娌星椹ぉて蕈

大红烛,映照出一身的端庄婉约。
静默坐于床沿,红巾掩盖下的容颜低垂。称不上是绝代,却也相当美丽了的容颜之上,
散发着一种沉静的气息。
出身名门的教育让她有了一身高贵的气质。而本身的才智与性格则让她成了个极识大体
,温柔贤淑的才女。
也因为如此,所以,她成为万中选一的「幸运儿」。
这是她的大喜之日,从今日起,她,就是太子妃了。
她,已经和比她小了四岁却从未谋面的太子成婚了。
而现在,她在东宫新房里,静候夫君的到来。
她的夫君……整个皇朝的下一任继承者。
尽量的让自己维持在平心静气的状态,直到脚步声自远而近,而终于在身前停下。红巾
被撩起,视线所及也在同时多了道身影入眼。
那就是她的夫君……皇太子──邵璇。
缓慢而不失端庄的,她抬起了头,有着某种坚毅的眼神将「丈夫」的身形样貌尽收眼底
,直至望入眼前相对的眸……
这,就是极受皇上重视的太子吗?
入眼的,是一张已可大概瞧出日后俊美的脸孔。然而,却没有分毫属于十三岁的稚气。
那双眼眸,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来得沉。
心底,难免有些许的惊讶。因为……就算早已听过传闻,也没想到太子竟然会有着这么
成熟沉的眼神。
她凝视着他,等着他开口,等着他反应。
而他,回望的眼神沉之中带着许多的认真。
仍然没有开口,只是,取下了她的凤冠霞帔,让她的一头乌丝散落颈背。继而,有些生
涩的栖近,拥抱,落吻。
身影双双倒于榻上。帷帐落下,红烛已熄。沉沉夜色间,已是阵阵喘息低吟自帐中传出
。白皙藕臂终究是攀上了其实并不宽厚的背脊,这仍显单薄的身形对她而言却已成为此生的

依靠。
躯体交缠媾和间,她看见了他,用认真的眼神落下低语──
「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

* * *

沉的眼眸以着认真的眼神凝望,较自己年幼却感觉不到稚气的年轻脸孔用同样认真的
语气道出了近乎承诺的话语。
那是依照着他内心的标准而做下的承诺。尽管如此的话语在情热弥漫间是格外的令人心
动,然而,那双认真而不带感情的眸却马上浇熄了曾在一瞬间燃起的情愫。
而今,即便已是十三年过去,那一晚的印象却依旧鲜明的刻画在脑海中。不时的,勾起
交杂的情感与思绪。
这十三年来,何薏始终压抑着自己不要对邵璇产生男女之情。她依着他的愿望扮演着温
柔贤德的皇后,掌理后宫,母仪天下。而她与邵璇之间,也始终维持着稳定的关系,不冷,
不热。
因为,打自那一晚起何薏就清楚了:邵璇所要的「妻子」,并非是身体或心灵上的,而
是一个能称职的替他理好内宫事务的人。在他眼里,「妻子」是一个职位,而非一个终生
伴侣,或者是单纯宣泄欲望的对象。
这样的认知令人感到无奈。但也就是建立在如此的想法上,所以尽管做出了那种承诺,
邵璇仍旧纳妃无数。因为,在他眼里,妃子并不是妻子。
她在他眼里,仍旧是唯一的「妻子」吧?正因为对邵璇有相当程度的了解,所以就算前
一阵子湘妃受宠甚至有要另立新后的传言,何薏依旧变不惊。
其它妃子的受宠与否并不会太令她介意。也或许该说是她知道自己不必介意其它女人。
只要她始终贤慧,就没有担心其它女人的必要。

然而……
思绪一转,心底忧心便起。猛然忆起现下已是夜,远皇上寝宫却仍灯火通明……一
个扬手,招来太监:「皇上还没睡?」
对于皇后的询问,小太监简单的作了回报:「应该是。听赵总管说是找了上官大人商议
政事。」
「真是,怎么就没人去劝谏一下……皇上勤于政事是好,可弄坏了身子还得了?」
见自己所猜想的没错,何薏不禁蹙起了眉头。远望那一室的灯火通明,纵然知道不要插
手比较好,却仍是难以控制……一番挣扎后,终究是起了身:「来人啊!本宫要去皇上寝宫
!」
「是。」
一旁的太监宫女听了吩咐,当下片刻不迟,披衣取灯。准备罢,一行人遂簇拥着何薏离
开了中宫,往邵璇寝宫行去。
眼见那通明灯火越见清晰,何薏心底,突如其来的涌起了些许的苦涩。
十三年来,她一直都看着邵璇。纵然是压抑着不要对他产生感情,然而感情终究还是有
了。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情。尤其,是在看了邵璇十三年之后。
却,始终没能真正进入邵璇的内心。
这十三年,她将邵璇看得太过清楚。从十三年前初相识时的孤寂,到这些年来他眉间散
不尽的愁。用着旁观者的立场,她清楚的捕捉到了邵璇「无情」之下的有情。
然而,她也清楚这些始终不会是因为自己。知道自己绝对无能为力,所以,最终仍只是
扮演着邵璇心目中的妻子而已。但,这样的旁观与清楚的了解却反而让压抑的情愫萌生……
那是一种介于母性与女人之间的情感,且始终不特别偏向哪一边。
有情的邵璇,是比那样惑人心神的外表更加吸引人的。
思绪一旦转到了这儿,便也就忆起了这一年来异常多的事件。以及……一切回归平静后
,邵璇面上淡去的愁。
自邵璇二度蒙难回宫后,何薏见到了十三年来从未见过的、邵璇不带孤寂与哀愁的身影
。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法摆脱的、那种令人心疼的气质,在一切结束后突然的消失无踪。
邵璇真的变了。但,却无减于他的魅力。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因少了那些负面的情绪而
更显神采飞扬,以着另一种形式继续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这样的转变是何薏没能预料到的,也因自己对于他始终只能当个旁观者而感到苦涩心痛

……
不觉间,已经来到了目的地了。
今晚的自己,心绪似乎特别的紊乱啊……
抬手示意随从人等在外候着,何薏径自步入邵璇寝殿。
放眼望去,整个殿里,没有任何的太监以及宫女。空荡的殿里显得格外安静,令何薏不
自主的放轻了脚步。循着光线最亮而行,在内殿外停下了脚步。
虽说是轻易的就下了决定要来,但犹是有些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进去。索性先行隔着距离
望向内里,入眼的却是一幅令人讶异的画面。
内殿,一名身着官服的男人立于床畔,手中持着一把木梳,熟练的梳过邵璇略长的黑发
。而后者却是眼帘微垂,神色平和的接受着那份温柔。
俊美的面容之上,隐约带着一分柔和的笑意……
是情吧?
问句在何薏脑海里成形,而在下一刻立即获得了解答。
没错……围绕在那两人周遭的,是名为「情」的事物。所以,邵璇的表情,才会那么的
──
胸口一阵痛楚,传来。
那是……心碎的感觉吗?
她对于邵璇,终究还是「女人」的感情比较多吗?
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对女子无动于心的邵璇,所倾心的竟然是同性。然而,既然发
现了,一切在瞬间似乎也都能变得合理了。
也许,先前交杂的思绪,是对于将要发现这件事而起的预感吧?
沉重的,阖上了眼眸。
在心痛之外,何薏分不清楚究竟还有多少复杂的情绪。只是,再一的在脑海中浮现了
十三年前的新婚之夜……
『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
认真的眼神,认真的语气。烙印在脑海里的,也许从最开始恋慕就比母性来得更多
。只是,从未察觉。
也许,还是该当作未曾察觉吧。
至少,在他的心里,自己始终比其它女人来得特别……
睁开了双眸,毅然转身。

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纵然心伤,纵然心酸,纵然心碎。
放轻了脚步的,何薏转身离去。
至少,现在,该是会有个人注意皇上龙体是否无恙了……
就在何薏无声的步出邵璇寝宫之时,内殿的灯火,暗了下来。
夜,沉沉……

娌星椹ぉさ堞

「他不过就是个卑贱下女所出的庶子,为什么皇上还要将这小子接回皇宫?明明就是个
野种罢了!」
「喂!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就算是庶出,毕竟也还是有皇室血统的。总不能让龙子
流落街头乞讨吧?」
「不过他在宫里也好不哪里去啊!你说!其它哪个皇子有正眼瞧过那小子一眼?不说其
他,小季子那边的,连饭都故意给他送冷掉馊掉的啊!」
「嘘──他过来了,咱们走吧。」
「也对。莫要靠近那小子,沾了晦气。」
所有的对话全都听了个明白。望着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邵珩小小的脸上,已是挂满了
泪水。
虽然不过五岁,成熟的心智却已足够令他了解方才那两人是在议论他、以及说他娘亲的
坏话。一想到几个月前分离的娘亲,泪水不禁掉得更加厉害了。
皇宫有什么好?不但不自由,还被人瞧得连狗都不如从他被接入皇宫以来,不是被人用
一种鄙视的目光看待,就是被「皇兄」当面叫着骂野种。连吃的东西都……以前在外边的时
候,虽然吃得有一顿没一顿的,穿也不见得穿的好,可生活却很自由。尤其是娘每拿到了
工钱,就会买给他热腾腾的馒头……那个时候的生活,比起现在可要快乐多了!
娘……他好想见娘。他才不想当什么皇子,他只想当娘的儿子就好。他只想吃刚出炉的
、热腾腾的馒头。
越想越委屈,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只是哭便哭了,仍旧是不会有任何人来理他。哭累
了,满心的酸楚却仍旧无减。望着四周盛开的美景,却只是令人更加触景伤情……

一边揉着哭红的双眼一边四走着。若是回去晚了,季公公又会要打人骂人,甚至不给
他饭吃……可,走着走着,却赫然惊觉自己迷失了方向。
偌大宫闱,彷若一座巨大的迷阵,令五岁的孩童难以招架。越是搞不清方向便越慌,邵
珩仓皇的在想要找到一点熟悉的景物,却……
正自心慌不已之际,突地,一抹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身影。不像大人那么样高大,身躯似乎也没那么壮……虽然有
些害怕,可好奇心却大得多。邵珩趋步上前,想要将对方看得更清楚些。
好象是和其它皇兄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吧……却又有种其它皇兄所没有的,隐约带着
分孤寂的高贵气质。
有些为那样的气质所吸引,邵珩不自禁的更上前了几步,走近……
「什么人?」
却在此时,少年突然回过了头。语音极其冷厉而慑人,但邵珩却在被吓到前便已因入眼
的容颜而呆住了。
好好看的人喔!
那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孔,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庄严气势。
少年似乎没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小孩子,向来少见情绪的面上难得的有了些诧异与微怔
。但,随即便回过了神,在思考后做出了决定。
少年弯下了腰,的眼眸直对邵珩透露着好奇却又有些害怕的清澈眼眸:
「你是哪里的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语音很轻,并略带了分生涩的温柔。
看少年不像其它人那么可怕,邵珩心底的惧意因而减了几分。「我……我是十、十四皇
子……」用着童稚的言语做着回答,「我叫珩,娘都叫我珩儿。」
「珩?」
那人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而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是一个浅到连要说是微笑都有些勉强的笑容。但,却相当的温柔。
而,令人沉醉……
「珩弟,」他柔唤,「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谁欺负你了?」
「……大家都骂我娘,还说我是野种……其它皇兄也都……呜……我好想要见娘,我要
娘……」
难得有人对他这么温柔,让邵珩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

:这一,有人为他拭去了泪水。
「珩弟,别哭了。男子汉不可以这么轻易就流泪。」犹豫了一下,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来,别哭,皇兄带你去看些好玩的。」
「皇兄?」
听少年这么说,邵珩才稍微止住了泪水,却有些讶异:「你也是我皇兄吗?可是你怎么
和其它皇兄都不一样?他们都笑我骂我,可是你对我好好喔!你一定是个好人!」
「我是你的皇兄没错……我的名字是『璇』,是美玉的意思。」
因于被称赞而有些腼腆,年方十二岁的邵璇握住了他的手:「珩弟,和皇兄来吧!」
「嗯!」
用力的点了点头,感觉着牵住自己的、那只手掌的温暖,邵珩露出了入宫以来的第一个
笑容。
同时,五岁时的这个春日,也成了他一辈子最无法磨灭的记忆……
就如同那烙印在心底的「璇」字一般……

* * *

同着邵璇一同来到了他的寝宫。邵珩好奇的瞧着四周,只见太监宫女们一个个又敬又畏
的对着邵璇这个不过十二岁的少年行礼,神色之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有点讶异,也有点高兴。这个皇兄果然比其它皇兄好!所以才会对他那么温柔……
紧紧的握着邵璇的手,纵然相识不过一会儿,邵珩却已对他有了一种亲人的感觉。就如
同母亲一般……也因此,虽然来到的地方是陌生的,却没有分毫的不安。
也许是爱屋及乌的心理吧?邵珩瞧着四周的布置,觉得这里比其它地方要美上好几倍。
「珩弟,你先在这些会儿,皇兄给你找些好玩的来。」
带他行到了软榻旁,邵璇柔声道。听到皇兄要给他好玩的,邵珩高兴的点了点头,乖巧

的依言在软榻上坐下。只见俊美的脸庞神色一转:
「来人啊!将那批南蛮进贡的珍珠拿来!」
命令一下,不一会儿,一个太监便捧了一个长长的锦盒过来。邵璇接过,在邵珩身旁坐
下,打开了盒子。盒中摆着十八颗大小相同,形状浑圆的珍珠,不但颗颗色泽光润,其中更
有三颗少见的黑珍珠,一瞧便知是上品。从没看过这等珍宝的邵珩不由得瞪大了眼,赞叹之
声不自禁的脱口:「好漂亮!」
「喜欢吗?」微微一笑,「皇兄听说外头的小孩都会玩一种叫『打弹珠』的游戏……不
如你教教皇兄怎么玩?你教了皇兄,咱们来比赛。到时你赢了几颗,这些珍珠,便送你几颗
。」
「真的吗?」听到皇兄说要送他,邵珩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我会玩打弹珠!我也
会教人!皇兄快点来,我们来玩!」
「好,我知道了。」
瞧他一脸的喜悦,邵璇面上的笑容不由得更加温柔了几分。望着这个情景,一旁的太监
宫女不由得全部傻眼:怎么向来连挑个眉都舍不得的三殿下,今儿个居然笑了,而且还笑得
如此温柔?
而令人不解的还不只如此。但见邵璇一一取下盒中珍珠,放在地上。瞧着瞧着,一旁的
太监猛然会意他想要做什么,不由得大惊,赶忙出言劝阻,道:「三、三殿下……这、这是
皇上赏赐给您的、南蛮进贡的上好珍珠啊!您怎么可以拿来打弹珠?若是给皇上知道了,岂
不是……」
三殿下向来成熟,怎么现在却像个小孩子似的,想用珍珠来……
「这等东西,搁着也是搁着,何不如取来物尽其用?」
对于那太监的忧心不以为意,邵璇回过头,笑容在一瞬间转为冷厉:「况且……父皇既
然赏了我,要怎么用他,是我个人的事,你无须多管!退下!」
「是、奴才这就退下。」
见自己说错了话,那太监赶忙依言离开。他是邵璇寝宫的总管,他一退,其它人也不敢
多留。转瞬间,整个寝宫内殿便只剩下邵璇和邵珩兄弟俩了。
邵珩还小,只知道这珠子漂亮,哪晓得他的珍贵?看其它人都走了,他便接过邵璇给他
的珠子,一个个排了起来。
「就是要这样玩喔!」
用着极为认真的神情及语气道,邵珩努力的尽己所能讲解着方法以及规则。虽然他说得

难免有些七零八落,但邵璇却仍旧是耐心的将之一一听完。
而后,两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比赛。在一番较劲之后,邵珩赢了三颗珍珠,其中还
有一颗黑色的。他高兴的望着自己赢来的奖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嗯……一个要给娘亲,一个要留做纪念……然后……嗯……」原先灿烂的笑容在此时
转为腼腆,小小的手拿起那颗黑珍珠,放到了邵璇手中。「这个给皇兄!」
「给我?」俊美容颜之上微露讶异,「不用了,这是你好不容易拿到的。况且皇兄还有
很多。」
「这是我要给皇兄的礼物!」腼腆,却认真。邵珩小手扳着邵璇修长的手指要他将珍珠
握在手中。「因为皇兄对我很好,我很喜欢皇兄,所以……」
「那,谢谢你,我收下了。」
瞧他如此认真,邵璇温柔一笑收下了这份心意诚挚的礼物。邵珩这也才再度笑了开来。
看玩得差不多了,邵璇将东西放了回去,转头一望,天色已是向晚。见外头桌上已摆好
的晚膳,便拍了拍邵珩的头,道:「先在皇兄这里用晚膳,晚点皇兄再陪你回去好吗?」
「……好。」
虽然清楚晚回去一定又会被季公公打骂,但想和皇兄相的念头还是让邵珩答应留了下
来,同邵璇一起用膳。
两人来到小厅用膳。一见到桌上菜肴,邵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回吃的,可不是季公
公给他的那种冷掉或者有怪味的菜,而是热腾腾的、香味四溢的白米饭和各式的精致菜肴。
很久没好好吃一顿的邵珩因而吃得津津有味。却,吃着吃着,眼泪不禁又流了下来。
「怎么了?」
见他哭了,邵璇放下碗筷,关切的凑近了带泪的小脸:「菜不合你胃口?」
「不是……」吸了吸鼻子,「只是……很久没有人对我那么好了……」
语音哽咽,简单一句却带着许多的无奈。
闻言,邵璇眸中瞬间闪过了一抹复杂。
回忆起早先遇到珩弟时他所言,心情,因而带上了沉重。
「珩弟,」唤着的语音带上分严肃:「不可以这么爱哭……皇兄告诉你,下如果有人
再说你是野种,你就告诉他『我也是父皇生的,你这是在辱骂父皇吗?』」
「我知道了。」
擦了擦眼泪,邵珩点了点头,并默默将邵璇教他的话记了下来。
用过晚膳罢,已是入夜。虽然不舍,但也是不该再多留了。邵珩在邵璇的陪伴下回去,

一路上却没再多说些什么。因为一想到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到皇兄,心底就忍不住一阵伤心。
走了好一阵子,熟悉的门廊已然出现在眼前。「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希望自己又哭
了,邵珩决定剩下的路要自己走回去:「已经很近了。」
「小心点。」
早就瞧清了他一脸的泫然欲泣,邵璇没有反对,温柔的叮嘱了一声。听皇兄语气如此,
差点便又要让泪水决堤。邵珩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奔了过去。
就岁被骂也没关系……因为,他今天遇到了最棒的皇兄!
心下正自如此想到,一进到屋里,迎面便是一阵破头大骂:「臭小子,你可知道现在什
么时辰了?去那儿鬼混到那么晚啊?别以为你是皇子就给本公公摆什么架子!告诉你!你只
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我、我才不是野种!」对于不合理的辱骂头一真正有了勇气回嘴,因为想到皇兄的
温柔,以及「教导」:「我也是父皇生的,你这是在辱骂父皇吗?」
「可恶!你竟然敢回嘴?」
没想到这小孩短短一日不见,竟然就会顶撞他了?那季公公心头怒火起,正待出手打人
,却在此时,望见了邵珩一直紧握的右手……「你藏了什么东西?给我瞧瞧!」
说着,不待他有所反应便已扳开了他的手。入眼的珍珠令他瞧得目不转睛,当下便要将
珍珠抢来:「从那儿偷来的?你这臭小子!给我拿来!」
「不要!这是我赢来的!我才不给你!」
说什么也不让季公公将之抢去,邵珩握紧了右拳拼命躲开。
瞧他如此倔降不听话,季公公因而心头怒火更炽。「臭小子,你混去哪个烂地方了?居
然学来反抗我啊?好样儿的,看来你是太久没被教训了!」
话声方了,右手举起一巴掌便要打下。邵珩因而害怕的闭上了眼等待早已熟悉的痛楚降
临。
不料,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却依旧动静全无。
只听一阵冷肃的少年语音传来:「珩弟是去了我那个烂地方。这个答案,够清楚吗?」
「皇兄!」
听那声音,邵珩因而兴奋的睁开了眼。果然,邵璇就在他身旁,左手扬起,轻松挡住了
体型比他高大不少的季公公的一巴掌。
只见那季公公脸色一青,当场从逞凶的暴虎变成病猫……「三、三殿下,奴才不知……
不知臭小……十四殿下是到您那儿去了……」

「喔?你还知道他是十四殿下?」
冷笑一声,左手俐落的一翻,当场就让季公公右掌脱臼。那季公公痛虽痛,却连痛都不
敢呼一声。得罪了皇上最宠爱的三殿下,这下他岂不是……
却见邵璇睨视着季公公的冷厉眼神,在望向邵珩瞬间转为温柔。
「你回皇兄那儿睡吧!」摸了摸他的头,「像这种地方,不留也罢……皇兄虽然事务
忙,可还是多少有一点时间可以陪你的。」
「可是……我是住在这里的……」
虽然很想去皇兄宫里,可邵珩仍是有些犹豫,担心的望了眼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呼一口的
季公公。
像是察觉了他的想法,邵璇笑了笑示意他别担心。「你可是十四皇子,他那么待你是他
犯上。来,你和皇兄来吧!隔日我再禀明父皇,请他重新安排。」
「好。」
这下心上的大石终于落地,邵珩宽心的点了点头,并主动牵住了邵璇的手。瞧他如此可
爱,邵璇面上神情又自柔和了几分,牵着他出了屋去。
并,在离去前留下轻轻一句:「将这犯上的奴才理掉。」
语音轻得没能让邵珩与季公公发觉。牵着十四弟,面上神情无改……
然而,先前所在的屋内,却已是鲜血四溅……

* * *

「晚安了,珩弟。」
让邵珩睡在自己身旁,邵璇替他盖好了被子,道了声晚安准备就寝。
却在此时,邵珩突然上前吻了下他。然后,害羞的笑了:「晚安,皇兄。」
说完,便自阖上眼眸,不一会儿便发出了规律的呼吸声,显然是睡得沉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邵珩第一个睡得安稳的夜晚。那小小的手中,仍旧紧握两颗珍珠……
瞧见此景,邵璇不由得莞尔。再仔细的瞧了眼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岁有的弟弟后,他熄了
灯火,上床就寝。

* * *

自那晚将邵珩带离季公公的欺侮之下后,邵璇便让幼弟在自己宫中住下了。因为,身为
庶子的邵珩,在宫中的生存是相当艰难的。由于邵璇相当受到邵翼昂的重视,是以当他要求
要让邵珩住到他那儿之时,邵翼昂很快就同意了。
然而,即便是将珩接来住的了,邵璇能陪着他的时间却相当有限。会将他接来,其实主
要是为了让邵珩免于受到欺侮。他所照顾的人,旁人决计不敢得罪。此外,邵璇也替邵珩请
了个塾师和武师教导他。邵珩相当聪明,也相当懂事,相当能体谅兄长。纵然少了兄长的陪
伴有时不免孤单,却从没有分毫抱怨,而是极为努力的学习着。尤其兄长只要有空,都会来
陪他,这对邵珩而言便已足够。
翌年正月,邵璇正式被立为皇太子,入主东宫。
望着独自在庭院中玩耍的十四弟,俊美无双的容颜之上,难得的带上了分复杂。「珩弟
今年也六岁了罢?」朝着身后的贴身护卫柳行雁道,「近日父皇已订了我的婚事……珩弟怕
是不好再在东宫住着了。」
「殿下先前住的院子,皇上还让他空着。」
伴在主子身旁九年余,仅是个十九岁少年的柳行雁已然相当能够体察到主子的想法。纵
然向来沉静少言,却是比任何人都更值得信任的臣子。隐藏在绝对的服从之下的,是过人的
能力与才华。
「嗯,」邵璇微一点头,「你安排一下,从这儿拣些下人,到时同珩弟一起过去。院子
的事,我择日向父皇提出。」

「是。」
柳行雁一声应初落,便见到一个太监匆忙跑了进来。
「殿下!」语音惶急,「大殿下和二殿下带人来了。小的阻拦不了,他们已经……」
「三弟,你这东宫,住得可还舒适?」
那小太监话未说完,便已遭一阵宏亮语声打断。邵璇冷下容颜,不带感情的望向声音的
来源──已然带着一群随纵旁若无人的进入园中的大皇子邵管与二皇子邵Z。
一旁的太监见状,不由得一阵气愤,横身挡在二人身前:「大胆!此地可是东宫,未经
通报,怎可擅自闯入!」
「下贱的奴才少说废话!」仗着自己身为兄长又人多势众,邵Z狠狠的甩了那小太监一
巴掌。「一个奴才,也敢挡本殿下?」
「二弟,打狗……也得瞧着主人的面吧?」
见邵Z打了邵璇宫里的人,邵管虽心中快意,却仍是假做劝解,又道:「不过,三弟啊
……你也好好教教这些个奴才。咱们是兄弟,自然不需要那么多文缛节了,你说是不?」
「兄长所言甚是,璇儿谨听教诲。」有礼的躬身应答,「却不知两位皇兄此来有何指教
?」
邵璇面上神情虽然平静,眼神却是沉难测……面对分别大他五岁、七岁的两位兄长,
邵璇纵然体型不及二人,但在气势上却反而胜出许多。尤其搭上那样一张美貌,更是令人不
禁为之慑服。
被他如此气势所迫,邵管与邵Z气焰当下大减。「咱们是来捉贼的。」邵Z刻意朗声道
,语音却难掩些许的紧张,「有个可恶小贼躲在这儿!」
「哦?皇兄丢了什么吗?」语调微扬以表讶异,邵璇眸直视两位兄长,心底已自有了
个谱。前几日有个人偷偷潜入东宫,看来,该是皇兄派来的人……
「那个贼偷了父皇赏给我的玉如意。」这回回答的是邵管,因计谋的顺利进行而一脸的
盛气凌人:「来人啊!搜!」
一声令下,身后众人立时往里头搜去。方才那个太监护主心切,正待阻止,邵璇却扬手
阻止了他。
「让他们搜吧。我就看看他们想耍些什么手段。」语气冷沉,不带分毫感情的美貌透露
着一股与年龄不符,却不显得突兀的成熟与沉。
一边本自玩耍着的邵珩瞧见此景,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皇兄!」一把抱住比他高了
不少的兄长的腰际,「皇兄在生气吗?」

一望见可爱的幼弟,俊美容颜之上的神情在瞬间柔和了不少。
「皇兄没有生气,」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不要担心。」
「嗯!」
乖巧的应了一声,邵珩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皇兄那温和而醉人的笑他最喜欢了!而
且,皇兄都只对他笑、对他温柔……
「不、不好了!殿下!大殿下在十四殿下的房里发现了玉如意!」
却在此时,下人惊慌的唤声打破了一时的平和。下一刻,邵管所带来的一个侍卫已然一
把抓住邵珩的手:「小贼!过来!」当下便要将他拉离邵璇身边。
见状,邵璇面色陡然一沉,单手搂住幼弟,另一手已然将那侍卫推开,凌厉目光直视那
侍卫。
那侍卫本是仗着邵管撑腰,此时被邵璇如此一望,才猛然记起此地乃是东宫,那里逞得
了威风?只得匆忙退开。
正巧此时,邵管及邵Z也过来了。望着二人趾高气昂的走来,邵璇搂着幼弟,神情却没
有多大的变化,转而望向幼弟:
「珩,告诉皇兄,你有偷那玉如意吗?」
「没有!我没有偷!」
因为于心无愧又有兄长相伴,邵珩回答得大声。
对这个结果早已预料到,放开幼弟要他回去玩耍,而后,邵璇再度望向兄长们,唇角扬
起了一个冰冷的笑。
「行雁……你说三日前有个人潜入东宫,没错吧?」
此言一出,邵管及邵Z立时脸色微变。邵璇没忽略掉那样的细微变化,又道:「行雁,
你说你在那人左臂上留下了五道指痕是吧?此地可有人的身形步法与那人相似之人?将他找
出来。」
「是。」柳行雁领命,立时自邵管身后抓来了一名侍卫。那侍卫此时已是脸色苍白。只
见柳行雁一把将他的左袖扯落,那侍卫的臂膀之上,确实有着五道泛紫的指痕。
「皇兄,怎么你手下之人,竟有与那晚的潜入者相同的伤口?如果他正是那人……就不
知他是奉命而来,还是其它?趁夜前入东宫,不知是何居心?」
邵璇语调毫无起伏,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先前全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的邵管与邵
Z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但邵璇并不打算就此打住。
唇角笑意扩大,弹指招来一位侍女:「刚才是谁找到那如意的?」

「禀殿下,正是这位大人。」
那宫女四看了看,才指着方才那侍卫道。而邵璇这么做的用意,不用多说,两位兄长
也已明白。当下脸色已是铁青。
「你、你这小子,竟敢偷东西还想栽赃到十四弟身上?」
邵管涩声骂道,并连带的甩了那侍卫一巴掌。
那侍卫是奉命行事,怎料主子竟如此无能的将过错归在他身上?却终究只是重重一叹:
「杀了我吧!是我对不起十四殿下!」
邵管就怕他反咬自己一口,此时见他认罪,自是松了口气。当下便要下令抓人。但见邵
璇一个手势阻止了他:「这个人交给我。毕竟,事关珩弟的名誉。」
「好吧,你是太子,随你。」
邵管计划失败已是灰头土脸。便是知道将人交给邵璇不好,却无法拒绝。只能悻悻然扬
手:「回宫!」领着一群人离去。
确定众人已然离去后,邵璇以一个眼神示意柳行雁将那侍卫放开并给他治伤。那侍卫本
以为死期将届,没想到柳行雁竟是帮他疗伤?当下不由得一脸愕然。
见他呆了,邵璇却不讶异,径自行至他身前,检视了一下他的伤势。
「你叫什么名字?」
语调是一贯的沉稳而充满威严,那里像是个十八岁少年?迫人的美貌正对侍卫眼前,沉
的眸子所带着的是比两位兄长更来得成熟而稳重的眼神。
为何他当初跟随的不是太子殿下,而是那个大皇子?太子殿下不论是气度还是能力,显
然都要比大殿下好得多啊!
那侍卫与他视线相交,竟是有些不自主的被慑了心神,为之着迷……
「奴才叫许大牛。」
终究是有些紧张的逃了开来,并说出了自己一直引以为耻的名字。
闻言,邵璇先是微微一笑,继而却又转为叹息……「你现在若回去,皇兄必定不会放过
你……可惜啊!像你这样的人才,如能为我所用,该有多好?」
许大牛乍听此言,不由得又惊又喜,当场便跪了下来:「奴才当初一时瞎了眼跟错了主
子。只要殿下不嫌弃,奴才愿为太子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请起吧!」
见许大牛神情激动,显然是动了真情,邵璇赶忙将他扶了起来。「大牛这名字,你似乎
不大满意?」

「是……是的。」
「那么,从今后你就改名叫许D吧!」示意宫女取来纸笔写下二字,「这个『D』字是
日出、天晴的意思。雨过天青,你就从头开始吧!」
「是!」
那「许D」应了声,心中的感动之情早已是笔墨不足以形容的。他以前跟在大皇子身边
,大皇子还会拿名字取笑他,哪像太子殿下这般……答应着的同时,许D在心底发下重誓:
这后半辈子,他一定会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先跟着小毛子去吧。」
瞧那许D显然已成了己方之人,邵璇一挥手示意他和一旁的小太监退下。心底,已然是
另一番心思了。
他虽知道两位皇兄动了手脚,却没想到他们竟会针对珩弟……这么说来,他与珩弟要好
,难道反而会害了珩弟……?
不让自己想太多,邵璇朝幼弟走了过去。
这复杂的宫廷,对珩弟实在太过危险啊……
「皇兄!」见兄长走来,邵珩兴奋的扑了过去:「皇兄有空陪我玩吗?」
「嗯。」唇角勾勒出了一抹再温柔不过的笑,他弯下身抱住幼弟,心底,却已隐约明白
了迟早将要到来的分离……「珩弟,你还小,不懂这些……但皇兄要你记着,你要坚强,不
要轻易相信他人。因为,皇兄……不可能永远守在你身边。你要变得够坚强,知道吗?」
「好……」
虽然不是非常明白兄长所言,但邵珩仍是将这番话仔仔细细的刻划入心底。而脑海里浮
现的,是方才兄长轻易的就让那个侍卫心悦诚服的情景。
等到邵珩终于刻了解到兄长所言的重要性时,已是一年后的事了。

* * *

一直到了邵璇大婚前夕,邵珩才搬离了邵璇寝宫。
不久后,便是邵璇的大婚之日了。太子大喜,自是举国欢腾之事了。整个宫里喜气洋洋
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然而,无法见到兄长的邵珩纵然能够体谅,却仍是难耐孤寂。一连十多个夜,都是在泪
眼婆娑中入眠。好不容易才捱到了邵璇大喜之日。
今日的邵璇着了一身的大红喜衣,华美的衣衫将俊美的脸孔衬托得更为慑人。只消一望
,便会不自主得为其吸引……以着十四皇子的身份参加典礼,即便是早已熟悉的美貌,邵珩
却仍是望得怔了……
典礼结束,邵璇早在邵珩找着他前便已回宫了。见不着兄长的邵珩却不愿就此罢休。随
便找了个理由支开下人,偷偷溜了出去。
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小小的身体足足走了好一阵才到达目的地。
熟悉的东宫张着大红灯笼,里头却有些昏暗……邵珩放轻脚步走近兄长寝殿,想要给兄
长一个惊喜。
然而,行至门前,入眼的却是落下的帷幔……未曾听过的女子音声,以着某种激烈却又
有所压抑的形式传入耳中。邵珩有些好奇又有些紧张的侧耳细听,却在不期然间,补捉到了
熟悉的音色。
夹杂着些许的喘息,低低流泄的音色比平时略沉,却异常的萦绕了邵珩的整个心绪……
心跳不禁有些乱了。小小的双拳紧握,不敢让里头的兄长察觉到自己的偷听。
不久后,一切归于平静。平稳的呼吸声自帐中传来,但邵珩的心却犹自无法平静……蓦
地,一双手自身后将他抱起,邵珩正待惊叫出声,却听熟悉的语音在耳畔落下:「是皇兄。
别出声,扰了你皇嫂。」
一听是兄长,邵珩赶忙点了点头,让兄长将他带了出去。
出了寝殿来到偏厅,邵璇让幼弟坐在自个儿腿上,轻轻的搂着他。
「这么晚了,怎么可以自己跑出来?」
叱啧的语句,却夹带着浓浓的宠爱。邵珩有些不好意思的回过头想和兄长解释,却在回
头的同时,怔了。
朦胧灯影中,俊美的容颜之上有着一分异常瑰丽的色彩,而带给人一种艳丽之感。长发
垂落,乌黑的发衬着艳丽的肤色,竟是莫名的勾人……虽然还不是懂得情欲的年纪,却也
受到了震憾。

邵珩将头埋入兄长怀中,好让自己的异样不至于被发现……「珩好想皇兄喔!」撒娇般
的道,「珩好久没看到皇兄了!」
听他这么道,邵璇不禁一阵无奈,温柔的拍了拍弟弟的背。
脑海之中,却已是无数记忆浮现。
珩弟和他亲近,太过危险。昔日珩弟虽然被欺负,可是至少性命无虞。而今他与自己亲
近,皇兄们立刻就把矛头指向珩弟。珩弟还小,还太过单纯……他,又怎能像当初的自己那
样对抗兄长们?而自己……越来越忙的事务,只会让他更加难以保护珩弟。
要是一个不小心,他可能就会害珩弟丢了性命。
难道,就只能……忆起前些日子东胡使节前来的事情,邵璇心底,已自做下了决定。
纵然,无比心痛……「珩弟……是皇兄对不起你。」
「皇兄为什么这么说?皇兄对珩最好了啊!」不大明白兄长为什么突出此言,邵珩有些
不解的问道。
「你还小,还不懂这些……但和皇兄亲近,只会让你更加危险而已。这个宫廷太黑暗。
皇兄……没有把握能时时刻刻保护好你的安全。」
邵璇双手捧住了弟弟仍然纯真的脸庞。当年的自己,从来就不曾有过这样的纯真。六、
七岁年纪的他,早已懂了伪装。或许他也有相似的容貌,但那时的他是不会笑的──至少,
从来没有真心过。
他想要保护珩弟……想要珩弟过好日子,能够好好的活着……
看着兄长一反平时的异样神情,邵珩已然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那个时候……娘被迫与他分开之前的神情,也是像这样的……
他,必须要和皇兄分离了吗?「皇兄……不能再和珩在一起了吗?」
「……对……皇兄,想让父皇把你送到东胡那儿去给东胡王当义子。」
见珩弟问了,邵璇便也直言。凝视着幼弟的容颜,眼神之间,已然是太多太多的不舍与
心痛浮现……「珩弟,是皇兄对不起你……是皇兄连累了你。若非皇兄,至少今日你不会成
为大皇兄二皇兄他们的箭靶……是皇兄害了你……」
「才没有!皇兄对我最好了!」
因于皇兄悲伤的神情而心痛,邵珩小手紧紧的抱住了兄长。「珩最喜欢皇兄了,所以皇
兄不要伤心!皇兄才没有连累我……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就是皇兄了!」
「珩弟……」望着努力安慰自己的弟弟,那明明快哭了却还是努力忍着的小脸教人怜惜
……「但是,为了你的安全,皇兄……还是必须将你送往东胡。」

「珩明白,珩知道皇兄是为了我好……」
「你,会怨皇兄吗?」
「不会!珩最喜欢皇兄了!皇兄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谢谢你,珩弟。」
看着他如此体谅自己,如此懂事……邵璇紧紧抱住了他,心底已是百感交集。
珩弟……

* * *

美好的回忆仍旧清晰,如今,却已是分别在即。
邵翼昂很快的就准了邵璇所求,将邵珩送往东胡给东胡王当义子。
现下,已是在国境边了。
「珩弟,你记着……到了东胡那儿,一定要坚强起来,不可以再哭了,知道吗?你要坚
强,要好好学习,要好好让自己坚强……不要表现得太突出,在你确实掌握了势力之前,不
要让自己成为他人的箭靶。明白吗?」
一路送到了这儿,已是不得不分别了。做着最后的叮嘱。这个,是邵璇唯一能给弟弟的
东西……「施加恩惠收服人心,这样对你只有益,没有坏。」
「是,珩明白了。」
邵珩点了点头。纵然心底相当伤心,却怎么样也不愿哭。
他,不会再哭了。
「珩弟,皇兄就送你到这儿了。」知道不该延误了弟弟的行程,邵璇心底一阵长叹,终
于得要真正的作了别离……「将皇兄说的话好好记明白,知道吗?」
「嗯。」
「……再见了,珩弟。希望皇兄下看到你时,你已经成了个了不起的人。」

为了不让珩弟有太多的留恋,邵璇已然翻身上马:「去吧!不要回头!」
话声方了,已然快马扬长而去。
「──珩明白了!」
望着兄长离去的身影,邵珩使劲了所有力气的大声喊道。
眼眶,终究还是盈满了泪水。兄长令人思慕的背影逐渐模糊淡去,温和绝美的笑容彷佛
再也难也触及。最后剩下的,只有殷切的叮嘱与记忆中美好的时光。
终于,入了东胡境内……
望着眼前陌生的景色,邵珩兀自在心底下定了决心。
他,一定要坚强!再一见到皇兄时,他一定会成为一个让皇兄骄傲的人!

* * *

「恭送王爷!」
列队百官的呼声,骤然将邵珩自思绪之中拉回了现实。
今日,是他回东胡的日子。他,又要再与皇兄分别了……而且,是带着更加复杂的情
绪离开的。
这,皇兄没能来送他。不过在分别之前,兄弟俩却仍是相了好一段时间来弥补那空
白的十二年。
纵然是知道了自己异样的情愫……皇兄却仍旧待他如昔。那温和的笑容,也未曾因此而
消失。这一点,让邵珩高兴,也让邵珩心伤。
高兴的是那没有改变的态度,心伤的,是自己也永远只能是弟弟的这个事实。
纵然用情也,却终究还是脱离不了血缘,脱离不了兄弟的名份。
一叹。
目光扫视而过送行的百官们,而后,停留在目前官阶五品,排在后头的上官鎏。

眉头因而微微蹙起。这个家伙,百般伤透皇兄的心,识得皇兄的时间也最晚。为什么,
为什么皇兄却仍死心蹋地的爱着他?他,究竟有什么好的?
若是今日皇兄钟情的人是柳行雁他倒也还能忍受。可,那个上官鎏?
越想心里便越是不愉快。这位年方十九岁半的王爷、皇太弟当下一个弹指:「把上官鎏
叫过来。」
不久后,上官鎏便已来到他轿前,拱手一揖:「下官参见王爷千岁。」
虽然心里是很不想和这个既是情敌又是恋人相当重视的弟弟行礼的,但碍于礼法,还是
不得不照作。反正……他终于要走了。
隐约感觉到了上官鎏的不情愿,邵珩笑了笑,一个手势示意他上前来:「过来,本王有
些话要同你说。」
「是。」
不情愿,但还是得做。上官鎏依言上前,来到了邵珩身旁。
但见邵珩面露微笑,一个侧头,恶意的在他耳边落下低语:「你知道皇兄的初吻是给了
谁吗?你对皇兄的身子可有我清楚?……皇兄的呻吟……我可是在十三年前就听过了……」
「你……!」
听到他这一番挑衅的话语,上官鎏不由得一阵气愤,却又不能发作,只一个「你」字便
说不下去了。
见阴谋得逞,邵珩笑了笑,总算是觉得替自己出了口气……「起轿。」
多少该让上官鎏明白,他的皇兄是多么的特别的……那么轻易就能得到,说什么都无法
让人心服。
想象着上官鎏气愤的模样,以及皇兄的容貌身影……再一的,邵珩道别了京城。
只不过,这一的心境,却是以往都不曾有过的平和……
或许,失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那份心情,就让他永远的成为回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