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巴比伦》by:凯风
作者: 轻轻一跃 25/8/2 11:3 29
第一章
“我拒绝!”
杨恺城姿势优雅地靠上舒适的紫檀木雕沙发靠背,修长的手指挟着一只点燃的烟,轻轻在置于一边的同样由紫檀木雕成的茶几上的烟灰缸上掸了掸。
英挺的五官赋予了他刚毅的面部曲线,仿佛蒙上了一层冰霜的双眼更显出他的桀骜与冷静。所以尽管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对面四个巨大液晶显示屏上分别映出的四个人影,都多少感到了压力。他们向来变不惊的面上,神色也都出现了相当微妙的变化。
“杨先生,你应该明白这是我们的共同的意愿,而且对您也不无好,甚至可以说如果成功,您将是最大的得益人。”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嘶哑,“而且希尔代女士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一部分利益,同意承担风险,无偿承担货物的中转站角色,在您的立场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立场?”杨恺城清冷的声音透出淡淡的戏谑与嘲讽,他凌厉的眼神瞥向最右边那个映着一抹妖冶影子的液晶屏,那抹影子依然温和的保持着招牌式的妩媚微笑,脸色却开始微微发白,“希尔代女士,我也很奇怪您居然会放弃您自己的利益,这与您向来的作风不符啊!您又是基于什么立场呢?”
杨恺城冷笑着缓缓说道,“我可不知道您何时投靠了贵国政府,或者你们一直都有来往?”
杨恺城言罢,笑意依然,却只维持在他与希尔代脸上,其他三人已经满面的震惊与愕然!
国际黑帮五巨头难得共同参与的机密会议,立时暗潮汹涌起来。
“杨先生,这个玩笑可不高明,您的证据呢?”希尔代继续维持着她同为国际黑帮五巨头之一的应有风度以及她惯有的笑脸。
“既然是玩笑,要什么证据?” 杨恺城戏谑地说,不理会希尔代额上隐隐跳动地青经与开始抽动的嘴角,却转向先前那个男子,正色道,“我想我有权知道这项合作计划是谁提出的。”
男子沉默了,的确这项计划是希尔代提出的,当时他也相当诧异,犹豫了很久。作为中转站,往往承担比交易双方更多的风险,而收益却相当微薄,他现在也还不清楚希尔代的目的。
“不碰毒品是我的原则,而且我更厌恶不明不白成为某国政府的棋子。”男子的沉默,让杨恺城便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毫无畏惧地表明自己的态度,狠狠将烟掐灭再烟灰缸里,抬起头,直直逼视着希尔代。
四人从心底升起一阵寒意,五人中杨恺城行事向来低调,生意上也恪守一定界限,原以为是个保守的角色,没想到在他冷淡的微笑背后,却具有如此强的攻击性。
“哈哈……”半晌,希尔代突然干笑两声,“看看谁才更像白道的走狗。”
“笑话!那是我的地盘,乱了对我有什么好?而且我也不觉得对在座的各位包括你的组织有什么好,不过这似乎正是贵国政府的愿望……” 杨恺城轻蔑地看着希尔代,仿佛看着一只疯狂地狗。
“的确,我们多少都和白道有所牵系,然而这,希尔代女士,您的作为似乎超越了界限。”一直沉默的另外一位男子突然开口,“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待。”
“可笑!可笑!”希尔代面色惨白,妩媚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气急败坏的疯狂,“你们究竟是做什么的,有好不要,在这管我的内部事务?哈哈,不碰毒品?我可不和慈善家打交道。”
杨恺城自始至终冷冷地笑着,那是胜者藐视败者的笑。
咔!四个液晶屏突然黑了一个,希尔代擅自退出了会议。
“杨先生,这很遗憾,希望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再会。”另外三人各自点了点头,屏幕也依黑了下来。
19号部下好心地端上一杯茶,正要退下,却被杨恺城一把拉住。
“19,我刚刚的表现如何?”
“首领,精彩绝伦!”19根据经验在11妙后迅速作出反映,只可惜,他仍是慢了1秒,在意识到这点后,他立刻汗流浃背。
“既然精彩绝伦,你为什么还要犹豫呢?有什么意见就直说嘛!”杨恺城自以为平易近人地笑了笑。
19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由青变紫,由紫变黑……最后竟透出了一抹绿气――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不!现在不是担心的时候!好好借鉴前车之鉴。
传说,18号说的是:“可惜大人长的太英俊潇洒,恐吓威慑力少了点……”结果首领认为他没有审美能力,现在18号在总部看大门。
传说,17号说的是:“不,没有,首领表现完美无缺。”结果首领认为他不够坦诚,现在在总部三楼扫厕所。
传说,16好说的是:“首领不应该太主意外在美……”
19到现在都觉得他跟本岗岩脑袋死不开窍,唉!听说他现在专门负责给组织里的三姑六婆聊天解闷,美其名曰:内在美爱心天使。
……
“需要犹豫那么久吗?”杨恺城见他神色痛苦,面容扭曲,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啊!没、没!只是想到首领最后的冷笑,缺了点火候!”19口不择言,随口应话,刚说出去就后悔了。
“哦?”杨恺城却认真起来。
火候不够,他昨晚原打算练三个小时的,可是后来恺琳跑来胡搅蛮缠一番,害他少练了五分钟,还是有影响吗?
“你先出去吧!”
啊?过关啦?19几乎是感激涕零地奔了出去,佛祖啊!真主啊!圣母玛利亚!他是多少年来第一个过关的随从啊!
杨恺城对19的兴奋视而不见,端起茶,浅浅品一口,让馨香在口中弥漫开来。
自己还是比较适合一种闲适的人生啊!至于这个首领的位置,还是把恺嘉那小子抓回来顶了职,自己去当个幸福的米虫算了;也免了罗兰左右两难,整日愁眉不展;更省了恺琳那丫头,一天到晚在他背后念叨,诅咒他:“破坏别人感情的人会被马踢死,咦?好像是被骆驼踩死!咳,管他的,反正是不得好死就对了!”
听听,这话是亲妹妹该说的吗?
唉――!他其实也很无辜啊!
谁让他比恺嘉多出生半分钟呢?谁让他爷爷的爷爷定下规矩要组织的第一杀手必须与首领联姻呢?谁让罗兰就是那个第一杀手呢?谁让恺嘉为了不威胁他继承人的地位,离家作了医生呢?谁让罗兰偏偏成了的恺嘉的病人呢?谁让恺嘉这个医生爱上了罗兰这个病人呢?谁又让恺嘉不现代一点,带罗兰私奔,却良心发现,带着罗兰回家见公婆,结果彼此真实身份曝光呢?
最重要的是,谁让恺嘉这小子做事谦让,又来一退让呢?――不对,他这叫懦弱!没种!
谁又让罗兰这丫头为人忠诚,一定要遵循组织规定呢?――不对,她这叫认死理、死心眼!
现在恺嘉躲到非洲去做医疗志愿者,音讯全无。
罗兰呢?明明一颗心都在恺嘉身上,却为了责任,口口声声要做好自己的未婚妻,闹得他好哥哥做不成,反倒成了最惹人讨厌的未婚夫。
头痛啊!今天就是他和罗兰的婚礼了,不知恺嘉会不会赶回来。他不是怕恺嘉错过真爱,反正就算他娶了罗兰也不会碰她,直到恺嘉想通为止;他是怕万一罗兰先想通了――咋!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第一杀手啊!若她为了恢复自由来个谋杀亲夫恐怕也不稀奇。
“唉――!” 杨恺城不由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首领,车已经备好了,你该去换礼服了!”19再进来好心提醒。
“好吧,我们走吧!” 杨恺城撑起身子,向门口走去……
……
婚宴侍者们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这不用说既然是一等一的黑道世家,婚宴自然盛大非常……啊?不是,那是……
什么???新郎搞错了?!
……
“终于长大了……” 站在外边,听着宴会厅里的喧哗声,杨恺城突然笑了,他忆起刚刚的情形。
当他打开门,见到恺嘉带着一路风尘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时,他就知道,这个弟弟终于长大了,他不再自卑不再懦弱,他经历了磨练变成了一个真正有担当的男人。
“恺城,我不能把她让给你!”整齐俊秀的五官,飞扬着坚定的神采。
“我,不需要你让!” 杨恺城突然起了童心,想要逗逗这个弟弟,也许是最后一。
“我会把她抢回来。”一阵沉默,后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答案。
“不,你不用。”面对着自己不熟悉的弟弟,杨恺城温柔地笑了,心中却闪过一丝落寞,“他本就是你的妻子,我不需要你让你的妻子给我,你也不用从我这儿抢。”
……
倚着爱车,呆呆凝视着蓝丝绒般的夜空,散落着几颗孤独的星星。
恺嘉已经找到他的另一半,那他的呢?是否也如他般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流浪找寻?
“恺城!恺城!”恺嘉拉着罗兰的手,远远向他跑来,罗兰穿着如雪的礼服长裙,美丽而幸福。
“天间和罗兰就交给你了!” 恺城潇洒地挥挥手,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开始发动引擎。
“哈啊?” 恺嘉没想到他还有这招,傻傻地楞在了原地,罗兰却突然屏住了呼吸。
“不要!”一向稳重的她容失色,惊声尖叫起来,“恺城,不要……”
“迟了……”黑暗的阴影里,一个猥琐的声音,得意笑道。
是的,迟了……
爆炸激出的冲击击碎了亲人的心,燃起的火焰映红了朋友的眼。明明是一场喜筵啊,却为何在转眼间充斥了悲伤的色彩?人们看着被砸成碎片的汽车的残骸,默默无语,多少人转过身,默默拭去无法压抑的泪水。
他们是黑道,他们无情无泪;但他们也是人,人如何无情无泪?
遥远的距离,遥远的国度,遥远的空间,遥远的时间……奢华的宫殿里,美丽的园,清澈的喷泉边沉睡了许久的少年撑起他柔弱的身体,水中映出他的倒影,那是那色西斯也要嫉妒的美丽,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倾国倾城,动人心魄。
然而那蓝宝石般邃明净的双眼此时却充满了茫然,他惊讶地环视四周,用夜莺般清澄动人的嗓音喃喃自语。
“这是……哪里啊?”
巨大的爆炸声充斥了耳畔,火焰腾起在眼前,身体彷佛要被扯碎一般。
见鬼!我该提防的,希尔代动手居然这么快,不,不可以死的,现在还不可以,我还要复仇,还有许多牵挂的人……不知恺嘉他们有没有受到波及…………杨恺城懊恼地想着,然而意识却再也无法支撑,终于痛苦完全消失了,他陷入了完全的黑暗虚无中……
水声?他听到了水声?这是冥府的忘川么?抑或是地狱的黄泉?可是为何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香,暗无天日的死者的世界,居然也有鲜么?杨恺城缓缓睁开双眼,和煦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他身上,他猛地撑起身子,虽然觉得身体似乎虚弱了许多,可绝对不像已经死了啊!怎么?那么大的爆炸,他居然没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杨恺城开始有些得意,可惜这种心情并未延续多久,就被一种惊异代替了。环视四周……复古风格的宫殿式建筑,雕梁画栋,奢华无比;身边的坛满是从未见过的奇异草,清澈的水流从狮子雕塑中喷出,倾如幽碧的池中……
“这是……哪里啊?”
杨恺城圆瞪双眼,呆呆怔在那里。
“狐狸精!你居然躲到这里来了!”背后有人影靠近,原本该是动听的却声音溢满了愤怒。
啪!震惊中的杨恺城未及反应,鞭子就抽了过来,促不及防,背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什么人!”他再不济,也是一个黑帮首领,居然有人用鞭子这么古老的武器抽他!古老归古老,杨恺城很快就意识到凡是流传千古的东西,必然有他存在的理由,因为伤口立刻如火烧一般痛了起来,五官几乎要扭曲了,他讶异地看了看伤口,以前他挨劣质子弹也没这么痛过,这身体究竟怎么了!
猛然回过头,手执鞭子的却是个褐发褐眸的少女,模样颇是俏丽,却是满脸怒容,衣饰更是稀奇,
完了!杨恺城一阵沮丧――他被一个女孩拿着鞭子抽――虽然他以前也常被罗兰压着打,但她是世界排名第一的杀手,他也可以自我安慰说是自己多从世界第一杀手的手下逃生,但,但眼前这个分明就是个纤弱少女――完了,他完了……
“巴比伦皇族的园,也是你这种人有资格来的地方么?!”不待杨恺城哀悼完他的一世英名,少女又一举起了鞭子。
巴比伦皇族?杨恺城再自恋也该醒了。
“巴比伦?”杨恺城冲上去,双手猛擎住少女的手腕,“你说这里是巴比伦?!哪个巴比伦?!”
“你!放肆!”少女又惊又怒,猛地挥开杨恺城,“哪个巴比伦,这世界上难道有两个巴比伦帝国?明知故问,胡言乱语!你以为这样可以蒙混过关吗!”
巴比伦帝国?!杨恺城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跌倒在水池边,傻傻楞在了那里,巴比伦?!他记得几千年前确实有一个巴比伦帝国,但是……
这里居然是古代的巴比伦?!他现在在古代的巴比伦?!
哈……哈哈……
他实在想笑,可是当他无意见瞥见水中的倒影,却差点厥过去――天啊!这,究竟是谁?嬴弱的身躯,苍白的面容,殷红的唇瓣,微微凌乱的金色发丝,长而浓密的睫毛,最可怕的是那始终如蒙上了一层水雾的永远显得迷茫忧郁的眼睛……
唉――!难怪眼前的少女骂他狐狸精;难怪他连鞭子也挨不住;难怪他甚至不是一个古代少女的对手……
他爱美没错,可是他比较喜欢自己那种英伟挺拔,狂放不羁,冷酷桀骜的类型啊!
水里这个……呕!不成了!男人长成这样,连他自己都要唾弃了!
咋!老天啊,你就算要我借尸还魂,也找副好皮囊啊!
待会!先别想这个,那丫头又过来了。天啦,以他现在的情况搞不好真会被抽到再死一,好汉不吃眼前亏,保命要紧,安全第一!
“呵呵……呵呵……”杨恺城笑得心虚,仅剩下最后一点清醒的头脑开始拼命运作,当然如果把这称为人体自我保护本能也不为过,“不知我和你究竟有何恩怨?”死总得死个清楚明白啊。
尽管杨恺城首放弃自尊,讨好地笑着。可惜他忘了,以他现在的容貌,无论怎样的笑容都会被理解为“XX一笑百媚生”的企图媚惑众生的无耻淫笑。
少女见了,先是微微一怔,接下来,却立刻黑了脸,拿着鞭子的手紧紧攒住,浑身竟被气得发起抖来。这个无耻的混蛋,用美色迷惑她的哥哥,害他原本和乐的巴比伦风波骤起,现在居然还想迷惑他?
杨恺城见少女面色不善,暗叫不好,却不知错在何,只得继续赔笑。
少年的脸却更加阴云密布起来。
天啦!警察!警察啊 !你们在哪?这个世界难道没有警察吗?快把这小疯子抓了关起来啊!杨恺城生平第一如此渴望见到警察。
“公主!碧姬塔公主!鞭下留人!”一个武士打扮的年轻人,带着两个侍从远远跑来。
啊?公主?杨恺城傻了眼。
她是公主。那就表示警察是她家养的,监狱是她家开的,法律是她家定的,官员是她家管的――一句话,自己铁定喊冤无门了。
“吉尔侍官长,王兄护着他,我不能杀他,现在我教训这狐狸精,你也要拦我?!”少女收起鞭子,皱起了眉头,盯着一身戎装的吉尔。
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还好有个英明皇帝,看来他性命暂时无忧,不然他岂不是要被这暴力公主活活打死。杨恺城满怀感激地看着来人,哎?是他理解错了吗?为什么他感觉这个叫吉尔的眼神似乎带着……蔑视?
“公主息怒,陛下要召见赛米拉斯大人,属下必须带他去做准备。”来人恭恭敬敬地对那个暴力公主说道。
“你喊他什么?赛米拉斯大人?”碧姬塔惊讶地瞪着吉尔侍官长。
“回公主,陛下赐封赛米拉斯阁下爵位,在吉尔之上,吉尔理当称他大人。”
原来他还是有爵位的人,看来虽然遇上个暴力公主,老天还是对他不薄啊!杨恺城从来没有这样对老天心存感激。
“那么,赛米拉斯大人,请随他们去沐浴更衣。”吉尔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他身后的两个侍从立刻向杨恺城一揖。
杨恺城,正想笑着答应,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请问,为何要沐浴更衣?”他干笑着问。
“大人今晚要陪伴陛下,自当沐浴更衣,否则岂不是对陛下不敬?”吉尔冷冷地说。
“那再请问,要陪陛下做些什么?”杨恺城继续干笑,冷汗却已经流了下来。
话一出口,杨恺城就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因为几乎所有的人瞥向他的眼神都变得轻蔑与玩味。
半晌,碧姬塔终于嘲讽地开了口。
“男宠侍寝,做些什么,赛米拉斯大人,您应该比我们清楚啊!”
第二章
“恺嘉,你看我穿哪件衣服比较合适?”八岁的小恺城两手各举着一套衣服,对双胞胎弟弟恺嘉问道。
“……哦……” 恺嘉认真地看着那两套衣服,却怎么也比对不出两套的区别。
“恺城哥哥,那两套都是你的校服,一个样式,穿哪套不是一样啊?”六岁的恺琳实在忍不住了,今天是她的小学的新生开学典礼耶!那个自恋的哥哥不过是去观礼而已,干嘛和新娘子要出嫁似的。
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打扮了三个小时,三个小时耶!连他们的妈妈浩大复的美容工程都完工了,他却还在不急不慢地挑选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
“谁说一样?”恺城极度不满地反驳气急败坏的恺琳,“你好歹也是女孩子,心思要细一点好不好。你看左边的这套明显袖子要长一点嘛,我量过大概5厘米吧;还有,右边这套比左边的要多洗了一,款型了点……”
“哇!大哥好厉害!这么细致的不同都逃不过大哥的眼睛!”恺嘉在一边佩服得五体投地。
恺琳听了差点厥过去,她这个恺嘉哥哥又开始盲目崇拜了……拜托!她这么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两个变态的哥哥呢?
“你们还在干什么?伯父叫你们下楼了。”门被直接推开了,七岁的罗兰站在门口,冷冷地说。
“啊!罗兰,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这两套衣服,哪套比较好?” 恺城满怀期望地看着罗兰。
“杨恺城,你再这么变态自恋,小心将来变同性恋!”
“罗兰!你、你说什么?!”
杨恺城盯着罗兰木无表情的脸,正要扑上去拼个你死我活。那张脸却突然变了,变成一个面带嘲讽的少女的脸,居然是那个暴力公主碧姬塔!
“男宠侍寝,做些什么,赛米拉斯大人,您应该比我们清楚啊!”
男宠!男宠!男宠!男宠……
“啊――!”杨恺城尖叫一声猛然跃起,浑身汗流不止。
还好还好,是梦,是梦,一切都不过是场梦……对啊,好歹他也是崇尚科学的黑帮首领,怎么会跑去古代巴比伦呢……哈哈……呵呵……
不过,这里的装饰……他左右看了看……还真是……复古啊……
那个男人应该是护理士吧……哈哈……他的装扮好有异域风情啊……
这家医院好……有特色啊……哈哈……
“赛米拉斯大人,你醒了?”熟悉的冰冷声音,杨恺城却浑身一僵,仿佛听到了自己的丧钟。
“你,你叫我什么?”杨恺城怀着最后一点期望。
“当然是赛米拉斯大人啊?”吉尔不耐烦地看着他,“陛下听说你受伤了,把我调来保护你。”
轰!五雷轰顶!杨恺城彻底绝望了……他果然成了古巴比伦的一个男宠……
等等,受伤了?难怪他刚刚就一直觉得不对劲,浑身都痛;也难怪身上缠了这么多白布条,还好是在巴比伦,若他是在埃及,他还以为被人当他死了,要把他做成木乃伊呢!
可是……“吉尔侍官长,请问,我是怎么受伤的呢?”
“你真的不记得?”吉尔皱眉,当时他就奇怪,这么会有人做那么古怪的事,现在他更奇怪有人会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记得,还问这种问题。这个超级祸水究竟是单纯还是白痴啊?
啊……经吉尔一题,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那时那个暴力公主说完那话后……
“啊!我想起来了!”杨恺城恍然大悟,眉飞色舞,却突然一下僵住了,天啊!他真的那么做了吗?
他抬起头看向吉尔,吉尔也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杨恺城如坠冰窟,他果然做了,他当真扑向了那个暴力公主,心情复杂地执起她拿鞭子的手,豪气千云地对她说了句:“公主,我祸国殃民,罪无可赎,你、你打死我吧!”
结果,当然是沉默啊沉默,她――碧姬塔在沉默中爆发,他――杨恺城在沉默中灭亡……
唉……杨恺城无语问苍天……
老天,你就算不开眼,也不能这么恶搞啊?我虽然算不上良民,但也是个讲自由、讲民主、讲博爱、讲人权的黑帮首领啊,不至于十恶不赦吧!你居然想这种法子整我?
杨恺城百感交集、哭笑不得,痴痴地呆在那儿。
一边的吉尔,却也不由呆住了。
面如玉琢,眉如墨画,那双忧郁邃的眸子啊,蓝得如同游呤诗人歌中的海洋。这样的容貌若在女子身上当属绝色,身边必是众星捧月,传为佳话;如今生在了赛米拉斯这样的少年身上,也难怪陛下为他不惜与世俗为敌,爱美人不爱江山。
只是虽说巴比伦男宠之风极盛,但毕竟是不登大雅之堂,而陛下自幼在军旅历练,作风向来严谨,而以国事为重的他至今也未迎娶正妃。这却不顾众长老贵族的反对,硬是将一个年轻俊美的赛米拉斯召入宫中,宠爱有佳,再加上赛米拉斯与众不同的来历,如何不让人开始为巴比伦的王统担心,而赛米拉斯也自然被视为祸国殃民的根源。可是自己为什么开始有些同情他了呢?
一转头,却又对上那双迷蒙忧郁的眸子。
心中一凛,他以前的确的并不喜欢赛米拉斯,一个男子用身体去侍奉他人,这是生下来即为贵族的他所蔑视的,不到厌恶的地步,但是回想起一月来赛米拉斯被召进入皇宫侍奉陛下,宫中人除了巴比伦王都当他是惑主的祸水,不曾有一个人给他好脸色看,其中尤以碧姬塔公主为甚。但是其中赛米拉斯的错究竟有几分?仔细想来,其实他根本没有反抗辩解的余地。而自己又凭什么去责备他?
现在,他必是苦恼万分吧!为他不为世俗所容的恋情……
“啊――!”杨恺城终于崩溃了,他扯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将头向床柱撞去,“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待我!我做错了什么?难道我英俊美丽、才高八斗、足智多谋……也是一种错误!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看着赛米拉斯的疯狂,吉尔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也痛了起来,是啊,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爱上了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偏偏是权倾天下的巴比伦王。然而,既然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不在乎年龄,不在乎身分地位,又何必在乎性别呢?
吉尔想笑着安慰眼前脆弱的赛米拉斯,可是泪珠却滚落下来。
“大人,大人!求您了,不要这样,不要……再这样了……”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哽咽。
“咦?”杨恺城傻了,该哭的是他吧……怎么这位看上去英气十足的汉子,怎么就这么就……难道……他也有什么伤心事?
“吉尔侍官长,男儿有泪不轻掸……”杨恺城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含糊过关。
谁知吉尔却听了却又多了一丝感动――没想到看上去这么娇弱的人也有如此坚强的一面啊!
他擦了擦眼角,突然来了个军礼:“大人,吉尔以后誓死追随您的左右!护您周全!”
啊?杨恺城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好像终于在这边有了个不错的靠山,以后也不用太害怕暴力公主的鞭子了。这该不该算一个好的转折点?
“而且……”
杨恺城正打着他的如意算盘,吉尔却又开口了。
“吉尔一定竭尽全力,助您和陛下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看一个人,是不能只看外表的。
赛米拉斯利用美色,诱惑她原本贤明的哥哥误入歧途,乱了巴比伦王室的纲常,绝对罪无可恕。
他是巴比伦王族的祸害,是巴比伦的隐患。夜长梦多,身为巴比伦的公主必须除之而后快!
碧姬塔一直是这样相信、这样坚持、也是这样实践的。所以,她手执马鞭,从王宫一路追杀鞭笞赛米拉斯。
但是,最后他一直坚持的信念,却在顷刻间动摇了。
“公主,我祸国殃民,罪无可赎,你、你鞭死我吧!”
脑海里,夜莺般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赛米拉斯那时的话语。
她实在想把那当做赛米拉斯欲擒故纵的言巧语,可是,可是……那紧握着她的手腕的纤白的双手分明在微微颤抖着,幽如蓝宝石一般的双瞳,在一贯的忧郁中又增添了沉重的绝望。
难道他错怪了他?难道他有自己的苦衷?难道妖媚惑主当真不是他自己的意愿?
不!那个赛米拉斯生就一张桃脸,两只眼睛灵动如传说中的水妖,会说话一般。绝对是个蓝颜祸水!
可是……自己也说了,看一个人,是不能只看外表的。天生丽质也不是他自己的错。如果是王兄主动的,是王兄情不自禁,是王兄看上了他,强要了他,他不过是个臣子,除了顺从又能如何?
天啦!碧姬塔使劲敲了敲自己的头,她完了!她怎么能为了那个赛米拉斯的一句话就这样想自己一向英明神武的亲哥哥。这算什么?被美色所惑,吃里扒外?不、不、不!她绝对不会做着这么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自己的事!
对了,都怪那个赛米拉斯,没事一个男人长成那样干嘛?比绝色美女还要容易倾城倾国!
还有,你居然敢利用美色诱惑本公主!哼!本公主岂是那么容易上当的?而且,你还害得我被王兄大骂一顿,禁闭三日,此仇不抱非君子!
怒上心头,碧姬塔也顾不得他王兄的命令了,抓了鞭子就想再去抽赛米拉斯一顿解气。
可是刚碰上鞭子,却楞住了。
棕色的鞭身上青紫斑斑――这,是赛米拉斯的血迹!
那时,赛米拉斯诱人犯罪的丽颜毫无预兆地凑了上来,她的心跳也莫名地漏了一拍,恼羞成怒之下,下手似乎真的重了些……
唉……他的身体那么嬴弱,是拥有绝伦美貌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手上似乎还残存着当时他留下的气息,却是没有温度……冰冰凉凉的……让人心酸……他如此绝望……究竟为了什么?
那现在,自己如此胡思乱想,又是为了什么?
那双无数出现在眼前的,如蓝宝石般澄净的双眸呵……
心,好乱……
“公主?公主!”女官洛雅,看到碧姬塔看着鞭子发呆,实在不太愿意去打搅他,可是现在来的人实在有些不好应付。
“啊?!”碧姬塔魂归本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这可不能怪她,任何人相思……咳咳……口误口误,是忧国忧民之时,被人打扰,总是会不悦的。
“公主,亚瑟殿下来了,现在在外厅等着呢。” 洛雅见碧姬塔面色不善,也不多说,只是具实禀报,同时顺便在心里把那个亚瑟陵迟了一千遍。
“他来做什么?”听说来得人是亚瑟,碧姬塔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亚瑟是他的表兄,王族中的野心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早就怀疑他与敌国亚述勾结。平时和他也是水火不容。
待会!那个赛米拉斯会不会也是亚瑟的美人计?安插奸细的同时败坏王兄的名声?
想着想着,已经来到了外厅门前,亚瑟正色眯眯地打量着一边招呼伺候的侍女,好在他总算还有点贵族的自制,没让眼珠子和口水掉下来。
哈!自己刚刚怎么会有那种想法。碧姬塔开始为自己的猜测汗颜:就算亚瑟奸诈狡猾卑鄙无耻歹毒下流……但他绝对不会用美人计。为什么?哈!像赛米拉斯那种绝色佳人,连她――哦――她王兄看了都心动,亚瑟怎么会舍得供出来,送给他人?
“碧姬塔公主殿下,好久不见。”亚瑟总算看到了正主儿,忙笑脸相迎。
“是啊,不知亚瑟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这?”好久不见才好,不然岂不是要一天到晚跟你在这皮笑肉不笑地勾心斗角,当我自虐啊!
“听说公主昨日和陛下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
“哦……”唉……坏消息传得比鼠疫还快!
“听说是为了赛米拉斯?”
“不错。”你到底要说些什么?
“公主,既然你开诚布公,我也就开门见山了。”亚瑟的神色极不和谐地骤然严肃了下来,倒是把碧姬塔吓了一跳。
“……殿下有话直说。”你又搞什么鬼?
“公主,赛米拉斯那贱人,妖媚惑主,我打算联合元老院,直言上谏,请陛下将他贬为庶民,驱逐出宫,希望公主也能尽弃前嫌,助我一臂之力。”
“赛米拉斯留在宫里,有乱纲常,我自不会放过他。”不过帮不帮你是另一回事。
“既然如此,亚瑟也不打扰,先行告退。”
“殿下请,碧姬塔软禁期间,不能远送!”
……总算送走了大麻烦,碧姬塔却倚在外厅的柱子上,怔怔地沉思起来。
亚瑟想要除去赛米拉斯?为什么呢?虽然赛米拉斯不是他的人,但不是有句话物以类聚吗,他俩相互勾结、狼狈为奸还会比较有说服力。可是现在亚瑟却不惜来联合一向是与他作对的他,去除掉赛米拉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碧姬塔眼睛一亮,难道赛米拉斯私下为了王兄想要除掉亚瑟这个祸患?难道他其实是个贤良淑德的男宠?
唉!碧姬塔死命摇头,她真是疯了,想的这是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啊?
“咦?公主,那不是吉尔侍官长吗?他手中抱着的什么?”洛雅突然看到一幅古怪的画面――侍官长吉尔抱着一大堆东西,正向她们走来。
碧姬塔见了也好奇起来,如果他没记错,吉尔应该是负责整个王宫安全的侍官长没错,可是……他什么时候……难道是因为赛米拉斯被她所伤,遭了池鱼之秧,被王兄贬职,打起杂来了?
“吉尔侍官长!”碧姬塔高声招呼吉尔过来,想要问个清楚。
“公主!”吉尔见他,显得异常欣喜。带着东西就相这边小步跑来。
“王兄他……你……你抱着这些干什么?”碧姬塔看得两眼发,脑袋发晕――各式各样带边与饰物的衣服五彩缤纷、五光十色、五八门、五颜六色;更可怕的是各种香粉、香油、香料……混在一起的恐怖气味。
“啊!公主,我正有事要请教您。”吉尔仿佛没听到一般,抱着一大堆累赘,勉强向碧姬塔躬了躬身,兴奋地说道。
“哦……你问吧……”碧姬塔于迷茫状态。
“公主觉得陛下会喜欢哪种款式的衣服,那种香味的香料呢?”
“哦……这两种吧!”碧姬塔随便指了两种,“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些东西哪来的?”
“是我拜托各位女官做的,香料也是找她们收集的。对了,洛雅女官也帮了不少忙呢!”
“吉尔侍官长,您客气了。”洛雅红了脸,垂下头,心里却暗暗埋怨,她原以为吉尔只有找她的耶……
难怪她今天发现自己托人从埃及带回的香粉少了许多,原来 ……碧姬塔瞥了一眼洛雅,这丫头一向规矩伶俐,果然是蓝颜祸水……
不对,不对!这不是问题所在……
“那个,吉尔侍官长,你要这些究竟是做什么的?”不知为什么,碧姬塔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然是给赛米拉斯大人准备,陛下说今天下午会抽空来探病。” 吉尔笑得阳光灿烂,碧姬塔却突然觉得乌云罩顶。
“对了,公主,吉尔也替赛米拉斯大人和陛下肯请您,您一向和陛下手足情,这也请您尊重他的决定吧!大人和陛下也一定会感激您的宽容与成全的!”吉尔突然单膝跪下,目光满是真诚的恳求与同情的哀怨。
“你!”碧姬塔一阵无力,“你走吧!”
吉尔以为碧姬塔是默许了,兴冲冲地往恺城那去了。赛米拉斯大人,您放心,第一步已经迈出了……
“天啊!”半晌洛雅才开得了口,“吉尔大人他刚才的样子……好……好……”
“说!”碧姬塔咬牙切齿。
不行了,赛米拉斯这家伙,果然是个大祸水,招惹王兄不够,还要招惹她;招惹她不够,连、连一向耿直忠诚的吉尔也被◎#¥%※×……这家伙还真是来者不拒,男女通吃啊!!!
“吉尔大人他刚才的样子真是……好……好……迷人啊!”没想到那么刚毅的男子会有那样温柔脆弱忧郁的一面。
天啦!这世界怎么了?碧姬塔直想吐血。
赛米拉斯,你等着,本公主和你不共戴天,迟早有一天,你落在我手里,我要用高级马鞭鞭你到死,鞭死了接着鞭尸,我鞭!我鞭!我鞭鞭鞭!鞭碎了缝起来接着鞭,鞭得你死去活来、生不如死……哦呵呵呵……
第三章
“赛米拉斯大人,这两件衣服您比较喜欢哪件?”吉尔热心地展示着他以色骗衣的成果。
“……哦……左边的。”杨恺城双目无神,脸带绿气,这两件有区别吗?还不都是那种衣不蔽体的暴露款式,为什么他要给自己选这种衣服啊?是吉尔的审美观有问题还是这古巴比伦太前卫了啊?
“恩,碧姬塔公主也说是陛下喜欢这件。”吉尔眉笑眼开,陛下和赛米拉斯大人果然有默契。
“那要用那种香料熏染呢?”吉尔又发愁了。
“乳香!当然是乳香!”杨恺城几乎到了极限,这些香料中只有这一种是男人用的好不好。
“哎?”可是公主说陛下比较喜欢东方的檀香啊,偶对了,老是一样一定会很无趣嘛!果然相配,呵呵……
吉尔独自在那偷着乐。可惜正主儿压根不知道到吉尔在高兴个什么劲。满脑子只是今天吉尔兴高采烈带来的噩耗。
没错!就是噩耗。那个巴比伦王居然要来探病,拜托,你不能做个因公废私,大公无私;勤政爱民,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国王啊?居然荒淫无耻到不理政事,专程来看一个……一个,男宠……虽然极度不情愿,但恺城也只能承认自己现在的身分地位。
何况他只是被鞭子抽得趴在床上三天起不了身而已,又没有什么性命危险,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来这么急做什么?
急?急!天哪,他好像还记得那天本来是要他去侍寝……难道……不会吧……不会吧……
呵呵……好歹他也是个巴比伦王,不至于这么快“欲求不满”吧……哈……哈……
“不可能,不可能……”杨恺城拼了命地安慰自己。
“可能!绝对可能!”吉尔答得斩钉截铁。唉……他怎么如此悲观呢?
嘎?!
“吉、吉尔侍官长,你、你……确定?”
“那当然,我跟陛下这么多年,他的为人我还能不清楚?”陛下重情重义,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这么说,你……”被那个变态国王侵犯了?
杨恺城大吃一惊,直直地瞪着吉尔,那个变态连吉尔这种阳刚气十足的男人都不放过?可是这两天吉尔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这种对男人而言的奇耻大辱他实在问不出口。
“没错!”我支持你们!吉尔冲恺城露出鼓励的笑容。
可是在杨恺城眼里,那俊容上的笑容分明是在掩饰着一种无奈……
“……”
杨恺城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其实你不必这样,虽然还有很多人……”反对你们,吉尔看着赛米拉斯一脸悲哀,实在不忍再刺激他,只是含糊带过,“手段么,也会很强硬……不过……”
还有很多人?手段强硬?这个巴比伦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
杨恺城如遭五雷轰顶。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内伤外伤的,如果那个变态国王,对他霸王硬上弓……
不但名节难保,幸福无望,恐怕还有生命危险!
不寒而栗、不寒而栗……
“吉尔……你的刀借我使使。”杨恺城狠下决心,他还是自行了断来得痛快!
“啊?”吉尔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杨恺城正要重复,外边一个侍从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陛下到了!”
由于种种非主观不可逆因素,杨恺城对巴比伦王是绝对谈不上好感的,而现在这种没好感迅速升华成了一种叫做憎恨的情绪。
是的!憎恨!
试问,当一个人失去他一直追求的、最为宝贵的东西,却眼睁睁看到一个一直在无意间迫害他的人,轻而易举地、完全地拥有了那样的东西,谁能不生出这种情绪呢?
眼前,刻的五官如同精心雕琢的一般,浑身每一条曲线几乎都是完美的典范,不似赛米拉斯的柔媚,却有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度。
这……这……虽然长得不像……但……看气质……分明就是以前的我嘛!
杨恺城早把什么男宠、国王、硬上弓之类地抛到九霄云外,对眼前男人的相貌忿忿不平起来。
“赛米拉斯爱卿最近调养得如何?”男子瞥了一眼吉尔。
“回陛下,赛米拉斯大人听说陛下亲自来探望,心情愉悦,对病体想是也有好,现已恢复大半。”吉尔恭敬做答,呵呵,他准备了一整天的感人台词啊。
吉、吉尔……你那么说是什么意思啊……
杨恺城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吉尔居然也能说出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看来这世界是彻底没救了。
“哦?既然如此,今晚……啊!爱卿小心!”
今晚?听到这个词,杨恺城几乎浑身都开始抽搐,急中生智,狠下心,以壮士断腕的决心,从床上一头向地板撞去,存心要撞个错骨伤经,再躺他个十天半月。
孰料巴比伦王行动敏捷,在他接触地板的时候早已扶住他,顺势在床沿坐下,拥了杨恺城在怀里。
“爱卿,怎么如此不小心呢?”巴比伦王笑得温暖和煦,杨恺城却觉得心寒彻骨。
“我突感身体不适,有些头晕……所以……”杨恺城不得不懊恼地结结巴巴编排缘由,一边尝试着推开男子的束缚。
可惜看在旁人眼里,他红了的脸,欲语还休的语气,分明就是诱人的羞涩。吉尔和一旁的侍从一个个手足无措,眼睛不知往哪看好。
“哦?”巴比伦王挑了挑眉,又看看众人,又是温柔一笑,“赛米拉斯爱卿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你们都下去,我在这单独陪他。”
“遵命!”
“等等!我、我突然又觉得没事了……” 吉尔众人躬身做答,刚要离开,一个声音却叫得如杜鹃啼血一般;顺声看去,果然是巴比伦王怀中的尤物。
唉――!真是个脸皮薄爱害羞的人儿,众人都在心底叹一口气,摇摇头,不作理会,鱼贯而出。
等等……!杨恺城欲哭无泪。
“你在紧张?”身后的男子却突然,轻薄地在他耳畔轻声细语,暧昧的鼻息,让杨恺城浑身一僵。
“几日不见,我倒真想你了。”不安分的手,伸入衣襟,抚摸着怀中尤物胸前光洁如玉的肌肤。颈项上一阵如触电般的酥麻感觉传来,男人居然将头埋了下来,开始在恺城脖颈轻轻舔吮啃噬起来。
杨恺城,两眼泛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如何不被男人侵犯,这个问题杨恺城用了整整三天来冥思苦想,可是事实证明理论与实践是两回事,事到临头还是手足无措,满脑子只有一个字:打!
命令自脑部向运动神经下达,却被残存的理智给结住了。若是以前的恺城那是绝对没问题,可是现在却是赛米拉斯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皮囊,刚刚试着扳开那两只胳膊都有种螳臂当车的无力感,何况……
胸前肆虐的手,突然抽出了一只,强行将恺城的扭了过来,不安分的吻,也一路由脖颈噬咬缠绵而上,短暂流连于小巧的耳垂,最终停留在娇艳欲滴的唇瓣上。
打?不打?打?不打?……
依然逗留在衣襟里的另一只手突然顺势而下,一路往下身的敏感部位而去。
轰!杨恺城所有理智的神经终于全部断裂了。
然而,就在他要骤然以不可思议的力量跳了起来,打算瞪着充血的眼睛狠狠给这个变态色情狂一拳时,巴比伦王却突然放了手,起了身。
“算了,真无趣,怎么僵得像块木头似的?”杨恺城惊讶不以时,巴比伦王满脸遗憾地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不满地抱怨道,“受个伤,没想到你技术退步这么多,”
一阵古怪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开来……
“唉……!爱卿还是多休息,我下再来看你。”巴比伦王转身要走。
“等等!”杨恺城突然大喝一声。
“恩?”巴比伦王诧异回头。
“你刚刚说谁僵得像快木头没技术?”杨恺城的愤怒瞬间爆发。
“怎么?”巴比伦王对他的大胆挑衅产生了不少惊讶,自然也伴了好奇,“爱卿有意见?”
“回来,重新来!”杨恺城七窍生烟,早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满脑子只是我一个现代黑帮首领经验难道不及你这个作古千年的君王?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你知道这句至理名言,并将它应用于实践中,那么无疑是万幸;无奈天不遂人愿,至理名言往往是人们通过实践获得的,比如杨恺城。
回来,重新来!
恺城恨不能割了自己的舌头。祸从口出,到这里来后撂下的唯一的一句狠话,居然是让自己羊入虎口。
想起当时巴比伦王的表情,他到现在还觉得心里发毛。奇怪了,以前在黑道上混,穷凶极恶的、笑里藏刀的、气势凌人的什么没见过,偏偏就是怕了那幅表情。嘴角弯成了一个奇妙的弧度,似笑非笑;双眼微微斜睨着,黑耀石般的双瞳打量着恺城,凌厉的目光如实物般将恺城浑身上下抚摸了一遍。
末了,一步一步欺向被怔住的恺城,轻佻地托起精巧的下颚,又望了半天,终于开了口。
“技术退步了,性子倒热情不少。以前都不见你主动亲近,怎么王子几鞭子把个绵羊打成了山猫?”磁性的嗓音,暧昧的语调。杨恺城目瞪口呆,一语不发地看着他大笑几声,兴致盎然地走了出去。却并未瞥见巴比伦王转身瞬间犀利疑惑的眼神。
怎么办?比体力自己现在绝对不是他的对手,难道真等他晚上来把自己吃干抹净了?
杨恺城想得一个头两个大。
“赛米拉斯大人,现在离陛下来还早,大人要不要出宫走走,散散心?”吉尔见赛米拉斯自陛下走后,心神不宁,以为他又在忧心,好心提了建议,希望他可以稍微转移点注意力。
“哦,不用了……不、不对,你刚刚说什么?”恺城满脑子烦心事,差点忽略了重要问题。
“我是问大人要不要出宫走走,散散心。”吉尔好脾气地回答。
“出宫?你是说出宫?可以出宫的吗?”杨恺城祈祷这千万别是梦。
“那当然,以大人的身份,全巴比伦城来去自由啊。”吉尔笑道,赛米拉斯大人刚刚难得脱离忧郁,脸上惊奇的表情好可爱呢,“不过要在外留宿得有批准,否则回来要受罚的;而且今晚陛下要来找大人,大人还是早些回来的好。”
“呵呵……那当然……当然……”杨恺城露出绚烂的笑容,看得吉尔又是一呆,觉得世界都明媚起来。
早知道,就该早些带赛米拉斯大人出去转转。吉尔感叹。
管它什么惩罚,出去了我还回来干嘛?恺城暗想。
“吉尔。”
“赛米拉斯大人?”
“我有很多仇家吗?”
“啊?当然不是,赛米拉斯大人貌美绝伦,怎么会有仇家?”吉尔笑道,心下暗思:
这么纤弱的绝色佳人,只怕刚举起手,淡淡一笑,轻言一句:“我心中不悦,谁来让我打一拳,我好消消气。”天下已是群雄并起,为挨这一拳,先行拼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了。若他再狠心点,来一句:“我要杀人泄愤!”引颈就戮的恐怕也要排长队,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自己会不会是其中一员……
想到这里不由向赛米拉斯看去,好死不死又见了那双惑人的眸子,心中立时热血沸腾,决定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与其老死无趣的岁月中,不如搏美人欢颜,也落得个风流鬼的名声,只是不知以后赛米拉斯大人会不会想起我无怨无悔的样子,那是他是如何的表情,那表情必是倾国倾城……
“吉尔!吉尔!”恺城见他突然失神,更加着急,他的逃跑大计啊!
“啊?赛米拉斯大人?”吉尔魂归本位,依然傻傻笑着。
“既然我没有仇家,你何必把整个王宫的侍卫队都调来,暗中远远跟着我呢?”恺城气急败坏,一个吉尔要支开都不易做到,现下再加上这么多便衣侍卫,要跑比登天还难。
“啊?整个王宫的侍卫队?”吉尔愣住了,“赛米拉斯大人说笑吧,吉尔听大人的吩咐,只有自己跟来了,何况整个王宫的侍卫队,怎么可能,吉尔也没那能耐啊。”
“那自我们出宫以后,就一直跟着的那群人是谁?”恺城几乎要歇斯底里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还居然越来越多。
“呃?”吉尔回头,果然见着一群形迹可疑的人,他们各自做着不同的事,却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和赛米拉斯二人。
糟糕!吉尔暗叫不好,今日心情烦乱,居然连这么人数众多的跟踪者都忽略了。不过究竟是怎么回事?元老院的杀手?不会,大白天,再说杀赛米拉斯用得着如此劳师动众吗?
“吉尔――!拜托,我们俩散步,有那么一大群人在后边多碍眼。还是把他们调回去啦!”杨恺城决定豁出去了,丢脸肉麻,也比被押回去失身给那个变态好。
刷!赛米拉斯无助的眼神好美,可是为什么同时他有种浑身发毛仿佛身体被万箭射穿的感觉?
缓缓回头,恍然大悟。
“赛米拉斯大人快跑!”
拉起赛米拉斯,狂奔而去。
什么叫红颜祸水?
仅仅是一句话一个眼神,身后那群人就已经恨不能把自己给凌迟了,再不跑,赛米拉斯是被生吞活剥,饱受凌虐,他自己是被碎尸万断,死无全尸。
杨恺城也不是白痴,看了吉尔和那群人的反应,多少也猜到了原因,立时也发足狂奔起来。
心中哭笑不得,还未出虎口,就已经进了狼窝,美丽果然是一种错误。
华的巴比伦,熙熙攘攘的市集,此刻乱做一团。
前边两人横冲直撞,后边众人紧追不舍。
双手难敌四拳,左冲右突依然摆脱不了麻烦,吉尔急得满头大汗,突然,不远一座高大巍峨的建筑映入眼帘。
神殿?
对了,神殿,巴比伦人向来敬畏神明,无论如何,总不会在神殿里胡来啊!
吉尔急急拎着早已头昏脑胀的赛米拉斯,发疯般得向神殿冲去,却在门口结结实实和一群人撞了个正着。
吉尔被撞的倒飞了出去,滚下台阶,恺城也被摔了出去。被撞的人也好不到哪去,踉跄几步还是坐在了地上。
“什么人?”
“殿下!”
“大人!”
“卫兵!”
“刺客!”
一时间人群惊叫不断,混乱一片。
“天啦!这是个什么乌龙场面啊!”杨恺城撑坐起来,死命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赛米拉斯!你居然敢跑到这来!”
天下能如此对赛米拉斯说话的人还有几个?杨恺城第一眼就看到气得满脸通红的暴力公主碧姬塔。
“大人,您没事吧!”几个锦衣华服的人也围了过来,显是贵胄。
“哦,没事。”恺城答道,却惊讶地发现那些人个个面露鄙夷之色,而碧姬塔则一副强忍着什么的表情。
咦?自己有说错什么吗?
“我没事。”身后一个温和低沉的声音响起,“赛米拉斯,你也可以起身了吧!”
天啦!杨恺城一下跳了起来,难怪摔得不痛,原来竟是把个高贵人物做了肉垫。唉――!自己究竟惹了哪路神仙?被巴比伦王逼得出宫避祸,却又被一群好色之徒追得满街逃窜,偏偏撞上头号冤家碧姬塔公主,现在又得罪了不知哪门子的权贵。这世界还有比这更倒霉的吗?
“爱卿,怎么来了?”一只宽大的手掌从背后搭住恺城的肩膀,熟悉的声音和触感,清晰地告知恺城每一根神经:所谓倒霉无极限,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搂着又一僵成木头的恺城,巴比伦王用另一只手扶起仍坐在地上的男子。
“这孩子到了我那莽撞了不少,不似以前乖巧,还请帕扎尔大神官不要计较。”巴比伦王怡然笑道。
“哪里,是以前帕扎尔管教不严,陛下赎罪。”
帕扎尔欠了欠身,恭敬做答。
“前几日还不慎受了伤,本来就没打算带他过来,谁知自己过来了。”巴比伦王毫无顾忌甚至是带点炫耀地用手指在恺城脸上划了一道,“也不知是思念本王了,还是想来看看旧主子。”
“陛下,赛米拉斯是我的学生。” 帕扎尔垂下眼睑,一派淡然,平静做答,“时间快到了,祭典不能延误,还请陛下移驾。”
“是了,我便随大神官进去。”巴比伦王笑答,又转向对碧姬塔,“你和吉尔帮我好好看顾赛米拉斯,伤了他,我不怪罪,大神官那儿可不好交待。”
复杂的神色闪过碧姬塔的眼睛,但仍是点了点头。
巴比伦王于是与帕扎尔大神官相携走进神殿,元老院的贵族也相继走了进去。
“你也跟我进去吧!”碧姬塔自己也奇怪自己对赛米拉斯说话的语气居然如此心平气和。
“哦,好!”恺城心不在焉地答道,随碧姬塔向神殿里走去。
赛米拉斯居然曾是帕扎尔大神官的学生?巴比伦王又为何要刁难帕扎尔大神官?他怀疑帕扎尔包藏祸心?帕扎尔一脸云淡风轻、淡薄名利的气质,难道是装出来的吗?那么如果两人其实是明合暗杠,巴比伦王又为什么会把敌人以前的心腹放在身边?这个赛米拉斯,究竟是何等角色?
熟悉的勾心斗角的气息,总算唤醒了恺城一点曾为黑帮首领的智慧,不过似乎忘了自己出来是逃跑的,开始对眼前的局势好奇起来。
“喂!你在发什么呆?不要告诉我你后悔了,就算你后悔也没用。什么都没办法挽回了,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碧姬塔突然低声说。
后悔?恺城被说得一头雾水,也不由诧异起来,自到巴比伦来,这个碧姬塔公主对自己敌意极重。好,就算她不知道自己并非赛米拉斯,就算自己现在也的确顶着男宠的身份。可是就这几天他从吉尔口中套出了一些情形来看,巴比伦男宠之风极盛,别说高高在上的君主,就是普通贵族在家中养上几个少年也属平常。何况赛米拉斯入宫时间不过一月,具吉尔所说,巴比伦王虽然常常召入寝宫却也没到宠溺乱政的地步,碧姬塔公主的反映未免过火。
“公主,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恨我?”杨恺城皱起眉头,直直看向碧姬塔公主,如果他的直觉没有错,赛米拉斯在帕扎尔与巴比伦王之间的立场似乎相当微妙。
碧姬塔一愣,随即脸上的神情竟悲哀起来:“你怎么能平心静气地问出这种问题?”她忽然低下了头,,不让恺城看见她的表情,“如果不是你,帕扎尔大神官和哥哥怎么会反目成仇,他们,他们本来是……那么好的朋友。”
说完,碧姬塔头也不回走进神殿去了,只留下杨恺城一人在那里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末了终于叹了一口气,算了,静观其变!不知巴比伦的祭祀是如何的光景,也许会有更有趣的发现。
熟悉的勾心斗角的气息,总算唤醒了恺城一点曾为黑帮首领的智慧,不过似乎忘了自己出来是逃跑的,开始对即将举行的祭典好奇起来。
对了,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杨恺城突然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
“OOXXOO!”
神殿门外二人吵地不亦乐乎,自然是先前不幸相撞的亚瑟与吉尔。
第四章
碧姬塔却觉得自己实在应该自沉幼发拉底河一了百了。
巴比伦的盛会,战争与爱情女神伊修塔尔的祭典汇集了全巴比伦的显贵与精英。按照传统,其中最为显赫的五位正立于巨大神像前的主祭台上。
巴比伦王,绝无异议,他无疑是全巴比伦的心脏。
帕扎尔大神官,无可辩驳,这场仪式的灵魂,巴比伦的王权受到法律、祭司、元老院的限制,而他本人则是除巴比伦王本人之外最为显赫的人物。
她,碧姬塔公主,人心所向,巴比伦王无妻,王族的代表自然由她――巴比伦王族嫡亲的公主担任。
亚瑟亲王,差强人意,元老院的一群老头眼睛要发,指派这样败絮其中、祸水满腹的贵族代表,他也没办法。
可是那个赛米拉斯,为什么也会在这里啊?就算他曾经通过苛刻的筛选成了帕扎尔的爱徒,就算他倾国倾城受到王兄的宠爱,就算他有世袭爵位,那两个人也不必临时联合提名由他作为民众代表啊!他是个男宠,男宠耶!虽然不是普天皆知,也不必要如此惊世骇俗吧!
看看,看看!元老院的老头们个个都面红脖子粗,一副除赛米拉斯而后快的样子,你们为他考虑考虑好不好,想激化他与元老院的矛盾,好让他早登极乐啊!
呃?她怎么开始为赛米拉斯考虑起来了?
不对!刚刚的不对!
最可气的是现在台上几人,同样的万众瞩目。可是,可是可怨可悲又可恨,赛米拉斯容姿柔媚、惊艳绝伦;她王兄冷竣桀骜、威仪不凡;帕扎尔大神官温和飘逸、气度卓然;就连最不济的亚瑟也生就了一副金玉其外的好皮囊!
她自付应该也是个美人啊,怎么往这一站,竟是被抢尽了风头,还得暗自庆幸没沦落为陪衬的丑角?
赛米拉斯、赛米拉斯!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害本公主人气雪上加霜,降到冰点!我和你誓不两立。
碧姬塔愤愤看向赛米拉斯,却不由一怔。这家伙怎么了?一双水做的桃眼频频在王兄与帕扎尔大神官流转,暗送秋波需要在这个时候吗?对象还是两个人?可是难道她眼了,为什么她在那双迷离的眸子中好像看到了一丝专著,显得这双眼眸的主人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恺城静静立于祭台上,不知为什么,他在这里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氛围,就如以往与所有狠角色对决一般,表面风平浪静,实际却暗潮汹涌。
五个人中,碧姬塔是像徽,而他杨恺城是由于在了权力斗争中两派微妙的连接点,最终被拉上来充数的,其他三人,绝对是这里的权贵中的权贵,他们本身以及彼此之间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足以影响到整个巴比伦。
一一打量,那个叫亚瑟的人,据说是元老院的代表,能获得一群老头的青睐,则必有一套两面三刀的本事。可是,看他服饰奢华虚荣,气质也带着浮躁,对于巴比伦王权,这样的角色,麻烦却不是威胁。
倒是帕扎尔大神官,表面温文尔雅,却是沉静内敛。
恺城又转向巴比伦王,却正好对上一双乌黑邃的眸子,目光交错,两人都是一惊。
他居然在监视我!恺城暗暗心惊,赛米拉斯在这场斗争中的角色果然有隐情。他必须快些弄清楚原委,否则当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不是那个赛米拉斯该有的眼神。一个人短时间居然能连气质都变了吗?巴比伦王微微眯起眼。
乐声响起,祭典开始了。
“啊,伊修塔尔,巴比伦城的创建者,
看,你的子民,在你的庇护下,多么健康富庶。
求你赐给他们平安,让他们长命百岁。
我们没有母亲,你就是我们的母亲;
我们没有父亲,你就是我们的父亲。
伊修塔尔,你知道什么是善,
求你们把它像赐给我们生命一样地赐给我们。
万民的伊修塔尔,求你庇护我们,
让我们在你的照顾下,生活得平安、幸福、快乐。”
赋予磁性及的嗓音平和而舒缓,仿佛宁静的湖泊般清澈,帕扎尔大神官跪于战争及爱情的女神伊修塔尔神像前,祭台的中央,虔诚地吟诵着圣歌。
巴比伦对于祭司神官的挑选十分严格,不仅出生与血统有限制,即便是外貌气质也有相当苛刻的要求,帕扎尔大神官自然是一位美男子;而此刻,他恭敬神情中透出博爱的宣言,亚麻色的头发和金绿色的眼睛也仿佛萦绕着和悦的光泽,就更似天神遣下的使者一般。
无可挑剔!凯臣依然在思索着帕扎尔与巴比伦王的不合。作为神官,他的言谈举止从表面看来无可挑剔。
祈告完毕帕扎尔暂时退立于一边,巴比伦王,走上前来,正单膝跪于祭台中央,开始唱颂祷词。
“神啊,如果没有你,所谓王也将一无所有,而王也就不成其为王了。
神啊,王的名号是你定的,
是你,引导着我的脚步,
因此,我必须服从你。
神啊,不单是我的名,甚至我的身体,也是你所创造的。
神啊,你信托我治理万民,
我会使万民受到你的恩惠。
让我们敬畏你,爱你。
让你的灵,充满我的心,
让我一时一刻都不离开你。”
声音清朗震撼,那语调却带着不羁,暗夜般的眸子里充斥着桀骜。
杨恺城暗自心惊,抬起头,环视四周,暗自揣度,不知有几人听出这位君主与祷词完全相反的宣言。
满场的人谦卑而恭敬,碧姬塔与亚瑟面上有着不同的骄傲,帕扎尔大神官,依然低垂着眼睑,面不改色,一如虔诚的信徒,然而当恺城再看巴比伦王,后者却也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嘴角也挂上了不以察觉的邪邪的笑意,那幅神情让恺城觉得自己是被一条蛇瞪着的青蛙。
诡异,太诡异了!
巴比伦王寝宫,侍从、女官一干人等,非常有默契地在各自心里发出同样的感慨。
虽然陛下会将男宠带入自己的寝室,已经让他们费解,但更令人惊诧的却是那边那个吉尔侍官长……
“你!你、你、你!还有你!对,就是说你,你们还杵在那干什么?都随我出去……呃……戒备!”
戒备?各司其职,侍从出去戒备也就罢了,女官也要出去戒备?更何况,向来严肃的俊颜上竟泛起了一抹红晕,嘴角也一直抽动着,分明是强忍着笑意。
蹊跷!果然蹊跷!
以前他不是最厌恶男宠之风的吗?怎么才到赛米拉斯身边三天,就……任劳任怨地开始自觉帮人清理现场了?
话虽如此,失常的吉尔侍官长还是吉尔侍官长,他们也没胆子继续在这坏人好事,一干人等只好听话地退到外边,老老实实地开始打着喷嚏戒备入夜的寒风。
吉尔此刻却心情大好,陛下行事谨慎,以前陛下宠幸的人没一个进过陛下的寝宫,然而今天,祭典结束后,陛下却直接将赛米拉斯带到自己的寝室,这是不是说明赛米拉斯在陛下心中是不同的,赛米拉斯大人算不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退下前,悄悄探头,却见两人正含情脉脉,无语相视,眉目传情……浓情似蜜……呵呵,非礼勿视……
吉尔窃窃轻笑,无声退下。
最沉的黑暗总是出现在黎明前夕,依此类推,最无声的静默也必然是暴风骤雨的征召。而此刻,巴比伦王寝宫,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显然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他发现了。杨恺城心中盘算,该死,应该防着点的,自古帝君那个不是阴谋诡计的行家,我只不过几个眼神,他居然就觉察到了。原本还说去我那,现在却将我带到他的地盘,必是怕我那事先有布置,想要在这审我个措手不及。
杨恺城心下懊恼不以,巴比伦王则疑虑重重。
他究竟是什么人?的确与赛米拉斯一摸一样,可赛米拉斯绝然不会有那种眼神,何况以今日情况看来,他对局势的敏锐不在我和帕扎尔大神官之下,这样的角色,我却居然到现在还猜不出他的来历。
他是哪边派来的?
帕扎尔大神官?的确,如果赛米拉斯是孪生子,他该最有机会才是,可是之前赛米拉斯是他交给我的,如果他想安插现在这个到我身边,当时就应该来个偷梁换柱才对。
亚瑟?虽说此举可以让他同时监视我和帕扎尔,但他应该是今日才见到赛米拉斯,再说他如何找到与赛米拉斯一摸一样的人。更何况以他心性是否舍得供出这样个美人也都还是问题。而且亚瑟难道真有能耐让我看不出端倪?
可恶!看不清的敌人才是最险的危机,巴比伦王心下一凛。
瞥一眼“赛米拉斯”,绝艳的脸上却永远是那副迷茫无辜的神情,的确,和之前的赛米拉斯一样,天生就是媚惑众生的奇才。可是那个赛米拉斯可以养做玩物,防着点也就罢了;现在这个却多了不可忽视的洞察力,偏偏又摸不清来路,无法将计就计,加以利用控制,放在身边就真是养虎为患。
心下不由冷笑,杀意顿起。宁可错杀,不得疏漏。凝望赛米拉斯的眼眸中的夜色愈加邃,可惜了那张沉鱼落雁的面容,这下只能欣赏他精致五官扭曲时的别样风情了。
气氛变了!――杨恺城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敏锐地感觉到原本充斥在空气中的疑虑转化成了浓浓的杀机。实在不是个好兆头,他不止一地看见过巴比伦王英挺面容上不见底的黑色眸子,那副神情他太熟悉不过了,他相信在当时的五人会议,他的对手通过光缆,在液晶屏上看到的他就拥有这副神情。与碧姬塔公主的任性不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想要他的命,最头痛的是,这样的人一旦做出决定,就不易改变。而如果眼前男人执意要杀他,他恐怕连拿出准备好的筹码的机会都没有。
冷汗,还是忍不住顺着背脊淌了下来,以往他决不会一开始就于劣势,可是现在……不行,他怎么能这样莫名其妙就死了,冷静、冷静……杨恺城密切注意着巴比伦王的一举一动,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巴比伦王慢慢走近恺城,冷漠刻的五官,飘逸的茶色头发,仿佛一座精美的雕像,精壮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要笼罩恺城,压抑感觉足以让人窒息。
纤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恺城吹弹可破的面颊,缓缓游走到有如芊荑的颈项,本要用力,却在不意间又瞥见了那双天上有人间无的瞳子,也许心中杀意反倒驱散了假相,一瞬间迷雾尽散,居然难得看到了一潭幽蓝的恐惧、冷静与智慧交织而成的精光。
心下一震,复杂的情绪顿时涌出,惊讶?欣喜?只觉得那道光芒似乎比以往赛米拉斯绝艳的面容愈加惑人,一时竟有些不舍起来,有力的手掌也僵在了恺城的脖颈上,竟是狠不下心掐下去。
觉察到巴比伦王的犹豫,杨恺城暗自长舒一口气,却又很快把心提了起来,机会稍瞬即逝,接下来,成败生死只在一举再无退路。
“我不是赛米拉斯,也不是陛下的敌人。”既然已被识破,不如兵行险着,自承身份,先减缓他的戒心,争取时间,再作打算。
明知是缓兵之计,巴比伦王仍是收了手。他自始至终未将一丝杀意付诸行动,眼前的人儿却分明已经察觉,而且生死关头不求饶、不逃跑、不挣扎、不反抗,却率先提出对方心中的疑虑,临危不乱地先发制人,普天之下,能够做到这点的有几人?
这么机敏的人儿,若不是敌我殊途,倒真想留在身边,比起那些脑中空空却自以为是的躯壳,岂不是多了许多趣味。
此念一出,心中莫名情绪也顺势隐隐泛起,巴比伦王当真开始希望“赛米拉斯”所言非虚了,罢了,煮熟的鸭子还会飞了不成?就给他一机会,看他如何翻天覆地。
“既然如此,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与聪明人说话,不必拐弯抹角,索性摊开了说,也落得轻松。巴比伦王退回几步,优雅地倚上一张躺椅,好整以暇地斜睨着“赛米拉斯”,可是炯炯的眼神却如猎豹监视即将狩猎的羔羊一般,带着贪婪,带着玩味,也许还有几分饥渴,分明想穿透这副躯体,好好凝视隐藏在的甜美灵魂。
“陛下尽可杀了我,却也失去了除掉亚瑟的大好机会。”
那幅眼神就如同无边的暗夜,连周围的声响也一并吞噬了。杨恺城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然而,毕竟是生死一搏,他强压恐惧,顶着发麻的头皮,语气却是轻描淡写。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嗓子,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像样的威胁,硬碰硬不行,只能以柔克刚。于是索性来个平铺直叙,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
“今日祭典上,陛下和帕扎尔大神官联合提名我,原本是陛下和帕扎尔大神官互表敬意之举,亚瑟和元老院确会误以为是陛下和大神官协作结盟,针对他们而为。此刻他们内部必然分裂为两派,一派会保守行事,另一派却会狗急跳墙鲁莽冲动,陛下对于亚瑟的个性比我清楚,他自然是后者。陛下可乘机激他有所行动……”
“亚瑟是我族弟,我何必费心急着除去他。”巴比伦王冷冷一笑,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眼中寒光却闪现了出来。
“陛下的确不急着除去他,因为陛下急着想除掉的是帕扎尔大神官。”
杨恺城语调平静,一颗心却几乎提到嗓子眼,背后更是早已汗如雨下。巴比伦王与亚瑟的矛盾应是尽人皆知,可是与帕扎尔间的争斗却向来是在暗,除了当事人和高位显赫的几位贵族,理当无人知晓。揭出这个秘密,他算是豁出去了,一旦不能成功,巴比伦王是非杀他不可。
“待到亚瑟罪行昭彰于世,陛下可逼帕扎尔大神官出面按神谕典章罚亚瑟……到时元老院无法护短,也不敢针对陛下,避重就轻的人就会将帐记在帕扎尔大神官头上,陛下则可隔岸观火,坐享渔人之利。”
恺城徐徐言毕,抬眼直视巴比伦王,等待最后的判决。
巨大的阴影再笼罩了他,巴比伦王岿然立于他的面前,身边的空气再压抑稀薄起来,恺城再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激烈得呼之欲出。把性命交到别人的手中果然不爽。
“知道我接下来会干什么?”巴比伦王轻佻的摆弄着眼前尤物漫长柔顺的金色发丝,声音温柔得出奇。
“杀我!”
恺城缓缓合上眼睛,熟悉杀手的他怎么会不明白,当一个冷傲的人变得温柔,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因为他在提前感受杀死对手的喜悦,一种是他爱上了对方。
还能说什么?真正厉害的对手,真正精彩的赌局,愿赌服输,他赌输了,就有风度地赔上自己的性命。要像小丑一样无谓反抗,或像懦夫一样求饶,他做不到。
“哦?你不留遗言吗?”摆弄金丝的手嘎然而止,柔声细语中却多了一丝玩味。
“你的名字!”杨恺城突然想起,自己就要死了,而且是莫名其妙地死在古代巴比伦,总不能连杀自己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那就当真是个糊涂鬼了。
巴比伦王一怔,他为王之后,哪个不是陛下陛下的称他,名字?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斯荣?尼布甲尼撒。”
可惜恺城合上了双眼,否则他会见到那张冷酷邪魅的英俊面容上难得浮出的温馨笑容,也当可死而无撼了。
“你呢?你究竟是谁?”斯荣低沉赋予磁性的嗓音,带着淡淡的诱惑,有力的手掌却缓缓扶上纤白的芊荑,“我不杀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笑话,他是无名之辈?
“杨恺城。”
吐出最后一句话,颈项上的手掌蓦然收紧,窒息的感觉传来,一阵晕眩,原本薄弱的四肢愈加无力起来。
该死!他当真恨透了这副躯体,惹祸不谈,害他连自保都做不到,若是原来,怎么也斗个你死我活,不分高下,难得遇上的对手啊,当真可惜了……
未过多久,恺城的意识终于完全沉入黑暗,渐渐融化在无尽的夜色里了……
第五章
“你终于回来了……”
谁?
迷蒙中,耳边的声音,遥远而缥缈,仿佛来自在黑暗的最抑或尽头。
“你可知为了带回你迷失的灵魂,我寻觅了多少个千年……”
是谁?
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徘徊,凯城想睁开眼睛,眼帘却异常沉重。只觉得这声音透着几分熟悉,竟似在何听过一般。
“你的音容笑貌都不复从前,可你依然是你,我终于再又见到你了……”
究竟是谁?
凯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睁开双眼,却从一个黑暗的世界坠入另一个黑暗当中,不变的,仍是那幽幽低语如泣如诉……
“你不记得我,不能在我身边,都无所谓……你可知为见你一颦一笑,背叛神明我也在所不惜……”
黑暗中声音愈来愈近,最后竟如耳边的呢喃一般……
啊!
凯城猛然睁开双眼,从黑暗真实的幻境归来,却对上一双蕴涵着更多柔媚夜色的眸子。
见凯城醒来,斯荣便暂时停下了对眼前绝色佳肴的品尝,一只胳膊半撑起身子,斜躺着满怀趣味地开始欣赏怀中人儿的反应,这个叫杨凯城的男子,明明是与赛米拉斯一样的容貌身姿,却不知为何,让他对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好奇关注起来。
可惜杨凯城却不了解斯荣的苦心,看到眼前男子留恋不舍的眼神,甚至是带着贪婪的神色,挑衅一般夸张地舔了舔嘴唇,他的眼珠子几乎要掉了出来。
刚才诡异的梦境真切如同现实一般,现在的景象却荒唐得让他觉得是一场梦。
“啊啊啊啊啊啊――!”凄厉刺耳的尖叫划过巴比伦皇宫的夜空。
人常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是杨恺城通过两死亡的切身体验,终于发现说这句话的人是古今中外第一大骗子――有的时候,真的还是死了好。
“你你你你……”抖抖抖……杨恺城举起的手指和嗓中的声音都在抖。
“我?本王怎么了?”斯荣慵懒笑问。
“你为什么会睡在这里?”杨恺城大吼。
斯荣左右看了看,满脸无辜:“这里是我的寝宫,我当然睡这里。”
杨恺城一愣,“你的寝宫?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问你自己啊。”斯荣撑起身子准备起床。
岂知他不起来还好,刚起来又惹得恺城一声惨叫。
“你,你不穿衣服?!”杨恺城觉得自己要疯了,也许已经疯了。
斯荣掀起被单的动作停在空中,他缓缓回过头,微微一笑:“你不也没穿衣服。”
呃――杨恺城低下头。
僵化,石化……清醒十分,杨恺城毫不犹豫地向斯荣手中的被单扑去。
当然……未能得逞!
斯荣哈哈大笑,一把揽过恺城的腰,硬是将他抱在怀中。
“放开我!”杨恺城大叫,抓狂不已,脸由白变红,由红变黑,最后终于透出一抹绿气,这是什么OOXX的状况。
斯荣笑而不语,右手一把擎住那双抗议的手,将它们扭到恺城背后紧紧抓住,轻轻松松便制服了怀中猎物的挣扎。左手却情不自禁抬起,由上而下,轻轻划过眼前美玉一般温润的脸颊。这个人来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有着他不了解的过去,他时而凌厉敏锐如同黑豹,时而却单纯脱线像一只小猫。性感的薄唇凑到恺城耳边,暧昧的气息轻轻吞吐着如耳语一般:“怎么昨天晚上的事,你都不记得了么?”
昨晚?恺城心中一凛,神色顿时收敛起来。抬起头,正正对上斯荣含着邪魅笑意的眸子。
“你不杀我?!”
恺城说话的同时,心里也暗自庆幸,至少他还活着,昨夜的赌局他算赢了一筹,虽然结果有些出轨。
“我怎么舍得。昨夜杀的是赛米拉斯,今日在这里的是脱胎换骨的杨恺城。”
斯荣笑道,左手也不安分地沿着恺城的颈项,滑落到光洁细腻的胸膛。啧!当真有如一块有温度的璧玉,着实是害人垂涎三尺的珍馐。可惜凡事要循序渐进,不能现在唐突佳人,只得偷偷瞥一眼,立马后悔了,原本白嫩如雪,几乎透明到可以看见心跳脉络的肌肤,此时在朦胧的晨光,居然隐隐泛起淡淡的釉色光泽,柔和得诱人,一时竟看得呆了。
杨恺城既然正名,又岂受地这等对待:“既然你知道赛米拉斯已死,就该明白我不是你的玩物。”
乘斯荣一时痴迷,死命甩开流连在胸膛上的手,一跃而起向床边摸去,眼见得胜利在望,腰间却突然一紧,却是被早有准备的斯荣一把擒住纤细的腰肢,很快所有逃脱努力付之一炬,凯城再被拖回了斯荣强而有力的掌控,更甚者,这是被精壮巨硕的身躯结结实实压在了下面,下身自然动弹不得,连双手也被攒住,高高束缚在了头顶上。
恺城嘴角抽搐不止,若是以前,只怕不说拳头,就是一颗子弹也招呼过去了。只是现在行动被制,只能冷笑道:“这个赛米拉斯果然是个厉害人物,竟叫你巴比伦王离也离不得。”
说者无意,杨恺城此话原也只是嘲弄巴比伦王,存心气他一气,又岂知听者有心。
斯荣闻言一怔,上一刻还温情脉脉的眼光竟瞬间就冻结起来。他猛地推开恺城,一个翻身,右手已握住床边利剑,猛地抽了出来。恺城刚要撑起身子,却已经被一把利剑押在了床上,脸色一片煞白,想不到这个巴比伦王竟是如此喜怒无常。
“怎么?知道怕了?”斯荣冷笑一声,“杨恺城,你好像忘了自己的性命是在谁手里,我能杀赛米拉斯,难道今日就不能再杀你杨恺城?!”
杨恺城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半晌,咽了咽唾液,勉强开口道:“我说错了?”
斯荣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没有答话。
杨恺城心念一转,一抹笑意浮上嘴角:“原来是我说对了。”
抬起右手,食指轻轻在明晃的剑刃上一弹,铿锵做响,杨恺城抬起饱含狡黠笑意的眼睛。
“把你的剑收起来吧,我与你的利用价值你比我更清楚,这个世界与我本无多少瓜葛,你们巴比伦的权位之争我也没有兴趣,但是我的性命确是在你手里,我也不介意帮你继续把赛米拉斯这个角色伴下去,但是我杨恺城本就不是喜欢忍气吞声的人,也不愿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但若你逼人太甚,死过一的人难道还怕死第二?”
杨恺城抓住了救命稻草,说的盛气凌人,斯荣却仍是一句话也没说,眼中却在瞬间已闪过千种神情,半晌,缓缓放下剑:“杨恺城,我信你一,但是记住,永远不要背叛我。”
说完这句话,斯荣收起剑,拾起地上的衣物,套在身上,走了出去。只留下杨恺城一个人坐在空空的大床上呆呆发愣。
“永远不要背叛我!”
斯荣说这句话时,神情是冰冷的,然而语气中的决绝,然而当他幽潭般邃的黑色眼睛映入杨恺城的瞳孔,让杨恺城分明感受到一种压抑的痛苦,一种似是压抑在胸中很久很久的痛苦。
“天空有鸟飞过,但未留下痕迹。”
皇宫园里,杨恺城坐在水池旁的台阶上,看着天空一只白色大鸟伸展着翅膀滑翔而过,没来由想到这么一句。古老的巴比伦还没有泰戈尔的诗句,它的作者千年后才会出生在距此万里之遥的地方。文学白痴杨恺城当然不会意识到这种奇怪的体验,踏甚至不知道这句话出自何,但是自从恺琳那儿听说这句诗以来,他似乎第一有些明白它的含义。
蔚蓝纯净的天空依然如故,他的心也依然如故,但是似乎有地方有些地方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些无法形容的怅然。杨恺城看见了天空的飞鸟,却看不见滑过自己心底的飞鸟;他看不见天空的痕迹,却清楚感觉到自己心中的痕迹。
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同了。
经历了一场死亡后,几天前,他从这里醒来,来到这个古老陌生的世界,经历了一些他先前想也没有想过的事情,遇到到了本来他一辈子也不可能遇到的人。
被鞭子所伤,参加了古国庄严的祭奠,卷进古巴比伦的政治纷争,差点被莫名其妙地杀死,逃得一命却被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着着实实非礼了一番。短短几天,起起落落,他觉得自己憔悴了几个世纪,相较这里的惊涛骇浪,先前“天间”组织的边缘生活平静得几乎类似滇池平静的湖水,只是偶尔被风吹起微微的涟漪。
是的,比起二十一世纪先进合理的幸福生活,这里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但是梦做得越长,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似乎也就日益多了起来,而先前的世界却反而蒙上了淡淡的薄雾,当然,那里还有很多值得他牵挂的东西,恺嘉与罗兰不会放过凶手,恺琳也一样让人担心,还有那个被自己欺负得有些可怜的19……只是这一切不可避免地已经离他远去,纵使不舍也无法阻止。
一枕黄粱,如果醒不了,会是什么结果呢?他要以赛米拉斯的名字同化在这个地方,成为这个古老帝国历史的一部分吗?究竟是什么力量,将他引向了如此不同的轨迹?杨恺城的心中从来就没有这么多的不确定,这让他一瞬间有些惶恐,他一个人在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意义。
叹息一声,杨恺城仰起头,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苦苦一笑,睨起双眼,整个从荒古旧开始燃烧的火球,难道是千万年唯一不曾改变的东西?
“我从来没在赛米拉斯脸上见过这么糟糕的笑容,实在比哭还难看。”
阴影遮蔽了天空的光亮,杨恺城睁开眼,斯荣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背着光居高临下,长长的褐色头发瀑布一样垂在两侧胸前,眉宇间自有一番丰神俊朗的气度,逼人的目光正紧紧锁住他有些讶异的视线。
杨恺城本能地往远挪了挪,对于他而言,距离等于安全,即使只有那么一点点。
斯荣看着杨恺城的举动,好气又好笑:“你这是做什么,大白天还是在这里,我难道会把你吃了。怎么,昨天的事,把你吓到神经过敏了?”
杨恺城当然不会承认,于是翻个白眼,不阴不阳地说:“我是怕你没地方坐,给你腾个地方。”
斯荣看着杨恺城做出的与那张精美绝伦的脸绝不搭调的古怪神情,忍不住暗自好笑,竟真的撩起袍摆,紧挨着杨恺城坐了下来。
杨恺城顿时浑身不舒服起来,却也不敢再躲,恐怕激怒了斯荣又惹祸上身,语中带刺道:“巴比伦王还真是悠闲啊,大白天有空在园闲逛?都没有政务么?”
斯荣看了看一边阴阳怪气的恺城,知道他是存心调侃,却也没有在意,只叹了一口气:“不提也罢,我刚刚从长老院回来,路过园正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就顺便过来看看。”
看看?黄鼠狼给鸡拜年难道会安好心?杨恺城极度不信任地瞥了斯荣一眼,没有把话说出来。斯荣见杨恺城臭着一张脸满眼狐疑神色,苦笑一声,便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于是就这么安静地并排坐在水池边,各有各的思量,四双只眼睛都是定定地看着现实中并不存在的地方,气氛很和谐,异常古怪的和谐。
清风吹过,带着园中飞散的落英,有几片落在清澈的水池里,扩散出淡淡的涟漪。
“你,今天好像遇到麻烦了。”杨恺城终于忍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沉默,话一出口却不由后悔起来,君心似虎,真正精明的人这时候应该学会装傻,避免过度入入危险的地方,可是看着斯荣此刻那张有些黯淡的俊颜,与先前英气勃发的巴比伦王根本判若两人,他惊觉自己有些沉不住气。
一丝惊讶划过斯荣的眼睛,又急速沉入墨色瞳孔邃的湖底,转瞬即逝。
“你的心思果真很机敏,元老院是有些麻烦,不过倒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事。”
斯荣的唇角似笑非笑,眼神很温和,一种经历了太多疲惫,磨去了戾气的温和。如同一只狮子折损了他的尖齿与利爪,不得不寻到一安全的地方,默默抚慰自己心中的挫败。
杨恺城沉默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斯荣选择了自己身边,但是这样的斯荣让他困惑,彷佛那不是一个霸道蛮横野心勃勃的君主,而像是一个需要安慰的友人,很陌生的友人。这种近似错觉的心情让他有些无措。
“你不问我是什么麻烦?”斯荣突然开口。
“你们事情我不想介入太多。”杨恺城的神情开始变得冷漠,他终究是理智的,太过入眼前这个人的内心,太过入这个世界,于他,于斯荣,于这个世界,都是危险的。
“这倒是怪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相当容易好奇的人。”斯荣笑着看了看杨恺城。
“我不想为了我的好奇心丧命。”杨恺城语调冰冷,“这个世界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为与自己无关的东西丧命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斯荣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伸手钳住杨恺城的下巴,迫使后者直视自己的眼睛:“从刚刚你开始,你就一直在逃避,不愿与这里的所有人所有事发生任何联系,你在怕什么?”
眼前男人的直觉狠狠击中了杨恺城的内心,他挥开斯荣的钳制:“我会怕什么?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这里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想得只是怎么活下来,找到我会在这里的原因,然后回到我的世界。”
“回你的世界?”斯荣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在那里没有女人敢拿鞭子打我,不会有人拿一堆稀奇古怪的衣服让我穿,不会有人时刻想要我的命,还不用被你这个变态非礼!
杨恺城的脑海瞬间闪过一百个理由,但是当然不要好说出口,于是只斜眼眇了斯荣一眼,冷声道:“我属于那里,当然会想回去。”
斯荣突然笑了:“但是如果这里比你先前的世界好,你留下来又有何不可?”
比起先前的世界好?这个人哪来的自信,这里会比他的世界好?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而杨恺城可以确信之后的几千年都没有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历史记载。
杨恺城好像听到了一个大笑话,忍到内伤才没笑出来,“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现在却被带到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陛下,在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地方,对于我而言,怎么会比得过我的世界。”
“是你的话,一定会很快适应这里。”斯荣的语意长地说,眼中含着温情的笑意。
说得轻松!杨恺城暗地翻个白眼,只觉得今日巴比伦王不仅举止古怪,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他摇了摇头,冷哼一声:“你不知道一个人在陌生世界孤立无援的滋味,才会说得如此轻松。”
“我不知道么?!”斯荣的眼中瞬间复杂起来,他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杨恺城啊杨恺城,不要说得这么肯定,我或许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的经历,但是,一个人难道只有在陌生的世界才是孤独的吗?你可曾一个人坐在元老院王位上独自面对满座的反对者,我的确是在一个从来就很熟悉的地方,可是孤军奋战的滋味我比任何都更清楚。”
“对不起,我没有想过巴比伦的君主需要与自己的元老院作战。”杨恺城并未来得及入了解巴比伦的政局,可是他了解斯荣的眼神。那里面有着真正触动灵魂的东西。他不由想起先前“天间”组织里的元老,他们倒更像自己的长辈,或许同样作为权力的所有者,比起眼前这个人,自己是幸运的。
“的确,一个君王独自与自己全部的臣子作战,这实在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斯荣苦笑,“如果我愿意成为一个更安分守己的君主,而不是热衷于与传统格格不入的扩张与变革,或许不会把自己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即使是我自小到大的朋友帕扎尔大神官现在也背离了我,开始倾向元老院一边。”
杨恺城瞪大眼睛,他的确是听碧姬塔公主提过,巴比伦王与帕扎尔神官之间颇有渊源,但是第一从巴比伦王口中听到帕扎尔大神官的名字,他仍不免惊讶:“这就是你抓赛米拉斯做人质胁迫帕扎尔的原因?”
斯荣长叹:“有时候我真希望帕扎尔是个更为懦弱或者无能的人,可是虽然心性内敛,但是他对信念的坚持比任何人都固执,如果他站在了保守的元老院一边,以他大神官的地位和睿智的才华,我的权力会完全被限制起来。你先前猜测的没有错,对于我,他是比元老院、亚瑟更大的威胁。”
说道这里,斯荣无奈地笑笑:“利用赛米拉斯为人质来牵制帕扎尔。或许我是个卑鄙的人,但是尽管如此,我也不会放弃我的理想,我既然看见了巴比伦辉煌的未来,就不会允许任何人拦在我的路上。”
杨恺城沉默了,心中有一种五味陈杂的感觉,他赞同斯荣的雄心,却也替他的孤立悲哀,他钦佩他的胆略,却又为他的冷酷与不择手段寒心。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太过纷杂的情愫让杨恺城终于决定继续逃避这个世界的困扰,“我说过,我与这里的一切并没有关系。”
“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就这么说了。”这一斯荣并没有先前的不满,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瞳的神色:“或许正因为你与这一切都没有一点关系吧。”
说完,斯荣站起来,转身离开,招呼也未打一声。然而当他走出园时,却下意识悄悄回过头,再看向水池边默默沉思的杨恺城。
这个寄居在赛米拉斯体类的灵魂,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出现在自己身边。他并不了解他的过去,他的世界。然而却隐隐感觉,似乎这个人可以了解自己违逆巴比伦传统的一意孤行,了解自己一直为之孤军奋战的理想。甚至成为自己可以信任的同伴。
这是天意?或者只是一种错觉?他只知道,这是自己内心期盼已久的事情。
这种期盼,自那日他从父亲手里接过巴比伦至高的权力开始,自那日他背负起巴比伦的重担开始,自他与帕扎尔走上不同的道路开始。
都已经是很久远的事,却依稀都在眼前,那么的清晰……
第六章
(七年前)
干烈的风,在安纳托利亚的山间呼啸而过,幼发拉底河波涛滚滚,一往无前。这里是埃及与巴比伦交战之地――卡尔赫米。
当黎明的晨曦透出第一缕曙光,擂动的战鼓声即刻响彻了云霄,幼发拉底河西岸,两只军队如两只凶猛的狮子一般相互厮咬起来,而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残酷拼杀中,美索不达米亚的王者,即将诞生。
“情况怎么样了?”千里之外的巴比伦王宫,苍老的国王波帕拉沙尔刚从昏迷中醒来,便迫不及待地询问。
“陛下不用担心,大王子斯荣?尼布甲尼撒殿下已经率军在下游先行渡河,而后沿西岸向埃及人发起猛攻,同时,萨尔贡将军也奉殿下的命令将他们南逃的退路切断了。”一旁的元老院长阿普苏连忙呈上最新的战报。
波帕拉沙尔看着卡尔赫米前线送回的黏土板,似乎闻到他年轻时无比熟悉的战场的气息,他依稀看见儿子指挥着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向敌阵,一批倒下去,另外一批又接着冲了上去。
他叹了口气,推开阿普苏呈上战报的双手。
“陛下?”阿普苏惊讶抬起头看着波帕拉沙尔。
“阿普苏,我的朋友,我们都老了,曾经峥嵘岁月也已经过去了,战场瞬息万变,早不是我这老朽的思维可以控制的了,放下吧,让孩子们去建造自己的辉煌。”
波帕拉沙尔合上眼睛,眼角的皱纹也舒展开来,他累了,只是坐起来说了几句话便已让他觉得筋疲力尽,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楚自己时日无多,也从未如此清晰地听到死神内尔伽尔的脚步。
“阿普苏,去把碧姬塔公主和萨尔贡大神官叫来吧。”他说,“把元老院的长老们和书记官也找来。”
“陛下,萨尔贡大神官上个月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接替他的是他的学生帕扎尔。”阿普苏温和地提醒,心底带着的悲哀,这位伟大的君主建立了新巴比伦王国,可是此刻,他的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他的灵魂正在抽离,向着黑暗的冥界靠近。
“帕扎尔?哦,是的,我想起来了,那个年轻人很稳重很聪明,当然,也很漂亮,我记得他有一双即使是北方人中也很罕见的金绿色眼睛。” 波帕拉沙尔打趣地笑着,可笑着笑着却不由猛地咳嗽起来,最后竟喷出一口血来。
“陛下!”阿普苏焦急地不顾礼仪战了起来,“我去叫御医进来。”
“不,不用了。”波帕拉沙尔摇摇头,“你让人按我的吩咐把那些人叫来,你自己也留下,阿普苏,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得给巴比伦最后的一个交代,这需要你们在场。”
阿普苏看着自己自年轻时就侍奉的君主,悲痛地点点头。
巴比伦王的寝殿里,每个奉昭而来的人都沉浸在悲痛的静默中,年仅九岁的碧姬塔公主虽年幼得无法理解亲人死亡的伤悲,却也很懂事地没有说话,空气中只传来书记官在黏土板上刻录国王遗诏的唏唏嗦嗦。
“尼布甲尼撒,我英勇的儿子。你还是一个少年时就跟随我统兵作战,不仅勇敢机智、战功显赫,更能身先士卒,得将士的拥护。你不愧为最令巴比伦骄傲的王子,而我已是年迈体衰,病入膏肓了。”
说到这里,波帕拉沙尔神色突然庄严起来,他提高了音调,昏黄的眼睛也闪出矍铄的光泽, “自今日起,我,巴比伦王波帕拉沙尔将王位传于你,而你将立誓成为巴比伦的支柱。我的孩子,你必须明白,我给予了你相当的权力,但是比权力更多的却是责任,这个是由我和我的朋友们亲手建立的国家,而她需要籍由你的智慧和勇气,成为美索不达米亚的主宰。”
“好了。”波帕拉沙尔舒了口气,环顾着在场的人们,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都是不可避免将对这个国家的历史造成重影响的人,而我也要求你们用对待我的忠诚去辅佐我的儿子。至于拉普苏,你随着我奔波了这么多年,也辛苦够了,我把属国米提亚送给你,你将成为那里的领主,安享晚年吧。”
“是的,陛下。”人们纷纷躬身回答,拉普苏早已热泪盈眶,“陛下,米提亚将永远效忠于巴比伦。”
波帕拉沙尔又冲帕扎尔轻轻招了招手,这个穿着白色的神官袍,有着亚麻色头发和金绿色眼眸的青年立刻来到了他的身边。
“帕扎尔,你同尼布价尼撒一同长大,亲密如同手足,你不及他英勇,他却不及你沉稳。现在你是大神官,而他已是巴比伦王,这份情谊来之不易,你们千万珍惜。”波帕拉沙尔慈祥地看着这个白玉般无暇的青年,言辞恳切。
清冷的金绿双眸并没有一丝波澜,帕扎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波帕拉沙尔得到了他要的承诺,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幼女碧姬塔,想要最后再见他一眼,却发现年幼的公主正踮起脚趴在窗台上,好奇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波帕拉沙尔刚要叫他的名字,一个军官却异常冒失地冲了进来:“陛下,陛下,我们胜利了,巴比伦胜利了,大王子斯荣殿下在哈马什全歼了埃及军队,现在正在得胜归来的途中。”
在场的人们面面相觑,不知该祝福或是哭泣。而波帕拉沙尔早已热泪盈眶,只有帕扎尔冷静地走到手足无措军官面前,低声吩咐:“你先下去领赏把,把消息告诉整个巴比伦。”
当宫殿再沉寂,碧姬塔突然指着窗外的天空喜悦地叫了起来。
“看,金星!”
人们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见到东方的天际挂着一颗璀璨的星星,不由惊叹万分,美索不达米亚的金星象征了死亡、新生与荣,而今年它却出现的如此之早。
当感慨万千的人们收回目光,再看向国王,波帕拉沙尔在却已经安祥地合上了双眼,默默与世长辞了。
与此同时,巴比伦城欢呼胜利的声潮响彻了云霄。
公元前65年,新巴比伦王国开国君主波帕拉沙尔去世,其时,王子尼布甲尼撒正在叙利亚、巴勒斯坦一带作战,大败埃及军队。
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后,他立即带着卫队,马不停蹄,穿越沙漠,抄近路直奔巴比伦城。在那波帕拉沙死后第23天,斯荣回到了巴比伦,继位登基,并在大神官帕扎尔与米提亚新王拉普苏的支持下立即得到了新巴比伦王国各个城市的承认。
……
“大神官?!大神官阁下!”急促的呼唤,将帕扎尔的心神从遥远的回忆拉回现实,发现四周众人的视线竟都聚焦在自己身上,这才惊觉自己是在元老院中。
他缓缓合上金绿的眼睛,吸了一口气,略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又睁开眼睛,镇定地回答道:“诸位大人,巴比伦的政治权利是由国王陛下,元老院,以及鄙人所代表的教廷共同拥有的,既然今日陛下缺席元老院会议,我认为我们不应当擅自决断。”
亚瑟冷哼一声:“陛下昨日就是因为元老院反对征讨耶路撒冷,才中途退席,今天缺席更是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这分明就是在给元老院施加压力,想迫使我们通过他的提案,大神官阁下,对此避而不言,难道是因为爱徒赛米拉斯陷在陛下手中的关系?”
帕扎尔看向亚瑟,从来温和的金绿色眼睛瞬间凌厉起来:“这就是你挑拨碧姬塔公主想要借用她的手置赛米拉斯于死地的原因?你认为如果赛米拉斯死在王族手中,我会急于替爱徒复仇,不顾一切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反对陛下。”
亚瑟的脸瞬间惨白。一直以为自己所作所为天衣无缝,却不想帕扎尔竟似亲眼看见一般。
帕扎尔冷笑一声:“亚瑟大人,鄙人确实很担心赛米拉斯的安危,在外面的一些言行举止也必然受到了牵制,但如果帕扎尔是因私费公之人,难道现在会在元老院这里吗?为了表示鄙人的诚意,先前的事情我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还在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帕扎尔不会放过残害无辜的人,而我想陛下也会很高兴元老院少了一个大人这样的人才。”
“大神官是在威胁我吗?”亚瑟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几句话,“陛下穷兵黩武,一再对外发动征战,最近又一直向元老院会议施压,要求更大的王权,意图架空元老院与教廷,这种行为早已超出了巴比伦法典的界限,在这种时候,我不过是希望大神官履行应尽的责任。”
帕扎尔注视着眼前近乎疯狂的亚瑟:“应尽的职责?亚瑟大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当认定国王无法正确领导巴比伦时,应当由元老院与大神官联合,废黜旧王,另立明主。”亚瑟眼中燃起疯狂的火焰,“而陛下的所作所为显然已经不再适合作为巴比伦的君主。”
一阵死寂的沉默,元老院的贵族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帕扎尔环视着四周的贵族,心中战栗不已:“你们也这么认为吗?我们应该舍弃废黜斯荣?尼布甲尼撒这位君主?”
依然没有回答。
亚瑟得意地看向帕扎尔:“大神官,现在我们难道不应该勇敢地为巴比伦做出正确的抉择,无伦这个抉择是多么痛苦。”
帕扎尔金绿的双瞳黯淡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收到消息,米提亚的领主阿普苏阁下近日会前来巴比伦,他不仅是巴比伦元老院的耄耋之宿,也是陛下和碧姬塔公主生母的兄长,无论如何,我希望我们能在他来到巴比伦后,再做出判断,若他站在我们这边并可劝服陛下自然最好,但如果他是站在巴比伦王一边,那么到那时正好连他一起囚禁起来,也免得以后米提亚那边横生枝节。”
帕扎尔走出元老院时,安纳托利亚的风夹杂着一些尘土飞扬在巴比伦的街道上,宽大的白色亚麻神官袍遮掩了这位巴比伦教廷最高祭司的身躯面容,而呼啸的风声也掩住了他悲哀的叹息。
尽管巴比伦政局前所未有的暗潮汹涌,杨恺城还是很享受表面上的平静,自从上在园中莫名其妙的相遇,他已经很久斗没有再见到巴比伦王斯荣,这对于他当然是惬意的。
只除了偶尔,只是偶尔,他会想起斯荣看向自己时,那双有些落寂却又倔强无比的黑色眼瞳,然后心头一阵莫名的阻塞。像是自己的情绪也被那个人的悲伤感染了一般。
杨恺城对于自己这种显得有些多愁善感的情绪不免有些不屑,但很快他便将发生这种现象的缘故归咎于,在过度的紧张后突然太过无聊就容易胡思乱想。毕竟自从到了古代巴比伦之后,他的日子从来没有像最近这样安逸过,即使他明白这只是表面上短暂的安逸。
是的,很短暂。从早上开始,皇宫里的人就显得分外忙碌。杨恺城将一切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到不久就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赛米拉斯大人。”恭敬而熟悉的声音,还能有谁。
杨恺城回头看去,吉尔果然正站在身后,一袭正装:“赛米拉斯大人,陛下希望您能稍做准备,尽快去他那儿一趟。”
“知道了。”杨恺城并不意外答道,“吉尔侍官长,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吉尔挠了挠头:“没有人通知您吗?是米提亚的领主阿普苏来了。”
阿普苏?杨恺城并不熟悉这个名字,却从种种迹象感知到这个人对于巴比伦的分量,自然不敢怠慢,急匆匆随着吉尔往王宫正殿走去,却远远就看见一个浅蓝色的婀娜身影往自己这边冲来。
杨恺城哀嚎一声,这正是冤家路窄,偌大一个巴比伦王宫怎么这个碧姬塔公主却让人有种无不在的错觉。
“碧姬塔公主。”杨恺城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
“赛米拉斯,你现在到这里做什么?做什么跟苍蝇一样,总在本宫面前绕来绕去的,赶都赶不走?”碧姬塔柳眉倒竖,一上来就发难。
杨恺城再默默哀叹一声,眼下巴比伦王这一个麻烦就够大了,怎么还要添上这一个。他命里和这对兄妹犯冲不成?
“公主,赛米拉斯大人是奉了陛下的诏谕,前来参见拉普苏大人。”吉尔乖巧地打圆场。
杨恺城苦笑,跟她说有什么用,接下来八成就是“你也配见拉普苏大人!”“拉普苏大人也是你这种人佩见的!”“……”杨恺城心里捏着嗓子把碧姬塔的姿态摆了个便,却突然想起了恺琳张牙舞爪的姿态,怎么过了几千年,这种女孩一点都没变,一样的蛮不讲理,却都让他头痛不已。
然而出乎杨恺城意料碧姬塔突然瞪大了眼睛,露出格外惊讶的神情:“来见舅舅?!王兄让你来见拉普苏那个臭老头?”
哈?臭老头?杨恺城突觉神经短路,有一些反应不过来。
碧姬塔却已把杨恺城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脸上竟突然露出了一些同情的目光:“诸神保佑,赛米拉斯你什么时候得罪了我王兄?!他一定是厌倦了你,才会想把你扔给那个老色鬼了事。”
老……色……鬼……
吉尔和杨恺城同时抽搐。
前者是因为被说成“老色鬼”的是新巴比伦王国开国元勋、米提亚领主拉普苏,后者是因为拉普苏这个极有权势地位的米提亚领主被外甥女形容成“老色鬼”。
碧姬塔看着杨恺城的眼中却露出怨愤之色:“早让你离我王兄远点,你偏自作孽,现在这种状况,我不知道多高兴,才不会救你!”
杨恺城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是,是,是。公主很高兴,我看得出来。”心里着实好气又好笑,你不落井下石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你救?!
“你!”碧姬塔满脸通红,伸手直指杨恺城的鼻子,“你今天不求本公主帮忙,以后可别后悔!”
哈?杨恺城的五官差点揪到一起,难道是他理解错误,这句话的潜台词怎么好像是她要帮我求情。
自己把话说得明白,眼前的人却还是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碧姬塔气得差点厥过去,终于心一横,气鼓鼓“哼”了一身,转身就就走。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
“等……”杨恺城发现自己在应付小女孩这件事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天赋,从今至古,一直如此,可是由着自小照顾恺琳的惯性,又不好放着不管,于是连忙伸手去拉碧姬塔,然而因一件突发的事情却突然顿住了。
“啊,美人,你的皮肤就像北方的冰雪一样洁白,你的双眼好像地中海一样蔚蓝,你的头发是盛的海藻,你的声音就像热情的知更鸟……你让我头脑发烧,我渴望将你拥抱……啊,我的美人,我的小猫,跟我回去吧,让我将你带回我的城堡,成为……”
一阵恶寒……
嘭!一记左勾拳,杨恺城没有再让这个突然出现在正殿门口,死死拖住自己右臂的圆脸白发怪老头继续说下去,这充分证明,即使是赛米拉斯瘦弱的躯体,愤怒的精神力量还是不容小觑。
“这,这个人是谁?”杨恺城喘着粗气,五官扭曲地看了看呆在一边的吉尔和正用手捂住眼睛的碧姬塔。
“……啊,听我把话说完……”那个倒下去的老头双手仍死死拖着杨恺城的右臂,“让我将你带回我的城堡,成为米提亚的公主吧,让我天天看着你的微笑……”
喀嚓,最后一根理智神经断裂的声音。“啊啊啊啊啊啊――臭老头!”杨恺城抓狂了,我踩,我踩,我踩踩踩!等等,他刚刚说什么。冷静回归的同时,杨恺城地脚停在半空中。米提亚的公主?那么这个人是……
“阿普苏舅舅,赛米拉斯他是男人,是帕扎尔的学生,还是巴比伦王宫的贵客,他做不了你的女儿,也做不了米提亚的公主。”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斯荣的身影适时出现在众人面前。几日未见,年轻的巴比伦王依旧丰神俊朗,然而杨恺城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右眼角正在隐隐作抽搐状。
“啊,美人,你的皮肤就像北方的冰雪一样洁白,你的双眼好像地中海一样蔚蓝,你的头发是盛的海藻,你的声音就像热情的知更鸟……你让我头脑发烧,我渴望将你拥抱……啊,我的美人,我的小猫,跟我回去吧,让我将你带回我的城堡,成为米提亚的公主吧,让我天天看着你的微笑……”
阿普苏以一种对他这个年纪的人而言几乎不可思议灵活翻身站起,突然冲到碧姬塔面前,握住碧姬塔的双手,再一异常真诚地说到。
“阿普苏舅舅,碧姬塔是我的妹妹,你的外甥女,巴比伦唯一的公主,她也不可能做你的女儿,米提亚的公主。”斯荣的声音明显比先前大了很多。
碧姬塔更是面色不善:“死老头,这么多年,你都不能换换台词?从我十岁开始,你每年都是这一套,看清楚我的眼睛是棕色的。还有平时你都是先来找我,怎么今年先跑去找他赛米拉斯?”
呃?杨恺城开始有点明白碧姬塔视拉普苏为洪水猛兽,并称之色老头的缘故了。
拉普苏翻了个白眼,显然不想理会这兄妹二人:“我们家族两百年历史就只出了你们母亲这一个女儿,还在二十七年前被你们那个父亲玻尔帕沙拐走了,现在我也已经有了五个臭小子,可米提亚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个公主,找你们家族要一个美人回去难道错了?”
“拉普苏舅舅,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了。”斯荣的话语显得很无奈。
“这我可不管,你小子连王位都是我给你扶上去的,今年无伦如何,我也要带一个公主回去。喏,就这两个人,你自己挑一个吧!”拉普苏指了指杨恺城和碧姬塔趾高气扬地仰起头。
看着斯荣有些头痛地把手搭上自己的额头,杨恺城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复杂的家庭问题。只是咋舌之余不免苦笑,想不到拉普苏竟是这么个捉摸不透的人。
杨恺城生平最不愿意遇到的就是这种捉摸不透的人,他们有些可笑的举止下心思却往往不见底,这让他很不安,更何况这个看似荒唐的老头在巴比伦王国显然有着不可替代的威信。
大殿里,碧姬塔和杨恺城各自默不作声坐在一边,各有各的心思;却苦了斯荣一个人说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拉普苏却仍缠死了就在一个问题上绕来绕去。
“……”
“拉普苏舅舅,我跟您说了,赛米拉斯不仅仅是本王的下属,也是帕扎尔大神官的学生,是教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你带回米提亚作公主……”
“那就让我把碧姬塔带回去。”
斯荣头痛地叹了一口气:“您怎么还提这件事,舅舅,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已经向埃及法老王允诺,今年秋天,碧姬塔成年后,就将她嫁去埃及,这件婚事是人尽皆知,对两国也都至关重要,怎么可能让她去米提亚。”
斯荣的解释对拉普苏显然没有什么作用,杨恺城却不由大吃一惊,他转头看向碧姬塔,发现后者正看着他,却在目光相触的一刹那,硬是把头低了下去,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你知道自己要嫁去埃及?”杨恺城低声问。
“当然知道。”碧姬塔别过脸,完全的孩子气口吻,“不关你的事。”
杨恺城不是没有见过所谓的政治婚姻,他先前与罗兰的婚礼就正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政治婚姻,然而他他知既然几千年后有权势的人们仍会将婚姻作为一场交易,那么几千年的王族这种不合情理的结合也该是司空见惯,但是他无法对眼前这个蛮横倔强的小公主无动于衷,她只是个孩子,与远在千年后的恺琳一样,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无论她是谁,家世如何?谁有权力要求一个孩子为愚蠢的政治牺牲。
之后拉普苏和斯荣的拉锯战,杨恺城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他也不知道可怜的吉尔是如何率队死拖硬拽地把拉普苏“护送”出了王宫正殿。他只知道,自始至终,一向聒噪的碧姬塔低着头在那里,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第七章
送走了拉普苏与碧姬塔已是黄昏,筋疲力尽的斯荣发现杨恺城一个人还在那里发呆,这才稍稍来了兴致。喝退左右,自己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俯下身,薄薄的唇,凑了上去,开始轻轻在杨恺城耳边吹气。
“恺城……杨恺城……”
没有预计的反应,杨恺城神游太虚,只是伸手挠了挠耳朵。
这让斯荣相当不满,他皱起眉头,突然大喝一声:“杨恺城!”
杨恺城耳边猛然一炸,怪叫一声,差点被震得摔出去。
“干什么?!你疯啦!”杨恺城眼冒金星,拼命揉着耳朵,口不择言。早忘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只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死死瞪着斯荣,不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人又再发什么疯病。
斯荣贵为巴比伦王,何曾被人这样说过,正要发作,看到那双瞪得怨愤无比的蓝色眼瞳,要说的话却一下自就噎在嗓子里,硬生生吞了下去。一时间也是愣在那里。待会过神来,分外尴尬。
杨恺城于是越发不满起来。
斯荣于是刻意沉下脸:“本王唤你,你却不理不睬,这若是旁人,早该拖出去被乱石砸死。”
杨恺城其时正为碧姬塔不平,自然也不肯示弱:“你只知道自己是巴比伦王,不容忽视,何时想过别人的心情?”
“别人的心情?”斯荣挑挑眉似是突然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你是气我不去想你的心情?那你倒说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有人怎么会舍得把那样傻乎乎的妹妹远嫁到埃及去。杨恺城几乎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却突然噎住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并没有理由去干涉巴比伦公主的婚事。
“怎么?哑巴了?”斯荣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瞥着杨恺城气鼓鼓的样子,神情却终于温和下来,“罢了,我大概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在想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居然要用唯一妹妹的幸福当作和埃及政治交易的筹码,是不是?”
杨恺城多少有些惊讶,面上却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想错了么?”
斯荣叹了一口气:“她是巴比伦的公主,婚姻注定不是为了热情。”
杨恺城不再说话,看着斯荣明澈悲哀的棕色眼睛,他可以感觉到斯荣对碧姬塔的宠爱,斯荣现在又何尝不是比自己更为悲哀,作为一个君主,斯荣为了政治牺牲了自己心爱妹妹的幸福,或许也永远失去了她对自己的爱戴,这不是一个平庸的君主能做到的,而别人有什么权力去指责他?
“对不起!”杨恺城很真诚地说出了这句话,千年后仍未销声匿迹的丑陋交易,要求千年前的一个君主去改变它,太过不合情理。是他过于感情用事。
“道什么歉,你实在是一个怪人。”斯荣讶异地笑了,双眼如同弯弯的月牙,明亮和煦。
杨恺城看得恍惚,红晕悄无声息爬上脸颊尚不自知,心中却突然一阵忐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目光有些怪异?
斯荣不知杨恺城心中曲折,兀自却苦笑一声:“先前你对我说不愿牵连巴比伦的内政,怎么这提到碧姬塔就着急了?”
“呃?”斯荣问得古怪,杨恺城一愣,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我也有一个妹妹,一样的年纪,连性格也是相仿,所以……”杨恺城说的是实话,可是结结巴巴之下,怎么听怎么像谎话。
斯荣原本不过自说自话,现下见杨恺城这副模样倒真有些不快起来:“真是这样,还是你对碧姬塔她……”
“哈?我……”杨恺城的五官差点错位,新仇旧恨,又不是有受虐倾向,天下女人死绝了我也……话到嘴边突然想起对着的好像是对方的哥哥,原本气壮山河的话顿时气短,“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了……呵呵……哈哈……”
可疑的态度,斯荣睨起眼睛。
迫人的气势杨恺城每一根神经都感觉到了,私下暗叫糟糕,这个人该不会以为自己暗恋碧姬塔,会存心破坏和埃及的联姻吧,以他的个性,一旦误会,自己恐怕有性命之虞。当然他杨恺城不怕死,但是……但是……因为被误会暗恋那个暴力倾向的女人死掉,未免……不符合杨恺城的美学。
“呵呵……”杨恺城继续赔笑,情急之下,未及多想,口不择言,“你干嘛这么在意这些,吃醋啊!”
笨!有的玩笑是死都不能开的,对着皮厚的人尤其不能开!
“说得不错。”斯荣嘴角一弯,右手轻轻捧住杨恺城左侧的脸颊,“我是在吃醋!”
沉默啊沉默……
作为英俊潇洒有权有势的“天间”组织年轻掌权者,杨恺城当然不是第一被人告白,可是问题是这一告白的是一个男人,一个自己得罪不起的男人。
“不可能!”杨恺城一把挥开斯荣的手,他宁愿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为什么不可能?”斯荣好整以暇地问。
杨恺城愣住了,因为自己是男的?这个正常的理由显然对眼前的人没有一点意义。隔了半晌,硬生生吐出一句:“你根本连我的长相都没见过。”
斯荣哈哈大笑:“这么蹩脚的理由你也想得出来,你难道要告诉我,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会是因为他的长相而不是内心?杨恺城,我不相信你是这种不懂得爱情的人。”
“我还是不相信。”通常人们在极度无法接受现况的情况下,潜意识会选择理直气壮的逃避,杨恺城验证了这一点。
“其实你内心一直都清楚。”斯荣并不给杨恺城余地,“你我都清楚,如果不是我对你有一些微妙的感觉,你绝对不会活到现在。”
“我会活着,是因为我是牵制帕扎尔的筹码。”杨恺城争辩。
斯荣摇摇头:“以帕扎尔的信念,你以为赛米拉斯能牵制他多久?我也不会莽撞到为了一个不稳定的筹码,养虎为患。”
杨恺城心中一片恍然,他觉得自己有一些口干舌燥,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这种感觉让他很是懊恼,现在的自己实在像极了被白马王子告白的小女孩。
刻意沉下冷冰冰的声音:“我没想会被男人喜欢,也没想过要去喜欢男人。”
“这并不表示你不会喜欢我。”斯荣伸手拨了拨恺城垂下的发丝,微笑着说,“我的耐心可以等到那一天。”
这个混蛋哪来的自信?不不不,看他那趾高气扬的神情根本是自恋!不过一个作古千年的君主,他凭什么自恋得旷古烁今。
“不用!”杨恺城这是真的生气了,“我保证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真的?”斯荣露出诡异的笑容。
“等等,你想做什么!呜呜呜――”
自从来到巴比伦后,杨恺城对危险的预知性何警惕性提高了不少,可惜显然还是……
霸道的唇就这么压了下来,有些粗暴地啃咬吮吸着杨恺城的唇,美妙的甜味,斯荣当然不满足于浅尝辄止,不安分的舌头灵活地趁虚撬开对方的牙关,长驱直入,滑入口腔游走翻腾,放肆地攻城略地。
杨恺城的手抵着斯荣的肩膀,死命想要把后者推开,但是以他的状态要扳动斯荣,实在过于困难,一阵酥麻的感觉,从口中蔓延开,到了最后连腰上的力气也没有了,杨恺城从来不知道男人的吻也是如此魅惑,如此能让自己魂不守舍,他有些无奈地放松了浑身的力气,任由自己开始沉沦,浑身的重量几乎是依在了斯荣箍住自己的双臂上。自己的舌也不由自主开始伴随着入侵者的游动翻腾随性起舞婉转共欢。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口中几乎泛起血液的腥甜,斯荣缓缓放开了杨恺城,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欢愉、兴奋和眷恋。
“别骗自己了,你分明对我也有感觉。”
“才怪!鬼才对你有感觉!”杨恺城微微喘着气,嘴唇因为方才斯荣蹂躏一般的亲密举止有些轻微的红肿,双眼紧紧地瞪着斯荣,暗自却为心中的躁动慌乱不已。
斯荣看着那双因为倔强而充满敌意的眼睛,得意地笑了:“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你迟早会知道自己的心意。”
“没有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杨恺城不吃这一套。
“不要这么肯定呀,恺城。你自己好好想一想,等到我彻底压制了帕扎尔和元老院,赛米拉斯再无利用价值的那天,我会再让你知道我的真心,你也等到那时候再给我答复吧!”斯荣笑道,“拒绝得太快,我会以为你是个害怕面对自己的感情的懦夫!”
“如果那天我的答案还是拒绝呢?”杨恺城问。
“如果那天你拒绝,我准许你离开王宫重获自由,不再受我或者教廷的牵制;当然,如果你答应留在我身边,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斯荣再迫近杨恺城身边,笑意盈盈,“如何?”
“前提条件是什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此丰厚的条件,杨恺城不相信斯荣会无条件提出。
“在此之前,你要你彻底地履行职责。”斯荣的嘴角嚼着浅浅的笑容。
“职责?”杨恺城奇道,“你是要我协助你应付帕扎尔和元老院。”
斯荣摆摆右手食指:“啧,这当然是一部分。”
“那还有什么?”
斯荣的笑容阴险起来:“杨恺城,你不会忘记现在在巴比伦王宫的特殊身份是我的男宠吧,自你被碧姬塔打伤后,我也正好公务忙,已经很久没有招人侍寝了啊。”
条件居然是要他陪他睡觉?!暴!!!
杨恺城气到内伤,却终于强忍怒气:“你先前不是说自己有耐心可以等么?”
斯荣耸耸肩:“谁让你逼我强吻你,让我食指大动呢。”
这么说是自己的错咯?!再暴!!!
“逼不喜欢你的人跟你上床,你很有节操嘛!”杨恺城怒极反笑。
“没关系,你到了床上一定会爱上我。”斯荣越发皮厚起来,凑到杨恺城耳边,满口调戏的口吻。
“你变态!”杨恺城终于忍不住了,伸手去推斯荣,却被斯荣一把擒住。
“那么就好好把握,你唯一离开我这个变态身边的机会如何。”斯荣眼中放出危险的光芒,“别忘了,就算你不答应,这个王宫也没人能违逆我的命令,到时候,受伤的只会是你!”
杨恺城瞬间四肢发凉,他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斯荣,眼神冰冷:“如果你永远也没办法推倒帕扎尔和元老院呢?”
“你不用担心。”斯荣的神态透着一种狂野的自信,“不到十天,一切都会有个了结,我们就以十日为上限。”
“十天?!”杨恺城的语气不乏嘲讽,“困扰了你差不多十年的事情你现在要用十天来解决?我凭什么信你?”
斯荣的眼中流转过狡黠的辉光:“就凭方才拉普苏要求我让你或碧姬塔前往米提亚。”
“你是说……”杨恺城神情困惑,“拉普苏的话别有意?”
“拉普苏无女,也极是宠爱碧姬塔,每年来此,必是要跟碧姬塔开上几句玩笑,他是何等人,巴比伦耄耋之臣的身份,怎么会不知赛米拉斯的身份立场,还莽莽撞撞对我提出要带去米提亚。”
斯荣的变得严肃而沉静:“他一再强调赛米拉斯和碧姬塔两者中必须选择一个,要么放弃赛米拉斯放弃与帕扎尔的对抗,否则碧姬塔就要随他去米提亚避难,这表示巴比伦城必生变故。拉普苏是在用最委婉的方式警示我,至于为什么要用这种含糊不清的方法,你不难想知吧。”
杨恺城瞬间清醒:“拉普苏受到监控,他带的那些侍从是帕扎尔和元老院的人。帕扎尔他们恐怕是要拉普苏前来劝说你放弃与他们的对抗,但是拉普苏显然拒绝了这一点,然而如果你见不到拉普苏必然会起疑心,所以他们选择监控拉普苏以保证见面中,他不会把他们的阴谋透露给你。”
斯荣赞许地点点头:“可惜姜是老的辣,他们终究还是略逊拉普苏一筹。”
“等等!”杨恺城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照这么说,帕扎尔和元老院有所举动不就是最近的事?”
斯荣掴掴下巴:“嗯,大概明天就会在元老院会议上提出要罢黜我,另在王室中选出合适人选吧!”
“那你……刚刚,还在那里,说那些有的没的?!”杨恺城脸部抽搐,他怎么就没见过这么欠揍的人。
“及时行乐嘛。”斯荣语气满不在乎,眼神却有些惨淡,“说不定以后都没有机会说了,恺城,我不瞒你,明天的事情我没有完全的把握。”
杨恺城愣住了:“你说没有把握是什么意思,事到临头,你居然说没有完全的把握。”惨遭废黜的国王会有什么下场,连他这个外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机会越大,风险也越大。要实现我的理想,帕扎尔和元老院这一关非过不可。我宁愿死得其所,也不要做个受人牵制的可悲君主。”
殿外的夕阳在层层的火烧云做着最后的战斗,辉煌如同包覆着荒古的熔岩。斯荣背着光,身姿挺拔而高大,杨恺城看不到他的面容,却知道那必定是神采飞扬的。
他或许并不清楚古代西亚的历史,然而现在的斯荣,在他眼中宛如一颗风暴的种子,而这场风暴一旦获得了足够的权力与力量必将席卷整个美索不达米亚。
杨恺城为这股风暴的坚定与强大吸引,他折服于斯荣狂放的野心和无所畏惧的勇气,震撼湮没了他本该觉察的不安,而这盲目折服的代价,让杨恺城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也后悔不已。
“陛下!陛下!”嘶哑急促的呼唤突然响起,吉尔不顾一切冲了进来,跪倒在地,战甲不整,满是血色。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狼狈的兵士和拦阻不止的宫廷侍卫。
“吉尔?出了什么事?”斯荣大惊。
“陛下!元老院举兵叛变,声称要废黜陛下!”吉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属下奉陛下之命护送拉普苏大人去驿馆,回来途中突然遇袭,看旗号整备是亚瑟和元老院几位贵族的部队。现在他们已攻到王宫外,宫内侍卫军拼死守卫,但是……”吸一口气,吉尔硬着头皮说出自己也不愿相信的事实,“形势仍然不容乐观,恐怕撑不了多久!”
一片死寂的沉默。
斯荣与杨凯城面面相觑。早料元老院那边会有举动,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放弃了对自己更为顺理成章的元老院会议,选择了这种莽撞得近似叛乱的行为。
杨恺城沉静地看向脸色有些发白的斯荣:“看样子有人已经看透拉普苏向你透露了消息,知道你必将有所准备,绝不会在元老院会议上坐以待毙,铤而走险,打算占据主动,来个措手不及。”
斯荣闭起眼睛,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嘴角却挂上了冰冷的笑意:“帕扎尔,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你准备怎么办。”杨恺城的语调没有一丝慌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你对付他们的准备还没有完成吧。”
“我本来的确是想等明日萨尔贡将军的军队到了,再做打算。”斯荣冷哼一声,“也好,他们放弃顺理成章的元老院会议,而选择了这种莽撞近乎叛乱的方式,名不正言不顺,除非我真的会死在他们手里,否则,他日我以叛国罪死他们,没有人能说一句话。”
山雨欲来风满楼,杨恺城看向殿外,夕阳已完全沉入了地下,凉风卷着狂沙,带来了荒漠中最寒冷的夜晚。而明日,会升起什么样的太阳?
杨恺城知道,无伦是睿智果断的巴比伦王斯荣还是那个不可测大神官帕扎尔都没有答案。
这是一场生死赌局,对于谁都是一样。
宽大的神官白袍与亚麻色长发,随着料峭的夜风,与缤纷落英共同飘然舞动。宁马赫神庙后院,优雅的男子默默对着一树即将飘零的芳华,黯然失神。
侍从流星虽跟随帕扎尔多年,此刻仍是看得恍然失神。
“流星,该来的人来了么?”
帕扎尔语气平淡,却是头也不回,只是专注地盯着飘零在掌心的几点落红,仿佛不愿从回忆中醒来。
“是,大神官阁下,碧姬塔公主来了。”
流星恭敬答道,心底暗暗吃惊,总觉得主子最近似乎比以前多了几分诡谲妖异的感觉,他走路向来声响不大,怎么主子不用回头就知道了。
又是一阵清风,暂时栖息在掌心的瓣,飞散空中,不带一丝留恋……
“带我去见她吧!”
帕扎尔将叹息吞入腹中,转身对流星吩咐道。
“大神官。”碧姬塔见帕扎尔到来,微微欠身。
“公主。”帕扎尔自然也微笑还礼,“坐。”
转身又对流星吩咐,“把下边送来的椰枣和无果摆上来,再拿一壶苹果酒。”
双双落座,果酒奉上,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帕扎尔大神官,你在祭典后要我夜悄悄来此,难道就为尝尝神庙今年的供品?”碧姬塔终是沉不住气,帕扎尔成为大神官长她十岁,一向待她如父如兄,她也一直相当敬重他,可是今日之约实在透着古怪。
“只是想和公主谈谈赛米拉斯。”帕扎尔品了一口杯中佳酿,淡淡言道。
“赛米拉斯?”碧姬塔差点被苹果酒呛死。
“都长这么大了,还是如此莽撞!”帕扎尔见状,不由轻斥道,缥缈的金绿色眼眸也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宠溺。
“咳、咳!”碧姬塔涨红了脸,“那个祸国殃民的家伙,大神官提他做什么?”
“公主,赛米拉斯是我的学生。”帕扎尔满脸无奈。
“啊!”碧姬塔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帕扎尔大神官,你不用内疚啦,谁也没规定名师一定会出高徒嘛!”
“公主其实是喜欢赛米拉斯的吧!”暗暗盘算时间,帕扎尔不愿再兜圈子。
“什么……”碧姬塔一脸惊讶,她喜欢赛米拉斯?怎么会,可是……为什么无法否认,想一笑带过却也笑不出来呢?
神殿外突然嘈杂起来,一时人声鼎沸,慌乱不以。
碧姬塔慌然起立,向窗外望去,却见得东边王宫方向火光冲天……
“天!帕扎尔大神官,王宫失火!快派人过去……”碧姬塔回头尖声叫道,却见到帕扎尔仍是悠闲地品着甜酒,疑心顿起,“你……?”
“公主,亚瑟大人率元老院贵族兵变,公主还是呆在我这里安全。”
“你们同谋?帕扎尔大神官,我一向敬重你,你今日竟犯下叛国噬君的罪行?”
“公主敬我,我感激在心,只是陛下向来视帕扎尔如眼中钉。”
“所以你先下手为强?”
“陛下为君,帕扎尔为臣,本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帕扎尔权重,王者疑心也是正常,真要杀我,我引颈就戮不会有一丝怨言。”
“你何必狡辩,历史又不是本公主写的。”
“公主真的了解陛下吗?”帕扎尔笑得绝望,“他当时为何昭赛米拉斯进宫?他当真对赛米拉斯百般宠溺?你当他当真是个为美色所迷的昏君?公主,王者无情,人、事、物在他眼里不过分为两类――可供利用的棋子和碍事的敌人。这中间包括我,也包括公主。”
“你……和……赛米拉斯……”
“公主,赛米拉斯是帕扎尔今生挚爱,只惜当时帕扎尔不敢让赛米拉斯知情,所以当时陛下要他入宫,我也未加阻拦,只想着多一人宠爱赛米拉斯,是他的福气……哈……我何其糊涂……以陛下睿智,怎能看不出我对赛米拉斯的用情……他想利用赛米拉斯作为要挟,只可惜却算错一步……”帕扎尔苍白的面上闪过一丝黯然,眼中的火焰却愈发激烈地跳动起来,“时至今日,帕扎尔纵然赔上性命也要他付出代价。”
不,不对!碧姬塔强做镇定。
“你……现在要抓我做人质要挟王兄?”
“公主认为在陛下眼中,有任何人值得作为交换王权的筹码吗?”帕扎尔摇了摇头,金绿的眼眸饱含怜惜与悲恸,“公主,你没有作为人质的资格,帕扎尔只是不想再见一个无辜的牺牲者。”
“……”
碧姬塔静默无语,变故太大,她心下一片混乱,仁爱英武的王兄、卑鄙狡诈的野心家、温和亲切的帕扎尔大神官、疯狂绝望的复仇者――何者为真,何者是假?
“大神官,亚瑟大人的密使来了。”流星进来通传。
“让他进来。”帕扎尔瞬间恢复了平静的语调。
不一会,一个满脸胡子的男子,走了进来,恭敬地鞠了一躬。
“大神官……”来者见到一边的碧姬塔有些迟疑。
“你主子有什么话,直言无妨。”帕扎尔语中透着轻蔑。
“是,大神官,王宫已被攻破,我王现在在王宫主殿举行庆功酒宴,请帕扎尔大神官赏光驾临,并准备于明日举行仪式,以众神名义,授我王权力之杖。”
“什么?!”碧姬塔惊呼一声,脑海中一片空白――亚瑟兵变成功了?那……斯荣王兄呢?赛米拉斯呢?吉尔、洛雅呢……
帕扎尔轻轻皱了皱眉,金绿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来人,目光仿佛能将人看穿一般,来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隔了半晌,帕扎尔脸上突然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终于缓缓开了口:“权利之杖,我早在五年前交给你主子了,如何要我再交一?”
“咦?”碧姬塔直听得莫名其妙。
“你该高兴。”帕扎尔反而转向碧姬塔,“你王兄多少还是想救你,不然他不会设下这么无谓的骗局。”
“吉尔侍官长,不用装了,斯荣想要把我骗出去,乘机让人带走碧姬塔,必是会派身边最厉害的剑士过来。”
“大神官果然如陛下所料机智过人,不瞒大神官亚瑟叛军已被剿灭,亚瑟亲王本人也死于乱军之中。现在宁马赫神庙已被王军包围,还请大神官让公主随我离去,不要一错在错,牵累无辜。”来人撤去胡子等伪装,果然是吉尔。
“吉尔,那……王兄、赛米拉斯、洛雅她们……”碧姬塔又惊又喜。
“公主安心,大家均安然无恙,多亏陛下与赛米拉斯阁下明见,佯败放叛军入宫,设下埋伏,亚瑟果然中计,直冲正殿,自然被瓮中捉鳖。”吉尔语气颇为得意。
赛米拉斯?说者不觉,听者却都是心中一惊。
“我早知道亚瑟成不了气候,却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半晌,帕扎尔叹了一口气,“吉尔你回去吧!我自不会伤害公主,但若要我放了她,缴械投降,需他斯荣和赛米拉斯亲自来见我。
“大神官?”吉尔与碧姬塔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同时惊声叫道,却被帕扎尔截断。
“现在的我只有公主这个筹码,只能赌上一赌,答不答应他斯荣说了算。吉尔,你若想凭你一人之力从这带走碧姬塔恐怕也不容易。”
“大神官……”吉尔还想说什么,碧姬塔却开口了。
“吉尔,你回去吧!把帕扎尔大神官的条件告诉王兄。”
吉尔惊讶地看了看碧姬塔,碧姬塔公主性子一向刚烈,怎么今日会受帕扎尔威胁。但是思索片刻,也只能向二人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你究竟是想见王兄还是赛米拉斯?”吉尔刚走,碧姬塔就忍不住问道。
“公主为何要帮我?”帕扎尔反问,“公主不怕我乘机对陛下不利,来个玉石俱焚?”
“你如果要害我王兄,不会让赛米拉斯一起来吧!”碧姬塔直视着帕扎尔,“不论是谁,总是不愿在爱人面前展示凶残卑鄙的一面。”
“公主刚刚也听到了,赛米拉斯似乎背叛了我,站在斯荣一边了。”
“大神官会责怪他吗?”
帕扎尔金绿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恢复了往常的笑容。
“公主认为陛下会来吗?”
“如果我王兄来了,大神官会不再对他绝望吗?”
“公主啊,如果他来了,那么帕扎尔对陛下的看法就不再重要了。”
“大神官……我不明白,你究竟……”
帕扎尔淡淡一笑,却不再答话,只是向空无一人的门外望去。
碧姬塔看着帕扎尔,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只是帕扎尔给人的那种缥缈感觉却愈加强烈。她知道帕扎尔不会再说什么,只得吸一口气,陪着帕扎尔静静等着即将到来的未知。
吉尔走出宁马赫神庙,暗中四下环视,迅速拐入不远一个隐蔽的地方,十余个影子立刻围了上来。
“你们各自代人围住神庙四周,新命令下来前,凡是要进神庙的人全部狙杀,无论如何不能让里边的人获知真实战况。”
“是。”异口同声的坚定回答。
“去吧,不要辱没侍卫军弓兵队的英名。”
十余人恭敬退下,各自奔赴潜伏点,去完成侍官长交代的任务。
吉尔看他们离去,心中涌起一种骄傲。负责守卫巴比伦王宫的侍卫军,人数不足巴比伦全军的五十分之一,但侍卫兵士却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长长舒了一口气,刚刚在神殿里局势实在是千钧一发。
如赛米拉斯所言,帕扎尔大神官知以陛下的能力,亚瑟等人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攻占下王宫,况且吉尔伪装绝算不上高明,帕扎尔大神官在认出吉尔后,自然会做出亚瑟兵败的判断。既而吉尔道出击败亚瑟的计策,进一步让帕扎尔确认自己的判断。这样可暂时稳住帕扎尔,避免教廷在王军反攻时公然插手。
可惜破绽亦显而易见。
首先,纵使亚瑟莽撞,陛下身经百战,要数量上不占优势且又毫无准备的王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镇压下叛乱也绝对不可能,好在帕扎尔是神官没有实战经验,对时间的差错不会很敏感,而且他生性内敛谨慎,极易高估对手、低估自己;其,便是我们派人假装亚瑟密使诱帕扎尔离开神殿的原因,如果说单纯为了兵不血刃除掉他未免过于牵强,毕竟亚瑟兵败他也算大势已去,攻陷神殿不难,何况还要派他认识的吉尔,能否让帕扎尔认出吉尔又不起疑,是这个计策中最大的变数。
意外的是失踪的碧姬塔公主居然在帕扎尔那里,这反倒让帕扎尔确信吉尔引他出去是为了救出公主,当真天赐良机。总算是不辱使命,暂时稳住了帕扎尔大神官,让陛下与赛米拉斯阁下诱敌入,反守为攻,掌握主动的计策暂无后顾之忧。
可是……碧姬塔公主居然落在帕扎尔手上,而帕扎尔还提出了要陛下和赛米拉斯亲自去见他的条件,着实棘手,非得赶紧告知陛下才行。
吉尔飞身上马,向王宫方向疾驰而去。
第八章
巴比伦王宫外,埋伏的侍卫军严阵以待,目不转睛地监视着王宫里嚣张横行的叛军。
夜风寒冷,杨恺城忍不住瑟瑟发抖。
斯荣见恺城一副缩头缩脑的狼狈样,心中满是不舍,走上前,轻舒猿臂,搂住恺城,将纤弱的身躯包入自己厚实的羊毛斗篷,口中却偏要占占便宜:“你穿得如此单薄,若大病一场,我又不好对病人下手,岂不损失惨重。”
损失?恺城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损失,可被斯荣拥在怀里,当真暖和许多。正当心生留恋,却突然想起前事,不禁寒由心生,天晓得他先前是怎么了,……他要赶紧脱身才行,否则哪天怎么被生吞活剥都不知道,想到这,不禁打个寒战。斯荣却以为恺城仍是寒冷,把恺城搂得更紧了些。
“恺城,说说你的事吧!”斯荣突然开口。
“嗯?”恺城惊讶地抬头。
“你为什么会和长得赛米拉斯一模一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来自何方……”斯荣却只是凝视着远灯火通明的王宫,嘴角却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言语间口中喷出的氤氲暖气,飘散于夜雾之中,“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
“……”
“怎么了?”见恺城久久无语,斯荣皱起眉头,“恺城?”
“啊!”恺城回神,面上也飞起一丝红晕,暗骂自己看人居然看得魂不守舍。
“你……还是不愿说吗?”斯荣垂下眼帘。
“不,不是!”杨恺城突然有些莫名的慌张,“这事说来话长,其实有的连我也不太清楚……所以等我弄清楚了再原原本本告诉你。”
“我可以等。”压下心中的失望,斯荣微微笑了。修长的指尖,轻轻触及那堪称人间绝色的面颊眼波流转,仿佛巴比伦王原也只是一个痴心的情人。
“陛下!”跑来的士兵头低得不能再低,“吉尔侍官长回来了。”
斯荣皱眉,他下也许该把吉尔调到哪个边境驻守去。
“碧姬塔在那,帕扎尔要我和赛米拉斯亲自去见他?”斯荣皱起了眉头,亚瑟等人已经进入包围圈,此时如何能离开,可是如果战后再去,其间帕扎尔必然起疑心,他若公然插手,王军将腹背受敌。
“我去见他。”恺城突然开口,“多少可以拖延一会。”
“你?”斯荣满脸惊讶地看着恺城,转而却沉了脸,“吉尔,你们先退下。”
待得身边无人,斯荣压低声音:“赛米拉斯原是帕扎尔的学生,你若露破绽,他恼羞成怒,神殿是他的势力范围,你性命难保。”
“赛米拉斯只是帕扎尔的学生吗?”恺城突然冷笑道,“帕扎尔到了这个境地还不顾一切想见的人,恐怕不是这么简单。赛米拉斯与帕扎尔的关系,你究竟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冷风呼啸,金色的发丝飞散在无边的夜色,却把另一人的心也扰乱了。下一刻,斯荣突然拉过眼前近乎赢弱却神情坚定的躯体,狠狠拥在怀里。
“杨恺城,我让你去,但是我之所以这样做,不是因为我不会恐惧,而是因为我信任你。”斯荣的唇在杨恺城耳边轻轻呢喃。
明明终于还是舍下了让自己奔赴险境,却说得让人无法怪责,杨恺城暗自嗤笑,好个巧舌如簧。
“你究竟还要说多少谎言?”
杨恺城推开斯荣。他从来就不敢真正去相信这个人。这个人为了野心可以与自己的朋友兵戈相见,可以为了野心牺牲自己妹妹的幸福。他的身上充满了危险的气味。
“我从来没有想过骗你!”斯荣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温和。
从来没有想过?杨恺城苦笑,有的人心中有十分的真,却只能表现三分,有的人心中有三分真,却能表现出十分。斯荣或许真的不曾想过去欺骗,只是自然而然地说着他不完全的谎言。
只是骗都骗了,为什么还偏偏要有那三分真实呢?
只是明明知道这个人城府沉,明明知道在他心中恐怕也没有什么能胜过狂肆的野心,明明知道他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可是心里为什么还真有那么一些感动,难道只是为了那不经意间被自己捕获的三分的真实?
杨恺城突然觉得很悲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为一个习惯利用别人的人,也为一个被谎言感动的人。
冷风袭来,潇洒地甩一甩头,现在实在不是踌躇不决的时刻。
“我要走了。”杨恺城语调冰冷,“再晚了,帕扎尔必然会起疑心。”
斯荣怔了怔,再又把吉尔喊了过来,“你护送赛米拉斯去宁马赫神庙,务必保他安全。”
“可是,陛下,这里……”吉尔有些犹豫。
“你难道认为我无法对付亚瑟这帮乌合之众?”斯荣脸上洋溢着一种高贵与威严。
“是!”吉尔只得遵命。
“赛米拉斯,战争结束我就赶去,之前就交给你了。”
“是!”恺城躬身做答。
飞身上马,恺城不禁转首回顾,随即嗤嗤一笑,若在以前,谁会相信这样的自己,轻喝一声,策马扬鞭,与吉尔飞驰远去。
“恺城,在那之前,你一定要活着啊……”望着消失在夜雾中的身影,斯荣轻轻呢喃着。
“……十年前这里站着一个高级祭司,大神官带着一个叫赛米拉斯的孩子来找他,要他收那孩子做学生。当时那个祭司气血方刚,当然不会喜欢小孩,对赛米拉斯也并不和善,可是那孩子每见了他却都笑得很灿烂,学习、杂物都是一丝不苟地在学在做,也从来都是很温和乖巧,后来甚至连祭司的饮食起居也抢着打理。”
“祭司开始很庆幸,可是后来却觉得内疚起来,有这样的孩子在身边,他反倒像个不合格的导师。于是他就去找大神官,好为那孩子找位更好更有经验的教导士……那孩子也很愉快地答应了……”
“后来的一天,祭司遇上了那孩子的新导师伯伊,急急忙忙不知在找些什么。他上前一问才知道,赛米拉斯不见了。这下他也急了,那孩子一向乖巧,怎么会突然不见了?正想着,伯伊却叹了口气,转过来让他不要找了,说是这八成又是赛米拉斯的恶作剧……”
“祭司当时几乎傻在那里,不敢相信伯伊口中的赛米拉斯和他知道的赛米拉斯是一个人。伯伊却突然噗哧一笑,说是,这帮调皮的孩子虽然总是给别人添麻烦,但一看到他们有朝气的样子,却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比那些少年老成的小大人可爱许多。”
“祭司这才明白,原来我们都被那个孩子骗了。那个孩子啊根本是按照别人的意愿喜好去改变自己的个性……后来祭司从大神官口中得知,赛米拉斯虽然出生贵族,却是侧室的儿子,母亲也死得早,在家里根本不受重视,所以……所以,才会拼命讨人喜欢,拼命想要留在神殿里……那个孩子……”
高贵的神官垂下眼帘,彷佛又看见当年那位孤独的少年,就连那浓密的金棕色睫毛似乎也带上了忧伤。一边的碧姬塔的神色也黯淡下来。
恺城站在殿外惊讶万分,他一路风驰电掣,急急赶来,各类可能状况在脑中都考虑了个周详,却不想殿里竟是这样的气氛,更想不到自己现在这个美艳无伦的躯体竟曾属于赛米拉斯如此悲哀的灵魂。
“可是……帕扎尔大神官……赛米拉斯他到王宫后……”碧姬塔犹犹豫豫,王宫里初见赛米拉斯,那个少年盛气凌人,实在……
“我刚听说赛米拉斯进宫后四树敌,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想尽办法去打听情况,可是所有人回来后都异常确定地告诉我,赛米拉斯的境真的是很不妙。我想了一夜,最后决定冒险去王宫偷偷见他一面。”帕扎尔合上双眸,微微仰起头,吸了一口气,刻骨铭心的回忆却潮水一般涌进脑海。
“可是迟了,他告诉我他再不愿取悦别人,再不愿为别人活着……”帕扎尔大神官顿了顿,“公主,十天前的下午,赛米拉斯服毒自尽在我的眼前。”
“不可能!”碧姬塔几乎地无法承受自己激烈的心跳,赛米拉斯明明,明明还好好活着,十天前的下午,她明明在王宫园找到的他,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已经服毒自尽了呢,“那,那现在在王兄身边的是谁,那个人是谁。”
“这恐怕得劳公主问这里的另一个人了。”帕扎尔微微一笑,转向着殿外缓缓开了口,“夜风清寒,既然来了许久,为什么不进来坐坐。”
杨恺城暗自心惊,帕扎尔居然知道赛米拉斯已死,更知道他在殿外站了许久,不过事到临头,总不能临阵脱逃,硬了头皮,走了进去。
“杨恺城见过帕扎尔大神官。”恺城微微躬身。
“杨恺城?”帕扎尔语调平静,没有讶异,“这是你的名字?”
“这么说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大神官难辞其咎了?”杨恺城开门见山,比起什么古代的巴比伦权位之争,他当然更关心自己为什么会在巴比伦这个大问题。
“召唤你来这的,的确实是我。”帕扎尔也不隐瞒。
恺城一怔,帕扎尔如此坦诚,他反而不自在。
“大神官你……”碧姬塔却不知为何相当震惊。
“是的公主,帕扎尔动用了禁忌之法。”帕扎尔轻描淡写,碧姬塔的眼泪却已涌了出来。
“禁忌之法?”恺城有些糊涂。
“禁忌之法,是召唤灵魂之术,更是只有历代大神官才能掌握的最高法术,将愿意回到世间的灵魂从黄泉之路召回世间,起死回生。但此术违背天理,被列为禁忌,妄动者视为被判神明,不仅折损寿命,死后灵魂亦永受炎刑之苦。”
碧姬塔带着哭腔,详细解释道,帕扎尔却一脸平静,置身事外的超脱。
“可是,我不是赛米拉斯,为什么你召唤的是我?”恺城困惑不解,不明白自己与千年前这个悲情的故事有何牵连,总不至于帕扎尔一时失手,找错了人。
“当时我悲恸万分,不及细细考虑,赛米拉斯是自杀的,这样的灵魂如何愿意回归;但法术已启,我只得去带回赛米拉斯来世的灵魂。”帕扎尔抬起头,紧紧盯着恺城,“那个灵魂,便是你。”
一阵沉默无语,恺城何碧姬塔都是惊呆了。
事出突然,恺城过于震惊,心乱之下只得冷笑,“什么前世,什么来世,我杨恺城只是杨恺城,纵是转世,也与千年之隔的赛米拉斯再无关联。”
“的确,今生即是今生,与过往何干,只是我迷失了心,许多事再也看不清了。”
帕扎尔突然笑了,便如醉了一般,“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却还是想看他活着的样子,再见他笑一笑,再听听他说上一句话,便是只有一句也好……”
为什么没有珍惜呢?十年过往,却断送在一荒唐。
“帕扎尔大神官!你罢手吧!”杨恺城突然有些不忍,虽气他自作主张,但他终是救了自己一,纵使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至少他还活着,何况如此至情至信的人,若非铁石心肠,如何能不动容,“你不是斯荣的对手。”
“事已至此,如何罢手?”帕扎尔苦笑,“自我下决定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教廷还没有公开与王族作对,你只需发兵对抗元老院,斯荣绝不能向你发难。”杨恺城急迫地看向碧姬塔公主。
碧姬塔会意,也一同劝到:“帕扎尔大神官,你不如不先躲过这一劫,再做打算,哥哥那边迟早会有办法!”
帕扎尔摇摇头:“公主,我的结局自从赛米拉斯死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擅动禁忌之法,我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些日子每一个晚上,我几乎都能听到死神迫近的脚步,既然如此,有的事情非就解决不可。”
帕扎尔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这个人不像是死前会疯狂地做到玉石俱焚的人,更不像为了私人情感就将巴比伦政权交给故步自封的元老院的人。那么他暗地促动元老院兵变的理由……
“大神官,你是说,难道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杨恺城错愕不已。
帕扎尔却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斯荣是巴比伦的圣火,他年轻,睿智,英勇,果决,而且野心勃勃,可以说天生就拥有不可比拟的王者气度,他会为巴比伦带来前所未有的辉煌,这一点,先王,我的导师以及拉普苏阁下都如此相信,曾经作为斯荣挚友的我,直到现在亦信不疑。”
他慢步踱向窗边,遥望着王宫方向,把夜空染的彤红的火光。
“这样一个激进的君主会和保守的元老院发生冲突本是意料中事,我原本应该支持斯荣,可是却发现一个始料不及的事情,斯荣的野心太大,这让他对权力的欲望过于贪婪。他试图击溃的并不是元老院本身,而是这个延留下来由国王、元老院、教廷共同执掌政权的制度。这当然也是现在元老院不顾一切反对斯荣的原因,因为斯荣的意愿是完全剥夺他们的权力。杨恺城,你对此怎么想呢?”
“这听起来像是可怕的专制。”杨恺城皱起眉头。
“可怕的专制?我们暂且可以这样称它吧。”帕扎尔浅浅一笑,“那么如果是你会选择什么,延留这种进步缓慢却更为稳固的制度,还是干脆把所有的决定权交到一个更为英明的人手中?”
“我不知道,或许两条路都是困难重重。”
杨恺城诚实地回答,即使在他的世界,答案依然是模糊的,人们一方面呼唤着民主,一方面仍对权力顶礼膜拜。权利与自由依然会被雷鸣般的掌声湮没直至死亡。何况历史中的战乱时代,一个英明专制者所取得的成就往往比僵硬而不完全的民主机构要大许多,尽管在专制者死去后,这种成就比任何东西都更易于崩溃,尽管这种成就极有可能并不值得赞许。
帕扎尔重重叹了一口气:“的确如此,这么多年,我在斯荣与元老院间周旋,却从来就没有得到真正的答案。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了。以现在的形势,一旦我死去,斯荣和元老院之间必将有一场恶斗,如果内战焦灼,会毁了整个巴比伦。这件事必须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有个了断。”
“所以你促动元老院仓促兵变,你选择了斯荣?”杨恺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之所以不等到明天在元老院会议上正式提出废黜斯荣,是因为你要斯荣以最顺理成章的方式除掉元老院,而不受置疑。”
“我的确很想知道斯荣能领着巴比伦走到什么境地,但是对于一个我憎恨的人,我做不到那么伟大。”帕扎尔看向杨恺城的目光极为坦然,“我有意借这机会让他来个措手不及,杀杀他的气焰。至于元老院,那个地方已经注定要成为历史了,迟早都是一样。”
空气突然振动了,伴着神殿外由远及近的嘈杂声,王军如潮水一般开始在大殿门口聚集。
神殿中的三人感受着躁动的气氛,一个惊惶,一个镇定,一个却是完全的淡然。
当一切安静下来,斯荣健硕的身影独自出现在神殿门前,冷硬的铁制的戎甲还隐隐泛着血色,月色辉映,手中的利剑,萦绕着一层淡青色的光泽。
“帕扎尔,我来见你。”斯荣的声音低沉而冷静。
帕扎尔微微恭身:“陛下!”
“王兄!帕扎尔大神官他……”碧姬塔急于冲到前面,试图解释什么,却被杨恺城一把拉住。“已经没有必要说什么了。”杨恺城悲哀地冲碧姬塔摇摇头,“今天这种局面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帕扎尔,元老院的叛军已经失败了,我要求你明日以最高神官的身份宣布教廷从今以后放弃巴比伦的政务决定权。”斯荣全然是一种例行公事的口吻。
帕扎尔却笑了:“斯荣,你很早以前你就被喻为巴比伦的光辉之焰,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约束,或许终会有一天,你这束火焰会烧毁整个巴比伦。斯荣,只有神灵才不会犯错,你并不是神灵。”
他无所畏惧地走向手执利刃的斯荣,立在他面前:“斯荣,我的确阻碍了你的路,所以并不憎恶死在你的剑下,因为你一直是我钦佩的好君主,即使你将赛米拉斯牵扯进来的事实已经足够让我仇恨你,这种钦佩也还是不曾变过,但是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能允许事态向我预见的危险发展。”
斯荣紧紧地皱起眉头,他举起剑,指向帕扎尔的胸口:“帕扎尔,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要逼我杀你。”
狡黠的弧度浮现在,帕扎尔的嘴角,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几不可闻:“你爱他们不是么?碧姬塔还有那个叫杨恺城,你明明识破他不是赛米拉斯却仍留他在身边的时候我就知道,斯荣,你非杀我不可,不仅仅是为了巴比伦,也是为了我最后的报复!”
帕扎尔语毕,突然抓住斯荣的剑刃,狠狠往自己的胸腔刺去。
“帕扎尔,你!”斯荣慌忙想抽回利剑,却早已不及,长剑贯穿了帕扎尔的躯体。
血,一滴一滴,滴在的神官袍上,雪白映着殷殷红迹,格外刺眼。
斯荣震骇地瞪大了眼睛,心中瞬间空白,左手只是死死抓住帕扎尔的肩膀,不让他倒下。帕扎尔却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推开斯荣。恍然间,斯荣手一松,帕扎尔倒退几步,摔在地上。胸口仍插着斯荣手中的长剑。
“帕扎尔大神官!”碧姬塔尖叫一声,连忙向帕扎尔奔去,杨恺城也急急扶住帕扎尔支撑不住的身躯,抬起头,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斯荣。
帕扎尔以斯荣之剑自裁时,正正背对碧姬塔与杨恺城而立,大殿上除了斯荣与帕扎尔本人,看到尽是斯荣出剑刺杀的帕扎尔的残酷情景。
“哥哥,你为何要杀帕扎尔大神官。”碧姬塔已是泪流满面,曾几何时,这两人还是彼此钦佩意气风发的贵族青年,为什么一转眼,就已变了个相互残杀的结局。
“我……”斯荣想要解释,可是当他看着满手猩红的粘腻液体,突然凄厉地纵声大笑起来。罢了,罢了,帕扎尔,这么多年的朋友,赛米拉斯的事我确是亏欠了你,既然你想报复,我就遂了你这最后的心愿。
“巴比伦不需要包藏祸水的大神官!”斯荣说话时一脸的寒意,几乎觉察不到自己的紧紧捏成拳头的手正在禁不住地颤抖。
“你简直是个冷血动物!”杨恺城愤然大骂,心中却突然一阵刺痛,从未有过的绝望。
“赛米拉斯,赛米拉斯……”帕扎尔大神官,侧脸看着恺城,却不停呢喃着这个名字,恺城一惊,知道帕扎尔已是神志不清。
一狠心,握了帕扎尔的手:“大神官,我在这里。”
“赛米拉斯,赛米拉斯……”帕扎尔轻声呼唤着,十年过往,恍若隔世,此刻却清晰起来,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
“帕扎尔祭司,你为何又要我做你学生呢?”
“帕扎尔祭司,我们是要去哪里?”
无邪的孩子不解地望着从刚刚就一直牵着他的手的白袍祭祀。
祭祀过后的神殿空无一人,一片神圣庄严的宁静与慈祥。
“帕扎尔祭司,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帕扎尔祭司……你……没事吧?”孩子惊讶地发现牵着他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赛米拉斯,人在神灵面前用不着说谎,所以,在这里把面具摘下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无论如何,神明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
孩子的手贴在祭司的手心里,原来人的体温如此温暖。
睁了眼,对上幻境里那双同样的眼眸,碧蓝地仿佛荒漠里的天空,却是不同的感觉。
“你是……”帕扎尔已是气若游丝,“杨恺城?”
杨恺城和碧姬塔互相望望,回光返照,这个人是再也救不回了。
“……公主也在……”帕扎尔露出一种温柔地近乎歉疚的微笑,“你们……我真是对不起了……”
“大神官,你怎么会对不起我们。”碧姬塔泣不成声。
帕扎尔却无奈地摇摇头:“这么大了,心思单纯得还是像个孩子。”然后又转向恺城:“杨恺城,把你带到这里,真是抱歉了,只是如果这是天意的话……”帕扎尔用尽最后的力气,在碧姬塔惊讶的目光中,将食指的一枚古朴的铜色指环褪下,轻轻套在恺城的食指上,金绿的双眼凝聚了从未有过的神采,如同被死亡的光辉所启迪,“如果可以相信的话,我希望你……”
帕扎尔的嘱托中断在这里,杨恺城与碧姬塔在一边等待了很久很久,帕扎尔却再也没有声息。
……
似锦,巴比伦王宫园的空气从来如此奢靡,白袍的神官穿梭紫丁香从中,急急找寻那个曾经朝夕相伴的俪影。
他有着漫长的金色发丝,迷朦的忧郁眼眸。
为什么离你越近越会觉得不舍?为什么越是想你越是痛彻心扉?
“赛米拉斯,赛米拉斯,我答应过陪你一生一世呵。”
为什么当时会让你离开呢?朝朝暮暮魂牵梦萦,过往的点点滴滴,却连一丝细节也没有忘记,原来,原来早已把你的一颦一笑刻在了心底。
“帕扎尔大神官。”天籁一般美好的嗓音,仿佛梦魇尽头的曙光。“你终于来了。”
“赛米拉斯?”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源头,清澈的泉水边,十年前的孩子早已长大,却一如既往的皎洁美丽,明净无暇。
“你终于来了。”嘴角扬起笑意,泪珠却已滚落下来。
巴比伦的春天短暂而美好。痴迷的人,赔上一个永恒,只为一场心甘情愿的错误。
第九章
斯荣看着地上的逐渐变得冰冷的躯体,突然转身向神殿外走去。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分外艰辛。他只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沮丧过。
“王兄,你这么急着离开,难道不见见教廷新任的大神官吗?”碧姬塔的声音突然响起。
杨恺城与斯荣均是一愣,惊愕的看向碧姬塔。
大神官,古巴比伦教廷倍受推崇的最高祭司。拥有仅于国王的权力。“如果这是天意的话……如果可以相信的话……我希望……”这真的是帕扎尔的决定吗?这是他希望自己可以依靠的信念吗?帕扎尔知道杨恺城与这个世界毫无联系,却执意将他嵌入这个世界的历史里?
“赛米拉斯既然是帕扎尔大神官的学生,而帕扎尔大神官归天前,将历代教廷最高祭祀的信物给了他,那么眼前这位,理所当然该是教廷的新任大神官。”
碧姬塔缓缓站了起来,直视兄长斯荣的眼睛。
信物?杨恺城惊讶地看向帕扎尔套在自己食指上的铜戒,一时不知所措。
斯荣却在瞥见那枚古朴的指环时面色瞬间惨白,如同被雷电击中,他浑身一震,几乎站立不稳。
“他不可以!”斯荣强迫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碧姬塔,不要任性了,我知道你气我死帕扎尔,但是恺城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要用你的任性把他卷进事端。”
“帕扎尔神官传位于他,继承王族血统的我可以作为见证;说他不是赛米拉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王兄你可有证据?!”
巴比伦的公主神情肃穆,第一真正展现出她的威严。
杨恺城却如此悲哀,他看见一位少女的成长,伴随着最丑陋的阴谋与触目惊心的鲜血。此刻,那些简单与纯洁正在离她而去,代替的是那颗心充斥了痛苦与伤痕,绝望与愤怒蔓延上曾经明澈的眼睛。
此刻,她站在那里在质问斯荣,而后者苍白面容上的双眼痛苦不堪。这是斯荣注定付出的代价?
“斯荣,你这样不择手段地追求足够完成自己野心的权力,究竟值不值得?”杨恺城忍不住开口。
他突然开始同情起斯荣,他追求了这么久的权力,如今唾手可得,只是权力这个东西总是会让身边的人不知不觉就疏远起来。恺嘉、恺琳、罗兰与他幼时是何等亲密无间,然而随着岁月一日又一日的过去,当他们长大,他接过了“天间”的首领之位,那些他爱的人们,却渐渐隔阂起来,当他察觉,已是一道的沟渠。当然,他依然可以为他们付出自己的一切,他们也依然可以用生命来爱他,可是彼此却再也没有先前纯粹的感觉,那夜恺嘉与罗兰婚礼的喧嚣中,他如外人一样独自站在街头,从未有过的孤独。
这也是斯荣现在的感觉吗?唯一的亲人的疏离?
“我只是做了身为一个君主该做的事情。”斯荣的声音沉痛却没有温度,“恺城,我以为你会明白……”
“我不明白!”杨恺城冷笑一声,“帕扎尔从来就没有与你为敌,自始至终是你的野心在欺骗你自己,你杀他的唯一的理由是他是巴比伦德高望重的大神官,拥有着最紧近你的权力,也限制了你的权力。我怎么会明白一个为了权力连朋友性命也不顾及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斯荣僵硬的面部突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杨恺城吸了一口气:“陛下,恐怕有的事不能如你计划得那样顺利了,我将以赛米拉斯的身份成为巴比伦新任的大神官。”
“你不可以!”斯荣突然愤怒地低吼起来,“杨恺城,你就那么希望成为大神官,就那么希望与我为敌?你答应过,绝对不会背叛我!不要拦在我的路上,不要成为我的敌人!”
成为大神官就是背叛?如果一切不遵从他的意愿就是背叛?在这人的眼里除了臣仆和敌人,难道没有其余更为温和的存在?
“如果你认为我背叛了你,为什么不干脆连我也杀死?”杨恺城说话时很平静,胸中却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他突然拔出仍插在帕扎尔身上的剑,上面满是半凝固的粘稠血液,然后他回过身,他看看碧姬塔公主的方向,又再转向斯荣,“你已经在她面前杀死了一个朋友,何必介意杀死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外人?”“斯荣,陛下,如果你现在不杀我,以后恐怕会很后悔!”
嘲讽的笑意嚼在悲伤的眼睛里,他轻蔑地睨着独自站在那里的巴比伦王。双手捧起沾染血腥的利剑,一步一步捧到斯荣面前。
“住手,杨恺城,你疯了吗?!”碧姬塔担心地冲过来,却被杨恺城挥手拦下。
斯荣看了看碧姬塔,又看了看杨恺城,突然凄厉地笑了起来。
“让我杀你。我在你心中真是那么残酷的人?或者你根本笃定了我不会杀你?”
清寒的风在大殿穿行,神殿外的天空已经开始变成天青石的颜色,斯荣久久注视着眼前目光坚定的人,却没有等到他要的答案。杨恺城站在那里,始终没有回答。
斯荣叹了一口气,猛然夺过杨恺城手中的剑,狠狠向一边的岗岩石柱劈去,铿锵一声,入石三分,剑却断成两段,斯荣手一松,两截断剑叮当落在地上。
“杨恺城,去做你的大神官吧。”斯荣冷声道,“但是记住,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拦我,到最后后悔的一定是你。”
丢下这么一句,斯荣转身走了出去。留在神殿外的王军看见国王,顿时呼声震天:“巴比伦王万岁!尼布甲尼撒陛下万岁!”
斯荣看着这欢腾的一切,阴霾的心终于开始沸腾。
权力的征战,元老院的贵族军几乎全军覆没,教廷方面极富威望的帕扎尔也死了,这个损失绝不是一年半载可以弥补的,胜利者是他。追求了这么久的权力,他现在已经握在掌中,正如他对杨恺城说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此刻他如同终于摆脱铁索的雄鹰,充斥在心中只有对万里长空的急迫渴望。
去吧!我的巴比伦应该站在最高的地方。斯荣的嘴角挂上一抹孩子般纯净的骄傲笑容。
是的,我的巴比伦……
杨恺城与碧姬塔在神殿里久久地沉默着,直到远传来的欢呼声也渐渐消失了,碧姬塔终于忍不住双手掩面,对着帕扎尔冰冷的躯体失声痛哭起来。
“公主,不要再哭了吧,你的眼泪并不能让死人复活。”杨恺城走到她身边,柔声劝慰。
碧姬塔抬起红红的眼睛:“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哥哥和帕扎尔,他们明明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为什么帕扎尔要反对哥哥,哥哥怎么又变得这么残忍……我不明白啊!”
“公主,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总是会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理想或者信念,其余的东西就很难顾及,也总是会伤了关心他们的人和他们自己。无伦帕扎尔还是你的哥哥,他们都是这样的人。很愚蠢,但是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说到这里杨恺城叹了一口气,伸手抹去碧姬塔脸上的泪痕。
“不要为帕扎尔哭泣了,先前他生已无欢,现在却死得其所,并不需要用怜悯的泪水来祭奠他的亡灵;至于你的哥哥,真正残忍的人,是不会悲伤的,可是公主,在你哥哥的眼里,我能看见他的悲痛,只是在他的地位,他无法对任何人说出来。所以公主,请你不要去憎恨他,要知道,他是那么爱着你。”
碧姬塔似懂非懂地看向杨恺城:“你让我不要恨他,可是你呢?刚刚不是分明在违逆哥哥,与他为敌?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哥哥他,他对你,对你又何尝不是……”
“嘘!”杨恺城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没有让碧姬塔继续说下去,“公主,以后我不再是巴比伦的过客,和帕扎尔还有你哥哥一样,我也有我不能放弃的原则。所以,有的事情必须埋没,有的心情也只能放在心里,你明白吗?”
“你……”碧姬塔怔愕地看着杨恺城,然后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我不懂!”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顺着面颊滑落下来,“你、帕扎尔还有我哥哥,你们的什么原则信念和理想我都不懂,我只知道你们原来明明都是那么关心彼此,结果却都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把大家都弄得痛苦不堪,你们究竟有没有想过别人的心情?根本全是一群莫名其妙自私自利的大傻瓜!”
碧姬塔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神殿。而杨恺城看着她飞奔的背影,默默无语。
神殿外,太阳已经从东方的天空升起,这一夜是何等漫长,而新的一天又是怎样的艰辛……
元老院的叛乱一夜间被镇压,叛军几乎全军覆没,而战火依然损毁了大半个王城。同时由于教廷的大神官帕扎尔去世,年轻的巴比伦王不费吹灰之力就接掌了原属元老院的全部势力。让教廷手中三分之一的政务决定权形同虚设。
几日后,尼布甲尼撒一道令下,巴比伦开始在旧城的基础上着手修建新王城,亦是希腊诗人荷马笔下著名的“百门之都”。具史料记载,新城可以奔驰四匹马拉的战车的城墙两端起于幼发拉底河畔。河对岸是巴比伦的新城区,一座大桥横跨幼发拉底河,使新城区与主城连在一起。巴比伦由此成为当时世界上最为宏伟壮观的城市之一。
巴比伦王下令当天,巴比伦教廷亦进行了有史以来最为简单冷清的大神官继位典礼。在帕扎尔遗体火化的烈焰映照下,杨恺城以赛米拉斯之名,融入了巴比伦的历史中,成为巴比伦第七代的大神官。
而观礼者,除了几位年迈的高级祭祀,只有碧姬塔公主与延留巴比伦的米提亚领主拉普苏寥寥数人。尼布甲尼撒的缺席,使这典礼成为巴比伦历史上罕有的国王缺席的教廷传承仪式。新任赛米拉斯大神官在继位后亦未按照惯例入宫为巴比伦王祈福,而是一直忙于与对一系列政务的回顾及周边局势的了解。
巴比伦的干燥炎热的旱季在忙与寂静中匆匆而过,继而来到的是温和湿润的雨季,以及埃及如约而至迎接他们王子普萨美提克的妻子的使者。
碧姬塔公主的婚礼极尽奢侈,巴比伦与埃及互赠礼物的马队让巴比伦人惊叹不已。刚刚从内战中恢复元气的巴比伦城很快沉浸在婚礼的喜庆气氛里,热闹非凡。
女孩毕生的梦想难道不就是披上美丽的嫁衣,找到那个可以给自己一生幸福的人?
碧姬塔看着身上的白色衣裙,精致华丽,最上等的衣料,金银宝石的滚边。整个巴比伦除了她,再也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拥有这样富丽堂皇的嫁衣。可是,她真的能在埃及找到自己的幸福吗?
“公主,陛下来了。”洛雅走近碧姬塔,轻声说。
哥哥?碧姬塔缓缓合上眼睛,自从帕扎尔死后,自己一直不曾原谅他。现在要去埃及了,兄妹间难道真能就这样形同陌路?
“我去见他。”碧姬塔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一抬头,却发现斯荣已跟在洛雅身后,来到自己面前。
“你真美!”斯荣冲碧姬塔微笑着。
“谢谢哥哥。”碧姬塔同样也是微笑。
“原谅我了?”斯荣又问。
碧姬塔没有很快回答,她看向窗外,轻轻的风带着几片残碎的朵打着卷儿落下,“哥哥,你还记得吗?我们小的时候,你和帕扎尔都答应我,我出嫁的那一天,会一起为我送嫁祝福。可是现在,这个承诺永远都不会实现了。”说到这里,碧姬塔看向斯荣,“哥哥,有的事也是永远不能被原谅的。”
斯荣的眼光黯淡下来,一些话噎在心中,堵得难受。然而他终于打起精神,从一边的女官手中接过面纱,走到碧姬塔面前,悉心地罩在她的脸上。然后俯下身,隔着面纱小心亲吻妹妹的额头。
“碧姬塔,你恨我这没有关系,但是一定要让自己幸福,相信我,帕扎尔在他的世界也一定会给你最美好的祝福。”
碧姬塔瞪大了眼睛:“哥哥,为什么你不为我祝福呢?”
斯荣苦笑:“为什么让你恨的人祝福你呢?”
泪水漫上眼眶,碧姬塔这一年留下的泪水,比她其他时间加起来还要多:“哥哥,帕扎尔的死,我真的不能原谅你。可是,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因为,神明作证,我是那么爱你。”
斯荣温和地看着碧姬塔,心里似乎从未如此欣慰过,而脸上也终于露出由衷的笑容:“我怎么能不祝福你呢,碧姬塔,你是我如此美丽如此善良的妹妹,我又怎么能不祝福你呢?”
“二位,时间差不多了,是不是应该开始仪式了呢?”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碧姬塔惊讶地循声看去,却是杨恺城正微笑着立在门口,雪白的神官袍衬着金色的长发与碧蓝的眼睛,越发的俊美。
“杨恺城,大神官?”碧姬塔惊呼起来,“你?为什么?”
斯荣在一边笑道:“怎么,要嫁人了就连家里的惯例都忘了,王族的婚姻难道不是历来都由教廷大神官住持?”
杨恺城也笑着在一边调侃搭腔:“既然是碧姬塔公主的婚礼,再怎么麻烦的事都要放下吧。”
碧姬塔笑了,从未有过的开心,她依然不知道自己在埃及是否会有自己的幸福,然而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她得到了哥哥与帕扎尔多年前承诺的祝福,当然还有那个永远不可能与自己在一起,却必将永远刻在自己心里,会随着时间流转而逐渐淡去,却至死也不会消逝的人……
一股奇异的勇气突然充满了美丽的新娘的内心,她缓缓走到杨恺城身边,低下头藏住绯红的脸颊,声音因羞涩而几不可闻。
“杨恺城,你抱抱我好吗?”她说。
杨恺城愣了一下,便笑了,他轻轻拥抱碧姬塔。如同呵护易碎的水晶。
碧姬塔隔着面纱小心翼翼地将头枕在杨恺城的肩膀,然后她听到杨恺城在自己耳边轻轻地说:“公主,我希望你得到幸福。”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杨恺城的肩膀上,他抬起头向斯荣看去,后者露出一抹感激的神情。
如果无法平复这个女孩受到的伤害,如果无法改变她成为政治牺牲品的命运。那么至少在她离开的这一天,不要有伤害,不要有争斗。或许以后的路必将曲折而惨烈,但是为了这个在他们心目中值得任何人爱的女孩,这个曾经单纯任性的女孩,暂且让今天平和美好而充满希望吧。
伴着充满欢愉的丝竹鼓乐,雏菊瓣飞洒在空中。在国王与大神官共同的祝福与礼送下,巴比伦年轻的公主踏上了远嫁埃及的漫长路途。这位正直美丽的王族新娘是如此被她家族的臣民们宠爱着,送嫁队伍犹如一场盛大的游行。
碧姬塔就这样走出了我们的故事,去了那个古老却依然充满神秘与激情的国家埃及,开始谱写属于她自己的传奇。
斯荣与杨恺城久久驻足在王宫的门口,看着队伍逐渐远去,走出高大的城门,穿过幼发拉底河上的桥梁,缩成天边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广袤的荒漠尽头。
别时容易见时难,海角天涯再无归期。杨恺城看向斯荣,却发现他依旧定定地看着远,似乎在等待妹妹回来。
摇摇头,转身要走,刚踏出一步却被斯荣伸手拉住:“谢谢你。”斯荣突然说。
原来这个人会说谢谢?杨恺城抬头看看天,好像没有下红雨的预兆:“谢我什么?”
“谢谢你答应我的要求前来送她,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帮助敌人的心胸。”
“你不派人来劝我,我也会来送她,斯荣,我与你一样希望她幸福。”杨恺城平静地说,“而且,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们并不需要成为敌人。”
斯荣苦笑:“可是你成为了大神官,你站在教廷那边。恺城,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除了支配巴比伦的权力,我本可以跟你分享一切。”
杨恺城摇摇头:“我成为大神官并不是为了与你为敌,更不是为了支配巴比伦的权力。”
“那么你究竟想要什么?难道是身为国王的我也不能给予的吗?”斯荣激动起来, “你究竟是不信任我的能力,还是不肯信任我?”
“我想要的东西,现在的你,并不会理解。”杨恺城安静地微笑,试图推开斯荣的手,“陛下,我要告辞了。”
“别走,恺城。”斯荣抓着杨恺城的手却越发用力,十指几乎要掐进肉里,“你欠我一个回答,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回答。”
回答?“如果你拒绝,我准许你离开王宫重获自由,不再受我或者教廷的牵制;当然,如果你答应留在我身边,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杨恺城几乎瞬间就记起了那个黄昏斯荣单方面许下的承诺。
“我知道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给你自由,可是恺城,请你告诉我,哪怕只是一,你可曾想过要跟我在一起?你对我可曾有过一点点,我对你的感觉?仅仅是一点点……”暗色的火焰在斯荣黑色的瞳孔中跳跃。
一种奇异的感觉缓缓浮出心湖,一阵涟漪。杨恺城突然莫名地惊惶,然而他终于沉下语调:“陛下……”
“斯荣!”斯荣固执地纠正他。
杨恺城叹了一口气,重新开口,语调冰冷:“斯荣,你应该知道,那个约定早已经不能实现了……”
“如果不是约定,你就不能回答了吗?”斯荣凝视着杨恺城的眼睛,从未有过的脆弱,“杨恺城,连我也不相信,直到今天,这样的立场,我的愿望从来就没有改变过。现在就算是我的请求,你难道不能给我一点回应,就算是谎言也好,帕扎尔死了,碧姬塔也走了,我,我……”
斯荣没有再说下去,然而杨恺城看得见他的孤独,他得到了一直想要的权力,却不可避免地挣扎在同时袭来的孤独里。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必将经历这些,即使重来也还是一样的结果,是的,不管重来几都是一样的结果。但是至少,他现在如此痛苦,至少他还没有成为一个只会操纵权力的躯壳。
自始至终,杨恺城城沉默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一切都会有答案的不是吗,无伦怎样逃避,答案还是会不知不觉间就浮现在心里……
杨恺城回到宁马赫神庙时,拉普苏与几个高级祭司正在等他。
“大神官,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祭司门见他进来,纷纷恭敬地行礼。
“知道了,诸位辛苦了。”杨恺城点点头,算是回礼,然后他转向拉普苏,“拉普苏阁下,您真的决定这样做?”
拉普苏捋了捋白的胡子:“斯荣这个孩子,我从来就不会置疑他作为君主的才华,但是如果把所有的权力与责任压到他的肩上,身边没有可以牵制他的人,对于他和巴比伦或者米提亚都没有好。”
说到这里,拉普苏重重叹息一声:“我老了,再也没有精力去纠正什么了,以往我与他的父亲都认为帕扎尔是最好的人选,可是……谁又想到,这两个孩子竟会闹到这样的结局……我并不认为帮助斯荣是错误的,可帕扎尔如此年轻,他死得是太可惜了。”
一阵落寂后,拉普苏看向杨恺城,“赛米拉斯,我对你先前的事虽然略有耳闻,却并不熟悉,但是既然帕扎尔信任你,碧姬塔信任你,而你又敢于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我姑且赌一场,也信任你一吧。”
杨恺城感激地看着眼前明达的老者,心中却不免升起一阵的落寂。
巴比伦,这个古老的城市,他来到这里的时间并不算长,可是遇见的人,经历事却让他似乎过了几个世纪。尴尬、困惑、愤怒、悲痛、温情、忧伤、以及斩不断的丝丝缕缕的牵系。
杨恺城知道自己一定会想念这里,在他离开之后,在他回来之前,他会一直思念着这里点点滴滴的回忆。
碧姬塔公主远嫁的第二日清晨,拉普苏亦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巴比伦。不为所知的是,在这位米提亚领主的队伍里不仅混入了多数的巴比伦高级神职人员,而神殿所掌握的大量珍贵资料卷轴及财富亦以这种方式带离了巴比伦。
是的,一个坚实的地方势力的分量,将远远高于中心的傀儡机构。在王城被斯荣架空的三分之一政务决定权,在远离王城的地方却绝对有极大的发挥余地。这个理由足以促使,杨恺城决心放弃教廷在巴比伦城扎下的比新巴比伦王国还要漫长的历史根基。
这个决定当然难以想象,却又那么理所当然。
当然,这样的情况,斯荣迟早有一天会想到并且全力阻止,所以一切都必须迅速而且秘密。这种情况在没有米提亚领主阿普苏的支持下几乎不可能办到。
但是杨恺城显然成功了,在新任大神官果断而周密的策划下,巴比伦教廷的权力中枢至此暂时由王城转移到了北方城市舍尔加特,开始在北方重新树立起教廷庞大的影响力。
斯荣是在当天傍晚晚餐时得到的消息,一边的侍从们万分惊讶地眼看着这位一向沉稳的国王,手中的酒杯竟铿锵落在地上,跌个粉碎。
“备马,把我的马牵来!”他猛然站起来,要向外走却突然一个踉跄,几乎摔在地上。
一匹烈马如离弦之箭,四蹄生风,急急由王宫飞驰向宁马赫神庙。
然而,当斯荣急急冲进大殿,早是人去楼空。
“陛下?”一个极为苍老的高级祭司,在零星几个神殿学徒的搀扶下,从殿后迎了过来。
“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杨……赛米拉斯呢?”斯荣气势汹汹地质问老迈的神职人员。
“陛下,大神官他们决定暂时离开巴比伦城,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这里的事务将暂由老朽代劳,请问陛下,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人事先通知王宫?你们教廷究竟把我这个巴比伦王当成什么?”
“大神官认为,这是教廷内部的事务,理当自己理,没有惊动陛下的需要。”祭司不慌不忙地搬出事先精心准备好的回答。
“滚!”斯荣突然愤怒地大吼,“通通给我滚!”他驱赶着这旁留守者,把他们赶出大殿,直到他们都没了踪影,这才一个人疲惫地转回神殿里。
他们已经走了一整天,而自己甚至连他们的路线都不知道,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了。
“杨恺城!”斯荣站在空空的神殿大吼,四周一片空空的回声,他突然不甘心起来,杨恺城你不能这样对我,是谁给你的权力?你怎么可以,你分明……斯荣突然愣住了,分明什么?杨恺城从来就没有给过自己什么答案,何况承诺?
是的,他与他之间,什么也没有。
“哈哈……杨恺城我最终还是看轻了你。”斯荣绝望地笑着,他捂住自己的额头,无力地倚在神殿的柱子上,看着神殿高高的穹顶,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挫败与疲惫。
“陛下?”一个轻微的声音传来。
斯荣暗自心惊,他竟连有人走进神殿也没有发觉。转过头,却是一个年幼神殿的学徒。
“陛下。”孩子有些胆怯地仰头看着眼前高大的巴比伦王,“大神官阁下走前说如果他走后,陛下一个人来到这里,就让我给您传个口信。”
“好孩子,快告诉我,是什么。”斯荣蹲下身,平视孩子。他的心中如此喜悦,如同阴云密布的天空透下的一线亮光。
“大神官说,叫杨恺城的人,会独自在城北十五里的月泉,停留一天。”
话未落音,斯荣已经跑了出去,孩子追出神殿,只来得及看到他跳上马,飞奔离开的背影。
你可曾见过真正明净碧蓝的天空吗?在宁静的荒漠中央,远离喧嚣,抬起头,你会见到人间最纯净的蓝天。而在那蓝色的笼罩下,荒漠月牙形的明澈泉水勾勒出的绿洲,宛如仙境。
“唉――我最近似乎总是在给自己找麻烦。”杨恺城坐在泉水边茂的草地上,泉水中映出一张苦笑的脸。经历了许多,杨恺城已经开始逐渐接受现在这个模样。向巴比伦城的方向看了看,杨恺城实在没有把握,待会来得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只支军队,或者他根本什么也等不到呢?
算了,任由天意吧。杨恺城慵懒地躺在草地上,缓缓合上眼睛,静静地想。
夕阳西斜,沉沦,最后连最后一丝的霞光也隐没了。
杨恺城决定不再等待。他牵了马,皱起眉头,稍稍犹豫了一下,古代的交通工具真的很不方便,学了整整一月,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你好像遇到了麻烦?”
“啊,我不太会骑马。”杨恺城转身,笑了笑,“你倒是终于现身了。”
“你知道我一直在这里?”斯荣很惊讶。
“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杨恺城指指泉水,“你的影子倒映在里面。”
“为什么不拆穿我?”
“重要人物总是习惯在最后关头才出现。”杨恺城调侃地说,“这好像是个不成文的传统。”
斯荣却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这样,说起来可笑,我急匆匆赶来,只担心来不及见你,可是刚刚我站在那里,看见你,恺城,你相信吗,我居然有些害怕,害怕得不敢见你。”
杨恺城沉默了,然后他抬起头,冲斯荣微笑:“这没关系,我也会害怕很多东西。”
他吸了一口气,“斯荣,昨天你问我可曾对你有一点点的心动,我告诉你那个约定不能实现。可是……斯荣,如果,我不曾有过动摇,我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留余地。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敢去心里寻找答案,直到现在也是一样。所以,至少我希望你能明白……”
杨恺城没有说下去,然而斯荣平静地点点头。
“我明白。”他笑着说,“但是我无法要求你跟我回巴比伦对吗?”
杨恺城没有回答。
斯荣于是长叹一声:“杨恺城,你昨天说你要的东西我无法理解,可是难道我没有权力知道,为什么我们明明都如此在意彼此,却一定要落到今天这种田地?”
凉凉的风,在二人之间流转,草木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使四周显得愈发地寂静。
“因为,无伦是帕扎尔还是碧姬塔,当然还有我,我们都不想失去你。不愿意失去真正的你。”杨恺城突然开口了,“斯荣,你的确是个好君主,可是你终究也是凡人,会脆弱,也会犯错误,你不能逼着自己一肩挑起整个巴比伦的命运,那不仅会让你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权力的傀儡,也迟早会危及你挚爱的巴比伦。为什么不尝试去相信更为广泛的普通人呢?先前的制度虽然有很多问题,但是那毕竟是你的城民自己做出的决定。”
“我尝试过相信,可是元老院的答案总是让人失望。”斯荣苦笑,“恺城,我不能为了你的几句话就放弃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
“我知道,如果轻易就改变立场,那就不是我认识的巴比伦王。”杨恺城却似乎并不介意,“但是我并不打算放弃,斯荣,你可以在巴比伦继续你的理想,而我亦会在新的地方坚持我的信念,这是我必须对帕扎尔与碧姬塔做出的承诺,也是我对你的真心。斯荣,我不能留在你身边,可是这是我的方式。”也许也是我现在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或许可笑?但杨恺城此刻真的这样认为。
斯荣久久地沉默着,眼中盈满忧郁不舍的温情,曾几何时他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无法掌控却如此耀眼,让他如此爱,却又注定分离:“你还会回巴比伦吗?”
“直到时间给我们一个答案,终究有那么一天,是的,我会回来。”杨恺城静静地回答,内心,有一个肯定而无法否认得声音,巴比伦于他是个不可取代的地方,无伦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斯荣最终静静站在那里目送杨恺城离开,看着他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荒漠冷月的银辉中。
他爱的那些,终于都离他远去了吗?可是心中却依然是温暖的。杨恺城在他不熟悉的地方是否也有这种奇妙的感觉?如同天空两颗相隔遥远的星星,却始终彼此辉映,千年万年,不曾改变。
直到时间给我们一个答案……
斯荣突然笑了,是的,一切才刚刚开始不是吗?而他们有的是时间去探求那个答案,正如杨恺城所说,终究会有一天,他会回来,是的,终究有那么一天,斯荣从来没有这样相信过。
――FIN――
《惊情巴比伦》by:凯风 [轻轻一跃] 133K 8-2 11:3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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