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小说族丛书32
『魔女系列』之一
惊爱奇魔女
李葳
男主角:司徒烨 女主角:不奇(贺嫣鸿)
【文案】
当年天真活泼六岁小女娃,如今古灵精怪少女一十八,
武功也许不能称霸天下,但使诈设计可是专家;
带领两位小么妹,号称“魔女三侠”,专干盗窃与敲诈!
其实本性并非那么差,只是为了自由日好“回家”,
而且背后又“婆婆”在逼压,所以才会无奈把海下!
此番“商借”玉麒麟,以为三两下便可打发,
怎知冒出个“凶神恶煞”,一脸酷样把人吓,
武功比不上他,耍诈也没他狡猾,
相斗没几下,人便被他一把抓,想逃还没办法;
虽然人有些霸,但是心里其实“愿意”跟着他,
只因那厮帅气又潇洒,让人不禁全“给”了他。
“婆婆”使计救奴家,荒山野庙当配婚,
一杯交杯酒,相公马上成了软脚虾,
这可怎么好?
小娘子的将来可得全靠他……
故事之前
明朝初年,明太祖元璋定都应天府,一切体制正待建立……
朱武亲王府内。
忙碌来去的奴仆们不断送上珍鳝佳肴,厅堂内人声沸腾,前来祝贺朱武亲王嫡长子满周岁的贵人络绎不绝。这是王爷盼了多年才有的一位男丁,而且还是他宠爱的王妃亲生的,宝贝的程度可想而知。
大人们忙着寒暄客套,小孩们却自成一个世界。
十几个大、小孩子们围绕着今日的寿星而坐,满周岁的小寿星只懂得张开他的小嘴,咯咯的笑着。
朱郑寿星的姊姊。她五岁的小脸已初具该母京城第一美女的气势,皓齿明眸不说,吹弹得破的肌肤晶莹剔透,可爱极了。她端坐在弟弟的宝位之旁,毫不怕生的看着来往的贺客。
“朱先!”突然一个小手啪了一下朱值男〖绨颍一个挂着两条麻辫的严肃小脸蛋对着她说:“躲猫猫?”
这位严肃的小姑娘是朱炙闫鹄床缓茉兜慕亲――贺嫣鸿小表姊,大朱忠凰暾,今年六岁。她的母亲是朱家父亲的堂姊。这样明白了吗?由于嘴巴含着糖糖,所以把朱帜畛闪酥煜取
“者者也要!”嚷嚷的小鬼头是鼻头红红的梅紫仙,今年才四岁,是朱值谋砻谩W舷傻穆杪枋侵值墓霉谩!罢哒摺保是她发音不准的“紫紫”。
这三个小女孩一出生已经具有皇族身分,皆拥有了郡主头衔,但因为身分过于高贵,玩伴不多,所以她们三人从一出生后,感情就好得很,常常玩在一起。口中总是姊姊、妹妹的叫个不停,一点也不陌生。
“躲猫猫不要。”朱粥倨鹦〈剿担骸版㈡,玩具、玩具。”她手一指,便指到摆满厅内大桌上的玩具……那是为了给朱小弟捉周用的道具。“捉周”的习俗由来已久,也就是让孩子们靠捉到的东西来预侧他们未来合适做什么!
捉到算盘的适合从商,捉到笔的能当状元才,捉到刀剑自然就是武才了。女孩儿家没有什么捉周的习惯,因为女人在当时唯一的前途就只有嫁人一途,夫婿就是她们的天。
“好哇,我也想要一些玩具。”贺嫣鸿同意。
于是大的拉着小的,手牵着手三人走到桌旁去,贺嫣鸿左挑了一本漂亮的烫金书……上面写着“孙子兵法”,右手则拿了一把小飞刀。朱滞嫘郧浚她拿走了木剑和大刀。小梅紫仙呢?她长的拿不动,小的也不喜欢,所以挑了一纸风筝以及会动的小木船。
“你们在做什么?”大人发现了三个小鬼的行径可疑,大喊着。
大叫了一声,“快跑。”三个小女娃慌慌张张的跑出厅内,往苑里奔去。
大家想她们只是恶作剧,也不去追。过了不久,做母亲的发觉女娃们并没有回转屋内,才发了慌,派人去找。王府虽大,但来去的人这么多,竟没有半个人看到这三个孩子的下落?这怎么说都无法让人相信。
事实摆在眼前,所有府内的人上下动员,无论怎么找都找不着,三个女娃平空消失了。“侄!”、“鸿儿!”、“我的紫仙!”三位母亲频频呼唤着,但已经唤不回三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儿了。
可是,故事却才要开始呢!
第一回
十二年后
左近河南开封府有个熟热闹闹的小市镇,这个镇嘛……说实在的,没啥奇特的。在镇上落脚的近千户人家中,不乏小康与富家,也同样有着路边的小乞丐与穷农,这里头呢不用说自然也是有好人和坏人。虽然行的是小善、犯的是小恶,但勉力强分还是有好有坏的,和这世上的每个地方一样,毫无例外。
简而言之,这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镇。
不过,偶尔也会有不平凡的人来这儿干点什么不平凡的事儿。拿今儿个来说,这小镇上就发生了一件轰动的大事――
话要说从头,就自今儿个城门刚开启没多久吧!
早市买卖的小贩一个个缓缓的走进城门内,客栈内的小二哥也打了个呵欠撑挂起店招,心想又是平平淡淡的一天。忽然间一阵低低沉沉的闷雷声传进了小二哥耳朵中,他好奇的来到门外张望。
初时只见远远路上飙起一阵沙风,还以为是赶路的商旅,一大批人马才会掀起漫天的风沙。不料等沙风飘得散些,三头怪物也似的大黑马现身,宛若是地狱恶鬼派出来的,吓得人们无不四躲窜。
村人没想到定眼看一看来者何人,在那些黑马上头稳稳坐着的,竟是三个年纪轻轻、身形姣美的弱女子,皆头戴一顶纱笠,身着一身朴素的青布衣裳。这可真让大伙儿开了眼界。光凭那一身安坐于高大马匹的俊功夫,就让人们直直称奇,频频呼好。
小二自己都看得双眼发愣,就在此时,三匹马奔到店前,停了下来。
“客……客倌……里……里面坐。”不改商人本色,小二本能的招呼着。
没想到,顶着纱笠的姑娘回答说;“好,小二哥,我们姊妹这几匹小马麻烦你照顾一下,顺便找个雅座给我们。”
第一个下马的,是三位姑娘当中个儿最高的一位,她才刚掀去遮脸宽纱帽,所有好奇旁观的人都不觉赞道:好一个水当当的美人儿。一张鹅蛋脸上,有个刚硬的倔下巴,黑水晶似的一双黑眸,滴溜溜的活灵活现,一张抿紧的唇倒有三分带着微笑,七分透着古灵精怪的息气,两抹柳眉像是炭笔工整描画的,比京师画工手底下的墨还要黑上几分。
在这乡下地方几时曾见过这般天仙似的人儿。
依依不舍的望着那位姑娘走进客店,众人前一个惊艳,一口气都还没顺过来呢,紧接着下来的另一位掀起帽盖就让人连呼吸都忘了拾回。
虽然是中等身高,身子裹在普通衣裳下,换作一般的姑娘家,这原本会弄拙了几分姿色。可是这第二位姑娘呢……反倒是因为人美丽帮衬了衣服,教你觉得只要姑娘生得貌美如,就算衣服再怎么简朴,也有可赏之呀!顿时间,那套青衣在大家眼中便成了一套华服了。
你总该能了解她的容貌不是言辞所能表于万分之一的吧!
众人心想,光是先前下马的这两姝,已是国色天香非寻常姿色,想必这第三位也差不到哪里去吧,如果再要比第二位更美,那就算是西施或是赵飞燕都要靠连站去了。
“哇,真闷死人了。”第三位一蹦跳下马,帽子一甩便说。
唉,老天爷是公平的。这第三位……根本不能说是个姑娘家,顶多顶多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小姑娘家,一脸的天真浪漫,容貌犹带几分稚气呢。这样的小娃儿和前面二姝比较起来,当然不能算是个拔尖美人儿。
三个姑娘都各自拎着一个包袱走进客店之内。
店小二一看三位姑娘家都气质非凡,便手脚俐落的走向靠外窗的桌椅,勤快的抹了抹一张大木桌,满脸堆笑的说:“三位姑娘,坐这儿好吗?”
最小的那一位鼻尖皱了皱,“不好。”
“那……那您们喜欢坐哪儿就坐哪儿吧!”小二心想:这位子是店内最好的,你们要不喜欢……我可拿你们没办法。
最高的那位转头四下望了望,“我们不喜欢让人家看见我们吃东西的样子。”
小二奇道,吃饭就吃饭,还怕人家看吗?但他嘴上还是客气说:“各位姑娘,本店狭小没有雅座厢阁之类的地方,恐怕要请您们委屈委屈。”
“不怪,他们这儿没有雅座呢!你说怎么办啊?”最高的姑娘问着最美的那位说:“我们得坐在这儿吃。”
最美的摇摇头说:“不成、不成,要是让外人看见我们吃了甚么,那大家一定会想要抢我们东西吃的。我看只有一个办法了。”她胸有成竹的说。
“那就有劳你了。”她们像默契十足,最高的姑娘说。
最小的一位高高兴兴拍起手来,“好玩,好玩。”
其他人与小二哥根本听不懂这三个姑娘在打什么暗语,完全是一头雾水,半点也不明白。看热闹围在店门前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连窗口都有人挤头进来旁观,一面是好奇这三人的来路,一面则想一睹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乡下地方根本没机会见到这样也似的俏姑娘。就连镇上出名的小西施也被比差了去。
这时候,最美的那位姑娘家将包袱往屋顶上一扔,身子倏地化成一条影子绕着小客栈内奔上一圈,两三声乒乒乓乓的,三张大木桌不知何时已层层叠架起来,顿时成了三层高的木桌组,当她叠完之际,轻轻喀一声,那包袱也刚巧落到三层木桌上,稳稳当当无一丝摇晃。
重达好几十石的原木桌,居然一个身不过五尺多的姑娘家,三两下就能把它们叠高起来,这一手功夫看得众人是目瞪口呆。
“上座吧,不奇、平凡。”最美的那位招呼了一声,自个儿登登登三腿踢高了三张长条椅板凳,叠得有若木桌一般,跃飞到椅上坐定。
“不怪姊真是小气。居然只给自己安了座,我们的椅子又在哪儿呢?”小的擦着腰、嘟着嘴,“算了,甭求人。我们自己儿来吧,不奇姊姊!”
“没错,不怪是有点没礼貌。”高个儿的笑道:“我们可不能坏了规矩,平凡,瞧你的了。”
“好。”小的话才刚说出口,手已经挥了出去,一条金光影子闪过,突然间叠高的长条椅凳上哗地裂成了两半,眼看着坐在上头的姑娘摇摇晃晃……
不妙!“啊――”众人齐声惊叹起来。
那位最美的姑娘不慌不忙,银铃似的嘻笑了笑,身子斜向一边,将三层高椅斜翘起来,就像表演特技一样照样坐在只剩一半的两脚凳上。
就在这时,另外一边的两脚凳嗤地一声跃上了一条人影――不就是年幼的那位姑娘嘛!
情不自禁的,大家喝了声采,这两手真是漂亮。
“不奇姊,就差你一人了。你是上来不上来?”
最高的那位双手抱胸,还是微笑着说:“你们把椅子都占光了,我还能怎么拆呀?要我上去可不容易。”
最小的拍着手说:“那我们可要先用了。”
“且慢。”
突然间,站在地下的那位抛出一条蓝色长带,咻的穿过了客栈高梁,以奇快无比的手法打了个死结,成了高挂于屋顶的秋千状态,正好就落在桌边的右首,当然啦,这位姑娘悠哉的跳上了布条,也安坐于三层高桌旁。
这让人赞叹的可就不是功夫的厉害,而是脑筋聪明的程度了。这高个儿的姑娘,可真是心思巧得很。
三人各自身手不凡,巧妙异。
在旁围观的众人并未散去,大家心里头都有着同样的好奇心:究竟是吃些什么东西不让人看,非要跳到三层高的桌上去吃?越是不让人看,旁人就越是想看。恐怕这是千古都不会改的人类劣根性吧。
小二用竹篮提了姑娘吩咐的菜过来,仰头高喊着,“姑娘们,菜到。”
突然间一条金影子又自上而下卷带起那竹篮,不过眨眼的工夫,篮子已经到了高桌之上。这大家总算看清楚那小女孩耍的是一条金色的软长鞭。一般人只道鞭子是皮革做的,却没见过一条通体金亮的鞭子,又能耍得如此灵巧,更没见过长鞭能打断木椅的。
不一会儿,已经传来动筷卡滋咀嚼的声音。
她们到底在吃些什么啊?
底下的人无不好奇的想着,抬头望着,更有人想爬到屋顶上偷瞧。
“好吃,真好吃。”最小的那位双筷不停动着,一面咬着馒头说:“此物配上白馒头,最是滋补美味。姊姊们说是还不是?”
“瞧你狼吞虎咽的。别担心,如果吃完了,随时再找几个人要就有了。”最是貌美的那位应道。
“唉,为什么我们说的话总有人不爱听呢?”突然间,为首的高个子姑娘摇着头大叹说:“已经躲到这儿了,还有人爬梁攀柱,只想要看上一眼我们吃的东西。此物虽好,但寻常人可是吃不得也无法吃的。”
“爬是可以爬。”貌美的回答:“只怕等一下摔下地不死也半条命了。吓都吓死他们。”
几句话说下来,原本好奇的人更加不满,这几位姑娘分明眼中瞧不起人!受不住激,有个年轻壮汉已经爬到了屋顶梁。
底下人催问着,“快看啊快看啊,她们吃的是什么玩意儿?”
好不容易,他盯住那盘珠子似的东西,那……那是……他骇怕地惊叫了一声,忘了自己不是在平地上,松开慌张的双手……惨叫还没停,人已然摔落地面发出重重一声,并且翻白眼口吐白沫,嘴巴声声不绝地说:“妖……妖……妖怪……吃……人。”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骇然。
“什么妖怪如此大胆,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前也敢大模大样的吃人!”突然间一位身强体壮的中年男子以如雷灌耳的粗声,大喝道:“看我不扒掉妖怪一层皮教你们现出原形!”
高个子的姑娘家掩嘴笑了笑,“少见多怪的土包子,真是好笑。”
“我们吃东西也犯了天条王法吗?”最美的姑娘眨眨眼,“如果是这样,难道你不想也尝一尝这神眼的滋味?”
“如果今天不扒掉妖怪面具,我田某便不配作本村第一勇士。小怪物们,纳命来吧!”语毕,他以自身扫过两位姑娘跛脚椅的下部,试图先把她们摔落地面,但只见三条影子各自散开,银铃似的笑声竟似鬼魅挥散不去。
“吆,瞧你这么想吃……”最小的那位不知何时绕到勇士身前,“那我们就送你吃吧!”
勇士才刚张口要反叱,最小的姑娘手一个递送,他便将东西含了进去。圆滚滚、湿答答的东西,黏甜腥味在口中散发开来。吞也不是吐又不敢,这位田勇士僵立于原地,三位姑娘看也不看这位勇士汗如雨下的模样,走向门口。
“小二哥,多少钱?”最高的一位问着。
“五……五十……”小二也害怕了起来,竟说不出口。
但一锭大银元宝已经喀地卡进他身后的帐房台上,足足没入桌面一寸。“这是十两,不用找了。”说完话,三个姑娘动作一致地迅速矫健,迳自上马离去。
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这时,那位村内勇士才敢吐出那颗东西……竟是一颗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那三个小姑娘家,居然真的是三个大白天吃人的妖怪吗?
没想到像他们这么平凡的小镇,也会碰见这等鲜事了。
这厢惊奇未止,又一批人马来到。那是身着朝廷官服的捕快与差爷们,约有十几二十人那么多。带头的官爷并不下马,只是朗声问道:“方才可有看见三名女子路过此地?”
“有,刚刚离开。”店小二立刻上前说:“她们在小店内吃完东西,刚上路。爷儿们上前追去,也许还看得到。”
那位带队捕头官爷白了店小二一眼,“她们盗走云南沐统兵神马三匹,是钦命要犯,如果有人看见这女子三人,速速禀报县府衙门。”抛下这几句话,那位官爷自然是与众官兵继续再追。
谁人不知,云南沐总兵是当今圣上的义子,刚平定完云南叛逆收复失土,那三位小姑娘未免太大胆了些,竟在太岁头上动土。
众人刚散去时,客店内又有人上门,“小二,要张桌子。”
那是中年汉子两人与一位中年少妇。三人都是庄稼人模样。他们拦下倒茶的店小二说:“小哥,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三个姑娘家打这儿经过呢?一个长得……”
“噢,有的,客官。你来得迟了些,她们走了半个时辰了。”那三个小魔妖身后,竟有这么多追兵。
“可恨。”满脸胡子的人用力拍了下桌子,“又让她们逃走。”
“二哥,就算你生再大气也没用。那三个小妮子,一个刁钻、一个武艺高强、一个身手灵活能钻天入地,我们三个人加起来也敌不过她们,还是照样会让她们溜了,不如想想怎么追回我们的帮令吧!否则她们一餐餐肯定会吃完我们辛苦存下来的‘天山神眼’。”中年妇人回道。
“可恶。”面色黧黑的另一个大汉则摇头说:“我们历代帮主辛苦采撷而来,只盼凑到一百颗就能炼成神功金丹,却让这些小妮子给吃掉了。每吃一颗就是十年心血,让人心疼啊。”
“还是追人要紧,快点吃完好上路了。”大胡子说。菜一盘盘端上来,他们三人就闷声不吭的吃起来。一桌上点了洋洋洒洒五、六道菜,秋风扫落叶似的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内就干干净净。
临走前,小二正弯着腰说:“谢谢客倌,总共是……”
一把刀就递了出来,“你他XX的什么东西,敢向我孙二爷要钱!我来这儿吃你一顿饭是给你面子,有的人想请我孙二爷吃饭,我还得考虑考虑。”
“是、是。”小二哥心中直呼倒楣。什么嘛,原来是吃霸王饭的。江湖上的人多半凶神恶煞像,像他们这小老百姓哪敢与他们作对呢?“小的不敢,小的不敢。爷儿慢走。”
“哼,满识相的。”说完话,就大摇大摆的走出店门外。
小二摸着脑袋想:是客客气气规矩的魔女妖怪可怕?还是后来这些人面兽心,学了武功欺负人的恶霸可恨?
在三人走后不久,有三个老人家自镇外的松树上现身。
“竟说我们的小徒儿是魔女?江湖中谁是真魔真妖还不知道呢!”满面都是皱纹,乍看之下已为上百岁,但是发色全黑的老婆婆先开口了。
“我说,怪老婆子,‘不怪’刚才那一手未免太托大了些,定是你教她那些招数。不是我说你,爱现也要有本事。我们‘不奇’那一招就好得多了。”说话的是长得面白皮嫩仿佛十六岁少女,却只有头发全白的老婆婆。
“不,不,我那‘平凡’的鞭法才妙才高。”这一位更是惊人,“老”脸上有一半是皱的一半是光滑的,头发一半是黑一半是白。人家见了以为是黑白无常共同出生呢!“不愧是我自己教的好徒弟。”
怪老婆子哼了一声,“谁也别争谁先后,总之,看谁夺得了玉麒麟,谁就是赢家。咱们走着瞧。”
三人一跃,风动树摇间,已经没了身影。
应天府,大明天子御苑。
“姊姊,你说这真的有用吗?”武王妃忧心的望着面容坚决的应国公夫人。
“我们真的能那么做吗?”
“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已经与皇上商量过,如果没有万全把握,我绝不会对两位夫人莽撞说话的。”赵贵妃先行插嘴说。
“我已经无法可想了。”应国公夫人说:“嫣儿已经失踪这些年,她都多大了?费时这么多年、这么多人力去找都找不到……哪怕是最后的一机会,无论如何我也要赌上一赌。如果最后还是无消无息,我就决定死了这条心。”
“我可怜的侄,也不知她是否还安康……”武王妃微叹口气地说。
“还有金城将军的女儿紫仙,”贵妃叹了口气,“十几年前的悬案到今天居然没有办法侦破,也难怪各位夫人要着急。马皇后也对这事相当的关切。她一定会支持的。”
“可是,假借调查济南王府近来活动之事,将济南王爷司徒烨召来天子脚下,似乎有点不妥。因为我们实际是要请他帮忙找人呀!”武王妃担心的说。
“若没有用强硬的语气,那些王爷们有的是推托的藉口。等他来到应天府,我们姊妹摆桌酒席,碍于我们的情面,让他不得不接下这个任务,不就得了?连皇上都对此人才智赞不绝口,凭他的能力或许能找到三位小郡主。”赵贵妃强硬的说:“我相信这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希望如此才好。”武王妃叹道。
“一切都是为了找到失踪的三位千金之躯的娇贵郡主们。”赵贵妃说:“两位夫人就不要再担心了。让我们等济南王爷来到城内再说吧!”
“现在,我们只有这么一点希望了。”应国公夫人握紧手绢说:“上天保佑我亲爱的嫣鸿还平平安安的活在这世上。”
武王妃则握住了她的手,“会的,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不管是嫣鸿、紫仙或是我家的侄,都会安全的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而且,我们很快会寻回她们,我有预感……那一天就快到了。”
寸寸柔肠 盈盈粉泪
楼高莫近危阑倚
平芜尽是春山 行人更在春山外
第二回
叶下斜阳照水 卷轻浪 沉沉千里
河南开封。
不奇眯起眼来观看着壮观的红日缓缓落于滔滔黄河岸边,气势磅礴。让人不觉有吟诗诵词的冲动。这一路行来,她最高兴的便是沿途可欣赏的人物风情与多变的如画江山。经年居山林,这可是难得的游历机会。
身后的马儿以鼻头顶了顶她的肩,不耐烦的喷着气。“我知道,我知道,你饿了、累了是吧?”她拍拍马头,安慰的说:“我们马上找个地方让你休息一下,小白。”
路过人听得最后这句称号,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匹马又高又大,哪一点有“小”的样子,加上这马儿通体透着黑亮毛色,更与“白”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不怪策马上前,“不奇姊姊,你这风景可欣赏够了?我和平凡妹妹可是饿得两脚发软,再也撑不下去了。”
“你的食量奇大,我和平凡是知道的。你自己肚子饿,又何必牵扯上平凡妹妹呢?难道你还会为自己的肚量大小害臊不成?”不奇挑着眉回答。
“哈,你吃的饭量也不见得比我少。”不怪微笑着,帽底下那双勾魂摄魄的美丽眼睛转呀转的。“不过你一心只想着这些风雪月文绉绉的无聊玩意儿,所以没空理会你那戚戚惨惨凄凄的肚皮罢了。要是让奇婆婆知道你偷偷吟这些捞什子玩意儿,你又得费上一番工夫让奇婆婆对你消气了。”
提起奇婆婆,等于提醒了不奇心中的闷痛。“你还有心情说笑呢,我看三位婆婆这是当真要我们姊妹比比谁高谁下,没有输赢是不可能交差的。你嫌我脑筋伤得不够多吗,还来消遣我?”
“我们相信不奇姊的神机妙算,一定能帮我们想出解决之道,就像过去五年一样,不会有问题的。”平凡年纪虽小,也懂得如何拍马屁找靠山了。
“这不同于以前的小比试。过去我还可以让我们三人平分战绩,假成平手。但是婆婆们要我们拿回玉麒麟,谁手中有麒麟谁就为胜者,输的两人就要成为婆婆们一辈子的奴婢。”不奇摇摇头,“从云南远迢迢一路来到河南,我怎么就是无法想出一个平分玉麒麟,让我们既不输也不赢的方式。我们总不能把麒麟敲碎成三份吧!”
“可我们谁也不能输,不奇、不怪姊姊,我们可是约好了,要一起去找回各自的爹娘。万一有一人输了,那这约定就没办法实现了。”平凡说着说着红起眼眶,由于三人中她最年幼,也因此多了分孩子气,哭闹撒娇都是常事。
“唉呀,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怪天生骨头就少了一根紧张骨,天塌下来她也认为有个儿高的人顶着――过去她也是全推到个儿高的不奇头上。“我们已经下了帖子要那个什么开封府大老爷把玉麒麟准备好,等我们去拿便是。想必那大老爷已经等我们姊妹出面等得不耐烦,只差我们出现向他借上一借。现在,终于来到这开封府,倒不如等玉麒麟到手,再商量要怎么应付婆婆们吧!”
不奇心头重石并未因此而卸下,不过她还是笑着说:“说得也是。走吧,难得来一这么华大都城,大伙儿可要吃点好吃的东西才不算白来呢!”
平凡与不怪欢呼了一声,各自先后骑进了城门之内。殿后的不奇还在心中筹算着要如何取出玉麒麟,又该如何让婆婆们承认她们姊妹三人平手。
夜莺啭啼声不断,香暖暖飘送,本来这是个多么诗情兼画意的夜晚,邀明月举杯共醉,形容为人生一大乐事也不为过。
只是此刻,开封府知事王兆的心里,却一点也没有怡情雅性的心情。他重重的叹了声气,门上也传来两声轻敲。
“是谁?”他几乎是从书桌后跳起,一柄剑则捉握在手中。
“相公,是我。”王夫人细声细气的说:“我看你多夜没有睡好,特别拿碗补气的红枣莲汤,当作是消夜把它喝了吧!”
垂下双肩,王兆颓然的坐回椅内,对着走进屋内的爱妻挥着手说:“拿下去,我没心情喝。”
看见丈夫心情如此沉闷无奈,王夫人也不由得心情低落,连连心中苦叹。丈夫已经多日不曾好好合眼睡上一觉,自从接到那一封信之后……“相公,别太勉强。身体还是要多加保重,可别累坏了自己。”
王兆先是一点头,接着是沉重的叹声气,过没两下又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这之间,每每望着案头的宝物出神。那件宝物就置放于书桌中央不甚起眼的漆黑铁盒中,宝物正是一尊通体透绿油亮光华夺目,自身隐隐散发出五彩光芒的翠绿玉麒麟。这是皇上亲手御赐的宝物,打从收下它的那天起,王兆就心神不宁,唯恐有人将之夺去盗走。
要知道,弄丢了御赐的宝物,那可是抄家灭族之罪。
王夫人怎么会不明白丈夫心内所担心的呢?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轻声的安慰,“不会有事的,相公。过去也有许多人想来府内偷盗这尊玉麒麟,却是谁也无法到手哇。我们已经多加防范,不但增派了卫兵,里里外外都有专人巡逻。宝物又藏于这万刃不穿的黑山五炼钢盒内,如果没有你亲手开启,绝对无人能盗走。这等天罗地网不可能发生任何差池的。放心吧!”
“可是这帮人竟胆大妄为到留信通告,要我将玉麒麟准备好,借给他们用用。这不是普通的贼盗会做的事,分明想要气死人嘛!”
“或许这是他们声东击西的做法。”王夫人惠心兰质略懂兵法,大胆假测说:“这么做也可能是虚张声势罢了。”
“这批人两三番隔几天就报告他们离此地还有多少里路,再过多久就要上门来取物,分明没把府中这些官兵摆在眼里。而一想到他们如何能神出鬼没的留书在我公堂案头,能教我心不惊肉不跳吗?”
王兆捉起桌上那堆高的一张张纸签,最上头的一张以草书写着:今至开封,明日必上门讨借玉麒麒。
“你看,上面说他们明天就要来了。”
“不会的,相公。放宽心,不会有事的。”王夫人只得说。
王兆心乱如麻,哪听得进这些劝言。“不要说了,你回去睡吧,这儿没有你们女人家的事。”
却听得顶上传来两声浑厚笑声,不似嘲笑倒像是开玩笑的笑,王兆迅速的站起,神色惊慌的抬头看着屋顶上,能够踩在砖瓦屋顶却不发出半点声音――该不是那些小偷已经来了。“是哪个人,来人呀!快来……”
“王兄切莫紧张,来者是友非敌。”一声雄厚扎实,沉稳中带着威严的声音,透过瓦墙传送进来,“不需大呼小叫。”
这声音……王兆心思才动,两条黑影已自敞开的窗外窜进书阁,连半丝风吹草动都没有,就连窗格旁的一盆兰都没有晃动的现象。来人身手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王爷,原来是您。”王兆待灯晃明了来人,一双小眼张得奇大,激动得连口水都不及吞下,双腿一屈说:“小的有失远迎,该死该死。”
“不必多礼,起来吧!”
王夫人看见相公突然间必恭必敬的拜倒在窜进来的两人前,心下已是一惊。听得相公口口声声的王爷,更是不住怀疑,这两位不速之客年岁都不大,高大威猛的形体,哪里有半分王公贵族的娇贵息气,其中那位伸手搀起相公的,容貌英武,眉宇间俨然有股过人的气概,那双不可测的黑眸不见半分情绪,教人觉得既是神秘又是可怕。
此刻那位英武的男子正转身看向她自己,王夫人年虽已过四十,然而看见这般难得一见的俊帅儿郎,四目稍一相接,不觉老脸微红些许的害羞起来。
“这位必是王大哥的情挚爱的红粉知己,王夫人了吧?”这男子一开口,声音温文沉厚,自持内敛。
当下,王夫人先前的疑惑已全然消失,世上只有一位王爷有如此这般身手能吻合眼前这名英雄了得的男子形象。那正是年轻英武,少年得志,行事又以老成持重、事稳若泰山,而闻名于天下的济南王爷司徒烨,年才过三十已屡屡立下大功,到目前为止已得封地万里,赏赐无数。听说就连当今圣上对于这位王爷所说的话,都十分器重而且仰赖。
过去曾听王兆相公说,他能有今日也全仰仗济南王爷之助。当时王夫人心中就想,不知能否有这荣幸会一会传奇的济南王爷,不料今日竟得如愿。
“妾身这厢见过王爷。”王夫人徐徐弯下身,福了一福。“想不到济南王爷百忙中竟有空来到开封府一游,久仰王爷年少英雄,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嫂子真会说话。”他微微一笑,眼中并无得意神色,只是淡漠的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拘泥礼节。我称呼你一声嫂子,你喊我一声烨弟……”
“不、不,那怎么使得。”王兆话没听完已经摇着手说:“王爷现在的身分今非昔比了,怎么可以这么称呼呢?”
“我这趟轻装简从下河南,不想劳师动众。王大哥硬要称我为王爷,岂不是明白告诉人家,我是个游手好闲整天无聊没事做的懒王爷,才有空闲在大江南北东晃西逛的。”
“小的岂敢。”王兆忙说:“那我们该怎么称呼王爷呢?小弟这二字绝对使不得。不如……”
“喊我们大哥为司徒公子吧。”跟在一旁书僮打扮的少年郎,迳自笑开爽朗粗犷的脸,一口白牙闪闪,“这样谁也不必担心失礼不失礼。”
王兆这才注意到王爷身边这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同样高大的身形、剽悍的身躯,只不过脸上比沉稳内敛的司徒王爷,多了分未脱的野气与稚态。像是随时都要与人较量的模样。
“这位又是?”王兆疑问的拱拱手。
“小弟见过王兆王大哥。过去王大哥在爹的营下曾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是我们司徒家的好兄弟。”司徒烨介绍说:“王大哥,这是我家中排行最小的三弟,你忘了吗?过去你曾见过几面的,司徒宛。”
“啊,宛公子。”王兆又一个低头,“我真是眼拙了,没想到当年襁褓中的小公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司徒老爷若是地下有知,一定甚感欣慰。”
“王大哥,看你这么文绉绉的说话,你以前真的是我爹爹营下那持大刀冲前锋的军士吗?”司徒宛还是笑说。
“这、这……”王兆心想,兄弟两人真是天壤地别,一个宛如天上飞龙,待人行事神秘不可测,而弟弟就像地上的猛虎,一不小心就会让他那副利牙咬噬殆尽。“小人的确是……”
司徒烨摇头一笑,严肃的面容多了分温暖,“王大哥,这小鬼和你闹着玩的,不必理会他。他生性皮些,喜欢笑闹。”
“喔?是是。”一想起自己这么说,岂不对司徒三公子有点不敬,又忙摇头说:“不敢,不敢。”心中暗道,先前屋顶上恐怕也让三公子笑话了。接着他抬起头说:“王爷这趟来到河南是为了……?”
司徒宛突然从鼻孔内喷出好大口气儿,“哼,还不是为那个忘恩负义的狗皇――”
“三弟。”冷地一声轻喝,司徒烨冻脸结霜的看了他一眼。“不许你胡言。”不满的司徒宛撇开了脸,回以愤怒但压抑的“哼”声。
“没什么,我这趟主要是往应天府去面见皇上。”司徒烨缓缓脸色,告诉王兆说:“途经你这儿,想来探望一下老朋友,却不料你府内门禁森严。本来是可以正式投帖来访,但夜已沉又不想惊动诸位。所以使了点不入流的功夫,和令弟两人做了梁上真君子,偷闯入府内。”
“啊,让王爷多费工夫了。”王兆这才明白,“差点把王爷当成窃贼宵小,属下真是该死。”
“我们行迹本来就可疑,怪不得王大哥。”司徒烨稍一顿,“对了,我方才在屋顶上听见嫂子与大哥为某件事烦忧,若是有我帮得上忙之……”
王兆一听差点没有下跪痛哭,这不是上天派下来的救星是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济南王爷文武双全,论智谋与机辩,论武功与身手,都是全天下数一数二的能人。他有了这么一座靠山,就算再厉害的江洋大盗他也不怕。
这么一想,他不觉双膝发软,拱着手连连说:“多谢王爷愿意出手相助,多谢王爷。”
司徒王爷毫不摆架的婉言宽慰了他几句,等听完王兆神情气愤的叙述着那班盗匪如何胆大无行,丝毫不把开封府侍卫们摆在眼中,如何投书通报借玉麒鳞的事,一件件说完之后,已经去了大半时辰。
“哼!这些家伙要有胆子来,肯定要他们栽在我的手里头。”司徒宛首先发难说道。“我生平最恨那些做没本钱生意的家伙,见一个我砍他一个,来两个我杀他一双。”
一旁的司徒烨只是微微牵动唇角,半点也瞧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王大哥,那几张纸签可否借我观看一下?”
“当然。”王兆迅速取来纸签。
司徒烨凝神观看半刻,若有所思的对着厅外眯起一眼微微笑道:“好笔法,好字。”
“唉呀,大哥,又不是叫你看这篇字漂亮不漂亮。我就不信那些盗贼能写出什么好字来?”司徒宛大声嚷着。
王兆心中只觉好笑,司徒三公子的确还不够成熟稳重。遇事急公好义本是好事,但凡事莽莽撞撞,只怕成事不足败事……余矣。唉,足以证明三公子还是差了王爷那么几年的修行与历练。
司徒烨也不对小弟说甚么,他折收起纸签交还给王兆,和颜说道:“放心吧,凭我与王大哥这么多年的交情,玉麒麟绝不会弄丢的。”
“凭济南王爷这几句话,王某就像吃了定心丸,再也不担心了。哈!哈!”好不容易能宽慰的王兆,开怀大笑了数声。
“那还用说吗?不用我大哥出马,我拍胸脯给你保证便是。如果这玉麒鳞弄丢了,我司徒宛三个字就倒过来念。”
没想到这句话刚落定,屋外就响起一阵嘻嘻笑笑之声,“喂,不奇姊,宛徒司这名字可好听得紧了,人若念得快一点就叫万徒死、万徒死,我喜欢。”竟是软软甜甜的女儿声。
“万徒死,岂不是说千万的徒子徒孙都该死,哇噻,这人诅咒自己也就算了,干嘛连自己的徒子徒孙都牵扯下去骂呢?不怪姊,你说这人是不是太蠢了一点。”另一个年轻幼嫩的声音又道。
“说够了,人家又蠢又笨喜欢糟蹋自己子孙又关你们两个小妹啥事。”殿后的女声最是清脆好听,甜中带柔,柔而不腻。直透人体五脏内腑而来,若用这声音去唱歌,想必有如黄莺出谷。
“是不关我们的事。”头一个又接道:“不过这开封府大老爷也不怎么样嘛,找来帮衬的人物更是尔尔。什么王爷不王爷的,我们可没放在眼里头。听说王爷们都是些不管事的大草包,平日只知吃喝嫖赌玩女人喝酒,我倒想踢踢几个草包。有一个踢一个,有两个我踹一双。”
听到这里,司徒宛的腹中火已熊熊烧起,起初他还勉力提醒自己不必与这些娘儿们一般见识,却没想到她们一人一句说得越来越不像话。最后竟用他自己的话调侃起他来了。
“大胆狂女不知所云,让我给你们一点教训。”说着他就要跃出屋外,不过司徒烨却一手压住了他的袖口,暗示的扬扬眉要他稍退。
“姑娘们是哪个道上的?”司徒烨客气的说,声音既平又稳,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道上?不奇、不怪姊,什么是‘道上’来着?”幼嫩的说。
“道可道,非常道,天道地道鬼道人道我就是正道。”原本玄妙的话让这女子软甜的嗓音说得可笑,“不奇姊,我们是什么道?”
黑暗间,只听一声嗤笑,“胡说八道。”
厅内的众人都被这么一声回答给愣了一愣。只有司徒烨展开了少见的微笑,“好个胡说八道。现在你暗我明,姑娘可是要来盗宝的?”
“哎呀,人家当我们是小偷来着。”软甜的女子说:“不玩了、不玩了。”
那声不玩了,孩子气已极。明明是极女人的声音,却说不伦不类的孩子话。反而让大家觉得骇怕,觉得里面阴气森寒,夹枪带棍。
“我们走吧!”声音最是好听的人说:“可别让人误会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三人未免太来去自如了吧!果然济南王爷开口说话,“姑娘们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也不向主人打声招呼,未免太过没礼貌些!”
不奇听见厅内那人这句话,不觉挑高了眉毛。她们姊妹今晚刚吃了顿饱饭,一时兴起来这开封府探探路,刚翻几个身跃进庭中,轻松避过开封府那些脓包巡捕,居然让她们探得了开封府知事搬来的救兵。
若说没有好奇,那是假的。不奇于是和两位妹妹藏身在厅外墙角,打算瞧瞧这救兵有多大的来历。
头先听得那老知事口口声声的王爷东王爷西,不奇心中也和不怪有同样的想法。常人皆说那些王公贵族一得了名利,个个都像是豺狼饿虎,只知抢地榨民,搜括民脂民膏,不干半点正事。依她看,“王爷”都不是好东西吧!
存了这个偏见,不奇对于那些救兵自然没半点好感。隔着一个厅的距离,她们姊妹附耳于地听着那些人的对谈。
王兆满口恶言,听得已经教人不舒服,尤其是不怪脾气最大――一听见人家要杀要砍死她们,脸色且青且白,离冒火发飙不远。这也是不奇为何没有阻止她与平凡妹,一搭一唱杀杀敌人威风的下马威。
不过……不奇想起那人赞道自己书法了得时,那特意看向厅外的一眼,仿佛已看透浓浓夜色,明知她们姊妹藏身之。不奇心中微一凛。看样子这个王爷也非真草包。她眯起眼在心中画下一记,此人得万分小心应付。
“不奇姊,人家请问我们礼貌呢?”不怪对她发愣不解,一顶肘说:“我们该怎么办?”
回过神来,不奇微微笑了,恭声说:“今夜儿我们手上既没带礼也没带名帖。怎么好跟王知事王大人打招呼呢?恐怕还是等咱们赶明儿备齐了大礼,再上门前来拜会。”
“姑娘客气了。”里头依然是那毫不起波澜而具威严的声音,“既然来了,又何必再回去呢?多走多累这一趟,没道理。既然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何必如此拘于小节?”
你算哪门江湖中人?不奇道:“假如我们硬是要走,你又如何?”
不奇这句话说得有点险,但她心想:与其和你在这儿打暗语,倒不如大家手上见见功夫,看你留得或留不得我们姊妹三人,一方面也好先为明天做点计画。万一这王爷比她想像中要厉害,还有时间早些变动计谋。
“那恐怕我要冒险一见诸位的庐山真面目了。”
刚听得他话出口,不奇立刻低声告诉身旁的两位妹妹,“撤。”
她们姊妹三人自幼相,心灵早就相通,三人习气只要稍一暗示,不需言语也能知其左右。不奇一声令下,三人竟各自往后中、左、右三路离去。敌人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无法同时分身赶往这三飞奔。
平凡钻天入地遁走的功夫最强,不奇才眨眼便看见左边的平凡已窜进地表杂草小树内不见人影,在右首武功最高的不怪也已经跃上两个树头。两个妹妹应当能全身而退,不奇自己却反倒故意缓下脚步。心中打定主意要与来人会会手。
但觉一阵风过,不奇前方已赶过一条黑影直往不怪的方向奔去,黑暗天色中只听见不怪站于树梢扬手打出一把散飞镖迎透着月光恰成点点星光,甚是美丽。那道黑影,现在已看得清是个高出常人许多的高大男子,虽站于地面,但袖袍一扬,所有的镖竟自消失。这手接镖,那端暗器不住发出,眼撩乱之际,不怪已经陷入颓势。不奇只得转掉身子前往相救。该来打的你不来打,不奇心头气道,光去追我不要你去追的。
这句话若是说出口来,还以为是姑娘家吃醋呢!不奇两三个纵身已经跃到那人身后,她使出小擒拿手与对方缠打,只为让他腾出空来放走不怪,不奇自己就算落到了敌人手中,也无所谓。
这可不是不奇胆子大些或是功力强些。只不过她向来能运用脑筋在最危急的时候脱身而出。她师父对不奇就是这点满意。奇婆婆常挂在嘴巴上的一句话是:凡人总以为武功高强有什么了不起,殊不知真正高手过招之间,没有灵活善变的脑袋是不行的。硬碰硬,强碰强,只是下等人的比试。
心思转动之间,不奇与对方已经连连过了二、三十招,而那人的另一端则还在与不怪的暗器搏拚。他一人对她们两人,竟是悠哉自得犹有余力。不奇在这时就已经知道就算她们三姊妹一齐上前,也不见得能拚得过他。起码在武功上不能!显然他目前只是与她们两人玩玩,连全力都未见得使出。
这真是她们三人首初尝的败绩。虽然奇婆婆经常告诫她们江湖险恶,高手如云,不能等闲视之。但是她们五年来每年出山一,都不曾碰到什么顶尖的高手,也养成了她们对自己武功能力太过自信的态度。
下我回去,一定要更虚心的向婆婆请教。不奇突然在心头窜过这个念头。习武之人常有的好胜心,不免影响了她天生无贪无求的本性。
“啊!”
听见不怪发出的呼声,不奇分神一眼望去,竟是她被自己抛掷而去的飞刀,反射到耳旁,她们三人原都是一身黑衣蒙面而来,这下子不怪的蒙面头罩被削去耳旁一条系带,顿时就要暴露出真面目……不奇想也不想,舍弃所有武功招数,干脆整个人飞身而上抱住那个高大的男子,双手意欲往他双目上一遮。
“不怪,走。”她大喊。
武功高强如他,又怎么会让她碰触到人体中最脆弱的眼部?在不奇还来不及眨眼前,他倒反手一个母鸡捉小鸡的样子,掳住了她的双手不说,顺带抱住了她飞撞过来的身躯。两人在那电石火光的一瞬间,四目交会。
那是一双她从未见过的漆黑眸子,里头似乎诉尽千言万语,却又不起半分情感。炯炯有神的眉宇间闪烁英气,蕴藏着一个神秘的灵魂。她登时被吸入那双眸子中动弹不得,只觉得自己的坠入……坠入……
无法挣开的感觉层层的袭来,不奇困惑的与他凝视着,两人不知对看了多久。直到他突然微微扯开唇角,冷笑的说:“走了一个,还留你一个。你这一招投怀送抱,不但是我前所未见的招式,也是最有效的。只不过,难道你没想过这样一来,你自己就被牺牲掉了吗?”
意识到还在他有力双臂的禁锢中,不奇在面具下的脸儿烧红,两人如此接近,她都能嗅到他身上传来的一阵淡香,揉合着新鲜清草与男子气的感受。
强自镇定下来,不奇回答:“男女授受不亲,请公子放手吧?”
“你自己投到我怀中不说,现在却又叫我放手?姑娘好生自私。”他那几句话说得轻薄,但眉目之间依然是冷淡淡的,讽刺多于调笑,“恐怕你没这么容易脱身吧。”
“公子说的没错。你这两条臂膀像铁条似的勒着我,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可是你若不松开小女子我,那可不是活生生要闷死我吗?”不奇在面罩底下的双眼眨啊眨的,自他强烈的目光下勉强找回一点理智。可不能被他这怪人迷昏头,此人是荒淫无道的王侯将相之流。
“那是姑娘的面罩裹得太紧了,我来为你揭开!”他话一说完,大手一捉――灵巧格开不奇反抗的小手,易如反掌的拉扯掉不奇的黑面罩。
冷冽的夜风吹上不奇的热面孔,凉咻咻地。
炽热铁黑的眸子抚过不奇的小脸蛋儿,火辣辣地。
月光光,心慌慌,不奇与他两人立于树下相对无语。一个是惊,一个是喜,心中都有那么一点点如痴如醉的滋味儿。
第三回
不管司徒烨出手揭下那黑面罩时,原本预期见到的是什么样的女子,在他出手后,那些预期都已不再成立。
她不是他所见过最美丽动人的女子,皇上的后宫嫔妃三千,与他自己王府内所纳的数位小妾们,都可以找出比她的容貌更甜、更美、更具女人味的女人。那些女人不会半夜偷攀过知府衙门,不会与陌生人在黑夜中交手,更不会为了救自己的同伴而投入敌人的怀抱。
司徒烨不自觉的微笑着,他想自己府中的那些小妾们――要求她们倒盆水都像是劳累了她们。好似一群养得白白胖胖的小家猫。
“你笑什么?我脸上多了个鼻子吗?”
这一位――可以说是野性未驯的小野猫了。他心道。
司徒烨黑眼灼灼的往下移到她与自己紧紧相贴的娇躯,光只凭这点触感,他这个情场得意的老手已肯定得知,这位姑娘的身段是纤合度、凹凸有致,虽练过武但没有让她粗手粗脚,反而能感受到那紧绷的年轻胴体,正对他男性壮年知觉复苏的身体散发诱惑。
头一他内心中干涸已久的情感有了丝反应。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司徒烨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一个既柔且刚,动如狡兔、静如子的女子,一个会为同伴安危而牺牲自我的道义女子。在她秀丽雅致带分活泼的脸上,有双他见过最是大胆晶亮的眸子,它们一眨也不眨的直视他审视的眼光,半点都不退缩,勇气堪与许多男子比拟。
他可读出眸子里的困惑与紧张,但也没有错过藏潜那簇跳动的火,精灵古怪的火,现在正不断的喷火中。
“你该不是没见过姑娘家吧?”她嘲讽说着。
“姑娘家我是见多了……”司徒烨故意露出了点讥笑,“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言下之意是指她的言行举止与模样半点都不像个姑娘家。
她晕红了双颊却是恼出来的,她心知肚明他说的话中话。昂起了下巴,她挑挑眉说:“少见多怪。”
司徒烨缓缓的伸手上前,以单指执起她固拗的下巴,“我是少见多怪,但我不会介意多看上你几眼。”
猛转开脸,她想要挣开他那侮辱人的手指,司徒烨稍一使劲便制住了她的蠢动。一双手被反剪在他的大手内,锁在背后,整个身子全让他抱得牢不可破。正常的情况下,司徒烨自然不会对一位姑娘家如此轻薄无礼,但是他们目前可不能说是正常情况。
“无耻。”她最后啐道。
司徒烨反而笑了。“姑娘家就是姑娘家,打不过就要逞口舌之能。”
“你!”她气不过。
“我?”他反一语。
吸口大气,她以平静下来的口气说:“你捉着我,要杀要剐便罢,不然就速速放我离去。”
“我既不杀也不剐一个女人。”司徒烨冷淡的笑着说:“不过你这份勇气可嘉。我捉住你是为了什么,你应该也很清楚。”
“我清楚什么?”她睁眼说。
他收起笑容,“图谋开封府御赐宝物的,就是你们姊妹三人吧?”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她瞎话。
“好,你现在可以听不懂。”他好整以暇的点着头,“在下倒要请姑娘一同回转知府衙门中,我们可以慢慢审问你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就从你夜闯知府衙门的居心何在问起。”
“我们乡下人刚进城,半点不识路,不小心闯进了知府门内,那又有何罪可言?更谈不上居心。”
“好个伶牙利齿。”他赞道:“和你的书法一样俊俏。”由于他既不是问也不是批评,这一下倒令不奇无话可答。他如何能肯定那纸签是出自她亲手呢?这根本不可能判断出来,他俩又从未相识,何识得笔法?不奇决定闷声不吭,不加以否认也不承认他说的话,要教他无计可施。
“不知道等我一件件除下这些外衣,让你‘袒’诚相对,你的伶牙是否就会收敛一点?”
这句话他说来平淡已极,像是家常便饭。但不奇却听得脸红心儿跳,他竟敢威胁要脱下……不得动气,动气是兵家大忌。她得沉着的找机会脱身,“你这人半点诚意也没有,要我除衣自己却不先动手脱掉,当真有‘礼貌’!”
“要我脱衣有何难?”他满不在乎的说:“只怕你要我脱了衣服,没有代价是不能让我再穿回去的。姑娘不怕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不奇知他调笑自己不经人事、害羞。“就怕你不够看,让别人比下去了。”难道她生得一副没男人要的模样吗?
这种话,换作对别的男人不奇都无法说出口,但是此人傲慢自大,从一开始就没使出全力把她们姊妹看成是对手,一张像石刻的脸半点情绪都瞧不出来,让不奇怒气横生,也顾不得合宜不合宜,挑衅话就出了嘴边。
“听姑娘这么说,你想必经验丰富,见‘多’识‘广’。”
此话分明耍尽讽刺之能事,想也不想,不奇低矮了头就朝他下巴撞去。
先前她双手已被反剪于背,现在她只能以头壳充当点武器。怎知他早有防备,当她低头之际他已侧转过半身,让不奇猛地往侧边冲去,再经他轻轻一扯一拉,不奇当下便被锁进他与旁侧的大树之内,恰巧形成天然的三夹饼,外层是他,中间是自己,身后是大树。
“既然姑娘如此盛情,对在下青睐有佳,频频‘头’怀送抱。那么我也不便推辞了。”他低下头近在咫尺,说话时热气不住骚动着不奇的耳根,一阵古怪的臊热在她体内东窜西流,弄得她好生尴尬,又是怒又是羞。
“让我出去!”她踢动着双腿,捏着拳头抗抵他逼近的高大身躯。
他低笑着,“认输了?承认自己说的话都是假话?”
“不。”不奇立刻直觉说。
“好极了。”
那句话说得极轻,却听得不奇一凛。当她还来不及反口悔认,他居然一张口含住了她珠润小巧的耳垂,富有韵律的吸吮起来。从来不知道男女之间微妙情愫的不奇,双膝在那一瞬间瘫软如泥,顿时站不住的靠往可恨的敌人身上。
他亲密的揽住了她的腰儿,口中兀自顽皮的逗弄着她的耳后根,一面低语着,“你是不是来偷盗宝物的?”
喘着热气,不奇试着凝聚她胸中怒气忘却那陌生的情火,“不是。”
“好硬的嘴巴。”他低声笑了笑,一点也不恼怒。一边说他一面移转了细吻的方向,转战到她露出一小截的颈项上,照样又是吸吮又是咬啮,轻柔的力道让她无法忽视,却又不感疼痛。
“快……快……住手。”
危险的陷落,可怕的喜悦。她再感受他强大宛如旋涡般的吸引力,他现在所做的将会毁了她所有,让她再也寻不回自己。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隐隐作痛?为什么会呻吟?他碰触到她的胸前时,那阵猛烈爆炸的火焰何以那么眩目?
“告诉我你的名字。”他命令,双唇隔着布料滑向她胸前。“你是谁?”
他让她狂乱,每一道他烙下的印都交叠着她的喜悦与羞耻,她可以感觉自己的抵抗正瓦解。他也知道!
就在不奇转开头,拚了命的想寻回自制之时,他自她的胸前抬起头来,初见时他那双乌墨冰冷的黑眸,现在染上一片雾蒙水气,氤氲和缓了他原本严肃的容颜,“我要的只是你的名字。”
现在她整个人、整个心都空白了,她对自己的控制力就在那双懂得催眠的双眼下,逐渐消逝。她微张开嘴说:“不奇。我叫不奇。”
“不奇?”他俊美的双唇抿了抿,“你是我有过最奇怪的女人,却名叫不奇。”
“我不是……”不奇原想回答她不是他的女人,但她刚说了几字他的唇却间不容发的覆了上来,他这举动出乎意外,惊大了不奇的双眼,她闷声在他唇下抗拒着,她不要感觉他那霸道的舌头……他正用邪恶的下流手段在她口中胡作非为!
察觉到她的惊慌,他抬起头来,“你以前相好的没有好好教你吗?或许你的经验还不够多!”
迸流出的泪水正在不奇眼眶中滴溜溜的打转,她根本没经验,这人蛮横粗野,她怎么会……怎会让他迷去了魂魄!
“大哥!大哥!你在哪儿啊?”
远一声男子的喊声传来,引去了他的注意转过头,不奇哪会放过如此良机,她用力的朝他身上最脆弱的部位屈膝一撞,只听得他低闷了一声弯下腰去。她顿时间就获得了自由。
不奇迅速的攀爬上树头,身后的他却还不肯放弃的出手追来,两个起落两人竟只差距半个手臂,她听到呼呼风声与那沉重的脚步声――想也知道他还于疼痛难当的情况。但是这样还能苦追不舍?好,倒要看你捉不捉得到本姑娘。
在他堪堪捉住她衣带千钧一发之际,不奇突然自己解开衣带,让他扑了个空,紧接着她用力扯下黑色外衣……
司徒烨以为自己捉到那诡计多端的野猫,却发现他握在手中的不过是她的衣带,更没想到她竟在他面前宽下外衣――
黑色外衣底下还有一件她平日穿着的青布衣,但黑外衣在她手中三两下挥成了一块大布,原来这衣服是设计来可当武器的,穿着时不觉得,等脱下了才发现它是整整一片布裁成的。不奇就以受训多日的手法朝后飞打过去,宛如一道黑墙直兜头往他袭去――就这么一挡一拉间,不奇已经得到她脱逃所需的时间,顺利的往几尺外的林内奔跳而去。
而另一头,司徒烨好不容易除下头上的黑布,后头赶上的司徒宛也已经来到他的身旁,发现自己兄长正望着西北方眯着眼发着呆。
“大哥,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出来这么久?那三个鬼丫头捉到没有?”
司徒烨没有回答三弟连珠炮似的问题,低头凝望着手上那片黑布。
“这是什么布啊?”
司徒宛也注意到了大哥注视这块布的神情透着古怪,伸手要拿――却被他大哥给格开,并且三两下的折收成一条长布,缠收在他的袖内。
“回去吧。”司徒烨说。
还搞不清事情来龙去脉的司徒宛也只得搔搔他那无用的脑袋,乖乖跟着大哥回知府衙门内去了。
不奇才刚回到客栈,不怪与平凡已经急得快跳脚了。她们两人一拥而上,一个左一个右的夹住不奇,“不奇姊,你终于回来了!你还好吧?”
白着脸,不奇勉强自己展开笑容说:“当然,那些脓包、草包王爷怎么能把我难倒?我这不是安安全全的回来了吗?”
“还说呢!瞧你连‘金蝉脱壳衣’都用上了,可见得那家伙还真有那么点功夫。”不怪先倒了杯茶水递给不奇,然后坐在她身旁说:“从我和他交的那几手看来,他的武功和婆婆们有得拚比。我则还差得远了。”
平凡一张小脸垮下来,“这可怎么办?半途多了这个程咬金,我们又打他不过,要怎么把玉麒麟抢到手呢?我们起初计画硬借,我看也行不通了。”
“我看要靠不奇姊姊的神机妙算才有办法过这一关了,对不对?”不怪信心十足的看向不奇。
可是不奇一动也不动,双眼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平凡伸出五指来在不奇姊眼前张了张,还是没半点反应。她与不怪两人好奇的对看一眼,又动作一致的转头看着不奇。哇,不得了了,不奇脸上突然冒出火热热的红晕,像天边晚霞一样煞是好看。想当然,不怪与平凡哪有心情去想这时不奇的脸蛋有多艳丽,只以为不奇是中了毒或是被打出了内伤,病得满脸通红。光这样想,她们急都急死了。
“不奇姊!”两人一起叫喊着,“不奇姊,你怎么了?”
被两人这么一吼,让不奇那忘魂丢魄的表情全吓飞了,整个人也才回过窍。
“甚……甚么?我没怎么样呀!”她双颊红晕稍退的说。
“可是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是不是那个千刀万剐的什么烂王爷用毒伤了你,若是如此,就算要赔上我不怪这条命,我也要前去找他拚命!为不奇姊出这口怨气。”不怪立刻捉起客房内挂着的一柄宝剑说。
“我也去!”平凡一张小脸也是气愤填膺的。
不奇忙摇着手说:“不、不,我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你们不必冲动!”
“那为什么你突然间发愣?我和平凡在这边唤你好几声,你半点反应都没有,还有,你的脸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红起来?”不怪嘟起嘴怪道。
“对呀,像画上去的。”平凡也说。
“不奇姊,你可别瞒我们。你助我逃走之后,那个王爷捉着你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怪心思难得细腻的问道。
这话一问,不奇脸儿又红了,“别再提这件事,过去的就过去了。”她取出藏在贴身衣袋内的一块黑铁令牌,“不怪妹妹,我想目前计画有所变动,不如找些人手来帮忙吧!这块捡来的天山帮帮令,又可以派上用场了。”
“计画有变动?这么说不奇姊你已经想好要怎么拿走玉麒鳞?”不怪接过令牌说:“我们要怎么对付王爷那伙人呢?”
“山人自有妙计。”不奇心想,她非要从那傲慢、无理、放肆的家伙眼底下,大大方方的拿走玉麒麟。这不光为了应付婆婆们的小比试,也是她与傲慢王爷的角力。这一,她要加倍讨回他施加在她身上的耻辱。
让他知道任意轻薄姑娘家,没那么便宜又简单。
“喂,我说你看见自己徒儿被一个无耻狂徒轻薄,还那么沉得住气啊?居然不出手。”怪婆婆那双小圆眼珠在奇婆婆身上绕了绕,“要知道,好歹我们也养了她们十几年,就像自己孙女儿似的,看见孙女儿被男人欺负……”
奇婆婆打鼻孔里喷出了口气,“我看不奇还挺喜欢让男人抱在怀里头的,干嘛多费劲出那分拳脚功夫。再说,我相信凭不奇的脑袋,她有的是办法自那家伙的手中逃走,你看看……这不是让那家伙吃了一鼻子灰吗?你有时间调笑我,不如看看自己那位乖徒弟,不怪这可真是多靠了我们不奇帮忙,否则那两三下……”
奇婆婆话没说完,怪婆婆已经一个气闷,哗地出手就是两拳迎面招呼,奇婆婆也不甘示弱,举起她那出了名的龙头拐杖格挡开来,两人就在客栈屋顶动起手脚来了。即使是在这样不方便的地方动手,两人还是打得不分轩轾,分不出上下。
“妙啊,妙啊,原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妙在这里,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比了。一定是我那可爱又滑溜的徒弟会取得那玉麒麟。”头发半黑半白,脸也半嫩半老的爿婆婆抽着水筒烟斗,呼呼有声的笑着说。
奇、怪二人听得此言,竟也不需停下手上的招数,只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各自都把打斗方向转到爿婆婆这边,一个棒子打过去夹带着虎虎掌风,眼看着爿婆婆就要被打倒,她却又轻轻松松的向后一仰,俐落的翻了三个斛斗逍遥远去,间夹着一串嘻笑之声。
追过去的奇与怪两位婆婆,也笑将起来,只不过片刻的工夫,三人已经消失。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这一天王兆这知事坐立不安,虽然前面济南王爷已经答应要助他一臂,不让玉麒麟被夺走,他也以为自己稳能躲过此劫,但是想起昨夜儿闯来的那三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目中无人来去自如的模样,王爷亲身追出竟也没捉到半个――一思及此,不由得他冷汗直冒。
结果他自大清早起床后,心窝就没一刻是安宁的。总像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直打架。担心归担心,府衙的公事也不能荒芜,在忙碌的审案与调理过程中,大半天也总算是相安无事的度过了。
一天有惊无险的度过,知府衙门刚关上,王兆就垂下了肩头松口气,回转到知事府内。
两位贵客正坐在厅内喝茶。济南王爷手上还持着一本书卷,气定神闲,一点也没有紧张或是忧心的神态。看到王爷这么笃定,王兆倒是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了,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竟为了这一个胆大的偷儿烦闷。
想起以前跟随着司徒老爷与王爷战场厮杀、打拚的情况,过有一天没一天的玩命日子,对死字半分都不在乎,果真是人越活越回去,胆子越老反而越小。他摇着头走进厅内。
“两位公子好。”
司徒宛自他耍练的五柄飞刀中转过身,“王大哥好。”
凝神看书的济南王爷也对王兆点个头说:“知府辛苦了,是办案子有什么问题吗?你神色似乎有点……沮丧。”
“王爷真是好眼力……不,该改口为司徒公子才是。”王兆走进厅内,坐进老位子说:“老了就是老了,方才小的我感叹自己和过去大不如前了,为了偷盗御赐宝物这等事,镇日不得安眠。哎,反正是贱命一条,了不起让皇上砍头便是,何苦这么想不开呢?”
司徒烨明白王兆大哥的心头想法,过去出生入死为皇上打下一片大好江山,何尝畏惧过死亡二字。“大哥想得多了,要知道大哥不再是孤家寡人,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命可以不顾,却不能拖儿累妻。你现在为这件盗宝之事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王爷――司徒公子说得是。”摇摇头,王兆说:“罪连九族,九族!”接着他又重叹一口气。
司徒烨收起书卷微笑说:“王大哥尽可宽心,昨夜与来人交手后,我心中已有几分把握。相信玉麒麟不会落入盗贼之手,不过,倒有件事要向王大哥商量。”
“别说一件,公子就说是百件、千件,王某也答应下来。”
“若是捉到那批盗贼,我希望能交到我的手中,由我来置。”
“这……”王兆一愣,怎么也没想到王爷所提的竟是这样的要求。“王爷要那些盗贼有何用?那些江湖人士阴险狡诈样百出,万一误伤王爷或是做出任何不利王爷的事,那……王兆如何担当得起这重罪?”
司徒烨只是淡笑说:“我自有道理,王大哥不必为我操心。”
“是,小的明白了。”王兆嘴巴上应道,心中只怕连一分都不明白。
他们又讨论了几件审理过的案子,王夫人便差遣婢女们来请诸位爷吃饭了。天色此刻已经暗下,王夫人特别安排大家到知府内一座雅致的园楼阁用餐,徐徐的凉风吹走日间的闷热,院内栽植许多名贵的洋与本地,从各色牡丹、芍药与水仙到南洋的野兰,点缀出万紫千红、香气四播的美丽世界。
他们刚入座,门外便急忙奔进来一位守门的小兵士,“大人,大人,不好了。”
王知事站起身来,皱着眉说:“有什么事大呼小叫的。”继而想起,“是不是有人来偷……”
“不是的,大人。”兵士已经先忙摇头,并说:“请你到大厅看一看。”
大厅是整个知事府内最宽敞的一,现在却挤进了二十名大汉,每两名大汉各担挑一口箱子,一看见王知事来到厅内,所有大汉整齐画一的动作将箱子放下,并有一位身穿青布衣手持青笛的年轻人走上前,拱手对着王兆说:“这位想必就是王兆王知事吧?”
“正是在下。”他回以一礼。
年轻人又继续说:“本帮内有三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仰慕知事勤政爱民已久,特地遣河南支二堂主耿青迪送这十箱薄礼来,作为初见面的礼数,这厢礼轻情重,还望王知事不弃嫌收下它。”
“这个……”王兆面有疑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推辞。他与江湖中人素无往来,突然间冒出来这些大汉,个个身壮剽悍,都是练家子。不想得罪,却也不知该如何拒绝起。
“王老爷就别推辞了。在下告退。”那位持青笛的年轻人话才说完,二十名大汉退得无声无息,才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出了门外。连守门的兵卫们都来不及拦下来人。
司徒宛在一旁早已好奇心大起,他动手便要掀起其中一箱。
“且慢!”司徒烨想阻止却还是缓了一步。司徒宛已经看着箱内奇珍异宝咋舌起来。只见那箱装盛有十颗巴掌那么大的夜明珠,颗颗浑圆晶亮、温润可爱,在灯火通明的厅内,犹兀自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暖暖光芒。
“这些人的手笔倒还不小。”自幼王府内什么珍奇宝物没见过,司徒宛讶异的不是物品的名贵,而是想不到江湖中也有如此富豪人士。他接着又去翻另外一箱,竟满满是女人家用的珠翠玉搔头、环搭与耳等等东西,没有一样不是以上等珠玉精镶而成。
光只这两箱,估价也得上百两银子,若箱箱都是如此,岂不等于送了千两的见面礼?
“够了。”司徒烨制止三弟,“莽莽撞撞,想也不想,动手就翻礼箱。你有没有想过,这些箱中若是被下了毒粉迷药……”
司徒宛遭大哥这么一骂,不觉吐舌缩手。王兆这才想到这可能是那帮盗贼送来的礼,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大人,拜帖到。”门外又一传令兵带着一封信帖,必恭必敬的递交过来。王兆压下心头的愤怒,伸手接来,只见上面果然是熟悉的绢秀字体书写着:民女不奇、不怪与平凡,拜见。
“这是什么荒谬的名字,存心开玩笑愚弄老夫不成?”他怒道。司徒烨近旁一看拜帖,唇上倒露了笑容,“请她们进来吧,也该把这事解决一下了。”
“这……王爷认得这三人?”王兆吃惊的张口说。
“昨天才说要备厚礼前来拜访,怎么王大哥记性不好,忘记了吗?”司徒烨走到旁座坐下说:“大哥可别让客人久等。”
昨天……王兆搜寻了一下脑海印象,果然让他记起那三个丫头。“是她们?”他讶异的恍悟,司徒烨则对着他点头一笑。
王兆对着一旁的随从说:“到外面迎客,就说王知事有请。”
看着随从急忙走出去,司徒烨表面依然是那样的平静,内心却有万般思绪起起伏伏。她真大胆,难道真以为这世上没人制伏得了她这只野猫吗?昨夜侥幸脱逃,今夜却还照样的大摇大摆上门拜访。
忆起她柔软的身体紧贴住他颤抖的样子,一双泫然欲泣的惊惶眼睛,双颊还气得发红的俏脸蛋,逐步升高的沸腾热血,司徒烨能够察觉自己对她渐增的占有欲。一个江湖女子,这是他从来没有料到的事。
江湖充斥着盗贼恶棍等低三下四的小流氓,江湖女子也多半豪爽任性,她混身在其中,说不定早已熟悉与男子调情取笑、寻欢作乐、任性而为的日子,未必把他昨夜举动放在眼中。想到这里,司徒烨胸口一紧。
“哇,”司徒宛正要往他身旁坐下,却猛呼一声跌倒在地,双手齐舞、双脚齐张的模样颇为滑稽。“椅子怎么断掉了?”
“坐没坐相。”司徒烨先是皱眉低斥一声,继而一看那张碎成五、六块的太师椅显然是被内力所震断,就在他自己座位之旁。原来是他方才一时气怒,内力不意中激发,将身旁的座椅自内而外震脆,只要人一上座,不留心就会像司徒宛一样摔得四脚朝天。
“贵府真是好奇怪,连张能坐的椅子都没有。”人的声音先飘送过来,接着是阵淡淡清雅的香气,三位姑娘一在先二殿后的缓缓走进厅内。
司徒烨闻言抬起眼来,刚巧看进那双透着精灵古怪的黑瞳内,似水热如火,他心内微笑――这小野猫还在生气呢!否则那双眼不会透着那么亮的气愤之情。想不到不过小小一吻就能让她这么生气?或许她并不像她自己暗示的那么经验丰富吧。
今天小野猫一点也没有野猫样子,身穿淡紫色绛纱对襟短袄,搭上素雅白丝绣银长裙,腰间像时下流行的姑娘家系着银金双色绞织带,带上扣着温润美玉与一柄小小金刀。发式也经过精心梳理,宛若一位画中走出来的临波仙子,全然没有半点江湖味儿。
“民女不奇,与两位妹妹不怪、平凡,见过知事大老爷与两位公子。”她领着身后两位姑娘纤纤拜下。
司徒宛在一旁已经看得两眼发直,连自己还跌坐在地上都不知道。“美,真美极了。”他忘情的赞道。
的确,这三位姑娘容貌风情各异,也都有不同的美感,尤以第二位穿着一身鹅黄衫水绿长裙,就连宫内也难得一见这般姿色。司徒烨突然想起人称京城第一美女的绛国夫人,年轻时和她可有得比?
意想不到上门拜访的是三位年纪轻轻、如似玉的大姑娘,这让原本期待三个穷凶恶极粗野婆娘的众人,都不觉吃了一惊。这之中,只有司徒烨一人是早有准备,没有半分讶异之色。
“希望我们姊妹三人冒昧来访,没有打搅了诸位才好。”不奇淡淡笑说。
“对呀,我看这赐座就免了吧!我可不想学旁边那家伙,一屁股坐下去才发觉自己摔了个狗吃屎。”最美的那位笑吟吟的说:“我是不怪。”
“我是平凡。”这一位虽然不及前头两位来得有魅力,却有股天真浪漫紧攫人心的感觉。“大家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竟没半人镇定得足以回答。
“这些礼,想必是出自三位姑娘的授意吧?好大的手笔。”司徒烨对着不奇问道,口气平常。“所以你们是来自天山帮的。”
“好眼力,公子。”她也不道破昨晚听见的王爷身分,“从箱盖上这小小的单眼标记就能得知这是天山帮的东西,不错、不错。可惜的是,民女和天山帮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详细情形不足为外人道。这点小见面礼,和我们等一下要讨的人情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姑娘们要讨什么人情?”王兆终于恢复了点神智,问道。
“别装了,王知事。”不怪双手抱胸嘟着嘴说:“我们姊妹一路上过来,每天都派天山帮的人连夜送信,累死了他们好几匹快马,摔断了一、两个手下的腿儿,怎么,你现在还是水仙不开――装蒜吗?”
“原来是你们!”王知事跳了起来,手指发颤的对着她们姊妹说:“快、快来人啊!把他们拿下。”
过了半天,还是没多大的动静。
王兆一张脸气涨通红,“来人!来人!”
“别喊了,这位大叔。”平凡顽皮小脸叹了口气,“你的‘来人’早就睡着了,他们就算能来,也都是无用的人。”
到这时,大厅门外来的一个人,却不是身穿官差服装的下人,而是先前出现过的青笛少年,“前辈,我都已按照你的吩咐,将知事府大门关上,所有官差喝到你送的陈年绍兴都已经醉倒,没有喝醉的我们也已经妥当的料理好,不会有人来打搅。外面还有帮内弟兄帮忙把风,一有动静随时禀报。”
这三两下,整个知事府就已经陷入这少女三人所设的陷阱之中。王兆不觉面色如土的说:“怎么……怎么会这样?”
“平日太过闲散,没有防敌之心,就算你这两日拚了命的说要多加防备,他们也是应变不急。连敌人送来的酒……只消说是你赏给弟兄的,他们问也不问就放怀享用,难怪会让我们姊妹有机可乘了,王大人以后可得当心点。”不奇清楚有条理的说着:“得罪了。”
王兆脸色转了两转,看到一旁稳坐的济南王爷,失去那些饭桶无所谓,王爷这个大靠山还在。“哼,你们打玉麒麟的如意算盘这么久,布局这么周密。却不晓得我们有位威震南北,受皇上倚重的高人在此。这个人情恐怕很难讨吧?”
不奇不落痕迹的看向那位傲慢的王爷。哼,知事说的话多半是拍马屁,看他年龄不过三十左右,哪像是跟过当朝皇帝打拚的样子。
昨夜交手,他的确有那么几下子真功夫,但是不奇一想起他对姑娘家无半分尊重的态度,不由得恼火起来。她偏要撕去他那张俊脸上的傲慢与自大,让他知道女人家也不是好惹的。
看他一身黑长袍,气势逼人的独坐在明亮的厅堂内,更加的夺众不凡。为什么上天竟给这样轻薄男子这么出色的外表,太没道理。
“这个人情讨不讨得,就看知事怎么决定了。我们姊妹也不敢强辞夺理硬抢了你的东西不还。本来说借你的玉麒麟一用,十日内就归还。如果你不借……那怨不得妹子心狠手辣了。”
“什么意思?”知事脸色再变。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奇这句话是告诉王兆,不让她们拿去可以,那她们就把玉麒麟弄坏,谁也别留着它。
司徒宛自地上爬起来,“喂,你们这几个娃儿未免太嚣张了吧,拿不到人家东西就威胁要砸了它!那不是吃干抹净还不许人舔油盘子吗?”
不怪又嘻笑着蜕:“啊,这是昨天那个诅咒自己万徒千孙的那家伙吧?我知道,你是怕东西我们拿走之后,你就成了万徒死,所以才这么起劲的说话。”
司徒宛脸上一阵通红,昨夜受她们嘲笑没追上倒也罢了,今天一见又重提旧话,教他一口气如何咽下?说不得,自恃武功了得的他一个箭步上前,霍霍两下便与不怪交上手。
两人平心而论,武功修为差不多,只不过不怪占的便宜是身灵手巧,招数集百家之成,而司徒宛则是老实一套拳脚到底,招招都是全力而发。不一会儿这厅内都是人影窜高窜下,不时飞出一两样瓶与挂画。
“住手!”突然间一块黑布横的打飞,阻开了两人交缠的拳脚。司徒宛看不见敌人,自然也收手而立,看向黑布打来的方向――却是司徒烨出的手。
司徒烨微微一笑,“利用大厅人多的时候,引我那脾气大的三弟出手,当不怪姑娘与他打得难分难解之际,再派懂钻天入地之道的平凡小姑娘去窃盗宝物,不奇姑娘这一招声东击西真是厉害。”
迎上他那灼灼黑眸,不奇脸儿红了红,干笑两声,“好,很好。”想不到这傲慢王爷竟能识破她第一计,“王爷的确见识过人。”
“不奇姊!”平凡自屋顶隐身之翻下墙头说:“他们将玉麒麟换了地方了。不在书房的铁箱中。”
不奇微微点个头,一股昂扬的战斗气自胸中提起,她从来没碰过这么难缠而又厉害的对手。济南王爷的脑筋果然不是普通,她觉得这场比试越来越有意思了。她对司徒烨发出挑战的一笑。
他眉微扬以示回答。
好戏,不奇心想,才要开始。
兵不厌诈 情不厌趣 其用战也贵胜
第四回
“很好。”不奇拍着掌说:“这第一回合,我们算是输了。竟让公子给识破了,我想那玉麒麟一定是藏在本府内最安全的地方吧?”
“哼,还用得着说。我大哥这堂堂……”司徒宛紧急吞下济南王爷几个字,“……高手不是随便就能当的,他的聪明才智还需要你这丫头来称赞吗?”他向后跳回司徒烨的身边,一边嚷着。
“不过,”她也不对这番侮辱的话生气,“事情还没有结束。”不奇温柔可人的笑说:“知府最后还是得把玉麒麟交出来。”
“你想得美!”司徒宛啐道。不过,一旁的司徒烨却眯起眼来。
不奇向不怪点个头,平凡和不怪就消失在大厅门外。其他吓得手脚都不敢乱动的小婢女与侍从,都站着直发抖,连向外追过去瞧瞧的胆子都没有。
“哼,”司徒宛突然凶狠跃上前说:“现在只剩你一人在,我用一根小指头就能把你扳倒。看你们还能耍什么毒计。”
“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问问你身后的那位高人,为什么动我不得?”不奇胸有成竹的说。
“大哥?”司徒宛转回头,王知事也好奇的看着王爷。
司徒烨的回答却是扬手朝不奇的身上发了一只藏于袖中的飞镖,飞镖去势极慢,看得出意不在伤人,因为连三岁孩子都能躲得过,飞镖在接触到不奇的袖口后,就被她反打了回来。司徒烨并不空手去接,只是接着飞标靶后的小红巾,捏住它的去势。
众人只见原本银白的刀刃,现在已成了赤红红的一片。“赤蝎粉!”司徒宛惊跳起来。“她衣服上都是赤蝎粉!”
不奇在嘴角漾开一朵得意的笑容,“小公子可要感谢你大哥的这一镖帮你免去一场剧痛难当的苦头。只要你摆一根指头到我身上,你身上皮肤就会开始发痒作痛,直到你捉破皮流出血,体无完肤为止。”
“这赤蝎粉与身体一接触就会毒发,”司徒烨声音中也升起些许敬佩之意,“姑娘如何穿得住这身衣服,倒是让我觉得讶异?”
不奇瞧他问得正经八百,不觉想炫耀一下她的巧思,“只要把人脱光浸到解药所泡制的热水中,洗个三、五,就不会受赤蝎粉的影响了。可是洗的时候药草味道浓烈,一不小心就会被薰晕了过去,得要有人时时看顾着。”
“原来如此。”司徒烨点头说:“真是聪明的法子。”能听到自己敬重的对手称赞,就算是不奇这刁钻精怪的脾气,也不觉要心怒放。她外表上还能维持着浅浅的笑容,心里头却轻飘飘的。倒底是见识少了些,对于男子的甜言蜜语,还是缺了分戒心。
“不奇姊!”身后不怪的唤声让她收回了心神。
此刻不怪与平凡已经带着她的第二法宝出现,她们两个一左一右夹着王夫人出现在大厅之上。
“相公!”王夫人脸上发丝散乱,模样似受了不少惊吓 双手被缚于后。“相公!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平日鹣鲽情,王知事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小丫头竟把他夫人都捉住了。“你……你们快把我夫人放了。”
哈哈笑了两声,“放人自然要有代价,玉麒麟交出来。”不怪高声说。
“我跟你们拚了。”王兆随手拿起一张椅凳作武器,像猛牛见着红巾布一样,眼冒红丝地冲过去。
不奇缓缓抽起一柄长剑,“小心了,王知事。刀剑无眼,你可不希望伤了夫人吧?”
王兆闻言,脚下顿止。他举高了凳子又是怒又是惧的瞪着不奇晃动着那柄长剑,离自己爱妻那张忧心的脸只有些寸。“你……你们这些黑心眼的魔女,从地狱里来的妖怪。如果你们伤了我妻半根毫发,我发誓我会要你们不得好死的。”
“王老爷子,我们完全看你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不奇缓声说道。这下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王兆脸色苍白的看向王爷,接着是自己爱妻那张梨带雨的脸庞。
“以这种手段,未免卑鄙。”司徒烨开了口。
“在战场上,公子,你难道也仰仗敌人的仁慈来活命吗?”不奇不甘示弱的说:“今日我两人或立场对调,你敢说你不会做同样的事?”
司徒烨冷冷一笑,“可惜姑娘不是生在唐朝。”
唐朝出了个女皇帝武则天,天下人皆道则天女后性残虐而不仁,他分明讽刺不奇的泼辣和她有得比。不奇这么聪慧又怎么不知道他的话意?她咬紧牙笑了笑,“好说好说,王知事你决定好了没有?要夫人或是要那尊玉麒麟呢?”
这样的难题,任谁都难以抉择。一方是心爱的妻子,另一面却是罪连九族的灾祸。“夫人……”王兆流下泪水说:“我……”
“不用说了,老爷,您决定怎么做最好,就怎么做吧!”王夫人与丈夫心意相通,见他泪流就已经明白了他所做的决定。
“你放心,我绝不负你。如果你……那么我也不会独活人世的。”垂着肩,王兆低哑的说着。
一时厅内都为这对夫妻的情感动,三个小姑娘也没有半句话说。不久,不奇轻叹口气,“若不是师命难违,我们姊妹三人也不想与王知事过不去。如果你是个胆小、欺生、手脚不干不净的地方官,我们就当是做件好事,一刀把你杀了也不算什么。然而人人都说在目前这刚平定的社会,你算是个爱民亲民的好官,算得上一个义字,而你又待夫人如此情,是个难得的有情郎。倒让我们姊妹过意不去。”
“你要放过本府吗?”王兆抬起头讶异的说。
所有人心想这些魔女难道还有人性?
“总之,你玉麒麟借我们几日,我们保证不与你为难。”不奇说。
“呸,魔女的话怎么能相信!”司徒宛首先叫道。
王兆一颗刚燃起希望的心又熄灭,“这……这实在……办不到。”
不奇沉下脸,“那我只有得罪了!”
众人都还弄不清她所说的“得罪”二字意指为何,就看见不怪一手拉出王夫人绑于身后的玉臂,不奇持剑顺手一落――“啊!”每个人都发出了惊叫。
饶是身手快如司徒烨,在那千钧一发间也未能赶得及阻止那一剑――不是他没有试过,而是三位姑娘的刀剑离王夫人太近,他却离三位姑娘稍远了些。啪!一只骇人的臂膀啪地落了地。
“雪屏!”情不自禁地王兆喊出了王夫人的艳名!声音凄厉。
就在这时,司徒烨也已窜到三人身前,不怪首先持剑上前阻止他出手夺去王夫人,而王夫人脸色苍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在沉默过招的几下子中,司徒烨已经取得上风逐渐逼退不怪手中的那柄剑,他甚至连把刀都没有拿,空着手与她对峙这许久。
“住手!”不奇在旁大喊,“否则下落地的就不是假手臂而是真手臂了。”她意图解去不怪的危险,不能让不怪落进司徒烨手中。“公子快快退下,你是不可能将夫人带走。”
司徒烨听到假手臂三字已经缓下一招,而不怪就乘机退回不奇的身边,照样押着王夫人。众人此时都往地上看去,果然那白玉般躺在地上的,并不是什么白手臂,而是一根削皮白萝卜所截成的假手臂。先前让这魔女迅速的手法给骗了。
“真正吓了一跳不是吗?看见王夫人的手臂猛然被斩断感觉很可怕吧!我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奇微笑着说:“我们目前都各有胜负,不如我们光明正大比一场,你们赢了带回王夫人,我们赢了就借玉麒麟一用。如何?”
司徒烨收手而立,“赌一场?”
“没错。就赌一赌功夫如何?”不奇小心的离他半丈,以趾尖在司徒烨的身周画了一大圈说:“我赌你站在这圈中,我站在这圈外,我有办法踩你十脚八脚,你却没办法踩到我。当然,你不能移出圈外,我也不能走进圈内。”
众人心想,明明你的身子矮小,光看王爷腿长就胜你一倍,怎么会你踩得到王爷,而他踩你不到的可能。就算是再神妙的轻功,王爷也不见得输给你?
先前经过一场假手臂的虚惊,王兆一副老骨头命都快丢了一半。当他一听见这丫头自己提出那么蠢的一个赌注,他不觉精神一振,“姑娘此话当真,只要王爷赢了,你就放走我夫人,并且不再纠缠我借玉麒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有什么信不过的?”不奇道:“得不到玉麒麟,我们拿王夫人一点用也没有,白白扣着她又有何用?如果我们有半句虚话,遭天打雷劈便是。”
“你这种人也怕老天爷吗?”司徒宛还气不过的骂道。
“那换句话来说好了,”不奇甜甜一笑后说:“你们没得选择,只有信我或不信我的话!怎么算你们也不吃亏吧,总比现在这样你我互不相让的状况要好。还是……”她斜眼睨了下站在圈中脸上还是神秘难解的司徒烨。“你怕你大哥会输给我这个小丫头啊?”
成功了,她马上知道自己这番威胁利诱奏效,众人已经被她说服。因为司徒宛一脸愤怒火大,而王兆却是无比欢欣的看着他的夫人,加上王夫人泪已不流。
司徒烨淡淡的一扬眉说;“玉麒麟就在我的身上,如果你踩得到我,在下自然双手奉上。”
原来他收起来了!不奇心想,的确,放在高手的身上,还有谁能够抢得走呢?幸好她昨天夜里就料到了,硬的不成来软的。既然抢他不得,就只有骗一骗这位傲慢王爷,看他会不会上当了。
“你不相信我们,我们也不太敢相信你们的话。请公子取出玉麒麟摆在地上,就在圈中,万一你耍赖不认帐,也让我们姊妹有个公平夺取的机会。”她掀起眉毛,愉快的说。
“小人心度君子腹。”司徒宛不高兴的嘟着嘴说。
但是司徒烨却耸耸肩,自衣服内取出那只连累大家多日,最重要的关键宝物玉麒麟。那东西漂亮归漂亮,不奇却在心中无聊的说:要不是婆婆们吩咐,像这种绿石头我们要来有何用?吃它不下,就算拿来玩赏,不出两天定会生腻。所以看也没看就点头说:“很好,我们再把规则定清楚一点。除了自己的双手与拳脚,不能另外以别的东西来踩对方。只要属于对方的,不论是踩到了衣襟或是裙尾都可以算是获胜。也就是说,用长鞭子或是标枪这类长兵器都是犯规的。还有,你在圈内,我在圈外。谁也不能闯进谁的地带。”
司徒烨颔首而笑,黑眸现出抹新鲜有趣的神情,心想不知这古怪灵精的姑娘又想出什么怪点子,她前面一招二式都已经耍过,其中机智谋略不得不令司徒烨赞叹,不论如何的难题她总有办法扭转弱势,占住上风。
他开始期待看她如何赢得这个赌注,从那双掩不住喜悦风采的大眼睛,司徒烨知道她想必早已经握有胜算,能够不跨进圈中而踩到他。不论方法为何,那一定是非常聪明的点子。
太可惜她身为女儿身,否则想必会成为顶尖的状元才,他忖道。
“那么,我要开始了。”
不奇缓缓的绕着大厅而走,不住的打量着她和司徒烨的位置。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连两个大汉躺在地上都还构不到彼此,就算她突然生得长手长脚,也很难能达成这个赌注。
“不奇姑娘,这个赌注我看要设点时间限制才好吧?如果多久之后都没有动静,难道我们也这样等下去吗?”王知事在一旁说。
她却说:“放心,要不了半炷香。”
众人一听更奇了。只见她突然招手射掉了自己身后好几盏油灯,接着另外两个妹妹也飞身踢落了几柱火把。眼看着厅内灯火被熄了大半,所有的人都惊讶的叫了起来,“这是做什么?”、“你们怎么熄灯了?”
而那单一的火把与油灯就只照向了司徒烨的后背,突然间众人都看到那拉长的影光伸展开来,原本高大的司徒烨身影更加不凡地拉长横越了整间厅,当然更超出了圈中的范围。原来,不奇所利用的,就是光源斜照物体,影子便会等而增长的方式。
“司徒公子,这下子,我要踩到你可是轻而易举了。”不奇得意的笑说:“人的影子和人是不可分离的,也等于你身体的一部分吧?”她指着灯火,“我已经确定光线的来源,你是输定了。”
这法子的确聪明,也的确不是普通的狡猾。司徒烨难得的放声大笑起来,“精采,精。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只可惜……”
不奇眨眨眼,“可惜什么?”
司徒烨纵身一跃,整个人顿时往上飞身而去,纵到厅梁之上,高高的往下俯望,“这样子我既没有脱离圈外,也没有影子可以踩,你怎么说?”
她拍手说:“公子身手真厉害。你也是我见过还算聪明的男子,只可惜……”
“可惜什么?”司徒烨也闲定的问回去。
“大猫一走,天下不就是我们小辈的了?”她话才落,人已两个翻身抢进了圈中,直往玉麒麟扑去,两位妹妹更是手持刀剑,喝道:“谁也不许动!否则就……”
“拿到了!”不奇高兴的大喊,“快走!”
顷刻间她们已连袂抢出大厅,就在快走出大门之际,听到司徒烨在她们身后笑说:“小心脚步!”
“糟糕!”不奇脑中刚窜过这念头,嘴巴的话都没说完全,门坎底下的台阶突然地往下陷落,落出一个大凹洞。
三姊妹身手再怎么迅捷,在这巧妙机关启动的瞬间,也没有办法收回踏在阶梯上的身子――全都怪在刚抢得宝物的瞬间,喜悦冲昏头后,反而忘记了要防备着敌人――结果都一齐掉落陷阱中。
这下子,真是糗大。
不奇、不怪与平凡三姊妹们刚落进陷阱,强烈的迷迭香就借着两旁两组桧木烟盒内吹送弥漫过来,不一会儿她们便意识不清的昏了过去。
唤醒不奇的,正是那阵可怕欲呕的、甜得足以腻死人的迷药后作力,她呻吟着翻转过身子,喉中涌上阵阵的苦汁,比黄连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哦――呕!”她猛地坐起,拚命的干呕着。
窗前一个高大的身影这才转过身来,“你醒了?”
不奇白着脸说:“我没死?”
“我说过我既不杀也不剐弱女子的。”声音的主人笑道。哼,不奇知道这个混帐笑声中含盖得意自满,她也非常清楚知道他就是那该死的傲慢王爷。她气喘咻咻的倒回床上,生气得忘了呕吐感。
“你是说还有比杀和剐更可怕的刑罚吗?是五马分尸或是刖刑?恕民女见识浅薄没有办法想出更多更吓人的名堂,想来阁下一定没半点困难。反正你天性就像豺狼嘛!”她嘲讽的说。
别看不奇此刻身虚体弱,要不是她连抬手都没力气,她会跳下床和他再战三场。输人不输阵,光骂骂他也好。
接着他来到她的床前,俊美冷静的脸倒是什么怒气、得色都没有。语气也是心平气和。温柔欺人的,“看样子你已经忘记还有两个妹妹也在我手上了。”
不奇浑身僵直,不怪!平凡!
“大妹妹叫什么……不怪对吗?长得国色天香。第二位妹妹年纪虽小,但可爱窝心得很。”他淡淡的说着。
“你!”不奇挣扎的坐起身,身上的绵被也往下落,“如果你敢对……啊――”不奇看见自己身上只余下素色单衣,在单衣底下的她可是什么都没穿的!“卑鄙无耻,居然对一个昏迷中的女子下手?好不要脸!”她刚说完这句话,手已经扬起来朝他打落。
轻轻松松握住她软绵的手腕,司徒烨唇上浮起一抹笑说:“何必激动,你又不是没让男人家见过身子。”
她就是没有!不奇正想大声骂回去,却及时想到――如果他真的占了她便宜,又如何会忽略她右臂上那点猩红守宫朱砂痣。她这一想立刻平静自己脸色,改口说:“如果连这种便宜你都要捡,那阁下也太没品味了些。”
司徒烨发觉她的气火在听见他说的话时,由极怒转为平静,不觉好奇起来。他说了什么让她又露出这种安心有把握的样子?
“姑娘教训得没错,这种便宜在下司徒烨也不放在眼中。姑娘家的模样……我还没有必要偷偷摸摸的偷瞧。我喜欢女人清醒的时候,昏迷中的女人没什么乐趣。”他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居然一点羞愧都没有!
不过他没……那个,不奇倒是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哈,真好笑。对一个像你一样冷冰冰、死板板的人来说,我以为女人是死是活都对你没半分差别呢!”她就是忍不住要刺刺他。
攫着她的腕,使劲提手一扯,不奇整个人就扑到他的身躯上,温暖热烫的感觉自两人相触的单薄衣服底下透了过来,他锐眼紧紧凝视着她,双唇不悦的抿紧,“我以为你很聪明,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她听完话,哼地一声转开脸。
故意地,他捉住她的手没放开,大手逼她张开五指,研究着掌心内练武的刀疤,虽然长年舞刀弄剑,白嫩细滑的皮肤却不输任何手无缚鸡之力的温室小。他以拇指揉着她的掌心,“真让人讶异,练武居然没使你的手起满老茧?我该吃惊还是庆喜?”
不奇讨厌他握着自己的手理所当然的样子,更别提他揉搓着她的掌心居然引起她体内阵阵骚动,一种逐渐变得熟悉的陌生热流。“够了,别把我当只猫儿一样揉来弄去的,我不是你的……你的……”不奇本想说我不是你养的猫――可是总觉得这句话说不出口,舌头连连打结。
“我的什么?”他眉眼带笑,外表还是那样作弄人的正经八百,“我的女人?是不是?”
这一强辞,不奇已经俏脸微红,越发使劲想把手抽回来,但他却像磁铁吸得黏牢无比,硬是无法掰开。“你放手!我没有必要受你这等侮辱。叫知府过来,告诉他――好女做事好女当,所有的罪名我一人扛下便是,尽管把我关进大牢内,我绝对不多说一言半句。快快放走我两位妹妹。”
“要放你妹妹走,不需要知府过来,我便可以作主。”
“你算哪根葱?”
“哪根葱?”他点头镇定的说:“问得好,王知事已经将你们三人全权交由我这根葱来发落了。”
不奇傻愣愣的看着他,张口说不出一字来。
“你不是已偷听到了我与知事的对话?身为济南王爷的好,就是偶尔能向知府要个人情,将这三个小小女贼交到我手中,王大哥也乐得清闲自在,否则光担心你们耍计逃走,或是杀光知府中上下的兵差们,他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你以为可以这样欺负我们姊妹……”
“我对小姑娘没兴趣。”他截断她的话尾说:“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放走你的两位共犯,不过你和我这场斗智下来,谁胜谁败已经很清楚。我相信赢的人有权利要一点点小奖赏。”
“你是说……”
“我释放你两位妹妹,你当我的私人仆佣,任我差遣一个月。”
她应该马上甩他两巴掌,要不就是骂他下流无耻,而不是认真的思考起这交易的可能性。她疯了吗?为什么想到能在他身边――就算只有一个月,也是……喜多过于忧?
“你干脆杀了我。”不奇吐出口的却是苦涩的话。
“我不会侵犯你的,假如这是你害怕的。”他洞悉人心的目光,炯亮的闪耀着自信的光芒,“我喜欢温柔可人,懂得对男人嘘寒问暖,了解男人的需要,不论里外都是真正的女人。至于你……”他笑了笑,“不错,当你打扮打扮之后,外表便像是个窈窕出众的娉婷女红妆,可是一旦开口说话,不论作风或是一言一行,都和强悍的男子无异。谁会对这样一个男人婆有兴趣呢?”
听到他这些冷嘲热讽的话,不奇双颊粉色晕红,她掐紧双拳说:“哼,你也不像个男人!半点脾气都没有,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只有胆子在这边调戏我!你、你、你分明是断袖癖的娘娘腔!”
这些话听在任何男人的耳中,都会是莫大的侮辱与挑衅,有片刻不奇自己都僵住了,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冲动、这么不顾前思后过,都怪这个神秘莫测该死的臭王爷,一张脸永远都像解不开的谜,怎么样都无法让他露出半点破绽,所以才会恼了她,发起这么大的脾气。
这下子完蛋了。他……不奇自己往后移着,“我、我……”她小脸涨红着。
“男人婆与娘娘腔,倒是天生的一对。”司徒烨黑眼冰冷的望着她说。怎么,他在耍我吗?不奇心想。“谁要和你这种人天生一对?我不是什么男人婆。”
“很好,我也不是什么娘娘腔。”
这怎么可能?这款代志怎会发生?不奇沮丧地发现到自己无法让他生气,也作弄不了这家伙,骂他更占不到半分便宜。
老天爷真不公平,既生瑜,何生亮?她终于了解三国策里面吐血而亡的周瑜……那内心的哀动。她下找到孔明庙一定替周瑜狠狠踢他三脚,为周瑜这个同病相怜的前辈出出气。
“好了,别再嘟着嘴生气了。”他淡淡的说。
“我没生气。”她咬牙切齿的说。
他没去戳破她明显的谎话,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既然你不想谈条件……”
“你去哪里?”
“我问问看不怪或平凡,或许她们两个会很乐意牺牲小我,做我一个月的随身女仆,好让你这个做姊姊的能自由离开。”司徒烨心情颇好的说:“我想不怪如果愿意……我就有了天字第一号武功高强的女保镖,而且还是最貌美的。这也不错。”
“我会在你酒里下毒,衣服里面放毒蝎粉,菜里面放泻药。”不奇在嘴巴中喃喃自语,像念经似的不断说着,“睡着就用枕头闷死你,闷不死你我还可以用臭袜子薰死你,薰不死你我就放火烧了你。”
“别忘了你还有刀可以用来把我大卸八块。”他静静的加上。
不奇斜睨他一眼,“你倒挺乐的,你以为我做不到吗?”
“依我来看,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三岁孩子都能回答。你说呢?”他说。
无法针对他的话做回答。赌气的她想说――我可以下手杀你;聪明的她却想告诉自己――你想骗谁?傻里傻气的她在心底悄悄的回答:想骗的是自己。只要她不要太仔细去追究,她那羞人的秘密就可以藏在内心。
聪明不可一世的不奇绝不会看上一个傲慢的臭王爷,她只是……不小心被他迷惑了而已。那不是什么天长地久有时尽的情,更不是能够化作比翼鸟的柔情,那只是愚蠢的迷情。
不奇再看一眼,他那严肃中透着些许温柔,神秘中又揉着几分难以预料的威武容貌。从他黑眸到他的双唇,隽刻在他眼角的几条刻的思虑纹路,添上强烈男性魅力的笔挺鼻梁。
她这场赌想诈胡都很难呢!只怕天注定要输给他了。
终于,不奇有力气笑了,是苦笑也是自嘲而笑,“好吧,你这么想要我这个笨手笨脚的女仆随行,我焉有不从的道理?承蒙王爷看得上我,不奇就陪你一个月。端茶倒水我做不了,煮饭洗衣我也不在行,唯一还可以的就是这个脑袋瓜子,如果你有哪个死对头,我倒能献上一二计让他死得不清不白,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多谢姑娘美意,司徒烨还没有那么多死对头。”他拱拱手说:“你只要在我需要你的时候,立刻出现就可以了。”
“恕我愚笨,老实说我根本想不出你会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你自己就够天下无敌了。比脸皮比狡猾比武功……有谁比得上你?要我们姊妹一人做你女仆有何用?帮你赶蟑螂或是驱虫子吗?难道无所不能的大王爷,还会怕这些小东西。”
司徒烨微笑着说:“不如说是提供我无聊的生活一点小情趣。我还满喜欢驯猫啊,溜溜狗的。”
不奇一愣,这不是指鹿为马,指桑骂槐是什么!劈哩啪啦的怒火熊熊燃起,竟将她们姊妹喻为猫狗?她执起床上的典雅小方枕朝他扔过去,一脸凶狠的笑说:“我祝你得猫瘟狗瘟,最后再被一堆猫咬死、一群狗踹死,滚下地狱去吧!‘妓男’王爷。”
可惜他的动作过于迅速,笑声连连飘进不奇厢房中,门却已经悄然关上,人也早去得远了。
奇婆婆与怪婆婆坐在桌前,爿婆婆则坐在窗底下的一张太师椅内,这儿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不奇、不怪与平凡三人在开封府住的那间客栈上房。她们三位婆婆知道自己徒弟该带着玉麒麟回来,她们不知道的是――三位徒弟被司徒烨这个半途冒出来的王爷,以机关陷阱擒住了。
“我说阿奇,我们这几个小乖徒未免去太久了吧?官府里面那些个脓包不可能会这么久时间来对付呀!”怪婆婆伸出白嫩嫩的手,举杯就口。
奇婆婆冰冷的瞧她一眼,然后转头看了看天色;“几更天了?阿爿。”
“刚刚敲过二更。”爿婆婆眼虽然是闭着,人也像睡着了,却耳能听、嘴能言。想来只是装睡。
“说不定是三个小丫头不知道该怎么分玉麒麟,才拖得这么晚。”奇婆婆哼一声说:“不奇就是太为那两个死丫头着想,否则那玉麒麟要到手,易如反掌。”
“喂,死老太婆,你可不要太嚣张。谁说你家那个不奇一定会赢的?我家的不怪本领武功才高呢!就连不奇都打不过她,搞不好现在不怪已经解决完了不奇,正要解决平凡那小鬼,等她一拿着玉麒麟出现,你们两个就要喊我一声师父了,哈哈哈……”
奇婆婆一个飞箸入狗嘴,硬将小馒头塞住了怪婆婆的嘴巴。“你吃馒头吧你!”
在旁边闷不作声的爿婆婆却突然睁开了眼,“不妙!”
“怎么回事?”奇婆婆急问。
爿婆婆拔足跃出房门外,施展草上飞的功夫接连跳过两栋屋宇,紧追在后的有奇婆婆与怪婆婆。只见爿婆婆跳出市里巷外后,整个人就攀到树头上去,附耳在树上。奇、怪二人知道爿婆婆那手听风辨声的功力,当下也不去吵她专心,耐心的等着。
“婆婆……我们……被捉起来……但是……大家都很好。……王爷……要放了我们……明日……就回去。”爿婆婆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出来。
“什么?被捉。”怪婆婆马上嚷着,“我们去救她们出来,谁敢捉住我的徒弟不放?”
“等一下。”爿婆婆手一扬制止了她,“还有。”她继续听着树干上的声音,“嗯、嗯、嗯……”
“说出来呀,怎么光嗯个不停?”
又过了一会儿,爿婆婆这才把耳朵移开说:“平凡用我教她的打空哨法,以密码传讯给我们说她们被捉是自己不小心,要我们不要为了救她们而伤了无辜。反正明天她们就会回来了,要我们放心吧!”
“三个人都安然无恙吗?”奇婆婆开口问道。
“她是那么说的。”奇婆婆点了点头,接着才目露凶光的说:“这三个小丫头竟然让自己被逮到了。可见得学艺不精,我看回头我们还得再带回黑心村去好好教导才是!想必是我们锻链不够严格。”
隔日,不奇连两位妹妹的面都没见到,司徒烨就带着她与司徒宛三人骑着马往南行去。对这漫天风沙笼罩的去路,不奇倒也没有什么惧怕心慌,反而是期待着等在前头的冒险,还有与司徒烨继续作对的决心。
当然啦,她还是很希望能和两位妹妹说声再见。希望几位婆婆发现她没有回去时,不要大发雷霆才好。
不怪与平凡被蒙上眼之后,又东绕西转的走了好久,频频绕了许多圈子。
想也知道这番苦心,是不想让她们查知现在的方位所在,可是为什么呢?她们当然是在知府衙门里面啊!
想到昨夜,不怪和平凡心中就有气。她们一醒来,就被关在一间暗小无光的小房内,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又不敢轻举妄动。每个人都单独被关起来,万一要是自己先逃了,那岂不连累另外两个姊妹。
所以就连脾气最大的不怪,也没办法仗着自己高强武功先行离去。更别提年幼的平凡,一身钻天入地的功夫,根本没有牢房能镇得住她,但也是乖乖的留下来。
幸好过了不久,那位面无表情的王爷,突然现身告诉她们俩,明天早上就会释放她们姊妹,请她们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静心等待早上的来临。
不怪心头还在想,哪有这么便宜又稳当的买卖。我们前来抢夺你的宝物,就算没有伤到半个人,或者说没有盗宝成功,但是那份意图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
难道就这么简单放我们姊妹走?
如果人人都这样,那恐怕会有无数的江洋大盗前仆后继想要闯一闯,反正盗不了宝,你们也会放了人走。
所以不怪听归听,心中还是怀疑有诈,可是又奈何不了他们。而平凡也先行给婆婆们报平安,应不奇姊写在纸条上的要求。纸条上只有短短数字,内容大抵就是希望婆婆们不要空等她们不到,生气又伤身云云,也不用劳师动众来救她们,反正一切等明天放人就知道了。
结果,今天早上果然有人端了早点后,就说要送姑娘们出去,只是得先缚上黑布巾以防她们认路。
不怪和平凡都觉得他们愿意平白释放,大家和气一场自是好事,也就不计较他们这点古怪的要求。等到缚了布巾,她们各自就被一位汉子带过来转过去的。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自己隐约走出了一栋屋子,越走离人声沸腾的市镇越远。
最后约莫过了大半时辰,才听到一句,“上头吩咐我们送姑娘到这儿,其余小的就不管了。”
不怪扯开布巾,发觉自己站在东城门之外。
平凡也是揭开布巾,抬头一看却是在西城门之外。
两人都拔足飞奔,由所在之一路跑回到客栈内。首先看见的是三位婆婆,接着不怪就看到平凡开门而入,“平凡妹妹!”、“不怪姊姊!”两个人大声叫道,抱在一起。
“你们两个亲热个什么劲,我家的不奇呢?”奇婆婆持着拐杖问道。
两个姊妹也不明白为什么独独不奇姊这么慢回来,大家等了又等。婆婆们也把过程与情况反覆问了又问。到了晌午,奇婆婆忍不住了,她站起身怒吼,“好大胆的知府,我不与你计较捉了我徒弟,你竟敢不放人?看我不把你知府衙门给掀了。”
就在此时,一位店小二拿了一封信上来说:“这是刚刚一位小兄弟送来的。”
奇婆婆一接手抢过来,信上不是不奇的笔迹是谁的。
婆婆,姨婆婆们,还有不怪与平凡妹妹:
昨日盗宝之事,济南王爷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只要为姊的替他做一个月女工,他愿意前嫌不计无罪释放我们。所以不奇决定答应王爷的要求,随他游历江南并充当他侍女一个月久。一个月之后,我自会回黑心村内,请求婆婆们的原谅。
敬祝 康安 不肖徒儿 长姊
不奇拜上
“不奇这该死的丫头,谁让她替那些贵族王孙做奴才来着,丢光我奇婆婆的脸面。”奇婆婆气得手中杖棒直打颤,“我要捉她回来,好好教训!连同那个狗王爷我也一并算在内,让他知道我奇婆婆在江湖上的地位!”
第五回
人家说出师不利,大概没有人能比不奇更加体会这句话的。她跟着司徒烨、司徒宛两兄弟趁着黎明出发,三个人都无话可聊,只好闷着声迳自骑马赶路。
嘿、嘿,没错,不奇自己骑一匹马,诸位想想――我们不奇姑娘这么聪明,会不知道逮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想办法逃吗?她是承诺要做他一个月侍女,却没承诺她看到了逃生的机会不溜。能够逃掉这一个月的奴役,谁会傻得留下?不奇的“言而有信”这四个字只针对她没有人身危险的状况下才成立,现在她“失身”的危险可是很大喔!
再说,司徒烨自己不是说缺少一点生活的小乐趣吗?她这也算是提供娱乐的一种方式吧!
第一招,尿遁法。骑出开封府外数里路后,她一个突然勒住了座骑,掉头往草丛里奔过去,抛下了一句,“公子,我去解手,你可别过来。”
可惜司徒烨轻轻吹了声口哨,不奇骑的那匹马竟像通灵似的,又载着她跑回来。“你需要解手……也用不着骑马过去吧?”
“哈,哈。”司徒宛一旁幸灾乐祸的说:“我大哥早料到你会骑马逃跑,他特别叫你骑这匹‘白星’,因为它只听我大哥的命令。劝你省点力气吧!”
不奇只好红着脸喃喃的说:“我只是需要解手而已。”一眼偷瞧过去,那司徒烨脸上没啥异色,倒是那双眼像是洞悉所有秘密,隐约冒着有趣的小火。
她第一个脱逃妙招――失败。
接着她安分守己的坐在那匹马上,老老实实骑在他们两人身后,偶尔对四周的风景发出哇!嗯!有一声没一声的讶异惊叹。等过了不久,前面两个家伙似乎都没有再注意她时,不奇微微笑。
第二招,且走且逃。这招说来很简单,就是趁人家没发现的时候――快溜!她为了让马儿继续前行不敢勒停了马匹再下马,只好在他们经过树林时,攀住其中一根较低矮的树枝头,腾空而起。
不想,那匹马儿竟又再度嘶鸣了起来,还自个儿停下马蹄,不再前进。这一搅和,司徒兄弟如果不回头,那才奇怪。
“嘿嘿嘿……”不奇尴尬的笑着,两只手还攀在树枝上,双脚兀自空晃着。司徒宛首先爆笑出声,“哈,好好笑,你这模样就像一只挂在枝头的小猴儿一样。笑死人了。”
臭小子,看我不宰了你。不奇心头骂道,嘴巴上却只好说:“我嫌大家闷嘛!所以活动活动筋骨,顺便耍点特技娱乐大家。”
司徒烨只挑高了眉毛,要笑不笑的看着她。
反正她这号称“再世女孔明”的颜面已经扫地,要笑就让他笑个够。不奇红着脸一个腾身转个圈,姿式满点的落了地,拍拍自己的衣服,若无其事的走回那匹“白星”的身旁,牵起缰绳说:“我们走吧!”
唉,不奇这真是栽在这匹白马的手上了。
暂时无计可施的不奇,跟着他们兄弟继续往前行,约莫到了晌午时分,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一个方圆不过几里的小市集,看得出来是务农为主的庄稼汉挑着一担担各色果蔬与杂货吆喝买卖着。
因为来到了市镇,所以他们都下马改用步行,一来方便,二来也省得马儿去撞到或踩伤他人。不奇牵着温驯的白马,东顾西盼样样好奇。
“大哥,前方有个小茶楼,我们中午就到那儿用餐好了。”司徒宛只对着司徒烨说话,半点都不把不奇放在眼中。八成还在为了昨天知事府发生的事生气……小气鬼全都是这副德行。
司徒烨点了点头,也不向她招呼一声,兄弟两人就牵着他们的马儿走了,不奇偏不跟上前去,她慢吞吞的走在他们身后。若不是这市镇太小,没地方可躲藏,她倒是很想一走了之。
认命后,不奇也牵着马走到小茶馆,看到司徒兄弟已经挑好了一个四方桌子坐下,她就臭着张脸朝他们那一桌走过去,一屁股还没坐下,就听到司徒宛在大叫着,“你干什么,仆人怎么可以和主人同桌?”
不奇“青”了司徒宛一眼,“那你这个随从小弟,怎么就这么大方的坐下了?”
为了行路方便,司徒烨装束是一派平民书生的样子,而司徒宛就只好装成书生旁的小随从,现在又多了不奇这个小女仆,成了奇怪的三人行。和这讨人厌的万徒死比起来,不奇心想她这个小女仆也不见得低等到哪儿去。
“你还敢顶嘴,做我们司徒家的女仆,一旦顶嘴可是要罚的。”
不奇擦腰冷笑说:“我怕死了。”
“好个狂妄的女仆,可怜一个弱质书生,倒让人欺负了。”就在此时,不奇背后传来了一句嘲讽的话,出自一个女人口中。
“师妹,不要多管闲事。”旁边的人又说。
“我看不过去啊,况且我也想和那位文质彬彬的书生好好亲热亲热。有我们天山帮的几位义侠为你出头,这位公子不必担心这种狂妄放肆的小贱人。不如我来替你教训这个没规没矩的丫头吧!”
不奇听到那女人口气妖媚十足,讨好的意味大过于拔刀相助,加上脚步不住的往这边移动,意图明显让人不觉好笑。姊儿哪个不爱俏?想是她看上了司徒烨这假书生。
不过听他们自报名号,她才知道身后这帮人原来又是天山帮那几个家伙,为了一块帮令穷追不舍的自云南追到河南,几甩掉了他们,这竟在这路上又碰到?真是冤家路窄。早知道就不捡他们那块臭令牌了。
不奇偷看了一下司徒烨的侧脸,俊拔出色,难怪那女人这么快就被吸引。可我们这位酷王爷听到人家挑逗的暗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照旧喝着他的酒,吃他的菜。
“师妹,人家既然没有应声,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后面又一男子开口。
“要你多话!”女人斥喝了一声,接着又笑着说:“这位公子,我们交个朋友吧!我瞧你是出外人的样子,大家认识认识,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司徒烨并不回答。不奇也在想着自己该不该去这浑水,就怕他们一认出自己,又要胡打蛮缠上来。话说回来,这或许是她能脱逃的最佳机会,趁众人打得一团糟之际,来个声东击西。
此刻,司徒宛已经怒道:“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家,自己前来攀亲带故的。我们自会料理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多事!”
这话讲得极不客气,惹得另外两个男子不得不站起身来,“这位小兄弟,你未免太没有礼貌,我们师妹好心上前问候,就算你不稀罕也不该平白侮辱人呀!我们天山帮虽然不是什么大门大派,在江湖上也算有门面的。你们不看僧面总也该看点佛面吧!”
不奇这时已打定主意,“哼,天山帮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学了些三、两个小把式,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横行天下?我们公子只要吹口气,你们就要倒地不起。等他一挥手出去,哈,那你们的小命就没了。”
江湖中人多半个性莽撞,一言不合就开打,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经过不奇有心与司徒宛无心的挑衅之后,天山帮三人倒都脸色一沉,大胡子的那位冷笑三声,“好呀,我孙二倒要领教一下这位公子的厉害。”
“二师哥,不许伤人,否则……”那位娘子口中还在说,那人却已提刀一招破斧开天的劈了过来,当下不奇斜地跳了开来,那刀硬生生的直往桌面砍下,堪堪要砍落那张桌子时却又刀身一平,顺着桌子横切过去,像是会转弯似的,司徒烨在刀锋迎向自己险象环生时,持起手边的竹筷子顺势那么一夹,竟夹住了锐利攻击。
也就那么一瞬间,那两个天山帮的人都看见了不奇,同时叫着:“是这贼魔女,还我帮令来!”
一下子,不奇与两名天山帮人,司徒烨与那位孙二,各自恶斗起来。司徒宛嘴巴念念有辞的说:“我最看不惯人以大欺小、倚强欺弱,两个对一个算什么好汉。我可不是想帮你的忙,只是我看不过去……”说归说,结果他也加入了战场中。“说好了,你别以为我想帮你这恶婆娘。”
不过两三下,强弱的态势谁胜谁负便明显得很。司徒兄弟武功高出那两人许多,而不奇与那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交手,也还占住了上风,但是她故意引妇人跳到茶楼之外交战,假装不敌而逃,那妇人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放过取回帮令的机会,大喝一声追了出来。
只要混入人群内,有的是机会甩掉司徒烨与其他天山帮的家伙。不奇的如意算盘刚打完,一个身影就一闪跃到她面前阻断了她的去路。
该死!她缓缓的抬头起来,面对着司徒烨那张大理石刻的脸,她拉开嘴角笑说:“我只是测测这里的路平不平,好不好走,万一失了火或是地震也好有个逃难的地方……”
她一句话没断句,就让他攫住了一臂往回走,追在身后的中年妇人脸色如土,显然是追得没气了。她凶狠的瞪着不奇,然后返身回转客店内。
里面已经恢复了原状,除了缺了腿的几张凳子和少了脚的两、三张桌子,倒是什么异状都没有。司徒宛站在墙边,天山帮那两个大胡子和黑脸的家伙则坐在地上,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身上都各负着伤。
“大师哥,二师哥!”那中年妇女急忙奔入,口中唤着,“是谁伤了……”这句话没问完也知道答案。那两名汉子各哼了一声,撇开脸去。接着一看见不奇被司徒烨捉进了客店,才又眼睛一亮。
“这位公子武功的确了得,打败我们兄弟我们也没话说。就连身上让你这小随从刺了两剑我们也都不与你计较。”孙二朗声说:“但是那位姑娘与本帮结下了很大的梁子,却不是这样可以了结的。”
司徒烨冷冷看了看不奇,“什么样的梁子?”
不奇倔强的噘着嘴,他却使力的一握她的细腕,差点疼出了她的泪水。可是她好强的逼了回去,抬起下巴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谁教他们这些人看我们三姊妹单独行路模样可欺,也不掂掂自己有多少斤两,竟想要强占不怪的便宜。我不过是想了计谋,整治了他们全帮。平凡就顺手捡走了他们帮内一块黑铁牌,一路上拿着它吃了几颗什么眼的,再来就是调了些人手帮我们送信盗宝而已。”
“哼,你说得容易。一口气三个丫头吃下了本帮储存上百年的天山神眼,镇宝之物也全被你们拿去送人。假借我们帮令,命本帮弟兄为你们卖命,去多少天山帮的帮银?伤了多少帮众?现在你说得简单。魔女我问你,我们帮令在哪儿?”大胡子叫着。
“大师哥,别和这魔女废话,一刀杀了她,我们再来搜身。”那名中年妇人气愤的说。
司徒烨冷声说道:“现在这位姑娘归在下所有,如果她先前有诸多不对之,希望看在我的颜面上,就此做罢。至于帮令……”他看着不奇说:“拿出来还给这几位侠士。”
“好个侠士。专作偷鸡摸狗的侠士,”不奇一面自衣中搜出那块黑铁牌,“怪不得我婆婆常说,江湖险恶,小心小心。原来就是有这种败类,人前说的是人话,背地里仗着些武功专作些见不得人的事。”她扔到天山帮那伙人的脚前说:“拿去吧,反正现在我也用不着了。”
大胡子面色阴沉的拿走铁牌,“好,我们的确无法与公子为敌,我们走!”这几句话说得咬牙切齿、恶痛绝的样子。
“人家根本不感激你,说不定还会偷偷来暗算呢!公子。”不奇大声的说。司徒宛也皱着眉,“大哥,或许……”
但司徒烨举起手阻止他们再说,眼看着那三人你扶着我,我扶着你,慢慢走出了客店之外。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连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不奇看他们一走出去,就气得甩开了司徒烨的手,在地上跺了两脚说:“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侠义之士。你以为我们三人只不过是被调戏一番?错了,他们接二连三打不过我们,半夜里在不怪房内喷蒙汗药和春药,想迷昏了她好非礼。要不是我警觉心重,现在我们姊妹早就被他们废了武功扔到妓院之中。还有他们的钱也全是些不义之财,我们还算是替他们做善事呢!要是真把天山神眼浪费在那些恶人手中,还不如赏给狗吃算了。”
司徒烨重新又捉住她的手腕,“坐下来吃饭。”
“我气饱了。”不奇吼着,“等一下他们要是暗地里砍去你的脑袋,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他石刻的面容突然现出一分柔情,“你是在为我担心?”
不奇反而一怔,脸又红了。“我……我干嘛为你这种人担心,我巴不得……巴不得他们早日把你解决,我就可以自由了。”
司徒宛一旁嗤鼻说:“这谎话撒得真不高明。”
她的脸更红了。气嘟了嘴索性不开口,司徒烨也不逼她,只招来了店家换上新菜,三人享用了一顿安静的午馐。临走时,他们又多付了些银两好赔偿店内被砸坏的桌椅杯盘等等,让掌柜的老丈迭声称谢。
“大哥,你说今日到得了董家庄吗?”司徒宛一边翻身上马,一面问道。
司徒烨淡淡的说:“我已经约好董庄主与夫人了。”
“太好了,好久没见到董大哥,还有董夫人……”司徒宛突然转头对着不奇说:“这到外面来,我才晓得董夫人的好。她不光生得容月貌婀娜多姿、秀外慧中,就连她放的屁我看都是香的。见多了‘粗野女子’,我真恨不能插翅飞到董夫人那儿,享受享受江湖第一美女温柔的对待。”
不奇转转白眼,她又哪点粗野?哪点不像女人了?虽然自小在黑心村内长大,可是婆婆们琴棋书画一样也没少教给她们。婆婆们常说:这些东西怡情养性可涵养她们内在,但绝不是拿来讨好那些臭男人的。所以不奇一点也不想献出她在女红或是诗词歌赋上的造诣。
况且奇婆婆说得很清楚,练功与读书排第一,不许她为了那些闲差荒废了作业。只要让婆婆一看见她为了诗歌感动,就是一顿好打。
什么江湖第一美女,有什么了不起!
坦白说,司徒烨并不认为不奇缺少女人味。她或许没有娇声细气的说话声,也与一般喜爱撒娇或是温柔体贴的可人女子有所不同,但是她在他的眼中依然独具魅力。
否则他又何必费尽心思,将她带在身边呢?
当然,她对他是个新鲜的诱惑与挑战。他想要降服她那颗古灵精怪的心,引燃她天生的热情,掳获她所有的忠心。一旦她真正成为他的,司徒烨相信她会成为他与众不同的伴侣,刁钻、倔强却也美丽、忠心。
摇摇头,司徒烨心头苦笑着,这绝对会掉他许多的功夫。她太难缠了!
下午一路上,她又试着两度逃跑。现在她被迫骑在他们兄弟俩前面,这样一来也省去他们频频回头的麻烦。
“你干嘛带着这个大包袱呢?大哥。不是我说你,这丫头既不可爱又惹人厌,长得也不是里面最美的。就连小的那个都比她好,起码看上去可爱多了。”司徒宛一旁抱怨不断,“家中的小妾不去抱,却来外面摘野。”
“你开始婆婆妈妈了,宛弟。”他撇撇嘴说。
“而你却被一个江湖魔女给迷去了魂,这样一点都不像为人谨慎稳重,就连皇上都佩服的济南王爷了。”
“或许这是你们没看到的我。”司徒烨语重心长的说。
司徒宛抿紧嘴不愿再说,沉闷的策马前奔。只留下不奇与他并行,“怎么回事,他吃多了辣椒吗?火气这么大。”她睁大眼低语。
“你呢?火气已经变小了吗?”司徒烨侧眼睨看她说。
不奇挑挑眉,“我该怎么回答?你是主子,你怎么说怎么算。”
她眉眼间带着幽默的笑容,风吹得散乱的云鬓,会让任何女子都显得落魄,却让这个丫头更添狂野与灵动之美,一双乌亮出神的眸子,水汪汪的。司徒烨抑下蠢动的欲火,“我应该告诉你奴仆无故脱逃在我们司徒家是很重的罪,要以家法严惩。今日你一共逃了几?四、五?很好。”
怒火窜过她的眸子,整个人都因为生气而亮起来,“喂,你这算什么……”
“你该不会认为自己犯了错,却不用接受罚?”他淡笑问之。
她咬了咬牙,“好,罚就罚嘛!既然我有胆子做,也不会没胆子接受后果。”说完,一个策马她也迅速的骑开了。
真是个硬脾气,司徒烨实在不知道她是吃什么长大的,天底下最硬的牛皮吗?这么一想,他竟不自觉的大笑起来。
司徒宛与不奇都转回头来看他,一脸受惊的样子,但他已经无力去解释了。
就在他笑完后开口想说他没事时,突然自树林子间射出如雨般的流星飞镖,“大家小心!”司徒烨只来得及这么说,飞镖转眼间已来到他们三人身前。
密如黄蜂的飞镖,司徒烨他们三人还能应付。唯一有危险的却是身下的座骑,刀剑无眼,它可不会挑人或畜生才叮,偏偏飞镖范围来得极广,功力较弱的不奇顾得了自己却无法兼顾到“白星”。
勉力去救的结果,反而让她多陷入危境。司徒烨纵身飞到她的座骑上,拍开自己的马儿,让它为自己逃命去。护住了不奇的周身,他袖风一扬,便听得叮叮当当许多的飞镖都落到了地上。
“是哪位兄弟与在下有过节,不妨出来一见。这样暗箭伤人未免有失光明正大?”他朗声呼道,眼观八方的看见林子内衣衫一飘,“原来是天山帮的三位,既然都做了,何不坦言承认好了?”
司徒烨这句话说完,所有的飞镖都已停发。司徒宛率先冲过去捉人,哪里还有人影,早在事迹败露之后走得干干净净,“哼,果真是一群小人。”司徒宛一边骂道,一边自树林子走出来。
他没空回答宛弟的话,因为不奇埋首在他怀中的娇躯半点动静也没有,“不奇?不奇?已经没事了!”他摇晃着她的双肩,她却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探手在她额际,冰凉得吓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醒一醒,不奇!”他皱紧眉头搜索着她身上,最后在她上臂找到一枚咬进肉里的小黑镖,镖有五爪紧紧卡着。“糟糕,想必这镖有毒!”
司徒烨抽出靴上的小匕首,缓缓的画开黑镖旁的肤肉,不奇在昏迷中嘤咛着,却没有醒来的迹象。拨开五爪倒勾后,他取出怀带的一只磁石戒,轻轻吸起那枚黑镖,闻了下镖勾上的气味。除了不奇鲜腥血味外,还有一抹淡淡的清香。
“居然用这么毒的药?分明不留活口。”
“大哥,怎么回事?这丫头受伤了吗?没问题吧?”一路上虽然和不奇吵嘴,但是司徒宛在经过这场生死斗之后,也对不奇产生一种类似同情与怪异友情的情感。所以他这句话问得真心,脸色也有着非比寻常的关怀之情。
随意撕下衣服一角为不奇裹住上臂,点住几个护命的穴位,司徒烨拿出他随身带的丹药喂入她口中,他才告诉司徒宛说:“她中了他们的飞镖,镖上喂了一种百步夺命蛇毒,现在暂时让我用几颗承天仙授丹护住小命,可是这撑不了多久。我要带她先赶往石家庄,你找到走失的马儿后,到石家庄来找我。”
不待司徒宛的回话,他已策马飞奔。
罗帐灯昏 哽咽梦中语
是他春带愁来 春归何 却不解带将想去
隐隐约约中,不奇耳旁有着嘈杂来去的人声,一个幻影叠过一个,她好像看见了不怪还有平凡,婆婆们生气的模样,她小时候挨骂的景象,还有一个无脸的女子,背对着她不断的流泪哭着,模样好伤心好伤心,不奇的心都让她哭得碎了。那是谁?是娘亲吗?
可是她太累又没力气,所以那无脸的女子又消失了。断断续续,不奇还看到一些奇怪的人,有的认识有的不知,纷纷飘过她的四周,或笑或颦眉,或怒或喜的,最后出现的是一张浓眉大眼、英俊挺拔的脸,抿着似笑非笑的双唇以及那恼人的黑眸。不知为什么,她心中涌起一阵甜甜酸酸的滋味。
接着,他越走越远,在他身旁出现的是一群美丽姑娘,个个都温柔可人的对着他笑,并对着他招招手,结果他就靠了过去……
“不!不!”不奇摇着头,痛苦的说着,“不,不要!”
“你醒了吗?”一只柔荑探探她的额,“姑娘?你很安全了,不必担心。”
“不!”她叫着,浑身整脸都是汗的睁开眼来。梦境突然地消失了。
一位容貌秀丽端庄的女子持着手帕擦着她的脸说:“姑娘你是不是作噩梦了?别担心,这是中蛇毒后正常的现象。现在你体内的蛇毒经过这一发汗,已经清得干干净净,只要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不奇躲开她的手帕,发觉自己身在一个非常陌生的环境中,这是一间布置极为高尚雅致的闺房,她躺的床是上好的桧木做成,妆镜、几台、窗棂四周无一不是精雕细凿、用心不凡的精品。这是富贵人家才有的享受,她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我在哪里?你是谁?这儿是甚么地方?”不奇看向那位脸上摆着微笑的美丽少妇说:“你是天山帮一派的吗?”
“天山帮是什么?”她持手绢儿微笑说:“我们这儿是董家庄,我是董婉儿,你可以唤我一声婉儿姊。”
董家庄……好熟的名字,不奇撑着头想了想,哦,就是那个……“你就是江湖第一美女?”她眨眨眼问着。
董婉儿笑了两声,“那是以前我在江湖上走动时,一些无聊人取的外号。怕是嘲笑我是心狠手辣蛇蝎美人吧!你是不是听司徒烨说的?真想不到他这么碎嘴。”她摇摇头,鬓发上斜插的钗五翠叮当直响,煞是好听又好看。
“司徒烨人在哪里?”不奇转头看着房内,寻找着人影,“我为什么不记得我来到这儿?我是怎么来的?”
“你忘记自己中了飞镖吗?”董婉儿温柔的说:“幸好你命大遇到了烨兄弟,有他迅速的急救,加上几颗承天仙授丸,你这条小命才保了下来。那只镖上的毒可是用一种百步夺命的黑白蛇所淬炼而成,如果在百步的距离内没有服解药,是必死无疑的。”
这一说倒真让不奇想起来了。
“至于烨兄弟,他一连照料了你三天两夜,看你今晨气色好转脱离险境后,我才特别命令他去休息,换我来看护你的。”她又说着,“也真难为他了,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把你送到我们董家庄来。我家相公直呼着你能有这条命在,真是奇迹中的奇迹。”
相公?那么这位江湖第一美女已经结婚了?不奇突然发觉自己喜欢眼前这位说话温柔却又不失爽快味道的美丽少妇。“真是叨扰你们了,我又与你们素不相识,却……”
“什么话,烨兄弟的朋友就是我们夫妻的朋友。你别见外,我们和烨兄弟可是拜把的交情呢!”董婉儿站起身来,“瞧我只顾着说话,你来把这碗药先喝了,等一会见我们再聊。”
看不出来那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字来的闷葫芦有这么多朋友。想起王知府和这位董夫人,不奇由不得好奇他是怎么办到的。边想她边喝下了那碗苦得直叫人皱眉头的汤药,董夫人笑着说:“良药苦口,姑娘可得多忍耐。”
药喝完后,她就连打了两个呵欠,连董夫人在她耳旁问了些话,她也没精神回答,再度沉沉睡去。
等到她一觉醒来,已经又是一天清晨了。
满室明亮的阳光中透着淡淡的兰香气,不奇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司徒烨那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窗口,想来是董夫人告诉他――她醒了。
“人要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碍眼,起码也该体谅我们做病人的痛苦。你这样挡住窗口,不是让我嗅不到半口气,想把我闷死吗?”不奇调侃的开口。
司徒烨转身,黑眼透着些许神秘的光彩,“就算你闷死了,你的嘴巴头一个会找我算帐。早,小野猫。”
“不早了,日上三竿,太阳晒到屁股上了。”不奇伸个懒腰说:“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我饿死了。”
“你这样子论谁见了都不相信你刚刚死里逃生。”
不奇冲着他一笑,“你倒说看看,死里逃生的人都该像什么样子?无病呻吟?愁眉苦脸?我可不会这几招。不如你教教我!”
司徒烨并不理会她的胡闹,走到床边坐下,一手拉过她的腕搭脉听搏,过了半晌,“嗯,都恢复正常,你又可以生龙活虎活蹦乱跳了。”他低沉的嗓音和往常一样平静,可是不奇却听得满心欢喜。
他在乎她,关心她的身子状况。
“喂,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啊?”她故意假装好奇,顽皮的问道。
用那双黑不溜丢高莫测的眼睛瞧了她一周圈后,司徒烨用淡淡的口气说:“侍女我再找一个就是,何难过之有?”
呕死人的家伙。不奇嘟起嘴来,自他大掌中把手用力抽了回来,“那你不会当我已经死了,找别人陪你去消遣娱乐好了。”
低声笑着,他温柔的手执起她下巴说:“侍女死了我不难过,可是全天下就只有一个不奇,你可不能死。”
心情一百八十度大回转,不奇羞得脸颊粉粉红红的,只是一张嘴巴却还不饶人的说:“哼,我不过是个讨人厌的男人婆,有什么重要的?”
“你如果死了,谁来提供我刺激的休闲生活。可不是天天都有个小丫头挂在树稍耍猴戏给我看,三不五时还会闹笑话给我听,你当然重要了。”他揶揄的往下说时,不奇已经由窃喜转为愤怒,小脸绷得有如濒临爆点的火山。“你可是我的开心果、延寿桃,要知道一天三大笑可保身强体健。”
“司、徒、烨!”不奇抡拳打着他说:“你太过分了!”
那些拳头落在他身上怕不和蚊叮虫咬一般,半点都伤不了他,而且才打了不过两、三拳,不奇的拳头就疼得发红,手也酸得像在做苦工一样。“你不是人,你是铁打的玩意儿,痛死我了。”最后放弃时,还连声抱怨着,“都是你害的啦!害我手痛死了。”
“自己找的。”他回答,大手拉过她的一双小手,“还打不打?”
不奇自鼻腔中哼了一声做为答案。
他笑了笑,大手一面灵巧的揉捏着她小手的指关节,为她疏通瘀血的地方。看不出他那么一双大如蒲扇的手,力道却恰到好,修长的指头熟练的按摩着她的手,强有力中不失温柔,不奇看得都出神了。
“好了,我不痛了。”她红着脸收回手来,怕自己再让他揉下去,心都揉掉了。
他站起身,“既然你好多了,我去请婉儿过来看看你需要什么。”
“等一下。”不奇急忙说:“我……我……听婉儿姊说你……了很大功夫……救我和看护我……谢谢你了。”她说完后索性窝回被窝中,用棉被蒙着头不见他。一来害羞,二来她也不想让脸上那片火烧的晕红泄了秘密。
她终于对自己承认,她喜欢上司徒烨了。
“跟我道声谢这么不好意思,要躲在被窝里头说吗?”他淡笑的声音自外而内的传进她耳窝内。“我想这声谢未免太没诚意了些。”
“不然你想怎么样?”她也不掀开被头,蒙声问。
一个使劲,他掀开了棉被向她说:“想讨一点小奖赏不算过分吧?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你犯了错要罚,我救你一命立了功你得赏我。”
“哪有奴婢赏主子的道理?”不奇转开脸不看他,“我没东西可赏你!”
司徒烨握住她下巴,抬起她的脸说:“怎么会没东西,我眼前看的便是天大的宝物,最好的东西。”
“你!”既羞又怒,“我不是东西!”她怒叫。
“你当然不是东西。”他又以不奇最痛恨的平淡笑脸对着她说:“你是个姑娘家,怎么会是东西呢?”
“那你刚刚说……说甚么来着?”拧着眉心,睁大眼不奇问着他说。
他的脸缓缓挪了过来,越靠越近,近得足以让不奇嗅到他那散发清新味道的身体、发味,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一块巨大的磁石给吸过去。
“我说的东西指的是你最香甜的……”他双手捧住了她的小脸蛋,唇离她的不过半寸,“吻。”然后,他们之间的距离消失了。
她曾经被他吻过一,禁忌的喜悦与受诱惑的狂野感受,她不止一在午夜梦回中偷偷回想过――如果他再吻她……而她不要去抗拒的话,他还会做出什么邪恶却又甜蜜的事呢?
现在,再一置身他温暖宽厚的臂弯之中,再一感受那强烈的热火自心底窜起,不奇大胆的放纵自己,微微吟叹,投入这场旖旎多情的幻境中。滑过她双唇的他,用无比坚定的美妙手法封住每分她逸出的渴望,毫不迟疑的以舌尖撬开她的齿间,煽情的吮吸着、移动着,就像是把她的柔柔呻吟全数都含入了他的口中,再一分分的还她。被他拆卸成一片片的理智,终于不复存在了。
他离开不奇的双唇,叹息着,“你太不可思议了,如此热情,我从来没想过这世上还有你这样一个奇女子存在。不奇、不奇,你可知道你的吻对我造成了什么影响?”
不奇睁开一双不饮自醉的迷蒙星眸,双唇因为他的亲吻而瘀红着,她的手还攀住他的颈间,娇颜嫣红的笑问:“什么影响?我不知道。”
司徒烨发出似吼似吟的咆哮,他重新又掳获她双唇,无数细吻落下,夹着呢喃的话语,“你这么该死的纯真,我都不知自己是喜是忧。如果你真有你假装的那么老道经验……”
突然地,这句话让不奇自晕醉的情愫中稍稍清醒,她猛地想挣开他的铁臂:
“你……怎么会……”
他稳稳地搂着她的身子,唇边浮现一抹苦笑,“我看见了,你的守宫朱砂,就点在你中毒镖的位置上方三指。”他黑眼控诉的凝视着她说:“万一我那天真的受你激怒之下,莽撞的夺去你子之身,你要负一半的责任。”
不奇红着脸,“所以……你全知道了。”
“关于你有多少经验?是的,我是全知道了。”他大手梭巡着来到她披肩长黑缎发内,抚爱着,“如果我刚才要求你……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
在初听见这问句时,不奇的心都快自胸口内跳出来了,他这是向她许诺终身吗?他在请求自己……嫁给他?希望的快乐小鸟儿扑打着翅膀,在她胸怀中不断的欢欣飞舞着。“你……你……你希望我成为你的……夫人?”
司徒烨放下双手,“我以为像你这样的豪爽江湖女子不会在乎这些小小名衔。难道你心中只想着要当王妃吗?”他冷言道。
鸟儿硬生生的断了翅,坠入无边的黑渊之内,不奇看着他忽然间硬冷的态度,她自己全身也罩上一片冰寒冷冽,开始颤抖着。“你不是向我提……成为你的……意思……”
“我没有娶妻的意思,但我不反对纳妾。受我的照顾你可以不用担心,王府内有总管照料一切,每位侍妾也都有她们各自的闺阁楼房,不需看其他人脸色。除了我以外,你谁也不必……”
不奇咬牙朝他挥去一巴掌,打去他准备继续往下说的话。他的脸被打得侧转一边,当他慢慢的转回来,那五根手指的印色已鲜明的烙在颊边。她知道他可以躲得开这一掌,他却没有。
“出去,滚出去!”她撇开脸,难堪地忍住夺眶泪。
他没有动,而不奇却忍不下去了。她推着他的胸,哭喊着,“出去,我不要再看见你,快快出去!”
他握住她反抗的双臂,将她纳入怀中,轻声安慰着,“嘘,不要哭了。”她不依的捶打着他,愤怒地抗争着,“不要,放开我,不要碰我!你放开我!我讨厌你,我恨你。”
就这样,她哭闹捶打过了许久,终于累了、倦了,声音也哑了,疲软的身子任他搂在怀中,间歇发出吸气抽噎声。
“你终究会是我的人。”他口气沉重的说:“你的身子让我见过,唇也让我碰过了,除了一道婚娶的手续,我们之间等于实为夫妻。我会宠爱你、珍视你,一如对待我的夫人,或许你为不能当上王妃而难过,但未来你会明白这个身分会为你带来的灾多过于福,那么……”
他现在还这样说!不奇在他怀中听得心头火起,他难道不明白她根本不是为了那名分――就算让她做皇后、妃子,但身边的人不是他,又有什么意义?重要的是他啊!
不奇一咬牙,推开他笑着说:“公子,你说什么我不懂。”
司徒烨对她突然的转变不解。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全都忘记了。”她武装起自己的芳心,离开他的怀中说:“恕民女不敬,但请公子你离开吧!至于什么你、我,什么未来,请公子切莫再提。只等这一个月的期限结束,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你只是一时生气。”他眯着一眼独断的说。
不奇摇摇头,“我累了,请你离开吧!”
司徒烨无声的看着她良久,最后终于离开了。当厢房门关上的瞬间,不奇整个人瘫倒在床边,原来……这就是心碎的滋味?她缓缓的展开一朵凄楚的苦笑。好一个“情”字,能教人这样烦烦忧忧。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 却上心头
第六回
“气死我了,真是把我气死了。”
奇婆婆一个人在前头走着,嘴中不停的怒骂着,后面跟着不怪、平凡和两位婆婆,多日赶路下来,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点疲态。
“我说阿奇呀,明明是你自己的错,硬骂别人气你,这可说不太过去。”专门与奇婆婆作对的怪婆婆开了口,“要不是你急着找到不奇,自己骑马时候催得太急,摔断了马颈不说还弄扭了自己的腿,我们早就追到他们人了。”
“去,我的事不用你管。”奇婆婆拐杖点地,沙石齐飞。
怪婆婆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谁要理你的事。可怜不奇那乖孩子,这么一来又得多受人家几天的虐待了。”
“那笨蛋,活该。”奇婆婆嘴巴说着,脸上却是又怒又悲的。
平日三位婆婆各自带领这三位小徒弟,就属奇婆婆最严格、最凶悍,多亏了天生机灵的不奇反应迅速,学习力强,从来不曾喊过一声苦。可是谁又知道,她是爱之责之切,刀子口豆腐心,骨子里她对不奇的疼爱绝不下于亲生的婆婆,谁敢欺负她宝贝徒弟,就是和她作对。
因此在黑心村内,除了奇婆婆自己外,没人胆敢对不奇有半分不敬,现在不奇却替人家做个小奴才,这等屈辱……说什么也难以让奇婆婆下咽。
“你这老顽固。”爿婆婆在后头叹声气,“不要再逞强下去。我看时间也快晌午了,不如到林荫底下歇个腿吃点东西,大家都累了。”
奇婆婆意外地没出声,一个人挑了个清幽的大树荫,坐在软青草地上闭目养神,休息起来。大家也不去吵她,静静地分了些水和馒头,各自坐在树底下。
“有人。”突然间,奇婆婆眼睛睁开,缓缓的说。
“听那声音,就知道是没什么道行的小肆。”怪婆婆嗤道。
“让我去看一看。”不怪持剑跃起身,转瞬间已经自树影内窜飞而去。顷刻后传来几声刀剑交错的呜金之声,双方似乎已经动起手来。三位婆婆竖起耳朵听风辨音。不一会儿,怪婆婆笑着说:“看样子那些家伙是斗不过我们不怪的。真是不自量力。”
果然,远方的刀剑声安静了下来。不怪也飞身回来,“婆婆们,快过来。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你宰了几只小兔崽子又如何?”怪婆婆不喜欢人家大惊小怪。
不怪猛地摇了摇头,摆出甚少见的严肃面孔说:“徒儿刚才去探探对方,认出那是三个天山帮的讨厌鬼。我们在云南时交过手,那些人既下流又无能,我们三人取走了他们帮令,他们就一路追到这边。本来我是不想多惹是非,怕误了我们找不奇姊的时效……哪知道,我刚要悄悄离开,就听见他们说……”不怪犹豫着,脸色苍白。
“说什么?快讲。”已查觉出一点不对劲,奇婆婆捉住不怪问:“是不是和我家不奇有关?”
不怪点点头,“他们三人的交谈我只听到两句,一个说:‘师哥,你看那魔女现在已经升天了吧?’另一个则说:‘哼,她们三人夺走本帮帮令,做了多少坏事,我们只取了一条魔女命来抵,还算便宜了她们。’我听到这边,怎么也不相信他们说的是不奇姊,可是他们唯一可能遇见的,除了不奇姊又别无他人,所以我动手擒住了这三人,让三位婆婆好好审问。”
奇婆婆脸色铁青的说:“我的不奇不可能会死。那三个家伙有什么本事能动得了她?我就不信。可是他们如果有伤到她半根寒毛……哼哼哼!”她一掌击出,身旁的大树刹那间断成两截。此刻,不论谁见了奇婆婆凶恶的神情,只怕都会希望自己能离她越远越好。
“走!”奇婆婆一喝道,所有人都跟了过去。
董庄主是一位粗犷豪爽的男子汉,笑声豪迈足以远达数里,一脸落腮胡髯,乍见真会以为是头猛狮。而庄主夫人小鸟依人的站在身旁,真让人替她捏冷汗,别的不说……光只想到两人这么不相配的体型要如何温存,就够呛的。
可是他夫妇两人眼眸时时刻刻的交流,情的模样俨然是对神仙美眷。
“司徒兄弟这一回来,竟然只留了短短数天,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可知道愚兄等着要和你好好干个三大缸我自酿的美酒,已经等得很不耐烦,结果你看我这酒还没端上桌,你却说要走了。”董庄主大声抱怨着。
司徒烨微微一笑,“是我不对,让董兄失望。若不是我已经先遣小弟进京,先行替我打理事情,我也不会来去如此匆促。你知道宛弟性子有多急,一会儿见不到我,不知他又要闹出什么事。”
“真是的。”董庄主摇着头,拍了司徒烨一掌。“你永远都是这派理直气壮,行得稳站得正,无谓来无谓去的表情吗?就不能脸上稍微露出你真的很遗憾的感觉?当作你亏欠我的行吧!”
“大哥说笑了。”
董庄主做作的大叹了数声,转头对着不奇说:“不是我说你,不奇姑娘,怎么会挑上这种家伙呢?他是这世上我拿他唯一没辙的人,所以我才硬要和他结为拜把兄弟。你了解为什么吧?和他这种人为敌太可怕。想当年我打遍天下无敌手,如果是普通人,我都有办法对付――要不就是激怒他们动手,我好一刀宰他几个小耗子,要不我就吓他们一吓,让他们屁滚尿流的离开。如果看得顺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各过各的独木舟。可这世界上呀……”
“就只有一个司徒兄弟能教我家相公害怕。”一旁的董夫人掩嘴笑了起来,“婚后他说了千百这段话,‘此人高莫测,永远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激怒不了他,动手又打他不过,看他这种英气俊挺的翩翩人才更加不顺眼,我只有硬和他结交成拜把兄弟,这样我哪天万一得罪了他动起手,也不会落到与他为敌的程度。’”
“嘿,嘿。”董庄主摸摸头顶不好意思的笑说:“没错,就这么回事。虽然起初我和司徒小弟是这样认识的,但是他的确是个无话可说的好兄弟。否则我也不会娶得我心爱的娘子了。”他握住董夫人的手,凶猛的眼神顿时温柔下来,“都是兄弟教授的好计谋。”
“哼,人家哪知道你满肚子都是为自己打算。”董夫人嗔了声,“否则我就不会让司徒兄弟的计谋骗了。”
“总之,我俩现在不是好得很吗?管是谁骗了谁呢!”董庄主卖乖的说:“所以说,不奇姑娘,像这么糟糕的家伙,还是速速离开他的好。听说他骗女人的心比什么都快,京城里谁人不知这位飘逸卓绝的王爷有着一群的老相好,连最头牌艳名远播的艺妓都对司徒兄弟青睐有加,不惜委身做他的小妾呢!说真的,他王府内住的那些小妾呀……”
“说够多了。”董夫人微顶了自家老爷的身侧,暗示的眨眼。
不奇勉强自己泰然自若的笑着,心内却是苦哈哈的。她不是早就知道司徒烨眼中……女人只不过是……化于晨曦的朝雾,没什么意义。
移开眼神,本来想避过同样身为女人的董夫人那双利眼,不奇却和司徒烨的黑眸对上,不可测的牢牢攫获了她,不言不语却胜过千言万语的力量,她猛地荡开脸远离他的视线。
“不奇姑娘,”董夫人手提着一个布包上前一步说:“我们好歹也相了这几日,我很喜欢你这么聪明伶俐、身手了得的姑娘,所以自作主张挑了几样东西,让你带在路上以备不时之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些衣裙、伤药之类,还有我亲自绣的一个祈愿袋。有空时你可以瞧一瞧。”
“多谢董夫人。”不奇看着包袱犹豫着说:“我没什么东西送还给夫人的……”
“不必客气。”董夫人赶紧说:“你能收下这番小心意,我就很高兴了。”
不奇突然敲了自己的头,“啊,对了,这个东西……”她一边自身边的小行囊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就算是我回送给董夫人的一点小心意。”她先自己打开来说:“希望夫人也能笑纳。”
众人一看皆吃了一惊。“那是……那是甚么?”只有董庄主叫出声来。不奇挑起一颗天山神眼说:“这不是人的眼睛,让庄主和夫人吃惊了。这是传自天山的一种奇异果子,每棵树只能产十粒这种果子,每产一粒要上十年的时间。听说只要聚集一百颗可以磨练成一种神奇粉,能使人产生神力。就算单吃也对人身体有不小的益。”
“真想不到。”董庄主接过来一看,“仔细一看它的确不是活人眼。姑娘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可是惹来不少麻烦吧?”
“麻烦倒还好了,只是吓死几个没胆的无名小辈,多了几个魔女妖怪的称号罢了,也没什么。”不奇淡淡微笑说:“劝庄主与夫人,还是把它磨碎成粉再食用,味道不差。”
“看样子反是我占了不奇姑娘的便宜了,竟换来这么珍贵的果子。”董夫人叹声气说:“妹子真是老实人,这又何必呢?”
“我难得有个姊姊照顾,回报你这几日的细心款待,也是应当的。”不奇说。
“好吧,那记得了,将包袱带好,以后有机会还要再来我们董家庄玩,不论有什么麻烦也都可以来找我,知道吗?”夫人回道。几个人于是又多寒暄数句,最后司徒烨与不奇在董氏夫妻温暖相送下,步上前往京城的路。
“我们今天就在这破庙先歇下。”司徒烨回身告诉不奇说。
不奇骑着白星,仰望着天色,是已到该休息的时候,不止是太阳已经完全下山,连月儿、星子都露脸出来打招呼了。
自从离开董家庄之后,不奇刻意与司徒烨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为了不让他有机会和她做任何接触,甚至连逃跑的尝试她都不再做了。两人安静中赶着路途,错过了宿头,看样子今夜得将就在这间破庙了。
“我去捡些树枝好升火。”她下马后将白星和司徒烨骑的黑子绑在一块儿,立刻找了藉口,不想和他独于破庙内。
“暗夜中荒山野地,危险重重。我陪你去。”他黑眼熠熠,唇边有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不奇的心口突然猛跳了起来。“那你自己去捡,我在这儿顾着马。”
“我有可能这么草率,让你趁我去捡柴时,带走我的马逃去无踪?”他双手抱胸,“不行,你必须和我在一起。”
“你可以把我绑起来,这样你就不必担心我会逃走了。”不奇反抗地说。
“万一天山帮那伙人追来一刀杀了你,如何弥补我的损失?我不是为了让你白白送掉小命而救你。至少这一个月里,你的命是属于我的。”他冷淡的说。
“不是一个月……只剩二十天了。”不奇皱着眉说。
“你确定只有二十天?”他眯着眼,骤然紧缩的眉头暗示谜样的冷酷。
不奇迅速的看他一眼,然后转开头避重就轻的说:“我们在董家庄休息五六日,加上从河南一路过来……”
“你怎么能确定过了这二十天……你不会一直留在我身边?”他咄咄进逼。
“我不会。”她激烈的嚷说。
“或许你晓得你留下的可能太大了,任何强烈的否认都没有用。”他淡淡的说着,脚步朝她走来。不奇退后,能够感受到他跨着每一步决心而来,只要她显出要逃的样子,他就会像鹰一般的奋力一扑……
她厉声回答:“我只有答应替你做奴仆一个月,就那么多。”她试着缓慢退后,降低整个剑拔弩张的态势,一股自董家庄起就节节升高的满涨情绪,寻找着溃堤的可能。
“事情可能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他挑起一眉说:“如果我不让你离开呢?你能阻止我留下你吗?”
不奇怔了怔,“你言而无信?”
“我们只有走着瞧了。”他此时已来到距她半臂远的地方,探手就能阻止她做任何的活动。“现在,你是我的。”他亲密的低语。
“……仆人!”她迅速在他话尾接话说:“现在,我是‘你的仆人’。好,你要捡柴是吗?走吧。”不给他机会伸手碰到她,两个大步急忙往林子内走去。
不奇心儿扑蝶似的乱窜着,庆幸黑夜挡去她满面的红晕。
仆人?他王府内可没有半个仆人敢用这种口气冲着他说话,也不会有半个仆人能拥有她这种才智胆量,和他作对这么久,更没有半个女仆会对王爷的垂青冷面断拒的。事实上,许多长相出众些的女仆都暗地希望能成为他宠妾中的一员。不奇什么都可能,但绝非是奴仆的料,她差得多了。
司徒烨在她身后安静地走入林内,微皱着眉,对不奇心中所怀的敌意感到有些许不耐,她会一直与他作对吗?在董家庄那天不愉快的结束后,不奇故意把两人间的距离拉得很开,时时中间都夹着董夫人或服侍的女婢们,用心明显,当然司徒烨不会不明白,她在防止两人亲近的机会。
究竟不奇想要什么?难道王妃的头衔对她真那么重要?该死!为什么他会让这样一个反覆无常的小女子给迷昏了头,司徒烨不觉胸口气闷,宛弟说得对,他的确是为了这个“不奇”而失去常性。没有半个女人曾经让他觉得苦恼或是束手无策,唯独对她……
司徒烨抬起头,看见不奇弯下娇小的身子,拾起堆在地面的一把树枝,他自然地说:“让我来拿。”
“不用了。奴才怎么能劳动主子。”她头也不抬的说。
“很好。”司徒烨烽内心震怒,但是他不动声色的说:“你喜欢拿就拿吧。”
不奇递给他一个好奇的眼神,挑挑眉没有说话。最后当她捡得差不多,手里的柴树枝也拿不下了,她走向了司徒烨。“我先把这些拿回去。”
“不用。”他说。
她张大眼看他,“为什么?”
未等她把话问完,司徒烨估得一个制敌机先的机会,意外震飞她手中的树枝,出其不意的握住她的双腕,拖她向前面对自己说:“我想我们必须把一件事情搞清楚,不奇姑娘。”
“你放开我,不要捉着我。”她惊慌的挣扎着,但那不是害怕。他很肯定不奇知道他绝不可能伤害她,所以那不是害怕,而是对于两人刹那间即将点燃的火焰感到惊慌。
他没有松手,得寸进尺的紧紧抱住不奇,往林内幽静的地方更走进去。她咬着、踢着,纷纷点点的拳头像是落在水里,一点用都没有。“放开!”她叫着。
“你知道得很清楚,我为什么要捉住你,不要逃避了,不奇。”他逼视着她说:“从我们见面第一眼开始,你就十分清楚我们同时都被一张亘古的陷阱所捕获,你抗拒是没有用的,面对现实,我想要你就如同你无法抗拒我一样。”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不奇扭开脸,大声地说。
“既然说不通,那么我就做给你看!”他咬牙说。
“不……”
他的唇瞬间狂野的覆住她的,在她话能出口前已然夺去她的呼吸与所有思想,旋风般耀眼的热火猛烈袭击,阵阵强劲,甜蜜的晕眩流窜在不奇的血液里,她的身子已经学会期待欢乐的来临,沉醉在这邪恶的美丽诱惑中。
司徒烨尝到不奇降服的温柔反应,他放柔自己强劲的捉握,改以安抚的柔吻密密的洒在她敏感的颈项与唇间,“为什么你看不出来呢?从我们相见的第一眼起,你想后悔就已来不及了。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让你走的。”他低语。
“女人对你不重要。”不奇闭着眼睛,眷恋他的温柔却又被他的冷酷撕裂那初绽的芳心,“你只是要我的身子,如此而已。”所以他才要她做为他的妾。
“老天爷,你怎么会错得如此离谱?”他大手滑过她的颈后,揽起她的小脸说:“我要你……整个你……你的心与你的魂,我都要。我甚至想要永远把你拴在我的怀中不许离开。我又怎么会只要你的身子?小傻子。”
“那么……你是……爱我的?”不奇屏住呼吸问道。
“爱是孩子气的东西。”司徒烨轻吻住她说:“我保护、关心、在乎我的女人,停止再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了。”
他加了那一吻,但是不奇的心中却隐约有着声音说:他不爱我、他不爱我。是他霸道的抚爱与技巧的挑逗,让她忽略了那警铃,阵阵的凉风也吹不熄那狂炽的野火,不知何时她的衣衫在他的大手底下褪除,烫热的肌肤丝毫不觉寒冷,因为他就像盆旺烧的火一样,温暖了她。
不奇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婆婆们曾经告诉她们姊妹男女之事,因为婆婆们说:江湖女子多半被人视为轻佻的女子,却不知道大部分的好女子都是过于纯洁而被那些坏蛋们骗了失身。豪爽的江湖女子能够对于失足一事之泰然,社会却不能。婆婆们为她们点了朱砂就是要她们保留自己童贞,直到她们成婚之夜,一扫过去人们对江湖女子的批评。
现在,她并没有嫁给司徒烨,但是……
他神秘的黑眼现在揭去了那片纱,她可以看见他的心,他的温柔,他的思想,他的欲望。一切的一切都写满了他英挺的容貌,即使她会被婆婆责罚至死,不奇在此刻也全不在乎,看见他毫无隐瞒的热情,她已然泥足陷无法自拔。
“这儿不是我心中所想的地点。”司徒烨亲吻着她的樱唇,凝望着她散发热情的双眸,“但你让人无法细细思量对与错,我怕我无法再等下去了,卿卿。”他是要离开她吗?慌张地,不奇伸手环住他粗厚的颈背,“不要让我离开,烨。永远,永远。”
“你高估了我的自制,低估了自己的魔力。”他抬起身也解开了身上的衣衫,“就算我此刻有心想离开,只怕是太迟了。”司徒烨目光梭巡过她月光下皎白的身段,美得足以让人忘却自我,“是的,太迟了。”
他的唇迅速的占有了她,坚硬的躯体贴上柔软的身子,一柔一刚,完美无缺的融合在一瞬间,她是天生为他而打造的,她是他的。
化成一团火的不奇毫不保留的付出自己最诚实的反应,隐声无语的在他耳边诉说着,“我爱你。爱你、爱你。”
在司徒烨的怀中,初尝云雨的不奇第一发觉了星空可以如此美丽。
一声夜鹰的啼叫搅乱了情人间的温存,不奇脸上浮起微笑的睁开眼睛,透过黑暗的树缝间,可以见到月儿正俯照大地,笑看他们这对有情人。
“什么事让你偷笑?”他的大手攫住她下巴,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我要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奇闪动着顽皮的眸子,“霸道鬼!人家不过在想像应该怎么形容刚刚发生的事,结果一句很好笑的话跳进我脑子里,如此而已。”
“说来听听。”他搂着她侧躺身,靠着大树满足的休憩着。
脸儿微红的,不奇笑说:“我觉得那像是……被一堆掉下来的星星砸死了。”
“什么?”他装作愠怒的说:“你竟把我俩间的亲热形容成……”
“可是人家真的那么觉得嘛!”不奇赖到他身上,堆着笑脸说:“是你自己要听的,不许你生我的气。”
“我偏要生气。”他板起脸来,“不但要生气,而且还要捉你起来毒打一顿。”
“救命呀!”
不奇忙着躲开他的大手,又是笑又是喊救命的,最后是投降在他不放弃的追罚――搔痒奇功的高超技巧之下,频频求饶。
“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罢手不搔她的痒,挑起邪恶的坏眉说:“既然你批评我们的亲热像是被星星砸死,我就要你再来一,看看能不能变得更好一些!”
不奇诧异得张大嘴,“可是我们才……”
“你以为这样就没了吗?”他压住她到身下,淡笑着说:“你要学的事还多着呢!”
他利用接下来的时间,充分证实了他的话,不奇的确发现自己要学的事还有许多许多。但,她是个天才学生。
草薰风暖夜漫漫 流云嬉月笑鸳鸯
坐在溪畔,不奇昏昏欲睡的靠着司徒烨的胸膛,远的夜莺正声声啼叫着,宁静的气氛环绕着他们,像是自然天成的小新房。
两缠绵过后,司徒烨抱着不奇来到这条流经树林的小溪边,虽然夜里天凉,水温也低得让她直发抖,但有他在身旁,就像有了最温暖的炉火,不奇一点也没有冰冷的感觉。他们互相为彼此擦洗,冲去身上沾满的干草与落叶,在水中嬉戏,连水都为之沸腾的热情交欢,这一切都显得自然而正确,没有半分罪恶感。她爱他,不奇心中想着:这是最重要的。
他温柔的大手正缓缓的梳开她的长发,用自己的干衣为她拭干着发丝,耐心的以手解开她纠结的发。
“一会儿我们回到庙里,希望两匹马不会让路过的人偷去才好。”不奇找着话题,希望自己不要真的睡着了。他的手轻柔的按摩着她的头,让人越来越爱困。
他低笑着说:“如果两匹马跑了,你这小女仆可该罚。”
“是谁不分轻重调戏我的?”不奇嘟着嘴说:“就会怪在我头上。”司徒烨搂住了她的身子,在她颊上印了一吻,“只是开开玩笑,这么禁不起我激吗?小傻瓜。”
“那你的玩笑都不好笑。”不奇皱皱鼻头,“我讨厌!”
“真的?”他咬啮着她小耳窝,手不规矩的游动,“原来我的不奇是个正正经经,不喜欢开玩笑,也不喜欢恶作剧的姑娘。”
不奇拍掉他的大手说:“不要闹了。你现在简直和平时变了个样子,看不出来你平日一声不吭,半句话都不说,只有在……在……我们相好时,你才愿意让人看见你不正经的样子。”
“所以我说你是我的开心果,少了你我就没有人可以‘相好’了。”他故意取笑她说。
气愤他拿这么严肃的事来开玩笑,不奇猛地推开他叫说:“你去找别的女人‘相好’,我才不当你的开心果呢!大笨蛋。”
却没想到她跑出不过三步,就让他一把抱了起来,“连鞋都没有穿,你想让自己这双玉足伤痕累累吗?小傻子。”司徒烨平静的笑说。
“大笨蛋。”她立刻冲着他叫回去。
“你傻子我笨蛋,所以才会成为天生一对绝配。”他不徐不慢的回答。这句话原本是他用来让不奇又羞又喜的,但是不奇的脸色却沉了下来,闭上小嘴不说话。
“怎么回事?”他抱着她走出了林子,才开口问。
破庙前马儿还是和他们离开时一样栓在树头上好好的,似乎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不奇双脚一踏地,就强装笑脸的说:“糟糕,我想起来我忘了把柴拿过来,你说得对,我真是个小傻瓜。这下我们还是生不了火。”
司徒烨怎么会看不出她强颜欢笑的样子,他也没错过那双特别晶莹的烟水眸子内,有着错不了的泪水在打滚。他拉过不奇的手说:“你坐着,我变个魔法给你看。”
取出放在鞍袋内早准备好的煤炭球,司徒烨顺手折下一些小树枝,以火石引燃了生起火来,他加入更多的树枝让它烧得旺些,转回头来对不奇说:“你瞧,这不是有火了吗?”
她点点头,坐在火堆旁,红红火光映照着她的脸颊,分外娇艳。
“你把话说出来,会觉得比较好过。”他扔进一根小树枝,双眼却是炯炯凝视着她说。
不奇半合眼,看似对舞动的火光着了迷,“这没有改变什么。”
“你指什么?”司徒烨皱眉,对于她那淡漠的语气有丝警戒心。
“你还是尊贵的王爷,我仍是高攀不上的小民女,你想要我作妾,我却不想和人分享一个相公,所以我说事情和……不久前……并没有改变。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是一对的。”
他没有出声说任何话,只用一双变冷的黑眸看着她。
觉得必须再说些什么解释,不奇继续往下说:“问题不是在于王妃的身分,我只是无法想像……能和别的女子一起分享你,所以……”她吸口气说:“终究我还是会离开的。”
“过来。”他下命令的口气蛮横。
不奇迎视他冰冷的目光半晌,“你现在心情不好……”
他摇头制止了她下面的话。“过来,不奇。”他再度下令,这更清楚,“现在。”
平静的和他对看了两下,不奇在唇边浮起讽刺自己的笑说:“是的,主子。”
他在扮演高高在上的王爷,那么她自然得当她顺从的奴仆。她站起身走向他,在离他有半臂停下。“有何吩咐,主子?”
司徒烨抬手举起她的下颚,仰高她的脸蛋,黑眼搜索着她,“你在撒谎。”
“王爷……”不奇想后退却发现他不知何时捉住了她。
“你嘴巴说要走,其实你一点想走的意愿都没有。”他冷笑着,“你不要与别的女子分享我?成,遣开每一个小妾,我不在乎。但是你得立下一辈子的契约说你永远都属于我!”
不奇猛吸口气,“这……”
他不待她的回答,双唇火热猛烈的封住她的,强硬索求她开启唇进入,卷带起狂野的情潮,这不是温柔的吻,他没有用嘴巴说出的愤怒,没有用表情显示的伤害,都在这一吻内倾泄出来。
他解开不奇的衣襟……
“大胆狂徒!”
突然间,一声苍老的叫喝声自天而降,一股强大的凌风越空袭来,司徒烨反应迅速的将不奇藏入身后,转身以随身短刀迎战。
“师父!”不奇在他身后发出惊叫。
可是这句话并没有阻止奇婆婆,或者是司徒烨的手上功夫,他们一来一往,一个强力猛攻,一个滴水不漏的格挡开每一招式。
婆婆使的是她独门自创的拐杖功夫,那根青龙铁杖不但刀剑无法伤其半分,实际上它内藏许多玄机,不但可以变为利刃也可发射出暗器,许多人未探得这点玄秘,吃了许多暗亏。而另一方面,临变应敌的司徒烨手上只有贴身的短刀一把,这把刀原本就不是拿来当武器,只是出门在外方便猎物裁器之用。
光是武器相较,司徒烨这方面就显得境危险,而且他还要分神顾应身后的不奇。但没想到婆婆一连数十招猛攻下来,这位王爷竟连气息都不曾紊乱,依旧沉稳的应战,使得奇婆婆都不觉脸色为之变色。
“好,有两下子。”婆婆嘴上冷笑了两声说:“看样子是我太小看了你这位王爷了。不过……不奇,你这死丫头给我过来!”她拐杖一点地,振声说。
“师父。”自司徒烨的身后,不奇苍白着脸慢慢地站出,她衣衫当然已经迅速的整理好,但是双颊不褪的红晕与微瘀的唇色,毕竟不可能一下子去除的,更别说她一脸愧咎于心的表情。
接着,树林子又跳下几条黑影,怪婆婆、爿婆婆及不怪与平凡都出现了。
“不奇姊!”她们两人先喊出声,喜形于色。
“不怪,平凡,两位婆婆。”不奇打完招呼说:“大家都来了。”
“哼,还不是为了你这死丫头,累得师父我沿途追赶,一路生怕错失了你,没想到……”奇婆婆打鼻腔里哼了声气,“你倒‘快活’!”
“徒儿不敢!”不奇忙着跪倒在地说:“是我连累师父还有大家。”
“还不给我过来!”婆婆拐杖又点了两下,地面隐隐震动,“说什么不敢,我看你八成已经让这小子骗失了身,是还不是?”
不奇脸色一白,神色肃然的不吭一声。
奇婆婆问这句话时原希望不奇能快快否认,盼她没有真那么胡涂,做出这么愚笨的事来,结果奇婆婆却得到了她的无言以对。怒火与伤心交夹攻心,婆婆忍不住伸掌往不奇的身上拍去――
司徒烨一个侧步,以自己的肉体挡下了婆婆的一掌,化去了强大的内力,也保护了不奇。“住手,谁也不许伤害不奇。”他说。
“这是我们师徒间的事,不用你来管!”
奇婆婆一个抢步又要上前,司徒烨就如影随形的挡住她,任凭婆婆脚步如何迅速,司徒烨的脚永远都抢快她一分。婆婆最后不得不放弃这项尝试,站住了脚步,气得浑身发抖,单指着不奇说:“好,好,亏我视你为亲生女般的教养着,想不到,今日竟然……”她咬咬牙不再说。
不奇立刻想奔到奇婆婆身旁,却让司徒烨一把拉住。她只好叫着,“师父。”
“不奇姊姊,你快向奇婆婆道歉吧,她这是真的生了大气了。”平凡忧心的说:“这一路上她都在为你担心着。”
“是呀,不奇姊。”不怪也帮腔的说:“我们是来救你回去的,让你不用跟着这个臭王爷做什么苦工了。”
“呸,这死丫头连人带心都投到人家怀里去了。现在眼中哪还有我这个师父的存在,你们废话少说,省得我们黑心村丢人现眼。”奇婆婆气道。
“我没有,师父误会徒儿了。”不奇一手甩不开司徒烨,一面又遭受自己姊妹与婆婆们的误会眼光,泪水几乎流下。“等徒儿结束这边的承诺,我一定会回到黑心村……”
“不奇哪儿也不去。”司徒烨冷硬的盖过不奇的话说:“她会和我留在一起。”
不奇迅速的转回头面带慌张与责难的看着他,众人的目光也一致的转朝他看来,奇婆婆杀人的凶恶,另外两位婆婆的惊讶及两个妹妹的无比担忧。这位王爷晓得他招惹的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说阿奇,你这小徒弟这么会做奴才?有人想硬留她做奴才,你看看这可怎么办才好?”怪婆婆在旁取笑的说着。
“很简单,问问不奇。”爿婆婆抬抬下巴指着和奇道:“不奇丫头,你把话好好说清楚来。为什么你说要走,这位王爷却不打算要放你离开呢?”
不奇瞪了司徒烨一眼,警告意味浓厚。“没有这回事,我们都同意只有一个月的交换,之后就各过各的。”
司徒烨懒懒的看她一眼,也不说破她的话,也没放手的意思。
“听见没有,阿奇。”爿婆婆向着奇婆婆说:“你家不奇还是挺乖的。她一心还是想回咱们黑心村去,是不?”
奇婆婆哼了一声,“如果讲的是真心话,我已经来救人了,那死丫头还赖在臭男人身边做什么?不懂得过来让师父为你撑腰吗?”
不奇扯着司徒烨的手低声说:“放开我吧,我求你。”
和师父作对,司徒烨肯定是要吃亏的。倒不是他武功拳脚会输给婆婆,不奇已经看出来奇婆婆对于他也无可奈何,但是自小在婆婆手底下修练,所有这身精怪的奇招妙法有一半是婆婆传授,她晓得为人正派的司徒烨,无法了解这些奇门异道能伤人于无形,不论用毒、使暗器,甚或设陷阱布机关,没有婆婆不拿手的。
“你不明白,这样你会受伤的……”不奇皱起眉头说。
“约定就是约定。”司徒烨含带着慑人威严的峻容封上冰霜说:“你打算趁这时候逃开?忘记我们之间所有一切。”
“一切?什么一切?”奇婆婆耳尖的挑出问题来,“不奇,你和这家伙究竟到什么程度了?你难道和他山盟海誓了不成?”
“师父,我没有。”不奇忙着说。
“她有。”司徒烨却一口咬定说:“她和我等于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了。”不奇张大嘴,下巴差点没掉下来。他说什么?
第七回
司徒烨在众人诧异中以缓慢的口气说:“我们俩已有夫妻之实,说不定她已怀有我的孩子,这种情况之下我是不可能让她走的。”
场中一片死寂,没有人移动也没有人能说出半句话来。
不奇羞愧得无法面对任何人,猛转过头去,而司徒烨却紧紧捉住她,目光只摆在她一人身上。不怪与平凡忙着看看这厢再望望那头……谁让事情演变如此剧烈,一个不留神就会错失一场好戏。
奇婆婆使劲以杖脚在地面连顿了三下,连说了三声“好”,但语气却全然不是那个意思。“你既然勇于承认你对我家不奇做的事,那我问你打算怎么办?娶不娶她为你的妻子?”婆婆阴沉的说。
“正式娶妻在王府是件大事,不是我在这边说说就可以的。”司徒烨淡淡的说:“这事,我自会对不奇有所交代。”
奇婆婆静静的看了他们俩一眼,突然转身说:“阿怪,阿爿,过来一下。”
三位婆婆于是远离到破庙内角落说话去。
“不奇姊,”不怪与平凡乘机会走向不奇与司徒烨,“你一路上都还好吧?那些天山帮的坏蛋放的毒箭可有伤了你?”
不奇一手让司徒烨捉着,只好以另一手和两位妹妹相握,“你们怎么会知道我遇上天山帮的人?”
“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帮人好死不死又撞到我们手头,一个落腮胡和另外两个人对不对?不怪姊一听到他们谈及夺回帮令的事,就动手捉住他们逼问你去了哪里。也因为这样,我们才知道你中了暗算,往这方向离开。”平凡无邪天真的笑说:“奇婆婆当场为你报仇,那三个家伙全都死了。”
不奇听了这些话并没有多高兴,虽然那三人死有余辜,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夺人性命的想法。奇婆婆以前就说她们姊妹心肠太软,这样会永远成不了武林高手。可是如果成为武林高手的用意只是在于能杀得了多少人,那么多了一个高手对于众人又有何好?
“我是中了毒镖,是……”不奇瞧了他一眼,“司徒王爷救了我。”
不怪手中剑迅速拔出剑鞘半身说:“是不是他要你以身相许来谢他救命之恩,如果是这样,我就削掉他那玩意儿。”
司徒烨对不怪的话只是冷冷的一看,不当回事。
“把剑收起来。”不奇严肃的对着不怪说:“发生在我们之间的,一时……姊姊也说不清。但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他没有逼我。是我自甘堕落,不知羞耻,玷污了……”
“住口。”他强有力的低喝,“再不许你说这些贬低自己的话。在我眼前,不允许任何人为了这件事侮辱你,你没有犯下任何的错误,那是自然而且正当的事。我以后不要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不怪好奇地看着,没想到济南王爷那素无表情的峻容,竟会因为不奇姊小小几句话绽现怒意。那不是普通的怒意,或许当事人自己看不出来,但不怪却嗅出了几丝不寻常的气息。她收回剑对着不奇微笑说:“不怪和平凡会想念姊姊的。”
不奇脸儿一红,眼波似怒似喜,“胡说什么。”
但不怪来不及把下面的话说出口,三位婆婆们已鱼贯走出破庙来。
“不奇,婆婆最后再问你一句话。”奇婆婆看着不奇说:“这小子和师父比起来,你是要跟着他或是我?”
“师父,我……”这样的难题,不奇心中已是茫然一片。她不愿失去师父,但也不知自己有否能力离开他。世事两难全,可是她的选择在何方?她真有选择的权利吗?
“她没有作主的自由。”司徒烨替她代答,牢牢的捉住了不奇说:“我尊重各位前辈,特别因为你是不奇的师父,所以不与诸位交手。可是如果三位婆婆不同意让不奇留下,那么我也只好冒着胆子与婆婆们过几招再说。”
奇婆婆笑了数声,“你的功夫厉害,但我们三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就这么肯定你会赢?”
司徒烨一凝眉道:“我知道我不会输。”
“好个不会输。”怪婆婆十指齐张喀咯作声,“我真想和这小子斗上几招,看看他有多厉害。”
“你连我都打不嬴,还想和他打?”奇婆婆耻笑说。
“阿奇,你灭我志气长他人威风,倒有什么好可捞?”怪婆婆瞪回去。
奇婆婆一扬手,截开了这个话题,对着司徒烨说:“好,我们不同你打,你要带走不奇也没问题。”
“师父?”不奇怀疑奇婆婆竟会这么简单的放手,难道婆婆是生气她的背叛所以不要她了?她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听到不奇情急的喊声,婆婆温柔的回看她一眼,不奇不会知道就为这一喊,婆婆心中的主意已定下七八分,一个既是幸也是不幸的主意。
她用难得富涵情感的口气说:“我毕竟养不奇这么大,教了她这一身的本领,没有情感也有感情。我同意在一个状况下让她跟你走……我们要亲眼看见你娶我家不奇。就在这儿,在这间小破庙里,你让她名正言顺成为你娘子,我们就什么都不管了。”
爿婆婆搭腔说:“这多合情合理,既然你说会对我们不奇姑娘负责,那选日不如撞日,好事不宜多磨,立刻拜堂成亲。”
“如果你敢不答应……”怪婆婆冷冷笑说:“没错,我们是动不了你,但是阿奇以师父的身分命令她徒弟暗杀掉你,或是命令不奇自尽……你可就拿我们没办法。”
这几句话听下来,不奇原就慌乱的心神更加惶惶不安,怪婆婆说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不奇如果收到师命而不照办,不仅违背她当年入师门所发的毒誓,也失去了找回亲人的希望。
她依稀记得她是被婆婆强带走的,回到黑心村时,婆婆还关了她三天三夜,罚她不许吃不许睡,直到她不再哭闹为止。婆婆收了她做徒弟时把话说得很清楚――只要哪天你成为天下第一武林高手,我就告诉你谁是你爹娘,你家又在何方。否则,我就让你一辈子无父无母做孤儿。
五、六岁的孩子一离了家,哪还有什么方向感。天下之大也不是她能想像的,所以起初她年幼时还曾私逃下山数日,只想找到她家门,不用说结果也知道――她失败了。一、两之后,不奇才肯乖乖练武,只盼有一天奇婆婆愿意让她回家去找爹娘。
她听话,读书、武功、规矩的侍奉师父,一切都是为了这遥远的小希望。
“我们可不想为这个小问题耗一辈子,你倒底要挑什么?娶还是不娶?”
奇婆婆布满皱纹的脸上突然狡狯笑说:“不娶是最好的,我们不奇还是我的。”
司徒烨挑起一眉,“这样拜天地,我如要否认也是轻而易举的。”
“那你就不用多考虑了。”奇婆婆独断的扬手招说:“平凡,不怪,去替你们不奇姊姊打扮打扮,等一下准备拜堂成亲。”
她们牵住了不奇说:“王爷你就先放手吧!我们就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不用担心新娘子会跑掉。”
出乎意外的,他取下了自己尾指的戒环,套上不奇小手中指说:“这是司徒家传的指环,传说,戴上指环的人,不论离开到何都会重归家园。这象徵你已经属于我司徒家了。”
不奇抬起头,搜索着他严肃的容颜,她找着自己最需要的――他的真心。她看见了,她万分喜悦的说:“我会珍惜它的。”
连理枝头正开
一座野外的破庙,残破的菩萨像重新被抬正,奇婆婆不知由哪儿变出了一根红烛,折成对半立于庙桌上两端,平凡与不怪临时去摘来的野香供在四周,缺了角的屋顶可以望见星光。
在这样的地方,不奇与司徒烨拜了天地。
“一拜天,”不怪充当起司仪,望着头盖着红手绢的不奇倚在高大的王爷身旁,缓缓的朝庙外拜了一拜。“二拜地,”她感动得都想哭了。“三拜高堂。”坐在前方的是三位婆婆们,以师代母。两人自然又是一拜。
最后,“夫妻交拜。”不怪的泪终于掉下来了。“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多子多孙。”
没想到不奇姊居然结婚了,平凡也凑热闹小声地哭起来。既然没有洞房可以送,司徒烨于是掀开了新娘红盖头,不奇那张闭月羞的丽容,上了些许淡淡胭脂粉,与朱唇交相映红着,格外的娇艳动人。她蛾眉低敛,星眸半掩,他心里突生一股强劲的柔情,就算是被逼成婚,他也不可能比此刻更心甘情愿。她是如此独特,难道不是上天赐予他的佳人?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别肉麻了,一副郎有情妹有意的模样。”奇婆婆笑着说:“来吧,既然拜了堂,就该喝交杯酒。婚事办得仓卒了些,没有准备什么好酒,婆婆这儿有随身带的药酒,强身补血还不错。不奇,这交给你了。我们不打搅你们小夫妻,到庙门外去。”
一等大伙儿出了庙,两扇勉强凑合的门刚关上,司徒烨就忍不住想拉不奇的手,可是她灵巧的闪躲开来,带着不依的微笑说:“婆婆和不怪、平凡都在门外,你想做什么来着?”
“我想做什么你最知道。”他站定不动说:“过来吧,娘子。”
“你又开始不正经了。”不奇嗔他一眼,走向庙内供桌拿起那壶酒说:“我们还是先把这杯酒喝了,省却婆婆们的追问与麻烦,让她们不高兴就糟了。”
司徒烨摇摇头,“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自己的师父?”
“你不懂。婆婆们平常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她们有仇必报,别人给她们一分颜色,想尽办法也要讨回十分。这师父对你这么宽宏大量,我都觉得吃惊。所以,不要多话了,先顺她们心意把交杯酒喝了吧?”不奇一边斟一些,倒了两小杯酒走向他。
接过小杯子,他与不奇共饮下那杯酒。苦涩的酒味呛得不奇直咳嗽,但对于司徒烨来说,这酒与他喝过的烈酒比起来还不算什么。他拍拍不奇的背,“你没喝过自己师父的药酒吗?”
不奇想要摇头说她从没见过师父带什么药酒,门却在此刻被推开来。奇婆婆一扫喜气洋洋的脸色,又变回冰冷无情的模样,“不奇,事情办完了吧?”
她一口气喘回来说:“是的师父,我们都喝……”
“很好。”奇婆婆露出可怕的笑容说:“谅你司徒王爷再高明,也还不是逃不了这美人关吧!不奇你做得很好,我们师徒几人的仇全都报得漂漂亮亮。”
司徒烨浑身僵硬,他刚要探手去捉住不奇,却发现自己四肢酥软无力,比初生的婴儿还要不如……“你!”强大的意志力支撑下,他勉强说出一字来。
“师父?”一头冰水兜头淋下,不奇自己也震惊的看着司徒烨僵硬的面容与倒地的身躯。她跑到司徒烨的身边问着,“怎么回……”
“不要装了,不奇。”奇婆婆仰头笑着说:“我们师徒心意相通啊,你骗这个胡涂王爷喝下毒酒的手法真是高明,真是厉害。幸好你懂得躲开他的亲吻,否则唇上胭脂解药让他吃了,岂不让我们前功尽弃吗?现在他体内的‘醉醍醐’大大的发作,比喝了百斤高粱还要厉害,教他连自己是谁都要认不清,更别提想要对付我们师徒了。走吧,不奇,放他在此自生自灭。”
不奇与他交换了最后一眼,司徒烨迷眸中散发出吓人的怒焰,那是活生生的恨与怒,若不是他一声不发的晕倒过去,不奇只怕已让他用目光杀死千百遍。
婆婆上前拉住了不奇的腕,内力隐约制住了不奇的手脚,让她身不由主的随婆婆走出门外,远离醉倒在地的司徒烨后,奇婆婆才低声的说:“你要是不听婆婆的话,我现在就回去一刀杀了那浑小子。要知道,他现在手脚无力,杀他是易如反掌。”
“不,不要。”不奇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请师父饶他一命。是不奇的错,我跟着婆婆走就是了。”
奇婆婆冷哼一声,“你也别怨怪婆婆的狠心,像这些王孙贵族没半个真心,他现在就算拜堂娶你也是闹着玩的,等他一回到王府内,还不是又把你忘得干干净净,扔到一边。我本来是要取他的狗命偿你失去的贞操,可是万一你真的怀了他的种,可不能让孩子没了父亲,所以才留他这一口气在。等两个月后确定你有没有留下孽种,再去解决他。反正现在中了这醉醍醐,一天两天没人去理会他,时辰拖得久,就算大罗神仙也不能再恢复他身上的力气。”
不奇听得心越冷越惊。
“没错,你奇婆婆和我们两个商量后,才定下这个计谋。男人都是一个样的,只要让他们一高兴,自然什么防备之心全都没有了。正面我们打不过他,可是反过来他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了,”怪婆婆笑着说:“先骗他说只要一场婚礼,我们就不管事,他自然高兴。然后不怪她们为你上胭脂的时候,已经预藏解药,神不知鬼不觉让你骗他喝了交杯毒酒……嘿嘿,这一切不都太顺利了吗?”
爿婆婆只是说:“现在你已经回来了,不用担心,奇婆婆不会太惩罚你的。”
奇婆婆又哼了一声,“师父丑话先说,你赶快把这愚笨的情根给斩去,身子既然送给人家也就算了,大不了一辈子让你守身不嫁。如果你还存着想回去救他的心,就省一省。听了师父那番挑拨的话,此刻他八成相信是你一手安排了这场背叛,对你恨之入骨。你去救他,人家也不会感激你。要是再这么迷迷糊糊,最后也是白白送命,懂吧?”
不奇忍住心中撕扯的伤痛,夺眶的泪水直打转,她不能哭,不能于此刻崩溃,她还有司徒烨要救,如果她无法冷静下来想法子,谁能够救他呢?她头好昏乱,心又疼又苦,但她不能倒下――她必须坚强。
她终于强自振作的对奇婆婆说:“我懂,师父。”
妒风雨更相残
司徒烨体内猛火催心,胸气郁结,酒毒后劲强烈,制造出无数妖魔鬼怪,纷纷乱舞在他眼前,似要逼人失疯乱性发狂自残至死。若是换作寻常人,只怕早已痛苦的满地打滚或心神狂乱咬啮自己,哪能撑得了这么久?
唯一让他不致疯狂的理由却是奇婆婆赐给他的,一股强烈的恨与怒意。那受背叛与背弃的痛苦,足以掩盖过任何存在体内的毒素,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倒下前的那刻,不奇脸上闪烁的……虚情假意!
多美丽又虚伪的一张脸,他是个傻瓜,竟让她的伪装所欺骗,这样的女人是毫无原则与道德可言,他还笨得以为她对自己……想着想着一股血气翻腾上涌,司徒烨猛喷出口鲜血,茫茫然昏过去。
不奇心中惦记司徒烨,想着无论如何要找到婆婆们的解药,试着回到他的身边。否则让他昏迷在破庙中,万一碰上歹徒强盗或是凶恶的豺狼虎豹……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她一想到司徒烨的安危,就越定不下心神来想法子救他。
“不奇姊,你还好吧?”不怪骑着马到她身旁压低声音说:“没问题?”
不奇也不能告诉不怪,平时无话不谈的好姊妹,现在却不能透露半字,万一让骑在前头的婆婆们听见了,那么司徒烨只有死路一条。她点点头,策马跑向前说:“我很好。”
不怪笑了一笑,握住她的手说:“那好极了,我们都很担心呢。”这句话说得平常,没有什么好奇特的,但不奇手心却感觉到不怪暗中递给她一个铜钱大小的圆玉盒。她迅速飞看不怪,只见不怪眨了眨眼以嘴型不发声说:“解药胭脂。”
她愣住了,没想到不怪竟冒险帮她。
“平凡妹妹,我们来唱些山歌吧,我觉得好气闷喔!”不怪骑到前头,和平凡说着:“你起音我来和。”
“好哇!”平凡也回身对着不奇一笑,开始唱了,“前山高后山,前有郎君后需妹,喊我一声元元,叫你好放下心,不奇不怪两半正好咧睡咧!”
怪婆婆哼了一声说:“你们这几个丫头唱这些什么怪山歌?难听死了。”
“是,婆婆,那我们就不唱了。”不怪咧嘴一笑。
但真正高兴的却是不奇,她听完山歌之后,脸上放出的光芒可媲美灿日。为什么?很简单,山歌内暗藏了玄机。原来这是她们姊妹的习惯暗号,为了避开婆婆们的耳目,从事她们私下的传讯工作,她们三人练过一个曲调,约定每有话就临时编句填词唱出来,每一句词都取偶字,也就是说刚刚平凡真正要说的话是:山(杉)后,有君需,我声元(援)你放心,奇、怪、爿好睡。
不愧是镇日相的好姊妹,竟能了解她心中所需。不奇悄悄的在心中道谢着,这份情她永铭在心。如果救了司徒烨之后,她没有被师父逐出黑心村,她会返回村内还两位妹妹这份情。
婆婆们带着她们三人往西行去,一夜折腾下来中夜已过,天就快亮了。不奇不晓得不怪她们的计画,心中焦急的等待着,时辰一刻刻缓慢的过去。
就在一伙人骑过大片黑林子后,不怪突然大声叫着说:“我的天呀,婆婆们小心。”劈哩砰隆几声吓人声响后,各色烟雾在她们四周炸散了开来。“奇婆婆,师父,你们都还好吧?”不怪还在叫着。
同样陷身烟雾的不奇手突然被攫住,耳边传来平凡的低语,“不奇姊,趁现在,跟我来。”就在大片的烟雾与夜色中,不奇转移马首朝着平凡的指引走去,身后还听见不怪在说着,“婆婆,小心啊!这些贼厮凶狠得紧。”
骑出烟雾之后,不奇好不容易能看清楚她身所在之,原来又回到林子里了。黑影幢幢阴森森的林子里,只有平凡一抹青蓝布衣,“不奇姊,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们,平凡。”不奇喘着气说:“我非得回去救他不可……”
“我们知道。”平凡催马上前握住了不奇的手说:“我从爿婆婆那边盗来了这些九转神天金药丹,还有一些银两,你看着办吧!万一解药没有用,或许这个可以派上用场。别再耽误时辰快些上路,他身中的毒会越发越厉害!”
“嗯。”不奇接过药丹说:“告诉不怪,我会……我会记得大家的约定。”
平凡掉下泪说:“姊姊,你可要幸福。如果那王爷没……没醒过来,或是他不相信你救命,你就回来找我们,我们会替婆婆求情原谅你。记得啦?”
可是不奇已经听不到她说的话,因为归心似箭、心急如焚的不奇,早已策马远远的飞奔而去了。
过了半晌,不怪骑马回头来到平凡的身边,“不奇姊走了?”她伸长脖子望着,人影自然是见不到了。
平凡掉着眼泪点头说:“走远了,婆婆们呢?”
“吸入那些迷魂烟已经睡着。”不怪擦着腰说:“来吧,我们还要想办法骗住婆婆们,让她们不要追着不奇姊不放才好。”
“可能吗?”平凡怀疑的问。
不怪乐天的笑说:“好歹要试上一试啊!”
时间对于昏迷的人来说是毫无意义的,所以当第一道阳光照射到破庙中,里面的人依然动也不动。
“喂,陈二你过来看看。”一位赶早拉着一牛车蔬菜进城的农夫招呼着身后的老哥哥说:“这儿有两匹马真俊。”
“那是人家的。”老哥哥捻捻胡子说:“你瞧,那儿庙门半掩,八成是有旅人路过破庙在这儿借宿一夜,不要多事快走吧,王六!”他挥挥手。
“可是……”那王六放下牛车,悄悄的爬了下去,“我怎么看都不像有人的样子,让我进去瞧上一瞧。”
老汉对着他那好奇的背影摇着头,这个王六真不知死活,要是碰上什么山大王在这儿休息,那这条老命可保不住了。管他的,让他去看,他陈二可要离开了。岂知陈二的牛车还没走两步,王六已经呼天抢地的叫爹喊娘起来。“我的妈啊,有……有……有……有死人!”
“呼!喝!”陈二马上拉停了牛车,“你说什么?王六。讲清楚点。”
“破庙……里面……有……有个死人!”王六连连喘气说。
陈二于是和王六两人一起再进去破庙里面瞧,果然看见一个高大的汉子脸色发青的倒卧在地,还吐了不少血。陈二见过的世面多,他大着胆子探向那人的胸口,是温热的,“他还没死,我闻这身臭酒味八成是个醉鬼。”
“那两匹马也是他的?”王六一听这人没死,胆子也就大起来,“我们可以偷偷盗走,他醒来也不会知道的。”
于是两人同意一人分一匹马,来到树下正要解开那黑、白骏马的缰绳,就听见一个女子娇喝着,“好大胆子竟想盗马,住手!”
两柄飞刀也不偏不倚的射到了王六和陈二的脚下,吓得两人大叫一声,齐下跪磕头说:“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小人不是故意的。”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拚命赶回来救人的不奇,她马不停蹄往回程一路飞奔,勉强在短短一时辰内跑完了原本两时辰才能走完的路途。没想到一回来就让她撞见两个偷马贼。
“说,你们有没有对……里面的人动手?”她最怕有人谋财害命,为了贪图这两匹马而对昏迷中的司徒烨下毒手。
“没有,小的不敢。那位爷还在睡觉呢!”没见识的乡下人以为他是醉得睡着了,“我们只是……只是……”
“只是以为他睡着了,这两匹马就可以偷走是吗?”她怒气迸发,脸色难看的说:“趁火打劫,你们真好心!”
陈二慌张的摇头说:“我们是想看看这些马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药,能给那位爷解一解醉酒,或是报官救人呀!”
不奇晓得这是推拖罪嫌的辩词,她也不多说话,“好,那么你们是想救人,是不是?”
“是,是。”两人赶紧点头说。
她抬眼看向那两辆载满蔬菜的牛车,“你们赶车要进城吗?到哪里去?”
“前面不远的小乡景安城。”王六指指前路说:“再走个五、六里路就到了。我们是去赶集卖菜的。”
心想为了躲开婆婆们追上前来,她必须带司徒烨走得越远越好,昏迷中的他当然是不可能骑着马的。自己一个姑娘家又要如何搬动他呢?恰好有这两位庄稼在此,她何不利用一下他们?不奇取出两锭白银,“我这儿有两锭银子,只要你们肯帮我载送那位大爷进城,银子就是你们的。如何?”
“好,好。”喜出望外的两人猛答谢着,没想到能死里逃生,意外发了笔小财。
于是陈二与王六通力,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将司徒烨搬上空牛车,盖上条毯子以为遮掩,抛弃那一车的新鲜蔬菜在路上,经不奇骑马一路监视往城内赶去。
景安城并不大,不奇先找到了间客栈安置司徒烨,另外一方面又了点银子,要王六替她送信给应天府内的司徒宛,一听到济南王爷府的名号,王六吓得连腿都软了。他不知道自己原来要打劫的竟是堂堂王爷,幸好他没因为一时贪心犯下滔天大罪,否则可能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为将功折罪,他向不奇保证一定会用最快速度送信到京城去。
终于一切都安排妥当,不奇才重新回客房内去探视司徒烨的情况。
他看起来脸色青白得吓人,原本俊挺的英容变得憔悴,陷的黑眼窝、紧闭的双眸、抿紧的双唇、扭曲的面孔,满下巴满脸的胡碴,在在都让不奇心痛不已。喂给他的解药难道不够多?为什么他看起来并没有转醒的迹象?
是她用错了药吗?不奇担忧的坐在床边,拉起他冰冷的大手靠着自己的颊边,热泪不断的流下,“我告诉过你的,不要和婆婆们作对,你就是不肯听!现在你看看,把自己弄成了什么德行……快醒来,你不是最傲慢自大的王爷吗?快醒来告诉我……我是个妖女魔鬼,不许我再接近你!快点说,只要你肯醒来,我不在乎未来要付出什么代价。求求你,张张眼看我一看。”
他没有半点动静,不奇害怕她这帖解药来得太晚已经救不了他了。对了,还有九转神天金丹,想起平凡临别交给她的那小瓶药,她忙不迭的自包袱内翻出来,慌张中还打翻了一壶茶水,弄湿了自身的衣裳也没发觉,只是一心一意的撬开他紧闭的干涸双唇,用水送入他喉中。
“你一定要醒来……上天一定会保佑你的。”不奇最后只能倚赖老天爷的帮助,她跪倒在床边虔诚的祈求着。
因为气血攻心,一时让毒液冲进脉门而昏迷过去的司徒烨,对于外界的一切浑然未觉,仗着一分神智,他尚能凝神贯注护住重要命脉,以一己之力对抗体内来势汹汹的毒液,别说是要醒来……连能不能回神都是问题。时候拖得越久对于他来说,情势就越加的凶险,偏偏不奇一来一往又费了不少时辰,这也是她喂下了解药却似乎一点用都没有的原因。
但先后喂下的解药与九转神天金丹多少有所助益,那股强劲的酒气毒液开始减缓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当司徒烨大手微微的一握,趴在他床旁不自觉睡去的不奇立刻被惊醒。
天色已经由白日又转为夜色,她起身探看司徒烨的脸色……竟有一丝血气显现,他得救了!再探他的气息,也较先前那气若游丝的情况要好很多,脉象平稳的跳动着,不奇简直想要高跳起来欢呼,他没事了,没事了!
冲动的她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然后悄悄走出客房门外,打算亲自为他买些上等人参来炖汤补身。
司徒烨可以感觉到那柔软的接触,虽然目前他还使不上劲,也无法睁开双眼,可是那熟悉的清新香……是谁?不会是她,不可能是她,不奇早叛离他随师父而去。怒火再起,但他强压下腹,这他不会允许她再来捣乱自己的心神,他需要集中每一分心力尽速复原。然后……他会要求敌人付出每一分代价。
带回参汤的不奇,她看见司徒烨的脸色又比她离去前更好,心下安定了许多。以小口的汤匙一瓢瓢小心的喂他喝下,喂了大半碗汤之后,又替他擦汗净身,折腾了好一会儿,不奇才蜷身在椅中睡去。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这么过的。
在她细心的照料下,司徒烨的气色逐渐好起来,虽然比起平时还是苍白许多,但起码不再是发青冰冷的模样。有一两,他会浑身打颤呕吐出所有她喂下的东西,但是不奇一点也不气馁,照样再重新净身喂药喂汤,帮他清除所有秽水。
他一直是个安静的病人,一声不吭的。可是不奇一直能感觉到他在听、在感受她做的每一件事,在凝想究竟是谁在照顾他。虽然她也不发一声,可是两人之间强烈的感应力没有半分减少。她苦笑的想着:就算他感觉到我,他也不会知道那是我,因为他心中的我――只怕就像死了一样毫无价值。
不奇有许多时间可以考虑自己该怎么做,看着他因为自己而躺在床上冰冷的模样,她痛苦的体认到这事实,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不应该牵扯在一起,只会平添更多的憾事。
奇婆婆的确是辣手拆散了他们,但是未尝不是一个切断两人情丝的好机会。她不可能成为他名分上或是心中的唯一妻子,不奇则太过傲气不愿等待他的抛弃,趁这机会让他一直误会下去好了,她心想,他会因为生气而把她忘记,重新做他高高在上的济南王爷,她就可以回黑心村内做她的小民女不奇。
因此,不奇下定决心,一等司徒宛带着手下前来救助司徒烨,她就要隐身于后不再露面,或许暗中看望病中的他直到康复。如此一来,他就不会知道是她救了他,也不用知道是谁救了他。
那天夜里,当她照样睡在客房内的椅内辗转不得眠时,心里隐约知道……
分别的时刻即将要来临,京城的援兵差不多该到了。
“大哥!”
司徒宛及司徒萍两人奔入客房内,里面除了躺在床上的司徒烨以外,并没有外人在。王六跟在身后,他左右张望着,奇怪,怎么不见那位标致白衣女子的人影呢?
“你说有人派你到京城通报,那人在哪里?”司徒宛急冲冲的回头捉住王六问道:“怎么不见人呢?”
“那位白衣姑娘在我走的时候,的确是在房中照顾着这位……王爷,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不见人影,也许可以找店小二问问。”王六这两天跟着这些王公贵族们办事,人也多了点历练。
“二哥,他说得有理。”司徒萍点头说:“把店小二找来问一问。”
店小二只知道这房内一直有位姑娘进进出出的,却不知道那位姑娘何以不见踪影,到他们来之前那姑娘都在房内的。而且她把房租及膳费都付得清清楚楚,连那两匹马也都还在客栈马房雇专人照顾着。
司徒宛皱起眉头说:“不奇那鬼丫头究竟对我大哥做了什么事?害他如此苍白的躺在这地方!”他握紧拳头说:“要是让我撞见她……”
“二哥别再说这些废话了。先找大夫来看,如果大哥可以移动的话,我看先回京城中,找高明的大夫来医治才最重要。”司徒萍接过了所有的指挥棒,着手安排起司徒烨回京的事宜。
躲在窗外的不奇将所有的话偷听进耳,一切都照她设想的进行。司徒家的人不会知道她将一路尾随暗中照料司徒烨直到他真正平安为止。
京城,济南王爷府第――司徒王府。
穿过重重回廊,两座亭阁与几小幽静院落之后,就是占地广阔的松涛轩。
司徒王府内警卫最森严之重地。不用说,这就是司徒烨住的地方了。他一人独居在松涛轩内料理公事、练武、看书。若是没有通报就擅自闯入,可是王府内的大罪。就连他宠爱的小妾也都不敢擅入,她们都留在另一端的蔷薇园或梦霏阁内,等待王爷的造访。
司徒萍已换上规矩的宫装,身后伴着三、四位女侍,推门进入司徒烨的寝室内。“小姐好!”里面看护王爷的小随从立刻弯身请安说。
“王爷情况怎么样了?”司徒萍走近身问:“有没有清醒过来?”
小随从搔搔头说:“我……小的……不记得了。”
“你又睡着了是不是?”司徒萍生气的挥手说:“三番两教训你还听不懂,来人啊!”她厉色的命令道:“拖他去打五十板,看你有多能睡!”
“怎么回事?如果要打人,看在老夫的面上就省了吧!”一位中年书生跨进屋内说:“反正打疼了还不是要找大夫医治,我是最见不得人痛苦的。”
“文大夫,你来了。”司徒萍转身缓和她的怒火,淡笑着说:“既然有大夫求情,那就饶小懒鬼这。下再要打瞌睡……”
“我看他是不得不瞌睡呀!”文大夫摇头神秘的说:“就算他想不睡,也有人要他非睡不可。”
司徒萍蹙起眉心,“大夫此话怎讲?”
“先看看王爷的情形吧!”他走到司徒烨的身边捏着脉,“好,很好,恢复得很快。或许今夜……最迟明天王爷一定会清醒过来的。日夜都有这么好的照料,王爷就算要不醒都很难。”
这话说得让司徒萍更不明白了,“可是那小随从睡着了……”
“司徒小姐没发觉吗?不论换了谁来看顾晚上,都会睡着的。就算换做小姐自己照顾也会一样。这其中大有蹊跷。”
“什么蹊跷?”
文大夫探手在小随从的颈上一掐,突然一颗不比米粒大的豆子被挤出来。
“有人故意打穴弄睡了这些小厮。”
“什么!”司徒萍变脸怒道:“谁那么大胆?”
“小姐无需担心,来人没有恶意。”文大夫举起手来说:“这人把王爷照顾得很好,不但该喂的汤药都没有少喂,还为王爷擦身净体并且料理秽物。不可说不用心啊!”
“可是……”
“不用可是,依我看,司徒小姐晚上也不需派人来照顾王爷了。多此一举又何必?如果来人有意加害于王爷,恐怕多的是机会。”
司徒萍沉默下来,心中也感到几丝的惊奇。文大夫的确说得没错,这个神秘客多的是机会伤害大哥,但他并没有下手,相反地看护着大哥保护他,这个人究竟是谁?
当夜。
不奇又藏身在寝室外的大树梢,隔着一定的距离能清楚的看见司徒烨寝室内的一举一动。今夜他们没有派任何人看顾着他,随身小厮睡在寝室外的地铺上,这一点让不奇觉得很怪异。但她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一看司徒烨的情况,若是她没错……司徒烨差不多该醒了。
她以自己绑在树头的绳子轻盈的一荡,跃进了屋内。
黑漆漆的室内,静无人声。她放心大胆的靠到司徒烨的床边,手轻轻的抚过他坚硬的下巴来到他的额稍,为他拂开乱发。记得那夜在星空下,她也曾这样揉着他的发,两人温存的……不小心一滴泪水掉到他脸上,不奇慌张的为他抹去。最近她突然变得爱哭起来,不奇揩去眼角的水珠,好笑的想着:连平凡都比不上了。
“不要担心,我不再哭了。”她对着他自言自语说:“你已经慢慢好起来了,”然后她点起一支蜡烛,拿起手绢温柔为他拭脸,“或许明天我不会再来探望你。”
低头,不奇看见自己中指仍戴着他给的指环,她摘下它,“这……不属于我。我还是把它还你吧!”她刚把指环放回他的怀中,就听见门砰地打开。
“你究竟是谁?”司徒萍大声的喝道,身后的司徒宛则张大嘴说:“怎么是你……”
床上的人也在此刻动了一动,“谁……”
不奇与司徒烨半睁开的眼,一个慌张一个不敢置信的相视着。
然后不奇突然想起她根本不打算再和司徒烨相见的决心,以快速的手法打了两颗烟雾弹,藉着令大伙儿措手不及的这一招,得空腾身跃出了屋外,攀绳飞身离去。
骤变得突然,整间寝室内无人有能力做出任何反应,眼睁睁的看她消失。
第八回
不奇离开王府后,漫无目的在空旷的午夜大街上漫步,因为心头压着重重的思绪,没有注意到自己走偏了路,离她所住的客栈越来越远。
看见司徒烨能够清醒过来,自然令她高兴。但一想到从此之后再也不能见到他……又不觉难过起来。奇婆婆那边也有许多困难,恐怕她回黑心村后师父会逐她出门,连找寻亲人的最后希望都渺茫起来。还有平凡及不怪妹妹,她也想念得紧。只盼她们还有机会,能像以往那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四玩耍打闹嬉戏。
唉,想这些又有何用。不奇扫开愁绪,抬头一看,自己站的竟是条死胡同,巷底只有一座宽大气派的门第,那道红木门足足有五间隔。上面挂了副横匾以峻严的笔法书写着:应国公府。
她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方来?真糟糕。不奇吐吐舌头,掉头往回走,身后的那道气派红门却咿呀一声的打开来。许多的杂沓人声,看样子是有人要出门了。大半夜的,不奇心想这户人家未免太奇怪了,挑这种时候出门。
为免瓜田李下惹人疑猜,不奇一跃攀上巷旁高墙,蹲踞在暗,打算等人都散去了再说。
远远只见得门开后,一组轿夫抬了顶华丽雅致的轿等候在旁,七、八名穿着秀丽的婢女提着宫灯步出门外,两位衣着更华丽些的贴身丫鬟簇拥着一位夫人,一行不下十几二十人的浩荡队伍,都在门前整齐列队等候着。一位穿着昂贵丝绣袍衣,四、五十岁左右的富绅对那位夫人说:“你就是不听话,这个时候出门太危险了。”
“人家说请愿求佛要趁四更天黎明朝霞刚露时最有效,为了显现出我的诚心早点寻得嫣儿的下落,我不管……我非去不可。”
那位富绅摇头说:“好吧,你要去就去,我不拦你。你自己喜欢高兴就罢了。”他招招手,“贺福,贺喜,你们好好保护夫人。知道吗?”底下的人应诺。
又拖了一时半刻,不奇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伙人好不容易才出发,门重新关上。一会儿后,不奇自隐身跳下,一手还揉着耳朵,那位夫人的声音……怎么会骚动在心头呢?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怀着这无法解释的奇特感受,不奇摇摇头,走出巷外。不远,还能看得见那顶轿子及随从多人,缓缓的沿着大街而行,恰巧也是她要回客栈的方向。
突然间不奇有股冲动想跟上前去,再听听那夫人说话的声音。
别傻了,这位夫人想必地位显赫,住那么大一楝宅子,又有那么多的仆人,不可能是她熟识的人。这么莽撞的上前追问,只怕会被人当成抢劫坏蛋。这一想,不奇立刻打消了那股冲动,放慢了跟随的脚步。
就这么样,不奇和那群人隔着小段距离,在他们不知情的状况下悄声同行,刚行过一座小桥,转个弯她就可以回到客栈内了,而那一行人也刚好在弯过小桥后往反方向而去,与她分道扬镳。
不奇心中还惦着那位夫人的声音,所以多看了那群人一眼,就那么一眼,她看见走在轿后的一位婢女打着瞌睡,手提的宫灯危险的斜倾,正当她眼皮儿跳起,胸口紧张得一揪,那盏灯已经跌翻于地烧了起来,火烧到那顶轿上。
想也不想的,不奇立刻飞奔上前,抢在所有刚发觉大事不妙的随从之前,以她自己的外衣使劲扑打灭了这场小小火灾。轿中人此刻也刚步出轿外,在丫鬟们的搀扶下余悸犹存的走过来。
“噢,我的天啊!姑娘你没事吧?真是多谢你的……”那位夫人抬起头来,和不奇视线相交,话到半途失踪。
强烈的熟悉感再度袭向不奇,她脑海中搜寻着这么一张脸,那是温柔婉约的容颜,在这位夫人雍容华贵的装扮底下,不奇能感觉到一颗诚恳待人的心,她就是知道眼前这位夫人是既温柔又活泼的个性。眼角的笑纹是因为她常常微笑,但是额上多出的几条皱纹却是为了什么?眉间不该有的轻愁因何而来?两人在无言中对目良久。
“喔……是我失礼了。”那位夫人终于一笑说:“姑娘的模样让我觉得……”她忧愁的敛低眉说:“让我忆起了一个人。我这么唐突的看着你,真不好意思。”
不奇摇摇头,她也想告诉这位夫人,她也有同样的感受。
夫人抬起头又端睨了她一回,“姑娘是哪里……”
着青衣的丫鬟却在此刻步上前说:“禀夫人,再不走恐怕要误了上佛寺的时辰。”
“是吗?”那位夫人点点头,对不奇说:“谢谢姑娘的出手相救,”她摘下自己臂上的一只通翠玉环,“这就当作我谢谢姑娘的,如果你愿意……欢迎你有空到应国公府来找我,就拿这只玉环说你是来找公爵夫人。知道吗?”
“不,我不能收。”不奇推拒着。
那夫人却拉过她的手心硬把翠玉塞入她手中。“收下,收下,这是你应得的。”
然后在丫鬟们的扶持下,夫人又重新启程出发了。不奇瞪着手中的翠玉,心中的疑团不止没有减轻,反而如同滚雪球般的变大许多。
可惜,她没有机会再见到这位夫人了,因为她必须马上离开京城,以躲避司徒家可能派出的追兵。
不奇带着一点自怜想着,或许司徒烨根本不会来追她,他痛恨她足以对她千刀万剐,追不追到她回去都是一样,她离他越远说不定他越高兴。她真正想一走了之的理由,是因为自己不能忍受他误会与憎恨的眼光。
她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客栈内。
隔晨一大早。
“掌柜的,一共多少钱?”不奇打理好行囊,走下楼,在帐房结算着房钱。
柜台后的老翁点着头,“好,姑娘稍后,我算一算。”等了一会儿,“住一周房钱是三两,加上热水钱是五钱,打理房间的费用是半两……”
不奇耐心的候在柜台前,看着老翁滴答的弹打着算盘,终于听到老帐房抬起头来说:“算出来了,一共是四两又五十八钱。”
她低头自衣带内取出一锭文银,“这是五两,不用找了。”
“不,不,怎么可以不找,”老翁严肃的说:“本店童叟无欺,一毛钱也不会多要你的。这一定要找,你千万别走,等着,我找给你。”
不奇心中觉得好笑,头一见到有人这么坚持原则。
“掌柜的,请问你这边有没有一位单身姑娘投宿,长得像……”后头传来男子问话的声音却让不奇一惊。
她半转身正好对上司徒宛。
“你在这儿!”他得意的大叫,“踏破铁鞋无觅!”
就算不奇有天大的本领,这么直接的巧合还是让她无法应变,况且司徒宛身后还跟着为数颇多的家丁,敌众我寡的态势下,插翅难逃的不奇也只有乖乖束手就擒。
双手被反绑身后,不奇在好几名强有力的家丁押解下,来到王府内一个幽的院落,并被锁到一间四壁空空,仅有简单家具摆设的房内。
“你就乖乖待在这儿,这是我大哥的命令。”司徒宛撂下几句话,“警告你,别耍任何样,屋外有许多警卫看守着,要是你想逃跑,那我只好用锁链将你绑起来。自己想想怎么样比较舒服。”
不奇环顾四下,强迫自己抬头挺胸的面对他说:“你们想怎么样?要杀要剐都可以,不用在这边惺惺作态关着我。”
司徒宛哼了声,“大哥没把事情说出来,我们也猜到了。想必是你这魔女对他下的毒,想要逃跑……我是很想取你小命为我大哥报复,可你是属于他的,现在只有我大哥有权利对你施行报复……他怎么做决定不关我的事。”
这是他的报复?先是惊慌揣测自己会受什么苦?心灵折腾过后再加上毒打吗?不奇心头苦笑,口中还是说着,“这样的把戏想吓本姑娘吗?还早得很。”
“随你怎么说。”司徒宛向门口走去,临出门前还故意大声的对门外守卫说:“这丫头鬼样最多,不论她说什么都别上当,先来问过我或王爷,知道吗?严密看守,如有疏失格杀勿论。”
“是,三公子。”
不奇眼见他就要把门关上,急出声说:“等一下,我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
司徒宛不耐的反身,“还有什么问题?”
迟疑片刻,她低声的问:“你大哥他……身体好多了吗?”
“你还在这边装什么假好人,他的身体自有我们兄妹会照料,不劳你的操心。他吉人天相,不会那么简单就让你害死的!”他恨恨的讽刺说:“在董家庄时他救了你一命,我还以为你不是真的天生那么坏,便放心的让你陪他进京,没想到……我真是错看人了。”
怒气冲冲的司徒宛走后,整间屋子顿时冷清寂静了下来。外头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不奇缓缓的走向床头,看着那床灰朴朴的棉被,觉得自己就像这床棉被,既阴又沉。
究竟司徒烨想做什么?
司徒烨想做的事,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王爷的身体强健得快,想不到才费这几天工夫,已经大致完全复原了。若是换作旁人,恐怕要躺上个十天半月。”文大夫收回手,饱经风霜的脸上隽着笑意说:“只不过……”
“不过什么?”司徒萍一旁马上接问。
文大夫摇头笑说:“老夫只能医身体的病,对于王爷的心病恐怕无能为力。”
司徒烨扣上衣扣,“文大夫说笑了。”
“是吗?”文大夫捻捻胡须,“那大概是老夫这双老眼昏,读错王爷脸上那抹烦忧?”
司徒萍还以为大哥有什么心病,原来文大夫讲的是大哥的愁容。“他哪有什么心病?还不是在想要拿那狐狸精怎么办?”
“二妹!”司徒烨眉一掀,冷言道:“不许多话。”
司徒萍噘起嘴,不悦的带走文大夫看诊后开的药单,“我吩咐煮药去。”
待她前脚一走文大夫才再度开口说:“王爷烦心的可是被幽禁在冷泉楼的那名女子?”
“原来府内这么多张嘴巴。”司徒烨起身走至窗前说:“文大夫要替那女子说什么同情的话,就留在心中。因为我是不可能放她离开的。”
文大夫整整面容,神情严肃的说:“听说,她是害王爷中毒的罪魁祸首。”隔了很久,文大夫才看见王爷勉强的一颔首。
“可是,如果老夫料得没有错。救王爷的人也是她吧?”文大夫又说。司徒烨眺望着窗外的蓝天,浮现心头的是一张令他既恨又爱的面孔。一个他到现在还不想去面对的人。他这生中没有逃避过任何问题,只有她能令他如此失常。
“唉,”得不到回音的文大夫叹口气说:“爱令智昏,就连再聪明的人……”
“我不爱她。”司徒烨冰冷的说:“也不曾爱过任何女子,那是挂在妇道人家口中的愚蠢幼稚行径。她施下毒后又回头救我,只是说明了女子有多善变。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就是这个道理。”
文大夫笑了笑说:“偏偏没有女子,我们这些大男人就无法活下去了。”
司徒烨正想反驳这句话,一名随从闯进来说:“禀大人,看顾冷泉楼的大娘又来了,她说那位姑娘已经一连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她竟敢用饿肚子这种手段来对抗他?司徒烨胸口一阵气怒,还有他不愿承认的关心……她怎敢虐待自己?“告诉她我马上过去。”
“是,大人。”
司徒烨掐紧重戴回手上的尾戒环,冰冷硬透的玉也是他此刻心情的写照,脸上青筋微浮,他道一声,“文大夫,恕我失陪。”人便离去了。
望着王爷临出门前僵直的背影,文大夫挑了挑眉头,“古人说‘情字难解’当真不假。王爷我就祝福你的心病早日觅得心药医。究竟,解铃还需系铃人吧!”
不奇推开眼前堆得满满的餐盘,和过去两天的菜色一样丰盛,但她却丝毫没有胃口。站在桌旁的安婶脸色担忧的说:“姑娘,你多少再吃一点吧?你根本没有碰到什么菜饭嘛,再这样下去不行的。”
“我没什么胃口。谢谢你,安婶,我就是不想吃。”
安婶看她无精打采的模样,胸口也难受得紧。可怜这么一位标致的姑娘家,被锁在这么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头,没有任何人可以和她说话解闷,也不能出去透透气,怪不得她会没有胃口。
真是想不通,左看右看,安婶就不觉得这姑娘有半分坏样,为什么王爷偏要锁着她像锁住江洋大盗一样呢?说实话,安婶心里头觉得这姑娘比起蔷薇园那些颐指气使的妾妃夫人更加要善良温柔,别的不说……她总是礼貌客气的称自己一声安婶,哪像外边人总是大娘长大娘短的,恐怕连自己的姓啥名什么都不知道。
长长叹口气,“既然姑娘不用,那我就端出去了。如果等会儿你觉得饿了,就喊外面的警卫爷一声,我马上替姑娘送来。”安婶说。
她只是勉强的微笑回说:“多谢安婶。”然后又对着窗外掉泪发呆了。
真是可怜。安婶胸口沉压压的,端了食盘出门,外面的警卫爷低头一看就说:“又没吃?真是的。禀报大人去吧!万一要是她饿死了,我们哪担待得起?她可是王爷的重要囚犯。”
就这样,在不奇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司徒烨听讯怒气冲冲的往这儿走来。
门被他用力的推开时,她还蜷腿坐在屋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就穿着件薄绸衣透着窗口吹风,小脸讶异的迎上他,一双美眸瞪得如铜铃般大。
她果真瘦多了,这是司徒烨头一个想法,那张讨人喜爱的鹅蛋脸苍白了许多,显得一双黑眼变得更更大,透着股柔弱的气息。他还记得初见面时那大胆无畏与勇敢美丽的不奇,现在的她……只让人觉得风吹就倒似的瘦弱。
但也因着这一面会,司徒烨才发现自己心底对她的怒恨都强不过想要她的欲望。不论他怒气有多高,恨意有多浓,似乎都阻止不了自己想要她。他迟迟不能决定对她的报复,就是因为他心中还存着无法扑灭的热焰。再见到她,无视于过往伤痛――永不餍足的热焰猖狂燃起。
他朝她跨出一步。
不奇自椅中放下双脚着地,全身警戒的看着他,“你……我看到你已经完全恢复了。”
“不错。”提起恢复,中毒的经过历历在目。司徒烨心一冷,停下脚步。
不奇看得见闪过他脸上的种种情绪,虽然这时已被他用冰霜的表情所覆盖,但在那之前,她看见了许多……有讶异、有伤痛,还有欲望。就像她一样,他也不能忘记。不奇酸楚的想着,就算过去他差点“爱”上自己,这份情感也被命运所扼杀了。仅有错误的恨意还活在他们之间。
“那么你终于能亲自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对付我了?”不奇躲入她费了这么多天时间缓慢筑起的层层心墙后方,坚强的问着。
还在那儿,司徒烨不知为何高兴的发现,她的勇敢依然在身上,只是因为意外的消瘦让他以为她不再拥有它。“你认为自己不应该被‘对付’吗?”
戏弄老鼠的猫,不奇晓得司徒烨此刻是胜利的猫,但她不愿意做垂死挣扎的老鼠。“省掉那些玩法,司徒烨,我不害怕被你对付,只管告诉我你打算何时杀我?”
“杀你?”他歪歪头,“我没有杀妻的习惯。”
脸儿一红,不奇拧起眉心,“看得出来你很乐在其中,我又一输在你的手上了,不是吗?伟大的王爷。”
司徒烨静看她一会儿,“为什么你不吃饭?”
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我……”她皱眉,“我吃不吃关你什么事?”
“是我们王府的菜做得不好,不合你胃口?”
“我没注意什么味道不味道的。”
“是我不好,我马上命人换厨师好了。”他淡笑说。
不奇脸更红了,“你作弄我觉得很有趣是吗?不管你换几个厨师都一样,我没有胃口就是没有胃口。”
他挑高一眉,神情颇为邪恶的说:“你不会在害喜吧?”
这个可能性是不奇连想都不愿意去想的,它不止加速恶化她目前的境,也复杂了所有的问题。于是她直觉反射回答,“不可能。”
“是有点太早了些。”司徒烨也顺着她口气说下去,“那么,你的没胃口是来自于其他的原因?是我这间屋子太乏味,让你觉得气闷,是不是?”
不奇唇边浮现朵冷笑,“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了,如果我开口求你,胜利的果实是否更加甜美呢?不用了,我满意于现在的牢房,毕竟我是阶下囚,不得不看人家眼色,哪里敢评论牢房舒不舒服。”
像没听见她的回答似的,他迳自走向隔开寝室的门扉,轻一推,里面也是同样单调无趣的灰色陈设,床是仅有的摆设,连张镜子或是盥洗盆都不见踪影。
司徒烨看了一下,宛弟的确将他的命令执行得很彻底。晓得不奇聪明的程度,就连镜、盆之类的物品都可能被利用来脱逃,所以一概不允许摆在屋内。如果她有需要,会让专人送进来,用完立刻收回。
“满意了没有?这是你自己的屋子,怎么你像认不得了?”她在他身后冷冷的说:“欢迎你高兴看多久就看多久。”
“你每天都怎么浴洗?”他回身来,神色自若像在谈天气的问道。
不奇怒瞪他一眼,“关你啥……”
“我可以问下人们,他们一样会讲。可是你宁可自己说出来吧?”司徒烨知她甚详的说:“告诉我。”
他是来羞辱我的,那就让他做到高兴吧!不奇咬牙说:“每天夜里安婶会帮我送一盆热水来,我就在寝室内洗……洗完后他们就把水抬出去了。”
“嗯,不错。宛弟做得还算周到。”他点头,离开寝室走出来。“每天的衣物呢?你有干净的衣物能换穿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怀疑的抬眼看他说:“我的衣物与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这你又想出什么点子要折腾人了?仆人我已经做过了,难道你要我去烧饭洗衣不成?”
司徒烨一双瞧不出任何情绪的黑眼缓缓扫过她,不奇胸口一窒,对他强烈的情感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要面对一个你明明爱却不能说出口的人,明知他对你只存有恨意与厌恶的感受时,呼吸与站立都成了一种奢侈的欲望。她退后一步,不慎绊到身后的桌角,脚步一不稳,他的大手瞬间就已搭扶住她的腰间定住她。
“谢谢。”不奇想退开,他却不放手。她怀疑地抬头看向他。
他眉眼一抹凝重,腰间的大手缓慢移上来,罩住她的脸颊包住她的小脸,不奇原可以躲开的,但被他磁力般的双眼所蛊惑,竟无法动弹。“王府内有许多许多的仆佣做那些差事,我不需要你去抢他们的差事。”他唇微弯冷笑说:“这是我们第二讨论你的用途了,是不?不奇姑娘。”
她脑中一片浑沌。
“只是上的气氛我比较喜欢,这的……我该拿你这个背叛亲夫的娘子怎么办?或者,你想要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一手毒我,另一手救我呢?”他说话的声音是如此轻柔,但蕴藏着汹涌如浪的力量,只等着狂风掀起的一刻。
后悔了,不奇太后悔自己这两天没有胃口补充自己的营养,现在她全身虚弱得找不出半分与他抗衡的力量,她怎么知道两人会有这针锋相对的机会,他根本不该出现的,司徒烨应该会勃然大怒只愿意派人告诉她――她将会遭受什么样的惩,是死、是活、是油炸,还是红烧!
“没有理由。”在他耐性十足的等待中,不奇勉强说出一个答案。
司徒烨加强了他捉握的力量,以具占有力的指尖轻画过她的唇,“我要听实话,不奇,说!”眯起冷酷的目光,“为什么你要下毒,又为什么回头来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不说!”不奇怒道:“我不需要解释任何的事情,随你高兴怎么置我,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我的目的和你或任何人都无关!”
有关的,不奇心中却哀伤的低呜着:唯一她会错下毒药,唯一她会无怨无悔回头来救他的理由,全都与司徒烨有关,但她却一辈子也不能将那三个字说出口。可笑的是,不奇更清楚的知道,就算此刻她告诉司徒烨她爱他,得回的报酬必是他得意非凡的将这份爱活生生踩在脚底下蹂躏,他不可能会相信的。
因此,缄默是她最好的选择。
“但我非知道不可。”他坚定的语气没半丝商量余地,“不管需要费我多大的力气,不管由什么地方得知真相,我保证我会把这件事完整的真相找出来。你最好把这一点放在心上,因为你越早领悟这点,对于所有的人越好。”
“所有的人?你指谁?”
他冷冷一笑,“你以为呢?”
不奇整个头皮都发麻,“你还要去找我师父和婆婆们?难道你受的教训还不够吗?我救你不是为了……”她警觉的住口。
“继续说下去,我满心期待想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救我的?”他不怀善意的低语说:“为了我的头衔?为了好玩?还是舍不得我刚刚教会你玩男欢女爱的那种游戏呢?”
不奇在他怀中僵直。
“不说话?”司徒烨松开她,“那么,等我把所有人都找齐了,真相自然大白,无所谓。”
换作她紧紧拉住他衣袖,“不!求求你不要那么做,让它过去吧!你已经有我这个罪魁祸首在了,你可以对我发泄你所有的怒气、所有的不满、所有的报复,直到你高兴为止。但不要再去找婆婆们,太危险了!”
不论对婆婆们或是司徒烨,不奇直觉出这一回双方再不罢休,或许真会两败俱伤发生无法挽回的憾事。身为高高在上的王爷,司徒烨准备应敌而有备而来时,别说是三个婆婆,就算三十个、三百个也都会被他击溃。他彻头彻尾是个可怕难缠的敌人,问不奇就知道了。
他眯着眼无语的看着她,良久不语。
不奇查觉在那面无表情的俊容中有着教人发寒的意图,她不知不觉的放开。
他拂拂衣袖退了一步。
“冤……冤家……宜解不……宜结,你难道不能放过婆婆她们,只屈就我这个……头号主犯?”
“当我手头上有这许多债主时,我何必只找你这一家呢?”他淡淡的说。
“你只是想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那么谁来不都一样。我可以替婆婆们赎罪,好吗?”她咬着下唇,忧心的等待他的答案。
但他狡猾的笑了,“我想不出一个反覆无常的低贱女子对我有何用?放你在我身边只不过增加更多你毒害我的机会。”
“你可以揍我、打我出气。”不奇勇敢的告诉他。
“你这么瘦不禁风的样子,恐怕我打不到两下就没气了,没意思。”他亦假亦真的说着。
“我会吃,从今天起我会把自己吃得壮壮的。”她立刻回道。
“这是你自己说的。”他点头,“我期望见到你今后每餐饭盒都是干干净净的吃得精光。”
不奇握紧拳头,强压下心中凄楚的伤痛,“你放心,我保证。”
“很好。”
至少他解决了问题之一,司徒烨讽刺的想着,从今以后她会吃东西了。为什么她的健康对自己重要?他不愿去追究。问题之二,他体内如火如荼强烈燃烧的需要依然未获解决,眼前的不奇对他仍旧是一大诱惑。为什么不呢?她是他的人。不论是否有罪,她都是属于他的。过去,她是独属于他的情人,现在她是独属于他的罪犯――两者都是令人无法抗拒的美丽女子。
他会占有她,只为了满足他的欲望――或发泄他的欲望,不论理由为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回他纯粹为了感官而要她,不再是为了她的心灵,或是无用的感伤的不名情感,他只需要她的身体火热的反应接纳他。
其他的女人都无法引燃的这股强烈需要,他将利用她来浇熄。
“过来。”以平稳的声音,他说。
不奇迟疑着,对他习惯性的反抗依然存在,最后她妥协于他的命令下走到他身前,抬起头看着他。
“我发现一个人即使是在极度的怒意下,身体自有它的行动意志。不是吗?”司徒烨锁住她困惑的大眼说:“我颇感意外的发现,我的身体仍然渴望着你。”
她的大眼迅速为一层慌张所遮盖,接着是后退,但司徒烨早已料到,他出手握住她的双肩,“要解决这种狂热的方法只有一种,你我皆知。”
“不!”她摇着头,“不要!”
“要。”他冰冷笑着,身体却相反的悸痛而渴望。心中呢?他掩去一切,不愿打开那扇心门。“没错,我利用你发泄……不是我的恨也不是我的怒,而是你我都熟知的一种欲望,你想求我放过你吗?”
这太伤人了,不奇如何能让他在这样冰冷残酷的企图下恶意拥抱她的身子,她无法忍受这样丑恶的事。“你不会得逞的,我不会让你那么做,你……除非诉诸武力!”
他一寸寸缓缓拉近她,近得他能嗅到她清幽的体香与如绸黑发的发香,近得他能感受她娇躯纤纤的颤动。她是害怕或者是在强大的性吸引力影响下……“你还不了解自己的身子,不奇,知己知彼,你在头一战注定是要输的。”
不待她的回答,迅速的司徒烨以充满决心的吻覆住了她,同时也拦腰横抱起她比羽毛重不了多少的身子,目标确定的往寝室内走去。
果如他的预料,不奇在他娴熟的诱惑技巧下抵抗不了多久,起初反抗的双唇现在欣然开启迎进他大胆舌头的入侵,双手由原先的推拒改而在他的肩头来回摩挲,原始的本能取代了理智的拒绝。
他双眼凝神的记下她每一分热情的反应,这是他所需求的证据,就算她再怎么辩称自己并非属于他的,但在这儿,他的怀中,她每一分都属于他,没有欺骗与背叛夹缠其间。
迷醉在他魔力大手的抚爱下,不奇全心全意的反应着自己心上人的热情,直到她微睁朦胧的星眸,看见他冰冷黑眸无动于衷的表情,才忆起他宣称的可怕声明,他只不过是利用她,这是无情无爱的欲求,他利用自己来发泄并满足他自己优越的男性自尊,她怎么能如此丢自己的脸,像不知廉耻的女人一样给予他想要的东西?
一盆冰水顿时浇下她渴望的身子,她撤回缠绕着他的双臂,转开脸去不愿看他得意的脸。
司徒烨立刻攫住她的脸面对自己,“想在这一刻逃开已经太迟了,不论你否认多少都一样,你和我一样的想要它。”
语毕,他猛烈而无情的占有她,那股燃烧的热情失控直达疯狂的界限,入与加紧筑起的节奏引领强大压力,他们紧紧攀住了彼此,在最后爆发的喜悦来临时,他发出男性的嘶吼,并在她体内盈满自己的生命力。
刚自云端返回,不奇眼眸缓缓的罩上层水雾。她的身体确是获得了无与伦比的高潮,但心灵却被掏空只余空白,她扭开头不想让敌人看见她的伤口,躺在她的身旁,司徒烨呼吸仍然急促,却满足的休息着。他双手占有味十足的揽着不奇。
“我会命人替你换一间比较宽敞的房间,靠近一座内苑林。”待他呼吸平稳后,他开口说道。
“不用了。”不奇只要他快快离开。
司徒烨拧起眉,“房间就在我森严的私人阁林内,没有人会打搅到你,但你也无可逃,因为它四周都有极严密的防守。偶尔你也可以到园子去散散步,比现在只囚于室内要好多了。”
“不。”她更高声的说:“我不要搬到你的什么园子里去。”想起那座园林,离他势力更加接近,她慌张,心神也忙乱起来。
“你没有选择。”他冷然的说着,一面坐起身来,低头凝视着她,“我要你待在哪儿你就得待在哪儿。”
不奇缩起身子拉着棉被想遮住自己,但他并未放开棉被,反而硬转过她的身子,强迫她面对面。“你哭了?为什么?”
为了你无心无意中强硬抹杀了我萌芽多日的爱意!不奇内心怒吼,但她闭上眼说:“我累了。”
毫无半分动静的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听见他下床的声音,不奇迅速的拉起棉被遮盖住自己。
“明天你就搬过去。”他说,走近床边低头温柔的拂过她颊边说:“你答应我要定时吃饭,最好不要忘记了。这是你自己承诺的。”
若不是不奇受伤太,或许她也会嗅出藏在这句温柔的话底下,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心疼与怜惜,还有求和的意味。
但,她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她忙着重新在心中筑墙……也疗伤。
“我明天会再来。”
第九回
不奇被困住了。并不是她陷入什么可怕的陷阱再也爬不上来,而是被她自身的麻烦紧紧缠身,无法寻得出路。坐在松涛轩遗世独立的内苑林小亭楼里,不奇体会“进退不得”的真正涵意。
凭栏望去,松涛轩的美景尽收眼底,那座矗立在松林密树后,檐宇突出的华丽三层楼阁,就是司徒烨修身养性、睡觉休息的地方。往右手边再推前个几十尺,便可以看到目前不奇的牢房,取名为“雅竹堂”的典雅屋子。整座小屋子都是以嫩绿玉竹精心设计建造,小屋内部装潢高雅清新、精致舒适。在松涛轩内,这地方原本是做为司徒烨与朋友相聚饮酒之。
看起来,她得到的待遇比起司徒烨探望她之前好上许多。但不奇反而渴望能再回到那间空无一物的小房间内,起码……在那儿她可以不必天天面对司徒烨,也不需要时时刻刻筑心墙以御外敌。外敌,指的自然就是司徒烨。
自从那激情过后,司徒烨完全不顾忌府内蜚短流长的谣言与闲语,日日都来造访不奇。她痛恨每自己的抵抗总是融化在他热情需索的要求中,反反覆覆,数多得让不奇觉得筋疲力竭,只因她不愿意成为他冷冰冰发泄下的牺牲品,反抗成了一种必须。
好几日过去了,司徒烨依然绝口不提如何讨回不奇对他下毒的债,也没说要采取什么报复的手段。有一夜当不奇迷失在他怀中,昏乱激情下她脱口说出,“这就是你打算惩罚我的方式吗?逼我……做你的……情妇?”
他技巧的占有着她,在她耳边低笑说着,“如果这是惩罚,被惩罚的人是我才对。你对我下的诅咒让我不得不想要你,想要这个,想要一切的一切。”
情热冲昏她的神智,所以最后这几句话并没完全隽刻下来,不奇仅听懂了一点,司徒烨并不比自己高兴目前的情况。他们两个都被困住了,多么可笑的命运?她爱这个男人,却不能说爱他;这个男人恨她,却不能不要她?困住他们的是错误的命运,或是错误的爱?
低下头,不奇凝视着自己那双白皙的手,右手掌心内有一点小红痣,这是她天生下来就带着的印记,昨夜他两度缠绵后曾执起她的小手端详着。
“你做什么?”她一恢复呼吸,就努力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或许他可强要她的身子,但她不会软化自己的心多给他一分反应。“放手。”
司徒烨黑眼微眯,但坚决的将她掌心摊平,“简直就像一滴鲜血在你的手心,这是你小时候弄伤所留下的疤痕吗?”
不奇怒瞪他,抿唇不发一语,直到他身子挨上来,缓缓的摩蹭着她,用意明显的逼她说话。一阵熟悉的热火窜过她心底,不奇赶紧挥开那讨厌的感受,不情愿的说:“我不知道,应该是自出生就有了吧!小时候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你这么聪明,却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
由于他口气中只有单纯的好奇,她才又回答说:“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果你五、六岁就被人偷偷抱走,从此后伴着你的是截然不同的环境与生活,那我想你对自己小时候所发生的事也不会有记忆的。”
“你是被人偷抱走的?”司徒烨诧异的问:“那么三位婆婆们与你……”
“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婆婆们就是抱走我们的人。仔细的状况我已经不太记得,但我还记得自己好像在一座园子,很大很大的园子,黑漆漆的,平凡和不怪我们三人在玩躲猫猫。但是突然间一片黑暗,醒来后我已经不在那地方,也看不见我爹娘了。过了这么多年,我想我的亲人一定都以为我们三人死了,所以都没有人找过我们。”
“你怎能跟着你师父练武,明知她是害得你与亲生父母分离的罪魁祸首。”
“我有什么选择?五六岁的我可不会自杀那一套。我逃过,又被婆婆捉回来毒打一顿,总之,婆婆想尽一切办法折服我,拿不怪和平凡来要胁我。她唯一让我听话的法宝,就是哄我只要我乖乖学完这些,她就会带我回自己家中。十多年了,我还等不到这一天。”
他大手温柔的探过她的下巴,黑眸怜爱的望着她,“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因为我没见过性子比你更拗、更顽固的姑娘家。”
“后来我学乖了。”不奇闭上眼将他的柔情锁在心门外,“我知道如何和婆婆们打交道而不受伤害。”
“原来如此。”他缓缓的合上她的掌心,“那么,为何你不肯学乖一点,放弃每天与我对抗的无聊举动?难道你就不怕会受伤害?还是你认为对我顽固没关系,我不会伤害你?”
他的黑眼有难解的神情,不奇想不出可以回答的话,他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低下头用坚定热情的唇盖住她。
不奇摇头,隔开那些热情又羞人的画面。沁凉的风吹皱小亭下的一池水塘,透澈的水能见着悠游的鱼儿。下午来这儿透气对不奇是一大放松,有时她会看着高大直立的松树林,想着逃离这一切的可能。
不,她还不能走。如果她在司徒烨报复前离开,他一定会找上婆婆们。他会让自己与众人都陷入危险之中。
就在不奇幽幽叹声气时,她抬头看见曾有一面之缘的司徒萍正走过小桥,往小亭内走过来,身后还随着一些侍女。
“司徒小姐。”不奇先站起身来,礼貌的微笑着。
司徒萍没有回话,与司徒烨如出一辙的冷黑眸子上下打量她一回,“你就是那位‘本事’惊人的不奇姑娘?”
“无事不登三宝殿,司徒小姐似乎是个快人快语的女子,不妨有话直言。”不奇看她来者不善,也收起客套话。
回以冰冷的神情,司徒萍直视着她说:“我不管你用什么狐魅把戏迷住了我大哥,但你休想靠着这些样成为济南王府的当家女主人。”
“司徒小姐对我的存在似乎很讨厌。”不奇心一动,“那么我也告诉小姐一件事,如果你真能左右司徒王爷的任何决定,为什么不说服他尽快的解决我,看是要斩我双脚或是废了我这双眼睛,总之尽快完结他想做的事,快快放我离去。”
吸了两口气,司徒萍面色有些微红的说:“好个狡猾的女子,明知道我如果能说动我大哥又何必来找你,故意奚落本小姐。”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不奇叹口气,“我比你更不乐意留下。难道我是出于自愿的待在此地吗?别忘了是你小弟捉我回来的。”
咬咬牙,司徒萍挥手让身后的侍女捧上一杯茶来,“这是给你的。”
“让小姐费心了。”不奇讶异她竟为自己泡茶?或者她捧来毒药?司徒烨终于要拿她的命偿债吗?不。她马上否定这可能性,司徒烨并没有取她小命的意思。她很确定。
司徒萍冷冷的说:“家中的小妾多半都饮用这种茶,可防止她们抢先产下王爷的继承人,试图争夺嫡长子夫人的位置,让未来的王爷夫人难为。你明白了吗?”
原来是为了防范……不奇觉得一阵寒冷窜上心头。宛如朝雾般轻贱的女子,是没资格生下司徒烨宝贝的孩子。她千疮百孔的心再度流血。“怎敢不明白。”不奇平静的回答。
司徒萍满意的点头,转身又顿下脚步说:“我为了你曾毒害我大哥而恨你,但我也谢谢你救了他。我们司徒家的人向来……”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恩怨分明,公正公平。”不奇带着讽刺说。
这句话让司徒萍换了脸色,多几分和颜,“你倒是挺知情识趣的,难怪我大哥……”她停住口,改说:“你不该对我哥哥下毒的。”
不奇背转身子,望着池底的鱼儿说:“子非鱼,焉知鱼苦。”
“我是不知鱼苦,但我却知道利害关系、何是何非,不奇姑娘你呢?”司徒萍不待她的回答,带着一群随从又远去了。
留下不奇在亭内独坐,仰望着蓝天,“是是非非又要由谁来评断呢?”
而同时,大厅上。
司徒烨环顾着几位来访的贵客,“武王妃、应国公夫人、金城将军夫人,皇上已经转达过几位夫人们的意思。可是我唯恐自己能帮上的忙并不大。一桩发生超过十一、二年的悬案,现在就算再怎么追查线索,也是茫然无头绪的。”
“司徒王爷,你既然人已经来到京城,就算是可怜我们几位做娘的心情,务必帮帮这个忙。”武王妃愁容满面的说:“我们真的想不出任何法子,苦于自己的丈夫都已经放弃希望,不愿意再寻找亲生女儿的下落,想来想去,只有靠我们自己来找,可是……唉。”
“王爷,我们什么方法都用了,求神问卦、烧香许愿。”应国公夫人也是泪眼婆娑的,“每天夜里不成眠,我只想到我的嫣儿生死不明就食难下咽。”
“找不到人,也总该找到一点消息。”金城将军夫人拿着手帕哽咽的说:“我想到小紫仙失踪时才四岁多,现在也该有十六岁了,长得什么样儿,是不是让人折腾……受气,我就……我就……”
金城夫人一个气接不上,险些晕了过去,一旁的文大夫立刻上前捏拿夫人的颈背,才让她又转醒过来。醒后她还是挂着泪,“王爷,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皇上称赞王爷聪明绝顶,神算过人,天大的难题也都能迎刃而解,如果你不肯答应我们几个心力交瘁的母亲,我们就……就……就赖着不走了。”
司徒烨心中考虑,如果朱武亲王、金城将军与应国公等人费无数心思寻找十几年都还找不到半点下落,换了他难道就会成功吗?他本事再大,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
偏偏几位夫人又如此坚决恳求。
这趟来京城,真是……司徒烨哪晓得等着他的不是皇上的疑心疑鬼,而是几位夫人的殷殷请求,否则他也不会出现了。
“小弟答应几位夫人的请求简单,但是几位夫人在司徒烨身上如果放了太多希望,只怕到时……”司徒烨只好应答。
“王爷放心,就算找不到女儿们也绝不责怪到王爷头上。”应国公夫人柔声难过的说:“这一切我们是尽人事听天命。”
“那么,请夫人们告诉我当天失踪的细节吧!”他点头说。
“我来说。”武王妃抢先道:“事情发生在我儿舜满周岁的那天,两位姊姊带着孩子来家中贺喜,嫣儿、紫仙、侄三人年纪相仿,常一块儿玩耍,那天还记得三个丫头偷偷拿走小舜捉周用的玩意儿,往园内跑去,我们都以为她们害怕挨骂所以躲在园内,也不去找她们,想过不久肚子饿或是讨得没趣就会回来了。一直到奶娘们不放心跟去园看,才发现三位郡主都不见了。”
司徒烨突然有个奇怪的感觉,不奇昨夜说的故事……他眉一紧,“夫人,恕我打岔。你说三位郡主失踪时是在园内?”
“不错。”武王妃点头,“就在我家后林的大园内。”
“她们失踪时多大了?”虽然认为事情不会凑巧到这种程度,但司徒烨有种莫名的预感。
轮到应国公夫人思索后回答,“嫣儿最大,已经有六岁半。然后是武王妃的侄刚五岁,金城将军夫人的紫仙是……四岁多。”
“那么三位郡主现年约十七、八。”连年纪也差不多?司徒烨又一惊。“身上或是颜面有何特徵呢?”
金城将军夫人叹口气说:“我家紫仙自幼就长得可爱,心口有枚心印记。”
“侄耳朵最是福气,又漂亮又圆滚。”武王妃也道。
应国公夫人皱着眉想了许久,“我们家嫣儿的特徵……没什么特别的……如果硬要提……对了,贺家祖传下来的印记是……”
“夫人,夫人,不好了。小、小王爷不见了。”武王妃的贴身女侍急忙奔进来说:“前一刻钟朱舜小王爷还和应国小郡主在侧厅用糖水,下一刻我转个身,两个人都不见了。”
“什么?”有过搞丢一女儿的经验,三位夫人都对“失踪”二字感到敏感,紧张的武王妃甚至哭了出来。“不,不可能的!”
在情况变得紊乱慌张前,司徒烨以冷静的声音说:“三位夫人放心,两位小公子、千金或许只是在王府内玩耍,在光天化日禁街森严的王府中不可能会搞丢的。我立刻派人全府去找。”
“不用找了。”一声清甜的唤声自厅后传来,司徒烨转身看见不奇脸上挂着好大的微笑,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攀着她颈子亲热的让她抱住,另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则脸上黑漆脏污的跟在不奇身后走进来。“人在这儿。”不奇说。
司徒烨一瞬间以为她是擒住两位小客人,想用以要胁自己,因为他的卫士寸步不离的守在身后,一脸戒慎。他扣住一柄小飞刀,预备在万不得已时出手。
但是不奇却弯腰放下了应国小郡主说:“来,你的娘亲不就在那儿吗?自己过去吧。不要再到乱跑了,很危险的。”
应国小郡主点点头吮吸着手指,小脸挂着大大的微笑说:“大姊姊,还要你亲亲。”
不奇闻言笑了笑,在小郡主的脸上亲了一下说:“亲好了,快去找自己的娘抱抱吧。”
小郡主这才跑到应国公夫人的脚旁,“娘抱抱。”
另一方,朱舜小王爷却一脸不驯地站在不奇的身旁,动也不肯动。显然是对武王妃生着气,因为他半点都不理睬母亲的叫唤。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司徒烨转头问着不奇身后的侍卫们。“不奇,是你做……”
小王爷一个箭步冲上前,挺起胸膛对着司徒烨说:“不许你欺负不奇姑娘,是本王做的错事,不许你罚她。她是本小王爷的救命恩人。”
“救命?发生什么事?”武王妃面色苍白的问。
侍卫们为难的看着司徒烨说:“禀爵爷,的确是不奇姑娘救了小王爷。”
而一旁的应国公夫人也缓缓的看了不奇一遍,“啊,你就是那天夜里救了我轿子火的小姑娘。”
顿时间大厅热闹起来。
话要从不奇坐在小亭内对着那杯茶叹气开始。
“舜哥哥,她叹什么气呀?是嫌茶太苦吗?”一句稚气的问话,自不奇坐的亭后方丛中传来。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刚才那位凶巴巴的姑娘把她骂得心情不好。”一个有点尖又带点哑的声音说话了。
“那,舜哥哥你去问嘛。”
“你好烦哟。为什么你自己不去问?”
“哈,你生气武姨妈不给你机会去打猎,只会给我脸色看吗?”小女孩甜甜的说:“好,不用你,我自己问就问。”
不奇听了这几句对话,心中好笑的摇摇头,然后听见丛传来O@的声响,“喂,本郡主有话要问你。”
那是张可爱又红扑扑的小脸蛋,精灵大眼眨呀眨的。本来昂贵缁丝的上等衣饰,因为在园里东钻西窜,早已拉破好几洞,脸上也沾了些许泥巴。约六、七岁的模样,嘴巴内有参差的乳牙。
“是吗?为什么我要回答呢?”不奇温柔的笑问。
小女孩抬高下巴,拍了拍胸脯说:“我是堂堂应国公爵之女,贺嫣雪。每个人见到我都要乖乖的回答问题。”
“这样啊?”这小女孩半大不小装酷的样子很是好笑,不奇也虚应的说:“是,郡主要问民女什么问题呢?”
“那杯茶是不是不好喝?”小女孩说:“你对着它叹什么气?”
“我没喝过,不知道好喝不好喝。我叹气是因为……我不想喝茶。”
“喝茶有什么不好?每个人都要喝茶呀!不喝茶你就会渴死。”
“郡主说得对。”不奇捧起茶杯说:“那我就喝吧!”
突然小丫头出手打翻了那杯茶,“不要,你既然不想喝就不要喝。”她小脸严肃的说:“我是郡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着那杯司徒萍送来的水被翻倒,不奇脸色先是一白,但一想,却又笑了。
“谢谢你,郡主。”
既然不想喝就不要喝,没错,自己并不欠司徒烨什么东西。她不是他的小妾,有了孩子又如何,她可以当是她自己一人的,不需让司徒烨知道。而司徒烨休想用这种手段来戕害她的意志与身子,不奇绝不认输听命。
“喂,你住这儿,一定知道怎么出去吧?”小郡主又开口了,“我命你带我们出去!”她口说“我们”手指着身后,“咦,舜哥哥呢?”
“郡主为什么要离开?你们八成是来济南王府玩的吧?”不奇纯为好奇的问问。看也知道济南王府内是不会有这号小鬼的。
“我娘和姨娘来这儿拜托一个人找我们丢掉不见的姊姊,我和舜哥哥都觉得这儿闷得慌,他想陪姨丈去打猎,我也想跟着去。可是姨娘不准,舜哥哥便带着我一起溜了。不过,他好坏,又不见了。”小郡主转身拉着不奇说:“快,告诉我怎么离开这儿?”
“郡主,民女不能离开,也不知道怎么离开。”不奇遗憾的看着小郡主说:“你看见那儿有群卫兵们吗?他们是负责看守我的人,我是这儿的囚犯。”
“囚犯?”小郡主耳一尖说:“什么是囚犯?”
“就是不能自由行动的人。”不奇耐心的说:“你还是回去找你娘亲吧?”
“不能行动?我说你可以就好了,我很大,大家都要听我的话。”小郡主一派天真的说。
“不行的,郡主。”
“你敢不听我的话吗?”小丫头拗起来也很惊人,“我叫舜哥哥打你……”
话没落下,远远就听到一声大叫,“来人,快来人啊!”
不奇立刻自小亭内探出,只见到不远高大的松树枝头有个瘦小的身躯在摇动着,险状百出。“救命啊,来人快救救本王。”
“舜哥哥!”小郡主也在喊着,“快救舜哥哥。”
解下自己束腰的衣带,不奇用小石子绑着一端,用力朝树头上掷去,石子带着衣带卷过了树枝头,牢绑住两三圈,利用这衣带不奇得以迅速的飞身上树。那小男孩紧抱枝头,双脚打颤,满脸都沾着泪水鼻涕,“救……救……命。我要下去,我怕。”
“来,抱着我。我带你下去。”不奇伸出一手,朝他说。
小男孩迟疑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反手握住不奇,抱着她娇细的身子颤抖着。宛如飞燕画过天际,轻盈的一荡,不奇带着小男孩落了地。
“好了,你安全没事了。”低声安慰着小男孩,不奇拍拍他的肩说:“下别再冒这么大的险。”
“我只是想爬到树头,好跳墙……”小男孩说了两声,抬起头看着她说:“你是谁呀?”
“我叫不奇,见过小王爷。”她行礼弯身说。小男孩点点头说:“你舍身救本王,我会叫娘和爹好好的赏你,你想要什么?不奇姑娘。”
“多谢王爷,民女什么都不要。”
“胡说。”小郡主说:“她被人关起来了。舜哥哥,快点叫人放了她,我们去告诉我娘和你娘,要他们放人。”
“不用了,真的。”不奇身后十几名侍卫已经缓缓上前,看样子是想阻止事情进一步发展。不想带给司徒烨无谓的困扰,她只好后退说:“我该走了。”
小郡主一把拉住她,“你不用怕,不奇姊姊。我和舜哥哥会帮你。”她掉头对那群卫士说:“我要带不奇姊姊去找我娘,你们谁要是敢拦我,我就叫我爹爹砍下你们的脑袋。”
年纪虽小,但孩子们却已经懂得自己天生带有的权威。就这样,不奇硬是让两位小孩子强架到了大厅上来。
“娘,叫人放了不奇姊姊嘛!她是好人,救了舜哥哥。”小鸿雪坐在应国公夫人的膝上,撒娇的说着。
应国公夫人难为的看向了司徒王爷及身旁的不奇。现在王爷对不奇姑娘的态度很明显,他占有欲强烈得握着那位姑娘的腕,脸上虽看不出半分情绪,但光这一个动作也让人明白――想叫王爷放人,很难。
但想起救命之恩,“王爷,我知道本来托你办这事已是强人所难,可是关于这位不奇姑娘……”
“公爵夫人,不奇姑娘与我司徒家有私人恩怨,想必你能谅解我不想与外人谈论这件事。”司徒王爷冷硬但有礼的措辞,分明拒人于千里。
“可是,她救了我家舜儿一命。”武王妃也说:“我也欠这位姑娘一情,如果王爷肯看在我们姊姊份上……”
“夫人想如何向不奇道谢,我不干涉。”司徒烨还是冷冷地说:“但不奇姑娘是我司徒府上的客人,这是一定的。”
“这么说,王爷是硬要留下不奇姑娘了。”应国公夫人对于王爷少见的冰冷态度感到不解,再一认为两人间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三位夫人提出的难题,我司徒烨会尽力去调查。今日,我想天色已晚,不如就在舍下用顿晚膳再走。”
应国公夫人一听到主人移转了话题,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王爷客气了。”
小郡主却在此时扯扯母亲的袖子说:“怎么样,不奇姊姊可不可以到我们家去玩呢?娘。”
“不要说了,小雪。”应国公夫人摇头低叱,“姊姊有事,我们外人不可以……”
“什么外人?娘,我看见姊姊的手心和我一样有个红点,你不是以前在床边讲故事时告诉过我,只要有这个红点点就是亲人吗?”
此话一出,如青天一声霹雳。应国公夫人整个人都愣了。“娘,娘,你说话嘛!”小郡主还摇着她说。
不奇虽然站在屋角,一手仍然被司徒烨紧握着,但她的耳朵却也清清楚楚的听见这几句话。她白着脸张开了自己的掌心,那颗鲜血小痣,颜色更红了,她为什么也依稀记得自己听母亲说过……
同样的,司徒烨也在心中震慑不已,如果事情真有那么巧,他一直以为是江湖女子的不奇却是应国公之女,那位失踪多年的郡主……
“让我看一看,求求你。”应国公夫人放下小郡主,连忙奔上前对着不奇说:“把你的手心伸出来,让我看一看。”
迷蒙着泪眼,不奇颤抖着递出她的右手掌心,上面鲜血一般的红痣千真万确的隽在手心内。
同样泪眼朦胧的公爵夫人缓缓握住了那手,抚过那颗小痣,一首嫣儿幼年喜爱唱的童谣脱口而出,“小孩儿孩儿小,为娘心中宝,休莫不乖休莫不乖……”
“……娘要疼爹会恼,小孩儿孩儿小,快快睡去快快睡去,神仙会疼宝会到。”不奇也接声唱出。
四周一片静悄,只余下两对相似的眼眸互望,公爵夫人不敢置信的伸手摸摸不奇的脸颊,“嫣儿,真的是你?”
不奇心内又是激动又是惊讶,这张熟悉的脸、熟悉的声音与熟悉的儿歌……
“你真的是……娘?”
“我的孩子!”
“娘!”
两人紧紧的拥抱着。
有道是,景物依旧,人去楼空。
司徒烨缓缓走进雅竹堂内,由于不奇刚走不久,屋子内还没有人整理过,她的气息淡淡的萦绕着他。走向衣箱,也可以看见几套她平日穿的朴素衣裳,司徒烨勾勒着她苗条身影,那早已清楚的烙在他心中。
现在,她短暂的离去只是他想给予不奇与亲人重聚的机会。已被拆散这十多年的母女当然该拥有一段相聚的时光。可是,她不会离开太久。
不论不奇――或贺嫣鸿,是原来的民女或是现在尊贵的公爵之女,她都早已属于他。毫无疑问,自己应当正式迎娶她为王妃――以她目前的身分地位,如果想要无名无分的拘留她……岂不是要惊动天下。
说实话,光这几天不奇让自己关在松涛轩内的事实,就已经成为可怕的丑闻。司徒烨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好不容易找回真正亲人的不奇,因为她不了解在上流社会中,谣言与中伤的可怕!
唯一能遏止这些难听的闲话,只有婚姻一途。如此一来动作自然要快速,司徒烨想着,明日一早他便找人上门提亲去。当然,不奇绝不可能拒绝他的――他自信满满的微笑着,因为她早就嫁给他一,这只是再郑重的举行一仪式。
她会回到这儿来的。司徒烨握着那缕丝带,仿佛见到不奇在他身下娇喘的模样,晕红的双脸、发亮氤氲的双眸,达到高潮时那抑不住的悦耳呻吟。是的,她是他的,这是永远不变的。
她会回来的。
应国公夫人仍待在女儿的闺阁内,她手持龟贝齿梳,细心温柔的为不奇梳开湿发,“嫣儿,苦了你。听见你在外面待这十多年发生的事,娘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娘切莫这么想。这都是女儿当年幼小顽皮的结果,也或许就是我的命运该当如此。总之,我从没有怨怪娘的想法!”不奇心中还在为寻回亲人而雀跃万分,她感谢上天都来不及了,哪有半分对过往的怨怒。
“你真乖。”应国公夫人缓缓束好她的辫子,“那么,不怪与平凡,也就是紫仙与小侄了?”
“嗯。我们三人感情像亲姊妹,大家互相鼓励要找到自己的亲人。真希望能快快将消息送到黑心村。”不奇点头说:“我好想快点告诉不怪与平凡……”
“是侄与紫仙。”应国公夫人纠正,“不奇、不怪与平凡,一听到这些怪名字,娘就要生气。若不是那三个恶婆将我宝贝女儿擒去……”
不奇黯下神情说:“可是师父她们也很努力的教养我们三人,带大女儿。请娘亲不要对三位婆婆们为难,还是放过她们一马吧!好吗?”
“你就是这么善良。”应国公夫人摇头说:“真不知要教为娘的高兴还是难过。看样子,那几个恶婆是没耽误了你们的教养,把你带得这么好。可是女儿家舞刀弄枪的像什么话,你在外抛头露脸的行为若是让你爹得知,恐怕他要大为震怒。娘非常担心。”
“爹的观念不见得是对的,凭什么女儿家不能有自己的主张意见,外面的世界多大多广,女儿如果不是自幼在婆婆们的养育下成长,就会变成一个没有主见的愚妇,难道这样就好?”不奇歪头说。
“为娘的成为你眼中的愚妇吗?”应国公夫人难过的说。
“不是的,娘。”不奇忙道:“您知书达礼、能言会诗,还写得一手好文章,自然是女中英杰,正是因为外公心胸开阔,肯让娘存些学问当嫁妆,所以我才能有您这样的好娘亲。我只是认为爹爹不该想关住女孩家而已。”
想了想,应国公夫人挂朵微笑。“你在外学得口齿伶俐多了,娘比不上你。”
不奇偎进母亲怀里,“你在取笑孩儿不懂应对进退,顶撞您的意见了。”
应国公夫人摇头,摸摸不奇发顶说:“我怎么会取笑自己女儿,可是……”
“可是什么?”
“你和济南王爷司徒烨之间的事,可能会遭到外人耻笑。”应国公夫人正色说道:“孤男寡女共宿一个屋檐下,共度了那么多日,人言可畏。”
“清者自清。”不奇也收起笑容,快乐的心情顿时消失。她想起母女相认后,他松开捉握的手让应国公夫人带走她时,他的脸上依然是动也不动的平静,像是无所谓她的存在。没有半句话,就送走她。
司徒烨啊司徒烨,你终于可以抛开我这个大包袱了,从此之后你、我各过各的日子。
“不。”应国公夫人摇头说:“这问题并不那么简单。身为男人,又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司徒王爷当然清楚他的责任,他一定要娶你为妻,负起毁坏你名节的道义责任。”
又是责任,不奇受不了这可怕的二字。上婆婆们的教训还不够吗?她怎么也不会答应嫁给他的,她不要他因为道义而娶她,太可笑了。
“娘,不要说了。就算王爷要娶,我也不答应。”不奇冷冷的说:“我不在乎是否终身嫁不出去,如果爹娘硬要逼我嫁给任何人,那就是让我再自动消失。我不会嫁,特别是司徒烨。”
应国公夫人忧心仲忡的看着不奇坚决的脸色。“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你怎能说不嫁呢?”
“如果爹爹不爱娘,娘也会嫁给爹吗?”
“当然,爱情是风雪月,但是婚姻是真真正正的过日子。嫁了,就有爱意情。不嫁,什么都没有。”
“我不认为。”不奇否定说:“婆婆们说过,人不要委屈自己。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爱情的存在,为什么要强迫两人相一辈子呢?多少悲剧因此而来,我不要这样的婚姻。”
应国公夫人不知道不奇不愿意嫁给司徒烨的最大理由,正是因为一个情字。顽固的不奇思及司徒烨被迫娶她,只是因为她的身分――她就宁愿心中存着那小破庙内甜蜜的回忆。只要她心中还有那一幕,余生已足。
“那些恶婆的话怎能加以听信,婚姻大事是由父母作主的。”应国公夫人最后说:“若是司徒王爷前来提亲,我相信你爹爹会答应这门婚事,不由得你不想嫁,嫣儿。”
不奇抿着唇,她在心中下定决心,自己绝不要再重新过那种彼此心灵遥遥相隔,仅有身子密合的无意义日子。如果他们要逼婚,她就做逃妻。
钟鼓楼中刻漏长 独坐黄昏谁是伴
第十回
比不奇想像中还要快速的,司徒烨隔天就已采取行动,一早礼部尚书大人便以媒人的身分上门提亲了。
藏身于屏风后,不奇将礼部尚书所说的话每一字都听进去了。夸赞司徒烨一表人才的话多得让听的人都要起鸡皮疙瘩,称赞不奇的更让她恶心。明明没见过她,却夸不奇生得如似玉、雍容典雅、落落大方,是妇德的典范等等等。
闲说谈完一进入正题,尚书马上就告诉应国公,现在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王爷愿意公开迎娶贺嫣鸿郡主,那么大家就把日期敲定,省得夜长梦多。
结果应国公的回答竟是,“尚书大人说得有理,我也有同感。不如请王爷选个良辰吉日,下聘完婚吧?”
不奇差点没昏倒。自己的亲爹爹对女儿的婚事竟如此草率,不但没事先与她这做女儿的商量,连问也不问便马上答应人家。没想到身为公爵之女还不如民女,起码身为民女没有家累,还可以自己挑选对象,嫁或不嫁选择由她。
她现在就可在眼前看见司徒烨以高傲自信的神情,肯定她会高高兴兴的嫁给他,搞不好认为他正对她施舍。
不,说什么她也不能看这种事情发生。她一定要阻止。
该怎么做?不奇脑筋飞快地转动着,爹娘显然不可能听她这做女儿的话,唯今之计只有让司徒烨打消这主意了。
一大早,司徒家这边也同样热热闹闹。
“放开我,你这千刀万剐的臭王爷,亏我还帮不奇姊姊救你。早知道就让你醉死在那小破庙内,该死的。”不怪绝美的脸蛋配上她大吼大叫的模样,让所有王府中的人都吓呆了。
“呜……婆婆,我要找师父,还有婆婆们,你们把她们……她们弄哪儿去了?”平凡可爱的小脸是哭得双眼红肿,涕泗纵横。
“不怪、平凡两位姑娘,这场戏演得过火了。”司徒烨临危不乱,淡淡的笑说:“我听手下们说,你们两位一路上不但有说有笑,还餐餐吃下好几碗饭,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样子。”
不怪与平凡的眼泪像使了法术,瞬间又消失了。“总得要发点不平之冤,才显得出我们现在身陷囹图境危急。”不怪笑说。
“姑娘们是杯弓蛇影,谁说你们境危险了?相反地,我想你们会大大的高兴才对。”
“王爷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可以叫不奇姊姊出来吗?她最懂得解释你们这些文绉绉的话了。”平凡四下张望着。
“不奇现在不是不奇,就像你们也不是不怪与平凡一样。”司徒烨挥挥手让属下解开两位姑娘的绳索。“她现在是贺嫣鸿。”
“这是在玩什么把戏?我不奇姊姊人呢?”不怪皱着眉头,揉着她刚获释放的双手,“费如此大的力气,大老远将我们姊妹架到此地,如果想找我们算帐,咱们也不怕你,尽管来就是了。不过,不奇姊可是冒险救了你一命,你该不会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举动,或把她卖到什么……”
“不怪姑娘别乱猜想。不奇很好,平安无事。”一面司徒烨在想着,这些话可真耳熟,三位婆婆的高徒连说话都是一个语气,不奇刚被捉到也是一派“有什么样我不怕你”的口气。
不怪眯起眼来,“哈,那是我们误会阁下,你没有找来那些脓包官兵,也没有布下天罗地网来捉我们姊妹?”
司徒烨微笑说:“那些不过是为了请姑娘们到京城来一趟,有重要的事告诉二位,不是要对两位姑娘不利。毕竟,大家就快是自家人了。”
“这么说来,所有的误会已经都解开了,你也知道不奇姊姊根本没有对你用计使毒,这全都是三位婆婆商量出来的计谋,你和她都是阴谋设计下的受害人?”平凡高兴的问道。
“阴谋?”司徒烨心内起了疑心,不动声色的说道:“是指破庙的事吗?”
不怪也没多设防,她笑着说:“没错,你这样说,一定知道不奇姊也是被骗的,全都是奇婆婆不好,想让你们这对‘孔雀东南飞’。药酒是婆婆下的毒,姊姊当那是真的交杯酒,让你喝下去而已。当然了,解药胭脂是爿婆婆交给我们涂的,不奇姊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已含掉解药。一切只能说婆婆们的毒计太厉害了。唉,你都知道了我还多嘴什么!”
司徒烨在心内想想,不怪与平凡没机会与不奇串通这些说辞,那么这些应该便是事实的真相。为什么不奇自己却不提半字――是了,她怕自己误会她又在强辩,所以只字不提,宁愿让他误会。
傻不奇。他握紧自己那只尾戒,如果她在这儿,他一定会好好骂一骂她……且慢,如果真像不怪与平凡所言,那么自己岂不是一直错待了她,无情的利用她的身躯……她却一直是无辜的,而且救了他一命。
证明不奇的清白,让司徒烨首感到为难――如果不奇想以这份救命之恩换得一辈子的自由,想离他越远越好,他能不答应吗?如果她真做出这种要求,司徒烨并不会觉得奇怪,有太多不奇在他的怀中饮泣,她痛恨降服在激情的需求下,痛恨自己被他所利用!
宛如一把利刀画过司徒烨热血沸腾的胸口,不,她不能离开他,在破庙那一夜她便属于他了,不奇可以向他要求任何事,包括要他去摘下天上的星星,但他绝不愿放她走。光想到失去她的可能性,就足以教他全身血液冻结,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接踵而至的领悟,迟来的敲进司徒烨的心中,他早已在不知不觉当中,习惯不奇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还有她的聪慧灵敏与顽固的心智,在他认为驯服了不奇的同时,他却让不奇占领自己的心田,进驻自己的世界。
曾几何时,她变成他的唯一?
“喂,王爷。”不怪伸手摇摇他说:“你怎么不说话,我问你,你刚刚说不奇姊不是不奇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司徒烨抛开压在心头的乱絮,回道:“不奇不是不奇,因为她寻回自己的亲生父母,发觉她真正的身世――她是应国公爵之女,贺嫣鸿郡主。”
“什么?”不怪张大嘴,“你在开玩笑吗?”
他摇摇头,“我没有开玩笑,而你们两人也不是你们所以为的人,不怪,你其实是朱武亲王的女儿,朱挚ぶ鳌F椒苍蚴墙鸪谴蠼军梅达的女儿,梅紫仙小姐。你们三人的爹娘都是相识知交或远亲近邻,有一天宴会时你们三人一起失踪,被婆婆们抱走了。”
“不会吧!”不怪怀疑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我们怎么可能是堂堂亲王或是将军的女儿呢?我不敢相信,这一定是作梦吧!”
平凡也晃晃脑袋,“好奇怪哟!这些故事听起来真不像真的。”
“何不亲口问问你们的师父呢?”司徒烨一举手,就有好几名剽悍的大汉带着浑身捆得有如肉粽的三位老婆婆走进屋内。“久违了,奇婆婆、怪婆婆及爿婆婆。”
奇婆婆冷哼一声,怪婆婆凶狠的瞪他一眼,爿婆婆则高叹一气。
“婆婆你们也被捉来了?”两个小姑娘讶异的奔向前问。
怪婆婆狠瞪着司徒烨说:“要不是这贼厮拿你们的小命做要胁,凭你们师父我天下无双的功夫,又怎么会轻易落入网中,都是你们这两个小丫头急吼吼的要找不奇,才连累了我和你们两位婆婆。哼!罢了,我倒要看这贼厮还有什么计谋要对付我们。”
但不怪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师父,请告诉我,刚刚王爷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我们的父母真的是……”不怪冲向怪婆婆问道。
“是又怎么样,”怪婆婆眯起眼说:“那些个笨家伙能教会你这身武功吗?我是看你生得冰雪聪明,我会养得比别人都好才养你的,如果真让你们埋没在闺内阁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不是一字不识的等着嫁人。”
“那……那……我们真是……”不怪眨眨眼,“郡主、千金?”
怪婆婆一哼,鼻头朝天不说话了。
爿婆婆唤着平凡说:“王爷给你找着了爹娘,婆婆也没什么话好说。我只有脖上挂的一只树箫给你,回去自己家中可别把我这师父忘了。”
平凡立刻掉下泪来,“婆婆,我不要,我要和婆婆一起!”人道是离情依依,越是到了分离,才想起了对方的种种好。爿婆婆对平凡最是温柔和蔼,自然平凡也越是不依。
“呸,有什么好哭的。摆脱我们三个老婆婆,等着你们的可是吃穿不尽的荣华富贵。就像不奇一样,现在早把我忘光光了。”奇婆婆气咻咻的说:“你这臭王爷要拿老身怎么办就怎么办,别假惺惺的客气了。”
“奇婆婆好胆量,你们三位婆婆抱走三位郡主这罪名的确是不小。若不是不奇事先有所求情,让三位夫人原谅你们莽撞歹毒的恶行,恐怕现在你们三人不止是关上几年,连脑袋都得落地。”司徒烨平铺直述的说:“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根据我们大明律法――拐带幼龄孩童的罪名……”
“不,不是的。”平凡突然扑到爿婆婆旁边说:“我们不是被拐带的,王爷,我们是……迷路然后被收留的。对,就是这样,三位婆婆看我们在园里面迷路可怜,发了好心收留我们,还教我们武功呢!”
不怪扮个鬼脸说:“平凡妹子你说这话漏洞百出,不过……”她转头朝司徒烨笑了笑,“王爷你大人不计‘小孩’过,当作我们说的话是实情,放了我们师父三人吧?”
“我上相信过这三位婆婆,却让人下了致命毒药。”司徒烨挑起一眉,语气微寒,“恐怕……”
“你这家伙,想做什么快点做,少唆。”奇婆婆怒气高燃的叫着,“我们姊妹会栽在你的手头,就不会想要活着回去的。”
“嘿嘿,人家要的不是我们的命。”怪婆婆摇头说:“万一把我们弄得死不死、活不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岂不比一刀斩了来得残忍?”
爿婆婆又叹口气。
不怪与平凡脸色皆是一沉,转身看向司徒烨,“王爷,上的事婆婆们是心狠了些,如果王爷今天一定要讨回这仇……那我和平凡妹妹,都愿意替三位婆婆们担下这罪。请看在婆婆都年高体衰的份上,手下留情。”
“你们两位姑娘不必再说。”他面色凝重的说:“我只要求三位婆婆几件事。请她们以江湖中人重信讲义的名声起誓,要她们再不能踏进京城中一步,这生也不可再多伤害半条人命。”
“你信得过我们说的话?”怪婆婆已经叫起来了。
“只要你们对天发誓。”司徒烨说。
三位婆婆互看彼此,奇婆婆更是用讶异的语气说:“你这么简单就放过我们?这里面玩什么阴谋?”
“奇婆婆,很快的,我们大家都会成为一家人,把猜忌和互疑摆到一边去,否则不奇会伤心的。”司徒烨回答。
“那丫头……你是不是……”奇婆婆眉皱起来,怒目相瞪。
“我们就要成婚了。”司徒烨笑了笑,“当然,这是第二。这一回我们会正式的宴请亲友,好好热闹一番。”
奇婆婆低头想了想,脸上露出真正衰老的模样,逞强的面具缓缓落下。“想不到我竟然也会看错,白白耽误了自己徒儿的终身幸福,我以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但是――”她突然抬起头锐利的看着他说:“你要是敢辜负我徒弟,我就替你老婆好好管教你!”
“奇婆婆言重了,司徒烨当然会疼爱自己的妻子。”
就在此时,一张飞帖射进了厅内桌上,“是不是你妻子,还不一定!”不奇那清甜的嗓音在窗外响起。“看信。”
司徒烨对不奇这突如其来的挑战,缓缓的露出微笑,他抽出帖内的一纸短签,工整的笔法端正的写着:
司徒王爷烨阁下,请至雅竹堂内见面,商谈有关婚约事宜。不奇。
婆婆们的问题解决,尘埃落定。现在只剩下她和司徒烨的麻烦,不奇想着。
其实她早就趴在王府的屋顶了,听完尚书的提亲之后,不奇就溜出应国公府,准备找司徒烨好好的对决,让他打消娶亲的主意。
才刚窜入王府,便意外的听见司徒烨正与婆婆们对话,所以迟迟没有现身。两方面对她都很重要,她帮谁都觉得不对,干脆自己先躲起来。
没想到听了许多,才晓得司徒烨竟胸襟如此开阔,不与婆婆们计较,还肯给婆婆们第二机会。不奇讶异不已,她毕竟低估了司徒烨的为人与气魄。他的确是顶天立地,铁铮铮的难得好儿郎。
可是听见他口口声声的成婚、妻子,不奇眉心打了好几个死结。现在她身为公爵之女,为了责任道义,他就迫不及待的想娶她为妻,为什么过去他从来都不会这么想呢?
简单,因为她那时不过是个普通的民女,没有父母做主的孤女!
不嫁,不嫁。不奇心中更笃定,所以一气之下便飞帖约见他,要在雅竹堂解决两人之间这点歧见与问题。就算要她说上千遍百遍,她也要让司徒烨明白,她是绝不会嫁给他的。
她气嘟嘟的坐在恢复旧观的雅竹观内。竹窗都向外撑起,流通的空气弥漫着香,向外远望就可见到绿竹沙声作响的美态,可惜现在不奇半点欣赏美景的心情都没有。
“婚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司徒烨的声音优闲的自门口传来,“我已经收到令父的应允,也择定良日吉时前去迎亲。该不是小娘子觉得日子过得太慢,想提前成为我的新娘吧?”
霍地,不奇自椅上猛然转身,“你,谁想提前成为你新娘!我是来告诉你,不论我爹娘说了什么,我绝对不嫁给你!”
摸摸鼻头,司徒烨轻松的笑了笑,“小娘子真是贵人多忘事,你难道不记得你早就嫁给我一了吗?‘绝对’可是很强烈的字眼喔!”
“你还逗我!”不奇生气的握紧拳头,“你明知我指的是什么!当初在小破庙内的儿戏如果你有半分当真……你怎……怎能……残酷的对我!”
他的黑眼略过一丝愧咎,“生气中的人是没有理性可言的,背叛足以撩起我真正的怒火。林子里我们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直到奇婆婆的阴谋破坏,误会让我们走向极端,难道你不能选择忘记?”
“你从来都没给我机会选择。”不奇摇头说:“这轮到我了,我的选择就是――我不要嫁给你!如果我爹娘真要逼我,我就离家出走。”
“你究竟在反抗些什么?你恨我对你夜夜缠绵的事吗?在我的眼中看来,就算我们彼此误会,我们依然天衣无缝配合得完美无缺,你生来属于我,不奇,这是不会变的。”他怒火也窜升。
“下流,”不奇脸儿微红的说:“你对妻子的要求不过是替你暖床。”
司徒烨眯起眼,“你打算为了我先前对你做的事,无理蛮横的计较到底吗?”
“我无理蛮横?”不奇张大嘴。
“没错。”司徒烨摆出架式说:“也罢,既然与你说理不清,那么我们手脚见功夫,只要你能胜过我……那么你尽管不要嫁给我,否则就算你离家千里,也会被我找回来。属于我的东西我就非保有不可,谁也不能阻拦我,即使是你!”
“要找我打架?”不奇怀疑的看着他。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只要你能赢我,我就不再提婚事。”司徒烨挑高眉,“问题是,你能胜过我吗?”
不奇停下来冷静思索,只要打赢了司徒烨她就能获得自由。她相信只要司徒烨打了退堂鼓不再说要娶她,那么就没有人会再上门提亲了。唯一的困难是,她该如何打赢司徒烨,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明知道自己武功强过她许多!
“这不公平!”不奇嚷着,“你仗着自己武术精湛想逼我认输!倚大欺小。”
“那么,我让你十招。只要你能在我动也不动的十招内逼我出手,就算是你赢了。但十招一过……”司徒烨自信的笑着,“你就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这场比试当然不用说,不奇还是屈于下风。十招说多不多,她如何掌握先机制敌求胜,将是最主要的关键。但这样已经比起最初的情况估了许多便宜。至少她的命运是在自己手头!
不奇缓缓的弯下腰,“那么请王爷指教!”她礼刚行完,一招已发,直取他的心口胸前,如果他不出手护胸,那么这一掌“破玉开石”击去就算没飞出屋外,也要打得他跌倒!
“好招。”司徒烨并未如不奇所料,被她攻得措不及手,相反的,他轻轻旋个身便化解她的拳式,“一招。”
不奇又连连抢攻上好几招,却也被他一一的躲、闪,或是格开。不要说是逼他出手,连他的衣角都沾不上。几招过后,不奇满头大汗,心里越发急闷起来。
“你只剩下三招可用了,不奇。”他柔声的告诉她。
“不用你多嘴。”不奇挥去额际的汗水,气愤自己功夫何以如此不济,在这最紧要的关头竟然派不上用场。
喘了喘片刻,她重新摆起架式,这一她使用小擒拿手预备制住他的动作,再一鼓作气的击败他。“看招!”
眼看着她五爪就快扣镇住他咽喉,司徒烨却躲也不躲的站在原,这招是擒拿手中最凶狠的一招,宛如猎鹰咬住猎物脆弱的颈项,不论对手功夫再高――这一捉不死也重伤,不奇由不得缓下五爪。
“你,为什么不躲又不还手?”她怒叫。
“你,为什么不下杀手?”他淡淡的回道:“如果你真恨我、厌恶我成为你的相公,那么现在是大好机会可以除掉我。”
不奇脚步一缓,“我不与你废话。”她又使出“夺目擒珠”,情况却和方才如出一辙,他既不闪也不避,竟直生生的让她五爪逼到眼珠前方,一瞬也不瞬的瞪着她。“该死的你!”她只好收手,“你打是不打?”
“不打的人是你,不是我。”他温柔的笑说:“看起来你似乎不忍心伤我,那么对我下毒的人也绝不是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只要你说出口,我就不会那么残忍的伤害你了。”
“你……你全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不奇生气的重新振作,既然自己不可能下重手伤他,他又不避闪开来,她还能用这最后一招作什么呢?
“啊!你看后面!”她大叫。
司徒烨被她声东击西术一骗,转过头去,不奇利用这刻不容发的一瞬,低下身子扫堂腿攻向他下盘……
“最后一招。”他得意的笑声响起,不奇心头一冷,只见他缓缓的飞身而起,避开她的扫堂腿,尔后,在空中反身落到她的背后,制住了她。
“我赢了。”司徒烨抱着她身子,低头在她耳边说:“现在你无话可说,必须做我老婆。”
想起自己徒劳无功的尝试,想起自己对他百般爱意他却毫不在意,想起自己总是输在他的手上,不奇强忍多时的顽固眼泪终于唏哩哗啦的流下,“你……我恨你,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女儿家的嗔怨也一并爆发,“你什么都不懂,都不知道,一点都不了解我!”
头一见识到不奇的泪水奇招,司徒烨不由得慌乱了手脚,他连忙擦拭小脸上滚滚泪珠,俊秀的脸上浮现无奈的神情,“不要哭了,不奇。难道你不爱我吗?”
听见这句话,以为他又要刺激自己青涩的爱恋,她放声哭得更响了。
“好、好,如果你不爱我没关系,我会爱你……一辈子都爱你、保护你,好不好?我不许你再哭了。”
不奇睁大眼睛,“你……你……你说什么?”
司徒烨捧着她的脸说:“我说我爱你。”
她猛然摇头,然后点头,接着还是摇头,“我不信,你说过爱情是孩子气的东西,你不会爱人……”
“直到我遇见了我生命中的魔女。”司徒烨接上话说:“我爱你,不奇姑娘,请你嫁给我吧?”
“因为我是公爵的女儿?”她眼神一暗。
“不,因为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我不能没有你。”
不奇皱起鼻头,“这么老套的台词,不好玩。”
司徒烨捏捏她可爱的颊边,“等你嫁给我,你想听什么辞儿都有!”
“你保证?”不奇眨眨眼说:“真心的?”
他的唇缓缓的覆上她的,缠绵热情的回答了她。
“我也爱你,傲慢王爷。”不奇最后说。
“我早就知道了。”
“哎哟!”
不奇得意的大呼:“哈,输了吧!”
礼部编年历上这么写着:
洪武十六年 十月初五吉日 济南王爷司徒烨迎娶应国公贺念臣之女,贺嫣鸿千金。
洪武十七年 七月初三 济南王爷喜得麟儿取名司徒棋。
【全书完】
注:欲知不怪与平凡后续,请期待魔女传奇之二、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