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情》(情迹三部曲第一部)(完结) 作者:空梦

惑情1

现实那麽混乱,你找不到挚爱,只好一个一个人地磨。拿著钝刀子,向著他们,也向著自己。

1

宋杰宁拿起一直震动的手机,一按接听键,就听陈天华在那边骂:“妈的,你干什麽?我打了十几通,你他妈还接不接啊……”

刚从浴室出来的宋杰宁模糊地一笑,不接话茬,免得吵下去没完没了,他是出了名的不会及时接电话的人,已经人神共愤,没必要硬著头皮往这上说,於是带过话:“找我干什麽?”

“出来喝酒不?”陈天华在那边没好气地说。

“哪些人?”宋杰宁问了一声,把昨晚亮了一夜的三台电脑关了两台用来工作的,一台玩儿的留著没关。

他在留著的那台前坐下刷新网页,暗想著等会得转去咖啡馆去买杯咖啡提提神,赶了两天工作,他现在有点撑不住。

“叶歌,屈晓德他们这一拔。”陈天华简略了说了一下。

这一拔人全是出了名的闷骚男,大都是二十几三十来岁,算是事业有点小成的人,出去喝酒也不闹,於是宋杰宁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你他妈的赶紧著来,八点老地方。”陈天华听起来心情很不好,也不跟平时那样跟宋杰宁多说就挂了电话。

宋杰宁也没什麽反应,挂了电话打了个哈欠,喝咖啡的心更强烈了。

不过这酒还是得去喝,听陈天华的口气他今晚俨然是一个需要买醉的心情,他这狐朋狗友的,没什麽别的用场,就是喝酒的时候陪著一块喝,发浪的时候看著他浪,到时还要记得及时喝个采。

放到桌上的手机没几十秒就又响了,宋母在那头问:“明天你回来不?”

明天中秋节,肯定得回去一趟,宋杰宁跟他家老头子关系不太好,但再不好也是得回的,人还是他父亲呢,这关系断不了,“回。”

说著又问:“要我带什麽回来不?”

“不用了,家里一堆吃的喝的。”宋母在那边喝止,不许宋杰宁去乱买东西。

“嗯,知道了。”既然不买东西,那就回去吃个饭,让老头子骂骂,也是尽了孝了。

他母亲又在那边唠叨了几句,听宋杰宁只是简单的嗯一声,有时连嗯都没,她也懒得说了,再灰心地挂了电话,觉得这儿子生了真是来讨债的,三十岁的人了还是让她有操不完的心。

看了半小时网页,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宋杰宁去换了衣服。

宋杰宁长相英俊,有183CM的身高,骨架好,人也瘦,啥衣服穿他身上都还挺能看的,加上他是GAY,穿著打扮也要比一般男人有品味得多,怎麽说出去了都是那种能让人看著高兴的人。

入了秋,天气有些凉,只是出去喝个酒,用不著穿太正经,宋杰宁在衣柜里拿了件白色衬衫,拿了个黑色的开衫,下面拿条同色的裤子就穿了起来。

穿完也只在镜子里瞄了一眼,拔弄了下头发就出了卧室兼书房。

可能长相一直不差,他也是偶尔对外表用心,大多时间还是挺漫不经心的,也这算是一种比较得体的自信,毕竟他也觉得自己虽然个GAY,讲究是要讲究一些,但用不著太多心思到这上面。

他也不是那种能天天琢磨著自己外表的人,没那耐性。

他下楼去开了他的车,黑色的别克,开了好几年了,但那时候买的车性能好,连修都没怎麽修过,於是就一直开了下来。

宋杰宁是打骨子里怕麻烦的人,所以喜欢什麽都是又要好看又要好用他才要,就像他挑情人一样,也是得长得好,人也有趣,还得识趣他才能有那麽点兴趣,於是这麽多年下来,他交往的那两三个男友也算是千中选一的,当然结果也是往往分了後大夥都识趣地不再找对方。

陈天华曾经翻过白眼说过,宋杰宁是打骨子里薄情的货,谁真爱上他谁倒霉,这人说不爱你还能冷漠地看著你,不懂他都说不爱你了,你们是如此不相干的人,你为什麽还要伤心。

可是,男人不坏,不仅女人不爱,男人也是不爱的──而宋杰宁就是那种完全不管自己以外的别的人死活的东西,也偏偏还是有的是人远远地爱著他,远远地为他不断地伤著心。

把车开出小区的门,转个弯就是咖啡馆,他停了车去买咖啡。

先是小弟帮他在弄咖啡,他还没站几秒,老板就出来了,接替了小弟。

老板是个颇为清秀的青年,长相娃娃脸,宋杰宁在这里买了几年咖啡也没见他老过,还跟几年前头一那样像个高中生。

宋杰宁一般在外面不太轻易开口,他懒得说话,所以人总是显得有些冷酷,一般人也不会敢跟这种明显不是好性格的人搭话,而老板在这几年里也完全摸清了宋杰宁的脾气,出来後也只是对宋杰宁笑笑,做好宋杰宁要的黑咖後,又朝著接过杯子欲要走的人说:“请等等……”

说著,就去了冷藏柜那头,拿了两块饼干装进袋中,快速走过来把袋子放到来不及走的宋杰宁面前说:“是咸的,喝咖啡之前吃两块,免得伤胃。”

说完也不等宋杰宁说拒绝的话,又朝著宋杰宁点一下就往後面的员工休息走去了。

他从拿东西到给东西时的速度都挺快,快得没留什麽时间让宋杰宁拒绝,人走後,宋杰宁皱著眉头看了看袋子,最後还是拿了东西走了。

他走後,老板从休息里出来了,一个员工小妹颇为同情地朝他叹了口气,老板笑笑,看著门口,也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说,喜欢什麽人不好,偏偏去喜欢一个万年都打动不了的人,那种自讨苦吃的苦涩真不是能与人道的。

宋杰宁到了车上也没吃饼干,打开盖子喝了口咖啡就开起了车。

咖啡馆老板也算得上认识的人,同一个圈子里的人难免会有点交集,但他没兴趣就是没兴趣,也不乱去勾引人。

他是个管得住下半身的男人,也不会为点性冲动就去招惹不相干的人,免得还真的欠了别人。

他不喜欢欠人什麽,总觉得被要挟的感觉很糟糕。

所以,他从不主动招惹谁。

不过别人要是硬来招惹,他也没办法,他也犯不著拿别人的冲动来惩罚自己,他们想讨好是他们的事,与他不相干。

宋杰宁到了酒吧胃还是疼了起来,他没日没夜工作了几天其实应该好好吃点粥去睡一觉,但怎麽说,他要喝酒的时候陈天华陪他喝过,没道理陈天华想喝的时候叫他他不来。

而且,陈天华算是真的朋友那种人,以前宋杰宁穷得连房租都交不起的时候,是同是穷鬼的陈天华去借的钱再借给他的,冲著以前的交情,陈天华现在就是想去地狱喝酒,他也会陪著走一遭。

到了叶歌那边的位置,胃疼得揪成一团,外表没什麽变化的宋杰明一坐下,先前看著他走过来的那几个人中的屈晓德推了杯子到他面前,给他倒了酒,问:“你这几天在工作?你是不是又瘦了点?用得著这麽拼?”

屈晓德是律师,比宋杰宁这个建筑师忙起来的时候更忙,不过宋杰宁这人是真拼,为了份工作能下工地两三月回来就是窝房子里两三月,除了出来喝酒哪都不去,直到完工才会出来跟人吃个饭什麽的。

“新接的活,忙过这几天就好了。”宋杰宁面不改色端起满是冰块的威士忌喝了一口,刹那胃在在冰火中灼烧他连眼皮都没动下,只是把杯子放到了桌上,把没脱的外套脱了。

“你来了……”这时眼睛有点红,像是刚哭过的陈天华走了过来。

宋杰宁看到他,没也去管他们这一桌好像有没见过的两个新人,伸出手去拉陈天华的手,把人拉到怀里,皱眉问:“怎麽了?”

陈天华在他怀里摇摇头,闷著声音说:“没怎麽。”

宋杰宁哄他:“到底怎麽了?”

“……”过了几秒,陈天华头微动了下,朝著宋杰宁惨兮兮地笑了一下,然後力持镇定,但还是掩饰不住崩溃地说:“分手了……”

“怎麽回事?”宋杰宁纳闷,陈天华不是一直跟刘维爱得死去活来的吗,这又是闹的哪门子的分手?

“他找人结婚去了,这为了一刀干脆把我那点心都给捅死,结婚证都扯了,就差办酒席了。”陈天华说完,抬起头来,朝著宋杰宁露出了个生不如死的笑容。

宋杰宁一听,不禁默然。

看看,再爱得轰轰烈烈,你死我活,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这一遭?真不知道那些动不动就说著永远都在一起的情话的人是怎麽把这些话轻易说出口的,欺得对方死心塌地,他自己就偏偏能轻而易举,心安理得地脱开身。

惑情2

2

喝到半夜,陈天华又哭了两场,最後虚脱,送入医院。

宋杰宁没走,陪他输完液,送他回家,又等了半天,又等到陈天华打算自杀的时候出场把刀子夺下。

如此闹腾几天,陈天华在绝望与眼泪中把那点对刘维的舍不得磨得差不多了,宋杰宁确定他不会再出什麽意外了才敢走。

他走的时候带著拿到陈天华家工作的那几台电脑,载著电脑去父母家吃算是中秋节那天没去,陪罪的饭。

见到他,宋母没说什麽,只是在陪著儿子上楼的时候不禁小声问:“刘维还好吗?”

“挺好。”宋杰宁朝他母亲笑笑,他母亲天天打电话问他为什麽不回家吃饭,他又懒得为此撒谎,只好说刘维出了点事。

此时正好进屋,屋里老头子冷冰冰嘲讽的声音从嘴里说了出来,“哟,你还记得回来啊?”

父亲对他的刻薄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还被他打得进过医院,被赶出过家,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刚知道他是GAY,就一分钱都不再给他任他自生自灭,种种说出来在别人耳里相当离谱的事情宋杰宁都在他父亲身上领教过了,而这麽多年过去,当然不会去恨一个是他父亲的老头子,也学会了不为他的冷言刺语难受。

反正现在骂骂也死不了人。

见儿子回来,宋父又拿出了那幅阴阳怪气的脸孔,早就麻木了的宋母一声不吭地去了厨房。

自从知道唯一的儿子是个同性恋後,这个家就没有真正平静过。

老头子先前往死里逼儿子改正,没把人逼死,就换了现在这种嫌恶的态度。

有时候,越是关系紧密的人,越是对对方无法容忍的事苛求到骨子里头,似乎每见一眼,都恨不他在眼前死一遍才消得了气。

宋父对宋杰宁就是如此。

可宋杰宁不再是以前那个青涩小子,他出外谋生多年,什麽气没受过?什麽苦难也没担当过?他父亲现在这点气其实对他来说都是小儿科了,说得再难听他也能当作耳边风──吹过就忘。

对於这方面,他早麻木多年了,反正他妈要跟他爸过一辈子,他又不能舍下他妈不认,他这个爸,虽然对他不算是个人,但怎麽说也是他父亲,既然无法摆脱,那就承受。

於是他爱怎麽说就怎麽说去,他也成年了,老头子除了能说几句难听话之外,也不能干什麽。

饭桌上,宋父又说了一堆难听的话,说到最後,嘲笑起了宋杰宁那份年薪上百万的工作起来了,不屑地说他是个建筑师又怎样?不过也是个跑腿的,隔壁洪科长的儿子一个中秋节收的礼的钱比他一年都多。

他尽情在饭桌上把宋杰宁贬得一文不值,宋杰宁面无表情地吃完饭,也没再多呆,塞了他妈一叠钱就走了。

反正家庭关系他早很多年前就没再奢望过能正常了,自知道他是同性恋,而且打死不变之後,他父亲这把当他洪水猛兽的态度他真是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没期望,也就不会失望。

宋母送宋杰宁到楼下的时候又哭了起来,骂宋杰宁:“既然你们这种人都找女人结婚去了,你为什麽不找?你为什麽不成全我们?”

宋杰宁随她骂,随她哭,也任由她跟著,反正让她先回去她也不会听。

到了车旁,见他上车,宋母又慌了,问他:“你下什麽时候回来?”

宋杰宁尽管不在乎他们对他怎麽样,但因他们的脸色言语难免心口还是有点抑郁,吸了口气把那点郁结排了出去。

“国庆节回不回来?”宋母见儿子的脸色也难受起来,就像恶性循环,他父亲对他恶毒,而她当母亲的,也学不会再去对他说几句温立细语。

似乎在多年前他们全在儿子面前撕破脸皮之後,她与儿子的关系不是她的打打骂骂就是她的哭哭啼啼。

她想过要对他好一点,但见到面,却往往力不从心。

见他母亲还要说话,宋杰宁不得不开了口:“不回来了,还有工作,你回去,我先走了。”

说著就打开了车门进了车内,不带一点停留地倒车驶离。

反正,与父母之间,他会尽孝,也会尽责任,但更多的,他也给不了他们。

他也不会去找个女人结婚欺骗世人,他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会去扯一个无辜的人下水。

他给不了的东西,他不会去骗人说他给得了。

总算到了家,尽管好几天没睡,又回去供家人尖酸刻薄了一翻,但宋杰宁还是摸了把脸把做好的图纸又检查了一遍,然後发给了总工程师。

如果不出什麽意外,干完这单,能拿不少一笔钱,能把买的房子的最後一笔贷款还了,从此之後也就不欠银行什麽钱了。

那些酒肉朋友不明白他为什麽拼命,宋杰宁以前还解释说自己穷,现在则懒得说了,他太早从家里出来独立,不拼命怎麽活得下去?不像叶歌,屈晓德他们一样还在柜子当中,有什麽家里还帮衬著他们点,而他就算拿钱回去,也不定能得个好脸色。

不过宋杰宁也早就看开,就像一些人说的那样,命里有时总会有,命里无时喝点酒,日子嘛,还是能自己掌控来得最好。

交完活汁,宋杰宁也没力气再下厨,强打起精神去洗了个澡,打算去楼下的一个常吃的餐馆里去吃点东西回来就睡觉。

洗完澡下楼到了他常去吃的那家小餐馆,看到贺卫韬也在。

他一进去,贺卫韬就朝他点了一下头,挺稳重的男人表现得挺稳重的,但一等宋杰宁入座,他就走了过来,有点急切地说:“能不能跟你一桌?”

宋杰宁实在没什麽力气拒绝,点了下头,也不说话。

贺卫韬眉目之间立马有了喜色,给服务生作手势让他把他点的菜上到这桌。

服务生笑,朝老主顾说好,又侧头去询问宋杰宁要什麽。

“粥,两个小菜,老样子。”宋杰宁挤出了句话,又掏出烟,点燃,打算靠著这支烟撑著把饭吃完。

现在禁止公众场合抽烟,还好宋杰宁坐在小隔间里,也没人管得了,由得了他吞云吐雾。

见宋杰宁好看地抽著烟,贺卫韬安静坐一旁,也不说话。

他看得出宋杰宁眉目间的疲惫,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开什麽口,免得下宋杰宁见了他直接掉头走掉,直接把他的人都PASS。

贺卫韬是个有几家连锁超市的小老板,算不得多富有,但经济情况要比宋杰宁情况好多了去了,为人也挺好,稳重得体,在哪都是镇得住场子的人物。

他算是对宋杰宁有意的那票人中生活最稳定的那种人,但人长相一般,如果说宋杰宁是个英俊得到哪都是让人眼前一亮的人物,而贺卫韬则是那种长得只能算是一般,让人不觉得难看但也不会觉得有多好看的普通人。

这种人,对宋杰宁来说是平时多看一眼都不会看的人,他喜欢皮相好的。

但顶不住贺卫韬这六七年的不紧不慢的追随,这人甚至为了偶尔见见他,在这边也买了房子,把家搬到了这边。

他其实还不缠宋杰宁,不会有什麽电话,也不会刻意去找宋杰宁,只会在偶遇的时候适当地献下不过份的殷勤,为人确实进退得当,宋杰宁对他不喜欢,但也没法讨厌起来。

他们圈里的人拿贺卫韬对宋杰宁的死忠开过不少玩笑,每贺卫韬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也不生气,随他们说著他这辈子是甭想跟宋杰宁有一腿,虽然他们的差距决不是什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宋杰宁却是那种天下就算只剩他贺卫韬一个男人了也不会屈尊胃口对他动手的人之类的话,回头还是保持著距离靠近宋杰宁。

这几年,宋杰宁都换过两个男人了,可贺卫韬还是跟以前那样在宋杰宁的安全范围外靠近著,也一直没有去找过别人的,对宋杰宁的痴心已经成为他们这一个圈子里的标致性笑话了。

可尽管如此,宋杰宁对贺卫韬还是什麽想法也没有,也没有享受这种痴心所带来的一些虚荣感的感觉,只是不冷不淡地,不刻意,实质也挺冷酷地跟贺卫韬维持著距离。

GAY的身份让他过早成熟,心态也早就调整得如同磐石一般,不会轻易为外界所动。

贺卫韬想怎麽样就怎麽样,只要不招他讨厌,也就随得了贺卫韬去,反正不干他的事。

惑情3

3

宋杰宁吃了饭回了家,睡了一觉,打电话给陈天华。

陈天华说他还活著,还恢复毒舌地说,他昨晚找了刘维最好的哥们上了床,这事用不了几天他们那个圈子的人也会知道,算是间接跟刘维那点干系也断了个干净,以後可以各过各的了。

说的时候特平静,宋杰宁不是软心肠的人,听了也没有多感触,只是说:“如果你还是为那种人死,下我不会阻止你,你随意,我也会在你的墓前头几年的时候放几束,隔了几年,我也不觉得你需要我过多的惦念。”

话说得很明白,如果陈天华要是犯贱,再跟刘维不明不白地混,可以,以後想寻死,可以死,他不会再拦几年,头几年可以冲著以前那点友情送几串白,但过了几年,这世上又有谁不可以忘却谁的?尤其是那种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死了也是活该,不记得也是活著的人的应该。

陈天华听了嘿嘿地笑,笑了几声就挂了电话。

宋杰宁也没把陈华天的态度当回事。

这世上,谁活著,没有点伤心得一时觉得活下不去的事?谁又没点觉得活著就是个玩笑的事?

都不容易。

但如果想活得漂亮,路途太难也得趟过去。

趟过了,才知这前面後面过去了,这辈子,自己究竟值不值得。

宋杰宁确定他交的活没什麽问题之後才真正松了口气。

於是这天下楼打算去趟银行,交贷款。

顺便去买点食物。

一下楼,又遇上了贺卫韬。

那挺普通的,但身高要高於宋杰宁的男人一见到他是禁不住的惊喜,这大上午的他好不容易迟到了一去上班,没想到遇到宋杰宁,於是这男人看著宋杰宁说:“要去哪?要不要我送你去?”

手上拿著车钥匙的宋杰宁无言,他此时全身都穿著新季的某款意大利休闲品牌的新品,俊美倜傥得完全不是一般人,而这时穿著简单几十块地摊货凑过来的贺卫韬简直就是跟他两个世界的人。

可贺卫韬已经习惯这种不正常的衬应,他拿著比宋杰宁贵好几倍的车的车钥匙,凑近宋杰宁的姿态却一点也没有见其低下。

可以见其殷勤,但不卑劣。

似乎如果宋杰宁拒绝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宋杰宁跟平常一样笑笑,举了手,让贺卫韬看了看他拿车钥匙的手,然後迅速开了车门,走近他的车坐了进去。

车子驶离间,他都没去看後面。

当然也没看到贺卫韬站在那里,一定不定地看著他车子驶离的模样。

那个普通的男人脸上有著怅然的叹息。

爱情似乎就是这样的,对方不好,不会爱;对方不强,不想爱;对方太好,却是爱不上。

无论如何,这世间,总是不会有过多两全其美的事情。

那时候,贺卫韬其实还是不太懂宋杰宁那千疮百孔之後的无谓心理,於是也埋下了他们日後相的悲剧。

很久後,当贺卫韬再原谅宋杰宁所犯的错的那天,他才知道,从一开始,从他迷恋起不是他应该可以要的人的那天开始,他就注定承受那些多得让他神智都虚脱的一切纷扰。

世事都无回头路,人又有哪来的时间去回头,只能一错再错地继续走下去──谁叫你,当初是真的爱了呢。

惑情

工作交完,宋杰宁算是暂时能轻松一个来月。

陈天华说要去旅行。

宋杰宁看他不痛快,答应了。

但陈天华最近没工作,也什麽余钱,宋杰宁交完贷,买完一些东西之後手上余钱出不太多,於是他们干脆打算带上帐蓬睡袋自驾,车走到哪算哪。

陈天华听宋杰宁这麽一打算,不知道哪来的豹子胆,说干脆去西藏得了。

把宋杰宁吓得够呛,那是高原地区,不是你说要上就能上的。

可陈天华非要去,说去看看一望无际的天空,完了可能回来之後就全看开了。

而为了他此疗伤之旅,有一哥们还特别自告奋勇地说开他的越野车过来,油钱他包了。

为了陈天华这厮,宋杰宁也算是答应了。

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他倒不是怕自己上不了青藏高地,他身体好得很,勤於健身的结果就是冬天洗冷水澡都不会感冒,可陈天华就是个白面书生,真不知道到时会出什麽事。

可当事人都不怕,他也就随他去了。

宋杰宁向来不会真是能阻止别人去做什麽事的人,再好的朋友都这样,当年觉得刘维不是个能跟人长久的人,陈天华非得那麽死心塌地他也就说过那麽一两之後就没再劝过了。

他觉得世事这回事,只有人经历过了,当事人才会真的去懂得。

旁边的人再说得天乱坠也没用。

很快,一个来月结束。

去了西藏回来,陈天华打了鸡血般的去挣钱去了,而晒黑了不少的宋杰宁则忙著新活汁忙得再三餐不定时。

他这胃也是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弄坏的,太忙的时候,一天也吃不了一顿,有时候疼得胃都麻木得懒得喊疼。

这一天宋杰宁刚才工地实地勘查回来,半夜到的家,刚下车,一天都没进食的胃就一阵猛烈地抽痛,摔在车旁边,火上加油的,双脚好像都当时崴了,一时之间动都动不了。

好不容易缓过疼痛一点,打了11,可那头傻抽的接线员问了半天地址,总算问清楚完之後就没声了,宋杰宁缓了接半个来小时也没见有救护车来,不由得把牙都给咬碎了。

胃还是疼得厉害,他都爬不起来。

当时他就觉得可能就这麽死了。

忍了半会,又缓过一阵气,这才打了陈天华的手机,哪想,陈天华手机关机。

为不了不凄惨地死在停车场,宋杰宁打了从来没主动打过的那个号码──就住在附近的贺卫韬的手机号。

那头很快就接起,听到宋杰宁说著:“我在我家,西区B栋这边的停车场,摔了,爬不起来,你能过来送我去医院吗?”

“马上来。”那边是冷静的声音,紧接著,宋杰宁听动了一阵急促往外走的脚步声和开门声。

没有几分锺,宋杰宁就看到一个人远远地飞快地往这边跑来。

本来见到人宋杰宁还想客气地笑一下,感谢一下贺卫韬的帮忙,可还没调到颜面神经,他就被人一把抱起,此时贺卫韬焦急的声音也响起:“摔哪了?哪疼?你忍著点……”

说著就把宋杰宁小心地放到他没关上车门的车上的副驾驶坐上,毫不犹豫地蹲下身,要看宋杰宁的伤势。

“脚崴了,胃也有点疼,你送我去医院吧。”见贺卫韬这模样,宋杰宁也没了打算客套地笑的意思,跟贺卫韬算是交待完了就闭上了眼睛。

见宋杰宁额头上大滴大滴地掉汗,贺卫韬眉头皱了一下,飞快地上了驾驶座开了车。

此时,也算是初冬,夜的寒气乍见气息,能冻得人手上起鸡皮疙瘩,平时不怎麽穿衣服睡的贺卫韬到了医院在护士的提醒下才知道自己出门的时候为了不浪费一秒才穿了一件夏天穿的T恤和半截短裤叉,脚上穿的则是在家里常穿的那种夹脚拖鞋,在这样乍寒的气候里显得不伦不类得很。

可管不得夜里那些看诊的人对他著装的稀奇,贺卫韬抱著宋杰宁在医院里上上下下地看诊。

而宋杰宁在做完胃镜之後就彻底昏了,连自己的脚是怎麽理的都不得而之,直到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的脚被绷了布条。

还好,贺卫韬说脚只是崴了一下,不重,骨头扳正了,休息一星期左右就好,就是胃严重发炎,得在医院住半个月。

贺卫韬说这话时,胡子都冒了出来,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的T恤短裤,只是看著宋杰宁的眼睛有著的操心。

说完,又低下吹了吹手中勺子里的热开水──这两天,宋杰宁吃不得什麽东西,发炎的胃只能喂点热开水。

勺子伸到嘴边时宋杰宁尴尬了一下,伸手自己接过。

贺卫韬没别的反应,把勺子给了他。

胃里反胃得厉害,宋杰宁喝了半杯水之後又全吐了出来,贺卫韬一阵收拾,给他收拾干净了,见宋杰宁那张好看的脸奄奄一息,也因疲乏眼睛旁边的一圈黑青色,看得他不禁鼻子一酸,出了单间病房的门,出门打电话给自己的医生朋友问养胃意见去了。

喜欢的人病得这麽厉害,才这麽点时间,贺卫韬真是觉得自己一时之间愁得都快疯了。

他是真喜欢宋杰宁,见人那麽难受,他的心都绞成了一块,疼得不行。

惑情5

5

住院第二天,宋杰宁委婉地要求贺卫韬别再来了。

贺卫韬笑,到了饭点,拎著汤汤水水就来报到了。

如此几天都如此,宋杰宁干脆住到第四天的时候退了病房,回家收拾一下,拎包进驻工地去了。

手机也关了,不过关之前给贺卫韬留了个感谢之类的话的短信,算是给了个交待。

宋杰宁关了那部与朋友联系用的手机,但工作手机却是关不得的,一天到晚的还是震动个不停。

他不是呆工地,就是跑公司跟总工程师讨论图纸,一时之间家也没空回。

至於他父母那,他也没打算说一声,他已经习惯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了,以前病得快要死掉的时候那俩老也没来瞅过他,这小病小痛的,更是用不著说的。

与家人关系现在也是不好不坏,宋杰宁其实还是挺喜欢这种状态的,他们需要他露个脸的时候他就去露个脸,当尽孝,不需要的时候就像陌生人一样各过各的,挺好。

尽管这段时间工作很忙,又因为要赶前期的工期作业,宋杰宁是真没时间吃饭的,但又不能真放著自个儿的胃不管,所以干脆跟工人一起吃饭,到了他们开饭时候跟著去匆匆扒拉几口,再赶回去接著工作。

於是一个月下来,把属於他的事情忙到差不多,他也瘦了十来斤了,瘦得连原本有的腹肌都没了,只有一条一条的排骨可供他自个儿欣赏了。

回家那天宋杰宁还穿著他的那身工作服,头发上还有著灰,跟建筑工地上的工人并无二致。

他停好车,刚把行李从後备箱里拿出来,就看到车边站了个人。

是贺卫韬。

那稳重的男人正在看著他笑,见他看他,开口笑著说:“工作忙完了?”

伸手不打笑脸上,更何况,这人大半年的帮过他一,更不可能不礼貌,宋杰宁点头,嗯了一声。

“胃好点了没?”宋杰宁一动脚步,贺卫韬跟在了他身边。

“挺好的。”粗茶淡饭了一阵,胃还真好的宋杰宁坦然地说。

进了安全门,快要到电梯边,贺卫韬还在他身边。

被他跟著的宋杰宁不著痕迹地皱了下眉,没让贺卫韬看见他的不悦,但也没有开口赶人。

上欠的人情,没还掉,宋杰宁觉得真是挺不舒服,以至於有受制於贺卫韬之感,连以前理所当然的无视都不能做到。

看吧,他就说了,他就知道自己是个不喜欢欠人什麽的人──宋杰宁感觉颇为糟糕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里下了个决定,转个头对贺卫韬说:“去我家喝杯咖啡?”

在贺卫韬眼睛微睁,然後点头露出笑容之际,电梯门也开了,宋杰宁率先进去,贺卫韬紧跟其上,用行动做了答案。

宋杰宁给贺卫韬倒了杯水之後让他稍等下,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贺卫韬点头,在他背後说:“等会一起去吃饭吧?你应该还没吃午饭吧?”

边走边解衣服扣子的宋杰宁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朝贺卫韬点了点头,没说什麽去了他的卧室那边。

洗完澡,他没有去穿衣服,腰间只围了块浴巾。

在镜子里打量自己的身体时,他吐了口气出来,还是最後下了决心。

没再多看镜子里那个人,瘦是瘦了点,但身体还是能看的,不至於让人没性致。

他到了客厅那头,还没走进去,贺卫韬脸上还著笑就看向了这边,只是当看他的人时,笑容在嘴边僵住了。

笑容是僵的,眼睛也在剧烈地猛缩,像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又颇为尴尬地想转移视线,但转开了又怕不好地看著宋杰宁。

都不是青春年少的懵懂人,在这房间里的两个人都知道宋杰宁以这翻样子出现的暗示意义……

“做爱吧,”宋杰宁扒了把湿发,淡淡地说,“你是1号吧?那麽由你来吧……”

宋杰宁其实不爱当号,他以前跟前男友们试过几,都没成功,但没办法,贺卫韬身高,骨架,还有平时的言行无一说明著他是个纯1,而他欠他的情,这,再怎麽样这零号也得成行才成。

大不了,多忍忍就是。

就算再难忍,总比欠著人情,会一直糟糕著的感觉要好很多。

“你……我……”宋杰宁的话让贺卫韬话都说不清,看看宋杰宁,又看看地板,然後忍不住地又看向宋杰宁,眉头纠得紧紧的。

看起来挺忧郁的样子。

宋杰宁没受他的影响,只是把眼睛看向了贺卫韬的裤裆,暗估了一下那里的样子,然後长手一拉,把浴巾从腰上扯去随意地丢到地上,在午间的阳光里,身披金光,赤裸地朝著贺卫韬走去……

惑情6

6

贺卫韬没有动弹,或者说无力动弹。

因为他无法抗拒。

没有谁能拒绝喜欢的人的一举一动的,更何况是亲密接触。

知道明明不对,但又怎麽能舍得。

宋杰宁没有看人,只是蹲下身,解了贺卫韬的牛仔裤扣,把贺卫韬的东西从内裤里掏了出来。

那条还不错,挺大,颜色也不难看。

摸到手里没几秒,就已经半硬。

看得出这人要不要自己。

似乎都没谁打算喊停,爱麽,也就这麽做了下去了。

涂润滑剂时,宋杰宁犹豫了一秒,然後打算自己涂。

可刚拿开盖,东西就被人拿了去。

他抬眼,看到贺卫韬朝他苦笑著,说,“我来。”

宋杰宁没吭声,只是反过身,趴在了沙发上。

先是一根手指,宋杰宁差点没跳起来,不过也是差点,他忍了下来。

到第二根,第三根,甚至第四根时,他都忍了下来,但是冷汗不止。

他不喊停,他背後的贺卫韬也根本无法喊停。

他真的想要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看著宋杰宁那派做过爱後他们就一了百了的意味他更无法拒绝。

贺卫韬想著既然他想保持距离,他又哪有不成全他的道理?

他爱宋杰宁不是一年两年了,他对这个人的爱已经接近卑微,甚至讨好。

哪又可能真违背他的心意去做其它?

哪怕自己内心会鲜血淋漓。

探进去时,宋杰宁还是强烈地闷哼了一声,而进去了的贺卫韬觉得自己那根被裹紧得差点断掉。

等了好一会,情况才好一点。

到了中途,才好了半点。

才有了淡淡快感。

宋杰宁努力忽视自己本身的痛苦,强自放大快感的结果是到了後面,他还真没有那麽辛苦了。

忍耐的想法也抛到了後面。

做到最爽快的地方,贺卫韬把保险套摘了他也没有说什麽,只是让人把挟持著他的腿,猛烈地攻击他的身体。

忍过了微有点漫长的痛苦,快感得来不易,好久没发泄的宋杰宁干脆也不拒绝来第二,於是在床上跟贺卫韬来了第二发。

中午都没有来得及吃,到了下午五点左右,床湿了,两个人也等於跟水里捞出来的无二。

宋杰宁洗好澡出来,贺卫韬还没走。

那男人问他:“一起晚饭?”

宋杰宁笑笑,说:“不用。”

笑容礼貌客气,拒人於千里。

贺卫韬看他一眼,低头笑笑,然後抬头笑著说:“那我走了。”

说著就往门边走去,这穿戴整齐的宋杰宁看著他的离去未再发一语。

贺卫韬一走,他转身去拿了电话,叫人送外卖过来。

随即趴在了刚被人整理过的沙发上,不再逞强。

他的腰现在简直就跟断了差不多,那叫嚣个不停的痛苦真是想让他对自己蒙一枪,一了百了。

强烈的快感过後,就是无止境的痛苦。

这世上,还真没有什麽是白得来的。

陈天华自西藏回来後,总算放下了心魔,这阵子在他姐夫的公司里当孙子当了一个月,拿到了人生第一笔巨额薪款。

因他完成的业务额超标得不能再超标,把对他已经没什麽指望的老姐都吓得够呛,以为自己弟弟中了什麽邪,怎麽居然这麽上进?

这天,陈天华去他老姐那被他姐夫,姐姐拷问完,确定他是他们的弟弟,而不是别人假冒的之後,打电话叫了宋杰宁出来。

他们约了在茶餐厅吃饭。

宋杰宁一来,又有不少人偷偷看他。

长得帅就是这点不好,到哪都得保持形象,干点不雅的事都不行,哪让你被这麽多眼睛盯著呢?

对宋杰宁长得好这点,陈天华从没嫉妒过,反而幸灾乐祸,因为每出去买单,服务生第一个盯著的就是宋杰宁,这又怎麽能叫被如此热切打量的人不买单呢?

宋杰宁一坐下,陈天华就笑著说:“你最近减肥?”

人瘦了不少,皮肤不再跟以前那样苍白,微有点小麦色,倒让五官看起来更立体,显得更英俊了。

“没有,在工地上忙,过段时间就好。”宋杰宁点完餐,不再看服务生,拿起水杯准备喝水。

只是抬手间,看到了前方有认识的人。

居然是一个星期都没再“巧遇”过的贺卫韬。

现在,那个跟他上过床,上过他一下午的高大男人就坐在他的对面,跟一个侧面看起来长得还颇为好看的男人笑得挺温柔的。

这麽冷不丁地一下,宋杰宁外表没什麽变化,便不知怎地,心底莫名地微微有点不悦起来……

惑情7

7

对面的贺卫韬也见到了他,对上宋杰宁的眼时微愣了一下,然後朝他笑。

宋杰宁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随後收回了眼神,没再多看。

陈天华往後看,看到贺卫韬,见是老熟人,还伸手打了声招呼。

隔著桌子寒暄了两句。

随後他回过头,压低声音带著笑说:“这可不得了,对你最死心塌地的黑马骑士打算移情别谈了……”

宋杰宁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从没来没打算跟人说他跟贺卫韬上过一床。

而且看样子,贺卫韬嘴也严得很。

最近也没听到有关於他们的什麽风声。

所以连陈天华也不知道他们有过一腿的事。

饭吃到一半,陈天华接了电话,因工作的事就要走。

事情急得很,他也没再吃地扔下句话就窜出门去了,留上宋杰宁一个人坐著。

这时原本跟贺卫韬一桌的那个男孩子也先走了。

刚接著吃了几口,贺卫韬就走了过来,淡笑著问:“我帮你买下单吧?反正我这也要结,一起结得了……”

他问得很是自然,没有讨好,但也没有太过於热络。

宋杰宁盯著他,原本想拒绝,但鬼使神差的,眼睛扫过贺卫韬那幅高大的身板时,点了点头。

他是真的不打算再承贺卫韬什麽情,他想著这顿让人请了,下顿他请就是。

而且,中间可以上个床什麽的。

毕竟,贺卫韬床上表现得很不错。

而他现在也找不到新对象。

当然,得找贺卫韬谈一下,如果可以当炮友,再好不过。

如果不行,他得点心思再去找新男友了。

毕竟男人总有点欲望,虽然他不是什麽饥不择食的人,但适当的发泄总是会有的。

希望贺卫韬不是那麽讨厌他的要求。

贺卫韬买完单本来就要走,但宋杰宁朝他看了一下,他扬了扬眉,确定宋杰宁有让他坐下意思下就坐在了宋杰宁的对面。

当听到宋杰宁冷静的上床邀请後,贺卫韬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是该感谢宋杰宁对於他男人的肯定还是该愤怒宋杰宁怎麽就那麽看不上他,不选择他当男友却让他当炮友。

不过贺卫韬在暗恋明恋宋杰宁的这几年受够了挫折了,也知道宋杰宁怕麻烦的性格,但他也不打算为此委屈自己,所以他坦然地对宋杰宁说:“你知道我喜欢你,如果是当男朋友,我肯定会十万个愿意,只是跟你单纯地上个床,恐怕这样满足不了我,你知道我是有多喜欢你的。”

他当著当事人坦白著他的喜欢,跟平常那个总是顺著宋杰宁,又追逐著他的贺卫韬一样的神情,并没有多几份情。

好像他对宋杰宁的喜欢是随时都可以像任何人承认的事实一样。

宋杰宁以前对此没有不快,觉得与他无关;现在听著人面对面地对他表白,心微动了一动,居然觉得面对这种环境,尤其对方不是那种得寸进尽的人时,他还颇有点高兴。

当然,更重要的是,刚才走的那个男孩子看样子不是贺卫韬的新对象……陈天华说错了。

不知怎麽地,宋杰宁没开口拒绝贺卫韬想当他男朋友的意思,但也没明确答应下来。

他只是觉得吃饱了饭,他此时又觉得想上床,那麽上完床了再说。

反正贺卫韬要是拒绝,他也不会勉强他。

他从来都不是会勉强人的人,不是吗?

宋杰宁带著他回家时,贺卫韬真是哭笑不得,当人脱光了往他身上看时,他也不得不顺从了宋杰宁的要求。

他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这麽大的吸引力,早知道,当年就把自己这具肉体尽早地献出去了,也用不著苦恋一个人这麽多年了──贺卫韬不无自嘲地这样想道,当看到宋杰宁的手伸进他的裤子里时,他吸了口气,又无可奈何地在心时叹息了一声。

可能真是太过於喜欢他了,就算不明不白的,也无法拒绝。

贺卫韬进入他时,宋杰宁没有拒绝。

本来是他带回来的人,如果再要求在上面就有点不厚道了。

本来如果贺卫韬能当下方倒好说,但看样子没那个意思,他也就躺在了下方。

下面除了先前的痛感之外,後面倒是爽快得很。

贺卫韬也挺照顾他前面,除了用力往那点撞之外,手也一直紧搓著他的前方,宋杰宁两面都有不错的感觉,对此他还挺食髓知味的。

以前跟人的欢爱快感虽然不少,但没这麽强烈,作为承受方,也不用太去照顾别人的感受,想对更能投入性爱的这种感觉宋杰宁还是挺喜欢的。

感觉新鲜不算,肉体的满足也是不言而喻的。

贺卫韬长得不怎麽出色,但身体真的很好,那里长度粗度都很不错,第一上床就抓到了他的兴奋点,一下午就已经收买住了他的身体。

果然,男人还是习惯於用下半身决定问题──宋杰宁也没那麽固执地觉得相貌决定大半份的一切了。

当他高昂著发出呻吟声射出来的时候,在巨大快感沈醉中的他有些神智不清地想,如果贺卫韬非得要做他男朋友,也未尝不可。

只是之前得跟他说清了,两人其中一人无论谁厌了,都得好聚好散。

惑情8

8

其实谁也没先开口再说起这个事。

贺卫韬是等宋杰宁自愿再提起这事。

而宋杰宁是想著再确定确定一下。

毕竟,贺卫韬不是他喜欢的那型人。

真的总不能因为下半身那点突如其来的欲望就与其交往。

但不管怎样,两人没把事情摊开了来,但实质却有了些变化。

至少两个人吃饭的数多了些。

贺卫韬城里郊外都知道不少有美食的地方,时不时地约宋杰宁两,宋杰宁头两想了想又想答应後,後来也不挣扎了。

贺卫韬选择的那些吃的去的地方,都挺合他胃口的。

要怎麽说,贺卫韬除了长得不太好之外,其它方面还是挺优秀的,接人待物都要比一般人优秀多了。

不过想来也应该优秀,如果不是脚踏实地的人,那份小家业应该也挣不到吧?

这天他们去郊外的一家农家乐吃饭时,刚进门,就有人在叫宋杰宁的名字。

宋杰宁一看,居然是前男友穆彬。

两人也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自从分手後就彼此不再联系。

穆彬是一家外企的高管,无论外表人品学历都是相当出色,本来应该可以交往很长一段时间的,只是到了後头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头,怎麽不对头宋杰宁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两人应该到了散的时间了。

他们分手的那天,也挺客气的。

说来这段交往从头至尾都挺好的,没什麽遗憾。

此时见到人,宋杰宁也微笑著走过去,跟其拥抱了一下。

松开手时,穆彬俊朗的脸上一片微笑:“瘦了点,不过气色挺好。”

“刚忙完……”宋杰宁笑著解释了一句,见穆彬桌前的那个男人在打量他,他瞥过人一眼之後跟穆彬淡淡地说:“不打扰你了,我先走。”

“你们也吃饭?”穆彬看了看站在後头的贺卫韬,以为是他朋友。

当然,没想到那是男朋友的份上去。

因为那人不是宋杰宁的眼光。

“嗯。”宋杰宁点了点头就走了。

余下的穆彬带笑坐下,他桌对面的男人用带笑的声音调侃说:“这就是那个你恋恋不忘的爱无能前男友?”

穆彬对其翻了个白眼,没接话。

“长得确实不错,”那男人客观评价点,“就是看著确实很薄情。”

而穆彬回应的是一个更大的白眼。

穆彬不认识贺卫韬,贺卫韬却是认识穆彬的。

宋杰宁的所有男友中,除了没认识之前宋杰宁所交往过的那两个外,这几年的这两三个他都知道,连暧昧过一段时间的那几个他也清楚。

情史接近於无的贺卫韬当然暗地里为此烦恼过,但那时候他跟宋杰宁还没关系,怎麽说都只是嫉妒。

现在见宋杰宁跟人谈笑风生,倒是不嫉妒了,相反的还有些无奈。

穆彬那样的人,都不能让宋杰宁有一些留恋,那他这种的还能怎麽办?

宋杰宁要是觉得不新鲜了想分手了,那手还不分得干脆利落得像他们从没有过关系过?

想起这贺卫韬就有些心灰意冷了起来,不由苦笑著想好友说得对,他这麽一个普通的向往两个人过普通家居生活的人,怎麽就恋上了一个冷淡的,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呢?

真是自找苦吃的事。

可就是爱上了,又有什麽办法?

两人坐定,宋杰宁点了菜,贺卫韬接过又点道汤,还加了道蔬菜。

服务生走向,宋杰宁才脱外套,眉目之间依旧一片淡然,并没有因见到前男友有什麽波动。

他不太喜欢藕断丝连的关系,见到了客气招呼一声,没见到自然不会去联系。

他不想被人打扰,而前提当然也是他从不去打扰人。

严格说来他一直都是个很公平的人,就是不是谁都喜欢他这种公平,都觉得他在人情这方面过於冷酷。

可冷酷也比虚假的情意来得好,像那些交往十几年,各种海誓山盟的人,一旦有朝一日想过另一种更坦荡的生活了,那转过身的背叛背影那就不是冷酷,而是接近於狠毒了,活像之前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从来没说过一般。

而他,交往的也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从不去招惹那些放不下的人。

贺卫韬在给他倒温热的茶水,放好外套的宋杰宁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语。

其实对於贺卫韬的犹豫,他不完全是因为他长相不是自己平时好的那口的问题,那问题在他们床上的合契之後已经显得不那麽重要了,而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贺卫韬到时候放不放得下。

他以前从没招惹过那种一开始就很过於认真的人,贺卫韬虽然看起来也不像非赖著他不可,但那种对待他的认真这段时间以後他是有体会的。

而很糟糕的是,他对这种认真的感觉是觉得居然还不错。

可是,宋杰宁再明白不过自己是个什麽人了,他不适合贺卫韬,他是那种哪天一早起来觉得身边人不再吸引自己就会提分手的人,他从来不长情。

他不想拿贺卫韬对他的感觉开玩笑,更不想利用……

要是真的能单纯地当个炮友该多好──宋杰宁也知道自己苛刻了,如果不是贺卫韬对他的感觉,恐怕床上也不会因其多了那麽几丝别样的味道吧?

宋杰宁知道现在不是应该为难的时候,而是应该与贺卫韬说个明白,趁关系没有明朗之前与其一拍两散。

可他就是有些舍不得,於是这一天一天的下来,都没有开得了口。

就在等待服务生上菜,而宋杰宁没有开口说话的间隙,贺卫韬接到了电话。

“小诚?嗯,在外头吃饭……好,好,到时候我去接你,”贺卫韬笑著说话,眼睛里也全是一片温和的笑意,“不麻烦的,好……你不要在门口等我,呆你们宿舍吧,今天外边冷,风大,你别冻著了,我到的时候给你电话,到时候你再出来就可以了。”

宋杰宁听了,默默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什麽是好男人,他算是见识到了。

这就是他以前无论怎麽样都不会去招惹的那类人。

真是阴差阳错,怎麽就跟这种人滚上床去了?还滚得过於合拍,以至於一时之间犹豫不决该如何是好。

惑情9

9

他们来时是开的贺卫韬的车。

回去时,天快黑,没用贺卫韬多言,到了城里宋杰宁先行托词下车,说他有点事要去理一下。

他都没有问贺卫韬要去接的那个人是谁。

看著他走的背影,贺卫韬叹了口气,狠狠地抹了把脸,把车开往大学城那边去了。

宋杰宁没什麽事,看时间还早,也不打算回去,准备去喝喝酒。

这几天也没什麽酒肉朋友找他打发时间,他也没想法叫他们出来陪他消磨时间。

这年头里,谁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要是赶上谁的伤心事要消耗,他也可以去蹭个酒图个热闹。

没有,他也不是什麽邀朋呼伴的四面都玲珑的交际大腕,自然在很多没有男朋友相伴的时间学会了享受一个人的生活。

他其实过得不寂寞,现在游刃有余的生活比以前要好上千百倍,他觉得挺好的。

所以也有的是时间让他琢磨著要不要跟贺卫韬来一段。

夜幕降临的城市,庞大的人群在里面穿梭著,宋杰宁先是打不到车,然後只能步行去他自己常去的那家小酒吧。

那酒吧很小,五十坪的地方,坐落在某条小巷里头,毫不起眼。

如果不是老板是他认识的人,就算他在这城市里生活一辈子估计都不可能去那种地方一。

宋杰宁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才到,见他进门,趴在吧台打哈欠的酒吧老板宁滔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慢慢地站直了身体,问:“喝点什麽?”

“给点吃的?”现在饿得不行的宋杰宁询问。

“哦。”宁滔又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踩著有些虚空的步伐往後面走去了。

宋杰宁左右看了看,见吧里的蜡烛没点上,虽然现在时间早得很,那些来喝酒的人也没到时间来,但他闲著没事干,就把几个蜡烛台拿了出来点上,放在只有六张桌子的每张桌台上。

等宁滔给他饭吃的时候,来了一个常客,见到他朝他点了下头,然後做了个“他在做饭?”的手势,得到宋杰宁的点头後对著吧台的後面喊:“给我也做一份,晚上没吃。”

他喊完,隔著布的後面飞来了一本书,差点打在了那张颇为英俊的脸上。

宋杰宁身手敏捷地接过书,笑。

後来的人,也就是被打的人鲁林嘿嘿一笑,落坐在了宋杰宁身边,跟他闲聊:“你上单完成的好像不错?”

鲁林是酒友,也是同事。

宋杰宁点头,往嘴里塞了颗生米。

“你要休息几个月?”

“现在休息差不多一个来月了,有活自然就干,没打算休长时间……”宋杰宁是跟那家公司一起成长起来的,有一些股份,算得上第一拔元老了,而加上他对权利没什麽欲望,更对管理没什麽厉害之,所以在公司也没担任什麽职位,反倒不怎麽去上班,除了有活干的时候去跟著开开会,平时连公司的门都不进。

公司大老板自然也知道他那性格,也知道他除了干点喜欢的事挣点钱之外没别的什麽心思,所以也就放任他,除了每年定额给他几单大单接之外,别的都按宋杰宁的要求来。

“公司在国外有几个大单,今天刚接的,你去不?”鲁林是业务老总,有活的时候当然会习惯性第一个就会想宋杰宁。

“哪?要多久?”

“非洲,前期可能得在那呆一年吧,後期的话公司再派工程师,你不用常守在那。”鲁林嫌一颗一颗吃生米麻烦,干脆拿了一把往口里塞,此时说话都有些模糊。

宋杰宁想了想,说:“我先想想。”

“嗯,明天就此有个会,上午九点开始,你来参加一下。”鲁林也没多言,交待了一声算完。

这时宁滔拿了两盘炒饭出来,把盘子放在他们面前,又坐在高凳上趴在吧台上了,只不过这就算懒洋洋,他也微叹了口气,对著他前男友的弟弟鲁林有气无力地说:“吃完回你家去,你妈要见你。”

鲁林翻白眼,“她又来找你了?”

宁滔又微微地叹了口气,点了下头,“打了个电话。”

说完也不再管鲁林,转过头对宋杰宁说:“宁子,谢东潜今天回国了,找我问你的事。”

谢东潜?那个在他17岁时哄得他出了柜然後就跑到国外不算,头一个月里还捺不住寂寞劈了腿的初恋男友?宋杰宁愣了一下,皱了下眉,问:“高中时的那个谢东潜?还没死麽?找我干什麽?”

惑情1

1

宋杰宁的初恋情事其实有够糟糕的。

除了头几个月被谢东潜勾搭的时候,因情窦初开享受过一段还不错的初恋心境之外,剩下的日子就全是灾难了。

谢东潜有对当教授的开明父母,那年已经向他们承认性向,得到他们的理解就後就怂恿宋杰宁也出柜。

宋杰宁那时也够蠢的,完全不想想他那保守的小市民父母是不能跟谢东潜那对高智商,高学历,高收入的父母所能比的,一股脑地在谢东潜爱的鼓励下跟他父母出了柜,弄了个赶出家门的下场。

那时候,谢东潜除了安慰几句之外也没干上点别的,因为他忙於出国造──在那对支持他又爱护他的父母的安排下。

那时候,交学费的钱是宁滔卖了他死去的祖母留给他的玉镯买的,租房子的钱是陈天华帮他给借的。

而谢东潜所做的就是除了等我回来之类的甜言蜜语之外,就是在国外头一个月还没过去的时候哭著跟宋杰宁说他捺不住寂寞,跟有著绿眼睛的,蛊惑他心的一个法国少年上床了……

看那样子,他还在隐隐期待宋杰宁主动跟他说分手,好让他去跟那个“让他一时昏了头”的少年在一起。

宋杰宁那时候为生活奔忙得就像个一无所有的乞丐,完全没心思,也没余力再与谢东潜折腾什麽了,也就成全了谢东潜,跟他说了分手。

而现在,那个连混蛋都不够格当的人居然找了宁滔来问他,宋杰宁好笑,自己眼光当初可真够糟糕的,找了这麽个祸害,都这麽多年了都不忘跳出来恶心人。

“我没问。”宁滔耸耸肩,没睡饱的他打了个哈欠,偏过头,继续睡他的觉去了。

其实现在宋杰宁也不恨谢东潜了,他知道事情的起因也是当年自己过於愚蠢才造就了头几年的颠簸。

是他过於相信谢东潜了,也在爱情之下完全没有一点思考能力,才造就了当初的局面。

认真说来他其实也应该感谢一下谢东潜,因为这麽个人造就了他好几年苦难生活的同时,让很早就接触残酷社会的他也及早醒悟了生存的意义,於是才在同龄人还为了生活奔忙的时候他有了一个不错的职业,有个还行的房子,还有辆开得挺好用的车。

虽然当初,真的因为在这社会寸步难行差点死过好几。

但他都熬了过来,也没什麽好再去计较的。

过去已经成为过去,而未来还很远,他所要去把握的,是不再犯错,按照他喜欢的方式过好以後的生活。

而不是受别人摆布。

宋杰宁是在一星期後接到谢东潜的电话的,那时他正与贺卫韬欢爱完,在抽那根事後烟,而贺卫韬在浴室洗澡时,谢东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号码是不认识的,宋杰宁接起时说:“你好。”

谢东潜在那边说:“是我,谢东潜。”

宋杰宁沈默了下来,谢东潜可真是好本事,先是打听他,现在则是拿到他手机号了。

“能不能见个面?”谢东潜在那头沈著地说,低沈的男性噪音让人没见到他就觉得他有魅力极了。

“不能……”这时贺卫韬已经洗好出来,宋杰宁手上的烟已经抽完,男人拿了床头倒好水的水杯给他,轻声地说:“水放好了,你去泡会。”

那边谢东潜像是觉察到什麽,沈默了一会,然後说:“我们很多年没见了,就只见见,我想当面对你说声抱歉。”

“哦?”宋杰宁漫应了一声,喝了两口水,觉得喉咙舒服多了,先前他多叫了两声,有点影响噪子,“不用了,没什麽好抱歉的,对不起,我这头还有事。”

随即他挂了电话,下床。

在下地的时候,他腿软了一下,然後被闷笑的贺卫韬在後头接住。

宋杰宁有点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却也怪不得贺卫韬,是他一星期没做,在下午的时候先是主动勾搭贺卫韬来了一,然後又让贺卫韬多做了几,一晌贪欢的结果就是他射不出东西了不算,然後还腿软腰难受。

宁滔这天睡到中午十二点就起来了,洗了个澡出来接到了宋杰宁的电话,他们谈了几句後他拿上先前准备好的好几条烟,出门去搭公车。

他穿了件普通的素色T恤,身下是不知道洗过多少的泛白牛仔裤,下面是双黑色帆布鞋,背了一个像书包的背包,再加上他总是惺忪不醒的双眼,他就像一个长得颇为清秀的死高中生。

当然,谁也不知道他已经三十一岁了,也不知道他背包里装的是几条好烟,更不会知道他现在要去探监。

鲁小森坐了多少年牢,他就探了多少年监,每星期都去一,从来都没落下过。

连监狱的狱长都跟他熟得不行了。

毕竟,十一年的时间,足够让不认识的陌生人变熟不是吗?尽管那真不是个好让人认识人的好地方。

转了几车,到了三点的时候,到了监狱。

先是到了检查身上东西的地方,宁滔狠狠擦了把睡眼,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然後颇为不好意思地朝给他检查的狱警笑。

“你啊……”看著像是没醒过来的宁滔就想到家中小孩以前模样的老狱警颇为怀念地失笑摇摇头,又看宁滔把背包里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

也不说话,他只是把给人抽的烟全拿出来,而这,他多拿了几盒药出来。

老狱警惊讶地“咦”了一声,拿起药,吓了一跳。

国外的药,国内卖得很贵,而且因为缺货常常买不到。

是治他的病的那种。

“外……面贵,国,国外便宜,朋友出国,让他偷带回来的。”宁滔红著个大脸,不好意思地说。

说完就静静等在一旁,等有人带他去看鲁小森。

老狱警的搭挡见了,连忙说:“得了,把东西收起来,老刘,我先带宁滔去见人,你忙著。”

说著就领宁滔去单人会客室。

走到中途,那老搭挡不禁抬了揉了下宁滔的头发,笑骂:“可真会哄人的啊。”好像是上个月在他们在检查他的时候聊到老刘的病情,可能说到了药,没想到这小子这星期就给带来了。

可是费尽力气得来的吧,从国外带回来,要不少力气吧?这种药又不是随便能在药店买到的。

其实这些年他们都不要他的烟了,让他拿著钱好好给自己买件漂亮点的衣服,多买点吃的吃胖点,而不是一年到头那几套衣服,也还是一幅营养不良的瘦小样子。

可说了也不管用,这小子强得很,每都要带烟给他们,像不带他们就会对鲁小森不好似的,怎麽保证都不用,前几年有他们强硬拒绝,这小子还当场当著他们的面哭了,害得他们这些老家夥们都不敢再拒收。

宁滔不好地意思地笑,害羞地低了头。

狱警很熟悉宁滔这幅有点懵懵懂懂的模样,笑著说:“等他出来,你可不会再来见我们了喽……”

“不……不会的,”宁滔有些结巴地摇摇头,然後点头说:“他出来,我带他每年都来看你们。”

他知道,在里面的这十几年,鲁小森受了这些狱警不少真正的照顾,他不会那麽没良心,让他们帮完就消失不见的。

“呵呵,”他的说法让狱警笑了,“你倒是可以来,鲁小森肯定是不想来的,我们在牢里都快相见两相厌了。”

“不会的,他会来,我会带他来。”宁滔有些固执地说,逗得狱警又笑了起来。

不过,他相信宁滔所说的,因为见过太多人性丑陋的他,也只有见到宁滔十年如一日的每星期来见一人。

风雨无阻。

甚至好几,这小孩病著,病得神智不清,也会拖著身体过来看人。

多麽执著的小孩啊……老狱警想,心下对他与那坐牢的人关系也就更不在意了一两分。

世上难得有情人,管他妈的什麽性别呢。

宁滔进了单人会客间,等了十几分锺,门又响了。

然後走进了一个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头的高大男人出来。

确实,一个一米七刚出头的人在一个一米九三的人面前,身高确实是有很大悬殊的。

男人见到他,撇了下嘴,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後大咧咧地像个大人物一般地在简陋的椅子上坐了下。

一直站著的宁滔看看他,又看看现在被紧紧闭合著的门,然後动了动一直规矩放在双腿边的双手,眨了眨那总是有点睡意朦胧的睡眼,随即,他朝著鲁小森走了过去,同手同脚地……爬上了鲁小森的腿,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还没坐定,他就拉起鲁小森带著手铐的双手往自己头上举,然後把自己挤过了他的双手间,把他的手拉到腰间,让鲁小森抱住了他,他才轻轻地发出了一声总算轻松了的叹息。

鲁小森笑出了声,他其实并不是个怎麽会笑的人,他是个很擅长於对别人不开口说话,用拳头代替他的嘴和脸说话的人,可宁滔,总是有本事让他一秒间就能笑出来。

十几年前如此,现在,也亦如此。

“这星期过得好不好?”宁滔摸了摸鲁小森健壮的手臂问,问完这句,满意自己所摸到的身体的健壮,不再要求答案地接著说:“你不要又笑我,这样不好。”

“哦?”鲁小森扬眉,如剑一样的眉头下面的眼睛因笑意像星光一样烁烁。

“嗯,不许笑,我不喜欢。”宁滔点头。

鲁小森撇撇嘴。

宁滔凑近他的脸,在监狱里他不敢过份,於是亲了亲鲁小森的嘴角。

可这哪满足得了鲁小森,他眼神一,对宁滔直接吩咐道:“把我的裤子拉下来,你坐上去。”

“不要。”宁滔苦著脸,他可不想在鲁小森只差几个月就出狱的时候跟他来这麽一出,这样很不好。

“可我硬了。”鲁小森不以为然地说道,毫不担心宁滔的担心。

“不要。”宁滔鼓著脸,很倔强。

“给我,我要你……”鲁小森也不放松他的要求。

可眼睛瞄到宁滔湿润的眼角,他的硬气就打了折,声音放轻了点,不再像刚才那样刚硬地说:“我先前跟他们说了让他们离远点,放心,他们不会知道。”

“会知道,上也这样。”宁滔气愤地道,狠狠地打了下鲁小森的胸脯,上他被鲁小森干到头发都湿了,一出去就被人看出来了!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它硬得不行了,你也知道它有多想要你,你看著办。”宁滔一打他,鲁小森也气了,他也颇为著怒地瞪著宁滔,觉得这小子不得了了,一星期见一面,他男人想要他都要拒绝,真是个坏老婆。

实在是太坏了。
惑情11

11

宁滔对鲁小森来说,是个坏老婆。

但鲁小森对宁滔来说,还是个不错的男人的。

宁滔从小就父母双亡,被他祖母一手带大,在十四岁那年,老祖母也去逝了,留了个房子和一点遗产给他。

他成了孤儿,也没亲戚,那时候比他大3岁的鲁小森就跟他说他会养他,宁滔觉得被人养挺好的,他也不想一个人,所以就算年纪小,也还是答应对他有异心的鲁小森,跟这人在了一块。

後来鲁小森跟他好的事被他家人知道了,鲁小森不愿意跟他分开,於是从家里跑了出来,不再回去住了。

他说宁滔你这麽胆小的人住一个那麽大的房子会吓死的,我还是来陪你吧,反正我们家还有我弟弟陪我爸妈呢。

他跟宁滔说你只有我了,你又是我老婆,我不得不来陪你,没办法喽。

鲁小森流氓一样腔调的话并没有让宁滔觉得太多反感,鲁小森跟他一起住他挺愿意的,每天给他做饭洗衣,日子过得跟祖母在世时一样并不孤独。

而鲁小森是真的把宁滔当老婆看的,他跟宁滔正式在一起的那年他就给宁滔家用了,每个月都要交给宁滔一笔钱。

宁滔头几问过钱是哪来的,鲁小森总是会恶狠狠地说,我怎麽挣钱的不用你管,你给我就是,你管你男人怎麽挣的。

宁滔并不富有,家里人留下的遗产也不多,只能付到高中的学费。

他祖母死的时候算了算帐,说等进了大学,把房子卖了交学费,至於以後,得靠他自己了。

祖母没了,鲁小森就住了进来。

然後就是他养他。

鲁小森并不说他钱是怎麽挣的,後来宁滔也就不再问了。

只是有从学校放学後去菜市场买菜回来,遇过一工地,见到牛高马大的鲁小森在工地扛水泥袋後,他生活得更是精打细算了起来。

像买菜的事情,他并不是很会讲价的人,他嘴有点拙,人也有点笨,也不想弄那些便宜的但不好的菜做给鲁小森吃,所以只好慢慢学著试著跟菜老板小声地磨,磨掉一毛钱就是一毛钱。

两个孩子生活总是有点艰难的,但鲁小森从不跟他说在外面的事,那时候他还在高中,每天要去上学,放学後还要去挣钱,回来得总是很晚。

他回来,宁滔就把还在热著的饭菜端上来。

鲁小森总是能把它们吃完,一锅饭,五六个菜,很快地就把它们扫完,然後心满意足地去他老婆给他放好水的老浴缸里去洗澡。

後来宁滔得了场病,要动个小手术。

手术小归小,但不是他们所能承担得了的。

他们很缺钱,很缺。

鲁小森就铤而走险地跟人做了点犯法的事,事发後,鲁小森跟那个合夥人打了一架,打头破血流都不忘恶狠狠地那个比他年纪大很多的老成黑社会老大说:“那钱是我要留给我老婆生活的,你他妈敢少一分我就弄死你,你的罪我替你顶著,大不了老子多坐几年牢。”

後来鲁小森就把那笔钱带了回来,留给了宁滔,自己进了监狱。

他被判了二十年。

而那笔钱,宁滔一直都没怎麽用过。

他精打细算著,要等鲁小森出来,他们才可以好好用它。

不能让鲁小森出来後什麽都没有。

再怎麽少,出来後,鲁小森还有很多钱,还有他。

宁滔这十来年过得挺清贫的。

他开的酒吧虽然不大,其实也能挣一些钱,他那些老主顾都不是小气的人,该给他的从来只有大方的份,没少过他的一分钱,所以他挣的不多,但真也没少到哪里去。

不过钱他都用来干别的了,每星期要带去监狱的烟之类的东西要很大一笔钱。

而他也不在乎身外之物,所以穿的衣服就那几件,有一些还是宋杰宁送他的。

其实鲁小森也骂过他,骂他穿得那麽寒酸,丢他的人。

但鲁小森在牢里,也管不得在外面的他。

再说,宁滔也不怕他。

有很多人都怕鲁小森,但他从来没怕过。

虽然他不聪明,人笨嘴拙,但他从见到鲁小森的第一眼前,他就没怕过这个小霸王。

他甚至会在气愤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打鲁小森。

而鲁小森人归霸道归霸道,蛮气也很重,但从来没打过宁滔,就像八岁的时候宁滔气他得很,让他站好,等他搬来凳子站在很高的他面前打他脸的时候他都没动过,气愤地等著要打他的宁滔去搬凳子。

後来有时候宁滔搬凳子搬得不顺利,他还得去搭把手,把人抱上凳子,边恼火边让也恼火他的宁滔发泄火气。

宁滔气他老做混帐事惹他生气,鲁小森是气自己对他那麽好,这姓宁的竟然还要打自己。

可再怎麽样,宁滔要打他的事,鲁小森也是管不住的。

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再嚣张的气焰在宁滔面前也不管用,再说宁滔身板小手劲小,让他打了就打了,也不疼,忍了得了。

那种时候鲁小森老有一种不去真正违逆宁滔的自觉。

其实坦白说,他也挺喜欢为他恼火的宁滔,觉得那样为他的事认真的宁滔很好看。

但,也觉得宁滔真的舍得对他动手的事挺愤怒的,像他,就从来舍不得。

所以他老觉得他找了他个坏老婆。

但再怎麽坏也是自己找的,鲁小森是个负责任的人,宁滔再坏也是他老婆,所以也只好让自己一直受著他的气。

“快点。”鲁小森见宁滔还不动手,等不及地挪了挪屁股,又催促了一声。

坐他腿上的宁滔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无可奈何,叮嘱道:“只能做一,你这要是敢多做,我就下叫人陪我一起进来。”

他不会不来看鲁小森,但如果鲁小森这过了火,下他就让狱警大伯陪他一块进来,看鲁小森还敢不敢做。

“哼……”鲁小森冷哼了一声,算是受了威胁地答应了。

免得这小子下真的叫人跟他一起见他,他可不想宁滔被他干得娇得媚得不得了的时候被人瞅见一眼。

他老婆可不是能给别人能看一眼的。

见鲁小森受了胁迫不得不妥协的不悦模样,连眉头都皱到了一块,宁滔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後手伸出,把鲁小森那与身高成正比的硕大性器掏了出来。

宁滔十四岁的时候就让鲁小森开了苞,那时候年纪轻,做了他总是受伤,後来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好起来了,可惜还没好上两年,鲁小森就进了监狱,头几年坐牢的时候他们还不能单独见面,中间有差不多五年的时候他们再没做过爱,後来等情况好点了,他们能单独见面了,才会偶尔做一。

而这两三年,他每星期来,他们都会做,除了有些宁滔真的生病不能做的时候,他们就静静抱上一个半来小时。

宁滔这来的时候也没打算不让鲁小森真不做,要是真不做最好,但来之前他还是洗干净了身体,里面也洗了好几,来之前他也只喝了点水,没有吃东西。

监狱里太简陋,又不能带润滑剂进来,他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身体准备好,不让鲁小林著急进不去,也不浪费他们不多的时间。

宁滔面对著鲁小森坐著,抬高了身体,把那根硕大的性器抓著往自己那里推进,龟头先探进去的时候他抽了一小口气,引得忙著他胸前种草霉的鲁小森急躁地代替了他那慢腾腾的动作,腰杆往上狠狠一撞,全部撞进了宁滔里面,引得宁滔差点惊叫出声,因时时想著自己是在什麽地方的念头才及时狠狠咬住鲁小森跟铁块一样刚硬的肩头忍了住。

全部进去时,鲁小森终於再也忍不住地激烈抽插了起来,一下比一下捅得更狠更快,引得宁滔就像软弱无骨的幼儿一样趴伏在他身上高速地弹跳著,任由鲁小森紧紧掐著他的腰毫不留情地侵犯著。

鲁小森是非常非常喜欢这样的宁滔,在性事上的宁滔从来都任由他摆布,怎麽上他他都任由自己,只有这个时候鲁小森才觉得自己是被宁滔全身心爱著自己的,他信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得到完全无所保留的,把自己完全交托给别人的宁滔。

不是谁都可以把看似呆笨,却浑身都是刺的刺o抱在怀的。

而他也一直以来,都只喜欢他老婆一个人,别的人他都看不上。

惑情12

12

走的时候,鲁小森眯著眼威胁宁滔,让他多吃点。

要是不听话,等他出来,看他怎麽收拾他。

宁滔不理他,嘱咐他在最後服刑的几个月别惹事,好不容易减刑了好几年,就要回家了,不能再出意外。

这事,宁滔每来一都要叮嘱一,鲁小森嫌他噜嗦,但也只是不耐烦地听著,并没有打断他。

他老婆操心他,他是知道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牢里努力让自己安份一点。

他性格一向不好,打架打的数比他动嘴的数都要多,但为了宁滔,他养成了懒得跟人计较的性格。

教头说他这些年修身养性得不错,鲁小森听了在心里冷笑,如果不是为了早点出去罩著宁滔,那个天天在他面前噜嗦的教头就是他第一个要揍的人。

留开时,宁滔转过身,看著鲁小森走得消失在了视线里才回过头继续走。

带他出去的狱警和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说:“没事,就几个月就要出来了,可以天天见了。”

宁滔笑了起来,因做那事有些泛红的眼睛亮了点光出来。

他没有说话,但见到他现在这个样的人都能明白他有多渴望那个人出来。

宁滔的性格说得好是个有点内敛的人,实则是感情有些迟钝,有些慢常人一拍。

当鲁小森任他对他为所欲为时,他只是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是鲁小森应该这麽对他的,没有想到其後的感情有多厚。

很多年後,在鲁小森在里面呆了很多年,宁滔才渐渐明白了一些他与鲁小森之间的感情。

当初答应鲁小森在一起是因为觉得鲁小森照顾自己挺好,并没有想性别的问题;後来知道性别的问题了,也不觉得这会是个问题,总归来说,如果以前是鲁小森照顾好了自己,那麽长大後,他是要照顾好鲁小森的。

人活著在世上,有个相互能照顾的人,那就不孤单了。

宁滔这辈子是要守著鲁小森过的,他已经把鲁小森当成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了,他会好好照顾这个人一世的。

就像他祖母照顾著他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气一样,他会照顾鲁小森直到他闭气的那一天。

当然,他嘴拙,不可能跟鲁小森说这些。

而鲁小森也不在乎这些,他也并不在乎宁滔对他说什麽,只要宁滔听话,不打他,对他来说,那就是个最好的老婆了。

宁滔回去已经六点锺了,他匆匆地把早上起来买好的菜洗干净了一些放进了冰箱。

晚上来的客人有些是要吃饭的,他要提前把食材准备好。

今天有点来不及,他只能先把常用的先洗好。

平时他的小酒吧一般是凌晨三点打烊,等他把杯子碗筷杯盏洗好,把酒吧打扫一遍就是五点了,随後他要骑著三轮车去菜市场批发市场去买菜,一般这个时间是菜贩的活动时间,省了中间商这道手续,买的菜就跟进价那样便宜,能省不少钱,并且还新鲜得很。

回到家後,基本就是早上七点了,他洗个澡,吃点东西,差不多八点左右的时候就可以睡觉。

一般情况下,就是不去看鲁小森的时候,他可以睡到三点,然後去酒吧准备开门之前的事情。

小酒吧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人干著,倒不是请不起工作人员,只是那钱能省著就省著吧,他要用到鲁小森身上去的。

其实以前宁滔除了买菜做饭洗衣之些家务事之外,是不用干其它的。

家里有鲁小森挣钱,有什麽重活都是鲁小森干的,连换个灯泡,鲁小森都不让他干。

自鲁小森进去坐牢後,他要干的事情就多了起来,不仅是换灯泡,连修马桶,拿锤子钉凳子之些小事,连小酒吧的大部份装修这种大事都是他一手操办的,酒吧里那条木料长凳都是他借了工具一手打磨成的。

没有鲁小森的日子,宁滔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想他或者其它事情,所有精力都用来去生活去了。

为了把钱省下来,不去用鲁小森玩命给他留下的钱,宁滔是什麽活都学了干,以至於这个以前一天能睡十小时的人有段时间一天顶多能睡三四个小时,现在情况好点了,能睡上六七个小时左右,但也还是老觉得睡不饱。

所以很多时间,把活一干活,他能趴著的时候就趴著,能眯一会眼睛就眯一会。

人总得休息好,才有身体去做更多的事,不是吗?

菜洗到了小半,就有人在酒吧里喊他了。

他从小厨房里把头探过布帘门,手上还抓著要把要择的菜,眨了眨眼睛。

他眼睛很大,黑多白少,就算平时总是一派没睡饱的神情,但眼睛还是相当灵动得很,此时他眼睛里的红还没褪去,染著几分血丝,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不仅没怎麽睡,肯定还累得很。

来人是鲁林,鲁小森的弟弟,见他这样不禁皱了下眉,说:“看鲁小森去了?”

宁滔点点头,手上择菜的动作并没有停下,等著鲁林说话。

“哼……”鲁林哼了一声,不明白鲁小森是给宁滔下了什麽蛊,让宁滔对他这麽死心塌地。

这样想著的他,浑然忘了,鲁小森当年为了照顾宁滔从家里跑了出去,把他爸妈气得差点中风的事,只是觉得宁滔这样十来年完全没有一点怨尤等著一个男人从牢里出来的事太他妈邪门了,尽管那个人是他哥他也不觉得这事有多正常。

哼完,鲁林又说:“给我做两个菜,一个要牛肉,还有给我炒份猪肠子,蔬菜你给我看著办,有汤最好。”

他老太爷一样地点完菜,就大咧咧地坐在了吧台上。

鲁林和鲁小森是兄弟,但长得并不太像,鲁小森是英俊粗犷型的,抿著嘴不笑的时候冷得谁也不敢靠近他,鲁林就显得好交往得多了,气质略有点雅痞,五官也不像他哥的五官线条那样冷硬,显得要温柔许多。

连坏脾气,两兄弟坏的都不一样。

鲁林是心情不好就直接从言语上表现出来,鲁小森就是非常不爱说话的,谁惹他不高兴,他眼睛跟刀子一样剐一眼就让人骇怕不已,更别提要是再招他更不高兴一点他就直接动拳头的事了,暴力得简直就像个天生的流氓一样。

总而言之,对宁滔来说,鲁林虽然不太像鲁小森,但毕竟是鲁小森的弟弟,归他管的事他还是管的。

鲁林点完餐,他点了点头,手上择著菜,并没有离去,嘴上问鲁林:“你回家去了没有?”

上鲁家老太太打了电话来让他叫鲁林回去一趟,他传了话,但不知道鲁林有没有回。

“回了……”鲁林没好气地瞪了眼他哥的人一眼,真是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听他的话回去吃那老太婆给他安排的相亲宴。

他上去见鲁小森,就跟流氓大哥说宁滔太听他们家老太婆的话了,这样很不好,他们早就跟老太婆断了关系了,现在老太婆看著宁滔乖巧听话就想收回去,这也太让她占便宜了吧?

哪想他那流氓大哥就问了句老太婆有没有欺负宁滔,得知没欺负之後就耸耸肩漫不在乎地说这种事随便宁滔,只要老太婆不欺负他老婆他就懒得管。

鲁林听了差点吐血,觉得他哥在牢里坐牢把脑子都坐傻了──如果当初宁滔病了他求老太婆借钱的时候老太婆把钱借给了他,他哪用得著干那种事去坐牢?

可是,宁滔竟然不恨他家老太婆就算了,他哥脑子也秀逗了,居然对老太婆一点想法也没有。

真是天下所有便宜都让他家老太婆给占尽了。

“回了就好。”宁滔也没再多问,缩回头,继续洗菜兼给鲁林做饭去了。

宁滔做的饭很好吃,毕竟他从几岁的时候就学会了做饭,做了二十来年了,就算是傻子,也能做出美味出来了。

更何况,宁滔在这方面天赋还不差,所做的菜基本能让人吃得恨不得连汤渍都要舔干净才好。

鲁林来了之後又来了几个老顾客,全都要点饭吃。

宁滔在吧台後的小厨房里忙得团团转,匆匆把几样先前做好的小菜拿出来先让老顾客们拿著酒喝点,他就继续跑後头做菜去了。

这样忙到九点,饭点一过,他才算是把十来份的饭菜全弄完,才有空坐回吧台後,困得直接在吧台上趴下了。

几张桌子上全坐满了人,都在拿酒吃著饭,如果不是酒吧里摆著的全是酒,桌台设计都是酒桌模样,这里倒像个小食堂。

宁滔眯了一分来锺的眼,就又有人过来拿酒,看著他这样不禁取笑道:“今天又去看森哥了?”

宁滔微启了下眼睛,见那人是鲁小森的哥们,毫无羞涩地点了下头。

这里的老顾客都知道每星期的这天他是要去看鲁小森的人,再说老顾客们大都是认识鲁小森的,有些甚至是以前鲁小森的哥们。

这些以前跟在鲁小森屁股後面的哥们现在都混得不错,常来的这几位人品倒还是好,只是有些不怎麽样的也有一些,有几个现在得了点势有点权力有点钱的人还专门过来看过宁滔,用一种有点居高临下的态度假装嘘唏地可怜他们的境,似乎这样就可以透过宁滔踩在昔日的大哥鲁小森身上了。

他们以前是跟班,但,鲁小森现在就是个屁,出来了也只是个坐过牢的老混混,以前的跟班比昔日大哥有出息多了去了,这让现在有点大人物样子的他们觉得很扬眉吐气得很。

这种人见了,宁滔也不生气,随他们怎麽说。

但心底里,他还是有计较的。

他不会让鲁小森受那个委屈。

他把钱全留著让鲁小森出来,到时候鲁小森想干嘛就干嘛去,想怎麽就怎麽,他不会让他在别人面前丢一点面子。

他男人的台,他决不允许让人给拆了。

为这个,他多吃点苦,多受点累,也无妨得紧。

惑情13

13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鲁老太太居然来了。

趴在吧台前眯眼睛的宁滔一看到人就惊讶了,站起来问:“怎麽来了?”

这大晚上的,一个老人家跑外头来干什麽?

“来看看你。”鲁老太太其实也是个普通的老太太,为人精明计较,她以前是一个国营大厂子的会计,退休後也没怎麽闲著,被人请到会计所坐镇当了个主任。

当年她不是不借给鲁小森钱给宁滔做手术,只是有要求,让鲁小森跟宁滔彻底断了,哪想她那倔强的大儿子根本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求过她一回就不再求了。

後来出了那种事,她跟他爸差点被气死,但,确实也是後悔的。

他们也不是知道鲁小森那性子,宁滔病著,在这种事上他们还拿那个事要挟他,确实有一点过了份。

鲁老太太是主动先跟宁滔来求好的,在这个人等了自己儿子八年後,知道他每星期风雨无阻去看望她大儿子的八年後,她找上了宁滔,问他,他恨不恨她?

毕竟如果当年给了他们钱,鲁小森就不用去干犯法的事了。

哪想,宁滔只是摇摇头说,“不恨,你又不欠我们的,为什麽我们要钱你就得给?”

宁滔确实是不恨鲁老太太的,对老太太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而且是个差不多抢了他儿子的陌生人,没理由当初他的生死就得让老太太管。

他很清楚,他只是鲁小森的责任,因为鲁小森说要养他,当他老婆,那麽他是鲁小森的责任无疑,但,他不是鲁小森家人的责任,那些人根本跟他没关系,没立场和责任当时要对他施以援手。

而鲁小森更是不会去怪他妈,他也就怪自己没能力,挣不了太多钱让宁滔看病,後来出了事他也一头担著,反正他一大男人的,不会让他要养著的老婆受委屈。

当初他要宁滔和他在一起就说了的,他要给宁滔一个家,当他男人,天塌下来都会给他顶著。

他既然敢说,那也就敢做得到。

做得不好,那也是他能力的问题,怪也只会怪自己没能力不能让宁滔过得更好,不会去怪任何人。

所以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其实都不怪当初不借钱的鲁老太太,反倒是鲁老太太跟家里老头儿为此受了很多年的折磨,总觉得儿子进了监狱他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老太太过来是帮宁滔洗杯子的,她知道宁滔一个人里外忙著,辛劳得很。

身上也没几两肉,这都是常年累月给累得。

那手,看著还一般,不算太粗糙,但也根本不细腻,不跟他身边同龄人那般圆润光滑。

听小儿子说,以前宁滔的手老茧重得就跟四五十岁的老工人一样,跟老树皮似的,先前探监的时候不能单独见面,他就瞒著大儿子不让他看他的手,後来等能两人单独见面被大儿子发觉了,气得她那暴躁的大儿子砸了简陋会客室的椅子,才让这小孩答应以後不干粗活,她那大儿子就算这样也根本不放心,还叫家里小儿子过去帮他监督。

可这小孩又哪是那麽容易听人话的人,小儿子说他连他哥的话都敢不听,还会怕他的监督不成?

不过粗活倒是少干了,也注重保养手,後来这手的老茧去了不少,才有了现在这不难看,但也算不上好看的模样。

老太太进来给他洗杯子,宁滔皱眉看了半会,也没开口拒绝。

等到凌晨一点的时候,他提前打了烊,打算把老人家给送回去。

其实老人家也来过几,他前几都客气劝了让她不要再来,但老太太再来了,他也没什麽办法。

重话他也是不会说的,尽管老太太每来了他都要提前打烊,送熬不得太多夜的老人家回去睡觉,挺影响生意的,但实话他一直都没有说,也没叫鲁林去劝她,只能说,老人家想表示好心,他虽然觉得有些困扰,但如果在能承受的范围内他还会承受的。

宁滔这天又提前打了烊,宋杰宁这天心情有点不好,宁滔让他走的时候有些犹豫,问他:“要不要你到我家那里去睡?”

如果可以的话,送完鲁老太太回去他回到家,还可以给老友做点宵夜吃吃,宋杰宁也不知道为什麽这阵子瘦得很厉害,看著他那青黑的眼眶都知道他睡得很不好。

宋杰宁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正好我那边有些东西要给你,去拿过来给你。”

“哦。”宁滔点了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最後还是免不了叮嘱,“钥匙放在老地方,酒窖里有新来的几种红酒,你自己去挑瓶喝,我送完人回来给你做宵夜。”

宁滔的叮嘱让宋杰宁笑了起来,俊美颓废的男人伸手揉了揉他这个看似冷淡迟钝,总是睡不饱的朋友的头发,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宁滔是坐出租车送老太太回去的,其实他的出行一直靠著鲁小森以前的那辆摩托车,很少坐出租车,就算不用摩托车,他也是坐公车的。

但晚上没公车,他也不可能用那台骑了十几年已经很破的摩托车送老太太回去,只好坐出租车。

他这个月倒是坐上两出租车了,拖来了两的老太太的福。

老太太毕竟是老人家,坐到车上本来还想跟宁滔说说话,但没说几句眼睛上下眼皮就眨个不停,没几分锺就在车上睡著了。

宁滔安静地坐在旁边,等她睡著,把手上拿著的外套轻轻盖到了她身上,引来了前面出租车司机一个善意的微笑。

到达鲁家的楼下,宁滔先下车,到了另一边蹲下身体背起了老太太,老太太昏昏迷迷地醒了过来,在他背上疲倦地轻叫:“怎麽又让你背?”

“没事。”老太太有点小胖,但也不是很重,宁滔别看瘦小,但常年多多少少的体力活让他有的是力气,背个人还不成问题。

把人背到了家门口,按下门铃只响了一下,鲁老头就打开了门,见到宁滔,这个高大的戴著老眼镜的银发老头朝他点了下头,说:“不用脱鞋了,你就走著把她送睡房去。”

宁滔也没客气,点了下头,把老太太背到了睡房,给她脱了脚上的鞋子,盖了被子才出门。

他快要走到门口离开时,鲁老头走了过来,给了两个袋子给他,说:“这是家里多出来喝不掉的营养品,你回去泡著喝了。”

“不用。”宁滔低头,拉开门就准备出去。

“拿著拿著,”大半夜的鲁老头口气也不好,不耐烦地说:“不喝就要过期了,你拿著也别舍不得喝,这东西顶多下个月过期,浪费了多可惜。”

听到浪费,宁滔“哦”了一声,接过了东西,出了门,朝著鲁老头鞠了一躬,不言不语地带上门就走了。

门被关上,鲁老头叹了口气,摇著头进了睡房。

这时本来睡著了的老太太倒是醒了过来,见著她家老头躺在了她身边之後,口气有些黯然地说:“早知道他乖成这样,当初就应该对他们好点。”

鲁老头哼了一声,硬板板地说:“事情都发生了,你现在说这个,还能怎样?”

好端端的儿子都坐了十几年牢了,现在说後悔,还有个屁用?

宁滔回到家的时候累得有些直不起腰,刚才他差点都在出租车上睡死了过去。

他本来还要打算做宵夜,但一进家门,宋杰宁就已经做好,就著在冰箱里的鸡汤做了鸡汤面等著他回来吃。

宁滔吃的时候就是闭著眼睛在吃的。

宋杰宁看他那样,轻微地叹了口气,不过也没说什麽,宁滔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子,他自己的事,除了鲁小森之外,他不会给别人多余插手的机会,只要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时候,再忙也累也不会开口向他们这些朋友主动求助。

这人向来看似一点脾气也没有,也只有宋杰宁这种跟他交往了近二十年,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友才知道,这人的骨头硬得很,除了他承认的人之外,谁也踏不进他的禁区。

宁滔吃完宵夜,洗了个澡出来清醒了点,其实平时这个时候还在酒吧里头做清洗工作的,现在睡意一过,也就没那麽困了。

他把拿回来的袋子一看,里面都是拆了包装的国外保健品,因为是拆了包装挤在了两个袋子里,看著只有两个袋子,但实则肯定也是八九盒的份量了。

宁滔犹豫了一下,想著要退回去,但看了看保质期,确实是快要过时间了……

所以他拿出了一包出来打算现在泡著喝。

他算了算,每天吃三包,一个半月应该可以吃完,不会浪费。

人家给的好心,他领著就是,回头回过去就好,他又不讨厌鲁小森的家人,没必要太与他们太隔著距离。

毕竟,他们怎麽样都是鲁小森的家人的。

刚宁滔拿著杯子走了过来,宋杰宁打算掐了手上的烟。

“你抽你的就是。”宁滔摇头让他别掐,他前段时间犯鼻炎,吸不得烟味,连在厨房做菜都得戴口罩,宋杰宁就习惯在他面前不抽烟。

现在好了,就没必要躲著了。

宋杰宁笑笑,看了他一眼,确定他鼻子看著正常,继续抽了烟。

“你睡不好?”宁滔喝了口杯中的乳白色液体,觉得东西还是挺好喝的,不难喝。

“嗯?”听到他的问话,宋杰宁先是愣了一下,随後摇摇头苦笑著说:“这两天没怎麽睡……”

“因为谢东潜?”宁滔打了个哈欠问,小酒吧里,相识的人人来人往的,就算他从不主动问,但也多多少少从别人的嘴里能知道一些消息。

他知道谢东潜已经问了宋杰宁住在哪,已经堵到他家门口去了。

“不是他……”宋杰宁长相出色,这个时候就算明显地精神不振但也无掩他的英俊,颓废的神情更是让他多了几许性感,连低低的噪音也因低落的情绪在夜里反倒显得更加惹人心动,“我跟别的人发生了点事,正在想弄明白的阶段中……”

宁滔早就习惯了宋杰宁的多种面貌,他跟宋杰宁是小学同学,比认识鲁小森的年头没少几年,两人也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对方的什麽破事糟糕事没什麽是不知道的,再说,在宁滔眼里,这世上也只有一个鲁小森是家里的那个可以对他动手动脚的人,别的人都是单纯的别人,性别男或女都对他没吸引力,所以他对现在这放在外头可以让人尖叫腿软的宋杰宁完全没什麽别的其它情绪,连欣赏也没有,只是单纯地问著老友:“别的人?谁?”

“现在跟我滚床单的那个人……”宋杰宁揉揉头,闭了闭眼睛用相当充满著费解的口气说:“你说那些人明明知道好听话说出来的都是假的,为什麽还要非得听?非得这样才安心吗?”

宁滔想了想,摇头说:“不知道,可能是什麽都不能信,所以就想在听听的时候当时信信吧,总比没得信要来得强。”

得到个这麽不靠谱又有点靠谱答案的宋杰宁听了哭笑不得地看了宁滔一眼,喝了口酒也摇头说:“算了,我跟你说什麽,你又从不想这些个事,鲁小森跟你一直都是单细胞动物,哪闹得清我们这些人弯弯曲曲。”

宁滔又想了想,想好之後坦然地说:“确实不明白,你们好像想得太多,失去的好像也挺多的,我跟鲁小森这样就挺好的,他要准备出来好好跟我过日子,我要学著照顾他,事情都很忙,没时间想太多,爱不爱的其实也没那麽重要的,只要我能跟他过一辈子,别的都好说。”

宋杰宁听了再苦笑,确实有时候人想得越多,忌讳越多,失去的也就更多,可是,爱说得多了就多了吗?做不到去欺骗人,仅仅是因为把爱时刻挂在嘴边那就是爱情了吗?

鲁小森跟宁滔就从来不说他们之间有多少爱情,他们只是一个人说了养一个人,另一个人只想著这个人陪著自己不孤单地过完这辈子,於是这麽多年多少风雨都过来,一人在牢里一人在外头,外人怎麽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宁滔也从不当回事。

这麽多年外面对他们这种鲁小森在宁滔十几岁,未成年的时候就搞在了一起,说其恶心变态的的恶毒言语其实也一直没有消停过,但也从没改变过他们的关系。

宁滔十年如一日地等著鲁小森,听说鲁小森在里面很是消停地配合劳改,还给减了刑……

可是,不是谁都像鲁小森和宁滔那样想得简单,更是做得简单。不是谁都能凭白无故地能改变自己本来的性格去配合别人的脚步,毕竟它是经过漫长的时间形成的,光是妥协一点就要掉很多的容忍,又哪可能为了一个弄不清究竟值不值得的陌生人去付出太多呢?

贺卫韬想要的长久关系,他怎麽可能那样轻易给得起?

如果能欺骗倒是好,偏偏,那有违他从不哄人的原则,他不想成为一个他所不喜的那种信口开河的男人。

可若是这麽放手,他又有一些舍不得。

他好像,似乎对贺卫韬确实是有那麽一些喜欢的。

惑情1

1

第二天清早,宋杰宁也爬了起来,开车送宁滔去买菜,完了又把他和菜送回了酒吧。

临走前,宁滔给宋杰宁在小厨房里做了早点,让他吃完再走。

宋杰宁走的时候问宁滔要不要让他送他回去睡,宁滔摇头,说拉好行军床在酒吧里睡到下午就成,免得麻烦了。

他家的老房子离这小巷这的小酒吧有一点点远,来回得有近一个小时。

不过小巷虽然简陋,但靠近市中心,方便人来喝酒吃饭。

再说不用什麽房租,这个小地方是一个鲁小森曾经救过的孤寡老头死後送给他们的,不大的地方,闲著也是闲著,宁滔想了想之後就用来开了个小酒吧,卖点饭菜和酒水,挣点小钱过日子。

当初鲁小森进监狱的时候其实是瞒著他的,他当时正在住院,准备动手术。

动手术的那天,也就宋杰宁陪著他。

要动手术之前,他问宋杰宁鲁小森人呢,宋杰宁说他搞钱去了,来不及回。

当时宁滔也没说什麽,只是躺那静静看著宋杰宁,看得宋杰宁转过头,看著墙壁不敢回看他。

宁滔当时就知道鲁小森是出了什麽事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他动手术的时候也不来守在他身边。

鲁小森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那样对自己,除非他出了事。

宁滔知道不对劲,但也没闹,安静地进了手术室。

只是术後,一清醒就问宋杰宁,到底出了什麽事。

宋杰宁本来不告诉他,但在他的凝视下,不得不顾鲁小森的叮嘱,告诉了鲁小森身上最近发生的事。

宁滔也是在那天才知道鲁小森为了他去求了很多人,但都没要到钱;也才知道鲁小森为了弄钱跟人走私货物被查办了,因涉案金额庞大直接判了二十年;更是从宋杰宁那里知道鲁小森为了给他生活的钱,直接拿刀子上了那个想黑吃黑的黑帮老大的家,被人捅了一刀才弄回血汗钱留给他让他以後好好过日子。

他做了所有的一切,但都没按宁滔所说的去把老房子卖了凑手术费。

宁滔那天刚刚手术完不能动弹,他躺在床上睁著眼睛看著天板无声地流了半天泪,把枕头和床单全都染湿了也未发出一声声响。

病好出院後,他在学校没呆几天,就休了学。

去看鲁小森时,鲁小森不知道哪里知道的他休学的消息,气得在他对面猛敲桌子,发狂的样子狰狞可怖,拳头在墙壁上全都砸出了血,被狱警带了走。

剩下宁滔面无表情地看著他被人拖走的样子,一刻都舍不得眨眼睛。

那年,他大二,而跟他同一个学校的鲁小森那年刚考上研究生,後来因他的判刑被学校取消了读研的资格。

因为他手术的钱的事,鲁小森并没有成为一个有著高学历的流氓混混,这个计划著通过读书将来要带宁滔去国外过不遭人非议的逍遥日子的,有著高智商的男人进了铁窗,断送了他给宁滔所描绘过的那种美好未来。

那时候,宁滔不是不恨的。

他恨鲁小森怎麽那麽倔,怎麽那麽不开窍,不去把房子卖了却把自己搞进了监狱,离开了他,断送了他们的生活。

可再恨,事实无从改变,日子也还是要过下去的。

他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不管鲁小森。

也不可能不去护著鲁小森。

如果说以前他只有鲁小森,那麽,以後,宁滔也无比清楚鲁小森只有自己了。

他必须无比坚强地活下去,等鲁小森出来。

宁滔休学其实也是明面上说得好听的事,实际上,他们那所还不错的学校不要他这个学生了。

因为鲁小森的事,他与鲁小森的关系也被捅了出来,连他几岁与鲁小森就上了床的事都在学校里被人说得绘声绘色,传遍了整个学校不算,甚至还被说到了社会上去了。

後来学校的领导找了他谈话,在那领导来来去去絮絮叨叨地说了两个多小时的话後,一直低著头沈默的宁滔抬头看了那个问他“决定以後怎麽办?”的人,淡淡地说了句“那麽我休学吧,您看行吗?”的话。

那位一直翻来覆去暗言他们这样的关系影响不好的学校领导有些尴尬地躲地直接看向他的宁滔,然後假装仁慈和善地说:“学校尊重学生所做的任何决定……”

後来宁滔就没再去听他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出了那个门就回去打了休学报告,算是体面地离开了学校。

那其实也是他所想要的,他怕鲁小森知道了真实原因,会想尽办法逃狱去杀了学校所有的领导人。

他就是信鲁小森会干得出来,所以,那一年每见面让鲁小森对著他吐著唾沫星子骂他白痴蠢货他都忍了下来。

不让念书就不让念书了吧,反正这世上活路有得是,并一定非得靠读书才能成行。

鲁小森进去後,宁滔自己并没有动鲁小森留给他的钱,他连一起肉都舍不得买给自己吃,省著每一分钱,一个子掰作两分。

那一阵子,鲁小森曾经顺手在路边救的那个孤寡老人也病得奄奄一息,这老人也没什麽钱,更没有一个亲人,住在小巷子里一间不大的房子里等死,宁滔咬了咬牙,也就动用了点鲁小森拿命换来的血汗钱把人送进了医院。

穷人是真的看不起病的,一天下来就得很多钱,一天住院的费可能比普通人一个月挣的还要多。

那老人在医院熬了一个来月就死了,死之前觉得亏欠这不幸的孩子太多,硬是把那小房子过户给了他。

其实那房子当时不值什麽钱,当时卖了所得也不过是他所的住院费的十分之一,不过後头房地产兴旺了後才值起了钱起来。

不过对当时的宁滔来说,这老人是鲁小森救过的,做人得有始有终,鲁小森做了个那始,那他就来去做那个终。

他其实也不是个多正直的人,也不古道热肠,更不会对这看似不公的世道有什麽激愤。从小跟著祖母生活的他非常清楚这人间疾苦是个什麽味道,他从来就不是个天真的人,知道生存比什麽都重要。

有时更知道有时人的命运就如蝼蚁,有时候生活给的劫难只能迎头痛击,而当鲁小森都要暂时离开自己後,他更是清楚明白地知道他会等这个人出来,而在之前他得先照顾好自己,而不是继续成为在牢里的人的负担,而是应该让他安心地服完刑好好出来;而他救那个老人,仅仅只因为那个老人是鲁小森帮过的,出发点一点也不高尚;而剩下的钱他更是一分钱都不会再浪费,因为那钱他是要留给鲁小森用的。

二十年啊二十年,总是显得有一点笨的宁滔并没有让自己有空去想这个数字所代表的年月,他只是让自己很快地投入了生活,去找份工作,就算跌倒受伤,也摸扒滚打著去努力适应没人帮他一起生活的生活。

也是那一年,他从一个有些依赖鲁小森的人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成为了一个为了生存什麽苦都吃得下的人,只是为了活下去,等鲁小森出来,继续过他们从前那样两个人在一起的生活。

而为了等鲁小森出来,宁滔觉得他什麽苦都吃得下去,而接下来的十来年,他也是那麽做的,也并不觉得这麽去做,有多麽困难。

那时候他也并不知道,在牢里的鲁小森,在被人挑畔的时候,每都要在心里默默狂念著他的名字,才没有让心口的野兽出笼伤人。

惑情15(看过的重看下後面)

15

五个月过去,在宋杰宁车祸进医的时候,鲁小森出来了。

宁滔在他出来之前的那半个月,把家里的边边角角都擦了个干净,再加上担心宋杰宁,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太好,接鲁小森的那天,精神完全不济,不像接家人回家的人。

在回来的计程车上,直接在鲁小森怀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鲁小森在心里骂骂咧咧那麽两面三刀三句,却不敢真正吵醒他,到了家里,把钱扔给司机,都懒得要零钱,抱著人就下车。

回到家的那刻,鲁小森都没让自己多看他们的家。

只瞄了一眼,他就没敢看了。

一切跟他离开的那天无二。

连那天他走的时候,连随意扔在鞋柜旁边的那双老旧拖鞋也干干净净地在那个原来的位置,十一二年的光景过去,那双旧鞋在如旧的光线显得却丝毫不突兀……

那一看就如当初他走的那天的情景的一切看得细了,他怕忍不住泪流。

他是谁?鲁小森啊……

流血不流泪的鲁小森。

只是把宁滔放回他们那张老床上时,鲁小森跪在床前看著瘦得不成人样,皮肤粗糙得不的宁滔,莫名地还是掉了两滴泪出来。

宁滔吃了多少苦,他不敢细问。

但就算不细问,他也知道,这个人已经为自己付出了他所有的一切,当初简简单单一句在一起的诺言,他们所付出的,都是他们相互之间的一切,没有太过於明明白白的话语,但谁都没保留一分。

整整十一年半过去,他们还是在一起。

没有欣喜若狂,但却明白,往後的一生,再艰难,也要相扶相持走下去。

人生可以像不歇停的狂风浪骤那样猛烈拍打他们的境,但冲不散他们要一起走下去的念头。

有些人,是注定,老无齿,生无息,都要在一起的。

宁滔睡了一觉起来,鲁小森正在看那台老式电视机,眯著眼睛看著电视节目竖著耳朵听声音的模样就像只在野丛中观察猎物的野兽一般的评估样。

宁滔瞄了一眼,看是新闻,不感兴趣地撇过眼,去了厨房做饭。

把饭菜做好,没让鲁小森先吃,拉著鲁小森拜过他祖母,托过列祖列宗保佑鲁小森後,然後又逼著鲁小森跳过火盆,拿了橄榄煮的水让他洗了个澡,按习俗去尽了晦气,才让他吃饭。

鲁小森狼吞虎咽的时候,鲁老太太打电话来了,问他:“到家了?”

“嗯。”宁滔嗯了一声,把手机放桌上,放扩音,好两手把鲁小森吃的鱼的骨头剔出来。

“那我和他爸哪时候可以来看他?”鲁老太太在那边急问。

“哦。”宁滔迟顿地应著,显得并不专心,剔好手中的一块鱼肉放到鲁小森碗里,又夹了一只蟹才慢慢地回了老太太,“您要是明天空,我带他过来。”

“有空有空有空有空……”老太太在那边应个不停,那焦急的声音透过手机在房子里响了个遍彻。

“哦,那我明天带他过来。”把蟹肉挑出来,沾上蒜蓉,喂进了鲁小森的嘴里,宁滔回了话。

“好,好,好……”一连应了几个好,老太太激动得声音都颤抖。

鲁小森撇了撇嘴,觉得这声音太影响他们吃饭了,想要拿过手机把电话给关了。

宁滔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阻止了他的动作,拿起手机,跟老太太说:“明天要来的时候再给您电话。”

说完再见,他就挂了电话,又去捞鲁小森爱吃的鱼肉挑刺。

鲁小森吃著碗里的,尝著宁滔喂他的,嘴里挑空地问:“我为什麽要去见她?”

他父母早就跟他断绝关系了,要说有关系还是有点关系的,要说没关系,也是说得这去的。

见与不见其实都无所谓得很。

他问宁滔,也是让宁滔说说他为什麽得去。

如果有去的原因,那他也肯定是要去的。

“因为她想见你。”

鲁小森听了都懒得抬眼。

“而我会带你去。”

宁滔这句话面无表情地说完,鲁小森扬了下眉,也没说什麽,继续埋头大吃。

第二天要去见鲁家那对年迈的老人,宁滔被鲁小森操了一夜就算手软脚软腰酸背疼也还是爬了起来,伺候鲁小森洗了澡,又看著他穿好他准备的衣服,仔细看了一会鲁小森才去厨房做他们的早饭。

鲁小森很不耐烦得很,本来他们俩人应该抱著好好睡他妈的好几个几天几夜,那些总是碍他的事的老东西又再一要插手他的生活的事真是让他厌烦的很,他不讨厌他们,但觉得他们这些反反复复的他确实很不喜欢。

他们总是对他跟宁滔的生活指手划脚,没想到多年後又换了另一种方式也如此,他本不想计较,但影响了他的生活他确实不高兴。

但这些他都忍了下来,宁滔说要带他去那就让他带他去,按宁滔说的办。

怎麽说,这世道变得有点快,他拿不准宁滔是怎麽打算的,怕做了啥事惹了宁滔生气──这人有时候跟女人一样爱生闷气,生气了也不跟他说,就自己在那皱著眉头一宿一宿地想,完全不搭理他。

换以前,鲁小森懒得理会宁滔一时半会的想什麽,但现在宁滔比当年的时候还瘦,脸色还不好,他不得不去配合下宁滔,不让宁滔为他操太多心。

他不是心细的人,但有点他是无比清楚知道的,他心疼他老婆,从他们一开始就是,他老婆只有他,他不心疼还能有谁心疼?

所以,鲁小森就算完全不想去看其实也去探过他的监,完全不陌生的父母,但还是被宁滔带出了门。

反正,给父母面子,其实也是给宁滔面子,让他们再知道自己除了宁滔的话谁的话都不听的事情也好。

提醒下也是好,免得他们老忘,可能还会给宁滔脸色看。

宁滔祖母留给宁滔的房子是那种微有点民国西洋建筑的老式房,她以前是有点身份的人,後来受了政治迫害,丈夫死了,後来宁滔的父母也因沾上那麽点关系受了批斗,一直过得不怎麽好,在宁滔出生时,一家人除了栋能住人的房子外贫穷得要死,连拿以前的小古董去换点米也没人换给这一家人,於是宁滔那中年得子的父亲为了给宁滔那年纪很大还冒死给他生了个儿子的母亲去河里捞鱼补点营养坠河死了,而第二天,刚出生没几天的宁滔──他的母亲在床上听到这个恶耗也闻讯而亡了。

後来光景好多了,早产儿宁滔活了下来,房子也就存留了下来。

其实这房子已经完全没有以前的风光了,有点破,但胜在气势还在,房子显得有些残破的美感,庭院的老树也一直比人都活得都长,还长在院子里。

一出大门,看到停在院子老树下停著的那辆破摩托车,没几眼鲁小森就看到了这是自己以前开的那辆车,他眯眼又瞄了瞄刹车那里的痕迹,只一眼就知道这车经常被人开。

他没说什麽,只是偏头瞄了一眼认真在锁门的宁滔,也不甚认真地抬眼眯著眼睛看天空。

跟他们以前那样,宁滔做他的要做的事,而当他男人的自己,思考著他们未来的生活。

他们的生活,总是需要他绘出蓝图来的。

以前如此,以後也肯定需要这样。

他出来了,回到了他身边,那麽,生活的重担那肯定是他的责任了。

下车时,宁滔在数出租车车费。

本来要去买点东西带去,但买水果的时候剃著光头的鲁小森站那老板脚都发抖,以为是黑社会找上门,牙也哆嗦著说不清话,宁滔东西也不买了,干脆拉了鲁小森走。

还好,出租车还是敢拉鲁小森的。

鲁小森看著就像是牢里出来的,加上那身高,不相干人等完全连那个细看他脸的胆子都没有,只想有多远就有多远地避著他走。

但这点,鲁小森不在乎别人是什麽看法,宁滔也无所谓得很,反正鲁小森跟著他走就是。

宁滔数完钱,看了看周围,有个小水果店,於是拉著鲁小森让他站到路边的树旁,对鲁小森闷头说了句:“你等下我。”

说完,也不管鲁小森回不回答,小步快跑地往那小店跑去了,剩下鲁小森抱著双臂站在当地,脸黑得直接可以当黑板。

惑情16

16

宁滔提了好几袋东西一出那个小破店的门,鲁小森几步当一步快步走了过去,脸比黑板更黑。

手上东西被夺走,那力度说明著鲁小森气著了,宁滔也没管他怎麽想的,只顾著埋头走在前面带路。

他们快有点迟到了。

鲁小森家几年前搬了新家,鲁小森不知道地方,得他带路。

按了铃,进了里面,按了电梯的键时,宁滔又给没得整理的鲁小森的衣服又整理了一遍,顺便在心里提醒了下自己,在头发没长出来之前,下出门得让鲁小森戴个帽子。

不是怕别人吓住了,而是不想让那些人那麽看鲁小森。

鲁小森爱打架,脾气不好,又不爱理人,是没几个人喜欢他,但鲁小森不去真偷不去真抢,他顶多也就吓唬吓唬下那些真混蛋,除了那案子,他就没做过什麽真伤天害理的事出来,那些人没资格那样看鲁小森。

而且那年那件事,要抓的话那麽多人都应该被抓,连里面的人也有内贼,只有鲁小森倒了霉,一个人担了一夥人的罪。

他坐了那麽多年的牢,从二十刚出头坐到三十多岁,把大好的青春全耗在里面,该还的,他全都还了。

他谁也不欠。

谁都没必要那麽看他。

宁滔木著一张脸站在电梯里,鲁小森低头拿脸磨了磨他的颊,磨完了之後说:“你冷。”

说完,把东西全放下,也管不得电梯这时要停了,把外套脱了,罩宁滔身上。

宁滔手忙脚乱穿上,又重新按电梯,让开了又关往上升的电梯往下降。

还好楼上没人按钮,电梯在下降。

鲁小森重新提起东西,看了看脸因动作有些泛红的宁滔,觉得这才像个人样。

刚才脸冰冰,还白的人,怎麽看,就怎麽不顺眼。

出电梯门时,宁滔瞪了鲁小森一眼,被等在电梯外面等了又等的鲁老太太瞅到,瞬间,他僵了一下。

鲁小森倒是扯了下嘴角,无所谓地喊了句他娘:“妈……”

鲁老太太一见他,眼都红了,嘴抖了好几抖,这时家门口的鲁老头的头瞅了出来,没看她那抖个不停却不说话的嘴,只是地看了鲁小森一眼,过了好几秒对人说:“进来吧,菜都要凉了。”

进门就是吃饭,鲁小森也没客气,把东西放地上之後就拉著宁滔进了饭桌,吃起饭来也依旧平时一样地残卷风云般。

鲁老太太看了红了眼,眼泪掉个不停,鲁小森当没看见。

不喜欢吃的,扔宁滔碗里。

宁滔默默地吃掉,他也不怎麽看鲁小森,只是在鲁小森吃的急的时候,把水杯用手碰碰,让杯子伸到鲁小森那边去。

鲁小森吃得急了,也不用回头看他,看到杯子,手一伸就拿到,往嘴里灌两口水,接著吃他的饭。

牢里其实也不是吃不饱,但那是对一般人而言。

鲁小森长得高大,食量比一般人也大,打饭的给他多打点,其实多出来也不多,也不能吃得全饱。

後来他也就习惯了吃不饱,出来了,对食物也不是控制不了那个想填饱的欲望,但难免还是免不了有点狼吞虎咽。

可能味道都是他以前吃过的味道,有怀念之感,更是让他显示不出几分他本该可以有的从容。

昨天吃宁滔亲手做的如此,今天吃他娘做的那种他吃了十几年味道的饭菜也如此。

他吃得快速,鲁老头跟宁滔也慢慢夹一筷子吃著,只有鲁老太太一直猛掉眼泪……

鲁小森吃得差不多了,宁滔起身。

鲁小森眼一抬,问:“去哪?”

宁滔淡淡说:“给你拿毛巾擦嘴。”

说著,就去了洗手间。

走进去的时候,撑著洗手台把忍住的眼泪全往下掉,大滴大滴的水透过洗手台往下水道流,过了两分锺,他吸了口气,又把眼睛全忍住,拿了块看是新的没动过的毛巾,拭了水,又看了看自己的眼睛,再长长吸了好几口气,非常确定没事之後就拿著湿毛巾出了门,没事人一样地把毛巾给了鲁小森,坐到了位置上。

其实擦嘴哪用得了什麽毛巾,纸巾就好。

可鲁小森从开始就没揭穿他。

有些事,宁滔不想让他知道,他就当不知道。

他也就当那眼角有些泛红的眼睛不过是宁滔刚才多擦了下才引起的,没什麽好问的。

吃完饭,鲁老太不知道跟这个儿子说啥好,一时之间就破口而出:“以後有什麽打算?”

以後有什麽打算?人就出来一天,有什麽打不打算的也不应该在这时候问,问完鲁老太也觉得自己为了跟大儿子有话要说有点口不择言了。

这时候出差的鲁林回来了,正好打开门,鲁老太捡了个时机,忙站了起来去门边。

“回来了,林林?”

她表现得很尴尬,鲁小森倒没事人一样,看看她,再看看鲁林,又瞄了他家老头一眼,接过宁滔手中削好的苹果啃了起来。

宁滔削好苹果,擦完手,朝这时坐过来了的鲁林笑了一下。

“吃饭没?”鲁老太在问。

“吃了。”

“哦。”

人都坐下了,也没让话断下去,宁滔接著说:“要看鲁小森想做什麽,他以前学的也用不上了……”

“跟你一起看酒吧也挺好的挺好的。”鲁老太这当娘的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想为刚才提起的话题找补。

宁滔笑笑,继续淡淡说:“酒吧小,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家里还有些钱,小森曾经说过要搞个车队搞运输,等他休息几天,就去办手续。”

鲁老太“啊”了一声,“你……你们原来都想好了。”

宁滔点了点头,而鲁小森三两口把水果啃完,随便擦了擦手,把手搭他老婆脖子上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著那里的皮肤。

宁滔也没阻止他,一般都只有点淡笑的脸上现在也还是只有点木然笑意。

他从来都不是个很擅长於跟别人相的人。

“注册个小公司吗?”鲁林在问。

“嗯。”宁滔点头。

“要不少钱吧?”鲁林又问。

这时,老头老太也都看向了宁滔。

宁滔也点头,说:“要一些。”

“规模多大?要先买多少车?”鲁林问得详细。

“先买二十辆。”

“二十辆?”这时,坐著的两个老人都倒抽了一口气,连鲁林都睁大了眼。

“怎麽算下来也得三百万?”鲁林迅速地算了一下。

“嗯。”

“你哪的这麽多钱?”

“小森以前留给我的,再加上这些年攒了一些……”宁滔喝了口水,声音也还是不高不低。

鲁小森也不说话,一直任他说,只是说到这时他的眼睛眯了一下,不过还是没说话。

“啊……啊……”鲁老太“啊”了两声,喃喃说:“还有这麽多啊?”

她以为,那些钱这十来年得差不多了。

宁滔朝她笑笑,尽力让自己笑得好看些,“小森也闲不住,得找点事干。”

“所以你一直都在打算著。”鲁老太红了眼。

宁滔简单的点点头,朝她笑笑就转过了头,对鲁林说:“杰宁说你们老板熟悉注册公司的事,回头托他带我们去办。”

鲁林没回过神,先顿了一下,然後才说:“嗯,老板跟那些人的关系好,如果让他带著你们走程序是最好不过。”

“嗯。”宁滔应了声,又笑了笑,有点呆呆的样子。

鲁小森把他的头揽了过来,在他发上亲了一口,不耐烦地看著他的家人说:“问完了?问完了我们就走了。”

说著就要起身。

“那……不吃晚饭了?”

“不吃了……”鲁小森回了他娘的话,拉起宁滔就要走人。

鲁林也没拦他,跟在他身边说,“你刚出来,开公司的事不小,买车这麽多钱更不是小事,你先别急著,先熟悉熟悉这社会再说。”

鲁小森似笑非笑瞥了他弟弟一眼,也不还话,只是拉了宁滔出了门。

这阵子,宁滔把小酒吧关了,先歇业几天,把鲁小森的事先办好再说。

如他所说,鲁小森闲不住,没几天,他就请以前那几个出了狱的牢友过来了,确定司机的人数。

这天他们过来了,宁滔把他们喝酒的菜准备好了,摘了围裙在一群彪形大汉里对著坐在一头的鲁小森说去超市买点东西,然後骑车到了宋杰宁那,让宋杰宁带他去银行开小公司的银行帐号,把钱转了进去。

出来时,宋杰宁猛抽著烟,半天没说话,回他家那去取宁滔的破摩托车的车上就问了一句:“到时候要是缺钱,你来找我不?”

宁滔迟疑了一会,点头说:“找。”

宋杰宁“嗯”了一声,把烟又吸了两口,挣了烟屁股,说:“我不比当年了,去年就还了全部的贷款,现在手头上有些剩余的,你要来拿就是。”

“我知道了。”宁滔点点头,撇过头,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跟宋杰宁寒冬里在监狱外头的小店里吃的那碗一块五毛钱的虾饺的事。

当时身上就一块五毛钱,够买一碗饺子的宋杰宁把是饺子全挑出来让他吃了,然後就著那碗汤,跟老板要了一碗又一碗的汤水,直到喝到饱,背著哭得似乎连血都想流干净的他的身体走了很大半个城市的城,从城市的这头走到城市的那天,直直走了一夜一天,才走回家。

这麽多年过去了,什麽事都变了,连鲁小森都出来了。

他们还是以前的那个他们。

宋杰宁依旧是那个满心担心,依然学不会去说的人。

几乎认识的人知道鲁小森出来就要开小运输公司的事,都认为会赔光。

没人有信心。

宁滔也不对此发表什麽看法,只是该办的手续,前期该做的事,他都带著鲁小森去跑。

鲁小森现在请的几个人,鱼龙混杂,宁滔不问,但鲁小森都给他交待过一遍,他没什麽事瞒著宁滔的。

那些人就是看著可怖,噪门很大,但人都还不错。

鲁小森只是说过一他老婆鼻子不好,吸不得烟味,每他们过来商讨事情,都不再抽烟。

忍不住了,也会走出房子去院子里抽。

吃喝过的垃圾也会注意收好,走的时候带著离开去扔垃圾筒。

人真的都还不错。

就是当初一时走错了路。

这天,宁滔问鲁小森他们还缺几个人?

鲁小森算了算,五个,现在请不起太多人。

宁滔想了想,带了鲁小森去了老狱警的家里。

老狱警有个当刑警,但被人搞出了警察队伍的儿子,现在堕落在家酗酒。

宁滔把先前鲁小森商量好了的条件跟他们一家人说了下,包括工资,红利这些都做了坦陈详细的讲解。

那家人在家商量了一天,第二天人就过来了,带著宁滔他们走办小公司剩下来的程序的问题。

虽然不再是警察,但人脉还在。

回头他又带了两个人进来,都是被搞下来,闲赋在家的老警察。

为了养家糊口,冲著钱,这几人算是加入了。

宁滔信得过老狱警的人品,知道那个为了不给家里添过重的负担只吃最便宜药的老头也养不出太混帐的儿子。

而不混帐的儿子,认识的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从来都是物以类聚的。

过了几天,宋杰宁不放心,在鲁小森带人去提车的时候,过来帮宁滔查了查帐。

查了,把他房子都抵押了上去,凑了一百万过来给宁滔先发头几个月的工资。

按宁滔现在算的帐,他们头几年根本挣不到什麽钱,熬过了初期,後面两三年能开支平衡就好。

他们给请的人开的工资太高了。

但宋杰宁看过那些人的资料,又觉得开这个钱,也不过份,对以後有好。

宁滔拿到钱的那天,跟宋杰宁大眼瞪小眼半天,突然笑了,说:“赔了怎麽办?”

宋杰宁没好气地说:“你们家房子这麽大,总腾得出个房间给我住吧?”

宁滔看了看自己这破旧的家,点点头说:“这倒是。”

他不再多讲,说了句“这算入股”,这事也就打了止了。

宁滔跟鲁小森办小公司的事,宋杰宁费了老大的劲,把能利用上的关系都利用上了。

这天,跟贺卫韬上完床,问到他家超市供货的物流是哪家?

贺卫韬说了家公司的名称。

“打算换不?”跟贺卫韬最近关系不太好,但床还是一星期还是上个一两的宋杰宁按捺住心底莫名的厌倦问。

“怎麽?”贺卫韬倚在床头看著宋杰宁抽了一根烟,又接著点上另一根烟的动作。

“没怎麽……”宋杰宁下床穿裤子,含著烟含糊地说,“我一个朋友开了家物流公司,你要是有什麽业务,给他们跑跑也好。”

“你哪个朋友?”知道宋杰宁朋友圈的贺卫韬在脑海里搜刮起了一遍他们的近况,未果,只好问。

“宁……”没有确定,宋杰宁也没详说名字。

“宁滔吗?”只一个字,贺卫韬就猜了出来。

宋杰宁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他跟宁滔当了近大半辈子的朋友,因宁滔从来都是两三点一线过日子的人,其实很少在外面见面过,除了他家就是他那他从不带人去的小酒吧,贺卫韬能认识不抛头露面的宁滔,也算是不容易。

“我们这家的签了两年,不过到了今年年中合约就结束了,到时候我去找他们谈。”贺卫韬根本没打什麽腔就答应了下来。

他这麽干脆,让宋杰宁心底的厌倦更加猖狂了起来。

他真的是讨厌贺卫韬对他这麽好。

越好越厌烦。

有种怕还不起的厌恶感,更是有种要是还得清,就得赔上大把时光的焦躁感。

惑情17

17

宋杰宁下楼的时候,贺卫韬一直站在旁边陪著他。

电梯里宋杰宁看著按键,一言不发。

他最近有些阴郁,可贺卫韬也不问为什麽,就这麽著站在身边。

想对他生气,但宋杰宁也没那麽幼稚和不讲理,於是怒气无发泄,越发容忍得把心情闹得糟糕。

等到了楼外,贺卫韬说了句:“那就你自己回家了……”

宋杰宁看都没看他,在空气中点了点头,朝著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多年以来,宋杰宁已经不习惯与人交流心里的感受了,对於爱情也从来只喜欢好聚好散,没有丝毫憧憬。

倒不是被谢东潜伤得有多,毕竟在漫长的时间里,那些伤被磨得只有一道疤了。有些感情,无爱也即无恨,伤也不会余下太多痕迹,虽然免不了长久以来形成的性格会因这个受影响,但那个曾经重要的人真的已经无关紧要,不再能伤到他。

他对现在出现的谢东潜就是这种感觉。

但他没跟贺卫韬说过。

也没有跟谢东潜说过。

他就是这麽个人,对人不喜,或者喜欢,都不会说得太明白。

他总觉得到头来没谁离不开谁,既然万般努力都留不住人,还不如一开始就任他自流,走到哪就算哪。

撇去了贺卫韬外表的因素外,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宋杰宁觉得贺卫韬确实挺适合他的,至少那个男人不会要求他天天见面,也不会随口就能讲糁人的甜言蜜语,那些宋杰宁不喜欢的性格,这个人完全没有。

越接近,越喜欢一点。

但也越厌烦一点。

他想还是分手的好,在自己没有用心之前。

而这些情绪,快要把宋杰宁折磨疯了。

简直就是这十几年来的头一遭。

公司办了起来後,宁滔就没那麽管著了,要开小酒吧的业。

鲁小森听了冷笑,撇撇嘴不置可否。

宁滔一如既往地无视他。

可第二天清早起来,菜是鲁小森陪他去买的,到了小酒吧,一个只有一条腿的穿得陈旧的中年男人倚在门口的那张木椅旁,也没坐。

鲁小森先跟宁滔说:“这是全叔,出来後一直没找著工作,他手灵巧,身体也灵活得很,我让他来你这给你打杂。”

宁滔木著脸,看了他一眼,但点了下头。

在外面,他再觉得鲁小森混蛋,也不会拆他的台。

“全叔,这是我老婆,宁滔,你叫他宁滔就好。”

鲁小森说完打开门走了进去,近一个月没来,酒吧里的空气有些糟糕,鲁小森让宁滔站在门口,他去摸索著把窗户打开换空气。

小酒吧他是头一来,没那麽熟。

等到差不多了,才让门口站著的两个人走进来。

鲁小森要去上班,没给宁滔可以私底下对他撒野的时间,只是给宁滔说:“全叔要的工资不高,包吃包住就好,吃跟我们吃一块吃就成,住的话你要是嫌他麻烦让他晚上在这小酒吧里打铺睡,反正你以前也没在这里少睡过,虽然我觉得这麽块小地方你是怎麽给老子睡下来的,但你都能睡他也就能睡……”

说到这里他就朝宁滔露齿一笑,恶狠狠地一笑,随即收敛住笑意面无表情地接著说:“要是不嫌他烦,你带他回咱们家去睡,那麽多房间,随便收拾间让他住就好,他话少,不会惹你烦。”

说完就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地走了。

余下宁滔在当地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才把鲁小森擅做主张的气给压了下来。

他什麽时候虽然人帮了?

但他转过脸,看著鲁小森带来的这个中年残疾人,看著他脸上明显的刀痕,缺了一条的腿,还有那沈默的脸,他也就接受了下来。

不是他心善,而是这人是鲁小森带来的。

外面有些人说他人好。

其实那些人错了。

他所帮过的,不过是接鲁小森的手。

比起鲁小森,他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

他要不铁石心肠,他就不会在这纷争的岁月里能等鲁小森那麽多年;而鲁小森要是表里如一,他就不会在几岁的时候就对基本接近一无所有的自己施以援手,在後来他真的一无所有的时候,抛弃和睦的家庭,让他拥有他,不至於绝望而亡。

那些外人所看到的,从来往往都只是表面。

宁滔不心善,他没个多余的心肠对谁心善,但他对承认了的人都不会亏待。

鲁小森既然把人带来了,他也不会赶,让人坐著,他进了厨房後面。

刚进去,就看到那个叫全叔的人扛著一袋鲁小森刚才急著走落了送到厨房里的米走了进来。

他看著不太健壮,但身体灵巧,柱拐仗的手看著也灵活有力地很,另一只手在把米巧妙地放到角落那放米的位置时,宁滔知道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废物。

他也知道鲁小森不可能找个废物来给他当帮手,但没想到这人确实还好,可能会比一般人还会好用一些。

因为这些人知道生存的意义後,不用人说,也总是能及时做好本份内的事。

宁滔默默地给了他一块抹布,对他说:“麻烦你,把桌台擦一遍。”

那个叫全叔的点头,看起来他比宁滔还沈默,从头开尾一句话也没说过,接过抹布就往外面走了。

宁滔把冰箱清理好,把不用冼的肉类放了进去,在需要洗的菜在洗之前,他用肉做了汤,下了面条,上面放了点蔬菜,多放了点炒好的肉馅,端著出去给已经把桌台擦了干净,又在擦窗房的人。

“吃了再干。”宁滔把碗放到最近的桌台,对人说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那叫全叔的人看看他的背影,沈默了一下,就放下了手中的抹布,在桶子里洗了下手,坐下就吃了。

宁滔走得快,也就没看到,他吃起来的样子,跟鲁小森刚回到家里吃饭的样子差不多──大口大口地扒著,似乎身体里住著一个无底洞的总是填不满的胃。

歇业近一个月才开业,生意并不太好,有些冷清。

来的几个人也是想过来碰碰运气的人,见真开了,倒也喜出望外得很,纷纷埋怨宁滔为什麽开业了怎麽不打电话给他们,要是不过来瞅一下就得错过了。

宁滔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在给他们做饭的时候特意多做了个菜,也不说是陪罪,只是在算帐的时候没算这个菜的钱。

那些人都跟宁滔相久了,知道宁滔这性子,又受了他的好意,给钱的时候那点零头往往都是不需要找的,还怕宁滔跟他们找钱,扔下钱就快步离开了。

宁滔拿过钱也只是笑笑,也并不较真。

下来的时候,再给这人多倒点酒就是。

到凌晨1点的时候,那几个饭点来吃饭的酒客都回去睡觉了,真正喝酒的人却没有一个。

宁滔走到後头想把杯子啥的先洗好,早打烊。

去到厨房後面,却发现刚才收进来的杯碗已经全洗好了,那个叫全叔的人正在拿白布仔细地在擦,杯子擦得湛亮,连碗都没放过。

宁滔刹那无语,知道鲁小森会给他找勤快的帮手,但没想到会这麽勤快。

鲁小森一点半的时候就过来接人了,这时候又来了批酒客,一行十来个人,是熟人带过来的。

一行人又要吃宵夜又要喝酒,宁滔又忙了起来。

鲁小森到的时候,那行人静默了一下,以为是来砸场子的。

还没等熟客捋袖子要保护这家他常来填肚子的小酒吧时,就看到那个一走进这小地方就硬生生地让这小地方变得更小的人挤进了狭小的吧台,抢过小老板调酒的活,给他们调起酒来了。

“我是他男人。”那人对著一群人颔了个首,那并不认识鲁小森的熟客恍然大悟,回过身对著朋友们说:“没事没事,老板那传说中的老公,咱们继续喝。”

出来玩的人哪个不见多识广,见真没事,也就纷纷继续彼此喧闹了起来,连鲁小森给他们上酒的时候也没再在意这高大男人所带来的威胁力。

毕竟不是来干架的好。

一行人吃饱喝足离开,熟客好长一段时间没吃得这麽满意过,临走前确定了小酒吧每晚开业後,又给了宁滔一笔不少的小费。

这熟客是个富家子,为人大方善爽,一向给钱给得大方。

只是他给得大方离开了,余下先前还给这夥人请了一轮酒,喝得HIGH了还和他们称兄道弟的鲁小森挑眉以对他媳妇,眼睛脸上可没有什麽高兴的神情。

宁滔也不说话,见鲁小森的眼睛越眯越细,把手上抹布一甩,站到吧台里的小椅子上,等跟鲁小森一样差不多高了,不发一语地抿著嘴看著跟他闻得有一臂之遥的鲁小森。

而自他瞄椅子时,鲁小森刚不可思议地看著他。

见宁滔看他,他满脸怒火地走近,刚要开口,就被宁滔一个巴掌给煽脸上了。

宁滔煽完一个又煽了一个,就像沈默的小绵羊瞬间进化成了暴躁的小豹子一样地对著鲁小森吼:“你给我摆那麽个脸色干什麽?嫌我收人小费了?人觉得我做的饭菜好吃多给钱怎麽了?觉得我不该要别人的钱,穷死饿死你就高兴了?”

“我没这麽说……”鲁小森也拔高了声音,只是他一拔高,那就是接近吼声了,震得吧台上没放好的啤酒瓶都摔到了地上,发出了轻脆的摔破声,在没有客人的小酒吧里发出了突兀的声响。

“那你给我气什麽?”宁滔一真生气,眼睛就泛红,鼻子也会有点红,就跟要哭了一样。

鲁小森最怕他这样,十多年前怕他这样,十多年後,依然怕。

刹那他就气馁了,老实地站在他,颓败地垂下头,凑近宁滔,让他继续打。

宁滔没再继续,只是抱著他的头,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地自言自语般地说:“你别那麽意气用事,要收敛脾气,我打你,我心疼得很。”

鲁小森没说话,只是抱著他的腰,良久无语。

他的脾气一直都不好,连对著宁滔,自己最喜欢的人,也会时不时地发那暴脾气,但这麽些年他真的为宁滔把脾气磨平了不少。

他也知道,他现在在外面混,宁滔其实还是担心他的脾气闯祸,看到他生气,宁滔比他更生气,只怕这样,两个人到头来还是要吃亏。

“我会在外面不乱发脾气的,也会好好经营公司,你知道我会做得好的……”鲁小森抱著他喜爱了好像很多辈子的人闷著声音说:“我只是为你的事生气,我气自己就算出来了,还要你为别人做应该只为我做的饭,还让别人给你钱,我吃醋,我难受。”

宁滔听著听著就笑了,揉了把鲁小森的头发,把人推开,淡淡笑著说:“这是我喜欢做的事,你得学会尊重下我的事业,嗯?”

对著那声轻柔但听在鲁小森耳里有些威胁性的“嗯”,鲁小森不屑地撇了撇嘴,但还是迫於宁滔的淫威,点了点头。

早晚有一天他会让这个小酒吧关门大吉。

但他现在刚出来,不能操之过及。

忙到近四点,小酒吧才打的烊。

到了家上了一天班,还跟酒吧里的那些人喝了不少的鲁小森倒床上就睡了,宁滔给他脱了鞋子盖了被,又拿了新被单新被子去给带过来的全叔铺床。

给人铺好床,又去准备好了洗漱用品,找了几件上宋杰宁送给他的,他也没穿过的比较朴素的衣服给全叔送了过去。

等家里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贴了,宁滔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门,拿出家门钥匙,打算出去买菜。

刚出门,打算牵著摩托车到院门外再骑,免得发出声响吵醒人时,没走几步,觉得背後有人,他若有所觉地一回头,就看到了鲁小森赤脚站在大门口,在昏黄的廊灯下对著他吼:“你他妈的不给老子睡觉,你又要去哪里?”

那声音,震得树上睡觉的鸟从树枝上发出了好几道惨绝人寰的尖叫声,逃窜般地往高空上飞去。

清晨的天空黑暗中带一点浅浅的亮,宁滔站在没有光线的那头,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疲惫刹那袭卷了他的全身,连意志都快要被打败。

他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莫名地眼前一阵发蒙……

而刚刚不久前才对宁滔说不会再乱发脾气,还被宁滔煽过耳光的鲁小森气得胸脯一上一下剧烈抖动,觉得自己没再挣很多的钱让他老婆享福之前,他就要被他老婆给气死了。

“宁……宁滔……”在鲁小森觉得自己快被气死的时候,看到那前面站著本来好好站著的人突然跄踉了一下,只一下,那曾经发生过一的不知名的恐惧刹那如闪电一般窜过了他的全身,鲁小森在叫不出宁滔的名字让它呜咽在嘴里的同时像只绝望奔跑的野兽一样向那倒下中的人跑去……

惑情18

18

宁滔被送进了医院,没半会醒了过来,看见鲁小森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医生这时还在旁边絮絮叨叨,说,这大男人的贫血贫成这样,你们家里人也太不注意了……

一瞥,不小心瞥到鲁小森的脸还有那只冒出一点发的头,闭了嘴,带著护士走了。

宁滔手中还打著吊针,疲惫地看了鲁小森一眼,没力气再跟鲁小森说什麽,闭上眼继续睡。

他这一个来月,确实累得已经不行了,他得歇会。

当然,他歇著,也就不知道牛高马大的鲁小森去了厕所,先盯著门板看了好一会,後来就著手拦著眼睛悄悄地流了一会泪。

有时候生活真是太艰难了,就算奋不顾身,也总还是显得那麽的难。

因为要鲁小森去上班,宁滔叫了暂时不用工作的宋杰宁来医院。

赶鲁小森走时,那先前还摆著脸色的大男人的显得有些可怜兮兮,跟宁滔讲价还价:“那我6点下班过来成吗?大夥都6点下班。”

宁滔冷眼看著他,不说话。

小公司刚开业,找了很多人,接了很多的小单,跑来跑去个不停,事业刚起步的人,谁他妈6点下班的?

你以为你办家家酒,想哪时休息就哪时休息?

鲁小森见宁滔那寡妇脸的样,觉得生气又难受,干脆什麽都不说,头狠狠一扭就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麽邪,一出来就想干点事情出来,片刻也没等。

虽然他们在牢里时,已经在商量著这些事了。

而宁滔也犯贱,陪著自己疯,任他予取予求。

鲁小森心大,宁滔是一直知道的。

他不像自己,守著一个人就能当全世界地过一辈子,鲁小森的天空从来都是疗阔的,他有他想做到的事业,有他会去遇见的别的精彩,在剥夺了原本鲁小森该有的事业後,宁滔知道自己他宁肯死也不会让鲁小森再失去第二。

人没那麽多时光可蹉跎,鲁小森都三十多岁了。

这宁滔做了全身检查,除了劳累过度和贫血外,倒没什麽大的毛病。

叫了宋杰宁过来,那也是鲁小森信这个人。

他知道宁滔救过宋杰宁几,宋杰宁对宁滔除了没那种用心之外,别的他都对宁滔都会好得不得了。

虽然免不了心里有些不快,但鲁小森知道公司刚开业没几天,他不可能落下刚起步的事业天天守在宁滔身边。

那些钱都是宁滔的,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赔不起。

在宁滔闭眼休息时,宋杰宁跟医生去谈了会话,回头回来宁滔就醒了。

宋杰宁削苹果给他吃,问他:“你头昏脑胀还去买菜?”

宁滔捏著削起块状的苹果咬了半口,犹豫了一下,点了头。

“因为便宜?”宋杰宁似笑非笑。

宁滔干脆把剩下的半块全塞进了口里,又点头。

宋杰宁捏著刀的手没法再削皮了,他用力地手背揉了揉额头,随即无奈地笑著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谁能相信,吃了这麽多年的苦,以为总要好点了,可最苦逼的那个还在默默地苦逼著。

“又不真缺,何必?”宋杰宁又塞了块到他手里,淡淡说:“知道你是省著要给鲁小森用,可他现在也出来了,你也知道他是个有担当的人,不会再让你吃苦,你以前心甘情愿地让他养,现在难道就不行了?”

宁滔听了沈默了很久,才张嘴说:“一时改不过来。”

宋杰宁“嗯”了一声,削完苹果接著剖柚子,“改不过来也得改,你也知道鲁小森脾气,你要有事,他什麽铤而走险的事都干得出,你把自己累坏了,对他的影响也只会坏不会好,你确定你要这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能就是这样,身其中总是下意识地去做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实际上於事无补不算可能还会引起坏反应。

宁滔不是真笨,想了一会就想通了,只是还是免不了黯然地对好友说:“有时候我是真不放心他,不是不放心他做不好事情,而是总觉得别人会对他不好。”

宋杰宁听了哭笑不得,“你这天天不爱跟人接触的,去担心他这个天南地北都能交朋友的人别人对他不好?”

“傻了,真傻了。”宋杰宁下了最後评语,敲了宁滔脑袋一记。

宁滔呆著头任他敲完,敲完呆头呆脑地继续想他的心事。

他是真不是很聪明,有些事,他总得想很久才能想明白。

鲁小森的事自他十四岁之後就一直存在在他的脑海里,想到至今,这人外表的高大矮小与否都不重要,在他心里,鲁小森就是那个需要他担扰一辈子,操心一辈子的人,以前要让他吃好穿得干净,现在则要担心他不要被人看不起。

其实这些都是想得太多,庸人自扰的事,但宁滔没办法摆脱,他也知道这样不好,已经有点过於操心了。

宁滔住了半个月院,宋杰宁也就在医院陪了个半个月,在宁滔家与医院打转,一直都没回过家。

这天和鲁小森把宁滔送了回去,他回了趟家,打算拿点行李去宁滔那住住。

宁滔身体一倒下,病去如抽丝般,一直都不太好,有时候神情焉焉的,提不起精神来。

鲁小森被吓得又带宁滔检查了一遍全身,没检查出什麽毛病,又不放心,带著宁滔又去别的医院检查了一遍,也还是没什麽毛病。

医生也只能说可能是劳累过度之後的极度疲乏,精神不是那麽好养出来的,得慢慢调养。

鲁小森忙,宋杰宁想了想,就把照顾的事答应了下来。

他工作上的事,除了视察工地外,大部份的时间都是耗在家里忙,比鲁小森要有时间得多。

宁滔身体一垮,宋杰宁也不安心,总觉得把人身体养好再说。

宋杰宁刚到家,家里的门铃就响了。

是陈天华过来了。

陈天华跟宁滔不是很亲密的朋友,但也算是很熟悉的朋友了,因为宁滔不爱跟人联系,而陈天华以前一直忙於感情跟工作,很少主动去见本来就不热情的宁滔,两人之间也很少电话,所以这麽多年来跟宋杰宁要比和宁滔的关系要好得多。

毕竟宋杰宁每一传呼他,十有九会出现在他面前。

友谊这东西,总是要适当保持联系才维持得了的。

虽然与宁滔不怎麽见面联系,但其实也还是好友,陈天华得到消息後去医院看过他一,今天过来宋杰宁这里拿东西,一见面也是问:“宁滔身体检查出什麽结果了没?”

“没事,可能就是累了这麽多年,一倒下就得多休息段时间吧。”宋杰宁说著,去把陈天华需要的几本书和一些让他查的文件从电脑里打印出来。

“嗯,他那身板就跟十几岁那时一样没变化,是得歇歇了,鲁小森不都出来了麽?”陈天华又去宋杰宁的书柜捡他要看的书,他最近上进得很,除了上班挣钱就是看书,连吧都不再去泡了,俨然往精英那边靠齐了,“我这里有不少我姐给我的补品,你等会开车给我送东西过去,顺便把那些给宁滔带过去。”

说完还补充,“都是她找靠谱的中医调的药丸,我不是不幸自杀过那麽一两麽,血流得有点多,都是她弄来给我补血的,我一直都没吃。”

自杀被他自己说得这麽儿戏,宋杰宁也知道陈天华的情伤疗得差不多了,点了点头说:“那行,你们都男的,应该可以吃。”

“毒不死人。”陈天华翻白眼,很恰当地把一本看著就很昂贵的砖头刮了下来,打算带回去看。

宋杰宁瞄他一眼,嘴角抽搐了一下,“小心点。”

陈天华耸耸肩,表示他有很小心。

弄得宋杰宁干脆过来问他:“你还要哪些,我给你拿下来。”

免得再让陈天华这麽刮书,书都完蛋了。

把电脑之类的东西整理好,还有些需要用的工具书都弄好,搬了两个箱子,宋杰宁自己还收拾了一行李箱的衣服,还有一箱要给宁滔的东西,再加上陈天华整理出来的那一箱子书,把所有东西全弄到电梯里时,感觉就跟人要搬家了似的。

一到楼下,正打算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装行李时,贺卫韬正好路过,看著宋杰宁和箱子行李们就傻了,呆呆地站那几秒,粗嘎著喉咙问:“你……你要搬走?”

贺卫韬这麽临空一出现,搬东西搬得有点手疼的宋杰宁看了他一眼,对他点了一下头,“算是吧,你有没有空?”

“啊?”贺卫韬有那麽一刻显得手足无措。

“帮我把东西搬车上去。”

宋杰宁说著就招呼陈天华去把他们的车开过来,就这麽扔下贺卫韬看著那堆东西,走去了停车场。

留下贺卫韬看著那堆东西,心里五味杂陈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哪里让宋杰宁觉得他们必须分手了,他已经按宋杰宁所说的没事不打电话给他,不主动去找他了,难道给了这麽多的自由,宋杰宁还觉得被他束缚住了吗?

惑情19

19

“分手,我什麽时候说过要分手了?”

“你搬家,不是为了跟我断得彻底吗?”

“我什麽时候说我要搬家了?”

“那你现在这是要去哪?”贺卫韬的声音有些薄怒了。

“我朋友病了,我搬去他那住段时间照顾他,”宋杰宁的声音也不那麽客气,他尽力忍著不让他的语气火药味过於浓厚,“还有,我什麽时候说过要分手了?”

“宋杰宁……”贺卫韬闭了闭眼,“你不要这麽不讲理。”

“我不讲理?”宋杰宁冷笑,“我要是搬家,跟你分手,我还用得著带你去见我朋友,你他妈还能坐在我的车上?”

贺卫韬顿了一下,觉得这样烦躁的人不像自己,过了好一会才说:“抱歉,你大半个月的不见,一见就搬东西,我误会了。”

说完就闭紧了嘴,宋杰宁瞥他一眼,默不作声。

但在心里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他先开口打破了沈默,说:“宁滔病了,你知道我跟他是十几年的兄弟,他家里那人没有多少时间照顾他,拜托我照顾一段。”

贺卫韬听了脸色也和缓了许多,他侧过脸看了眼宋杰宁,看到这人眼睛下窝那淡淡的青色,不由说,“前面路段靠边停一下,我来开车,你来指路。”

宋杰宁确实累得不行,听了无声地点了点头,把憋在喉咙口的“谢谢”咽了下去。

他不想在这样的时刻跟贺卫韬太见外了。

这阵子不见,一直刻意不让自己去想贺卫韬的他才知道,他确实是有点想贺卫韬的。

连确定想分手的心,在见到人後,又再动摇。

宋杰宁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麽贪恋别人温柔的人。

宋杰宁是头一带贺卫韬来见宁滔,宁滔披著毛衣站在院子门口,两手老实地放在两腿旁边看著他们把东西搬进去。

他刚被宋杰宁训斥过,不敢乱动。

呆了一会,才想起可以去做饭给他们吃,又慢吞吞地走回了家,去厨房淘米。

刚淘一把,就听见宋杰宁扯著噪子在喊:“你吃药了没?到点了……”

“哦……”宁滔尽力提高了声音应了一声,把米淘好,去客厅吃药。

刚打算吃药,鲁小森电话来了,问:“吃药了没?”

“在吃。”宁滔木著脸回答,他这天天被两个人逼著吃药,不麻木都不行。

“嗯,吃完药好好休息一会,中午我要路过咱家,要进来一趟拿点东西。”鲁小森沈稳地在那边说著,就是内容有点不靠谱。

他们家住在有点郊区的地方,隔得近一点的路都不是主干线的路,能路过个屁。

还不是找的借口回趟家。

宁滔也不拆穿他,他只“嗯”了一声,想了想刚刚做的饭够不够,觉得好像有点不够,就想著那就做点点心,让鲁小森下午带在车上吃。

宋杰宁刚把东西归整了一点,就看著听他解释了下情况的贺卫韬在给他摆放电脑。

“等会要吃饭了,你快点。”宋杰宁把自己的衣服挂进了老式衣橱说。

“嗯,”蹲在地上插电源线的贺卫韬抬头看他,说:“这柜子装不了太多衣服吧?我明天给你送一个简易的过来?”

“嗯?”宋杰宁看著装不了太多东西的老式柜子沈吟了一下,然後点了点头。

贺卫韬笑了一下,低下头继续扯那些电源线去了。

宁滔做了不少菜,叫在院子里正在伐年前倒下的那颗老树当木料用的全叔进来吃饭,一桌四个人吃起了中饭。

宋杰宁饿得慌,但吃相还是相当文明。

全叔吃得多,宁滔特意为他做了几根鸡腿,正在凶狠地啃。

宁滔则在桌上给这个夹点菜,那个夹点菜,自己很少吃,也很少说话。

还好贺卫韬见多识广,什麽人都见过一些,也不惊讶,自然吃他自己的。

吃到半会,鲁小森风一样地闯进了家,一坐下,宋杰宁指著贺卫韬说:“贺卫韬,我朋友。”

他跟宁滔也是这麽简单介绍的,对鲁小森介绍起来也没多加一个字。

“鲁小森,宁滔他家那位。”对贺卫韬已经介绍了他这两个朋友的简单情况,这时他也没多说,也就是两句话。

“你好。”鲁小森率先开口,朝著贺卫韬先做了个友好的表率就看著他老婆给他拿饭去了。

不过端出来的是一确温热的丸子。

“咸的……”鲁小森不讲究,给什麽吃他就吃什麽,吃了一口觉得果然是他老婆做的,好吃得很,就拿起碗大口喝了口浓汤。

还好了解他的宁滔知道他是什麽德性,汤是温热,要不能烫得他满口都是泡。

“咸的?”宋杰宁在问。

“嗯,还有半锅,正温著,等会你吃完饭,休息一会吃半碗。”宁滔吃著鲁小森塞进口里的菜说。

“嗯。”宋杰宁点点头,注意地看了看宁滔的脸色,没再说什麽。

鲁小森回来一趟确实是拿点东西的,其实也是临时接了一个跑长途的活,要六个大车装一堆货物去沿海地区,来回得去四五天。

宁滔听了就去给他拿行李去了,还把宋杰宁给他带来的几条烟给拿上了,让鲁小森带去分给他们夥计们抽。

鲁小森则拉著宋杰宁在一旁叮嘱事情去了,其实翻来覆去说的也不过是宁滔有什麽事得告诉他一声,别帮著宁滔瞒他。

宋杰宁笑:“我是那样的人吗?”

鲁小森不屑:“你就是那样的人。”

宋杰宁其实就是大自私鬼,鲁小森早就看透他了,这人把他当朋友,也只是看在宁滔份上。

宁滔叫他干什麽他就会干什麽。

对於鲁小森的指责宋杰宁笑而不语,过了一会才淡淡说:“你都叫了个人来看住他了,宁滔也允许了,小森,我不知道你们现在在搞什麽,但我唯一能确定无疑的是,假如,假如宁滔拥有这个世界,他都会毫不犹豫一秒地把它全给你。想必有点你要搞得清楚,你要是吃苦,更吃苦的那个人是宁滔。以後在外面你想想他,不去想他守了你这十来年,也只想想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为你吃了这麽多苦,你就不会出什麽问题了。”

“我弄得清楚。”鲁小森冷著脸,尽力不发火。

宋杰宁知道自己说得也有点过份,但见鲁小森脸色其实也不难看,也就笑了起来,说:“没办法,知道你低著头做人很难,宁滔也觉得那样让你受了委屈。可是你想想,现在这世道,你又有家累,哪允许得了你横行霸道,别让宁滔觉得他对你是个负累,你和我都知道,他这一辈子到现在,都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出生无父无母,童年被嘲笑,一直都拮据过日,然後连唯一陪伴的祖母也没了。後来鲁小森进了监狱,他能忍住没崩溃,宋杰宁都觉得是宁滔彻底麻木了的结果。

“我知道。”宋杰宁说得鲁小森莫名暴躁了起来,他用眯著的眼睛瞥了宋杰宁一眼,觉得这话没必要再谈下去了,转身就走了。

贺卫韬本来是来找宋杰宁的,宋杰宁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了过来让他接,没想到听到了後面一段话,有点新奇地看著如此面貌的宋杰宁。

临走前被宋杰宁还敲打了一下警锺,那些人到底是有多不放心他?鲁小森真是有点没好气,他又不是蠢货,怎麽可能随时随地就发飙?

他以前随便打架,那也是少年轻狂,身边的人都是打得起的人,谁他妈见过他因为打人出过事过?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这些,知道宁滔是过於担心,而宋杰宁这些人是怕他再出事宁滔受不了。

他也就忍了。

宁滔送鲁小森上车,又把一些吃拿给鲁小森一项一项地讲,倒是鲁小森虎著张脸让他按时吃药吃饭时倒是漫不经心地点头,眼睛直往放在後座的吃的瞥。

鲁小森无奈,说:“你听到我说的没?”

宁滔又点头。

鲁小森哼了一声,把宁滔抱到怀里抱了好几分锺,这才把人放到地上上了车。

车开得直到不见了,宁滔才回了屋。

半夜,宁滔胸闷,被宋杰宁送去了医院。

鲁小森那边那时整个车队被带进了警察局,被警察局的人从询问,到逼问再到打人时,他都率著一帮兄弟扛了下来,扛到被搞事的货主找了人把他们领了出来。

他们其实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只是货主来头大,也得罪了不少人,他在沿海的工厂因被对手陷害,再加上查不出的内鬼作怪,有些零件无法与快要发货去国外的产品匹配,必须从这边调过去加急赶件,没想到,他们这些临时接到任务出货的还没到半途,就被人给拦住了。

几辆警车像是专门来逮他们的。

事发的第一时间,货主就在电话那头说:“你给我顶住,鲁先生,顶住了以後好少不了你的,我会找人来救你们出来。”

货主都发话了,刚开业的鲁小森也不可能丧失信誉,再加上那货主的来头,他跟兄弟们只商量了一句,就把事情给顶了下来。

於是几天关押挨打,不知道出了什麽情况的他们按货主所说的没说出是谁让他们出的货,个个都当了几天哑巴。

出来後,还带著伤把人的货送到了地点。

手机从警察那里领了回来,但电板没了,到了送货的地方,买了新电板,他才给宁滔打了电话,含糊说还有点事,不能及时回家。

宁滔在那边正常地嗯著,等他说完就再慢慢说他的饮食住年,鲁小森也就耐著性子听著,等他说完才搁完电话。

他身上出了事,没对宁滔坦白有点心虚,也就听不出宁滔的声音有些虚弱,自然不知道宁滔又在医院住了三天才出的院。

鲁小森把货拉到,打算在那休息了一天,就又要给货主拉一些东西回他们那个城。

那货主本来有他自己的物流车队,但给鲁小森整给了一条线出来让鲁小森拉,算是这对他的报偿。

另外还给了些他所承诺的奖金,为人一言九鼎得很。

鲁小森回头就把奖金全给摊分了,不管多少都是平均分摊,这出来十个司机,全都扛住一言不发,这种人换到哪里都是人才,既然到了他这里,肯定亏待不了他们。

他找的也都是能共同承担风险的员工,而这个,前期所投入的肯定比招个一般人的要多很多。

宁滔知道,但从来没说过他心大,只是跟著他把一切都扛了下来。

鲁小森想幸好及早把宁滔定下来了,幸好幸好,没被人抢走。

宋杰宁这天带著宁滔去看陈天华姐姐介绍的那个中医,贺卫韬开的车。

宁滔一直捏著手机,车开到一半,手机响了。

他跟鲁小森聊了一会,挂了电话之後转过头平静地对宋杰宁说:“小森肯定出事了。”

“啊?”宋杰宁有些愣。

“前几天他没打电话给我,大概就那几天。”宁滔淡淡地说。

宋杰宁无语。

“现在也大概没事了吧。”宁滔垂著眼眸,不轻不重地说,“就是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宋杰宁“嗯”了一声,回过神,说:“你不也是病了没让我跟他说吗?”

“全叔知道的。”

“所以?”

宁滔外表木然,满幅心思去沈在了有关於鲁小森的事情里去了,“全叔知道却没来得及跟他说,或者他没来得及问全叔,说明他这几天不能跟外面联系,什麽地方能让人不能跟外面联系?监狱?警察局?”

“你这都分析上了……”宋杰宁无奈,“你人不聪明,还成天想东想西,这身体能好吗?”

宁滔看他一眼,又想了一下,过後悠悠地叹气,“就是笨,才要多想,要是等事情挽回了才知道就来不及了。”

宋杰宁知道这是宁滔还在拿当初没看透鲁小森,让鲁小森进了监狱那事责怪自己,不由脑门的青筋都抽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有些事,当事人就是看不透,可能就是太在乎了,在乎得都不想看透了。

全叔只会用电话,不用手机。

鲁小森本来要给他买,他拒绝了。

这几天他在家看屋,宁滔在医院,他有的是时间,每天拿电话每个小时打给鲁小森,都联系不到。

这天宁滔被带去看中医,全叔打了鲁小森的手机号码。

那边鲁小森接起,说:“全叔。”

声音略有一点点偏高,他知道这人不会没事打自己的电话。

一打,准是出事。

“1号半夜胸疼,进了医院,昨天出的院,今天被宋先生带去看中医。”全叔简略地说著。

“严不严重?”

“不知道。”

“还是查不出来?”鲁小森的语调还是沈稳,但问得仔细。

“不知道,”全叔顿了一下,说:“人看著还好,你能赶早回来就赶早回来吧。”

宁滔是好人,他不会去偷看好人的病历表,就算是为鲁小森干活,也不能。

鲁小森接到电话时正分完奖金,跟夥计们在喝酒。

一接完把酒瓶放下,去水龙头那里洗了把冷水脸过来,对著大夥说:“我老婆身体不好,我得回去一趟看看,你们明天接了货,就按原路拉回来,有事第一时间就给我电话。”

这里的员工都见过宁滔,知道那个只知道闷头干活的瘦小男人,更知道他就那个鲁小森背後的人,这点两个人从来都没对他们隐瞒过,所以他们全都是知情的,听到鲁小森说这话都点了头:“放心吧,货保准安全拉回,货跟人都出不了事。”

鲁小森又跟几个老大哥拜托了几句,然後去了机场,搭了最早回去的那班飞机,正好赶上了家里的晚饭。

当然,饭吃得很不愉快,宁滔跟鲁小森冷战。

而宋杰宁跟这时不邀而至的谢东潜打了一架。

老旧房子里,弥漫著无声的硝烟味,一时之间连轻风都吹不消。

惑情2

2

鲁小森进屋时,宁滔在给自己熬中药。

医生也没说什麽,就是说底子太单薄。

当然难听话医生是不会直接说的,也不会说得太明白,顶多也就说先天不足,後天匮乏之类的扯淡话,但宋杰宁就是个人精,说半句能懂全句。

单薄就单薄了,还太。

不是好词。

用上这字了,是个短寿的命。

宁滔自己倒没什麽,他只要现在还活著,管不了太远的事。

现在鲁小森出来了,他更管不了。

人就只能这样,看一步走一步,他没有本事管得以後,现在只想管好鲁小森和他的生活。

从一出生到现在,他没什麽拿去悲伤的多余力气。

当然他也没什麽任性的权利,一切都只是为了更好的过下去。

宋杰宁开了单子出来,要求宁滔严格执行医嘱。

他跟宁滔谈了半天,宁滔最终点头同意。

回到家,宁滔就又去做饭去了。

好像一刻都闲不得。

贺卫韬皱眉问:“不管管他?”

宋杰宁冷笑,“他这都算好的了,还能听点话,以前他不让自己死也不让自己活得好,那才叫变态,如果不是鲁小森出来了,你看他肯钱吃药。”

贺卫韬看看宋杰宁,觉得还是面前的这人好,干什麽都不亏待自己,除了工作的时候没什麽时间顾及得身体,其它时间他都对自己挺好的。

鲁小森一回来,正好见到宁滔端菜上桌。

他看著宁滔,宁滔也看著他,两人都不说话,一个人冷著一张脸,一人脸上没什麽神情。

鲁小森转头就走宋杰宁身边,“你出来下。”

两个人走到院子里,鲁小森拿出烟,抽出根烟叼著,尽力控制自己不去点燃它,问:“怎麽回事?”

宋杰宁跟宁滔谈过,当然不会说实情,但说了一半:“还是贫血,说什麽供血不足容易心悸,对心脏不好,养一阵就会好很多,医院跟中医都这麽说,我看还是好生养著,到时候再看看。”

鲁小森听了揉了揉额头,低著头消化了一下情绪,宁滔身体一直不是太好,以前感冒就引出了一系列肺部感染,现在检查来检查去,又因贫血对心脏都不好了,怎麽老天就偏偏要对他不好?

鲁小森心里难受,足足沈默了好一段时间才抬头说:“我想让他那小酒吧关了,呆家里,你能帮我说说?”

宋杰宁叹气,苦笑,“我要是有这能耐,不至於让他成现在这样,鲁小森,宁滔心里的地盘里,我的名字只叫朋友,朋友只能做得了朋友的事,管不了那麽多。”

“我不也管不了他麽。”鲁小森烦躁地转了个圈,他知道宁滔不是个把所有心思都拿出来给人看的人,或许说,他没那个自知要把心底所有的窟隆都拿出来给他看,他就这麽活著长大,靠近了的人靠得再近,也不代表他会为此妥协什麽。

鲁小森以前才不管宁滔怎麽想的,他有的是大把的时间让宁滔去过好日子,让宁滔安逸地呆在他们的家里,随便他去成为个什麽人,他都会一直守著他。

可中途变故,一切都改变了。

宁滔的固执也更不可更改了。

让他真守在家里,不让他去干什麽,恐怕真得除非他死。

鲁小森知道那变因是自己的入狱,对宁滔的改变有时候他真是有心无力,他可以强硬地要求宁滔再回到以前只呆在家里的日子,可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不是那个爱著宁滔,任由宁滔怎样都可以都会陪著他的鲁小森。

他不是能真正强硬勉强宁滔的人。

他做不出。

於是只能自己跟自己生气。

两人回去入座吃饭,宁滔照常给他们添饭,也没问鲁小森出了什麽事。

鲁小森也抿著冷脸,肃杀之气不显自露。

宋杰宁让自己当没看见,刚吃了口饭就接了个电话,谢东潜来了。就在宁滔家门外。

“你想干什麽?”前以为自己跟谢东潜彻底谈清楚了的宋杰宁冷静地问。

他非常清楚明白谢东潜找他不是为的什麽旧情,而不过是想要一个长得不错拿得出手还能对他死心塌地的床伴。

毕竟他的难吊是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

谢东潜就是这个人,仗著自己有点财貌,就自我为中心。

以前宋杰宁在他貌似特立独行的言巧语里失过一手,他这把年纪,要是再中招,那真不是愚蠢两字可以形容。

他现在被谢东潜这麽个人烦著,也足够烦了。

“我出去一会。”宋杰宁听到谢东潜那句情款款的“我就是想见见你,一眼就好”的话後冷笑了一下,放下了筷子。

谢东潜真是给脸不要脸,硬是当这麽多年宋杰宁的孤身自好是因为他受的伤才不敢爱,往死里意淫他要弥补宋杰宁。

宋杰宁真是被他弄得好笑,连不相干的人都不知道从哪弄来他的电话,带著醋意在电话时跟他说谢东潜昨晚跟我上床了,才不是真爱你,你这个装B的婊子趋早离他远点之类的话。

这无妄之灾已经闹得原本心情就不好的宋杰宁更他妈糟糕了,他放下筷子出了门。

门被他摔得砰然作响,宁滔看了看,朝鲁小森一侧头,“你跟著去看看。”

“想我?”宋杰宁这几天憋的火气全拢在胸口,不过他也只是冷笑著看著谢东潜。

谢东潜冷不防地真见到他,笑一时之间还没挂到脸上,颇为英俊的脸上有著一点没褪干净的情,那遂的眼里此时也是更专注地看向了宋杰宁。

他刚点头,就被宋杰宁一脚给踹了过来,正中腹部,下意识地捂著肚子倒在了地上。

“再说一句。”宋杰宁冷笑。

“小宁……”谢东潜咬牙抬头,刚喊了句,又被踢了一脚。

这是脸,连牙都出了血。

宋杰宁高高在上地看著他,冷笑著说:“你可以报警,不过我警告你,你再来骚扰我一我就打你一,我也不怕你报警,你他妈不是教授麽?我倒想看看哪个破大学会要你这种连学生都敢骗著上的畜牲,还有别以为现在的人好骗,你新骗上床的那个学生正等著你回去跟他恩恩爱爱,你要是再到我跟前犯贱,你就等著当GV男主吧,。”

说完他真是觉得恶心得不行,接那些傻B电话,那还被完全不相干的人堵著他看他们的活GV求他放过谢东潜,这姓谢的还嫌不过瘾还来恶心他,他现在还被逼得把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他真是快被这些给弄疯了。

他最恨的就是这个圈子里的这些!脏麻烦事,这蠢货一回国就自作多情地给他惹给了一大堆,弄死他的心还有,还述他妈的什麽旧情,连过去那个年轻不懂事的自己都想狠狠揪出来爆打一顿,怎麽当时就眼睛瞎了看上这麽个的人。

宋杰宁是再没一点对什麽狗屁初恋有怀念的心思了,谢东潜这的出现算是把那有关於初恋留下的一丁点美好感觉都毁了,越发觉得自己眼光有问题,怎麽就看上了这麽个华而不实的货。

说完觉得还不解恨,狠狠再踢了谢东潜一脚,面目狰狞地说:“告诉你,再来骚扰我,我杀你全家,别以为我做不到,老子现在什麽都不怕。”

说完再踢了一脚,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屋里走去了。

在他後头叼著烟看戏的鲁小森挑了一下眉,惊奇地勾了下嘴角,也没事人一样地跟著他进了屋。

一进去,站在门口的宁滔问:“要不要打12?”

“打什麽打?”宋杰宁没好气地说,说著打了个电话,叫谢东潜那个新骗上床的大学生过来把人拉回去,最後他语带威胁地说:“你有那个本事录他录像,借我的口说出这些事,那麽以後就好好管著他,你们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给我找一点点麻烦,那就别怪我姓宋的不讲客气了。”

说完他就把那号码给删了,长吁了一口气,没有再吃饭的心了。

圈子里的事传得很快,那头贺卫韬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谢东潜被打了,饭後没多久就过来了。

宋杰宁见了他也没什麽好脸色,依旧冷著一张脸。

贺卫韬提了一大袋水果过来,说:“新鲜的,刚摘回来的,带过来给大家尝尝。”

宁滔本来正在收拾鲁小森带回来的衣物要去洗,被鲁小森拦住,正在洗衣房那门口相互大眼瞪小眼,听到贺卫韬的声音,小暴脾气一起,把洗手篮往鲁小森脸上一摔,若无其事地走到客厅接过贺卫韬手里的东西,说:“我去洗。”

鲁小森身上挂著他穿脏了的内裤等衣服,面无表情地把这些扯下,然後看著地下,犹豫了一下,又弯腰把它们全捡了起来放到篮子里,然後提著洗衣篮进了洗衣房。

宋杰宁愣了,喃喃自语,“他去洗?”

说著拉了把贺卫韬,走了过去。

“干什麽?”贺卫韬小声地问。

“去看看这世上是不是又多了个好男人……”

他们走近门口,宋杰宁根本毫不掩饰地就站在门口看。

鲁小森正在拉洗手机盖,看著撇过头,眯眼:“看什麽看?”

宋杰宁哪会怕他,他怕他家蟑螂也不会怕鲁小森,“就看看。”

他好整以暇地抱臂,真打算看戏。

鲁小森再懒得理他,又摸出根烟不抽光叼著,琢磨著他这辈子一也没用过的洗衣机怎麽用。

等他成功琢磨出那台老洗衣机里怎麽放水,然後又低头把所有衣服扔进去打算按开关时,一个刚走到门边的小个子就飞快地窜了进来,看都没看鲁小森一眼,粗鲁地把他推到一边,把内裤给捞了出来,把那几件他新买的衬衫拿了出来。

衬衫都是他给人买的高档货,禁不住这种老式洗衣机的蹂躏。

宁滔皱著眉头迅速把衣服分类分色分好,还好只是刚沾了水,一切都可挽回。

而被他推到一边的鲁小森看了看根本看都没看他的人几眼,然後掉头走了。

出门那刻他吐了口气,把怒气给吐了出去,觉得还是不舒服,开了院子里的灯,拿了工具,去干木工活了。

一直都是消失不见的全叔这时也出现了,帮著他去削木头。

到了晚上十点半,宁滔把衣服洗好,宋杰宁让贺卫韬回去之後,他商量著跟宁滔说:“买个新洗衣机吧?”

“我这个能用。”宁滔头也不回地说,打算去煮宵夜。

宋杰宁头疼,院子里削木头的声音透过窗子清晰可闻,他觉得自己脾气坏,但没脾气的宁滔其实更可怕,他不跟人生气,但比不生气还更折磨人。

再这麽下去,鲁小森就得被油盐都不进的宁滔真给气疯。

“得了,得了,我真懒得管你们。”宋杰宁自己也烦得很,见宁滔还要忙,没好气地说:“我不吃宵夜了,你自己去问问鲁小森吃不吃,别擅作主张就忙,还有记得吃药,我去睡了。”

说著他皱著眉抿著嘴走了。

剩下宁滔站在当地好久,才慢慢地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确实挺会惹人不高兴的,性格沈闷不讨喜,有时候也不知道变通,所以他才不喜欢麻烦别人。

可是这样过下去也不行,毕竟日子还得过下去,他还想跟鲁小森过得开心一点。

所以,好好活下去吧。宁滔再对自己这麽说,提著脚往门边走去。

每出事,祖母死了,生病以为要死掉了,鲁小森进监狱了,他都是这麽对自己说的。

这,鲁小森出来了,也亦然。

好好活下去。

宁滔站到灯光旁,看著鲁小森蹲在地上眯著眼睛在量木头的测距,然後站起来又去削木屑。

过了一会,这人终於回过头看他,用带著些没好气的声音说:“外面冷,别在这里挨冻。”

宁滔“嗯”了一声,说:“你们也进去吧,晚了,要睡觉了。”

鲁小森听了话,本来不想接话,但一看宁滔那瘦小的身板,觉得他心口也疼,於是闷不吭声地把工具收好,对全叔说:“去睡吧,都晚了。”

说著一手拎著收好的工具走了过来,一手拉了宁滔进屋。

宁滔被温暖的大手拉著,心里也微松了口气。

他觉得鲁小森还是喜欢他的。

他都这样了还都喜欢著。

真的挺好。

“要吃宵夜吗?”宁滔还是问了。

鲁小森眯眼,摇头。

全叔也摇头,回了他的房间。

宁滔没动,鲁小森一手把他抱起坐到沙发上,去放好工具,又走了过来在宁滔身边坐下,打了电话问了下公司那边的事情,这又拿过药包里的药单,一个个地问宁滔:“这是什麽?”

宁滔看得清的就说,看不清的就说他也不认识。

鲁小森皱眉说:“这些医生怎麽就专写别人认不清的字?”

他说著拿了电脑过来,一个一个查药名,看药材属性。

其实他也不是医生,看了也白搭。

不过不看闹心,有些事就算无事无补,也得去做,只求个心安。

看了半会,宁滔眯著眼睛有点困了。

鲁小森推他:“你是不是得吃药?”

宁滔点头,要站起来时被鲁小森拉著了,“在哪?厨房?”

“嗯,温在炭炉上。”

“我去倒。”鲁小森说著就挪开了电脑,又把沙发上的毯子给盖到宁滔脚上,咬著那根烟头去了厨房。

倒了出来,他尝了一口,真他妈苦,回头宁滔却眉也不带动一下地全喝了下去。

“医生怎麽说的咱们就怎麽吃,吃好了再说。”鲁小森总算正面跟宁滔说这事了,“你可能觉得不严重,但我觉得有点严重,你身体不好,我也没心思在外边忙,你要还开小酒吧,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活太忙了,你要麽找个人帮手,要麽就别开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忙,而且时间癫倒确实对身体很不好,你的事我管不你太多,但你身体我得管著,你要是身体不好,我忙啥都是白忙不是。”

鲁小森说得平淡,也不看宁滔,只是搂著宁滔,把怀里的人搂得紧紧的。

宁滔躺他怀里,好久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他才带著睡意地“嗯”了一声,说:“我听你的。”

鲁小森听了把他搂得又紧了点,在他头发上印了好几个吻,才说:“我在牢里日日夜夜都想著你,想著你没我要怎麽办,冷了累了没人靠著怎麽办,有人欺负你怎麽办,想得我後来脾气都没了,什麽都愿意去做,只要让我回来见你就好。”

宁滔又“嗯”了一声,伸出了手去握鲁小森的。

“所以我出来了,你得让我守著你,守著好好的你。”鲁小森把头埋宁滔脖子里,闷闷地说:“你要是有个什麽事,我真的什麽事都干得出来的,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的。”宁滔侧过脸去吻他的唇,边吻边轻轻地说:“我都知道的,我会好好的。”

就是知道,心里的坎再难迈,也得好好迈下去,变得更好一点。

把小酒吧关了,等於是把这十来年的寄托给关了,宁滔做不到,所以在鲁小森的帮忙下,请了一个厨艺还不错,名字叫沈丛的人。

沈丛以前是个厨师,为了救人误伤了人,被判了几年,出来後一直过得不太好,以前在牢里也认识鲁小森,一直都跟鲁小森带领的那夥人有联系。

这一过来,也是包吃包住,和也算认识的全叔一起管小酒吧,觉得这小日子也挺安逸,在外头折腾怕了的他也愿意这麽呆下来。

宁滔也会在晚上六点到九点的那段吃饭时间最忙的时候去帮忙,省了不少事。

更多的时候他是按三餐吃饭吃药,有时鲁小森要是在城里,他就会给鲁小森做好饭,等他方便的时候过来拿,或者他自己送过去。

也有人说他们的闲话,他鲁小森一出来,带著干活的人也没几个清白的,难免有嘲笑和看不起的。

但宁滔是真不在乎这些东西,他出生就无父无母,早就被人指指点点惯了,这方面早就习惯。

但鲁小森那边情况就不太好了,他们的停车场地和公司门口被人洒了狗血,还有人打公司电话去骂坐牢犯之类的话,更有人跑到他们公司门口去大骂扔臭鸡蛋。

宁滔先前是不知道这事的,那天他去给鲁小森送饭,正好看到一个小孩子拿著一打鸡蛋跑到门口狠狠地砸了下去,红著张小脸用不成熟的声音大骂:“坐牢犯,干缺德事的,不许在我家门口开公司……”

说完拔腿就跑了,边跑边做鬼脸,脸上全是得意洋洋。

而宁滔站在当地,气得全身都发抖。。

惑情21

21

宁滔把饭送到,鲁小森不在办公室,其它人不在,他走到後面的停车场,见到了一堆人围著一辆车在说什麽事。

宁滔没叫人,过了几秒,鲁小森回过了头,看到他没惊讶,微抬高了声音说:“你等会。”

说後过了十来分锺,鲁小森跑了过来才吃饭。

要送宁滔回去时,鲁小森开车看到门口的狼籍,开车的他顿了一下,问:“看到了?”

宁滔没出声。

“对手搞的鬼,没事,过几天就好。”鲁小森解释。

完了接著说:“这阵没事别过来送饭了。”

宁滔还是不作声,鲁小森也看著车前开著车说:“没事,我能理好,你别担心。”

过了一会,见宁滔还是不出声,鲁小森凑近他,亲了下他的耳朵,轻声地叫了声,“滔滔,滔滔……”

宁滔这才回过神,抿了下嘴,点了下头说:“我知道了。”

他──还是不喜欢别人那样骂鲁小森。

很不喜欢。

回去时,宋杰宁在收拾行李,神情淡然。

他最近手头紧,手头上的钱全给了宁滔,於是这接了两单活,图纸画个不停不算,还得同时往几个工地跑。

现在,他就得去工地泡两个来月。

宋杰宁随便收收就好了,宁滔送他出门,宋杰宁抽完口中最後一口烟扔到地上踩熄,“我这段时间没什麽时间过来,你自己照顾自己著点。”

宁滔点头。

宋杰宁笑,抬手习惯性地揉了下宁滔的头,说:“别怕钱,有什麽该用的都得用,人都在著比什麽都好。”

宁滔又点头,看著宋杰宁上车,看他倒车,离开院子。

这麽多年,能称得上朋友的也就是宋杰宁了。

当初他拉他一把,今天他过来扶他一段路程。

宁滔不想对生活服输,但他知道有时候必须服软。

没得办法,他一个人撑不下去。

家里的钱基本上都给了鲁小森办公司,後来宋杰宁拿来一些,才维持住了这一两个月的开销。

酒吧那也有些小收入,其实也没多少。

鲁小森那边是请了会计管理的,鲁小森本人也懂一些,宁滔自开始的那一两个月後就不再管那头的事了。

鲁小森最近很忙,但每天也会打个电话回来。

有时鲁老太也过来看宁滔,她与亲生大儿子不亲,对宁滔可能有些怜惜,说话口气都很轻柔,嘱咐他要看著鲁小森一点,别让他整天不著家。

她这麽考虑,不知是真为宁滔著想,还是为她大儿子著想,宁滔也没去想,只是安静地干著他的活,过著他的日子。

但他也不担心鲁小森会外头去找人。

鲁小森没那麽龌龊,他不会背著他干这些。

再说了,鲁小森每回来都得拖著他狠做一晚,每天还要跟车送货,哪有那麽多时间找别人。

虽然鲁小森的手下单身汉多,常出入那种地方,但鲁小森确实是一也没去成,而且他也没那个钱。

他分的那些钱,无论是货主有时多给的资金或者发的礼物,无一例外都拿回来给宁滔。

其它的,公司有公司的总帐户之外,鲁小森的工资卡还是分红这些,都是打进宁滔的帐户。

他身上有几百块钱,也是宁滔给他的。

有时要是公司里谁生日,送人情什麽的,鲁小森也得从宁滔手里拿钱。

这些,都是鲁小森让宁滔管著的。

尽管手里没钱有时很费事,别人问为什麽,鲁小森说这样大家就知道我怕老婆,怕老婆的男人能有什麽麻烦?我有那麽个怕在,做什麽也不会掉以轻心,大家也都放心。

时日久了,有时鲁小森出外,无论有什麽人投怀送抱,他那票夥计们也会帮他挡著。

说白了,物欲横流的年头,哪个男人管得住了心还能管得住下半身?如今见著这麽一位,就算表面上觉得难以理解,私底下还是觉得有一点敬佩。

当然也不乏看热闹的,两个男的,能捱多久?

这小公司一开起来,看似平静,但底下却是波涛汹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里,没谁真会让谁置身事外的。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无不说明,人群里,没谁容得了谁真跟你不一样。

宁滔维持著自己单调的交际圈有很多年了,以前跟鲁小森在一起时,因为年轻,交际圈再大也无非就那麽大。

可现在,鲁小森不是以前的鲁小森了,是男孩的男人长成了男人,同样的,他所向往的世界也变得庞大,不是往昔所能比。

宁滔所能让自己做到的就是当那个背後的人,他上不了台面,不是他身份的问题,而是他打心底不想跟太多人接触。

他怕孤单,但那种孤单只要拥有一人就可解决,而不是去碰触这个世界的其它人。

他骨子里其实是孤僻的,从小养成的性情,也无从更改。

所以鲁小森所要的那片天地,除了前期的支持,後面他是无再多的能力去帮衬更多了。

於是先前来他们家的那些商量公司创建的人也很少来了,家里逐渐恢复了平静,除了全叔还有厨师沈丛常住外,家里不复这半年来偶尔的热闹。

他也不会跟鲁小森出去跟那些人热闹。

宁滔是喜欢这种平静的。

有时候他甚至想,不是伤感,而是很平静地想,如果鲁小森离开他,去别生活,只要他还能看到鲁小森,他其实也是无所谓的。

他的心早在时光的消耗中对於美好期盼已经接近无所谓了,他的心老得就跟八九十岁只等待入土的老人一样,只盼望爱的人安好幸福,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了。

而现在他所要做的是在鲁小森没有离开前,好好为他活著。

爱情无期限,陪伴也不一定要日夜相守,宁滔只能让自己把自己所拥有的都给鲁小森个干净,对这个他爱的人,他在十余年的孤单岁月里想得太透了,透得所有激狂的感情都趋於平静,换来的,只是但愿鲁小森如愿过下半辈子的心情。

只要鲁小森好好活著,他怎样都无所谓,悲喜也可以不再去分辩分明。

只要他们都能好好活下去就好。

所以他从来不怕鲁小森变成什麽样,变成什麽样都无所谓,他都会爱鲁小森。

那些人都不会懂他对鲁小森是什麽想法,是真心看待不带恶意也好,是风言风语也无妨,这些人都不会为鲁小森真心著想的一切,他都会为鲁小森去做。

自己的人得自己护著。

在知道鲁小森公司受攻击的一来个月後,宁滔开了口,问了这个事情有解决好了没有。

鲁小森正趴在他身上,嗯了一声,还在著迷地吻著他的肌肤。

宁滔想了想,又说:“你明天在公司?”

“在。”

“那我明天给你送饭。”宁滔继尔说,这时鲁小森猛然进到了他体内,在两人都重重喘息的几声後,鲁小森说了声“好”。

接下来是猛浪的性爱,宁滔被摆成各种姿势被侵犯著,鲁小森刀刻一般的冷脸埋在了他的颈项间,在前面还没消褪的痕迹上再重重印上另一道道另外的印迹。

宋杰宁从工地上下来时七点了,他开了车要回公司开会,中途下了车去小超市买了两个面包,边开边吃,安抚著隐隐作疼的胃。

正在他喝水送面包下喉时,贺卫韬的电话打了过来。

男人在那边问:“你今天回家吗?”

宋杰宁很干脆地回:“不回。”

说完,前面要转弯,他再说:“有事吗?”

贺卫韬沈默了一秒,在那头回答,“没事。”

“没事我就挂了,正开车。”

到了公司,老板唐岭一手接过他手里的包,推他进会议室,问:“吃饭了没?”

“吃了俩面包。”宋杰宁点头。

唐岭从国外的公司回来重新接管这个建筑公司才半年,但他与宋杰宁认识了十几年,俩人熟得不能再熟,於是把人摁到座位上,给了他一杯牛奶,没再客气,看了看人员差不多到场,时间也已地,就雷厉风行地开起会来了。

开完会,他喊住了欲要离开的宋杰宁,“我要去宵夜,一起来。”

宋杰宁想了想,点了下头。

唐岭不是个一般人,他家世好能力强,当初宋杰宁跟他共同创办公司,也是因为宋杰宁是他学弟的因素,宋杰宁搭了个顺风车,站了元老的便宜才有了这个公司的一些股份。

後来唐岭接触了别的领域,身价更是水涨船高,宋杰宁有好几年都很难见这个学长一眼,现在唐岭重新回来接管这个公司他还有些惊讶,以为他不再稀罕接手这里。

毕竟唐岭现在在另外领域的事业也风声水起得很。

“要吃什麽?”到了车上,唐岭问。

“能找个喝粥的地方吗?胃有点疼。”宋杰宁没跟这个以为以後见不到太多面的幕後老板客气。

“嗯。”唐岭点头,看了眼他这个外表俊美,举手投足都带著魅力的学弟,点头之後又补充说:“你怎麽还老接单?不是让你做管理吗?”

“我哪是那个料……”宋杰宁不以为意。

唐岭沈默,过了一会,说:“小宁,我离婚了,前一星期办的手续──如果你觉得我还能信任,以後我们一起过吧。”

宋杰宁惊讶,不可思议地瞪著他的老板,他的学长,他的第二任男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麽才好。

惑情22

22

“小宁?”唐岭问得温和。

宋杰宁苦笑,“还是先找个吃饭的地吧。”

说话间也没有过多情绪,间接的给了唐岭答案。

这麽多年过去了,当年没相守,今天也不可能再有结局了。

有时候,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唐岭在这一刻无比清楚有些事是没有可能性的。

喝完粥,宋杰宁是打车走的。

临走时大老板也没说其它话,只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宋杰宁点头,微笑道别。

当初唐岭去结婚时他们才分的手,当时也不至於为了谁活不下去,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情爱的痛也就无足轻重了。

而这麽多年过去了,再回首的歌可以唱唱,但人却是回不去的。

没有谁抵挡得了岁月的消逝,就如人抵挡不了感情的变质。

人变得不一样了,再谈从前,不过只是个物非人也非的劣质故事。

宋杰宁到达家里时,手机又响了。

贺卫韬在那边问:“睡了没?”

宋杰宁很累,说:“正要睡。”

“嗯,那好好睡。”

一觉醒来是第二天的中午,宋杰宁要去工作,洗完澡拿上工具包出来,发现楼下门口站了一人。

贺卫韬提著个保温盒站那,很平凡的脸上是很平静的笑容:“正等著你,给你熬了点养胃的中药,下面还有点粥,你带著去吃。”

宋杰宁愣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接过。

两人走去停车场时,宋杰宁缓了缓说,“周末宁滔生日,你要是有空,跟我一起去吃个饭?”

贺卫韬点头,此时车子按响了,他给宋杰宁打开驾驶座的门,等人坐进去了温和地说:“有空,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好。”宋杰宁在开走之前犹豫了一下,探头亲了亲贺卫韬的脸。

贺卫韬顿时笑了起来,宋杰宁开走了一段路,也莫名地笑了笑。

其实这样也不错,那人不可能拔动自己的心怀,但感情却尤如细涓,慢慢流淌心上,也还不错。

就算他可能是贪图自己的容颜,那也挺好,总归还是有他贪图的不是。

鲁小森这星期轮休,事情不是很忙,平时中午出去,下午六点就准时回家。

宁滔最近身体好了点,鲁小森想著让他运动一下,让他去跟公园的老头老太太去练太极。

宁滔以前是学过这个的,他祖母就会这个,他在旁学著学著也就会了,只是不常练,後来因为没时间,就基本上荒废了。

不过只要知道过,底子就会在,鲁小森这阵子也不再跟出狱那段时间如饥似渴般天天拉著宁滔做,现在一星期两,减少宁滔身体负担。

早晨他就早起来,开著买的那辆便宜小车,拉著宁滔去公园,把人扔那里,他回去公司逛一圈,理一下早班的情况,然後沿路买了早点去接人回来。

这样过了几天,宁滔是知道鲁小森在给他们养成新的生活习性,也不排斥,就由得鲁小森一手安排了。

到了周末,一大早宋杰宁跟贺卫韬就来了。

贺卫韬给他们拉了堆吃的来,宁滔家里的酱油正好又少了,他倒过车,又回头去拿了。

今天鲁小森公司的那些轮班休息的员工要来,吃的要准备一些,宁滔不得闲,和沈丛一直呆在厨房里忙。

宋杰宁吃早餐时,陈天华在电话那边叫嚷著也要来,叫宁滔给他准备份早餐。

这人没半小时就到了,一坐下宁滔就送了碗饺子过来,这人一吃完,大大叹了口气。

宋杰宁冷眼瞥他。

“宋公子,你这是什麽眼神?”陈天华怪叫。

“闭嘴。”见老友又要作怪,宋杰宁及时制止了他。

“我跟你说,”陈天华靠近他,跟他坐同一条沙发,显得有一点三八的倾诉欲。

“嗯?”

“我交了个新男友,改天带给你瞅瞅?”陈天华真诚告白。

“有必要?”宋杰宁斜眼。

“有点吧。”陈天华挠挠头,说:“不过也当不得真。”

“那就看看。”宋杰宁也就显得不很热心。

陈天华笑,拿烟出来摇了摇,确定可以抽,抽出两根,一根扔给了宋杰宁一根往嘴里塞,点火的时候咕哝著说:“其实那个人也是个烂摊子,也被交往了快十来年的人一脚给蹬了,正疗伤中,我这不有经验麽,要是陪著他过了这段时间,两个人能得来,就在一块,以後要是去KTV唱起‘我是伤心人’的时候不是共鸣很大嘛……显得多默契啊!”

他感叹完,宋杰宁嘴边有了点笑意,问他:“你姐不逼你结婚了?”

“结个屁,”陈天华翻白眼,“这不耽误无辜姑娘麽,我再祸害谁也不能祸害女人啊,我姐被我耽误得皱纹都要比别的人多好几条,我哪有胆再去耽误别的女人去。”

“跟你姐好好说,别嚷嚷。”宋杰宁还是劝了一句,陈天华仗著他姐扔不下他,对她从来都不怎麽好声好气,他姐现在是年纪大了,身体不比以前,要是气出个好歹来,这面恶心软的货肯定得拿自己去煮了给他姐解气。

“知道,我还能跟她置气?”陈天华显得特大度,又抽了口烟,看了看厨房里鲁小森正蹲地上洗菜,回头说:“我看宁滔是傻人有傻福,鲁小森除了脾气坏点,对人没得话说。”

“那也是他熬出来的。”宋杰宁漫不经心地抽著烟。

“诶……”陈天华用手肘撞了撞宋杰宁。

“嗯?”

“要不要打赌?”

“什麽赌?”

“赌鲁小森什麽时候变……”陈天华笑得有点恶劣,“三年,五年,十年,三个选择,你选哪个?”

“无不无聊你?”宋杰宁看著损友,觉得这人也还真是只老强,死了好几道了还能有心情拿这个开玩笑。

“就赌赌呗,”陈天华抽了口烟,烟雾模糊了他嘴边不正经的笑和眼睛里略显苍凉的眼,“这年头出来混的,有几个不变的?我看宁滔这辈子是没法变了,他就是个死心眼,哪天鲁小森不要他了他也不可能去找别人,但鲁小森就说不定了,男人嘛,又哪可能不变?”

说得就跟宁滔不是男人似的,宋杰宁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陈天华。

“你选哪个?”陈天华还是不死心。

“十年吧。”宋杰宁不耐烦地回道。

最终他还是选了,表明了还是不相信鲁小森,陈天华笑了,搭上宋杰宁的肩,痞子一样地说,“没事,咱哥们几个老了可以作个伴,谁都扔不下谁,挺好。”

宋杰宁笑了笑,心下却莫名地悲凉了起来──为著那可能出现的更糟的以後。

这年头,天长地久都不过是书里写来用来安慰人的词汇,现实里,得已不得已,生活都会在忍耐中变得渐渐面目可憎,在这人的贪恋完全不受控制的年头,有时候相守与温暖这种说来简单的事,都已经变得跟昙一现般可贵。

谁又能保证谁不变呢?连他自己本人都不能吧。

所以谁都只能贪得一时算一时了。

宁滔刚把腌好的肉放到另一个盆里就被鲁小森带出了厨房,叫他休息,让宋杰宁看著他,然後就皱著眉头咬著烟头回厨房去了。

陈天华咬著嘴里的零嘴靠近宁滔,仔细看了一会,眼眯了一下,点头说,“你脸色好多了……”

说著就捋宁滔的衣服,看了下他手臂,朝著宋杰宁嚷嚷,“靠,居然肥了,我操,多不容易啊……”

这时贺卫韬走了进来,手上还拿著一箱酱油,朝著他们笑笑就大步向厨房走去了。

陈天华嘴里的零嘴掉到了地上,他看看贺卫韬,再看看宋杰宁,脸色一下严肃了起来,在沙发里坐正了问:“你认真的?”

他以为的宋杰宁只是干渴太久了找人玩玩,毕竟宋杰宁都没一本正经带贺卫韬来见过他,可看现在这势头,这人都出现在了宁滔家了,可不仅仅只是床伴那麽简单。

“先看。”宋杰宁不像前段时间提起贺卫韬就烦躁,这段时间心态调整了过来,也不再觉得自己非要摆出个什麽态度,也没必要硬是不把贺卫韬当回事。

床都上了,约会也约过了,谈及感情,也没那麽不靠谱。

再说对方人确实不错,就算分手,也不会难堪。

跟他好聚好散的初衷也没什麽区别。

到了中午人就多了起来,宋杰宁也去了厨房帮忙,陈天华帮著照顾客人。

他把宁滔踢回了他卧室,说该他出现的时候会让他出现,现在就歇停地一个人呆著吧。

陈天华来了就是这效果,他长袖善舞,能说会道,下至三岁小孩上至七老八十的老人他都得来,现在用来招待客人那都是大材小用了。

宁滔在旁边看看,觉得缺了自己也没什麽影响,於是这他寿星就退了下去,趴在床上本来打算眯会眼,哪想眯著眯著就睡过去了。

中途陈天华来看过两,觉得他睡著了就让他睡去,也就不再拉他起来见客人了,反正都那麽些人,见与不见没什麽区别,等会吃饭的时候敬个酒就是。

鲁小森也来看过一,看他睡著,想了想,跪在地上拿出个戒指盒,无声地演练了一遍等会要说的说辞:“宁滔,你愿意嫁给我吧?愿意要我吗?愿意爱我一辈子吧?愿意和我就算死也在一起吗?”

惑情23

23

鲁小森出了门,宁滔睁开了眼,征征地看著床对面的墙壁好半晌,然後才闭上眼。

晚上人走得差不多了,宋天宁也要走的时候,鲁小森看著在场的自己的母亲,弟弟,还有宋杰宁他们,突然咳嗽了一声,说:“你们等等……”

“嗯?”宋杰宁轻嗯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到了鲁小森跪在了地上。

“宁滔,你愿意嫁给我吧?”近一米九的男人跪著手里打开著一个戒指盒。

众人都惊讶了一翻,除去宋杰宁的不动声色。

还有宁滔也如是,他静静地看著鲁小森几秒,没让他等太久,就点了头。

他露出淡淡的笑,让鲁小森的求婚圆满成功。

众人在惊讶之後在陈天华的带领下欢呼了起来,连老太太也露了点笑容。

“我靠,还有这遭?”陈天华粗口,鲁林在旁也在叫喊著话,外带几个没走的公司员工,场面就这麽热闹了起来。

宁滔的笑也就更了起来。

宁滔送自己到车上时,宋杰宁觉得有些话现在不说不放心,先让贺卫韬上了车,他拉了宁滔到另一边。

“不管怎样,你好好照顾自己。”宋杰宁憋出了这句话,手中的烟灰掉在了地上,他像是猛然察觉地低头去看。

路灯里,宋杰宁的五官线条还是那样的好看,或者说,比多年前更添有几许味道了。

人都说是性格决定命运的,可宋杰宁性格也不差,加上皮囊,找到意中人的机率应该要大点吧?

可人呐,想得再开也讳疾忌医,说得好听不在意前尘往事,可後来的决定又哪能不用此影响。

宋杰宁这麽多年都没折腾出个好果子出来,宁滔想,我好歹有个人在身边,我好歹有一个人能让我爱到死,别的我就不奢求了。

宋杰宁不用再多说他也明白宋杰宁的意思,他点点头,淡然地说:“没事,怎样都会过下去的。”

宋杰宁看著宁滔那张没什麽太大情绪的脸,觉得他这个好友,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不像他,还在为自身身上的那点七情六欲沈沦。

车上贺卫韬没说什麽话,宋杰宁也一直没有开口。

两人这段时间都在宋杰宁要断不断的犹豫中过得不太好,到了住的小区,车一停下,贺卫韬下车时犹豫了一下,宋杰宁下了车之後绕过那头跟在了他的身边。

知道他是跟著自己回他家,贺卫韬微笑了起来,看向了宋杰宁的脸因愉悦也变得有几分好看了起来。

宋杰宁回了个微笑继续沈默。

既然几都没及时撤退,再摆姿态,也就有点矫情了。

上了那麽多的床交换了那麽多口水,还让贺卫韬帮了那麽多的忙,再跟人说是炮友不是男朋友,也未免太不把人当回事。

宋杰宁不是那麽不知好歹的人,也能适当地反省自己。

决定在一起了,那就好好在一起吧。

其它的,看著再说吧。

谁知道以後会如何。

清晨下了雨,贺卫韬去厨房做早餐,没多久雨又停了,清凉的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温度有些冷。

他去卧室把宋杰宁滑到腹间的被子往上扯了扯,宋杰宁埋在枕头里的头微偏了一下,带著浓浓困意的噪音问:“几点了?”

“六点半,还早,你再睡会……”贺卫韬用没有惊动宋杰宁的方式吻了吻他的头发,轻声说。

“唔……”宋杰宁得了回话,又重新把头埋了回去。

他没睁开眼,也就没看到贺卫韬那心满意足的微笑。

火上的粥还在熬著,宋杰宁在跑步机上跑步,顺带把今天的工作流程想一遍。

他其实也算不是白手起家,家里人环境还不错,提供了他一些便利,但小事业还是他自个儿一步一步闯出来的,挣的钱虽然不多,但也不少,这也代表著他操的心也不会太轻松。

昨天没有进办公室,有些急需他签字的东西他得等会回去看一看,下午的话,得回来陪宋杰宁去看场电影,得空下来。

半个小时过去,打开的厨房门那边透过来一阵米香味,贺卫韬停了跑步机,擦著汗先去厨房看了看才去浴室洗澡。

他洗完,宋杰宁像是醒了过来,先把头偏头放著,然後看也没看停在衣柜前的贺卫韬一眼,转过脸又去看了看窗外的光线,这才完全清醒地转过头看著贺卫韬,嘴里也咕噜了一声,爬起了床。

贺卫韬怎麽看他就觉得他怎麽可爱,他也觉得自己像他朋友说的那样真的鬼迷心窍了,要不然,三十岁的大男人,肌肉结实,面容英俊,性情冷漠,怎麽样都跟可爱挂不上钩啊。

宋杰宁喝粥时,贺卫韬把刚蒸好的包子放凉了一点放宋杰宁碗里。

宋杰宁爱吃灌汤包子,他就学会了做,果然每天早上这人都很捧场地会吃上三四个,把贺卫韬做的包子消灭完。

如果不是吃多了对胃不好,贺卫韬也会多做几个的,但为了宋杰宁的胃著想,他也只能不怕麻烦地天天做上那麽几个。

做上六个,宋杰宁三个他三个,有时撑不住宋杰宁那不断瞄他包子的眼神,他顶不住心里压力还会分一个给宋杰宁。

宋杰宁这几天有假,不用再去跑工地,回头他吃完了休息一会就又去睡了。

贺卫韬就此出了门,到了他办公室,果然需要他签字审批的条子很多,七八个小负责人正挤他办公室门口手中拿著一杯茶地等他,见他一出现,一窝蜂的全涌了过来。

贺卫韬是老板,尽管事业不大,但没他签字,货物就进了不仓库,老板旷职,货物陪著他日晒雨淋的也不成不是?

把几条待急的条子批完,贺卫韬身後还跟著几个手头事情比较锁的,过了半小时,这几个人的事情才给解决完,还没等歇口气喝口水,会计就进来了。

会计叫雷鹏,贺卫韬的哥们之一,这人早结婚生子多年,一直看不惯贺卫韬这个搞同性恋的基佬朋友的专情,没少给贺卫韬介绍认真又品性好的小夥子,无奈这麽多年都没成功过一个。

知道他跟宋杰宁在一起,他心里也五味杂陈得很,不知道是该恭喜好友兼老板终於得偿夙愿,还是该悲伤他终於双手双脚地把自己成功弄进了薄情男的游戏场。

宋杰宁那人是有多不靠谱,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上上一任的男友,雷鹏也是认识的,那人是大公司的中国区总裁啊,样貌好学识好,活生生的青年才俊样板啊,居然後头也被人甩了。

那种人都能被姓宋的甩,何况他这面目财力都皆一般的老友呢?

不过不管怎样,雷鹏觉得他已经做好了安慰失恋老友的准备,冲著这个准备,他也就安心了不少下来。

他觉得经历这麽一也未尝不好,被甩了也可以断了他这老板所有的贼心,他们这些做朋友的就辛苦点做好安慰等之类的善後就好了。

雷鹏一进来,贺卫韬抬头看是他,连忙站了起来,去倒水,喝完了半杯才喘了口气,问:“有事?”

“给你这个月的报表……”雷鹏把手里的文件给了他。

“嗯,好。”贺卫韬拿过看了一眼,把东西装进了要带回去的包里。

“你今天准时下班?”雷鹏见状挑眉。

“不了,待会就走。”贺卫韬说著就朝门外朝气蓬勃地撑著两个黑眼圈打魔兽的文秘叫了一声,“小欣,叫各科的经理有事的来找我。”

“得勒,老板。”没大没小的小欣在门外朝著贺卫韬做了个军礼,暂时放弃她的游戏,领命干活去了。

“卫韬……”雷鹏本来想说他两句,话到嘴边又吞下,改了策略,“我家丫头这个星期天生日,我说你要来吧?”

“丫头生日?肯定来……”贺卫韬大手一拍脑袋,“我居然把你家丫头的生日给忘了……”

说著就摇头,“下午就去给你家丫头挑礼物。”

“别买太贵的……”雷鹏叮嘱了一句。

“成。”贺卫韬敷衍。

这时正好有经理拿单子进来,雷鹏就要退下了,在走之前急忙状地扔下一句话:“带人来啊……”

他一溜走,贺卫韬才意会到是要他带谁来,不由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带宋杰宁去?也不知道他肯不肯。

那人不想干的事,找得出几千几百种理由出来。

只能说,希望他能答应去了,反正他这边,带宋杰宁见任何人都可以,甚至见父母都没问题。

宋杰宁是被手机弄醒的,没接过手机前往墙上的锺看了看,居然十二点了。

电话那头贺卫韬在说:“你醒了?”

“现在醒了。”宋杰宁揉了揉眼睛,还好贺卫韬没在场,要不那个恋爱关系中的新鲜人又会觉得他可爱了。

“吵醒你了?”

“没。”宋杰宁打了个哈欠,有些懒散。

“中午想吃什麽?”贺卫韬听到他的哈欠声,在那边说话的声音都带了点笑意。

“随便吧,给口吃的就成……”宋杰宁跟人熟悉起来後也不再显得那麽冷酷了,任何冷酷男都有一颗闷骚的心,宋杰宁也不例外,但扒掉那层皮,撇弃那装B的心之後,他其实也好相得很。

“那我回来领你去找吃的?”贺卫韬笑著问。

“嗯,我洗好就让你带出去。”宋杰宁淡定地回著话,“挂了,洗澡去。”

礼貌地带著贺卫韬那边说了声“好”,宋杰宁就挂了电话,下了床,进了浴室,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眯著眼睛凑近了细细看了一下,昨天陈天华所说的他气死很好的话看来不是假的,黑眼圈都不见了。

这种精心被人对待的生活其实也还不错来著。

自己没必意那麽绷著装著,以後的事以後再说。

贪得了一时算一时,人得及时行乐,反正自己都堕落成这幅熊德性了,再说游戏人间也太殆笑大方。

骨子里,到底还是摆脱不了另一具体温的靠近。

人总是会败给自己的贪念的,他也免不了俗。

惑情2

2

宋杰宁跟贺卫韬出去吃饭,被也在那家店吃饭的叶歌看到。

贺卫韬先进的包厢点菜,叶歌拉宋杰宁到一边,略带微讶:“你和他?”

宋杰宁点头,没事人一样。

“不是一直都不接受吗?”叶歌还是挺不理解,宋杰宁要什麽样的人没有?要说苦恋他的,也不止贺卫韬一个人,咖啡馆的那个小老板比贺卫韬就要出色多了去了,人也有点小事业,怎麽样也不比贺卫韬差。

怎麽看,也比贺卫韬这种型的要合宋杰宁胃口多了去了。

“嗯。”宋杰宁只应声,并不回答。

叶歌知道他是不想说什麽,只好摇摇头,正好他那屋有人喊他,他看著宋杰宁,确定他这朋友没什麽跟他说了才走。

宋杰宁朝他挥了挥手,知道以後这样的场合少不了。

他都从前确信自己不会跟贺卫韬这种人有一腿,何况别人。

吃完饭,贺卫韬说是要去买东西,宋杰宁这边接了个电话,朝贺卫韬说了声抱歉,就赶去了陈天华那边。

晚上也没回去,说陈天华这边有点事。

陈天华这边确实是出了事,前男友狗血地回来了,因跟他妻子合不来,两人大打出手,这男的就来投奔陈天华了。

陈天华哭笑不得,又不好意思赶人,只好叫宋杰宁过来,用旁人的身份劝其离开。

这两夫妻要是以後合好,肯定都会怪他当初怎麽什麽收留人的。

刘维狼心狗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什麽是他干不出的。

宋杰宁赶到的时候,刘维坐在陈天华家的沙发上没动,挺英俊的男人阴沈著一张脸,也不知道是针对谁。

陈天华一直都拿著电话在理工作上的事,做了个自便的手势就消失在了卧室里。

宋杰宁跟刘维算得上朋友,也不尴尬,自行去倒了两杯水过来。

於是,刘维的脸更黑了。

“要不要去医院?”宋杰宁见其手上有伤问。

“不用。”刘维看著从来都不太对热络的宋杰宁,冷冷地说了一句。

“嗯。”宋杰宁出於礼貌问了一句,当事人都不在意他也就更不在意了。

缓了缓时间,他直接进入主题:“你来找天华是不是不太好?毕竟你们分手,各自都有新生活,你这样太打扰他了。”

“关你什麽事?”刘维也不像平常的理智,答话相当冲。

“天华让我来理的,他现在怕跟你多说一句,都是日後你攻击他的武器,刘维,见好就收,他不欠你什麽,你难道觉得他给你的还不多吗?”宋杰宁的笑容略带嘲讽,“他都为你死过好几了,你就不能放过他一?”

刘维的脸更黑了。

“他开始了新的生活,不容易,放过他吧。”宋杰宁实在不喜欢这种场面,但为了陈天华只好出头,没办法,有些事是他这个当朋友的必须做的,哪怕说刺骨的话,“他为你浪费了近十年的青春,你说要结婚他不也没说什麽?你老婆和家人要他你给他的股票,钱,他不都还给了你?我不明白,他都不想见你,再被你家人骚扰,你为什麽还要来打扰他?明明知道你一来他日後又不得安宁,你怎麽就能进得了这个门?刘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刘维脸越听越黑,最後抿紧了薄唇,一言不发,也没打算要走。

突然,宋杰宁身後发出了一声叹气声,陈天华想必是打好了电话走了出来,叹了气走了过来。

他坐到了宋杰宁身边,苦笑著说:“刘维,你这一来,我又得搬家,我说你老婆是个疯子,你也跟著疯啊?”

刘维抬眼看他,试图在陈天华脸上再找出对他的情。

可陈天华没有,只有苦笑和无可奈何,看著这个他曾经爱过的,後来狠狠背叛他,刺伤他的男人:“你到底是有多恨我啊?”

他叹息著,不明白他对刘维好了这麽多年,怎麽就比不上他的家人一根毫毛,而刘维怎麽就能这麽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以前还能仗著他对他好,可现在都没关系了,这人是怎麽认为自己还会任打任挨的?

“对不起……”刘维揉了揉额头,站了起来。

陈天华耸肩,看人走。

可刘维走了两步就倒了下来。

陈天华跟宋杰宁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怎麽回事。

陈天华对刘维忌惮得很,不敢靠近,宋杰宁因为跟刘维习惯性保持距离,这麽一倒,他这个慎重习惯了的人也没靠近。

两人沈默了几十秒,看著倒下的人,又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最後,还是宋杰宁靠近,低腰,去看人。

宋杰宁看人是真昏倒了,放心地伸出了手小心地地摸了摸刘维的冒汗的额头,然後镇定地回头对陈天华说:“在发高烧……”

陈天华也靠近,看了看刘维,沈默了几秒,然後下了评断,“确实是发烧了。”

刘维发烧只出汗,脸色苍白,不跟别人一样是发红。

“叫救护车?”宋杰宁出声。

“叫救护车。”陈天华点头。

两个人很有共识地没有打算把人拖下去开车送往医院。

宋杰宁是觉得没必要太用心,陈天华是吃够了苦头。

对人万般的好,都是後来刘维及他家人对他不好的理由。

把人送到医院,陈天华去交的钱。

交完就对宋杰宁感叹著说:“我这为爱情交的学费可够多的了,这贷款啥时候才还到头啊?”

他还能挖苦自己,宋杰宁对其放心得很。

因为不能打电话叫刘维的家人过来,免得更添麻烦,又不放心陈天华一个人在医院,宋杰宁只好留下来陪他。

陈天华不是没想过转身就走,但怎麽说都是认识的人,一走了之太没人情味,只好留下来。

刘维在打点滴,还在昏睡当中。

医生说是筋疲力尽,外加饮食不当,可能饿过了头,酒喝得有点多,胃还有点发炎,得住几天院。

陈天华邀著宋杰宁去吸烟区抽烟,又挺感慨地说:“还好只是病了,要是死我家,真是不知道又得闹出场什麽戏。”

宋杰宁从前见识过一刘维家人那汹涌的恶意,只一就再也不趟陈天华与当时刘维的浑水。

现在见陈天华感叹,也觉得是他自己造的因,当然这果也得他自己受著,不过见刘维还是那麽对陈天华任取任求,也不由有些匪夷所思:“这脑子驴长的吧?”

陈天华苦笑,摸了摸双眼,觉得以前确实是对刘维太过於好了,好得这人都不知道,分手後该是什麽样子。

不是他想找他就能找他了,而是该有多远,就要保持多远的距离。

能从不相见就是最好,如果不幸遇见,也要尽可能地相逢一笑泯恩仇。

而不是一出什麽事,一不高兴就打电话给他,也不是从别人那里受了出不得的气就跑到他家来。

孩子气得让他哭笑不得。

不再是爱人,陈天华当然不可能再包容刘维,没那立场也没那心情,现在为了他连工作都不能去做,心情也真是挺不好得很。

“你回头还是跟他说清楚吧。”宋杰宁觉得这麽下去也不是回事,建议陈天华冷酷点。

“我知道该怎麽办了。”陈天华也无奈,说,“等会他醒来我就叫我姐过来跟他谈,我跟他说不清,我姐有的是办法。”

宋杰宁点头说,“那就好。”

陈爱华,也就是陈天华他姐是个女强人,剽悍得很,只要陈天华肯放她出马,也没她办不到的事。

“你还是把刘维家人怎麽对你的说一下。”宋杰宁觉得如果把这事说给陈爱华听了,以後刘家的人要是再敢碰陈天华一根毫毛也会被护短的陈爱华给撕了。

那女人,天不怕地不怕,连宋杰宁都对她下意识有点敬怕。

“只好如此了。”陈天华又苦笑,自嘲说:“虽然她撕完刘家的人之後,下一个临到的就是我。”

他以前为了跟刘维维持关系,隐瞒了不少刘维家人怎麽对待他的事,以为慢慢地会好起来,後来分手也被刘家的人找过两回,他也为了真正死心没对宋杰宁之外的人透露过支言片语,以为反正事情都了结了,而现在这冷不丁地去跟他姐说以前刘家的人是怎麽对他的,他担心他姐真的会被他这不争气的弟弟给气死。

“你活该。”宋杰宁总结,不怎麽同情刘维。

陈天华无奈,掏出了手机,打算以他姐坦白那些他从未跟她说过的事。

陈天华电话一完,陈爱华没一个小时之後就到了。

在停车场接她的时候,陈爱华一下车就狠狠甩了陈天华一把掌,冷冰冰地说:“叫你犯贱……”

“姐……”陈天华摸著脸蛋无奈又委屈。

陈爱华狠狠瞪他一眼,踩著高跟鞋往医院里头走,“那姓刘的混蛋在哪?”

她说得咬牙切齿,害得陈天华以为她是去杀人的而不是说人的。

事情最终也真是被闹得鸡飞狗跳,刘维的家人被陈爱华叫了来,刘家虽然有背景,但有背景就是怕闹事出现在公众视野,而陈爱华却是个不怕事的,她在刘维的病房里恶毒地攻击著刘家的人,说他们家儿子不要脸,拼了命地往她弟弟家钻,叫刘家的人如果管不住他就把他往神经病院送,别来祸害她弟弟。

刘家的人只见识过陈天华的沈默寡言,不知道陈爱华的攻击力,一下子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一声都吭不得。

因为事实却是刘维找上的陈天华。

他们怕一辩驳,这个母老虎会吼得更凶悍。

“你们要是还敢不要脸,再来骚扰我弟弟,我告诉你们,老娘就见报,让大家看看你们姓刘的有多不要脸,管不住你们儿子就合夥欺负我家弟弟,哼……”陈爱华又气又冷笑,“多出息的一家人啊,我也让老百姓们见识见识一下现在当官的到底有多无耻。”

“够了。”这时候,刘维那颇有身份的爹喊了一声。

“比声音大不是?”陈爱华吼得更大声了,她就是个不怕事的,也不怕刘维他爹,反正这事刘家敢没完,她就敢没了。

刘维他父亲也因敏感身份的问题不能再敢和陈爱华吵下去,僵脸更僵,对著人吩咐:“转院,走。”

“就这麽走?”陈爱华讥笑:“欺负了人就这麽一走了之?以後这刘维要是死了请麻烦你们管好了,别死到我弟弟家门口来,要不然按你们家这不讲理的劲,还诬蔑是他干的呢!”

陈爱华越说越彪悍,陈天华站她身边,也不能让老姐一个孤军奋战,挺直著腰,跟她一起对抗。

後来刘家人狼狈撤退,陈天华都完全没那个想法去看刘维一眼,只是和宋杰宁跟著他姐出了门之後对著他姐狗腿地说:“姐,姐,你好英勇的,我好崇拜你,我以後再也不招你烦了,你要好好对我,不要那麽凶骂我。”

陈爱华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时才甘於示弱地用吵了半夜其实吵哑的噪子出声,“你最好是给我听话,你再招我烦,我也懒得认你了。”

陈天华听著他姐那现在才出现的破锣鼓般的破噪子湿了眼眶,刚刚他姐吼得那麽声嘶力竭了却还是争著那口气没让噪子破音,他知道他姐是有多爱他,但表面上还是做搞笑状地说:“别这样,姐,你看我怎麽劣质也是陈家出品,你可不能抛弃我啊,没你我可怎麽活……”

陈爱华都懒得理他,在带著陈天华跟告别的时候对宋杰宁很郑重地说了声“谢谢”,害得宋杰宁只得连连摇头,不敢受之。

宋杰宁凌晨才到的家,一到家洗了个澡就倒了下来。

连睡著间贺卫韬拿毛巾帮他擦头发也没吵醒他。

他实在是太累,陈爱华那战斗力不是盖的,吵一个晚上不仅把刘家吵得头昏脑胀,连他这作壁上观的都有些昏昏然。

他睡到一半,又被吵了醒,看到贺卫韬抱歉的脸对他笑著说:“今天我一朋友女儿的生日,邀请了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惑情25

25

“今天?”宋杰宁没睡醒。

“嗯,要过去吃中午饭。”

宋杰宁一手撑起半边身体,缓过了点神,点了下头。

收拾好下楼,没忍住,让贺卫韬把车往咖啡馆门前停一下,他去买杯咖啡。

下车时他贺卫韬,“你要喝点什麽?”

“不用了。”贺卫韬摇了摇头,见他下车,把让他少喝点咖啡因的话咽了下来,没有说出口。

宁滔算了算这个月的帐,完了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全叔跟沈丛去了酒吧,家里也只有他一人吃饭,宁滔熬上药之後去给自己下了碗面条,中午就这麽对付过去了。

吃完药後,鲁小森也没打电话过来,宁滔在院子里的老躺椅上睡了个午觉,醒来後又打扫了遍卫生,才下午四点半。

手机一直没什麽动静,宁滔也就安静地自己干著自己的活。

这就是他的生活,一旦没人与他联系,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自己。

没什麽不好的。

鲁小森到了晚上也没电话过来,到了凌晨在宁滔打扫从酒吧离开的时候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等会就到家。

声音里全是疲惫,宁滔挂了电话犹豫了一下,打了辆出租车回家。

他在做宵夜时,院子里发出了声响,有车熄火的声音。

他停了手里的活,拿著抹布擦著手靠在了泛著昏黄灯光的门口,静静地看著鲁小森在车後面搬东西。

鲁小森把车後门一关,手上抬了两箱东西。

“是什麽?”鲁小森走近,宁滔慢慢站起身,问。

“是这送货的果园老板送的,我在他们果园摘的,一箱苹果,一箱石榴,你在家慢慢吃。”鲁小森抬著东西进了屋,有些往下陷的黑眼眶说明著他这两天都没怎麽睡。

“去洗个澡。”看著鲁小森把箱子放好,宁滔淡淡地说。

“嗯。”鲁小森全身都脏,嘴里也有股味,没多犹豫就去冲澡去了。

出来见到桌上摆放著的面条跟炒肉,还有红烧猪碲,一坐下就狼吞虎咽了起来,活像两三天没吃过饭。

一吃完,就在沙发上躺下了,等宁滔把碗洗好回来,他就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宁滔站他面前看了他一会,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後才双手把人摇醒,说:“去床上睡。”

“嗯……”鲁小森站了起来,高大身躯一站立,把宁滔抱了起来,没几步就回了卧室,把人扔到床上,他自己也随之覆盖了上去,压了压宁滔,哼哼了两声,这才抱著人翻了个身,没几秒就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宁滔不困,伸出了手,一下一下摸著鲁小森脸上有点粗糙的皮肤,一直等到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回来很久,直到半夜困极了才睡了过去。

宁滔醒时,後面有湿濡感。

他没偏头,但感知到了润滑剂的凉凉味道,刚醒过来的他有些慵懒,迟顿地,但也有些了会地任身後的人动作,他趴在枕头上,就算醒了过来也一动不动。

等到里面的手指从一根到三根往那点撞去时,他哼了哼几声,然後身上的人也俯了下来,吻了吻他的肩。

宁滔没动,就算那人压在他身上重得很,他也懒得动。

可身上的人却没那麽好打发,说:“老婆,你帮我舔湿。”

说著就把趴著的宁滔翻了个身,他也调转过了头,把那根已经硬了起来的东西往宁滔嘴边送著。

刚抽出来的手指又塞了进去,下半身也被鲁小森含住了,宁滔微微咬著嘴唇缓了一下,这才张开嘴,伸出两手捧住鲁小森的那根东西,先舔了舔龟头,在马眼那里吸了几口,引得手中的东西更炽热更肿胀时才试著多含进去一点。

他抓著那根东西舔弄了很久,在满是口水与液体的侵染下,鲁小森那种胀得有些发紫的必器更是尤为可怖了起来。

宁滔快要在鲁小森的嘴里泄出时停了下动作,却让鲁小森回过身,把他拉起跪到床头,让他的手趴著墙壁,而他一下就猛地捅进了宁滔最里面,惹得平时不太爱出声的宁滔大大地倒抽了口气。

叭,叭,叭……

是两具肉体剧烈啪打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更响亮,也更密集。

鲁小森大动作地抽了一百来下时又不满足,把在他眼里小鸡仔一样的宁滔就著抽插的姿势抱了起来,转过身,把宁滔放到床上仰躺著,把他的双腿压在了身体两侧,刚出来没几秒的狰狞性器又粗鲁地捅了进去,那猛地一下插得宁滔身体抽搐了好几下,内壁更是绞动得鲁小森大大地喘了口气。

纯男人野性的味道在鼻间弥漫著,被征服的宁滔只能按鲁小森的要求抱著自己的两腿,任由身上的男人操弄。

宁滔早就泄了一出来,可鲁小森在压著他插得他眼泪都布满了全脸时才在他体内里泄出了第一。

射完,重重地压著宁滔好几秒,也不出来,过了一会才翻过身,让快要窒息而亡的宁滔俯在了他身上。

要灭顶的快感中,宁滔用了好几分锺才找回自己有在呼吸的感觉。

鲁小森的东西还蜇伏在他的体内,四肢泛力的宁滔也没让它出来,只是趴伏在鲁小森满是汗水的胸膛前细细地喘著气。

休息了一阵,鲁小森让宁滔自己在身上动。

宁滔没力气,皱起了眉。

鲁小森没办法,骂了句粗话,抓著宁滔的腰上下动著,动了几十下又嫌不过瘾,宁滔这样的姿势太紧,紧得他只要更快地动作,所以他又宁滔翻到了床上,抬起他的脚挂在手臂上,让宁滔躺著,在他的後穴里剧烈进去。

紧接著又用了好几个姿势,把宁滔里面的肉都给插得带出来,当空气似乎都燥动要著火时,鲁小森才又泄了出来。

宁滔的腰到後头根本动不了,可洗了干净後,还是把脏衣服放进了洗手房,这又动作去做午饭。

家里的另外两个人不在,可能是去酒吧了。

宁滔也没多问,边揉著腰边切菜。

鲁小森打完电话去厨房,正好看到宁滔皱著眉头在揉腰,他连忙大步走了过去取代了宁滔的双手。

宁滔转头扫了他一眼,这又才去接著切菜。

鲁小森一直在他耳边说著公司最近接的单,还有一些员工的事情。

大体上,都是捡著不让人烦心的事说。

菜上了桌,宁滔吃了半碗汤泡饭就吃不下去,把剩下的半碗让鲁小森吃著,他则在一旁吹著刚倒出来的中药。

他在吃中药,忌口,很多东西都吃不得,鲁小森嫌他吃得太清淡,就用碗肉汤放旁边,把沾了葱蒜的肉片在里面洗了洗,这才塞宁滔嘴里。

其实这样也是掩耳盗铃,但比直接吃要强,宁滔也不拒绝,随鲁小森去了。

鲁小森今天休假,要到五点左右才去公司,难得的休息时间,他也没打算让宁滔休息,拉著宁滔上了车,打算去城里逛一下,让他去买几件衣服。

两个男人都不是爱好逛街的人,尤其对这些有斤斤计较的宁滔更不会浪费那个钱买那些东西。

衣服够穿就好,宋杰宁送他的那些也够穿,而且也挺好。

可鲁小森掏出了钱,说是这几个月从零用钱里省出来的,让他买衣服。

宁滔瞪了他好半晌,鲁小森也不怕他,流氓大佬一样地回瞪了过去,最终宁滔败下阵,拿著那些钱揣进怀里,抿著略显严肃的脸跟著鲁小森进了商场。

这种地方两个人都没来过,恰好进的商场那天搞活动,人山人海的,宁滔在里面没逛几分锺就喘不过气来,腰似乎更疼了,最後还是让鲁小森半抱著才逃了出来。

不过就算没进去几分锺,宁滔也是明白,鲁小森给他的钱,在里面一件衣服的袖子都买不起。

刚刚宁滔在看一件衣服的标价时他也瞄了一眼,也有点吓一跳。

宁滔本来以为至少也能买个一件,但看了看觉得不靠谱,见鲁小森的脸也青了,只好把要回家的话咽下,带著鲁小森去逛小店。

小店卖的女装较多,好不容易才找了家适合的,鲁小森看样子也喜欢的男装店进去,鲁小森省给他的钱,正好买一件外套一条裤子。

买完,鲁小森去拿那辆二辆车开过时,他就靠著一家店的墙壁等。

上午剧烈做爱,下午又逛了这麽久,宁滔神情有些恍惚,恍惚到鲁小森站他面前背起他时都有些迷糊,直到了车上对上车外不停打量他们的眼神才知道刚发生了什麽事。

可鲁小森那幅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的样子,宁滔也就不在乎了起来。

反正他们两个人的事,没什麽好隐瞒的。

连他等了一个坐牢犯十几年的事都不怕别人说,何况只是让别人看到他们的亲密。

宁滔回去做完晚饭,吃完药就睡觉去了,鲁小森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又把门窗关好才去公司。

到公司时,看了一下排班,又跟在值班室打牌的几个人把一些任务做了一下安排,他才回他那间小办公室。

上几个月自把同行的恶意排挤事件解决後,鲁小森这两个月都很忙,多接了一些短程的业务,来来回回的很折腾人,连这间办公室一共呆了也不过半来个小时。

这把班调了过来,能在家的时间也多了点,鲁小森也就觉得上两个月的忙也挺值得的。

进了办公室看了一下书,财务正好回公司了,鲁小森又过去跟他对帐,对到晚上十二点,看时间不早了才决定回去。

回去时想著宁滔在睡觉,也没打电话。

回到家,发现卧室里没人,他原地踹翻了房间里的椅子,吸了口气恢复了平静才打电话问人在哪。

那边说是在酒吧。

鲁小森又是愤怒又是哭笑不得,开车去接人的半途,突然窗户外头的一阵冷风吹来,让脑子刹那清醒得在那刻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一年,他们都还很年轻,宁滔还只是十四岁。

他在夜背著宁滔回家,对宁滔郑重承诺,说以後让他过好日子,不让人欺负。

可这麽久都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做到。

他的愤怒,从来都不是针对宁滔,而是对自己无能的生气。

宋杰宁咖啡喝到一半,唐岭来了电话,说他要回美国的公司忙两个月,新来的老总过几天到位,今晚就大家一起吃个饭。

又要新换老总,宋杰宁对这事有些讶异,前面那个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怎麽又要换人了?唐岭这回来是整顿公司的吗?

不过公司里的派系斗争他也一直不知道太多,反正他也不正常上班,只是这唐岭叫他过去跟新老总吃饭,可能有什麽别的意思,宋杰宁拒绝不得,於是答应了下来。

“晚上有事?”贺卫韬踩了刹车,停在了一辆等红灯的车後。

“嗯,老板请吃饭。”宋杰宁揉了揉胃,吁了口气说。

“胃疼?”贺卫韬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

“有一点。”

“咖啡别喝了。”贺卫韬过来要拿杯子。

“算了,就一点点了。”宋杰宁喝咖啡喝习惯了,不喝提不起精神,他闪过贺卫韬的手,并不听劝。

他一口喝完,回头见贺卫韬的脸色并不好,顿了顿,说:“习惯了……”

车子这时往前动了,贺卫韬开著车,瞥了他一眼,没说什麽。

但那刻宋杰宁很清晰地听到了一声轻叹声。

宋杰宁跟贺卫韬到的时候,雷鹏家的所有人都停止了谈话几秒锺,随後,在一片好奇的眼光中,宋杰宁被介绍给了很多人。

雷鹏跟贺卫韬算是一起长大的,连娶的媳妇也跟贺卫韬有点远亲关系,而在这些人当中,宋杰宁早就声名远播,都知道是贺卫韬那个喜欢却一直都没追到过手的人,如今被贺卫韬真追到了手,真人还真的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当然免不了好奇。

宋杰宁倒也不跟平时别人言语中的那样冷淡,笑容很真诚迷人,举止进退也得宜,加上外表,俘虏了一众容易被外表欺瞒的小辈们。

而女客们早就被宋杰宁的笑容给迷住了,加上宋杰宁一进来时,扶住了一个踩著高跟鞋差点跄倒的女士,恰当地把人扶好还给了个笑轻声地问了声情况後,宋杰宁片刻就成了妇女之友。

要说长得好的就是容易讨人喜欢,宋杰宁在满足了贺卫韬亲友们的好奇心之余也适当地舒展了一下他绅士有教养的风度,让人从表相看起来,认为这麽个人,确实有挑剔的资本。

众人都对宋杰宁好奇,贺卫韬依旧好脾气地在旁笑看著他们,雷鹏把他拉开时,见宋杰宁没看他,也就跟雷鹏走到了一边。

“没那麽傲啊,”雷鹏给贺卫韬递烟,说著他的印象,“人还挺好相的吧?”

他说著又看了看微笑著跟周围人打招呼,对小孩子笑容也很温和的宋杰宁。

吃够了宋杰宁脾气苦的贺卫韬苦笑,吸了口烟才说:“还成,他一直就那样……”

“哪样啊?”雷鹏却不满了,“我看著还成,人长得不错,还有个好事业,挑剔点是应该的,你不是说他从不在外面乱来吗?人品还不错。我跟你说,我今个儿一瞅还觉得他人挺不错的,卫韬,你既然喜欢人家那就好好抓紧,反正你也不能跟女人好,现在追到这麽一个人,赶紧把该确定的关系确定一下,回头带他见你妈去,等到别人都认同你们在一起了,他就算想分手也没那麽容易。”

贺卫韬被雷鹏算计般的话惹得轻笑了一声,摇摇头,“没那麽简单……”

惑情26

26

宋杰宁吃完中饭就走了,没有久留。

陈天华午饭时打了电话过来,让他过去他那一趟。

贺卫韬没走,小寿星非要他留在那,吵著闹著不许他走,倒是先前讨她喜欢的宋杰宁说要走的时候也就依依不舍了那麽几十秒。

走时贺卫韬说送宋杰宁,宋杰宁摇了头,说坐出租车即可。

陈天华他要搬家,他姐给买了个房子,不让他住租住的公寓了。

而且那房子离她家近,半小时车程,她是打算把陈天华放眼皮子底下管了,陈天华没办法,只管从命。

要说他以前也不是这麽听话的人,但时间过去了那麽久,已经教会了他该珍惜哪些人,於是也就变得稍微温驯了点。

宋杰宁到的时候,陈天华的新男友也在,面目很清秀,声音很温柔的一个人。

“全云飞,这,宋杰宁……”陈天华给他们做完介绍就去接电话去了,扔了他们彼此微笑。

全云飞确实是没在圈子里打滚过的,看也看得出来,气质也很淳厚,难得的,陈天华这的眼光这麽好。

宋杰宁要去书房给陈天华这废柴去把书打包好,让全云飞跟在身後,告诉他流程,新家里的书就靠他摆放了。

反正靠陈天华是靠不住的,他这人没耐性会把书按类规类。

“我去拿点水。”宋杰宁把半边书柜的书整理好,放下箱,这时一直很安静的全云飞微笑著说著时就走了出去。

回来时,身後还跟著陈天华,接著站在椅子上在书柜上层拿书的宋杰宁手中的书,乖乖的按宋杰宁所说的把书放入其中一个箱子。

宋杰宁笑,下来接过全云飞手中的水,指使陈天华上去拿书。

陈天华不禁抱怨,满脸不高兴:“我叫你过来是帮我忙的,为什麽现在要让我做?”

宋杰宁挑嘴笑,笑容里带著点邪气。

陈天华一看,怕宋杰宁踢他屁股,连忙大吼一声,“成了,老子自己拿。”

说著就上椅了,宋杰宁笑著偶头,看到全云飞微笑地看著陈天华,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宋杰宁心思一动,觉得这人怕比陈天华所说的要更喜欢他。

也不知道,这俩人,能不能修成正果。

从陈天华住赶到饭店,宋杰宁因为堵车迟到了半会,到的时候,发现刚给他电话问他情况的唐岭在饭店门口等他。

晚上下了点下雨,气温陡降了好几度,见宋杰宁身上就一件白衬衫加一件西装外套,脸色微有点白,唐岭拉著宋杰宁先去了洗手间,把出来时身上加的那件薄毛衣脱了下来让宋杰宁穿。

他做得熟练自如,宋杰宁又不是那麽矫情的人,无奈地穿上了。

他这学长,天生的老大,照顾人成性,就算不是他,是他哪个想照顾的弟弟或者妹妹,他都会照顾有加,体贴入微。

就像他在国外多年,公司里他的事,每年他都要过问一道,不让头上的管理层来麻烦他,真正地做到了润微细无声的细致。

宋杰宁不再爱他,不会再有想法,但对於他习惯性的照顾,却还是无法拒绝。

多年的情谊,不是因为没有了情爱就可以拒绝的。

穿著毛衣进了包厢,里面有个倜傥的中年男人,年纪起来比宋杰宁要年长十岁左右,看外表是挺有风度的一个人。

坐下就吃饭,唐岭在跟那个人讲宋杰宁的工作流程,讲得差不多了就回头跟宋杰宁说:“马总上阵要有一阵时间的动作清理内部,你这段时间就别接活了,等歇停了再回来。”

“嗯。”宋杰宁点头,唐岭照顾他口胃,点的大部份菜都是他爱吃的,中午没怎麽吃的他现在正埋头大吃,身边两人的说话他也没怎麽仔细听。

马总在旁边笑,对唐岭开玩笑地说:“他还真不管事啊?”

“真不管。”唐岭挺无奈,“我也不敢勉强他,要不得摆脸色给我看。”

宋杰宁这句话倒是听著了,扬了下眉,默不作声。

“老马,你以後就跟我一样,也就随他吧,他要是想接活,能让他接的就让他接,他要是不想也别叫他来公司,他要是不高兴了,电话都不接我的。”

“我哪有?”就算是学长,宋杰宁也觉得不能污蔑他太多。

“怎麽没有?”唐岭回头对他微笑,“前几年叫你去公司帮我管一个月事,你直接连电话也不接,叫人去你家里找,家里也没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跟你说了那时我要去旅行。”宋杰宁有点烦地说。

“是,是,旅行……”唐岭也不跟他争,把他前面擦脏的纸巾拿开,拿了张新的放他手边,回过头跟马总说:“他就这臭脾气,公司开到现在都十多年了,他跟我开的公司,弄到现在跟个编外人员一样,谁也管不得他,他也不想管谁,你啊,以後按著他脾气走就是。”

“成,我知道。”马总很爽快,只是带笑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揶揄,不知是调侃唐岭过於的护短,还是宋杰宁表现出来的微带有点无奈的无所谓。

谈了半会事,宋杰宁吃了个肚皮朝天。

知道他没开车来,唐岭要送。

宋杰宁吃饱了更没力气跟他争,就上了他的车。

可能要走,唐岭有些阴郁,在车上有些不放心宋杰宁地说,“年纪大了,要注意点天气,不管不顾的很容易感冒。”

“知道了。”宋杰宁看他,也意思性地回过去关心一下,“你也别太忙了,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

说著,皱了眉,想了想,又把挺想说的话说出了口,“该找人的时候就找人,别顾忌太多,累不累啊你。”

唐岭笑,看著他就跟看小孩似的,就算宋杰宁从来都不像个小孩,“我的事我会理好,我知道你有伴了,我也不会再要求你跟我在一起,只是我的电话你要接,就算我们不在一起,你也是我要照顾的人。”

宋杰宁以前跟他好过,创业时,是他这学弟一步一步陪他走过来的,他压力大发脾气也好,低落也罢,都是宋杰宁咬著牙一声都不吭地陪著他,後来碍於家庭原因一定要结婚,这人也不纠缠,更是因为知道他父亲有妻子那边的人不喜欢他在公司,他连公司都不进,只有接活的时候才出现。

唐岭有时也弄不清楚,如果不是当初因为他的原因宋杰宁不能在公司有什麽职位,他是不是真如他现在一样是真不喜欢受公司管制?也许在公司里说不定他会比现更意气风发一点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三天晒网,两天打鱼地瞎忙和著……

有时候唐岭也想,如果不是当初要工作挣钱养自己,这傻子甚至可能连公司都不会呆,彻底成全他吧。

想来想去,不管如何,唐岭都知道自己是亏欠他这学弟的,如果不能在下半辈子亲自照顾他,只好在事业上,真让他保持他现在喜欢的那个状态。

唐岭有些郁郁寡欢,宋杰宁不用看也听得出来,不知怎麽地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转过脸对他学长温声地说:“我不是一直接麽?只是你别那麽噜嗦,也别给我太多东西,你知道你不欠我什麽,以前我做的是我真心想那麽做。”

当年唐岭他妈病了,要求唐岭结婚,而他已经是知道生存比爱情要重要得很多的成年人了,自然不可能要求唐岭去气死他妈和他在一起,所以他做了当时对两个人来说都最好的选择,只有唐岭一直有愧於他,总是想著在物质上弥补他。

久了,宋杰宁连他电话也爱接不接的。

他是真不喜欢那种感觉。

断了就断了,前路还很远,应该彼此好好过才是正途。

说著说著气氛就又有点僵,唐岭叹气,摇摇头,不再跟宋杰宁争。

他这学弟,骨子里那根倔骨头,一直都没变。

到了门口,下车时唐岭还在背後叮嘱,“煮碗姜汤喝,加点红糖,听到没有?”

宋杰宁摆摆手,头也不回让他走。

他刚走到他所住的大楼前,门口站了一人。

──又被堵住了,只是换了个人。

贺卫韬站那,夜有些,灯光有点暗,看不太清他的脸,宋杰宁眯了眯眼才看清,走过去开了大门,对身边的人说:“等很久了?”

“没有。”

“怎麽不打我电话?”

“呃……”走到了电梯,电梯没到,贺卫韬要说的话含了半截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眼睛盯著宋杰宁西装外套里面的那件浅色薄毛衣。

毛衣有些大,还带著一股暗沈,带有点檀香味的香味,闻得出来那是男士古龙水。

那从来都不是宋杰宁的品味。

宋杰宁就著他的视线看过去,想解释是谁给的,但一说觉得更乱,於是就闭了嘴。

见他不说,贺卫韬脸色更难看了起来,进了电梯後,按了所在楼层的键,垂下了头颅。

他高大的身影映在墙壁上的投影,连带的都有种说不出难过的气息起来。

宋杰宁无法当做视而不见,出了电梯时,长吁了一口气,见贺卫韬一直跟著他,摇摇头就开了自家的门。

一进门,发现贺卫韬还在看他身上的毛衣,连掩饰都没有,光明正大地不断地看。

宋杰宁扔了钥匙就解自己的外套,把毛衣脱了,说:“老板给的,晚上冷,他脱下来让我穿。”

说著就走进卧室,边走边说:“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他向来照顾我。”

说完就当解释完毕,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发现自己在口袋里的手机躺桌子上。

拿起来一看,有唐岭发过来的短信。

但没有看过。

贺卫韬坐椅子上,征征地看著手机,高大的身躯沈在椅子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傻。

宋杰宁拿起手机他也没转动下脑袋,像在生他自己的闷气。

唐岭发短信过来是问他有没有煮姜汤,宋杰宁微有点无奈地无声在喉咙里叹口气,坐在了贺卫韬身边的另一张椅子上,接著手机打字边说:“给我去煮点姜汤,好像快有点感冒了。”

说著时,回了条“他会帮我做的”短信,把手机扔到桌上,转过头,看著贺卫韬,等待他的动作。

“你老板喜欢你?”贺卫韬问得有点傻,神情有些不高兴,更多的是压抑。

“喜欢我的人很多……”宋杰宁没正面回答,只是提醒贺卫韬,不管他老板喜不喜欢他,外面想爬上他床的人也多得是。

要是连这种醋都要吃,从一开始,贺卫韬就不应该跟他在一起。

两人相,哪可能顺风顺水。

尤其是两个成年人,或多或少身上都带点以前经历的影响,谈单纯太可笑,可要往复杂里折腾,也是条死路。

真要走下去,一个人的诚意是不够的,但两个人同时都要有才成。

宋杰宁知道这个道理,不再抗拒贺卫韬後,也尽量地把自己放在贺卫韬面前坦陈。

但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听到贺卫韬跟一个也来吃饭的老头打招呼喊“舅舅”,并介绍他是他朋友,很明显不是普通的朋友的口气後,脸僵了僵。

前几天是见了朋友,现在是见著亲戚了?

他们已经到了那个份上吗?

宋杰宁很快地扫了贺卫韬一眼,只是在面对长辈时,自动带上了那张笑脸,表现得很有教养。

那位“舅舅大人”是过来吃饭,遇到外甥过来打声招呼,顺便见见传说中那位让外甥定下来的风流人物。

一见,确实不错,挺淡然地走了。

贺家在贺卫韬是GAY很多年前就有过GAY了,对同性恋的那点抗拒早就在年月中折腾得没了,贺家家族里的人,他们现在操心的是一直没定下来的贺卫韬什麽时候能找个人定下来,毕竟年纪大了,再大点就不好找了。

他们连打算过继给贺卫韬的养子都定好了,这家里的另一个主人,也该好好定下来了不是?

宋杰宁一直不问贺卫韬有关於他家里的事,他也没想过要去关心一下,所以不太知道贺卫韬家里的情况,当看到那个老人家点点头很是淡定地离开後,好一会都无语得很。

他的经验里头,没有哪见到对方家里的人时,能这般风平浪静过,一旦遇到,倒有点啼笑皆非的无语感。

当然,心情难免有点轻松,比起面对这些号人物时的警惕感,知道对方释完出来的“我才不管你们是男的,我就是来看看他找的是个什麽人”这种很自然正常的意味时,心下也不是没触动的。

总归是要比前面的经历要好很多。

老舅走後,贺卫韬见宋杰宁淡笑著,没什麽不悦,他也笑了笑,说:“没想到他来这边吃饭,他生意和家都在城北那边,很少来我们这边吃饭。”

“哦,”宋杰宁顿了顿,接过话说:“做什麽生意的?”

“建材,在城北有家建材市场,叫九鑫。”

九鑫宋杰灯是知道的,是本城挺有名的一家建材市场,宋杰宁搞建筑的,因工作的原因宋杰宁没少跑过那里,没想到那老头是九鑫的老板。

“我有一个表哥,两个表弟都在帮著我这老舅打理,他现在很少出面了,偶尔出来走动走动,没想到今天走到东面来了。”贺卫韬给宋杰宁夹了一筷子菜,闲聊著说。

“嗯,周晓福是你一个表哥?”宋杰宁说了他去时常见到的店面经理。

“是。”贺卫韬笑,“你常去那边吧?见过他?”

宋杰宁点头。

“他是我表哥,成家很多年了,我妈最喜欢他家的那对三胞胎,鬼灵精怪得很。”

“三胞胎?”

“是,三胞胎,我老舅家有那个基因,以前家里就有人生过三胞胎,我外公生下来就是三胞胎中的一个,可惜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没遗传到那个基因。”

“你家就你一个?”话绕到了这份上,宋杰宁躲不过,干脆问了。

“是,就一个,不过我爸他们倒是六兄弟,我爸是老小,他头上的兄弟生的都是儿子,生多少都是,生到我,见也是儿子,我爸妈就不想生了,家族里男的太多了,怕再生一个也是男的,干脆断了再生一个的念头。”贺卫韬笑著说。

“嗯。”宋杰宁点头,抬起酒杯喝了口酒。

“我家里人都知道我的事,”贺卫韬挺平和地看著宋杰宁说,话到这份上了他接下来的话也说得很是自然,“我家三伯就是GAY,他现在六十三岁了,以前跟他的伴侣一直生活在国外,不过因为年龄大了去年他们就回来了,现在就住我们乡下,我们家现在一整个大家都住在一块,都是分了家的,但住的地方隔得近,彼此间也不算分得太开,我爸妈他们和我几个伯伯是种菜的,我那超市里的菜卖的就是他们农场里供的货。”

“挺好的。”宋杰宁点头,笑了笑,又抬起杯子喝了口酒,一口觉得不够,又喝了一口。

“你哪天要是有时间,我们去我家坐坐,去住几天也挺好,乡下空气要比城里好一些,开车去的话,三个小时左右也就到了,家里也养了几亩鱼塘,你也可以过去钓钓鱼。”贺卫韬不慌不忙地说著,有些粗犷的脸上一直都是那沈稳不动的神情,很自然地拿过一边的酒瓶给他重新倒酒。

“好,有时间就去。”宋杰宁笑容又快要僵了,话到这份上,不能不答应,但见家长之类的事情,对他来说,确实太快了。

而且,他压根就没想过要见人家长。

家长之类的这些人对他来说,都是压制他人生,又无法摆脱的桎梏,他真不想主动去自找没趣。

惑情27

27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还是挺多,尤其宋杰宁呆在家没出外的这阵,一个星期有五天的晚上是一起过的。

宋杰宁觉得多,但贺卫韬和他只是在家,这人也只是偶尔跟他闲谈,并不打扰他看书或者画图,他也觉得有人给他做饭吃挺舒适,所以他也没刻意回避。

过了几天,贺卫韬下班回来,问:“这星期去我家住几天?”

他现在就住在贺卫韬家,所以宋杰宁顿了几秒才回应过来:“你爸妈家?”

贺卫韬点头,对宋杰宁笑笑,提著双手上的菜往厨房走。

坐在沙发上的宋杰宁重新把视线拉回,过了几秒,有点烦躁地把书放到了一边。

去还是不去?

他真觉得有压力。

贺卫韬并不是那种外貌出色的人,但甚在为人脾气好又可靠,世又滴水不漏,在圈子里就算是他追逐过宋杰宁好多年,但也没人觉得他的举动疯狂,只是觉得宋杰宁过於有吸引力罢了。

有几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後,也并不觉得贺卫韬配不上宋杰宁,要说不相符,顶多就是外表上差距太大,而像贺卫韬的这样的好人可遇不可求,严格说来,宋杰宁并不吃亏。

这世道,痴情又能一起安心过日子的人能找出几个?

有人这麽想,宋杰宁其实现在也是这麽想的。

他想好好过日子,家里有个不讨厌的人,回家有口热饭吃,床上有个固定的人做爱。

爱不爱的,他不管那麽多了。

所以,就算有压力,他在想了想之後,还是答应了贺卫韬。

他不是个玩弄别人的人,既然想长久,那麽按贺卫韬的意思去见见人,也是必然要做到的。

他们开的是贺卫韬的车回去,一辆德国产的大型SUV,走的那天先去超市仓库装了不少东西。

宋杰宁也被贺卫韬介绍给了那天见到了他的员工。

打招呼时,宋杰宁按平常见人那样跟人打交道,让人觉得他是贺卫韬的好友。

贺卫韬是GAY,其实也没多少人知道,除了几个好友之外,不过他从没交过女朋友,员工之间也有点关於此的小道消息,他也并不主动去否认。

但宋杰宁跟他出现,倒真没人想到他们是一对身上去。

如果贺卫韬带个当下所流行的那种偏中性的人来,可能还能往那个方向被说道说道。

但宋杰宁无论长相还是穿戴,都不能让人想到那方面去,只是让他们觉得这是老板中个事业有成的朋友。

他们走後,仓库办公室的人纷纷交流了下这是老板哪方的朋友的八卦後,也没再多聊什麽。

但当车开到了乡下,明显是宋杰宁家的农场时,从刚进大门时,一个戴著斗笠的老农走到他们车前跟贺卫韬打招呼开始,所有人看向宋杰宁的眼光那是保守著带著热切,就算宋宁灯不想承认,但也很明白地意识到他是被人当新媳妇看了。

那个老农是贺卫韬的大伯,明显有准备,说了几句话後在他们走的时候塞了宋杰宁一个红包。

一路上,又见了好几个人,宋杰宁收了好几个看来是有所准备的长辈的红包。

而他从头至屋都坐在车上!

车进了农场只走到一半,宋杰宁就震惊了。

板著脸坐在副驾那,等待著可能又要见到一个人时再露出笑脸。

果不其然,他板脸没几十秒,车又停下了,刚好停在了一个站在那明显等著他们的妇人身边。

这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普通妇人手上拿著农村里那种装菜装鸡蛋之类东西的竹篮,凑到车窗前,还没开口说话,贺卫韬就先开了口,“妈,你怎麽在这?”

“我去摘苋菜,等会炒新鲜的给你们吃。”贺母看著儿子笑了一下之後眼睛却看向了宋杰宁。

“伯母,”宋杰宁也微笑,把内心的心惊肉跳掩饰好,“您好。”

“小宋是吧?”贺母看到宋杰宁眼睛也笑,笑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和蔼,“欢迎你来啊,你快跟大韬进屋,他爸在家里给你们准备吃的。”

很明显的善意,宋杰宁在那刻接收到了,笑容也就带了点真心,“谢谢伯母。”

“妈,你上来不?”贺卫韬看了看宋杰宁,笑著问他妈。

“不了,我还要去前边的菜园子摘点瓣瓣菜,你们先回去。”贺母眉开笑眼地看著儿子,三十好几的儿子总算是带人回来了,止不住喜,伸出手忍不住地揉了把儿子的头发。

“妈……”贺卫韬无奈,看著他妈收回手,朝他们挥了一下,“走吧走吧,赶紧的,你爸等著你们呢。”

说著她转身走了,贺卫韬开车前进,又是没开多久,车就在一个很高的男人面前停下。

停下仔细一看,是个有著白头发,脸孔明显欧洲式的老绅士。

“安西尔……”贺卫韬停下车,跟人打招呼。

“大韬……”洋人老绅士用很纯正的中文跟他说话,“我跟你三伯等会要去你家吃饭,你能先把我们要给你们的酒先带过去吗?”

“当然。”

洋人老绅士点头,在宋杰宁以为他要跟他说话的时候,这位老先生却用非常快的速度转过头对著他背後的房子大吼:“老头子,快把东西拿出来,你磨磨蹭蹭干什麽。”

宋杰宁被这突兀的场景给骇了一下,刚强制自己反应过来,那长相还颇有点尊贵的老绅士又恢复了常态,还伸出手进了窗户,微笑地说,“很高兴能见到你。”

宋杰宁不得不伸出去手过去回握。

握完,还没等他们客套,一个明显不高的,黑头发黑眼睛,笑眯眯的,明显好脾气的老头子提著个篮子跌跌撞撞地从房子里跑出来了。

“怎麽这麽慢?”他到的时候,明显比他高一个头的老洋鬼子还挺不高兴,嘴里抱怨著,但却把篮子接过拿到手上,看也不看地拉开车门,把篮子放进了车後座,也不顾他身边的东方老头子眼巴巴地看著宋杰宁,等待著他侄子给他介绍新人,就对他们挥手说“等会见。”

贺卫韬笑著开车,对著他家三伯喊:“等会给你们正式介绍。”

这时刚有点垮下脸的东方老头子又重新笑眯眯了起来。

贺卫韬开著车,看了眼後面的篮子里的近十瓶酒,侧过头对宋杰宁解说:“这些酒是我三伯的伴,就是安西尔从法国空运过来的,费了好大的力气,他喜欢平时跟我三伯喝几杯,但三伯喜欢把它们送我们,所以我三伯一送,他就很不高兴,但又拗不过我三伯,所以就喜欢装没看见,这我三伯送这麽多,他肯定肉疼得很。”

宋杰宁听了挑眉,忍不住笑著说:“舍不得,所以眼不见为净?”

贺卫韬闷笑点头,後视镜里,两老头站那不知道在争辩什麽,安其西正在跳脚。

年纪越大,安其西越跟他三伯吵闹得很,贺卫韬还听他三伯当著小辈们的面抱怨过,说安其西以前是个真正的绅士,温柔大方又体贴,所以他才会喜欢他,为他留在国外跟他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越老越像个小孩一样,甚至比小孩还要无理取闹。

当时贺卫韬听了,就觉得自己要是能跟那个自己喜欢的人到老该有多好,就算那个人越老越任性也无妨,吵吵闹闹的也挺好,无论怎样都可以,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就好。

总算到了贺卫韬家,一幢两层楼高的红砖小楼房,外面有篱笆围著,院子里有菜地,爬腾树爬满了外墙侧墙,正面除了正门,两边有一块地方有凌空的架,开得正W的朵在半空中绽放著。

不得不说,房子很漂亮,跟宋杰宁以为的那种普通的农家房子有很大的区别,这种房子明显很别出心裁不说,也生趣盎然得紧。

一路来,这样类似的房子见了六七幢,看得出来,这聚集在一块居住的贺家家族的品味是相当不错的,也不知道找谁设计的房子,这种房子座落在农场里,有种干脆利落,朴实无华但又充满著勃勃生机的田园景色之感。

他们的车刚在路边停下,院子一个正在择菜的妇人站了起来,对著房子里就大喊:“老六,老六,大韬带人回来了。”

那声音,那气势,让刚抬脚下车的宋杰宁顿了顿。

贺卫韬已经下车,对著很明显下意识就板著脸的宋杰宁笑著说:“我二伯母,噪门有点大……”

说著笑著摸了摸鼻子,去车後面拿东西去了。

宋杰宁不得不下车,本来打算跟著去拿东西,哪想那年纪五十多岁的妇人喊完人,就小跑步地边拿身上的围兜擦著沾著水的手边跑了过来,一见她靠近,宋杰宁就又下意识地摆出笑脸,惹得跑了过来的二伯母也对他笑,满脸喜庆地说:“小宋是吧?我家大韬的朋友?你好你好,我是他二伯母,你跟著他叫我二伯母就好。”

“你好,二伯母,我叫宋杰宁……”宋杰宁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虽然事实上他觉得头都大了。

一路来所见到的人够让他震惊的了,他需要一点点时间来缓冲一下,而不是笑得脸都快要僵硬。

“二伯母,你快过来一下,这是我们给小超的礼物,他要的那个玩具车,东西有点大,还有一些零食,你打电话叫我哥过来拿一下。”贺卫韬在车後面喊,把二伯母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这边宋杰宁还没松口气,就见贺卫韬家的大门里跑出个人,一个很明显跟贺卫韬长得相像的高大朴实的老人走了过来。

一看就知道这是贺卫韬他爸。

宋杰宁也往前走了几步,等人在了面前,尽可能地真诚微笑,先一步伸出手,“伯父好,我是贺卫韬朋友,叫宋杰宁。”

那头发有点灰白的老人也迅速伸出了手,看了宋杰宁一眼之後脸上也全是笑容,“小宋是吧?我叫你小宋可以吧?路上辛苦了,你赶快进屋坐,喝口水?饿了没有?饭快好了,你先休息会我们就吃饭。”

“爸……”这时,手上提著东西的贺卫韬走了过来,无奈地对他一直摇晃著宋杰宁的手不放,脸上镇定,但行为激动的父亲说:“你帮我把东西先搬进去吧……”

“呃,好,好……”这时贺父才把手松开,对著宋杰宁又是一个热情的笑容,这才去车後帮他儿子搬东西。

宋杰宁也要过去,却被贺卫韬的身体架著往前走,“让我爸搬吧,我先带你进屋。”

惑情28

28

一进门就是一个大客厅,除去中央的桌子外,两面窗子旁边都有一套桌椅摆放著。

宋杰宁一进去,刚僵的脸又立马扬起了笑容,没办法,里面的人多得很,还有好几个小孩,他脚一进,就全都眼巴巴地看著他。

“四伯母,五伯母……”这时贺卫韬放了手中的东西连忙拉了宋杰宁到一边,给他介绍一堆看著他的女人,“这是堂嫂们,这个是文堂嫂,这个秀堂嫂,这是个宝嫂嫂……”

女人们看起来都很和善,脸上带笑,宋杰宁微笑一个一个叫著,不管内心有多无力,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做出来了。

刚介绍完这几个,一堆小孩就围了过来,贺卫韬在那喊,“都有给你带礼物,等会回家去你们妈妈那领,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五六个男孩训练有素齐口大喊,喊完又嘻嘻地笑闹了起来,叫著贺卫韬,“韬叔韬叔,你啥时候空,陪我们去溪里逮鱼。”

他们七嘴八舌地邀请著贺卫韬,眼睛都好奇地看著盯盯宋杰宁,边又朝他们韬叔挤眉弄眼。

“胡闹什麽,还不自己玩去,别来打扰大人。”这时候年长的四伯母吼了一噪子,抬手作势要打他们,一群男孩一哄而散,只余了一个小小男孩站在那,咬著自己的手指看著宋杰宁。

小小男孩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眼睛黑白分明得很,非常漂亮。

宋杰宁被他这麽看著,心蓦地一下子软乎乎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蹲下身体,笑著问他:“要了糖才去玩吗?”

小小男孩看了贺卫韬一眼,得了贺卫韬一个带笑的眼神後,怯生生地伸出了还沾著他口的手指戳了戳宋杰宁脸,戳了一下,见宋杰宁还在笑,然後他又戳了一下。

戳完,见宋杰宁还在笑,害羞地笑了,在宋杰宁也情不自禁地跟著他笑,要逗他时,扭过小屁股,跑了!

宋杰宁眼睛一瞪,不明白刚还好好的,这小屁孩怎麽就跑了。

不过他也没来得及多想什麽,因为听到了四周有不少的闷笑声。

他站起来,一看,发现这时已经回到了屋内的贺卫韬的父亲正两手提著东西笑眯眯地看著他。

看向贺卫韬,也发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看著他笑。

宋杰宁莫名其妙得很,不知道自己有做错了什麽。

刚要眼神问了一下,贺父笑著开了口:“大韬带小宋去休息会,东西我们来弄,等会叫你们吃饭。”

贺卫韬笑著应了声,又跟他那票亲戚们说了几句,在身後的人的笑闹中就带著宋杰宁往二楼走。

走到二楼,宋杰宁正要开始,临面又走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时贺卫韬迎面叫道:“超哥……”

“回来了?”那男的也笑了,朴实的脸上的笑容很真切。

“是,超哥,这是宋杰宁,我朋友。”贺卫韬介绍著,“杰宁,我五堂哥,贺超。”

“你好。”

“你好。”

相互握完手,宋杰宁看著他们寒暄了几句,没多会,人就下了楼,贺卫韬带他拐了个弯,来到了一间有张大床,有个书柜,铺著木地板,家居也相对较古朴的房间。

不用想也知道是贺卫韬的卧室。

宋杰宁看著贺卫韬放下行李,正要开口,贺卫韬回过身看向已经说话,“抱歉,刚才那个小孩,是我七堂哥的小孩,他……以後是要过继给我的。”

宋杰宁听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呆了半会,才问:“那小孩也知道?”

“知道。”贺卫韬点头,“跟他说过,他觉得也可以。”

“他几岁?”

“四岁?”

“四岁?他觉得他可以?”宋杰宁不想显得过份,但还是免不了饥笑出声。

“他觉得他以後要是多两个或者一个疼他的爸爸,这事情他能接受,”贺卫韬平静地看著他,“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就算他不是我孩子,我也是他叔叔,他回家他照样有父母疼。”

宋杰宁听了沈默了下来,过了几秒,转身去了浴室。

不管怎样,他还是觉得一切都荒谬极了。

很显然,贺卫韬带他来是要借别人的口告诉他,他想跟他天长地久。

天长地久?

宋杰宁觉得,这麽个神话,不可能属於他。

他要不了这麽好的东西。

他也没有那麽个运气。

贺卫韬现在贪图的,不过是他的长相和历久以来没得到的执念,等时间长了,他会觉得他也不过如此。

他是打算好好跟贺卫韬相,但没打算把一切都压上。

他不是那麽孤注一掷的人,也不会撒谎告诉贺卫韬他有。

他活了这麽长的时间,离开家後的每一天,差不多每步都是流著血过来的,事实告诉他,这天底下,没那麽便宜又长久的事。

人与人,不管谁与谁,这世道,总会有一人要辜负另一人的。

就算哪天不是他贺卫韬,也会是他宋杰宁。

爱情从来都不是能量等恒的东西,不是你给了多少,对方就能给多少的事情。

宋杰宁一转过身,贺卫韬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相近一年,追随近十年,他早就明白了宋杰宁是个什麽人。

但他不管怎样,还是放不了手,还是对初见这人时,这人蹲在地上,抱著头痛哭失声的模样记忆犹新,仿佛好像还是发生在昨天,那个少年伤心得似乎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无所有。

贺卫韬当时就在想,别人给不了他的,我都给他。

可惜,这人不要,他追逐了那麽多年还是近不了他的身。

现在他说要给,这人却还是不信。

贺卫韬有些心酸,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宋杰宁。

岁月在他插不了手的境地里,早把宋杰宁磨得心灰意冷了。

他想把他的心捂热,看来,一时半会,还是不行。

贺卫韬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可看到宋杰宁的抗拒,还是免不了心下黯然。

他是多喜欢眼前这人啊,不是为的他长什麽样,而是在很多年前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动了,从此再也收回不了。

惑情29

29

宋杰宁冲澡的时候,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脑袋空白,不去多想。

他只冲了几分锺就出来了。

这是别人家,他知道分寸。

他出来时,穿的还是先前那套衣服,衣服并不脏。

镜子里,他看来还不错。

贺卫韬这时已不在卧室,宋杰宁走到门口,看到贺卫韬在楼上对著楼下说话。

平凡,但沈稳的男人笑著跟楼下的人不知在说著什麽,在门内,隔著点距离的宋杰宁听不太清,但能看到他侧脸上的笑容。

就跟他的人一样,也跟他的家庭一样,沈稳,又可靠。

那是宋杰宁从来都不敢希翼所能拥有的气息,与,家庭。

没有就是没有,再想拥有,都只是奢望。

他已经到了不再过份去要求太多的年纪了。

“饭已经准备好了,下去吧。”贺卫韬转身见到宋杰宁,笑容温和,像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

宋杰宁点头,在下楼时,突然说:“对不起。”

他刚才不该对贺卫韬那麽恶劣,怎麽说都不应该,就算他们现在是情人也亦如此。

“没事。”贺卫韬笑出声,转过脸对著宋杰宁笑著说,“真没事,你脾气我知道,我以前喜欢你的时候,你不理我都过来了,何况现在?”

宋杰宁听了沈默了下来,也没有因为听到表白有多激动。

这半天下来,他受的震惊够多的了,不差这一。

很大的客厅已经坐满了人,热闹得让人以为……这家子有什麽喜事。

“没事,我们家平时一起吃饭也有这麽多人,只是凑个热闹。”楼梯间贺卫韬轻声在宋杰宁耳边说著,完了就加快了脚步先下楼,微笑著跟刚才没打过招呼的人谈话起来。

也没拉著宋杰宁过去介绍,只是在别人主动问起时,介绍了一下。

没几分锺,宋杰宁又认识了一大票贺家的亲戚,头昏脑胀著,根本记不清这是哪个堂哥,或者哪个堂婶。

“三伯,这是宋杰宁。”介绍到一个笑眯眯的老头子时,宋杰宁总算知道这是谁了。

刚才给他们带酒过来的那对。

贺三伯看到他,连连笑著点头,“你好,你叫我三伯就好。”

“三伯。”宋杰宁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跟人握了一下。

这时三伯那个银发外国老头子不甘寂寞了,伸手扯了扯黑发老头子的头发,居然撇嘴问:“那他应该叫我什麽?”

“不知道,叫外国人吧,叫外国佬也可以。”贺三伯笑眯眯地把自己的头发从魔爪里拯救了出来,跟他老伴斗嘴。

“你这恶毒的老东西。”安西尔轻轻地拍打了一下贺三伯,转脸却又微笑著对宋杰宁说:“你跟大韬一样叫我安西尔就好。”

说完,就又过去找他家老头子的茬去了,见他们还在斗著嘴,贺卫韬笑著拉著宋杰宁往边上走。

人见到差不多,贺卫韬拉了宋杰宁到了厨房。

贺家厨房很大,能容纳十来个人,长长的案桌上摆放了不少已经弄好的菜,一见他们进去,正在掌厨的贺父连连说:“快去坐下,可以开饭了。”

“妈,”贺卫韬朝他爸笑著点了下头,对著和蔼看著他们的,现在正在洗水果的贺母说:“你也别忙了,去厅里安排菜上桌吧。”

“这就去,这就去,”贺母利落地把手中刚摘来洗净的苹果甩了甩,又用白布擦了擦,拿刀很快地切了八瓣出来,拿出一小块送到宋杰宁面前,“尝尝,刚在果园子里摘的。”

宋杰宁接过,咬了一口,脆甜脆甜的。

“好吃吧?”贺母正在解身上的围裙,随和地问著宋杰宁。

“挺好吃的。”

“喜欢就好,”贺母微笑著,“回去的时候带一筐回去,一天吃两个,对身体好,大韬,你要记得搬车上。”

“知道了,妈。”贺卫韬笑,两母子长得不太像,但温暖的气质却是一模一样的。

宋杰宁突然放松了点下来,把最後一口苹果塞到嘴里,跟在了贺母身边去客厅了。

贺卫韬没去,说帮他爸端一下菜,等会就过来。

贺母带著宋杰宁往客厅里走,这时孩子们已经全都来了,一时之间大人们顾著管孩子也没多少人像刚才那样不断往宋杰宁看了,偶尔有个刚没见过的,也只是问两句,不会有多好奇。

这时妯娌们已经摆好了桌子,桌子上也上了酒和小菜,贺母带了宋杰宁到三伯那个小桌去坐,正好看到第一个塞给他红包的贺大伯也坐在那里。

“大伯。”宋杰宁不得不无奈承认,在昏了头的情况下,他已经不排斥主动叫贺家的人了。

真是收了人家的红包,这嘴也得短一下啊。

红包也不能让人白给了不是,虽然事後他肯定会还回去的。

这时贺母拍了拍宋杰宁的手臂,笑著说让他好好坐之後就忙她的去了。

贺大伯正在给他们老三儿剥桔子,这贺家大家的大家长自然有老大的样,见小辈来了连忙招呼著坐,嘴里还随和地跟他们家老三儿说:“小夥子长得真精神,比你年轻时候还好看。”

“嗯嗯。”贺家三伯嘴里吃著桔子,连连点头,很果断地承认事实。

那随和的气氛让宋杰宁跟著笑,在贺大伯“吃桔子”的指示下也拿了一个桔子在剥。

“哪有,三儿年轻时候也很好看,比谁都好看。”哪想,这时贺三伯的老伴不服气了,安西尔在一边一本正经地辩驳。

本来乐呵呵在吃贺大伯剥的桔子的贺三伯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回头看了看他家的老死洋鬼子,干脆把手里的半边桔子全塞进了他的嘴里,堵住了他的话,然後转头歉意地朝宋杰宁笑了笑,“别理他,他话很多的。”

宋杰宁笑出了声,没有说话,但被他们逗得心情轻松了不少。

贺大伯一直在旁边温和地淡笑著看著他们,眼睛一直随著他们的举动打转,这个看看那个看看,憨厚,满是皱纹的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慈爱。

这应该是个挺大度的老大哥,照顾一家大小的那种长者,宋杰宁瞥到,心里暗暗地想。

他想,贺卫韬确实是个有福气的人,能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就算长得平凡,他所拥有的,其实要比这除了一具还算好的臭皮囊之外什麽也没有的自己强多了去了。

而他爸妈,尤其是他爸,就算时至今日,也时常诅咒他出门被车撞死。

吃饭时,宋杰宁跟贺大伯,二伯,三伯还有贺父贺母这几个长者一桌,加上贺卫韬,安西尔,正好是八个人一桌。

贺母倒不经常坐在坐位上,拿著碗和铁勺围著一个小孩子在喂饭,一看那小孩,却是刚才戳他脸孔的那个小鬼。

那小小孩子一见宋杰宁看到他,还朝宋杰宁做了个鬼脸,然後一把冲到贺母的怀里,跟她不知在说著什麽悄悄话,逗得贺母呵呵笑个不停。

宋杰宁不小心看到怔忡了一下,转过头来,碗里有贺父送过来的一勺山药,“多吃点,自己夹菜吃,不要客气,大韬,给小宋夹点菜,别顾著自己。”

贺卫韬听了赶紧拿起筷子又帮宋杰宁夹了鱼肉过来挑刺。

宋杰宁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客气什麽,又听贺父笑著跟他说:“大韬不太会照顾人,你平时要多担待点,多教教他就会了。”

“他很会照顾人。”宋杰宁听了又愣了一下,贺卫韬不会照顾人?家里的卫生和厨房里的事都是他一手包办的,这样的人都不会照顾人那要怎样的人才会照顾人?闻言他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还是有些不足的,他有时候还是有些粗心。”贺父听了笑,但还是尽情地贬低著自家儿子,只是看向宋杰宁的眼睛又多了几丝柔和。

贺父只一个儿子,还是很宝贝的,贺卫韬又听话,於是贺父希望贺卫韬找的伴就跟贺卫韬三伯的伴一样,能陪他到老。

贺卫韬一直都是个好儿子,当年贺家夫妇一起出了车祸,一直在住院,不到十六岁的贺卫韬不但要念书,还要帮忙农活,还要一肩扛起照顾他们的生活,两年多的日子一句抱怨也没有过,每天都乐呵呵地学校,农田,医院地忙著。

後来他上了大学,说自己只喜欢男人的时候夫妇俩人也顾不得他喜欢的是什麽身份的人了,人生苦短,当父母的,能照顾自己孩子一天是一天,不能给孩子添堵,加上他们贺家三哥也是这样,不也过得好好的,於是每天都在希望自家儿子能找到一个好伴,而不是希望他能改变性向。

只是盼了一年又一年,儿子倒不滥交,但一个男朋友也没带回来过,这十来年过去了,贺家父母也著急得很,生怕孩子单身一辈子。

这不,总算带了一个回来了,小夥子长得俊,又礼貌,看样子又是个有学问的人,他们别提有多欢喜了!

越看宋杰宁,他们就越觉得满意,这时贺父见宋杰宁被刚冲他做鬼脸的小小拉著手不知要带他去哪里,见人走到了门边,贺父扭头对身边的老大哥和二哥轻声地商量:“要是小宋同意了,把小小送过去让他们照顾,三个人就是个家了。”

“是,也是。”长得跟贺大伯相似五六分的贺二伯连连点头,附和著说:“我看小小也挺喜欢这小年轻的。”

“先问问,要是他愿意,回头跟小小他爸妈说一声,让小小去城里住,到时候找找人,托个好幼儿园,还有,老六,房子的事你们打算怎麽办?他们的事可能不好办酒席,但自家人是要找个日子吃顿饭的,哥哥们办喜事的时候,大韬送的份子钱不少,上恒伟的婚房钱他都给垫了一半,手里也不宽裕,我们几家凑一下,送个房子给他吧。”贺大伯想得挺远的。

“不用,不用,这点钱他挣得出来的,我们也给他攒了不少,再说他有房子,用不著这些。”贺父连连摆手拒绝著。

“是,不用了,”这时贺五伯,也是贺卫韬的堂哥贺恒伟的老爸端著手中的酒杯过来了,“恒伟的奖金下来了,手头有钱,改天就让他还大韬钱,咱们照常给礼钱,他这麽多哥哥,哥哥们又都出息了,礼钱的数目不能少我们家老麽的。”

贺卫韬听了哭笑不得,叫了一声他家五伯。

“去,去,小小不知道带他去哪了,你赶紧找他去。”贺五伯不耐烦挥手叫贺卫韬走,同时把贺家四伯也叫了过来,一家几兄弟就商量起贺卫韬以後的事来了。

惑情3

3

宋杰宁被小孩一直牵著手到了一棵树底下,小孩儿一路含著另一手的大麽指不说话,偷偷地看宋杰宁。

等站定,小孩儿羞涩地笑了一下,惹得宋杰宁不禁蹲下,给出了他最温柔的笑容。

他长得很好看,加上那笑,已经打败了这小男生。

於是,小男生又伸出沾有口水的手指戳了戳他,有些小好奇地问:“你以後就是我的一个爸爸吗?”

一个爸爸?

宋杰宁无语,但又不能不回答他,问他:“你有很多爸爸吗?”

小孩儿听了偏头想了一下,然後一个一个数,“有我的爸爸,还是韬叔叔以後也要叫韬爸爸,六奶奶说,还要叫你小爸爸,这样加起来的话……”

他掰著手指数,数过来数过去,数不清了,叹息著说:“好多的爸爸……”

见他伸著一只小手掌,可爱清秀的脸上全是感叹,宋杰宁好笑了起来,捏了下他的小鼻子。

他神灵活现的,羞涩可爱,眉目之间还有点小淘气,这样的孩子,谁家能有,都是幸事……

只可惜了,他拥有不了……

“不喜欢有很多的爸爸吗?”宋杰宁干脆盘腿坐下,把外套脱下放到地上,让他坐在自己对面。

小男孩坐在衣服上,偏著头想了想,又羞涩地笑了,这他好像不敢说话,只是摇了下头,告诉人他没有不喜欢。

宋杰宁看著他小小的脸,莫名地喜欢,逗著他问:“你叫什麽名字?带我来这干什麽死我啊?”

“小小,叫小小……”小男生很认真地回答,抬头看著宋杰宁。

“小小。”

小小笑了,点了点头,爬到宋杰宁靠著的那棵大树後,宋杰宁在一旁看著,发现这棵树靠下面的位置有个天然的树洞,小小的小手伸到了里面,掏出了两颗棒棒糖。

一掏到手中,小男生得意地一笑,然後回过身来,举著一颗伸到宋杰宁面前,很大声地说:“请你吃棒棒糖……”

“啊?”宋杰宁有点小差愣。

“六奶奶说,你这样以後我很喜欢我的,小爸爸你要一定很喜欢我。”小小咬了咬嘴,先是说得很大声,但後面有点忐忑,看得出来,他其实很担心宋杰宁不喜欢他。

宋杰宁刹那心都软了,抱过他,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说,“我很喜欢你。”

小小眨著漂亮的眼睛看著他,在确认。

“很喜欢,你很可爱。”宋杰宁笑了,真心觉得这孩子真的很可爱。

“你也很可爱,我也喜欢你。”小小伸出小头颅,在他认为是小爸爸的人脸上小小的亲了一口,害羞地笑了。

爸爸妈妈跟他说,他以後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也是韬叔叔,以後要叫韬爸爸还有韬爸爸的夥伴小爸爸的儿子,会得到很多的疼爱,比哥哥的还要多,因为他以後会得到比哥哥更多的两个爸爸。

小小觉得这是很高兴的事,尤其韬叔叔那麽好,还会把他举高让他骑在高空中飞,以後让他当爸爸,他会比很多哥哥都要威风!

而且,现在看到小爸爸,他觉得很喜欢,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欢,他也喜欢小小,真是太好不过的事情了。

小小乐眯了眼,小小年纪的他不懂得什麽叫好看,却还是靠著直觉知道他是很喜欢眼前的这个小爸爸的。

贺卫韬站在他们身後不远的地方听著他们说著话,看著宋杰宁脸上的笑容,真挚得尤如初生的孩童那样漂亮。

这个人其实很好,有多好,恐怕他自己都不明白。

这麽多年了,一年一年地过去了,贺卫韬以为他等到四十来岁,什麽希望也没了,就陪著家人一起过,或者还能找到能凑合的人到老。

可现在,终於与这个他从年轻时就爱上了的人有了交集,不管多难,他都想走下去。

他也会让宋杰宁,无论被外界伤得有多,都会有他在身边。

以前的,他没立场,也没资格,更没有及时陪在身边,以後他的人生,他却会全都去负责。

他想许给宋杰宁的,是他的一生。

或许人间悲喜总是让人捉摸不定,但他爱这个千疮百孔男人的心,从一开始都是无比真切的。

所以只要宋杰宁给他一个位置,他就会一直在他身边呆下去。

不离开他,也不会,抛弃他,他也许过於平凡,但守著的他的那颗心,也跟他的人一样,平凡到只想有了一开始,就想走到结束。

他不会放手的,不管宋杰宁的逃离有多少名目。

跟小孩儿聊了近小半小时,小孩儿有点累了,宋杰宁抱了他起来,走进屋内,把小孩儿交给了贺母。

离开时,不由往小孩脸上看了几眼。

小孩儿朝他挥手,眼睛笑眯眯地弯成了弯月,那种说不出来的可爱让宋杰宁也不禁微笑。

重新入座,贺卫韬给了他一块有点热的毛巾让他擦手,这时贺父在旁边笑著问:“去哪儿玩了?”

说得好像是两小朋友出去玩了一通似的,言语间,把宋杰宁都当成了小孩子,温情四溢得很。

“带我去吃了他藏起来的棒棒糖。”宋杰宁笑,翘起的嘴角让他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他的眼睛也亮亮的,神彩四放。

他面貌出色极了,加上笑得真诚,那跳脱的迷人气质简直能让人目眩神移。

家长们看著小年轻,觉得这麽出色的人却是自家的人,更是觉得有些高兴,贺大伯本来不是常开口的人,这时都不由笑著多说了一句:“小小很喜欢你嘛,回头韬子带他回城里住几天,还不定怎麽缠你,到时就要请你多担待点了。”

长辈说得这麽客气,不管话语间有多少意味,一时之间宋杰宁也不禁严肃了下来,点头说:“大伯客气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太正经,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歉意地看向贺大伯。

明明那麽很是独树一帜的人却把小辈的姿态显得无比恭敬,此时在坐众位长辈都笑了起来,贺父给他夹了一块蘑菇,闲话家常般地说:“你们啊,回头空了就回家住几天,家里空气新鲜,要是农忙时节了回家可以玩,还可以帮我们看看家什麽的。”

贺卫韬在一边正给宋杰宁添汤,闻言笑著说:“下个月要摘园子里的桔子了吧?我们要是不忙,就回家帮忙。”

说著,回头看了宋杰宁一眼,眉眼间温柔一片。

宋杰宁看著心宁和得接近无涛无波的湖面那样宁静,头也点了下来,说:“要是下月没工作,就来。”

说话间,贺父看著儿子,无声地欣慰笑了一声。

等了这麽久,儿子找了这麽外出色又懂事的人,真是福气。

惑情31

31

宁滔这天胃疼,莫名胃疼,去医院看了看,医生说没事。

他想了想,打了鲁小森电话。

电话能打通,但没人接。

他去了小公司,也没见到鲁小森,问人,说他正在出货跟车途中,电话打不能可能是沿途没什麽信号。

让人打其他的跟著的司机的,也是打不通。

看来确实是没信号。

宁滔想著家里也没事,小酒吧也被打理得妥妥当当的,用不著他操心,於是他坐在了鲁小森的小办公室里,等人回来。

到半夜,办公室的门响了。

趴著睡的他立刻抬起了头,看向门。

推门而入的人,像是知道了他在里面,单手吊著手臂朝他凶猛地走来,恶狠狠地骂:“身体不好,这天冷,你在这睡干什麽?凉病了怎麽整?”

宁滔看著他的手臂,让他说完,他问他的:“手怎麽了?”

鲁小森这才知道自己的手伤了是宁滔眼里最头等重要的事,有些心虚,又故意恶声恶气地回道,“是我先问你,怎麽不回家睡?你病才好多久?”

宁滔坐著,没站起来,只是眼睛一定不定地看著鲁小森的那只被支架支起来的手臂。

鲁小森看著他那清瘦的脸,那脸上没一点肉,突然觉得心酸得不行。

不是为自己,是为宁滔。

他知道宁滔心疼他,知道他疼宁滔会比他更疼……他很抱歉他总是不能让宁滔不去为他心疼。

现实总是这麽艰难,没那麽多可能成全人美梦的事。

心酸了,他也不敢,也不舍得再让宁滔难受,他走近两步,站在宁滔身边,低声地坦白,“出了事,主顾的跟人吵出来了,帮他跟人打了一架,下我不那麽冲动了。”

他不敢说出让宁滔不要伤心之类的话,他知道,说出来,宁滔只会更伤心。

宁滔听了,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他站起来,想要看向鲁小森,眼神到半途却无力再转向他,他只能蹲下身,抱著双臂放到腿上,把头埋在了里面,无声地流出了眼泪。

就算是今天,他也清楚记得,知道鲁小森出事的那天,他也只能这样无能地觉得孤苦无依,什麽事都无从去改变。

没想到,到了如今,事情也还是这样。

他不知道,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好好地去过几天安稳日子。

鲁小森会没事,他安静地站在他旁边的好日子。

鲁小森见宁滔蹲下身,急了,想发火,但又哪能发得出来,只能也跟著蹲下去,惨兮兮地看著宁滔。

宁滔就是他这辈子的软肋,他天不服地不服就只服宁滔这一人,也最怕他的眼泪,他一哭,他都能一秒锺煽自己一耳光,觉得自己太混帐,惹他伤心。

而现在,宁滔明显闷头在流泪,鲁小森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旁焦躁地道:“我下不敢了成不成?宁少爷,宁祖宗,你别哭了,我下不犯错了,再犯错我就是混蛋,不,我就是你儿子,也不是,下我要是再弄伤自己,我十辈子都给做牛做马,再不敢去骚扰你了成不?”

鲁小森一连串的浑言浑语让宁滔抬起了头,眼睛还是湿润的,但已经没有了欲要流出的眼泪,他吸了一口气,伸出一手,没有打鲁小森,他只是摸著鲁小森的头,淡淡地说:“你还没多大就跟我在一起了,养我疼我,也不知道那时候你自己也还没长多大……後来你进去,我就一直在想,你认识的人不疼你,我怎麽样都是要疼你的,所以你在里面受一点点伤,吃一点点苦,我都难受……”

他说到这,心里实在太难受了,话也一时说不下去,艰难地哽咽了几声,才缓过气来接著说:“我现在在家每天都在等你回家,就是想等你回家,别人说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我却知道我们是能的,你别给我不争气,死在了外面,那你要我怎麽办?我等不来再一个十年了,鲁小森,你要是真没了,我活不下去了。”

鲁小森听了,他觉得他是想拍宁滔一脑袋,骂他胡思乱想像个娘们,可他这个大老爷们却跪在了宁滔的面前,抱著他的小孩,把他揽到怀里,嘴角哆嗦著,可嘴里却硬板板地说:“只是打个架,你操心什麽?我知道不在外面惹事的,这主顾也是脸面大我才替他打,回头他给我的生意值近百来万,年终可以分不少红给你家用,这才是我关心的,我答应你不乱发脾气的,你怎麽不信我?”

说完,觉得自己口气太硬,又自顾自地软下来说:“我出来就是为了来照顾你的,要挣很多钱让你养著身体,要让你什麽都不操心,让谁都知道你男人有出息,这些我都会做到,我现在做得不太好,但我怎麽会都顾著这条命和你在一起的,你别担心,为了你,我什麽事都不会出。”

宁滔听了,清秀的脸上还是没有什麽表情,过了一会,他笑了笑,扯了扯嘴角,没有看鲁小森的脸,只是看著他的手臂,恢复平静地问:“医生怎麽说的?”

鲁小森依旧跪著,没起身,他比宁滔高很多,他微弯著腰跟蹲著的,他一心一意想哄好的宁滔说:“只是有点骨折,为了保险就打了架板,吊一星期就好。”

“一星期就好?”

“嗯。”

“没伤著骨头?”

“没伤著,肯定没伤著。”

“没哄我?”

“哄你?哄你我就是孙子。”

“嗯?”

“得,我又说错话,我说你别这麽跟我较真好不?一星期要是不好,你到时候再让你打断我的手好不好?”

说完,鲁小森知道自己又再说错话,有些愧疚难安地看著宁滔。

宁滔听了沈默了几秒,才淡淡地说:“别人都欺负你,你只有我一个,我才不会跟著他们也欺负你。我没什麽别的本事,酒吧的事情你也让别人帮我做了,以後你要是出车,你就带我去,要是不带,我跟也是会跟著去的,你看著办吧。”

惑情32

32

出车太辛苦,尤其是远途,两三天都在车上,宁滔的身体哪跟得上。

回到家,鲁小森坐沙发里沈默了许久,决定让宁滔跟他一人妥协一半。

他跟宁滔说:“远途我不会让你去的,那种来回一两天左右的让你跟,这样你身体吃得消。”

宁滔剥著手中的桔子,把上面的白茎也挑了挑,一瓣一瓣地分开放到鲁小森嘴边,看著他吃。

整个桔子都吃完了,他闷著脸点了点头。

他还是有点不高兴,但也知道这也是鲁小森的极限。

人生活在群体里,总是落不了单的。

何况身边还有亲人,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因著这些人在,总是或大或小形成个生活圈子出来。

再加上公司的员工,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宁滔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固守著酒吧与家两点。

人活著不能落单,总得往前看。

你要是不变,被抛弃掉也是迟早的事。

宁滔原本打算只站在鲁小森後面,只要鲁小森知道他是谁就成,但这才没几天,他也算是明白了,这年头谁活著都没有太多的随心所欲,人总归是要妥协一些才能换取一些,他如果想要更好地与鲁小森生活著,就得站在鲁小森身边,与他共同承担迎面而来的风雨。

鲁小森在外从不隐瞒他跟宁滔的关系,在牢里出来後,无论是跟人交谈聊及家里人,或者出去喝喜酒,宁滔的名字总是出现在打头炮里。

在狱里他与外界其实也没那麽脱节,宁滔告诉他的,他拜托的那些狱警照顾他的,那些外头的事也让他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出来後,也瞬间把先前跟宁滔所商量的事情办了下来。

他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急迫,但他也不後悔,他做不到出狱後还让宁滔操劳,他得去挣钱,像他在年少时跟宁滔承诺的一样,好好照顾他。

至於现在别人怎麽看待他们,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些,但也懒得去想,这些无伤大雅的事不是他能决定的,别人的脑袋跟嘴都长在别人的身上,他没立场去管别人,但他能好好管住自己对宁滔好。

也能管住不让谁欺负宁滔,不让他受委屈。

就算他亲爹亲娘,也不能对宁滔不好。

这天鲁林下班到他哥家来,正好宁滔在做饭,鲁林拿了个碗先添了碗浓郁的鸡汤喝著,倚著门跟还在择菜的宁滔闲聊:“你这段时间没去酒吧了?”

“嗯。”

“不去出好,那边全叔管著挺好,我没事也会过去坐坐,你少操心。”

宁滔点了点头,把菜豆子放进筛子里进水盆飘洗,嘴里淡淡地说:“你哥担心我身体吃不消,这事管得紧。”

“你这是积劳成疾,现在他出来了,是不能让你干活了。”

宁滔又点了点头,从碗柜里拿出个碗,在里倒了醋,加了野椒、糊辣子、大麻籽还有蒜末、生姜、芫荽、白糖、盐巴、生抽做了醮水,又去锅里拿出煮好了的二十来粒的鸽子蛋,剥一粒就让鲁林沾著醮水吃一粒。

鲁小森跟鲁林都喜欢这样吃,一就能吃上四五十来粒,他不知道鲁林要来,只煮了鲁小森要吃的那份,趁鲁小森还没回来,挪一小部份让鲁林吃点。

要不然等那没什麽太多谦让精神的哥一回来,鲁林连一粒都吃不到。

宁滔做的醮水是极合鲁林胃口的,他让他妈照著方法做,连调料比例都一模一样也还是做不出宁滔这味道出来,所以以前他就天天跑去宁滔那蹭饭,要是他饿得慌,时间来不及,拿著碗白米饭就著醮水都能吃两大碗。

鲁林接过宁滔剥好的白的鸽子蛋,沾点醮水,眯著眼睛心满意足地放进口里,鼻子还边哼哼两声,满脸幸福得不得了。

宁滔在旁勾起嘴角浅笑了一下,说:“这个星期天要是有空,你也有空的话,我打电话给你,你过来吃饭。”

“哦。”鲁林点头,他是业务经理,成天东奔西跑的,得闲的时候并不是很多,不过宁滔不是别人,是家里人,尤其还是关於吃饭的事,他点头时就已经盘算著要把星期六,或者星期日这两天左右也得空下来一天。

鲁林今天来是给宁滔送野人参的,他前段时间跑去东北那边出差,托人弄了点地道的野参,让宁滔补身体。

就那麽一点,也了他两三月的工资。

他也不在乎那麽点钱,说白了,宁滔就是他嫂子,替他哥照顾了他这麽多年,在他鲁林这里是完全把宁滔当家里人看待的。

他时不时的,也还嘀咕著他哥配不上宁滔。

鲁小森回来得比在电话里说的时间要早一点,这时鲁林已经先吃饱喝足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哥回来,懒洋洋地叫了声哥。

鲁小森看他一眼,嗯了一声,去找宁滔。

宁滔还在厨房里切水果,鲁小森带回来的水果太多了,再不消耗掉就会烂了。

原本说是要给司机们家里送点,但鲁小森说各家已经分送了,给宋杰宁吧,他跟贺卫韬去乡下了,也不知道哪天回,再说贺卫韬开的超市里这种东西无数,送去了估计也是堆著。

宁滔想著等会把好的挑出来,给陈天华和他姐姐送点去。

陈天华跟陈姐在他生病的时候来看过他不少,陈天华最近也时不时打个电话来问下他的身体,鲁小森回来後,两人来往比这几年加起来还要多,看样子关系也能得比前还要好一些。

鲁小森一进来,宁滔连忙放下手中削皮的刀,往身上围兜擦了下有点水渍的手,说:“菜都好了,你去洗个手,我们吃饭。”

“你别忙了,也过去吃。”鲁小森把那削了半个的苹果的皮扯掉,把还半个皮的苹果扔到削好的果盘里,说:“等会我吃了它就好。”

宁滔犹豫了一下,但想著刚才他用加了滴洗洁精的盐水把苹果浸泡了一阵,就算有农药在上面也应该洗得差不多了,於是就点了下头。

鲁小森吃著宁滔剥的鸽子蛋的时候发现他的鸽子蛋少了一点,想都没想抬头就朝坐在沙发上宣言刚吃过的鲁林不悦地说:“你来干什麽?”

“给我送人参,东北带回来的。”宁滔见鲁小森凶鲁林,连忙开口,把剥好的鸽子蛋放到一边碗里,嘴里接了块鲁小森送到他口里,已经挑好了刺的鱼肉。

听到他说的话,鲁小森的不悦才减轻了点,鼻子哼了哼,还是对抢他食的鲁林有丁点不满。

但看在他有送东西过来的份上,就算了。

吃饭间隙,宁滔说了把水果给陈爱华和陈天华送点过去的意思,鲁小森点头,说:“等会我们一起去,回来的时候去看个电影。”

“电影?”宁滔有些茫然。

“嗯,电影,”鲁小森细心地用著粗大的手挑著鱼刺,专心至致得像在干件大工程,“听小韩他们说现在上的那个好莱坞电影挺好看的,我们也去看看。”

看电影这种事,以前跟鲁小森在一起的时候,鲁小森带他去过,那时候他们穷,鲁小森有个兄弟的妈妈在电影院工作,有免费票,鲁小森就会时不时地从他那兄弟手里拿两张票带他去看,还会几块钱买包瓜子和两个烤地瓜让他边看边吃,而这些零食最终全都会被宁滔慢慢地全吞到了肚子里,鲁小森是一口也不吃的。

鲁小森说他才不喜欢吃这些东西,碰都不想碰。

但事实上,宁滔知道,不管喜不喜欢,这都是鲁小森要留给他吃的,这人会把最好的都留给他,新衣服新鞋子都会买给他,他自己就回去拿他爸剩下的旧衣服穿,还得被他妈打一顿。

鲁小森甚至在跟他些兄弟们出去时要是碰到什麽好吃的东西,也不管面子不面子的,都要带回一份回来给他。

这麽多年来,宁滔没去多想以前的这些事,但光是偶尔回想个几分锺,也足够撑下一段漫长的没有鲁小森在身边的日子。

现在,鲁小森回来了,那些放在记忆角落不去多想的往事也渐渐回了笼。

这个人,无论外表变了多少,不管以後是沧桑还是会衰老,宁滔都清楚知道他会记得他们最初的本来样子。

那时候,鲁小森给了他全部。

想起以前,宁滔怔忡的时间久了点,直到鲁小森又塞了块鱼肉到他嘴里才回过神。

鲁小森看他发了一下小呆,也没问什麽,只是拿过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宁滔剥完鸽子蛋的手,说,“好了,剥完了,你赶紧吃饭。”

这时鲁林在一旁喊,“你们要去看电影啊?哥,你这个大老粗也不怕在里面睡著。”

“闭嘴,看你的电视。”鲁小森性格里的霸道是与生俱来的,说来也奇怪,他爸脾气倒不是太坏,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突变,鲁小森天生脾气大得很,比他爸他妈的脾气加起来还要大。

鲁林是从小就在鲁小森的坏脾气里茁壮成长长大的,有时候他不怕他哥,但有时候还是会怕。

例如现在他就有点怕,闭上了嘴,不敢再调侃他哥。

临出门时是三个人一起出的门,鲁林要回家,也帮宁滔带走了一部份水果。

鲁林上了他那辆车,原本走到鲁小森打开的二手小车副驾驶座门边的宁滔折还到了鲁林车边,跟鲁林说:“你把东西先拿回去,别去酒吧了。”

原本是打算去酒吧喝几杯,帮他哥看一下酒吧场子的鲁林犹豫了一下,也没挣扎多久,痛快地点了下头。

他出差回来,缺觉,回去好好睡一觉也好。

酒吧明晚再去也一样。

宁滔回来坐进车里,鲁小森让鲁林的车先走,他跟在後面。

车上鲁小森看了眼宁滔穿著的外套,说:“夜里有点起风,你把扣子扣上。”

“哦。”宁滔看了眼衣服,这是宋杰宁送他的生日礼物,是米白色的针织开衫,版型很好。

宁滔瘦,长相又偏清秀,三十来岁的男人了,穿著这件衣服显得很乖很清纯,完全看不出年龄。

见宁滔瘦且长的白皙手指在衣间移动,鲁小森有点心猿意马,但马上又把心口的悸动压制了下去。

反正人是他的,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都是他的,不用著什麽急。

开到半路,因为不再同路,他们与鲁林的车就分开了。

到了陈天华家,因为先打过电话,陈天华就在家门口等他们,他姐也在,他们打电话给陈天华时他们原本就在外头一起吃饭。

宁滔各种水果都拿了好几公斤,他手巧,加上家里有一些以前买东西时赠送的工艺品类的水果盘,他就把水果码进了里面,外面用透明的塑料纸包扎好并在打结扎了型,整个模样显得好看得很,比外面卖的送礼的水果篮还要显得更独具匠心些。

陈姐接过其中一个就笑得合不拢嘴,说:“真好看,光摆著看就够了,哪舍得吃。”

宁滔受到赞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鲁小森跟陈天华把余下的水果都搬了进去,东西一放下鲁小森就要走,陈家姐姐在旁连忙叫他们,“怎麽一杯水都不喝就要走?”

“陈姐,等会要带他去看电影,怕晚了,改明天过来喝。”鲁小森笑。

“原来小两口要去看电影……”陈家姐姐失笑,连忙摇手说:“那赶紧去,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陈天华也在一旁笑,还朝宁滔挤了下眼。

这下,宁滔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摸了摸耳尖,笑笑就低下了头。

鲁小森在旁也笑了笑,拉著他的手就往外走,对著里面的两个人说:“别送我们了,回头陈姐你要是跟天华要是有空了,还得请你们来我们家吃顿便饭……”

他们一走,陈家姐姐陈爱华有些嘘唏地说:“他们现在这样还挺好的,总算是苦过来来了。”

陈天华点头,若有所思地说:“还真是,我看宁滔现在这样比前阵子见的那阵要开朗多了……”

陈爱华这时翻了下白眼,拍了她弟弟的脑袋,狠狠揪住他耳光咬著牙骂:“那你呢?什麽时候给我安定下来让我安个心?”

陈天华被她冷不丁地一揪拧得大声惨叫,偏著头跳著脚大叫著,“姐,姐,你轻点,疼,疼死我了……”

“疼死你算了,免得你这兔崽子把我头发都愁白了……”

惨叫声伴随著恨疼不成钢的声音从房子里不断地传了出去,轻风在外面慢慢地吹,把声音也渐渐一点一滴吹散了……

有道是,这人间,有几家欢乐就有几家愁。

惑情33

惑情33

上车回城,宋杰宁坐进去要系安全带时,一直不见的小小跑了过来,小家夥跑得气喘吁吁的,他刚和其它哥哥姐姐玩泥巴回来,还好赶上了他以後要当他爸爸的人离开,他飞快地跑到了车前,从送人的桑阿公和桑阿奶胳膊底下钻到了打开了的车门边,从驾驶座这边见到了坐在另一边的宋杰宁,眼睛都亮了,咬著小红唇一脸天真地看著宋杰宁。

宋杰宁一见,忍不住开口:“小小过来了啊?叔叔要走了,下带你去玩。”

“下吗?”见宋杰宁开了口,有些怕生的小小笑了,这时他的桑奶奶握住了他的小手,他也没那麽害怕了,鼓起勇气说:“杰宁爸爸,你下带我回去,我就可以去念幼儿园了吗?”

“啊?”宋杰宁完全差愣,被冷不丁的称谓给吓得呆住了。

他“啊”了一声,小小却满脸失望,“不可以吗?我已经四岁了,可以念书了,果果哥哥他三岁的时候就念了。”

一时之间,宋杰宁不知道说什麽才好,这时搬了东西过来,要上驾驶座的贺卫韬过来听到解围:“当然可以念了,只是这个学期不可以了,我们下个学期再说好不好?小小?”

小小一看他,眼睛都亮了,问:“叔叔,那以後我也要叫你爸爸了吗?”

贺卫韬笑,没有说话,摸了摸他的头发。

小小最终被他的父母带著离开车边,离开後,他被老人抱在怀里不断朝他们挥手。

宋杰宁觉得他真的挺可爱,有著小孩子该有的一切优点,真挚,诚实,羞涩,礼貌,大方……

小孩可以说得出来的优点,小小都有。

宋杰宁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完全不知道该有什麽才好,他也没去看贺卫韬,只是看著不断从眼前过去的风景,不知道该如何决择才好。

是去拥有,还是,该到了转身而走的时间了。

回去後,宋杰宁要回自己的家,贺卫韬要帮他搬水果上楼时他拒绝了。

贺卫韬沈默,宋杰宁没有说更多,只是说:“我想好好睡一觉。”

在贺家几天,每天晚上他都没有想什麽,只是睡不著,人的思绪纷纷扰扰的,他也没去理清条绪,而现在他需要几天,一个人好好去想清楚。

贺卫韬见宋杰宁不看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嘴里还是温和地说:“好好睡吧,这几天我就不过来了,你有事打我电话,还有要记得按时吃饭。”

宋杰宁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见他没话再说,就转身回去了。

贺卫韬曾当过两年兵,以前的班长现在退伍了过来找他喝酒,他放下手头的事去火车站接了他。

一见到他,以往那个豪爽的班长性格丝毫没变,并没有因退伍减少身上那飒爽的英姿,口气也依然跟以前那样熟敛:“你小子结婚没?媳妇呢?”

贺卫韬笑,没回答,领他上车。

车上班长若有所思,“没结呢?”

“老班,你呢?”贺卫韬给他递烟,笑问。

班长立马闭嘴,摸摸头,嘿嘿笑两声,随即觉得贺卫韬没大没小,又拍了贺卫韬两个背,拍得贺卫韬闷笑不已。

“你不是以前喜欢一个的吗?怎麽不结?没追上?”班长退完伍,没什麽别的人生爱好了,现在见一个他以前带过的兵就问人家结婚生儿子了没有,要是结了,生了,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他也就不担心了。

“正追著……”贺卫韬从後面拿了他们班长以前喜欢的酱板鸭让他啃,开著烟的车的他有条不紊地回答。

“还在追?”班长咋舌,“这都几年了,那姑娘就这麽难搞定?”

贺卫韬呵呵一笑,沈默了几秒,坦白,“哪是姑娘,就一男青年。”

班长一听,到嘴的酱板鸭砸到了腿上,过了一会,“啧”了一声,转头看他说:“以前没看出来啊……”

“呵……”贺卫韬轻笑,笑而不语。

贺卫韬是他带过的话最少,人最好,脾气最好的兵,没想到喜欢男人,班长又瞄了瞄他,怎麽看他都觉得怎麽不像。

老班没来两天,就嚷嚷著要见宋杰宁,正好那天宋杰宁打电话来让贺卫韬过去开车去帮他拉点东西时他也在身边,非要跟著去。

老班来之前,有战友给贺卫韬打了电话,让他照顾著班长点,他是因为两个战友牺牲了才退的伍,组织上安排的医生也不去看,一时之间也没得办法,让贺卫韬照顾著点,他想闹腾就让他闹腾去。

贺卫韬答应了,所以他要见宋杰宁,他也没说什麽,带人去见了。

班长也就跟贺卫韬随便了点,见到宋杰宁时倒是客气得很,只是一个劲地说:“你是小贺他媳妇啊?他媳妇啊?真是便宜他了,这不是把鲜插牛粪上了麽……”

宋杰宁正在家俱城拉几个从他朋友的店里买的几个拿去阳台种的坛子,七八个不大不小的,让贺卫韬开个休旅车过来一拉就是,不用家俱城送了,给他朋友省点事。

没想到贺卫韬带了人来,还说是战友,他这才知道贺卫韬曾经当过两年兵。

那班长话说得其实有点浑,不像是社会里浸染过,知道他是个当兵的,宋杰宁也没见外,随便他说什麽,只是微笑对待。

他这一星期都没见过贺卫韬,这时打了电话叫了他,也是下好了决定。

人不想东想西了也就安定了,何况是下了决定的宋杰宁,自然就比平时还要随意几分。

贺卫韬也像是看出来了,初初只是看他愣了几秒,随即这老实男人挺实诚地笑了一声,跟在了他身边。

两人间言语间没有就未来的事开口商讨过,但在那一刻彼此间却有了默契。

这天天晴,宋杰宁从贺卫韬家里出来,去公司开了个会,又把车开回了家,没呆几分锺,放下点钱就走了。

他妈现在迷上了教会,也不知道是哪个旁门左道的教,宋杰宁进门时就被她扔了一盆说是洗涤他灵魂的圣水,所以离开时,他全身都是湿的,背後还交杂著他父亲的冷哼声。

宋杰宁实在懒得生气,与父母之间的事,再大的气经过这麽长时间的战斗也早就偃旗息鼓了,他也只能在钱财上赡养他们,至於情份,他们对他没有,他也实在是给不出来了,只能这样了。

这跟贺卫韬那个和睦友爱的家族是天壤之别。

宋杰宁再不想承认,也知道自己是羡慕的。

再别扭,他也知道,他想有那麽一大家子的亲人,他,也挺想要个像小小那样的孩子的。

既然能有这些梦寐以求的,那他就要了。

他会试著去当一个负责任的人,哪怕他其实是个悲观到很彻底的人。

而且,看贺卫韬的为人和他的家庭背景,他也不怕他们分手了会撕破脸,他能做到好聚,想必贺卫韬也能做到好散。

一身都湿透,宋杰宁只能回家换衣服。

他下午没出门,呆在家里画图,早上五点加班完,却发现自己感冒了。

可能还是著凉了。

他去了医院,医生说是有点发烧,要输液时才想起要打个电话给贺卫韬。

贺卫韬在那边接到电话听说他在医院,问了情况就说马上来,他的马上来还真是马上来,没半个小时就到了。

医院没床位,宋杰宁只能坐在急诊室旁边的大厅里输液,贺卫韬来的时候,一夜未睡的宋杰宁眼睛都是青的,眼眶有点往下陷的感觉,整个人有种病态的俊美,非常不健康。

贺卫韬看得心里咯!了一下,表面平静地坐宋杰宁身边,问过情况後,又拿著宋杰宁的会诊病历去找医生,在医生的奇怪眼神下还是问要不要抽个血化验下不……

问到最後,医生都敏觉地发现他们是有一腿了,挺平和地说:“你平日里多照顾他点就好了,别熬夜,按时吃饭,少洗冷水澡,怎麽说都是有点年纪了,又不是多好的身体,还是要注意著点,逞强没用……”

贺卫韬问了清楚,稍微安了点心,回了大厅发现宋杰宁裹著他带来的那件大衣斜著半边身体靠在椅背上打瞌睡,蓦然之间有些心酸了起来,酸意都蒙了眼睛,差点掉出泪。

现在想想,其实一直以来,这人的日子都是不好过的。

一个人,倔强成这样,在这个年头里,其实真能好到哪里去?

宋杰宁在大衣里睡出了一身汗,贺卫韬接了他回家,先把浴室弄暖了,让他洗了个短暂的热水澡,就把他裹到了被子里。

睡了一天,宋杰宁晚上起来时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

他起来出了卧室的门,正看到贺卫韬的班长正蹲在阳台的门边,手里抓著把生在吃。

见到宋杰宁出来,回头咧牙一笑,笑出了一口的白牙。

宋杰宁不知道怎麽地,看到贺卫韬的老班与他们这些人完全不同的笑,觉得心情好了点起来,他倒了半杯水喝了,也走过去跟他一起蹲,问:“怎麽不坐?”

“蹲著舒服。”老班从旁边盘子里抓了半把生给他,“生病了啊?可把老贺给急得……”

“怎麽不叫小贺了?”宋杰宁笑著回答。

“嘿……”这阵子在贺卫韬这里白吃白喝的班长乐了,说:“小子长大了,再加小贺不成了……”

说完回头看,见贺卫韬没出现,回过头朝宋杰宁挤眉弄眼,“叫老贺,靠谱,有酒喝……叫小贺就把他叫小了,他好歹也是个小老板是不?我是他班长,得给他面子。”

“是有酒喝吧?”这阵子也跟他熟悉了起来的宋杰宁取笑他。

“嘿……”班长摸後脑勺,怪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你说,我给你找个合适的工作怎麽样?”看著与贺卫韬某种意义上来说,神情有一些相似的老班,宋杰宁突然把话说出了口。

他听贺卫韬说了,他这班长把他在部队所有的工资和转业费都给了他战友的家庭了,现在他最大的家产就是随身携带的那两身旧衣服和身上的一把刀,其它都没。

“工作啊?”班长把生咬得嗑巴响,带笑的眼睛瞄宋杰宁,笑得狡黠,“什麽工作?”

“我认识个人,现在要组个工程队,要个知道管纪律的带头,我觉得你挺适合的,”宋杰宁说得挺详细,“其实那人是我现在的顶头上司,新来的,你知道我是建筑公司的,他一来正新官上任三把火著,组了好几个队,其中就有个民工队,这个队其实管好了挺难的,你要是愿意,就去试试?或者先去看看也成。”

“这样啊……”班长摸摸头,点了下头,咧牙一笑,“成,我去。”

这时贺卫韬回来了,手头上提著几个菜袋在他们後头看著他们,见宋杰宁都蹲著,又见他脸色好一点了,摇摇头,回厨房了。

班长瞄他,瞄到他身影不见了,回头凑近宋杰宁了一点,神秘一笑,跟宋杰宁哥俩好地说,“我跟你说,老贺最闷骚了,我前几天才知道他暗恋你十几年了,我操,他十几岁就暗恋上你,现在才把你追到手……不过我说,兄弟,你也太难追了吧?”

“十几岁?”宋杰宁心里顿了顿,算了算时间,对不上。

贺卫韬追他这麽久,是久了点,但也没超过十年啊。

他们认识的时间,也没超过十年?

这麽一说,他们以前见过?

宋杰宁和贺卫韬带了班长去见工,班长一看他的职位要求,然後一看工资是他以前当兵时的十倍多,当场就赖在那不走了,回来时就剩宋杰宁和贺卫韬了。

宋杰宁现在的顶头上司是马总,比上任还格外爱给宋杰宁这个老员工面子,见他要走时还留住了他,说是他们公司的物流承包公司也要换了,叫宋杰宁那开物流公司的朋友来见一趟。

宋杰宁所在的公司是大型公司,那业务是太多物流公司都想抢到手的,宋杰宁一听,就打算去见趟鲁小森,好说明一下情况。

贺卫韬要回去上班,两人约好了晚上去给班长庆祝新工作吃的饭店後就分开走了,贺卫韬打车回他的办公室,宋杰宁则开了车先去了宁滔家。

宁滔接了宋杰宁在车上打的电话,他到时就在门口等。

宋杰宁下了车,宁滔和他往屋内走,“你前几天感冒了?”

“嗯,没半天就好了。”

“你注意著点。”

“知道了,鲁小森呢?”

“今天出车,长途,要後天才回。”

“後天?”宋杰宁愣了一下。

“怎麽了?”宁滔见他好像有事,不由问。

宋杰宁把他公司的事一说,宁滔犹豫了一下,问:“那等两天成不?”

“我本来想著今天把事情跟鲁小森说一下,然後约个时间,让他们明天谈。”宋杰宁皱了皱眉,“这事早定早好,我老板那边,估计也有不人在磨著他要这笔业务。”

“那……”宁滔有些发呆,一时之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叫他赶回来吧,明天回来,我约好,明晚大家一起吃个饭,把事先谈妥了。”宋杰宁想让他们把事情给拿下,这对他们的公司有好,他所在的那个公司,结钱快,如果拿下,今年估计大夥都能有钱过个好年。

宁滔想了想,说,“好。”

说著就去打鲁小森电话,鲁小森在那头接到,听说是要拉宋杰宁公司的业务,让宋杰宁接电话聊了几句,就说他今晚就坐这边城市的飞机赶回来,今晚就能到家。

“你注意点安全,别太赶。”宁滔在电话里叮嘱,鲁小森在那头“嗯”了一声。

第二天晚上,鲁小森和宋杰宁约了马总吃晚饭,事情谈妥,三人出了饭店的门,刚到不远的停车场,不知道从哪跑出了几个带刀的人拿著刀子就往他们身上扎。

场面一时混乱,完全不知道会有人这麽凶猛行凶的三个人措手不及在一时间都被捅了几刀,宋杰宁最惨,身上中了三刀先躺在了地上,马总中了两刀,鲁小森大腿跟手臂也各中了一刀,他反应最快,伤的受得最少。

等到保安过来时,那五个都带刀的人像是训练有素地飞快跑走了,只剩下拿著对讲机咆哮叫救护车的保安看著三个血人吓得一脸苍白。

贺卫韬接到医院的电话就跑出了家门,按电梯,见电梯不下来,心急的他往楼梯边跑,跑得太急,踩到第一步楼梯时就滚了下去,他爬起来继续往下跑,近十层的楼梯,他跑了不到一分来锺就到了底下。

开车的时候他手都是抖的,好不容易把车开到医院,找到护士,却听说宋杰宁在抢救,也不知道能不能抢救得回来。

他就那麽倚著手术室的门哭了。

这时宁滔也赶到,白著一张脸的他就跟个鬼一样地飘到贺卫韬身边,贺卫韬见他那样,把脸上的泪抹了,带人找了护士,让她带他们去找鲁小森。

鲁小森也受了重伤,但没生命危险,见到鲁小森那刻,宁滔就软了脚倒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急得鲁小森要从病床上跳下来去拉他,还好护士制止了他,要不没生命危险也得有生命危险了。

把宁滔送到鲁小森身边,贺卫韬回到手术室那边,手捂著眼睛挡住眼泪,背靠著墙,完全不知道怎麽办才好。

惑情3

惑情3

宋杰宁从抢救室进入重症室,没有脱离危险期。

但人还是活著的,贺卫韬守床边一晚,一秒锺都不敢合眼。

第二天早上宁滔过来了,带来了简单的洗漱用品还有早餐,站旁边看著宋杰宁躺在氧气罩底下,看了好一会都没挪动脚步。

贺卫韬去洗了个冷水脸回来,拿著包子稀饭三口当一口地站门边囫囵吞枣地吃了,进来後对宁滔笑笑,“你忙去吧。”

宁滔朝他点了点头,跟贺卫韬一样有著浓黑眼圈的他飘著走了,如果这不是大白天的,这麽个单薄的人可能会被人当成鬼。

医生过来查过房,说如果明後两天没事的话,应该不会有什麽大问题了。

“那人什麽时候能醒?”贺卫韬站著,高大男人的脸上还有著昨晚摔下楼梯时的伤,他额骨都磕青了。

医生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见贺卫韬还巴巴地等著他回答时忍不住说:“你脸上的伤去理一下吧,磕著头了?去照个片。”

脸上有著明显重伤痕的贺卫韬点头,嘴里还是问:“医生您看他什麽醒?”

“下午吧,也许明天……”医生不太肯定,病人伤得太重,肠子肚皮缝了好大一段,不知道什麽醒,得看病人身体素质,还有病人的精神状况,“总之先等等看。”

说完他带著护士走了,留下贺卫韬看了眼病床上那遭罪的人,不由伸手捂住了脸地揉了好几下,借著揉到伤口的疼痛,这才恢复了点精神。

医生没走多久,老班居然来了,看到床上的人,他轻手咧轻地走了进来,瞄了瞄人,又回过头对贺卫韬小声地说:“没事,我看他就这一两天醒,都能活著出手术室,一大老爷们的能有什麽事?回头养养就好,咱不怕。”

贺卫韬想笑,但扯了扯嘴角,什麽话也没说。

他们移到了病房外谈话,老班抽出根烟出来才想起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烟给贺卫韬,“咱不抽,含著,闻著味儿提点精神。”

贺卫韬接过,老班拿烟在鼻子边嗅了嗅,没抽,放耳朵上挂著,这才跟贺卫韬说起正事来:“昨晚有警察来调查,我恰好在公司,还真巧,领头的刑警队长居然是战友,我这不,跟他们查案子查到现在才过来……”

贺卫韬看他,“谁干的?”

他喉咙有点哑,说这话时烟从嘴里掉下来了,他弯腰捡起,把它在手里给揉碎了。

一夜未睡的老班揉了揉鼻梁,苦笑说:“查了一半,没查到是谁……小贺,好像是有人打你媳妇的主意……”

贺卫韬抬眼沈地看他,“老班,你跟我说实话,谁打他主意?”

“别激动……”老班拍他的肩,让他冷静,“还在查著,回头我有消息了就通知你……”

说完顿了顿,接著又说:“你媳妇给我找了份好工,还跟你们朋友谈生意是吧?这两件事,我刚去公司那转了一趟,都传遍了……”

贺卫韬看他,知道他没有把话说干净。

老班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传的都是谣言,说他爬上了马总的床拉的好……你别生气……”

贺卫韬粗嘎地笑了两声,“好?”

他转过身,把头往墙上撞了两下,闭著眼睛一字一句地把话从喉咙里挤了出来,“他要是个能占别人好的人,他会躺在这?”

“不都是谣言麽……”老班怕刺激他,声音也小了点,“我就这麽跟你一说,好让你心里有个谱。”

“我知道了……”贺卫韬点头,头却没回过来,依旧靠著墙壁。

老班叹了口气,说:“你先回去取点东西来,我先替你守一会。”

贺卫韬这才把头从墙上拉了回来,“嗯”了一声,回头进了病房,又看了躺在病床上一动都不动的人一眼,回去拿东西去了。

唐岭得到消息从美国赶回来後是事发後的第二天了,宋杰宁还是没有醒,危险期还是没有脱,唐岭到的前晚他还有一段短暂的呼吸不稳,还好缓了过来。

他过来时,贺卫韬见到了他,他认识唐岭,也知道他与宋杰宁交往过,但唐岭不认识他,只是看到他那样守在宋杰宁身边,知道他们关系非同一般。

现在受伤的三个人里,马总也脱离了危险醒了过来,现在只有宋杰宁受伤太重没有脱离危险也没有醒,警察那边掌握的情况唐岭也差不多知道了,把事情综合了一下分析,他知道问题出了在他这边。

是他前妻的弟弟干的浑事,他那前妻舅认为宋杰宁是他和他姐姐离婚的主因,回国後一直在查宋杰宁的事。

可以前的老丈人是有身份的人,唐岭前妻也打来了电话,说这事他不能管。

唐岭知道这事最後只会不了了之,所以看著没醒过来的宋杰宁格外难受,他知道他一直都有欠宋杰宁,可没想到,这麽多年後他还会因此丢命。

自当年他结婚後,宋杰宁一直与他保持距离,如果不是他前回来非得与他见面,也许这祸事就不会发生。

唐岭的愧疚贺卫韬不动声色看在眼里,等人走後,他打了电话给老班问情况,老班那边的消息也称是买凶杀人,已经知道带头的人是谁,这两天刑警队那边就会实施抓捕。

“班长,这事就麻烦你了……”贺卫韬跟老班说了一些情况後最後说了这麽一句。

老班与刑警队那边熟,这事,得拜托他帮著多周旋一些。

贺卫韬知道,这事他不会就让它玩完的。

谁让宋杰宁一动不动地躺在那的,谁就得付出代价。

鲁小森在床上动弹不得,宁滔一口一口给他喂用红萝卜熬的粥,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本来不厚的薄唇抿得成了一条直线,而他那小身板看著就像一催就能倒。

鲁小森看著这些虚弱的宁滔看得著急,喝了大半碗粥後,朝宁滔喊:“你也吃一口,吃一口,听到了没?不吃我就打你了……”

宁滔看掀了掀眼皮,见鲁小森急得脸都红了,抿了下嘴,把下一口粥送到了自己口里,把剩下的小半碗吃完後,又从保温盒里倒了一碗出来,继续喂鲁小森。

鲁小森失血过多,所以就算是先前急得脸都红了,现在那红色也褪没了,麦色的皮肤因失血显得泛白,宁滔熟视无睹,喂他吃完,拿著另外一个保温盒出了门,去给贺卫韬送饭。

见他话也不对自己憋出半句,鲁小森知道宁滔这人肯定是自己跟在自己生闷气,见他出了门,他在背後喊:“你别气著自己了,我下不会有事了,小祖宗,你可别把自己给气坏了,你现在这样这是要我的命啊。”

鲁小森跟一堆纯爷们在一起别的好本事没学著,就是本来粗犷的人更是直接,尤其对像是宁滔,他更是什麽话都说得出口。

他在医院就两天,他们身边医生护士就全都知道他们是两口子了。

鲁小森喊得很大声,路过的护士也听到了,这时她与宁滔走在一起:“给239房的宋杰宁家属送饭啊?”

见是护士,宁滔挤出了一点笑,他脸显小,笑起来有种小孩的羞涩感,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已经三十出头的男人。

“嗯。”

“他们也是一对吗?”护士有点好奇,她们这些人见多识广,又是大医院,对性向之类的宽容度也比较高,所以知道宁滔跟那个很爷们的男人是一对也没觉得太奇怪过,这时这个护士问这话是也是好奇。

宁滔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护士见他不想多说,理解地笑了笑,她这时要走另一边,走之前温和地说,“你得补补,去查查身体,缺什麽补什麽,要不哪来的力气照顾你家那口子?”

宁滔朝她感激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现在不比当年,人都宽和很多了,以前还会有人追著他骂他死同性恋,会把死老鼠透过窗子扔进他家里,而现在的人尽管还是有的是人讨厌同性恋,但也有不少理解与支持。

其实别人怎麽看,宁滔都不在乎。

他一向只在乎,鲁小森好好活著和他一起过日子的事。

可是,他最希望的事,总是出些差错。

以前为生计奔忙,他们无路可走,现在,有路可走了,可危险还是会有。

有时候宁滔都想,是不是把鲁小森藏家里了,他也就可以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宁滔走到宋杰宁的病房前,房门被打开了,他看到贺卫韬把头埋在了宋杰宁的枕头边,看著那头一动都不动时,他蓦地全身发凉,急走了两步进去,才发现这时宋杰宁醒了。

宋杰宁也看到了他,他朝宁滔眨了眨眼,又看了眼这时已经抬起头来,满眼通红的贺卫韬,眼神里有点束手无策的意思。

宁滔走了进去,看著这满脸胡茬,这几天完全没收拾过脸面的贺卫韬如土匪一样的形像,心底松了大大一口气的他不由笑了笑,说:“你去刮刮胡子吧,我先喂他吃点粥,医生有说可以进食吧?”

“现在不行,说是明天可以试著吃点流质的……”刚平复了一点心情的贺卫韬点头,又朝宋杰宁的脸摸了摸,这才匆匆站起来打算去洗漱下。

他守了近三天,为了不去洗手间,他连水都没喝过大口过。

更别提刷牙洗脸,现在他身上都有股织交著消毒味的汗臭味,宋杰宁没醒过来时他还没发觉,刚刚站起时才发觉出。

宋杰宁醒过来其实还没半小时,浑身无力,还刺麻,疼痛也若有若无地难以忍受,他疲惫不堪得很,像是整个身体都被埋在了土里,全身都动弹不得。

宁滔见他还不能说话,朝他笑了一笑,坐椅子上,抽出一张湿纸巾擦他的脸,淡淡说:“你这可能也得养上一年两年的才能好,别急了,以後好好在家呆著吧,要是嫌闷得慌,跟我学著做做菜,贺卫韬这人还不错,能照顾你,这是你几十年里遇到的第一个靠谱的男人了,要是不讨厌,以後就好好过,喜欢谁都不如喜欢那个最心疼你的,是不是?”

宋杰宁眨了眨眼睛,表示他有听,只是眼睛里有些困惑,不明白宁滔为什麽这麽说。

宁滔跟唐岭也是认识的,唐岭来看宋杰宁要走的那天,他们在门口碰到了,唐岭跟宁滔两个人都是认识了都不会错认的人,所以尽管很多年没见,但彼此还是认了出来。

先是唐岭开的口,说进医院的费用,会由他们公司全出,药用最好的,补品也用最好的,什麽最好就顶最好的来就是。

宁滔不与人过多打交道,但并不代表他是笨的,见唐岭那过份沈重的神色,轻轻地问了句:“这事跟你有关吗?”

当年唐岭与宋杰宁分手,就算宋杰宁是万分的退让,其实也受了不少的刁难,宁滔知道像唐岭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本人不用出面,但也会给足足够的苦头吃,让人知难而退,当初唐家父母就是这样对宋杰宁干的。

可是,他们都过去这麽多年了,都没关系了,这又是怎麽回事?

看著宁滔那双过於冷静清醒的眼,唐岭苦笑,当时因宋见宁的没有脱离危险期的他无法掩饰得更多,只是说:“这事我会理的。”

说完,他道了声再见就走了。

宁滔转过头,看他背影,觉得宋杰宁运气比自己还不好。

一个两个遇到的,都不是人。

详细情况宁滔知道的不多,这事他知道贺卫韬在联系人理,他回头来,也把见到唐岭的事跟贺卫韬说了。

顺便也说起了以前的事,宁滔说唐家的这家子人不好理,以前只递了个话,就差点让宋杰宁的硕士学位没拿到手。

说白了,他们是普通人,而那些有权有势的,可能怕东怕西,但最不会怕的就是他们这些普通人,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手忙脚乱。

宁滔把事情全挑清楚,也是想让贺卫韬知道这些事,心里打个底。

至於善了,贺卫韬不打算这样做,宁滔也不打算。

鲁小森现在是没事,要是有事,他早已经拿刀去砍人去了。

宋杰宁刚醒过来,宁滔没想把这些事先告诉他,用棉签沾了沾水涂了下他干涸的嘴,又问:“你想睡了?”

宁滔前阵子生病生出经验来了,知道这时候宋杰宁应该累得很,见他不能吃东西,干脆让他睡觉。

睡著了就会好受点。

宋杰宁其实也不太清醒,想不了太多事,身体疼,也顾不上想太多,见宁滔朝他笑了笑,就闭上了眼,混钝地入了睡。

宁滔看得出来他意识还不太清楚,需要休息。

他想著等会让贺卫韬回去休息一趟,这边让他来照顾宋杰宁就好了。

贺卫韬过来了十来分锺就回来了,把宁滔带给他的饭菜一口气就给吃了,胃口比之前三天都要好,饭也算是吃得下了。

“你要不回去休息休息,还有把该办的事办办,杰宁这边我来照顾……”

“忙得过来吗?”贺卫韬有些抱歉地看著他,他知道宁滔要给他们做饭送来还要照顾鲁小森,医院家里天天跑,其实比谁都累。

“没事,而且陈天华明天就回来了,他说这阵子会过来帮忙……”陈天华出差了,昨天宁滔才打电话给他,陈天华一听他说了就说他马上赶回来,估计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那行,这几天就麻烦你了。”人醒过来了,贺卫韬也就不再撑著了,打算回去洗个澡,再去警察局一趟。

刑警队的队长也是老班带过的兵,贺卫韬找到他办公室,那个队长根本没跟他客套就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说到已经把买凶的人已经审出来了,但人现在在国外,从出境那里查,也只查得到他去了英国,具体在哪不知道,根本没办法找人。

他们也不能去国外这麽抓人,这事就暂时断在这里了。

至於那五个杀人的凶手,已经确定下个月开庭判刑。

贺卫韬走的时候,队长也挺抱歉地拍了拍他的肩,“老贺,这事我们现在只能办到这,不过没事,只要他回国,我就敢抓他。”

能查到这步,还这麽快,贺卫韬也知道是人尽了职帮了忙,朝刑警队的队长笑了笑,说:“知道了,麻烦你们费心了。”

说著约好了下和老班,他们三个人一起吃个便饭,贺卫韬就走了。

回医院的途中他想了想,这事得靠他自己。

他得让人明白,宋杰宁没那麽好欺负。

谁欺负他的,就算他没大本事,他也得去帮著讨回来。

宋杰宁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能开口说话。

他这半个月相当凄惨,本来以为可以吃流食了,但一吃,那受伤的肠胃就有反应,绞成一团。

於这他这醒著的半个月,除了每天喝几口温盐水,其它时间就是打著营养针撑著过去的。

半个月一个,能说话了,能吃点东西了,但整个人就瘦得就只有一个骨架框了。

确定他能吃流食了,宁滔就每天变著法儿地煮营养粥给他吃,这时鲁小森也能下地了,每天到了时间就推著轮椅到宋杰宁这边过来等宁滔。

宁滔这阵子都是先到宋杰宁这,然後才去他那,鲁小森等不及,干脆就来宋杰宁这等。

鲁小森是三个人里最幸运的,受伤的手臂和大腿看著伤口大,但没伤及筋骨,养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出院了。

公司那边的事,马总跟他们已经签了合同,这笔业务算是拿下了。

鲁小森也知道了这事件的主要原因,是大老板前妻的弟弟找的宋杰宁的麻烦,虽然对方势大财大,但这事在警方的追查下还是没给掩下来,就是主犯逃了,不在国内,谁也拿他没办法。

前面有个谢东潜,这下是因著个唐岭,鲁小森也不知道宋杰宁运气到底坏到了什麽程度,才招惹了这麽两个人,每个人都要带给他几段恶运,真是甩也甩不掉。

也难怪宋杰宁後来根本不跟人谈感情,谁有过这麽两任男朋友,再加上有那麽一对父母,人没垮掉就算好的了,哪敢还去追求过多的什麽。

估计,宋杰宁连信都不会信什麽长长久久,幸幸福福。

想及此,鲁小森知道自己是幸福的,捡了宁滔这麽个活宝,他疼他也疼,他好他也就好了,这麽个宁滔,真是谁都比不上。

别人看好他们,看衰他们,他都没变过,鲁小森越是看得多,就越明白,他家宁滔就是个宝,这世上,不会有比宁滔对他更死心塌地,更好的人了。

宋杰宁是在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才知道这事跟唐岭有关,他知道详情後,本来养得有一点血色的脸刷地就白了。

他想什麽孩子啊,什麽好好在一起啊,都是屁。

他不能跟贺卫韬在一起,他就是个祸根。

贺卫韬从没对不起过他,这个人又对他这麽好,他不能给他惹什麽麻烦。

他那对疯起来都想杀他的父母,第一,二任男友,这些组成起来,已经让他的人生在最初的时候已经注定他往後的日子干净不了多少,他过不上贺卫韬那种好生活。

这手,得分。

他不想欠贺卫韬太多。

惑情35

惑情35
宋杰宁本来想好要提分手的事,哪想,贺父贺母进城看他来了。

贺母一见到他直掉眼泪,说怎麽就瘦成这样了……

贺父在旁看了都直皱眉头,心想著好好的孩子,回头没几天怎麽就这样了?

贺母接了宁滔送饭的活,她自己每日三餐来照顾宋杰宁,弄得宋杰宁完全不敢跟贺卫韬谈分手的事。

人家父母那麽好,这个时候谈什麽都不合宜。

本来想让贺卫韬劝他们回去,可是,贺卫韬根本没那意思,因为他工作忙,加上这段时间也临近不少西洋节日,他那几个超市联合本土的其它几个超市正在大搞促销,完全没有时间陪在医院里,他父母一来,他就把宋杰宁交给他们照顾了。

贺父贺母本来就是上城里来照顾他的,贺母一听宋杰宁让他们回去,还跟宋杰宁急了:“你这孩子怎麽这样?大韬事情多,忙,不能照顾你,你还撵我们干什麽呢?那请来的陪护能有我们照顾你好吗?”

说著又看著宋杰宁那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削瘦身板,眼圈儿又红了,“你说你这怎麽这麽命苦,好好模样的人,怎麽就……”

说著就又要掉眼泪了,宋杰宁有苦难言,根本不敢再多说,生怕老人家伤心。

贺母每天折腾吃的给宋杰宁,贺父去超市给儿子帮工,快六十的老人了,非得自己找活干,在货库那边忙上忙下搬东搬西的,完了到了下午差不多下班的时候还要会去买点小点心带去医院给宋杰宁吃,跟哄小儿子一样。

宋杰宁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想著要出院,免得他们在医院与家里跑来跑去,哪想,贺家三人都不答应,非得他住院住到拆线那天。

算下来,宋杰宁还得在医院呆两个月,到那时,就差不到要到春节了。

今年贺父贺母没打算回去过年,他们背著衣服来城里,就是为的照顾宋杰宁跟贺卫韬。

天气在这几天冷了,宋杰宁心疼贺母每天跑来跑去,叮嘱她如果没人送她,就不来了,他让护士给他在食堂打饭就好,实在不行就打车过来。

贺母节俭惯了,这天早上看见丈夫跟儿子都出门忙去了,想著医院不是太远,硬是什麽也没坐,冒著寒风提著用布包好的保温盒用脚走到了医院。

她走了近六里地,冻得鼻头都红了,宋杰宁一瞅就瞅出来了,先是好好问她怎麽来,贺母含糊说坐车来的,宋杰宁不信,追根究底地问,对孩子不会撒谎的贺母就把话说出来了,急得宋杰宁眼睛都红了,让她出门,以後不让她来了。

贺母也急了,说下不这样了,说了两句,见宋杰宁一脸自责地要强自下地来拉她回去,她自己就先跑到了病床边,不跟他生气,嘴里还说:“别跟妈急,我这不认路麽,走走也好,我去地里干活每天走得不比这少。”

宋杰宁眼酸,活了几十岁,遇到这麽纯朴的一家人,有时候午夜梦回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梦了。

回头贺卫韬知道了这事,愣是把家里的车钥匙塞给了贺父,让他每天送他妈去医院,别跟著他去超市忙了,贺父也後悔那天早上没送家里婆娘去医院,连点头答应了下来。

宋杰宁也跟贺卫韬生气,私底下质问贺卫韬:“这城里她又不熟,你放她一个人在大寒天走来走去,出事了怎麽办?她又这麽大年龄了,你当这是乡下?车来车往的要是磕著她了怎麽办?”

其实贺母身体素质好得很,看著要比宋杰宁要好太多,人虽朴实但也是见过很多世面的机敏人,但贺卫韬也愧疚自己那天早上因为顾著其它事没送他妈过来,低著头任宋杰宁说著,一声都不吭。

看他一语不发的样子,宋杰宁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天气冷不说,这路口这麽多,要是走散了怎麽办?这城市怎麽大,你到时候再找人去啊?”

贺卫韬“诶,诶,诶”地应著,见宋杰宁气得脸都红了,连忙伸过头讨好著说:“下不了,我爸也说以後他每天都接送,不误事了,你就别气了。”

宋杰宁听了没好气,冷笑,“让两老人大寒天的这麽跑来跑去,你也干得出来?”

他实在不想让贺父贺母为他奔忙,说话尖刻不顾理智了些,但贺卫韬听了却只是傻笑,内心却安定无比。

他喜欢的人,心一直都很好。

外头站门口让两孩子说体已话的贺父贺母也把话听到耳朵里,相互看了一眼,两老人眼里也有著欣慰。

自家孩子看中的人,外貌好,心地也好,还知道心疼人,怎麽说来都是自己孩子占便宜了。

贺家父母上城里来後,宁滔也不去医院了,鲁小森已经出了院,但头一个月没有出车,在家养身体,同时做些公司里管理工作。

他们这一年拉的业务已经超过原本的预期,不管是自己的努力,还是朋友的帮忙,只半年,他们就能收回成本,还有不少利润。

钱多钱少,对宁滔来说,没有太多问题,日子还是照样过,顶多就是不再需要过多负荷工作了。

酒吧的事,他也干脆交出了手,让全叔他们负责。

鲁家老太太是半个月後,鲁小森出了医院她才从小儿子嘴里听到大儿子出事了的事,当天她就跑了过来,鲁小森跑回公司理公事去了,宁滔迎了她进门,听她絮了一下午的叨,直到鲁小森回家为止。

鲁小森住院半月,养得挺好,所以身板跟以前相差无几,鲁老太太见著了也放心了,这时才稍稍回过神,有点因先前对宁滔说的那些话而不安。

她有些急,操心大儿子,下午的话里,诉苦时说他们要是不在一起该多好,两个男人各自成个家,有媳妇有儿子,那才是稳定的家庭,也不至於出那麽多事……

人一急,什麽话都说得出口,事後才知道过份了,鲁老太太这时看到大儿子没事,才又想起就是眼前这个人,等了她儿子十来年,一声苦都没诉过,而她刚才的话里行间都在指责是因为他她儿子才坐的牢,才出的这些不消停的事,於是这时回过神的她看向宁滔的眼睛难免有些不安。

鲁小森一眼就看了出来,他能不知道他娘会干出什麽出来,以前的她可没少干,於是他问他娘:“你什麽时候过来的?”

“下午……”鲁老太太被她大儿子这麽一问,口气有些忐忑。

“几点?”鲁小森冷眼看她。

“三点,呐,可能是一点半左右……”鲁老太太在他冷冷的眼光下有些纳纳地说。

鲁小森听了眯起眼,这时才回头瞥沈默不语,手上在剥菜豆准备炒菜的宁滔,“你就任她说一下午?不知道赶她出去?我不是说过不要给得寸进尺人面子吗?你怎麽就不听?”

他这话对自家亲娘来说是过狠了,宁滔听了当没听到一样,依旧剥他的菜豆子。

看他屁都不打算吭一声,鲁小森就算生气,也没法打他,只是转过头对一脸受伤的亲娘说:“一下午的,你跟他都说什麽了?”

鲁老太太其实说了不少过份的话,可是,她为大儿子著想的心却是真的,所以也有点理直气壮,不想显得心虚地说:“我没说什麽话,你这是怎麽跟你亲娘说话的?”

鲁小森听了扯了扯嘴角,依旧冷眼看她,“我还不知道你会怎麽说?”

他嘲笑地挑起嘴角,没打算跟他娘多客气,直接说:“你还是回吧,给老爷子做晚饭去。”

这时天快黑,鲁老太太见他没打算留她吃饭,有些伤心,有些气馁地走了。

她倒是想怨,可惜还是怨不过来。

她再没良心,也知道这个家是宁滔撑著的。

十几岁到三十来岁,不是谁都肯会围著一个人这麽团团转的。

也不是谁,守著个牢犯出来,还这麽任劳任怨地给他洗衣做饭,把人养得好好的。

老太太走了,鲁小森抱起还在专心剥菜豆的人到了腿上,骂他:“你这个闷葫芦,就知道对我凶,赶个人都不知道赶啊?”

宁滔没理他,把剥好的菜豆放到碗里,抓起另一把重新剥。

见他不理,鲁小森没好气地含著他鼻子咬了一口,接著骂:“就算你不想赶,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给我啊?”

宁滔白了他一眼,打个电话?让他在电话里把他亲娘给骂走?

这事鲁小森干得出来他干不出来。

见宁滔白他,鲁小森气得死了,咬牙说:“你还有理了?”

“有完没完?”见鲁小森还要说,宁滔打了下他的嘴,拿眼瞟了好几眼,见鲁小森只是怒瞪他,什麽动作也没时,嘴角有点微微翘起,说:“她也只是担心你,她爱说什麽就让她说去……”

他说完,倒是鲁小森翻了个白眼。

“除了你,我不在乎别人怎麽说我……”宁滔接著说,又抓起另一把剥,嘴里淡淡说:“你好好的就成,别人说的话,别人做的事,都跟我没关系。”

鲁小森听了把住他的头狠狠地“叭”了一口,把宁滔手里的菜豆都给挤弄了下去,弄得宁滔手忙脚乱地在他腿上弹跳了两下,最後又怕伤了鲁小森左腿上的伤,没再挣扎,跟鲁小森接起了吻。

因贺父贺母来了的事,宋杰宁没再想及分手的那件事,他想等到贺父贺母走了再说,不能让这个事情让老人们跟著操心。

这天他手机响起,居然是他母亲打来的,宋杰宁接起,以为是陈天华把他住院的事告诉了他爸妈,没想到,这通电话只是宋母打来要钱的,说是她在的教会要弄捐助,大家都说她儿子有出息,是个建筑师,要他多捐点,算是给一家人,也是给他积德。

听宋母的意思,是捐钱越多积的德越多,宋杰宁看著坐在不远正在给他打毛衣的贺母,听他母亲在那边说完,简单地问:“要多少?”

宋母在那边说了个数字,居然是高工资的宋杰宁的两个月工资,是一般工薪阶层大半年的工资数目。

这哪是捐款,分明就是抢钱。

宋杰宁算了算,把今年过春节的钱也算进里头,说了个数字,把钱一起给了她。

宋母在那边听了挺欣喜,在那边挺骄傲地说:“还是你给妈争气,那街那边小别墅的那个姓刘的,还说她儿子是富商呢,住的还是小洋楼,捐的还没你十分之一多。“

人家那是把自己儿子的钱当钱用,你这只是拿我的当纸用……当然宋杰宁也不想跟她说这些,没用。

要是能心疼他一点,他们也不至於成今天这样。

到宋母要挂电话时,宋杰宁还是说了点自己的情况,“我这几天生了病,在医院,可能得明後两天找时间才能把钱给你打到卡上。”

宋母在那边“啊”了一声,声音略带失望,“不送过来啊?”

随即,才回过神问:“生病了?什麽病?严不严重?”

宋杰宁已经完全不想再跟她说下去,轻描淡写,“没什麽大碍,过阵子就没事。”

宋母在那边又“哦”了一声,说:“那就好,如果有空还是送过来吧,去银行取我还要排队。”

宋杰宁“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到旁边桌上,朝这时向他微笑过来的贺母回了一个笑,把那一点刚刚因宋母生起的暗晦隐在了心里。

那边贺母见他打完电话,也没问他跟谁打电话,打著手里的毛线衣温和地说:“你还生著病呢,公事上的事少理点,有事情交给大韬办,别操心啊……”

宋杰宁“嗯”了一声,笑了笑。

回头贺母回家给他做饭时,他打了电话给陈天华,叫他去给他送钱,还是说了,如果他妈问起,就说他没事。

陈天华在那边问:“她要这麽多钱干什麽?”

“谁知道,给他们的,随便他们用。”宋杰宁没跟陈天华详说,怕陈天华跟他父母急。

他父母也不喜欢陈天华,以前他父母也打过同是GAY的陈天华,认为是陈天华带坏了他,而陈天华也挺讨厌他们的,彼此都是相看相厌。

“我操,他们当你是提款机啊?”陈天华在那边骂粗话。

“你把钱放下就走就是。”宋杰宁揉了揉脸,他手指抬起来时有些辛苦,时间长一点点还有点哆嗦,所以他只揉了两下就无力地放了下去。

还好,有人细心照顾著,没有太多不便,要不然,喝口水,吃口饭,什麽都难。

“我操,你这是什麽爹娘,当你在卖身啊,一要就要这麽多……”陈天华还是在骂骂咧咧。

宋杰宁最穷的时候,一天一包方便面,有时候就是一个冷馒头掰作两顿吃,靠著他跟宁滔救济才没饿死,那时候,这当爹娘的哪去了?

陈天华还是真心觉得,这几年宋母反过头来认宋杰宁,其实也不是什麽还顾著点情份,不过是为的从宋杰宁手里拿钱方便点。

用宋杰宁他那爹的话来说,就是他把宋杰宁生下来,宋杰宁就是欠他的,他想打死就打死,他想怎麽样就得怎麽样,要点钱又怎麽了?

陈天华觉得他认识的那群人中,宋杰宁是最争气最有出息的那个,但也是最苦逼的那个,摊上那麽对极品父母,再有骨气也没用,有苦都难言。

宋杰宁从没把他父母的事情告诉过贺卫韬,现在,想著春节後就一刀两断的他更是没打算做什麽说明。

到了真是想到认真稳定下来,才发现,他自己这边一团糟,谁摊上他,谁就找了一个大麻烦。

他住院这麽久,他父母也没来看过他,贺卫韬没问过什麽,贺母也像是不关心这个,从没问及过,这个老母亲只是天天把宋杰宁当受了重伤的小孩一样细心地照顾著。

贺父怕他天天呆在病床上嫌烦,还去找了副军棋,教不会下这个的宋杰宁下,然後天天陪他过来下段棋打发点时间。

因照顾的好,宋杰宁伤口愈合得很快,已经可以直起一点腰了,只是还是不能下地。

还好感谢老天爷的是,他受的伤主要都是在腹部,没伤及腿,腿没有废,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又住了半个月院,宋杰宁实在熬不住了,要出院。

而一直很忙,每天只抽出几小时来医院看宋杰宁,然後有时只是晚上过来干脆在这边陪睡一晚的贺卫韬根本没打算答应,只是在宋杰宁不耐烦的瞪视下,摸摸头,回头跟医生商量去了。

医生说也可以出院,只是要定时来换药检查,平时要多注意,在家休养也不会有什麽大问题。

於是在宋杰宁的强烈要求下,贺母挑了个良辰吉日,贺家三人就带著宋杰宁出院了。

宋杰宁是贺卫韬抱著回的他家的,他不能动,腰也不能直得太直,不好坐办椅,也只能让贺卫韬抱著,贺家父母走旁边看著,担心地时不时提醒贺卫韬小心一点,走稳点别动著宁杰宁身上的伤口了。

到了家,贺母又做主让贺卫韬抱著他跳过火盆去过晦气,把他安置在了床上,贺家三口才算是松了口气。

贺卫韬确实是忙得很,把宋杰宁接到家,一家四口吃过饭,他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宋杰宁在住院的这阵子,贺卫韬要是晚上过来看他,基本上就是说完话就倒在一边睡去了,看得出来确实是忙到一定程度了,要不人也不会累成这样。

宋杰宁见他累成这样还天天来医院守他,贺家父母也为他忙得团团转,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冰冻得无坚不催的他焦虑得很,这种欠一家人太多太多的感觉让他有时想想呼吸都窒息,还好想著以後不会再给他们找更多的麻烦,心才安定了一点下来。

他试图想在这段时间内努力把身体养好,然後把一切拉入正轨。

可出院还没两天,这天贺母接了个电话,完了过来喜滋滋地跟宋杰宁说:“小小他爸妈说小小想过来跟我们过年陪咱们,明天就把他送上来,小小说他挺想你的……哎,小宁啊,赶紧打电话给大韬,让他搬张小床回来,我们把房间收拾一下,今天就把小小的房间收拾出来。”

看著贺母那张慈祥的脸上那很是鲜明的喜悦,刹那,宋杰宁再完全不知道说什麽才好……

愣了好几秒之後,在贺母已经转过身离开房间去收拾後,他才任由苦笑弥漫了整张脸。

惑情36

惑情36

小小是被他父母送上来的,他爸是贺卫韬一个大他一岁的堂哥,叫贺卫北,小小上面还有一个亲哥哥,下面是一对刚半岁的双胞胎弟弟,把小小送给贺卫韬是带去年过年前确定下来的,主要是为的贺卫韬的以後有人继承,而小小只是多了一个,或者两个爸爸,这些并不代表他们不疼爱小小。

把小小送到,贺卫北夫妇看了小孩子的房间,小小的母亲趁著贺卫北带著小小在他的床上打滚,转过身拉著贺卫韬到一边,挺忧心忡忡地说:“你们这不是太庞他了吗?怎麽这麽多玩具?宠坏了更难带,他还小,别娇惯了。”

宋杰宁跟在身边,先前以为她是舍不得,哪想是怕小小难带,不由沈默。

这时贺母拿热饮过来,放她手中,笑著说:“哪啊,这是昨天小宁的朋友过来看他,一听说有孩子要过来,连夜送过来的。”

那个朋友是陈天华,他姐姐有孩子,他对付孩子有一手,为了帮现在残废的连门都出不得的宋杰宁的忙,回头过来就送了大概半车的玩具。

他姐夫开了一个玩具厂,就在城里,拉过来非常方便得很。

陈天华打劫他姐夫得很痛快,宋杰宁想了想也接受了。

孩子都要来了,他也想让孩子开心下。

这时小小的母亲蹲下身,看著宋杰宁,早前他们时屋时只与宋杰宁短暂握了下手,然後宋杰宁就被小小拉住问一些问题去了,此时她笑著问宋杰宁:“小小问你啥了?”

宋杰宁想起来也笑,“问我当时是不是很勇敢,有没有哭鼻子。”

“哈哈……”小小母亲是个很爽朗的女人,此时大笑,还抬头对走过来叫他们去坐好吃饭的贺卫韬说:“他在家还问我们什麽时候能回家看我们呢,现在可好,估计等会就会不记得了。”

她说是这样说,只是等他们要出门回家时,小小就哭了。

小小的母亲也跟著哭,等到後来两母子抱一块说了一阵悄悄话,这才好。

“北哥……”贺卫韬给他堂哥递烟,跟他在阳台抽,让母子俩再温存一会。

阳台有太阳,风也不大,不太冷,这时贺卫韬转过身,把坐在客厅轮椅上,抿著嘴,紧张地看著小小母子的宋杰宁也抱了起来,放到了椅子上,身後放了两个柔软的枕头让他靠著半躺著。

贺卫北见了笑,他相貌与贺卫韬有一点相似,看得出来是堂兄弟,此时他也坐在一旁,没让身高压著人,对著宋杰宁笑著闲聊说:“伤疤什麽时候能拆线?”

贺卫韬本要代著回答,但宋杰宁已经开了口,“过年前就能去拆,不过还得养一阵才能直得起腰。”

“吃什麽也不方便吧?”

“嗯。”

“那就好生养著,本来想著你们都能回家过年了,一家人和和气气吃顿饭,在外地工作的弟弟妹妹他们本来也要回来的,哪想你出事了,我们就移到明年去了,明年再聚也一样,把小小送上来也是让你们添个喜庆,回头要是嫌他烦,把他送回来就好。”贺卫北朝著宋杰宁说著,从话语行间能看到出来,这人的品性相当好,怕是比贺卫韬有过之而为不及。

“北哥……”贺卫韬坐宋杰宁椅子的扶手上,把手中的烟掐了放在烟灰缸里,免得让离宋杰宁近让他吸了二手烟,“小小他可能得在我们这里住长一点,回头也想给他找幼儿园去,回头也得让你们来一趟,看看幼儿园适不适合。”

“也行。”贺卫北这是知道了他们是正式想跟小小一起住了,本来就做好了的决定,所以也没多大意外。

而且孩子也只是交给大韬带著,按大韬的性子,孩子会带好,也不会让他跟他们这亲生父母少些亲昵,没什麽不好的。

再说,大家都是一家人,离得那麽近,想看孩子是很容易的事。

这边贺家兄弟很正常地聊著天,谈及小小一些习惯的问题,还有来年开春他入学的一些事情,一直没想插话的宋杰宁听著,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来年开春,就算贺父贺母走了,可有小小在,如果分手……

宋杰宁不由把眉头皱得更紧了。

贺卫韬的眼神滑过他的脸,又不著痕迹地移开,像没看到过。

贺卫北夫妇这走,小小也只恋恋不舍了,倒没哭鼻子了。

他们走後见小小不开心,宋杰宁忍不住上前安慰道:“你别伤心了,要是想他们,明天送你回去。”

小小摇摇头,跟宋杰宁小声地说:“跟妈妈约好了的,要跟你住好一阵子才可以回去,要不,她就要把糖给哥哥他们吃了。”

看他那郑重其事的小模样,宋杰宁不由微笑了起来,小小这时也爬到了椅子坐著,不让宋杰宁的腰弯下。

听韬叔叔说,这个以後要当他爸爸的人腰不能弯,要不会很疼很疼,小小觉得一般疼他就哭了,很疼很疼那得多难受啊。

见他们说著话,贺母也走了过来,笑著说:“来,跟桑阿奶去洗澡,等会要睡觉了。”

“那我睡觉之前可以玩一下玩具吗?”小小把手伸过去让她牵著,娇嫩的声音很有礼貌地要求著。

“这个啊……”贺母看向了宋杰宁,小小也赶紧看了过来,眼里亮晶晶的。

“可以。”宋杰宁没有面对如此可爱小生物的经验,完全没有办法拒绝,不禁点头。

而得到答案的小小在原地小小地蹦跳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好像太过於高兴了,害羞的小孩躲到他桑阿奶背後去了,引得他桑阿奶呵呵直笑。

贺卫韬送他哥下楼,到了楼下给了他哥要拉回去的年货清单,看有没有落下的。

家里的年货都是贺卫韬准备,七七八八的得拉一个货车回去给大家分。

贺卫北看了看清单,说,没,这些够了。

货车跟著他走,正好一路回去。

“那行,有少的给个电话,我叫人捎回去。”贺卫韬这时对他嫂子说:“北嫂,车後面得放些东西,都是给老人孩子还有你们的衣服,这是杰宁送给你们的,回家了得麻烦你帮我分一下,袋子外面都写好了名字,你按袋分就好。”

小小的母亲,马安芳应了,到了楼下,贺卫韬从车里提了三十多袋子出来往他们车上放,她翻了翻她那袋,摸了摸衣服的面料,又拿出来看了看,拿著不起眼的衣服袋子过去问还在车後面放袋子的贺卫韬,“你说得多少钱啊?”

说著也给贺卫北看了看,说:“这个肯定贵,还剪了价牌,肯定不便宜。”

衣服确实是宋杰宁送的,贺卫韬一大早从宋杰宁的朋友的工作室拉过来的,他对著马安芳笑了笑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今天早上才从他朋友那里拿过来,说是临时找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杰宁说喜欢你们就多穿穿,不喜欢回头再给你们送点别的补上。”

马安芳摸著手里那件大气的羊毛大衣叹气,甩了贺卫韬一白眼,骂了句不识货,捧著是她的那袋衣服回前方了,脸上还不由自主地带著笑。

贺卫北看到了她这几分锺内就容光焕发的脸,不由回头对著贺卫韬摇头说:“可真会收买人心的啊,你以後不用担心妯娌问题了……”

他可以确定,这拉回去的衣服,能搞定本来就不难搞定的贺家所有女性。

贺卫韬笑,“他这也是细心。”

这并不是乱夸,昨晚宋杰宁找他要了他们全家人所有的名单,身材大概尺寸,然後叫人连夜帮他找衣服,今早贺卫韬去拿东西时,宋杰宁那个一夜都没睡在找合适衣服的设计师朋友对他破口大骂,说如果不是宋杰宁瘫著,他才懒得理会他这变态要求,一晚上找几十套不同尺寸的衣服,差点把他工作室的人全部弄疯。

贺卫韬见到他工作室里还有七八个助手都在打著哈欠,知道这些人都忙了一晚,他知道干设计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是疯子,神经病,赶紧拿了袋子走了,免得宋杰宁的朋友会跟著他回去把宋杰宁活生生给吃了。

宋杰宁躺床上看了一会书,卧室的门响了。

贺卫韬进来,看到他又看了看时间,说:“怎麽还不睡?”

宋杰宁拍了拍边上的空位,让他过来。

贺卫韬从善如流,在他旁边坐下。

“你最近很忙?”宋杰宁从最简单的谈起,“如果是就不要来回奔波了,晚上尽量回来吃饭,中午就别赶回来了。”

“还好,忙过去了,也不是特别忙……”贺卫韬微笑,抬手翻了下宋杰宁的衣服,看了看伤,笑容止了,眉头有些皱。

“再养段时间就好,到时走路就可以不牵动伤口了。”见状,宋杰宁不禁安慰他,那些本来意图跟贺卫韬谈的正事也就开不了口了。

他还没有不知好歹到能在贺卫韬为他担心的状况下,去谈他何去何从的问题。

於是再一的,话到嘴边又咽下,再化为在心里无声的一声叹息。

惑情37

过节的气氛越来越浓了,父母那边宋杰宁打了个电话回去,说不回去过年了。

他母亲在那边犹豫了一下,像是想及了什麽,说了声好,言语间尽管有一点迟疑,但让人听得出来她其实也并不怎麽想让宋杰宁回去。

宋杰宁就又让陈天华帮他跑了腿,送了点钱过去。

对於他的父母,宋杰宁顶多给点在负担之内的钱财,以後他们要是死了,那他如果还活著的话,就给他们买个坟地入葬。

其它的,他没那个心,也没那个力气。

这天太阳正好,宁滔打算去周围的农户家买点肉回来做腊肉,他家院子大,还堆了一堆前段时间做木工时剩下来的可以用来薰肉的木屑和边料,正好。

正要出门,鲁老太太来了,经过上的事,这她有点小心翼翼地问他们能不能回去过年。

其实宁滔并不讨厌她,而且他对鲁父那个沈默寡言的老人还有点好感,他一直都不怨恨他们的冷眼旁观或者无形中逼迫他与鲁小森的离开,对他来说,老人们有老人们的立场,并不是错。

而理解归理解,但这麽多年了,他都是在自家老房子里过的,他并不想因为被接纳了就得融入鲁家。

对他来说,这里才是他与鲁小森的家,过年的话,还是在这里过的好。

宁滔沈默不回答,鲁老太太也知道他并不答应,於是失望地走了。

回头打了电话给小儿子,希望他能劝他大哥和宁滔回来过年。

鲁林向来有话直说,在电话里对他妈说:“你以前都不惦记,现在看他们好过了就让他们回家过年了?省省吧,我哥才不会答应,宁滔骨头也没那麽轻。”

他这话说得鲁老太太直骂他吃里扒外,可挂了电话,就坐在沙发上叹气。

鲁老爷子一直坐在椅子上看报纸,这时推了推鼻子上的老镜,嘴里说:“你做得还不够多的?别去烦他们,让他们过他们的。”

泼辣的鲁母一听,未消的怒火对著她家老头子发了起来,房子里又再喧嚣了起来。

宁滔去周围的一个农村里买好了猪肉,因那家的儿子是在鲁小森那里跑车的,两家熟,他家老母亲还装了一麻袋的蔬菜和红薯让他带回去,非得不收钱。

宁滔在临走前把钱塞给了她家小孙子手里,背著一个麻袋就跑了。

那家老人看著他瘦削的身体背著个大麻袋身轻无物往前跑的敏捷身影,微张著嘴看傻了,过了一会才笑著说了一句:这傻孩子。

宁滔上了班公车,回了城,又在街边熟敛地找了个三轮的拉东西的踩板车,谈好了钱,把东西拉了回去,鲁小森正在院子里抽烟,看到他回来,鲁小森把烟踩熄,皱著眉薄怒道:“干什麽去了?”

看到宁滔肩上扛著的东西,他大手一挥就接了过来,这一袋东西拎到手里就算是天生力气大的他也觉得沈得很,於是脸色更难看了:“这弄的什麽?怎麽不叫我?”

“菜。”宁滔没理他,揉了揉手往里走。

鲁小森跟在他身边,怒叫:“这麽重你一个人背回来的?谁让你去干的……”

宁滔根本没理他,来到厨房,指挥鲁小森拆麻袋,让他先把最上面的蔬菜拿出来,然後再把装在中间的肉给装到冰箱里,底下的红薯倒到一边。

鲁小森边按著他的指示边干边骂:“你个傻X,谁让你背这麽重的?我让你干了吗?”

宁滔翻翻白眼,走到厨柜边,想拿出盆和盐,打算把肉先给腌上。

他正要动手,却被鲁小森强行拉著出了厨房,扔在了客厅里,高大暴躁的男人终於忍不住对著他的脸大声吼:“给老子歇著去……”

宁滔倒是歇著了,不过也不算全歇,他搬了个椅子坐在厨房,让鲁小森腌肉,腌好了让他去院子里烧木屑,搭上架子,薰肉。

鲁小森以前不干这个,因为宁滔不让他干,现在宁滔让他干了,他更是没有排斥之感,宁滔让他怎麽做就怎麽做,只要让这一天都不得闲的小祖宗闲著就好。

中途有人来了电话,宁滔举著手机放他耳边让他听,然後听到鲁小森回答说:“给我老婆干活呢,下午不来了,五点锺我来一趟,你留两小时给我讲帐本,可以吧?”

那边应了好,鲁小森示意宁滔挂电话,他正把腌好的肉一条条地放到架子上,抿著嘴的模样不像个流氓,倒像个倔强认真的大孩子。

宁滔看得神色缓和了起来,伸出手去摸了摸鲁小森的头。

他想还好一直有鲁小森,靠著这个人,他从来都不觉得生命会孤单到难以承受。

宁滔这天把薰好的肉拿了一部份给宋杰宁送去,贺卫韬母亲开的门,看到他,贺母眼睛都笑眯了,说:“今天过来了啊?怎麽不打个电话?吃中饭了没有?”

宁滔朝她浅浅地一笑,“吃过了,谢谢伯母。”

“快进屋去跟小宁玩,他在卧室呢。”贺母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催他进去,催他去的样子就像催小朋友一起玩一样。

宁滔进去,看到宋杰宁正拿著个平板电脑在绘图,看到他,眼睛往边一瞄,示意他坐下,等他一会。

宁滔颇有点好奇地凑过去一看,问:“这个也可以?”

“嗯。”宋杰宁玩著,像是想到了什麽,又抬头对宁滔说:“我这里还有两,公司的奖品,你拿一个回去玩。”

“我又用不上。”平时除了上网查点东西,宁滔也不太碰电脑,更是不沈迷於网络。

“拿著玩,”宋杰宁手一伸,让宁滔去不远的书桌边,“就左边建筑学那本书的上面那个盒子,一个黑色的一个白色的,你挑个颜色。”

“哦。”宁滔想了想,还是去拿了一个过来,接著说:“我给鲁小森,他会用得上,他现在也经常上网理工作上的一些事。”

“嗯。”给他,和给鲁小森都没差,宋杰宁点了下头,把手上的事理了一下保存,就把电脑放下了。

“好点了没?能直得腰来了吗?”见他还躺著,宁滔还是有些忧心。

“能了,就是还有点疼,过个把月应该没事。”宋杰宁还想著他的图纸的事,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并不怎麽担心他自己身体的事。

这时贺母端了热饮过来,宁滔的是热热的柠檬蜂蜜茶,宋杰宁的是牛奶。

看著他们接过都喝了一口,看得贺母的脸上满满都是暖暖的笑容,还问宁滔:“吃了晚饭再回去吧,到时让大韬送你回去。”

“不了,谢谢您,我还要回去给家里人做吃的。”宁滔委婉拒绝。

“那有啥,叫他也过来一起吃,正好一起让大韬送你们回去,天气还冷,晚上温点黄酒,你们陪你贺伯伯喝喝。”贺母的笑带著慈爱,根本让人无法拒绝。

宁滔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很喜欢这个慈爱的长者,知道就算是他们一起过来吃饭也不会嫌他们叨扰,但是鲁小森要算年终财务这块的事,这几天下班晚,有时要忙到凌晨去了,实在不方便过来吃晚饭。

“家里那个下班晚,过不来吃饭,我得回去做著给他送过去吃口热的。”宁滔说明著情况,有些抱歉地看著贺母。

“哦……原来是这样,”贺母恍然大悟,“都在要放假过节了,工作忙得很吧?我家大韬也这样,现在中午都忙得回不来……”

宁滔笑笑,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宋杰宁也在旁微笑道:“伯母,咱们还是别留他吃饭了,他要是不给他家那口做饭,估计在咱家也吃不香。”

宁滔被他说得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挠挠头,没反驳。

从宋杰宁家回来後宁滔又拿了一些补品,这是宋杰宁跟陈天华他姐弟给他的,他吃鲁小森给他买的都不完,这些放著更是浪费,干脆挑了一些最好的拿了起来,去给以前照顾过鲁小森的狱警送去。

老狱警的身体其实还是不太好,这还不算什麽,他的老伴一月前还刚从医院做手术出来,了不少钱,宁滔给他家去送过一钱,人没要,回头还是鲁小森算了算,和大夥一商量,提前把年奖金先支付给了老狱警的儿子刘沙,才把药费全给结了。

一家人经济不宽裕得很,虽说老狱警也是公务员,但也是最低层的公务员,能有多少个钱?老狱警本身的医保还能报销不少,但他老伴的医保跑来跑去也就报了个百分之四十,一场病下来,本没有多少钱的一家人又拮据了起来。

这去,还带了几盒老狱警常吃的药,宁滔把东西提去,老狱警一翻,叹气说:“又了不少吧?”

“还好,鲁小森最近挣了不少,拿过来的也是家里吃不完的,想著你们能帮我吃一点,不能浪费。”宁滔笑了笑说。

“那也是拿命挣的,你别乱。”他儿子也跟鲁小森一起办公司,老狱警哪能不知道他们的那点事,小公司才开多久,但也风风雨雨的没少过事。

这时老狱警的老伴拖著一条不能走路的腿柱著拐仗端来了杯茶,宁滔赶紧扶她坐下,细声地叮嘱说:“您别忙和,我要渴了我自己去倒。”

老婆婆喉咙已经不太说得出话了,拍拍他的手,挤出了个“好孩子”的嘴型。

宁滔朝她笑了笑,坐在她身边,把带来的补品一一分类,拿上纸笔写清楚,同时嘴上也告诉他们哪些是泡著喝的,哪些是煮著吃的。

老狱警戴著老眼镜跟著看著,边“嗯嗯”点头,两老一少把东西理清了,时间也不早了,宁滔打算回去做饭给鲁小森送去。

拒绝两老人送,刚到他们楼下的门口,碰上下班回来的老狱警的儿子刘沙,见到他,停下了脚步,问:“来了啊?”

“先来拜个早年,”宁滔也朝他一笑,说:“你们初一在家过吧?”

“在家啊,能去哪?”刘沙在外跑了两天车,没睡,现在脸上全是疲倦,他摸了把脸扫了扫疲惫说:“你们要是忙,就别过来了,忙完了哪天有空再来我们家吃顿饭。”

“不忙,到时要过来。”老狱警以前帮的忙对宁滔来说绝不是小忙,他一直都记著,也算是把老狱警当个长辈孝敬著。

“诶,也行,中午过来吃饭。”刘沙知道宁滔这死心眼的人,也没跟他客气。

宁滔点点头,两人道了个别,他就走了。

刘沙进了屋,看见家里那大茶几上一堆的东西,又回头看了看门,转过头挺无奈地对著自家老头说:“他怕是把他家里的东西都带过来了吧?爸,你怎麽就能收呢?”

老狱警还戴著老镜在慢条斯理地看宁滔写的说明书,鼻子里“嗯”了一声,淡淡地说:“再好的都收过,不收这孩子不安心。”

宁滔赶回家天已经黑了,鲁小森中途打了电话过来问他吃饭了没,宁滔说没,等会做来带公司来和你一起吃。

“那你先吃点垫垫,别饿著了。”鲁小森也没拒绝,这几天宁滔经常给他送饭,他从来不拒绝宁滔的饭菜,只要不累著人,宁滔要送他相当乐意得很。

“嗯。”宁滔应下,到了家,拿了一丁点老参沫冲了杯豆奶喝,补充营养,这才准备饭菜。

他八点才弄好饭菜,尽管饭菜放在保温盒里,但现在的气温实在太低了,他也怕保温盒不是很保暖,久了就凉了。

他们的二手车也给沈丛去开了,好给酒吧进货,一直都没去拿回来让他们用著,骑自行车的话路太远,风又大,宁滔倒不怕骑,怕就怕到时鲁小森又有话说,所以宁滔这几天都是打车去的。

也就这奢侈那麽几天,为了鲁小森吃口热的,宁滔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回头这年终的工资和分红要是分下来,家里情况好一点,宁滔想著还是去买辆新车去,不仅鲁小森能开著去跟人谈生意,平时有个什麽急事他也可以开开。

鲁小森的公司其实是有些偏远的,但还好是跟他们家一个方向,坐车的话半个小时左右就到。

这边物流公司挺多,鲁小森办的这家只能算是中等的,场地也是,要是出外的车全开回来了,连通往後面根据仓库而建的小办公室都得从车的缝隙里挤过去。

宁滔手里拿著两个超大号的保温盒还没从没停稳的出租车下来,就看到了在黑夜依稀路灯中鲁小森的身影。

车一刚停,鲁小森就已经到了车边拉开了车门,叫宁滔别动,然後拉开出租车前面副驾驶座的门,问清了多少钱付了,然後回过身把宁滔脖子上的围巾把嘴鼻都围严实了,去拿宁滔手里的两个保温盒,这才叫他下来。

宁滔出来本来就穿得很多,被围巾这麽一裹,更像只身板不怎麽样的熊,他跑到前边接过司机找的钱,把门关了,跟著鲁小森走。

走两步,把捂得太实的围巾扯开了点,问鲁小森:“等多久了?”

“刚到。”鲁小森就穿了件衬衫毛线衣,外面的羽绒服都是宁滔硬逼著他穿的,他从不怕冷。

“风大,我自己知道进去,你以後别等。”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冷凛,宁滔眼睛瞥过鲁小森提著东西的手,见没有被冻青的迹象才让眼睛扫过。

“知道,知道。”鲁小森应著声,带著宁滔挤进车里的缝隙,他先走过前头,还回头看著宁滔,怕他在中间被绊倒了。

财务也还在,三人吃过饭,鲁小森把他穿的那件军大衣也给宁滔裹上了,让他去他在办公室搭的那个行军床去躺会去。

他们先前并无太大资金,租的这块地方比较便宜,所以一无暖气,二无空调,因为大夥都差不多天天在外跑车,在办公室这块呆的时间都比较少,而平常呆的理文件的文员和财务也就靠著电炉取暖,平时大家过来也就挨挨冻就算了,都大男人的,也不怕这点恶劣环境。

到了晚上九点,鲁小森跟财务把月底的钱总算是算清楚对上号了,又去看了看宁滔,摸了下他的脸,觉得有点冰,就把本来放在他身边取暖的那个小电炉放到宁滔身边去了。

财务看了,怕吵醒宁滔,轻笑取笑他道:“可真够宝贝的。”

“身子骨差,能不多操心点吗?”鲁小森倒是满脸无奈,他的小心翼翼其实也是被逼的,这阵子宁滔身体时好是坏的拿不出个准头,他也只能盯著他三餐饭吃好,休息够好,不去操劳。

可就算是这样,宁滔还是要背著他东奔西跑的,有时候鲁小森觉得自己就像宁滔的老爸,操碎了心还讨不了好,可真够憋屈的。

“不是说最近好了点吗?你昨天不还是跟人说他背著近百斤的东西健步如飞吗?”财务笑,边飞快做报表边不耽误八卦。

鲁小森也正努力地把数据倒到宁滔给他的平板电脑上,听到这话时嘿嘿一笑,没有那天见到宁滔时的暴跳如雷,扬起的嘴角只能见到骄傲:“那当然,他再差也是我老婆,能差到哪里去?”

他那骄傲样让财务摇头失笑。

而在行军床上本来已经睡著了的宁滔这时睁开眼茫然地眨了眨,听到鲁小森刻意压低了的闷笑声後,又安心地接著睡去了。

惑情38

惑情38

宋杰宁醒来时,从半打开的卧室里听到小小正在跟贺母在撒娇,从六奶奶叫到亲昵的桑阿奶,小孩儿可著劲地想吃冰琪琳。

冰琪琳是昨晚贺卫韬带回来的,哈根达斯的冰琪琳,正是小朋友们喜欢吃的口味,但大冬天的不适合小朋友多吃,肠胃那麽娇嫩,一不小心就会受凉拉肚子。

没有叫外面的人,宋杰宁看了看时间之後就自己扶著腰站了起来,移到了轮椅上坐著,怕惊动那一老一小,他小心地移动著去了浴室。

刚到洗手间的门口,打算站起来走进去刷牙时,突然听到後面有响声,他一回头,果然看到贺卫韬已经大步往这边走,嘴里同时说:“怎麽自己起来了?”

平日不能动,为了不麻烦贺卫韬,宋杰宁都是跟著贺卫韬的起床让贺卫韬帮著洗漱的,但昨晚理工作上的事去了,睡得晚一点,又想著自己已经可以动了,晚点起来自己也行。

但没想到,平时这个时间已经去上班的人还在家里。

“怎麽还在家?”被贺卫韬半扶半抱著到了洗手间,宋杰宁小声地问了句。

贺卫韬放他坐到专门为他放在洗手间里的软椅上,才回答说:“等十点过去也一样。”

宋杰宁知道他是等著帮他才没去,皱了下眉,觉得自己太麻烦。

他是最不喜麻烦别人的人,跟谁都保持著距离相,与人的关系也一直干净利落,只是与贺卫韬纠缠在了一起之後,纠缠的线坨越缠越大,眼前就要超负荷了。

贺卫韬就是知道他要是不在,宋杰宁是绝不会叫他爸他妈过来帮他的。

这个人,没有谁会比他更明白他的硬气与倔强,当年三餐不济都没求过谁的人,十几年过去,还有事业傍身的人还会开口求谁吗?

不过就算心里无奈他也没当著宋杰宁发什麽脾气,看著宋杰宁拿著牙刷自己在刷牙,他打算去外面倒温开水进来,等会让宋杰宁在洗手间里把药吃了。

从住进来开始,宋杰宁从不当著他父母吃药,尽量地也不让他父母照顾他,如果不是他天天躺在床上,从不麻烦人,存在感为零的人绝不像个生活不便的病人。

贺卫韬去客厅倒水时贺父正在擦地板,见他皱眉,站起来问:“怎麽了?”

贺卫韬朝他笑著摇了摇头。

“他腹腔又疼了?”贺父挺担心的。

“没有。”贺卫韬连忙否认。

贺父瞥他。

贺卫韬只得苦笑说:“刚进去,他自己就去刷牙去了,比小孩子还爱逞强……”

这时小小正捧著他的小牛杯从厨房里窜出来,看到贺卫韬,连忙说:“韬叔韬叔,杰宁爸爸有没有醒?我们要吃早饭了。”

他叫宋杰宁倒是叫杰宁爸爸叫得很顺口,只是一直还叫贺卫韬叔,改不了口。

“就快了,你先去帮六奶奶把碗摆好……”贺卫韬摸了摸他的头发,在小朋友明朗的笑容中端著水杯进去了。

宋杰宁把空腹要吃的药全塞进了嘴里一把吞下,这时贺卫韬又把温毛巾递了过来,他接过擦了把脸,腰这个时候再也撑不住了,他不由伸出手扶了贺卫韬一把。

贺卫韬见了又皱眉,干脆很熟敛地把他抱起,他力大,从小干农活,出来创业也干过不少力气活,现在也同样会去仓库帮著工人一起干活,体力比太多人都要好上半分,所以抱一个现在靠著流食过日子,瘦得过於厉害的宋杰宁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把人抱到了椅子上,也不再动手,让宋杰宁自己推著轮椅往前走。

这人自尊心有多强,贺卫韬也知道。

有些方面不顺从他,他就真能头也不回自己一个人去过,所以从头到尾贺卫韬都只能让自己按照判断去拿捏分寸,有些事情要坚持,有些地方则是要带过去,有些东西则能顺得了他的就顺了他。

宋杰宁到了客厅,小小就小跑步地跑了过来,咬著手指瞄了瞄站他杰宁背後的此时正笑看著他的贺卫韬,然後颇为小心翼翼地和宋杰宁说:“杰宁爸爸,我可不可以吃冰琪琳?”

“可以啊……”宋杰宁不忍让他失望,把话说了出来,於是没有意外见到了小小的眼睛突地一亮。

然後他忍笑地接著说:“可是,要在中午乖乖吃完饭後,还要认好今天要学习的十个字母後才可以喔,这样可以吗?小小……”

他的征徇让小小迟疑,但无疑宋杰宁的口气让他为难之余又不想拒绝,所以他就把自己靠近了宋杰宁的身体,轻轻了点了下头。

这个小孩真是可爱到了胸腔在片刻之间就能暖洋洋一片的地步,宋杰宁摸著他软绵绵的头发,真不知道到时候要跟这个小孩不能再见时他该有多难过。

平时贺卫韬为了不让父母不早起给他做早饭劳累,他是帮宋杰宁洗漱好了就出门工作,在外面随便吃点豆浆面条之类的东西,今天倒是最近他在家里吃的第一顿早餐。

吃饭间他说晚上老班要过来吃饭,让父母多做几个菜,然後打包回去让他热著吃。

老班在贺父贺母来之後就搬到职工宿舍去了,平时也是隔个三四天来看一宋杰宁,顺便吃顿好饭,平时他都是在工作的工地跟著他管的那群工人一起吃盒饭,吃是吃得饱,但肉没有家里的多,也没家里的好。

老班倒是不在乎这个,只是贺卫韬想著要尽量多照顾自己以前的长官一点,不想有丝毫怠慢。

“老班长要回家过年吗?”宋杰宁慢慢喝著稀饭,他肠子没彻底好起来,估计还得吃半年流食,不过以後就算好了,他这辈子也跟刺激性的食物无缘了。

“不回,他父母早没了,今年他说去他的两个战友家过,明年没地去了再上咱们家过。”贺卫韬跟他说著,怕宋杰宁嘴里太淡没味,把鲜嫩的清蒸鱼剔出来小小的一点碎沫,放一点到勺子里,让他吃吃。

宋杰宁现在都只能喝白粥,粥里但凡沾上一点油末就会让他肠胃疼痛,鱼片粥也是不能喝,再怎麽样也是有腥气,更是不能喝加姜片的鱼片粥,会刺激肠胃。

他的吃食一点都马虎不得,贺卫韬上陪他喝粥时,让宋杰宁尝了一点点他们家让人从而乡下带回来的鱼,鱼用温和的草药去的腥,做成清蒸,宋杰宁吃了事後也没反应,於是每吃饭都让他吃一点,也不敢让他多吃,怕出事。

“等会我去超市拿几块肉拿几个膀蹄去,回来让你妈给他做一盆红烧肉红烧膀蹄,多做几个肉菜,你那老班长不是跟工友住一块吗?多带点回去大家一起吃。”贺父是个老人家,事情总是想得周到一些。

“嗯,多做点带回去一起吃……”在一旁给小小喂饭的贺母也直直点头,“回头他要是从战友家过完年回来了要是还没上班也别让他回宿舍,这天气冷的,一个人呆著不好,大韬,到时候记得请他来咱家住到上工的时候再回去。”

贺卫韬听了点头,“知道了。”

说著把挑好的鱼肉颇为小心地放到宋杰宁的粥勺里,看著他吃下去。

贺家父母都是心地良善的厚道人,为人事都是尽量为人著想,宋杰宁从没这麽近距离跟这样的好人打过交道,现在跟这家人相得越久,他越觉得自己不想回到以前冷淡没有温情的生活中去。

他喜欢这家人的温暖,多过於那些总是朝夕拾的爱情。

惑情39

惑情39

老班吃完饭,因要带回去菜比较多,贺卫韬开车送他。

车里暖气很足,老班舒服地挪了个姿势,对贺卫韬说:“那事怎麽样了?”

他知道贺卫韬还在弄主凶的那个事,老班也没劝他别跟那些人斗,这世上什麽时候都没有过绝对的公平,要有公平也都是自己给的。

他是真不信有谁真能支手遮天。

贺卫韬不想把老班扯进这事,他自己能对付,所以含糊地笑了笑,“还好,我能对付。”

对手过於强大,他也只是个小老百姓,没什麽太多的门路,只能捺住性子先探点路,这世上无不透风的墙,慢慢来,总有一天能有机可乘的。

“你自个儿注意著点。”老班也不瞎打听,只是说:“用得上我的吱会一声,听到了没?”

贺卫韬笑著点头,“嗯”了一声。

把人送回去,又跟老班的工友们聊了会天,因带过去的菜和肉都还有温度,几个大老爷们就喝起了酒,贺卫韬因著要开车回去,没喝。

其中有人劝:“没事,喝两口,没多少酒精。”

贺卫韬还是拒绝了。

老班在旁边搭嘴,“得,别逼著我兄弟喝啊,一个个边儿去,他媳妇还等著他回去。”

他一插话,现归他管的几个大老爷们嘿嘿也一笑,也不逼人了。

贺卫韬跟他们聊了几句,见他们桌上喝的酒没多少了,出了门又去买了几瓶回来。

“不是回去了吗?”一个工友帮他开的门,老班还在喝酒呢,见著他不由问了一句。

贺卫韬提了提手中的袋子示意了一下,放到桌上,说:“那行,老班,老刘老程,你们先吃著喝著,我先走了。”

“怎麽这麽客气?”见他还送酒过来,叫老刘的工友连忙把口里的肥肉给咽了,跟著几个站起来的人要送他。

“别送了,我这就开车回去了。”贺卫韬已经退到了门边,转身出去关让走了。

“你这兄弟可真够哥们的……”老刘看著老班感叹。

老班嘿笑一声,抿了口酒,那德性,跟夸他自己一样。

贺卫韬到家,客厅里他爸还在看电视等他呢。

“这都晚了,怎麽还不睡?”贺卫韬摸了摸他爸的水杯,看了看,见里面的枸杞都泡得泛白了,拿著去倒了,又去倒了半杯温水过来。

贺父本来有点瞌睡了,上了年纪的人睡不了太早,但一到点又忍不住瞌睡,他接过水杯喝了口温水,对贺卫韬说:“你妈让我等你回来。”

“你在卧房等就是,我回来会跟你们说一声的,以後别这样等了,回屋躺著舒服些。”贺卫韬说著,站他父亲背後帮他捏捏背。

他爸的肩因车祸受过伤,到了冬天总是有点酸疼,贺卫韬觉得以後到了冬天还是把他父母接到城里住,家里暖气足,有利於身体气血的流通,两老也不用惦记著田土里的农活,不用出去在低温中劳碌,在家里干点不费太多力气的家务也足以让他们能动动手脚了。

“回头入冬了,你跟我妈就过来帮我们带带孩子,给我们做做饭……”贺卫韬给他爸捏著背,他是专为父母的身体学过这个的,按摩的力度恰到好,“田里土里的活你们能雇人干了就干了,几个伯伯能帮的就让他们多搭把手,实在多就叫我们回来帮手,别跟我妈逞强,都多大年纪的人了,顾忌著点身体。”

“知道,知道,你别跟你妈一样噜嗦。”贺父见儿子训话了,呵呵直笑。

贺卫韬无奈。

“城里倒是方便,也干净,就是空气不太好,你跟小宁要是工作都不太忙,回家住住,”贺卫韬噜嗦完,接著就是贺父来了,“你堂哥们的度假农庄一到春天就特别忙,你们啊也挤出点时间,跟那些城里人一样来乡下休养几天。”

贺卫韬好笑,“我什麽时候成城里人了?”

贺父拍了下他的手,佯装薄怒道:“没说你,我说小宁呢,让你带著回来跟咱们一起住,这是个好孩子,又有礼貌对老人小孩都上心,我觉得他跟你那些哥哥嫂嫂应该也得来,你带著他跟他们多熟悉熟悉些,以後有个什麽事,彼此能相互照应。”

贺卫韬“嗯”了一声,捏著他爸的手顿了一会,才低了点声音说:“回头就带他回去,诶,他不容易的,小时候就出来一个人过日子,十几岁的时候连顿饱饭都没得吃。”

贺父这是第一听说宋杰宁的家境的事,不由诧异说:“他是孤儿?”

贺卫韬摇头,轻轻地说:“他父母知道他的事,把他赶出来了。”

贺父一听,沈默了,过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说:“这孩子不容易,吃过很多苦吧?”

贺卫韬点头“嗯”了一声。

“你以後对他好点,顺著他点,”贺父拍拍儿子的手,“别让他再吃苦了。”

“哪能啊,”贺卫韬笑,低低对老父说:“你和妈又不是没看到,我现在不是对他比宝贝还宝贝吗?”

他这麽一说,贺父也乐了,说:“你妈先前还跟我说了,她以为按你这老实性子什麽都不知道,没想到还挺会疼人的,亏得我们以为你这一辈子就一个人了,你妈先前还老琢磨著帮你多养几个孩子,以後好给你养老。”

尽管现在的乡下跟城里没有什麽太大区别了,但养老送终的理念在老一辈心里还是挺巩固的想法,贺卫韬听了失笑摇头。

摇头间突然瞥到了他的卧室那边,看到有灯光透出来……

他记得回家的时候他看到的卧室门是关著的。

贺卫韬只看了一眼就移过了眼神,不动声色地继续捏著他爸的肩,接著说别的事情起来。

宋杰宁打开门的时候听到客厅里有人说话,本来他要继续出去倒水的,只是听到贺父说他是个好孩子时,下意识地他扶著门框就不动了。

把话听完,他拿著空荡荡的水杯无法再前进,所以退到了床边把杯子放下,躺在柔软的枕头上看著窗外灯光闪烁的夜景。

人一过三十岁,就会特别现实,而他更如是,早在十几岁的年龄就知道很多事是不能苛求的,没有的就是没有,不能羡慕,也不能奢求。

可临到现如今,居然就有了,那种比情爱更暖人的温情来得如此之迅雷不及掩耳,让他想抗拒,也怕是有心无力。

宋杰宁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开春的事,开春再说。

贺卫韬进了卧室,见到床头那边用来放宋杰宁电脑纸笔之类东西的小桌上的空杯子,走了过去拿了起来,温和地问正在看书的宋杰宁:“吃药了没?”

宋杰宁抬眼,看他,摇头。

“那我去倒水。”贺卫韬已经拿了杯子出去。

宋杰宁一直看著他宽厚的背影消失,这男人看久了,尽管五官平凡,但也看顺眼了,不再会有好看难看与否之分。

这男人不吸引人,但可靠塌实。

跟他在一起,没有什麽轰轰烈烈,但三餐总会有,如果有什麽事,肯定也会跟他共同承担……

如果要跟一个人一辈子作伴,相扶相持的话,这个人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宋杰宁有些迷茫了起来,他想如果事情没那麽糟糕的话,如果父母不再吵闹,以前的男友引来的麻烦不再继续,他是真的想跟这个男人在一起。

没有那麽多的爱,但却足够他跟这个人一起走下去,时间久了感情厚了,那就是他和他的一辈子。

如果能那样,多好。

等到这月的农历二十八号,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要放假过春节了,鲁小森他们公司也暂时不出车了。

临算完帐,宋杰宁那边的公司居然把第一季度的物流费用都拔了过来,很大的一笔钱,鲁小森给宋杰宁去了电话,等到宋杰宁问清楚了,是他们公司每年的惯例,是给合作公司的福利後,临时抓了财务过来,把几个股东的红利刨开来,其它的当今年的第一季度的工资提前发了,公司二十多个司机平均下来,每个人都可以多领好几万过年。

为了喜庆,鲁小森先去银行提了钱,买了大红的红纸过来一个一个全包好了,等到二十九号这天放假,鲁小森带了宁滔跟大夥派红包。

先前开了个小会鲁小森已经把情况给大家通报了一声,今天都是来领红包的,个个都喜气洋洋,尤其那几个手头拮据的,拿著多拿的这些钱,是真的可以回去过个好年了。

“咱们就不学别的公司聚餐了,请你吃饭的钱我都算在红包里给大夥分了,大家回头爱吃什麽就吃什麽去……”这大半年,鲁小森都特省,请的财务老洪也是个务实的,多余的支出完全省略,办公区里的开支都节省了,他们这个小地方,除了能烧开水的饮水机外,有几台电脑都是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於是公司挣了多少钱,发下来给司机们都是实打实的工资,尤其今年还提前领了明年第一季度的钱,这二十来个司机领的钱都足以是别的地方的一年的了。

宁滔替鲁小森把钱发了,几个股东都留了下来,鲁小森把红利的报表给了他们,说钱昨天就打到他们帐户上了,让他们去查一下。

老狱警的儿子刘沙看了看报表,凑过来说:“这有点多了吧?”

“哪多啊?”鲁小森也看著财务连夜赶出来的报表,说:“咱们上半年的奖金估计都在这了,回头也发不了多少钱了,别看现在看著多了点,这得多长一段时间啊?大家都省著点啊。”

刘沙笑了笑,收回头,摸了电话,叫他家老头子拿了他的卡去趟银行把欠人的钱还了,好让借钱给他家的人也过个好年。

其它几个股东看了看数目,也没讲什麽客气,把报表揣到兜里,也纷纷打电话回去报喜去了,心是头也在想著明年得更努力点拉点业务回来,平时辛是辛苦了点,在外受的气也许也会多一点,但看在所得的份上,再难也咬牙拼了。

谁都想过好日子,不是吗?

公司是鲁小森的,虽然让了不少股份出去,但他还是要比别人多得一点,宁滔看著帐户的钱算了算,把宋杰宁借出来的现金还了,差不多还能买一辆车。

鲁小森听宁滔要给他买新车,摇了摇头说:“算了,开著小货车也好,等回头再多点咱们买辆好的。”

宁滔想了想,知道鲁小森可能想要的车可能得特贵,他们买不起,他也不说什麽先凑合著开的话,默不吭声地点了点头。

鲁小森他们放假到大年初二,初二後,根据业务量,他们已经排好的出车率是百分之百,连鲁小森这个暂居管理的人都要一星期出三趟短途,虽说是放假,但也只够人在家睡两天的,司机这一行,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辛苦钱,还得担路途的风险,也算得是比较危险的辛苦职业了。

上午发完钱,下午宁滔带了鲁小森去贺卫韬家。

贺卫韬也放假了,在家。

宁滔家今年的年货是贺卫韬开了车送过来的,送了不少过来,多得宁滔都拿了一些分给了司机们带回家去。

贺卫韬是开超市的,他家里是开农场的,吃的都是最健康的那种的,宁滔他们实在没什麽好送的,连水果都提不到人家家里去,要是见宋杰宁,宁滔是不会带什麽东西过去,但贺家父母都在著,宁滔不想让人觉得宋杰宁的朋友没礼貌,於是把家里他自己腌的几坛酸菜,酿的葡萄酒,还有自己煮的米酒拿上了一些,让鲁小森开著小货车带过去了。

贺卫韬父母见到鲁小森上上下下搬了好几趟东西,见到宁滔带来的这些东西不由笑了,贺母说:“家里都有,你怎麽都搬来了?”

“我自己做的。”宁滔有些羞涩地笑,笑的样子跟小小居然有二三分像,很纯真。

宋杰宁这时穿著毛衣坐在沙发上教小小认字,见小小按捺不住了往他挺喜欢的宁滔叔叔边不断看,不由松开了手,让小小跑到了宁滔身边。

小男孩有些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宁滔的手笑,宁滔不由给了他一个笑容。

“叔叔好……”小小被教得很好,尽管本性有些怕生害羞,但大人教给他的礼貌他一点也不会忘。

小小实在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宁滔来了几也跟他熟了,他蹲下身,笑得柔和,“叔叔可以抱抱你吗?”

小小重重地点了头,“嗯”了一声。

而鲁小森在一旁瞅著,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们。

他挺讨厌宁滔跟别人这麽亲密,还笑得那样招人──但看在对方是小孩子的份上,他决定当做没看见。

宁滔要还钱,宋杰宁只是问了句“你钱够吗?”,见宁滔点头,就让宁滔还了。

宋杰宁现在手头上也没多少存款了,大部份的都给了他父母,手头上只有一小部份了,宋杰宁还想著找个时间还给贺卫韬一些在他身上的钱。

虽然医药费全额在公司里报销了,但贺卫韬这段时间在他身上的钱也挺多的,吃的用的看起来都只是细琐的物品,但一算起来,钱还是挺多的。

虽然说贺卫韬不可能会计较这些,但宋杰宁已经决定好有什麽好时机就把这钱不著痕迹地还回去,不能感情上占了人的便宜,连金钱方面,都要依附於他。

很快年就过了,来年开春,贺卫韬与宋杰宁在外人眼里看起来算是感情甚笃了。

贺卫韬见宋杰宁已经帮著小小挑幼儿园了,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莫名的直觉让他知道宋杰宁是想跟他好好过日子了。

全家人都兴奋地帮小小挑幼儿园,附近的幼儿园全选择了一遍,最後觉得有两家不错,然後小小的父母上来一看,几个人一商量,决定了离他们小区不远的大概十五分锺车程的一家双语幼儿园就读。

小小对上学渴望已久,他第一天入幼儿园的时候是全家人送他去的,包括他的六阿公,六奶奶,杰宁爸爸韬叔叔,还有他自己的亲爸爸亲妈妈,一家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幼儿园,在别的小朋友被自己的父母送入陌生地方的惶恐大哭中相比,小小这个容易害羞脸红的小男生现在别说显得有多具有小男子汉气概了!

很快到了四月,贺父贺母在前几天的时候已经回去了,回去之前跟宋杰宁说让他们五月有长假的时候回家住。

宋杰宁当时笑著答应了,而他在一边贺卫韬看著他的眼神中,当著贺家父母的面脸都有些红。

就当宋杰宁以为日子会真的跟以往不一样,沈醉在普通的安宁温情,细琐但却平和的生活中时,一通电话让他如同在冬天全身被泼了盆凉水一样从头冷到脚,瞬间清醒了过来。

老板马总在那边说,他母亲到了他的公司找他,在公司大门口哭著闹著说他是个同性恋,而且还不赡养他们。

宋杰宁莫名,赶去公司,在会客室见到他那近半年都没见过一的母亲,对这时眼睛浑浊,见到他来却直视他一眼都不敢的母亲轻轻问:“为什麽不先打我的电话?”

为什麽要闹到公司里?她不是有著他的电话?别说他够给了足够的钱,就算是没给够,她也可以从电话里要。

“为什麽要来我公司?”宋杰宁是真的不解,他心里现在冷得比最寒冷的冬天还要冷,刚在门口,他听够了他母亲骂他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马总在电话里说给他的那些其实是还能听的话。

他母亲骂他是个祸害,是个活该十八辈子都下地狱,永世都不得超生的恶魔,宋杰宁完全不知道她为什麽突然这麽恨他恨得让他进地狱了……

事情来得完全毫无预兆。

“我……”宋母拔高了喉咙说了个“我”字,却不敢看宋杰宁,自他一进来,本是哭天喊地的宋母突然收住了声。

“为什麽?”宋杰宁轻轻地又问了一句。

没想到,宋母却掩面痛哭了起来,一句说也不说。

宋杰宁沈默地等,等到她哭够。

“你是个同性恋,这是不对的,上帝不会宽恕你的,上帝也不会宽恕我们的,杰宁,你别再勾引你的老板,破坏别人的家庭,你这样会让爸爸和妈妈进不了天堂的啊……”宋母最後崩溃出声,她坐在地上拍打著地板声嘶力竭地喊:“你这是在害我们啊,你害了你自己还不够吗?你为什麽还要害我们……”

宋杰宁看著已经疯了一样的母亲,撇过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把带著血的眼泪忍了回去,也把那些刀刀都像割在神经上的疼痛忍著,他竭尽所有的力气维持理智,转回头,暗著双眼哑著喉咙再问:“是谁告诉你我勾引我老板的?”

惑情

惑情

可能宋杰宁带血的眼过於血腥,宋母止住了大喊大叫,张著嘴不知所措地看著这样的宋杰宁。

“是谁?”宋杰宁再问了一,嘴角眼末,毫无感情。

宋母先是躲避他的眼神,然後又从地板上跑了起来,她的眼睛也红了,不过是发横而起的红,她像是控制不住神经地嘴角抽搐著,那张脸上的蛮横之气让她的脸像鼓起了几个像肿瘤一样的气泡,有种真实的可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再勾引别人,你会进地狱的,你会进地狱的!”

她用像恶魔一样的口气宣判著宋杰宁的下场,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她的儿子。

宋杰宁听了,转过头,呵呵笑了两声,摇了下头,离开了。

走出门,他对等在门外的马总说:“我去叫医生,麻烦你再让她在里面呆一会。”

宋杰宁叫了陈天华,两人去找了个朋友,现在在一个医院当主任的精神科医生。

去了之後,是陈天华把宋母的情况说了一下,宋杰宁坐在一边垂著眼睛玩著手上的烟。

那朋友问清楚了情况,就带了人去了。

宋杰宁为防程序的问题,也打了电话叫警察跟著。

他到的时候,唐岭也来了,眉眼行色匆匆,不知是哪赶过来的。

“怎麽回来?”唐岭见著宋杰宁带了这麽多人来,拉他到一边,语气里带著责问。

“抱歉……”宋杰宁玩著手上的烟,没看他,有点漫不经心地说:“我妈信教信得走火入魔了,我带医生过来让她去检查下。”

“这到底怎麽回事?”唐岭加重了语气。

宋杰宁抬眼看他,很平静地说:“她说我勾引你,我不知道是谁跟她说的,或许你知道一点?”

唐岭本来因这事闹得全公司议论纷纷,连带一时间对宋杰宁有些口气不好,听宋杰宁这麽一说,不知怎麽地,刚从一个大型会议里赶到这边的他本来心口的火气刹那就没了,替代的是心口的冰冷。

他看著宋杰宁,突然知道这个人明白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不言不语只是他不想计较,更不想把事情闹大。

那不是懦弱,只是心灰意冷的妥协。

而现在,很显然他不想再那麽干了。

“你……”唐岭扒了一下头发,风度翩翩没有了以往成功人士般的镇定自若,他焦急地抚了下额头,停下,转过头又转回来,问:“你想怎麽办?”

“我能怎麽办?”宋杰宁扯了扯嘴角,淡淡说:“狗急了会跳墙,我要是没办法了,也不在乎鱼死网破。”

说完,眼睛定定地看著唐岭,“那个人回来了是不是?”

唐岭刹那哑口无声。

是,他的前妻舅是回来了。

是,看起来,他还没打算放手,打死把人逼死……

唐岭转过背,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麽理才好。

他与前妻的公司正在开发一个极为重要的项目,牵一发动全身,这个时候,他就算警告前妻舅,也只能用谈的方式。

唐岭很悲哀地承认,在太多人的阻挠下,在为一些利益妥协的前提下,他帮不了宋杰宁太多。

“你要不,出去躲一阵?”唐岭最後说出这句话时,觉得他欠宋杰宁的,可能注定他跟这个人连朋友都没得当了。

他甚至在离婚後,想著与宋杰宁这个知情知趣的人度过晚年,可是现在他才清楚认识到,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他早就成为了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了。

宋杰宁出来後全身都冷,他妈带进了医院做精神鉴定,他父亲也过来了,当著他的面咆哮骂了一个多小时,後来居然扯过别人正在打点滴的支架过来就说要打死他。

阻止宋父的医生也看不过去了,拉著在医院还打算行凶的宋父也去做精神鉴定。

宋杰宁没有表情地看著他父母的表现,陈天华在他身边气得发抖,咬了好几牙,在出门的时候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要是我父母,我就把他们……”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看到的人都知道他想说什麽话。

宋杰宁交了医院的钱不想回贺家,他掐了贺卫韬好几个电话,叫陈天华打了一个回头,说他今天在他这边休息。

在车上,贺卫韬的电话又来了。

陈天华见他躺在椅子上一声都不吭,叹了口气,把车停要路边,接起了他的电话。

“在我这边,是,睡著了。”陈天华熟练地扯著谎,因烦躁,他的手指不停地方向盘上敲打著。

“药啊?一天不吃成吗?”陈天华扯著笑,“应该没事吧,他刚还喝了点粥,你就饶了他一天吧,他这都吃了近半年的药了,都快成药罐子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麽,陈天华连连拒绝道:“不用了,不用送过来,诶,我跟你说,我和他在我姐这边了,今天就不吃药了,没事,我不会让他乱吃的东西的。”

不管那边在说什麽,陈天华一直咬紧了说不用送药过来,宋杰宁就只在他这边睡一晚,明天就回去。

好说歹说的陈天华挂了电话,完了回头对宋杰宁苦笑说:“你真不回去?这药怎麽样还得吃吧?你看看你这破身板。”

宋杰宁转了一下没有情绪的眼珠子,挣扎了一下,去拿置物柜里的水。

陈天华阻止了他,“回家喝温的。”

到了陈天华家,陈爱华在,母老虎见著了宋杰宁瞬间母性大发,红著眼睛掉著泪说:“你怎麽不叫姐去?我去了准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这世上哪有这样当父母的?虎毒还不食子,他们怎麽能这样?”

宋杰宁笑了笑,没说话。

陈爱华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把他揽到怀里,他也没挣扎。

他全身都没力气了。

所有感情也好像在一刹那全部流失了,只剩一具冰冷的身体撑著来来去去走动。

夜晚宋杰宁发起了高烧,陈氏姐弟连忙送了他去医院。

就算烧到了四十度,宋杰宁都没有一点焦虑,只是叮嘱他们不要告诉贺卫韬。

只是,到了第二两怎麽样都瞒不住了,贺卫韬无论陈天华怎麽说都要过来接宋杰宁,而且很显然的,他知道了昨天的事。

陈天华见瞒不住,只能说他们现在在医院里。

他说完都不敢看宋杰宁,宋杰宁本来面无表情,听到他交待了皱了眉,听他挂完电话就叹了口气,盯了天板好一阵,开口说:“潘弘不会轻易收手的。”

潘弘就是唐峻的妻舅,宋杰宁知道那些人要收拾一个人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尤其潘弘都几三翻地对他动手了,不如他的愿,他怎麽可能收手?

“警方已经带人去抓他了。”陈天华一夜未睡,脸色也不太好,连胡茬都冒了出来。

“就算是抓住了,又如何?”抓进去难,放出来对那种人来说是非常容易的事吧?而且,都未必能抓得住。

“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陈天华挤出话,“桥到船头自然直,我就不信这年头这样没天理了。”

宋杰宁听了笑,陈天华看了默然低下头。

这世上,早就没天理了。

这,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宋杰宁是同性恋了,还跟他们结过婚的大老板有过一腿或者正有一腿中,以後的闲言碎语又哪能少得了?

宋杰宁的烧来得快,退得也快,贺卫韬来的时候他正好要办出院手续。

陈天华去帮他办手续去了,病房里,只有贺卫韬这个实诚的男人还有宋杰宁。

宋杰宁挺平静地提出了这出院他要回家去住的要求。

贺卫韬也挺平静地拒绝了,“你需要人照顾。”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放心。”宋杰宁知道这无论如何都要提出分手了,他不把自己的麻烦理了,谈不了什麽未来。

他不想殃及池鱼,毁了贺卫韬的生活。

他从来都不是个什麽好人,但恩将仇报的事情他也干不出来,不管生活有多难。

“你不能这样,”贺卫韬试图跟他讲道理,这大半年的生活不是凭白过的,他的父母及家人都接纳了宋杰宁,宋杰宁也接纳了他们,他们甚至已经共同养一个孩子了,这种共同的生活不是一个人说分开就能分开的,“有事情我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共同理和承担。”

宋杰宁闻言笑了笑,抬头摸了摸贺卫韬的头发,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跟你们过的这大半年,是我过过的最好的生活。”

说完,他垂下手,也垂下头,静默不语。

贺卫韬看他,却再也从他脸上看不出情绪。

陈天华有些尴尬地看著宋杰宁上了他的车,他顿了顿,没上驾驶座,走到一直看著他们的贺卫韬的身边,说:“这段时间他就住我这边了,你别想太多,他想清楚了会回去的。”

贺卫韬苦笑了一声,这麽久还是打动不了宋杰宁的心,没让他能真正依赖自己……他以为这大半年他所有的坦承能换回宋杰宁的在意,可惜的是宋杰宁的感情像口快要断水的枯井,你以为它还能冒出水来,可在下一刻,它就那麽断了。

这麽捂著一个人的心口也没把他捂热,让他也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贺卫韬是不无悲哀的,宋杰宁一直想的是他自己想怎麽样,他自己要决定怎麽生活,他的想法里,从不包括他贺卫韬是怎麽想的。

这样的两个人,自己再怎麽妥协,似乎都不能让彼此心贴心。

难道,就是因为从一开始不是相爱,所以,宋杰宁的离开才这麽轻而易举吗?

分开的第三天,小小哭著要找他的杰宁爸爸,贺卫韬送他去幼儿园的路上他一直都哭著,哭到下车时都不要进幼儿园。

贺卫韬无奈,只能让他打电话给宋杰宁。

宋杰宁在那边接到小小的电话,不知道说了什麽,小小就止住了哭,乖乖去上学了。

只是下午很失望宋杰宁没来接他,对贺卫韬黯然地说:“韬老爸,杰宁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们是不是做错事了?”

小小再打电话给宋杰宁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听到宋杰宁在那边不知道说什麽才好,挂了电话。

宋杰宁决定不再接电话的第三天,听到贺卫韬哑著喉咙打来的电话,说小小生病发高烧,在医院里想见他。

宋杰宁砸了手中的杯子,开车去了唐岭那,对唐岭说:“你妈逼要是不帮我把潘弘解决了,我就把你家的丑事全部捅出来,要死大家一起死。”

唐岭翻开宋杰宁砸到他脸上的东西,有录像带还有录音。

拿去看,是他母亲与宋杰宁的谈话,还有他前妻的。

他母亲是个性格强韧的女人,放了狠话。

他前妻的则要温和得很,但内容一样不堪。

如果放了出去,对两家的形象都会有很大的影响,一个潘弘就动用了很大的力气去压制,再加上他与前妻合作的事现在迫在眉睫,形象不得受损,这种东西放出去,无疑都会让两家受挫。

“我会去理。”唐岭翻了东西,迅速地看了宋杰宁一眼,犹豫了一下问:“怎麽以前不拿出来?”

宋杰宁闭了闭眼,扯著嘴角笑了笑,很无力地说,“唐岭,我一直都让自己做自己,从我被赶出来那天起我就安慰自己跟别人一样不要紧,我做好自己就够了,我不用变成别人,欺骗自己或者去责怪这个世界,可是,我做得再好也不能改变什麽,我不让自己对不起别人,但你们一直都在对不起我,你们逼得我连喘口气的空间都没有,如果必须按你们的方式才能活得好好的,那麽我认输,我按你们的游戏规则来生活,这样,我们都满意。”

说完他就走了,赶到了医院。

小小看到他,嚎淘大哭,哭完宋杰宁不要他之後得了宋杰宁再也不离开他的承诺,然後又哭诉医生不温柔,护士姐姐好凶的委屈,在宋杰宁的怀里睡了。

宋杰宁的腹部的刀伤还没好透,伤口被压得隐隐作疼,令他本来发白的脸孔在不久後就发青了。

贺卫韬本来一言不发,後来接替他抱住了小小。

宋杰宁坐他身边看著他怀里因生病脸孔发红的小小,过了好一会,轻轻地问贺卫韬,“你原谅我行吗?”

他放弃得过於轻易了,确实太伤人了,谁也不会去爱这麽一个不负责任的人的。

他现在这麽问,也知道是仗著贺卫韬不会伤他,不会拒绝他,确实过於卑鄙。

可,这是他头一放低口气,去要求一个人的原谅。

如果贺卫韬觉得他除了皮相好之外再无是,他也只能认命了。

宋杰宁想,人的一生,太多东西是注定了的。

命运这种东西,除了接受,逃避总不是办法。

该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强撑著也是得不到的。

而他希望,贺卫韬就在该是他的范畴里面。

贺卫韬没沈默多久,就几秒,他就点了头。

他无奈,但更多的是心疼,他舍不得折磨宋杰宁,他知道宋杰宁这的退缩能让再炽热的人的心都冷却,但他就是舍不得。

他也不想跟别的人一样折磨宋杰宁。

他点了头,开口低低地说:“回头送小小回去,你在家里照顾著他,你爸妈那边住院的手术我帮你去办,你在家里休息。”

宋杰宁点头。

“潘弘的事,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去找人理了……”贺卫韬这几天做的事一样都没少,他找了人去做了事,潘弘大概明天就能被抓住,进去了之後也不能放得出来。

“你做了什麽?”宋杰宁有些发愣。

“他以前好像做了不少违法的事,这被捅出来了……”贺卫韬轻描淡写,没跟宋杰宁说清楚是他了不少钱请了人去查,才查清楚了一点事,本来他打算查多点一网打尽,只是没想到潘弘是个不绕人的,他也只能提前把事情捅出去,希望那个打压潘家的人借机行事,不要错过他辛苦抛出去的鱼饵。

贺卫韬说完看著宋杰宁,宋杰宁回视他,然後苦笑了一声。

他确实有很大的信任问题。

他什麽人也不想相信,而贺卫韬这个虽然认识很久,但实则只相了一年多的男人,对他来说,他从来没把他放在对等的位置上想过。

或许他接纳了他的一家人,但那也是因受他们的家庭氛围的吸引,而不是,真的把这个男人当他真正的伴侣看待。

他甚至对小小都要比对待贺卫韬还要用心……而这个男人,明知一切,却还是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

那一刻,宋杰宁的心微微有些酸疼,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贺卫韬。

唐岭期间打过宋杰宁两电话,之後,宋杰宁辞了职,也把那点为数不多的股票转给了他,真正的一了百了。

这是他最後一的退让,只是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家庭。

他与贺卫韬,小小,贺父贺母这一大家的家庭。

他必须与唐岭一刀两断,无论哪方面都要分清楚,或许以後都要老死都不再相见。

要换以前,宋杰宁还会有所遗憾,唐岭是为数不多的对他好的几个人之一,可现在,宋杰宁不想再为那点好赔上更多。

人总是有舍才有得,与唐岭牵扯,不知道以後会不会有更多的麻烦。

虽然没有了工作,也没有了可观的分红,他必须再择工作,但又如何,他有手有脚,总会生活得下去的,再说,现在他也有了家庭做後盾。

而潘弘在进狱前与宋杰宁见过一面,潘弘很不解地说:“你那对蠢货父母怎麽生了你这麽个精明的人?”

说著,无所谓地耸耸肩,接著说:“不过,再精明又如何,有对天天诅咒你进地狱的父母,这就是你勾引我姐夫的下场了……你小心点,小心……‘砰’地一声,你就真进了地狱……”

然後他笑著走了,走向了闻讯赶过来的警察身边,回头还朝宋杰宁抛了记眼神,说:“回头见。”

宋杰宁冷冰冰地看著他走,看著警察把人带走,才淡淡说:“没有回头见这种事发生。”

他管不了潘弘与唐岭的恩怨,只知道不能让潘弘出来再找他的麻烦。

老班是陪著宋杰宁来的,听到宋杰宁的自言自语,回头手搭上宋杰宁肩,兵痞子吊儿郎当地说:“别信,什麽回头见不见的,他家仇人恨不得把他们连吞带咽的呢……”

说完嘿嘿笑了,引来了宋杰宁微微不解的一眼。

宋杰宁这边还想著去找唐岭,再跟他彻底地就潘弘的理问题谈一,却听说在审判的前两天,潘弘被人在看守所杀了。

杀他的人是曾替潘弘顶罪进狱却死了的一个人的弟弟,他当天被关在潘弘的隔壁,然後在两个人一起上厕所的时候把他杀了,把头还割下塞在了马桶里,迟顿的警卫进去的时候,还看到他在割潘弘的心。

这事当天就上了城市报纸的头条新闻,晚间新闻更是连翻滚动播报这条挺骇人的新闻,而潘弘所干过的事情也全部揭露了出来。

他曾经雇过打手赶走居民然後强行买卖土地,受贿官员,还强奸过人……所谓罪大恶极,说的就是这种人。

宋杰宁知道这事有蹊跷,回头老班来看他跟他说了,说他们这是狗咬狗,有人想要潘家的势力,这把潘家的事干脆全部捅翻了,便宜了所有跟潘家有仇的人。

当然,事出之因,老班没跟宋杰宁说,他没跟宋杰宁说这事是贺卫韬先了绝大部分积蓄查出来的,为了给他报仇,倒是便宜了潘家的对家。

但就像贺卫韬所说的,钱没了可能再去挣,但和他过日子的那个人,是不可能去找别人能将就得了的。

贺卫韬认识不少人,有不少朋友,这替他查出重要事情来的某个人是潘家的部下,大钱请的那个人帮他把这些事情运作了一翻,才算是成了事。

潘家这出了事,他也辞了职,说是要移民。

贺卫韬对他挺抱歉的,这天请了他吃饭,那人喝多了之後说:“别,你别抱歉来抱歉去了,你也帮过我不少。”

这事倒是真的,这人落魄时给贺卫韬打过工,後来因他确实聪明过人,贺卫韬出了点钱送了他去念书,後来这人有了出息,挣的比贺卫韬这小老板还多。

贺卫韬找上他的时候只是想了解一下潘弘的事情,只是听了情况後,一直替潘家理事情的这个人说能给他找出更多。

因为这个时候他也存有了走人的心理,因为潘氏的事他也觉得潘氏做过的事过线太多有点撑不下去了,而这个时候他辞职是不会有人答应的,他也想著趁著潘氏乱了赶紧脱身。

但不管他想怎麽摆脱潘氏,这事他是冒了险的,以後也不知道会因为这事生活会不会受影响,贺卫韬一直想得多,所以之後跟他道别时说:“要是觉得不想在外面过了,回来跟韬哥住,我家农场大著,还塞得下你们一家人。”

那人嘿嘿笑,说:“外面要是住腻了,绝对会回来打扰你。”

吃完饭没几天,这人就带著一家老少出去了。

说是移民,其实也是躲灾。

惑情1

惑情1

宋母因精神紊乱送进了疗养院,而宋父没事,但却打了宋杰宁的电话,这是他生平第一主动打电话给宋杰宁,不过,是为的闹事。

宋杰宁看著这个他叫著父亲,但在他十几岁就厌恶嫌弃他的男人,任由他当著闻声而来看热闹的邻居的面责骂他。

这男人把地方约到他家,门大打开,为的是想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

宋杰宁把玩著手中的车钥匙,见到他发飙骂完,可能气力不继,停了下来的间隙,把裤兜里的纸条拿出来,把他的近十年所给的大笔数额的钱都念了出来。

那是比十个普通家庭积蓄还多的巨款。

念完,宋杰宁把一叠钱放到桌上,淡淡对宋父说:“这是我给的最後一笔,以後再也不给,如果觉得靠我给的这些钱您还觉得不够,可以上法庭。”

他给的钱,差不多是他这些年所挣的一半,加上他父母在他未成年时对他的弃养,如果他父母还想告,那就告。

他给的那些,加上他母亲来公司痛骂他所得的“佣金”,就算他们平时怎麽挥霍,都不会有金钱之忧。

“再加上老太太上我公司所得的,”宋杰宁最终还是淡淡说出来了,这些都不再是伤口,他不再在乎後,他已经不再觉得能伤他了,“我想你们不会缺钱,以後别再找我。”

他转身要走,走到门口,那几个看热闹挡住了门的邻居连忙移出了路,宋杰宁回头看著那个瞪大了眼,满脸神经质抽搐的老人,再补充说:“您十来年前登报与我断绝关系的报纸我还收著。”

怎麽说,他这些年的赡养,只是为的头几年那些生养的恩情,到如今这境地,就都算了吧,他能做的都做了。

他不想再跟这家人有什麽牵扯了,他不想他的生活受什麽影响,如果他心软,他这对“仁慈”的父母会把他的生活毁个干净的。

後来没多久,陈天华告诉宋杰宁宋父拿钱另找了个年轻的,可宋母也不是个吃素的,突然正常了起来,出了院,钱都是在她的名字的帐户上,於是她把钱全改了密码,两人厮打辱骂,不过也没跟宋父分开,倒是掺和著那个宋父看上的中年妇女,三个人不伦不类地住一起……

宋杰宁当时只是笑笑,心情平静,他们要如何,不再与他有关系。

现在宋杰宁没了工作,还好因股票转让的事唐岭给了不少,多过市价几倍,他多少有些积蓄。

加上身体,他现在也干不了太劳累的工作了,不能跟以前比,能三四天不睡赶图,而目前他的身体也容不了他找新的工作,所以他就把钱拿了点出来去鲁小森那里投资。

鲁小森今年下半年要扩大经营一点,车子不够,场地也不够,需要钱。

不过宋杰宁拿了一些出来,宁滔倒是担扰,说:“他还只跑了不到一年,你怎麽能把这麽多钱投进去?要是……”

“没事,大不了我靠贺卫韬吃饭呗……”这时他们在贺卫韬家里,贺卫韬这时正好腰间裹了块围布端了碗汤过来让宋杰宁喝。

听到宋杰宁的话,贺卫韬什麽也没说,只是双手在围布上擦了擦,就伸出一手揉了揉他的头,笑容包容无比。

“贺卫韬……”哪想,宋杰宁完全没被他释放出来的温情打动,只是大叫了一声,推开了他的手:“脏死了……“

贺卫韬无辜地看著他,“我洗了干净才出来的……”

“那你擦什麽擦?”宋杰宁嫌恶地瞥了眼他的手,去拍了拍自己的头发,颇有点“头发你受苦了”的爱惜之意。

贺卫韬也不恼,有著老实脸孔的男人憨厚一笑,还把手伸到眼前看了看,又闻了闻,虽然是挺干净的,但也没再反驳,说:“你们聊著,小小快放学了,我去接他,宁滔,你坐著跟他聊天,小森要是下班,叫他过来到这边吃饭。”

说完摘下围布拿了外套就要走,走到门边,又反过身来大步走到厨房泡了杯牛奶放宋杰宁面前,也不看宋杰宁,对宁滔说:“宁滔你帮我看著他喝下啊……”

说著就往门边大门走,那速度,颇有点後面有狼虎追赶之势。

宁滔看门一下就被关上了,摇头对宋杰宁说:“你别欺负老实人……”

正拿著牛奶喝了一口的宋杰宁呛倒,哭笑不得:“他老实人?”

贺卫韬要是个老实人,黑乌鸦都能漂白了。

“他要是真这麽老实,我能现在还能跟他在一起吗?”宋杰宁无奈,稍微透露地说了这麽一句,他事後想了想,觉得他是一路被贺卫韬拿亲人拿孩子要挟才最终从了他的。

“这倒是,”宁滔点头,“不是谁都受得了你的。”

宋杰宁听了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决定不揭穿贺卫韬的真实面目。

稍晚点小小就回来了,背著书包的他像只小蜜蜂一样飞到他的杰宁爸爸怀里,在他脸上扎了一口,又跑到宁滔怀里,在他的宁滔叔叔脸上也扎了一口。

“做作业去……”贺卫韬站他後面笑著帮他解书包。

“不要啦……”小小撒娇,不过这是抱著他的韬爸爸的腿,他这阵子改了口能叫他的韬叔叔韬爸爸了,“韬爸爸,我能不能吃完饭再做?”

“不可以,”贺卫韬摇头,孩子的事还是他管教的多,“吃完饭你就要睡觉了,现在去给你爸爸妈妈他们打电话,然後就乖乖写作业……”

“杰宁爸爸……”小小见抱大腿没用,可怜兮兮地向他的另一个养父求救。

宋杰宁学著贺卫韬无辜地眨眨眼,指指贺卫韬说:“我也得听他的……”

小小见他没用,把求救眼光投放到了宁滔身上,那小眼神甭提有多可怜了……

“呃……”宁滔看著心软,想救,但无奈碍於没经验不知道怎麽救,一时词穷语塞,很无语地看看小小,又看看贺卫韬。

小小见他也不行,认输了,低著小头颅往书房里走。

只是没多年,宋杰宁他们听到小小从书房里兴高采烈跟他妈妈打电话的声音,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

小孩子,变脸变得比老天爷还快。

鲁小森开车去贺家时又遇到了场不大不小的车祸,还好他的小货车刹车及时,只刮伤了点皮,并不严重。

他看了看情况,前面的几辆车相撞得很惨,交警过来的话也不会先理他们这边的,他车上正好载了另一个进市区这边的司机,正好他的事也不是什麽急事,鲁小森让他等著交警和保险公司的人过来查看现场,他就走了几条路,到不堵车的路上拦车去贺家。

坐在出租车他想著怎麽解释跟宁滔说他怎麽没开车来,平时他是肯定会开著小货车过来接他的,但他不想解释刚刚车祸的事,虽然是小事,但宁滔听了肯定会在他出车的时候想东想西的。

自从他干上这行,他不在家的时候,宁滔晚上就不怎麽睡得好,鲁小森以前还没发觉出,但这大半年的下来,也知道为什麽宁滔老是大病查不出,小病断不了,这完全是心思太重重出来的毛病。

但怎麽劝,宁滔都是劝不听的,鲁小森知道他有多强,强起来的时候比牛犊子还招人恨得牙痒痒,但鲁小森拿他没办法,怎不能真打他不是,所以就想著自己每安安全全回去,时间久了,宁滔要是还这臭德性,到时候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鲁小森想好了理由,很是心安理得地隐瞒了这小事故,反正也没出什麽事不是,就是车剐了点皮。

鲁小森一进贺家跟在厨房的贺卫韬打了招呼,随即回客厅坐下问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的宋杰宁:“怎样了?好点没?”

宋杰宁微笑点头。

“那就好。”鲁小森大咧咧地一点头,去拿了个苹果啃,咬了一口对身边的宁滔说:“今天我没开车来,车给另一司机开了,咱们今儿得打车回去。”

“哦。”宁滔点点头,用手指去扒他头上乱糟糟的头发把它们扒顺,丝毫没怀疑他的话。

鲁小森也不觉得自己有撒谎,他车是给另一司机了嘛……所以苹果咬得更欢快,眯著眼睛享受起了宁滔给他扒头发的亲昵感。

宁滔给他扒顺了就起身去洗手了,这时鲁小森电话响了起来,是随行的司机因为保险公司的人来了,有些事他不太清楚,问他有关车险的一些情况……

鲁小森见状不好说话,给宋杰宁一个抱歉的眼神,拿著电话去阳台了。

宁滔洗好手出来,没看到人,纳闷:“人呢?”

“阳台。”宋杰宁正拿书看著,头都没抬丢了两个字。

宁滔哦了一声,看了看阳台,鲁小森正背著他们这边……

他随即走了过去找他,他走路没什麽声响,鲁小森也可能在仔细跟人说话也没察觉到他过来,所以到了他背後四五步的时候鲁小森都没转过头,宁滔听到他说著:“嗯,跟卡车的车险年限是不一样的,是一年,要到今年8月的时候才续险……”

惑情2

惑情2

宁滔在鲁小森後面默默听他说完,鲁小森挂完电话回过头,看到宁滔愣了一下,“怎麽走路没声的?你又用飘的?我说老婆,咱别这样走路成不,吓著了人怎麽办?”

宁滔看他一眼,没说话。

鲁小森过来搭上他的肩,带著他回客厅。

直到他们两个坐下,他还是尤自沈默著,鲁小森先给他剥了个桔子塞了他一口,没事人一样去了厨房问贺卫韬有没有帮忙的,贺卫韬没啥让他做的他就回了,在宁滔身边坐下,问:“还吃不?”

说是这样说,桔子却又塞了一瓣到他嘴里。

宋杰宁这时不在,估计找小小去了,宁滔闷了一会问:“什麽车险啊?又要续了吗?”

“没有,就是不知道的人问一下情况,车子是保到今年8月份的,这不还没到8月吗?”鲁小森面不改色地说,同时往宁滔嘴里塞桔子,这塞到一半又拿了出来往自己嘴里塞:“不成,你等会要多吃点饭。”

说著把剩下的全塞他的嘴里头去了。

宁滔看他一眼,也就什麽都不问了。

宋杰宁检查完小小的作业,牵他出来,小小还在问:“杰宁爸爸啊,为什麽他们说我有三个爸爸是不对的?为什麽呢?”

“因为他们只有一个爸爸。”宋杰宁把小小抱到专属於他的小椅子上,很淡定地回答。

“哦……”小小点点头,又朝他喜欢的宁滔叔叔笑了笑,好奇地打量了见过一,这又见到的大熊叔叔,也羞涩地笑了,还鼓起勇气把小手伸到在坐在他小椅子身边的大熊叔叔面前,说:“大熊叔叔好。”

“嗯,好,你也好……”鲁小森笑,尽量让自己笑得柔软些,他脸很粗犷,很容易吓著小孩子。

小小打过招呼,显示了他的礼貌之後松了一大口气,把头扭到他的杰宁爸爸那边,又专心地问起先前的问题来了,“我告诉他们说我只有一个妈妈,小朋友们说,我有三个爸爸,为什麽没有三个妈妈呢?杰宁爸爸,为什麽呢?”

孩子才四岁,不是太了解他们的关系,宋杰宁想了想说,“因为好孩子只有一个妈妈,妈妈多了容易打架,不好。”

贺卫韬正端菜到客厅旁边的餐厅,恰好听到他们的对话,在原地顿足了几秒,摇了摇走了。

算了,就让他这麽解释著吧。

以後小小长大了再好好跟他说。

一边小小还在三百六十个为什麽:“为什麽妈妈们多了会打架?”

宋杰宁继续胡说八道:“因为她们都是女人,女人都喜欢这样,为了减肥……”

这,宁滔跟鲁小森都听得无语了,都瞪著宋杰宁镇定自若地胡说八道。

要是周围有个女的,准得拿拖鞋打死他这嘴欠的。

当然,他也没教坏小小,小小回头跟他幼儿园的小朋友说明了妈妈多了不好会打架的情况後,孩子们回家跟他们妈妈这麽一说,他们妈妈也表示了赞同,所以小朋友也就认同了小小有三个爸爸,只有一个亲妈妈的这个客观事实。

幼儿园园长是跟贺卫韬同一幢楼住了多年的三十来岁的女性,也知道他们的情况,平时很注意小小在幼儿园的环境,让小小在幼儿园里没有受到有关於家庭背景的歧视,而小小也被教养得很好,很受别的小朋友们的欢迎。

小小的父母也来学校接过几小小,小小母亲更是陪读了两三,在知道宝贝二儿子受到了最好的照顾与教育後就彻底放心了,也就真的放心让堂叔和宋杰宁带著孩子了。

吃完後出来是晚上九点了,鲁小森脱了身上的外套罩到了宁滔身上,比他矮一个头的宁滔穿著到大腿的外套,手让鲁小森牵著,默默站在一边让鲁小森打车。

有几辆空车本来停下,但一看他们相握的手,又开走了。

後来有个司机停了下来,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他们一上去,大叔很平淡地问:“去哪?”

鲁小森说了地址,把宁滔拉到下巴的拉链拉了下来点,问:“冷不?回家喝点热水吧。”

宁滔点点头。

他们也没有多亲密,但鲁小森还是把宁滔两只冰冷的手拿到手中搓了搓,哈了口气,抬头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暖气打大点哈,我媳妇身体不好,刚吹了点风,全身都凉透了。”

“好勒……”这位大叔估计见过不少世面,毫不奇怪地应了声,把暖气又往上调大了点。

很快到了家,鲁小森给了张大额的钞,让司机别找钱了,拉了宁滔下车。

换平时,宁滔是肯定要去要回零钱的,不过这没要了。

以前没觉得现实有多糟,反正怎样都要活下去,现在真的好了起来,也还是觉得好的。

毕竟,被排斥的感觉还是恶劣的,让自己不去在意也只是不想用别人的歧视来伤害自己。

鲁小森把宁滔从热水里捞了出来用浴巾包了,嘴里叼了根烟也不抽,拿著毛巾盘著腿坐在宁滔前面帮闭著眼睛的宁滔擦头发。

他算是戒烟成功,但有时也闻闻,这个能让他醒醒头脑,不抽闻闻也好。

他等会还得打电话确定一下今晚的出班,先伺候好媳妇睡了再说。

把头发擦得九成干,差不多了,鲁小森满意地揉了揉宁滔满头细软的头发,说:“你饿不?”

宁滔摇头,卧室暖气打得很足,他现在有些昏昏欲睡。

“那咱吃药,睡觉。”鲁小森先钻到被子里,觉得不冷就把宁滔抱了进来,先给他暖好了再走,於是他抱著宁滔跟他说闲话:“明天出太阳,我下午空著,带你去晒晒太阳去……”

听要出去玩,宁滔睁开了一只眼,“去哪啊?”

“去真龙观山呗,那里太阳更暖些……听刘沙他们说,那庙里的斋菜还不错。”鲁小森又扒了扒他的头发,没觉出湿润,头往那偏了点,在柔软清香的头发上吻了好几下。

“那叫宋杰宁他们去?”宁滔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

“好啊,人多热闹。”鲁小森点头,见宁滔要动,他先去拿了手机过来给他,“告诉他们,说我们请他们明天在真龙观山吃饭。”

宁滔点头,打了电话给宋杰宁。

电话是贺卫韬接的,说宋杰宁正在给小小念睡前故事,宁滔说了明天的事,贺卫韬很痛快地答应了,回说正好也想带宋杰宁出去走走,明天有太阳正好出去晒晒。

宁滔又打了电话给陈天华,陈天华这时在酒吧,那边喧闹得很,好半天才在厕所里听清宁滔在说什麽,回说有空,一起去。

宁滔挂了电话,问要不要叫上全叔和沈丛。

“酒吧忙,估计空不下来,下提前告诉他们准备准备再说。”被窝暖起来了,鲁小森给他捏了下被角,下床去拿药。

鲁小森去拿药去了,没走几秒,他手机就响了起来,宁滔一看是司机的电话,先接了起来,他还没开口说话,那边的人就劈里啪啦地说了起来:“森哥,我刚从交警队出来,唉呀,我跟你说,最前面撞的那两个车上的人刚在医院全死了,太惨了,亏得我们是在後头,车刹得及时,你知道吗?就我们前面那车,看情况跟他们前面那车撞得不重,可他老婆坐在副座上撞伤了脑壳,听说醒不过来,有成植物人的危险……实在是太惨了,对了,森哥,还有,交警队的人说你明天也得去做份笔录,他们要了解下情况。”

宁滔静静听完,脸死白死白的。

那边说完没听到回声,以为信号不好,又在那边叫了两声:“森哥,森哥?听得见不?”

宁滔的喉咙这时完全不受控制地在抽搐,听了他的话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一出声声音就沙哑得不成形,“晋哥吗?我是宁滔,小森不在,帮我去拿东西去了,你们下午出车祸了?”

那边的杜晋一听是他就吱吱唔唔了起来,他也知道宁滔担心鲁小森的事,怎麽说,现在车祸这麽多,干他们这行的家里人都担心出门在外开车的亲人,他老婆不也是这样?他也不好跟宁滔详说什麽,吱唔了两声,说:“没事,就个蹭了个皮,小事一桩,诶,现在晚了吧?不打扰你们了,我挂了啊。”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让宁滔没来得及问清情况。

宁滔在这头牙齿下意识地咬上了嘴,这时鲁小森拿了水杯跟药过来,宁滔一见他,眼睛陡地锐利了起来,想起下午鲁小森给他说的车给别人开了的话,顿时火气全上了脑门,让他顾不得想太多就把手机往鲁小森身上砸:“你妈的鲁小森,下午出什麽事了你给我说清楚……”

宁滔平时柔柔软软的,但一发起怒来就像只被惹火的豹子,连头发都像是带著火……

鲁小森手一伸就把手机接起,宁滔就算发火也没真想打中他,手机是擦著他的边上来的,他怕撞到墙上碎了就接了过来,也是怕事後宁滔会因为砸坏手机又得自个儿心疼一阵。

这时鲁小森也想不了太多,但宁滔的话让他足够知道出事了,尤其他一瞄手机刚来的来电,就知道事情是穿帮了。

见宁滔发这麽大火,他站原地辩解:“就是车子蹭了点皮,没啥大事,我这不怕你担心,所以才知情不报的嘛,下不欺瞒了,我跟你说,这是小事,你不能跟我生气哈……”

宁滔一听那句没啥大事,气得眼睛全都红了,顺手拿过床柜上的一本书又砸了过去,气得咬牙切齿地吼:“闭嘴,给我说清楚……”

他气得前言不搭後语,鲁小森一看,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下真正慌了起来,也顾不得他一过去宁滔肯定会打他,连忙把杯子药丸放下过去让自己遭罪,“唉,是我不对啦……”

他一过来,宁滔就打了两下他的头,但还是红著眼睛问:“给我说清楚……”

鲁小森只得把情况说了一下,完了继续为自己辩白:“真没事,我一看不对劲就刹住车了……”

宁滔这时气息有些不稳了,上下的气急得接不上,“你这是运气好,要是後面的车没刹住撞上了怎麽办?我当初是怎麽想的,怎麽就,就……”

他喘著粗气,鲁小森这时也被他吓住了,连连求饶,“老婆,我的祖宗,你别啊,我真全是我的错,你瞎想什麽啊?我这不好好地在你眼前?快,顺顺气,顺顺气……”

说著就连忙轻捋宁滔的胸口,高大男人双脚跪在床上轻抱著宁滔抚著他,生怕力气重了伤了他。

“要不要去医院?不舒服得很吗?”鲁小森慌得很,手探到一边打算拿电话叫救护车。

宁滔看他急得脑门都出汗了,完全不想去医院的他吸了几口气,让骤然猛跳的心跳平复了下来……

“嘘,嘘,就是这样,慢慢吸,慢慢来……”鲁小森见状连忙配合著,斗大的汗从他脑门上冒了出来,掉在了半躺在他手中的宁滔的嘴上。

汗水很咸,看著鲁小森著急的脸,宁滔眼酸心也酸,但呼吸在那一刹那却是完全平静了下来。

惑情3

惑情3

宁滔的呼吸终於平静了下来,鲁小森确定真的没事之後松了一大口气,这时才顾得上生气,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床铺,当是打了宁滔一下,睁著怒目说:“你怎麽这麽小心眼?瞎想什麽?是不是要把我气死啊你……”

鲁小森本是个对待感情这种事挺粗心大意的人,对他来说,喜欢就是喜欢上了,然後他有权利照顾他喜欢的人好好的,挣钱养家,别的他就不会多想了。

以前他就是这样对待宁滔的,可出来後,宁滔时不时就病的身体让他已经把脑汁里那点敏感全用上了。

时间久了他就不耐烦了,不耐烦之下也有点惶恐,真怕宁滔真出事。

现在见宁滔因他的怒骂脸色一白,下意识地,他觉得自己吼大声了,凑过去趴宁滔身边委屈地说:“你刚刚真的快把我吓死了。”

宁滔看著他,他一直都没有从鲁小森的脸上松开眼神,“嗯”了一声。

“你别担心,我会没事的。”鲁小森想了一会,没想到更好的安慰,只能这麽说。

宁滔无声一笑,面色惨白,过了好一会,才说:“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你打一出来就出事不断……我知道我想得多了,世事无常,没谁知道下一刻会出什麽事……”

“又瞎说什麽?”鲁小森撑起了单臂又吼。

宁滔伸手拉他下来,把头枕他肩膀上,淡淡说:“我会调解好的,真的,你相信我。”

他知道自己的毛病,以前至少知道他在监狱里好好的,不会有什麽太大的问题,而现在他一出来,却患得患失了起来,像是要把这十几年攒起来的不安全在一时用完一样。

这样,很容易让他们的生活增添负担。

“其实也没事……”鲁小森摸著他腰,他喜欢的宁滔一直都没变,不多话,但却会把他放在心上小心翼翼珍惜著,他再粗心也感觉得出来宁滔对他的宝贝,“我喜欢你担心我,但我不想让这些把你变坏。”

他转过脸,与宁滔脸贴脸,“我还没挣够钱带你出去玩,去天的那边海的那边去看新鲜的东西。”

年少时的承诺,他一项也没兑现过,他这麽有自尊心的男人,才不会让那些承诺成为空白。

这麽多年都熬过来了,他才不舍得死,他比什麽人都要惜命。

“嗯,我知道。”宁滔鼓起了腮帮子轻呼了一口气,把手搭上了鲁小森放在腰意磨擦不止的大手。

贺卫韬早上送了小小去幼儿园回来就一直在准备去山上的东西,宋杰宁躺沙发上看他忙碌,看到贺卫韬连他喝水的水杯都在打包时忍不住了,“不是宁滔他们请我们吃饭吗?你带什麽保温盒?杯子你带去干嘛?不是有一性的?”

“两个保温盒,一个是汤,一个是药,路上喝的,杯子带的好,别用一性的,咱们要减少污染。”贺卫韬不会耍嘴皮子,实话实说,虽然这个人同时也有著该死的狡猾的一面。

宋杰宁翻翻白眼,没再理他了。

他最近气色好了,整个人又好看了起来,俊美鲜活,在人群里又是那种让人为之侧目的男人。

相比之下,贺卫韬除了身材高大之外,确实过於平凡普通,除了现在知道他们是一对的人,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有那种关系。

倒是鲁小森与宁滔看起来相差无几,一人英俊粗犷,一人清秀细致,很是相配。

与鲁小森他们,还有陈天华是约在高速路口边的加油站碰面,宋杰宁在车上还担心小小:“中午要不要打个电话给老师问问情况?”

贺卫韬好脾气地笑笑,把宋杰宁手上的那块只吃了瓜子剩下饼干的瓜子仁饼干拿过塞到自己口里,嚼了嚼说:“好,我到时候问。”

说著时,又去拿了块新的让宋杰宁舔瓜子吃。

宋杰宁喜欢这香香脆脆的东西,在不影响食欲的前提下,贺卫韬尽量让他多吃点,好在身上增点肉。

他们很快在加油站跟先到的陈天华会和了,宋杰宁一下车,早到了几分锺的陈天华“妈的”了一声,说:“我擦啊,长肉了就是不一样啊,你屁股那里有木有开屏?”

他暗讽宋杰宁是公孔雀,说著手就不规矩地往宋杰宁屁股後面摸。

宋杰宁随他摸,无论在什麽地方,他面貌确实都是最迷人的一个,陈天华摸他屁股时好多人都往他们这边看,不少人都打量他的脸。

陈天华摸了宋杰宁两把屁股,占了便宜,嘿嘿笑了两声,宋杰宁无动於衷,见他摸完,搭上他的肩,说:“你一个人来的?”

“是,”陈天华耸耸肩,前面那个跟他有同样之伤的男友又跑回旧爱的怀抱了,就前几天的事,他还没跟宋杰宁他们说,“他又回头跟前面那个在一起了。”

宋杰宁扬了扬眉,此时旺盛的阳光也在他形状优美的眉目间跳动,能闪瞎看者之人,“伤心了?”

陈天华拍拍胸脯,像只骄傲的大公鸡状地说:“爷是谁?爷现在这里装的是颗金刚不坏之心,天打雷劈都弄不碎啊亲,知道伐?”

宋杰宁笑,接过贺卫韬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又还给了人,接著说:“那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後你能找到更好的。”

陈天华点点头,毫不羞涩地说,“我知道,这我姐也帮我在物色,以後我就玩真的了,我姐不点头的人,绝不交往。”

“这成吗?”宋杰宁扬眉,“我记得你姐眼色比你高的可不是一两个档?她看得上的能看得上你吗?”

他这麽毫不留情的打击让陈天华瞠目结舌,他就说刚刚宋杰宁怎麽就那麽好心让他摸屁股呢,原来话在这等著呢,他睁大了眼满脸愤怒朝宋杰宁呲牙咧嘴,“是啊,老子品味低,老子只能跟低档的混……”

说著看了看贺卫韬在哪,见他在看加油站服务员给车站油,离他们很远时,他的手一个跳跃把宋杰宁的头扣住,在他脑袋边压低著声音反击:“我再品味低又怎样,瞧瞧老贺,我敢说暗恋你的小零都要比他好看十倍,你还不是让他压?”

宋杰宁拉开他的手,把他甩开,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在阳光下咧嘴一笑,白牙闪烁,“老子乐意,怎样?”

贺卫韬不断往宋杰宁那边瞧,看著宋杰宁跟陈天华说说笑笑他嘴边也含著笑,油加完了也站在一边看著他们打打闹闹微笑不语,并不过去。

很快鲁小森他们的车也来了,他们也要加油,也都先下了车。

“把零食拿出来点,我们先吃一点再走。”加油站有一张桌子正在阳光那边,宋杰宁对贺卫韬喊了一声,带著人过去坐去了。

“吃什麽啊?不是去真龙观山山上吃饭麽?”陈天华捏了捏宁滔的小嫩脸,掐足了油,心满意足地跟著坐到了椅子上。

见缺把椅子,鲁小森已经跑到加油站里面借椅子去了,宋杰宁让宁滔也坐下之後也拉了把椅子坐著,说:“就是些小零食,卤味什麽的,老贺做的,出门的时候新鲜出锅的,还带著热气,晒著太阳吃点舒服。”

说著想了起来可以去买几杯咖啡,这时贺卫韬已经拿了东西过来了,见他站起要走,问:“要干什麽?”

“买几杯咖啡……”

“我去,你坐著,”贺卫韬把东西一放下,每样东西他都用无菌盒装著,现在拿出来只要打开盖子就可以吃了,“你们先吃著。”

还有个盒子里装著刀叉和筷子,看得出准备的人什麽都想到了。

陈天华看了咋舌,“这简直就是二十四孝啊,杰宁,你到底走了什麽狗屎运?”

这倒没什麽,等到几个人全部坐下,鲁小森陈天华贺卫韬三人喝咖啡,宁滔喝带著来的果汁时,贺卫韬又去拿了个保温杯出来,一打开,是温著的牛奶。

这下其它人都齐刷刷地把眼睛投向宋杰宁,陈天华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嫉妒。

宋杰宁也嘴角抽搐,他还真不知道贺卫韬什麽时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连这个都带了。

但,光天化日的,他也不好拷问贺卫韬是什麽时候塞进那一堆吃的里面的,所以没事人一样地镇定接过牛奶杯,假装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他最近吃牛奶都快吃出毛病来了,这还是贺卫韬用渠道从国外买的泡的,而贺家老家那边,贺母打电话来说他们农庄里今年多养了几条奶牛,正等著他回去喝新鲜奶汁呢。

一想宋杰宁就想打冷颤,光是加过工的泡的都难以忍受,新鲜的那得多腥?

他觉得骨子里那点为数不多的挑剔又蠢蠢欲动起来了……

几个人吃喝完,浑身都晒得暖和无比,肠胃晨的饱足更是绵上添地让人觉得生活无比美好,今天的阳光也那麽恰到好,闪耀但不刺眼,连宁滔嘴边都有著无意识的浅浅笑意。

上了车,鲁小森忍不住地在那朵笑容上轻了两口,手摸著宁滔的耳垂嘿笑了两声,直到宁滔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才收回手开动车子。

带著媳妇出来散心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决定了……鲁小森看著脸被晒得红红的宁滔,嘴里都吹起了口哨,那平时透著点霸气的眼眸里此时全是笑意。

原本心情舒适的宁滔见到这样轻快的鲁小森,心情更加好了起来,昨晚那些压抑心口的抑郁和忧虑此时也全荡然无踪,他忍不住地把头偏了偏,靠在了鲁小森坚实的肩上。

他在自己身边,我们都这麽快乐,真好。他忍不住地这麽想。

惑情

惑情

回头下午下山,几个都陆续到家。

大半天下来到了家,宁滔瘦白的脸上都有一些红韵残余,鲁小森看了好几,最後一忍不住说:“下出太阳了咱们也出去走走。”

宁滔“嗯”了一声,摸了摸他硬硬的头发。

鲁小森拉过他的手吻了吻,微笑了起来。

回头就是长假,贺卫韬他们带著小小回乡下了。

贺卫韬先把小小送回他父母家,他们有八天假,让小小跟他父母他们先住著这几天。

小小一直都在车上跟宋杰宁说了一路的悄悄话,见他们要走时又拉了宋杰宁说了几句话,说完,一大一小都偷偷地笑了起来。

回父母家的车上,贺卫韬问:“你们都说什麽了呢?”

宋杰宁耸肩,很大方地说:“不告诉你。”

他们车还没到家门口,就看见贺父在院子门口站著。

宋杰宁很快下了车,喊了声:“伯父……”

贺父笑眯眯看他,“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说著就挥手让宋杰宁进屋,他则去车後搬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宋杰宁连忙跟过去帮著拿,只是走了没几步,就听这时也下了车的贺卫韬对他说:“你把车里的几个袋子拿进屋就好。”

宋杰宁只好停步,转身去拿袋子。

只是袋子刚拿到手,贺母也出来了,她满脸笑容,腰上还系著围布,小跑著过来要接宋杰宁手上的东西:“可把你们等回来了,快进屋,你们三伯今天也在,正等你们回来了一起吃饭呢。”

宋杰宁没让她接过东西,“我自己拿就好,伯母,您别忙。”

贺母“好,好”了两声,回头看了看父子两人,笑著领著宋杰宁先进去了。

一进去,三伯的伴,银发的帅气老头子安其西一见他们就扬起了笑,朝他挥手“嗨”了一声,他旁边的贺家三伯笑眯眯地看了这老头儿子一眼,接著慢吞吞地转过眼神,对著宋杰宁就那麽咧嘴一笑。

老头儿上了年纪,但脸色红润白皙,眼边笑纹很,看得出来他很爱笑……

笑得这麽可爱,是该多笑笑。

宋杰宁心里想著,不禁嘴边也完全柔软了下来,笑著跟他们打招呼,“安其西,三伯……”

贺三伯听了,很是熟敛地朝他招手,“过来坐,等饭吃。”

安其西一听,铿锵地说了句:“吃货……”

贺三伯完全不生气,把他的话当空气,招呼宋杰宁坐下,把开心果和奶油杏仁的碟子往他那边推。

“喂喂喂,老头子……”安其西在旁边哇哇乱叫了起来,看起来很不满。

贺三伯笑眯著眼睛偏头看他,慢腾腾地讲:“你不是吃货,嗯,不爱吃,给小孩子吃,不要跟小孩子争啦。”

这下,安其西哇哇乱叫得更厉害了,“你欺负人,我告诉你大哥去,你个没教养的老头子,你欺负老外。”

“你去告啊?”贺三伯一点也不怕,还把他面前的茶杯都拿了过来,满脸“这个也不给你喝”的样子。

安其西这下生气了,对著贺三伯就吼:“贺三儿,你,你,你……”

“你”个没完,可贺三伯不暴躁也不生气,就是笑眯眯地看著安其西……

宋杰宁在旁边看著,哭笑不得,敢情这两头就这麽吵起嘴来了。

这时贺卫韬把东西搬好,洗好手正过来,看到两老头儿吵嘴,驾轻就熟地开口道:“三伯你去看看我给你和大伯二伯他们带的东西,你下午要是跟安其西去散步,顺便把他们的东西带过去……”

贺三伯最喜欢去他前面那两个哥哥家窜门了,贺家六兄弟,最得宠的不是老麽贺卫韬他老爸,而是他这个排行第三的,自打小,他父母和头上两个哥哥都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年轻时也是举全家之力送他去留洋,後来父母没了,他回国定居後就把两个哥哥当父母家,没事就去吃个饭,顺便把那些哥哥嫂嫂特地给他留的好东西带回来。

他这毛病,贺家所有人都知道,於是要去这两家带的什麽东西,如果他不忙,就让他送过去,好让他堂而皇之地去窜门。

这又能去给他大哥二哥家送东西了,贺三伯也顾不得跟老伴儿斗嘴了,黑发小老头儿站起来,伸出手去牵高大的银发老头儿,把他牵起来,乐呵呵地去看东西去了。

宋杰宁微张著嘴看著他们就这麽走了,真的就这麽走了,那手牵著手的背影现在别提有多亲密恩爱了,看得他再哭笑不得。

贺卫韬也笑,揉了下他的头发,说:“你回楼上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会就吃饭了。”

宋杰宁点头,贺卫韬拉起他,把他送到楼梯口,看他上了楼,这才转过身去找他三伯他们。

宁滔醒来,穿著拖鞋去拿了牙刷水杯,打算去院子里边坐著晒太阳边刷牙,他倒好水牙刷也挤了牙膏塞进了口里,刚走到客厅,就闻到了厨房里飘来的煎鸡蛋香味和一阵米香味。

他愣了一下,厨房里的人这时正好探出头,他家那个马大粗对著他就是一个猛烈如外面天空挂著的太阳的笑,“老婆,你刷好牙就过来吃饭,我还给你煎了鸡蛋,可香呢……”

说著挥了挥手中的菜铲,回过头去了。

宁滔眯了眯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锺,早上九点半……他以为他是做梦,把牙刷拿出来捅了捅自己的脸皮,微微有点疼。

不是梦。

宁滔拿著牙刷水杯往厨房那边走,看著鲁小森忙碌的背影,疑惑问:“今天不出车吗?”

“不出啊,我昨晚没跟你说吗?”鲁小森正在试图把用“爱心”道具做出来的心型煎鸡蛋安全地放到盘子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昨晚是鲁小森出了两天车回来,回来之後吃了顿饭也没说几句话就滚床单去了,确实没怎麽交流。

“没,”宁滔摇摇头,拿牙刷又往嘴里刷了两下,完了拿出来继续问:“那这几天不出车?”

鲁小森为了不弄坏鸡蛋的POSE,正专心致志地把它们完全整地从锅里铲出来,完全弄好了之後松了一大口气,回头捡起平板锅里那块煎得有点老的火腿拿了起来吹了吹,散好热之後扔到口里嚼了嚼咽下,这时才说:“不出,以後也不出了,现在场面大了点,我要在公司里坐镇,又新请了十个司机,我不排班大家也忙得及。”

宁滔听了先是发怔,连牙都忘了继续刷,过了好一会,牙刷上的碎小泡沫都破了後,他才有点回过神地说:“以後都不出了?”

“嗯,”鲁小森显得很轻松,回头朝他眨了眨眼,“我这不听你的话吗?以後晚上回来陪你睡觉,免得你瞎东瞎西地想。”

宁滔傻傻的,“哦”了一声。

“你现在也不太忙了,反正也是闲著,以後就跟我去上班,帮我打打下手……”鲁小森拿碗,他手脚粗鲁,厨柜被他拉得劈里啪啦地响,“要是不想去就呆家里,想我了就来公司帮帮我,你还别说,坐镇办公室比出车还麻烦,事多得很,我可能一年两年都得学著去怎麽好好理……”

他说著话,把粥也给弄好放到盘子里头了,现在的大盘里,有著两个爱心鸡蛋,一块煎得香香脆脆的火腿,一碗粥,还有一杯上从贺卫韬那里硬搜刮过来的国外来的好奶粉泡的牛奶,简直就是完美极了。

“老婆……”鲁小森嘿嘿一笑,转过头看到宁滔还傻傻地站在那,连忙指使他说:“快去把牙刷了,洗把脸,过来吃早饭!”

宁滔慢两三拍地“哦”了一声,这,他又用飘地进了卧室那头的浴室刷牙洗脸去了。

牙刷好,脸洗到一半,他突然冲出浴室,对著正在摆早餐的鲁小森咆哮:“鲁小森……”

鲁小森没想到他这麽凶喊他,“诶”了一声,望著宁滔。

“你说你以後不出车,就坐办公室了?每天晚上能回来吃饭睡觉?”宁滔一鼓作气地喊完,面容狰狞,很是凶残。

“我刚是这麽说的啊,哪不对了?”鲁小森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困惑地说。

“真的?”宁滔还是不敢相信。

鲁小森困惑地走过来,点头,“真的。”

他走到宁滔面前,摸摸他的脸,“没出事吧?滔滔?”

宁滔皱眉,看了看墙上的时锺,此时九点五十分,他转过脸,对著鲁小森一脸冷静地说:“你掐掐我,看我疼不疼……”

敢情,他当自己在做梦呢,鲁小森哭笑不得,一把捏上他的脸,重重地掐了一下。

宁滔猛地疼得倒抽了口气,听到鲁小森带著笑的声音问他:“这可是你叫我捏的,回头可别跟我算帐。”

宁滔到晚上觉得自己的脚和头都有点飘,不过这不是被吓的,而是狂喜过後的不真实感造成的。

但,心底却无比安宁。

他是肯为鲁小森什麽都去做的,鲁小森做什麽决定他都会去支持,鲁小森要重新站起,要挣钱,要出车什麽的,这一切的一切,他什麽都会答案,尽管这样的同时他也学著去忽略一些自己的个人感受。

可鲁小森还是那个肯为他什麽都去想,什麽都去做的男人──宁滔为此不知道有多感激命运给了他这麽一个支撑,让他总是得到他的付出,而不是被抛弃或者忽视。

“小森……”宁滔在这晚睡觉前又睁开了眼,突然来了这麽一句。

抱著他的鲁小森“嗯”了一声,拍拍他的背,让他说。

“我不是在做梦吧?”宁滔到底还是这麽问了一句。

“哥……”鲁小森笑,把他抱得又紧了一点,说:“我出来就是为的跟你好好过日子,你要是不好,我再好也没用,知道吗?滔滔,我想护著你,照顾你到老,以前我是这麽想的,现在也是这麽想的,以後也会这样想。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知道的,是不是?”

作家的话:

下章本文完结。

惑情5(本文完结)

惑情5

流年总是经不住蹉跎,稍纵即逝,没有谁想记得住那些惶恐的日子。

但日子同样是时间,人却是不同的,可能因多了温情,人最终也塌实安稳了起来。

有可口的饭可以吃,有喜欢的人可以抱,这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生活。

宋杰宁以前以为自己在中年时攒好足够养老的钱,老了就去选个不大不小的学校去教书,把他的那点经验教出去之後,他就可以死了。

孤独在他的人生里占据了太长的时间,忍受或者享受它已经成了习惯,以为这一辈子无非就这样了。

但人生若不走最後,谁又知道你又会得到什麽?

人总得去试,给自己机会,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得到更好的人,以及,更好的人生。

公司成立五年後已经发展成为一个中型的物流公司,鲁小森每日去上班,有了时间的宁滔终於可以重拾兴趣,每天鲁小森背著个包领他一起去上班,包里装著一些各种颜色的橡皮泥,可能让宁滔捏出很多形状来。

宁滔做好,就会拿出去寄卖,样子好看,价格很便宜,一段时间下来,也有一些受众了。

只要他喜欢,鲁小森怎样都好,不挣钱也无所谓,贴本他也乐意。

他们这几年攒了一些钱,宁滔说,到数了就给鲁小森买车去。

说完顿了顿,叫鲁小森还是要多多努力,因为他们环球旅行的钱一定要在他们老了之前挣出来。

鲁小森说那当然,他对他承诺的事他每项都记得。

宋杰宁是公司股东,偶尔也会过来看看,他比以前少了些冷漠,多了些沈稳,让人觉得很可靠,於是桃运竟比以前还要多,而且是一些熟女看上他,各种手段追求,闹得他每天出门都要戴个墨镜出门跟人保持距离。

第一见宋杰宁戴墨镜进公司的鲁小森要说他臭显摆,明明是个普通人,却弄出了个国际巨星的架势,这是想唬弄谁呢。

跟没戴墨镜保持距离的宋杰宁出去过几的宁滔却心有余悸,跟他家鲁小森解释,“他不戴,三分锺一个跟踪,五分锺就有两个问路的,十分锺之後,就有十个塞小纸条的,很可怕。”

他说话时,手挥得大大的,证明这是现实,而且真的很可怕。

宋杰宁到了地方就摘下墨镜,无奈地朝鲁小森笑。

鲁小森一看他连无奈的笑都笑得那麽温和,指使他:“戴上墨镜再试试……”

宋杰宁从善如流戴上。

鲁小森看了点头,“确实有距离些。”

摘下来,就像个大度沈稳的可靠绅士,确实让人很轻易产生一种就算被他拒绝也无伤大雅的接近感。

人的气势就是这麽奇怪,以前谁跟宋杰宁说句话都要想了又想,现在让人一看就想依赖他。

里面变了,岁月总是会让它在脸上继而呈现出来的。

“你家老贺什麽反应?”鲁小森好奇地问,这时宋杰宁已经跟宁滔一起坐地上捏橡皮了。

“吃醋吧。”宋杰宁很随意地说,然後补充道:“墨镜就是他买的。”

鲁小森了然地一点头,回头忙他的事去了。

“晚上去我们家烧烤吧,老栓他们乡下杀猪,会给我们送半边猪过来,家里还有些柴火,可以在院子里烤著吃。”宁滔飞快自如地捏著手中的橡皮泥,跟宋杰宁说。

“好啊,小小肯定喜欢,下午我接了他来……”小小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正是淘皮好动的时候,宋杰宁是个好爸爸,从不制止他对各种事物的好奇探险,会在一边带著他一起去认识一切。

小小现在对他的崇拜跟喜欢,比任何一个爷爷爸爸都甚。

宁滔也喜欢小小,不过他没有因这个想要过孩子,倒是鲁老太太来劝过他们几让他们留个後养老送终,每宁滔话还没说,鲁小森就已经把她“送”出门去了。

从很久前鲁小森就已经不单独让宁滔见老太太,说她要是非得要来,也得他们全在的时候才能来,这也就造成了鲁老太太总是试图想先攻克宁滔的决心,但每还是落在了她那说一不二的大儿子手里。

去年鲁林终於结婚了,还生了个大胖儿子,老太太抱著孙子很是欣喜,转过背,又对宁滔他们支招,“实在不想,让鲁林多生个,让你们带?”

鲁小森干脆翻白眼,毫不客气地说:“省省吧,我们老了死了我自己会安排,用不著别人。”

宁滔听鲁小森的,他知道大事上,鲁小森都会安排得妥妥的,他只要塌实地跟著他走下去就好。

而他能力有限,想照顾的一直都只有一个鲁小森而已。

生活哪可能没波折,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也发生了一些,公司也经历过几波动,还好底子厚实,那二十来个老司机跟著公司一起抗了过来,度过了几危机。

宁滔这几年也变了,人也要比以前更和气了,尽管还是不怎麽说话,但比以前对外界的反应要自在主动了很多,不再刻意去保持距离。

人终归是群体动物,他为了鲁小森,让自己很自然地混在了人群中,主动去得到别人的好感,进而不让人不排斥他们的在一起。

现在任何的一切都可争取的,端看你做或者不做,安稳的生活状态下,宁滔已经不再去用不闻不问对待在他们身上的议论,而是平和大方地让人知道不管怎样,他们活得很好。

鲁小森对这样的宁滔乐观其成,有时候简直还有点“爱不释手”,开玩笑说以前宁滔是他爱的归宿,现在已经完全是他心灵的归宿了,是他身心的主人……

当然,鲁小森的表现与态度也是他们赢得周围人认同和尊重的主要原因,他敬业大方,又不拘於小节,开公司虽然是挣钱,但钱确实也是大家一起挣,他不拿大,人也专情,就算跟兄弟们一起增喝酒,也不超过十点就要回家。

虽然不少人也觉得他没变得跟大环境一样去寻欢作乐只是时间没到,但至少现在还是挺敬佩他的表现的。

也有些人会私底下嘲笑他这样的行为,觉得他装,他傻,比家里那个更嫩更好的人随手可得,有时连钱都不用一毛就可以尝尝别的味道,偏得他非要装忠贞,笑死个人。

外界的纷扰无论什麽时候都会有,因为不管那个人再好,也是不可能得所有人的喜欢,而对鲁小森来说,他从来都是他活的,做好自己的就成,对他们有恶意的人只要不来攻击他们,他才懒得理会。

对鲁小森宁滔他们这一对,陈天华以前是不看好的。

人就是这麽奇怪,宋杰宁跟贺卫韬在一起,他就能判断贺卫韬这辈子不可能出轨,也不可能找小三养别的情人,因为潜意识告诉他老贺再怎麽找也找不到比宋杰宁更好的了,就算到时找了,贺卫韬也不会占便宜,谁都知道宋杰宁就算不年轻了,也能轻而易举找到比他更好的,无论何时外面追他的男人女人一大把的。

而鲁小森宁滔这一对无论外貌还是其它都很互补的陈天华倒是真不看好,前两年还拉著宋杰宁续赌,老觉得鲁小森以後会变,而宁滔太老实,太死心眼,以後可能得有一段苦日子要捱。

只是几年过去,他也不再找宋杰宁赌鲁小森什麽时候会变了,如果说贺卫韬的塌实可靠是来自於他那个有点平凡的家庭的,那麽,鲁小森那强大的责任感那绝对是天生就有的,他还真的是把自己当宁滔的丈夫,那种一开始说好了就是一辈子的那种浑然自若的自然感让人看了完全无法指责他老套。

後来陈天华想人跟人在一起总是有原因的,不能分开也是有原因的,他们这些人只是见惯了悲欢离合,已经拒绝去相信美好,总是觉得耐心等等,就能看到人撕破外表的那层皮露出丑陋的脸孔,反正大家都一样,谁也嘲笑不了谁。

所以现在陈天华是相信,并且希望他们能好好一辈子的人了,他甚至用开玩笑的口气跟鲁小森宁滔他们提起他跟宋杰宁的打赌,以为多少会得到点他们不怎麽好的反应,哪想宁滔只是笑笑,而鲁小森连眉头都没挑一下。

当时他们一起在打牌,陈天华见他们没反应,不由笑著接著问了一句:“怎麽,不生气啊?”

“生什麽气?”牌技好的鲁小森不以为然,拿出一个炸弹最後挥出赢了全局伸手洗著牌,“我们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唱衰我们了,连我妈都天天反对,这有什麽?你这算啥,我记得十几年前有人知道我跟滔滔是一对的时候还天天有人在我们家门口泼狗血呢……”

“後来呢?”陈天华听到这里倒是好奇了。

洗牌的鲁小森咧嘴一笑,“後来老子用拳头把他们揍了一顿,全他妈塌实了。”

看著高大强装的鲁小森陈天华摸摸鼻子,觉得自己不禁打,再看看旁边自己那斯文儒雅的男友的身板,也觉得不禁打,决定以後无论如何都不要跟别人说他这两个朋友的闲话了。

他想,原来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也无所谓,因为那已经不再是他们会苦恼的问题。

在外人眼中的有著过度亲密依赖的生活,对他们来说,仅仅就是他们的日子,从来都无须刻意。

生活一直在继续,无论哪个人都要度过每一天,时间是平等的,而每个人的得到与失去却从来都是不平等的。

可不管公平与否,也无论是身在何等贫瘠的土地上,像株向日葵那样迎著太阳汲取养分开吧。

因为终有一天,你会开出最美丽的,结出最沈甸甸的果实。

岁月中,人或多或少总是会变的,但年岁能给人智慧,也能让人变得通达豁然,只要有颗安稳的心,总是能学会怎麽好好对待自己也好好对待身边的人。

我们的迷惑,总是在经历的路中困顿痛苦,也会茫然失措,但也许在到达下个路口时,有关於幸福的转机已在你的眼前,不枉费你一路辛苦前来。

别停步,走过去,抱住他,就像抱著属於你的明朗晴天一样抱住属於你的幸福吧。

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