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缘 BY 希音 (经典虐心+攻受都虐+HE)

楔子

一只骄傲的猫的故事

曾经,有过一只非常非常聪明漂亮的猫,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好最美的一只猫了,不管是人还是猫看到它,都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他,但这只猫却非常非常地骄傲,他拒绝了所有向它求爱的人和猫。直到有一天,他爱上了一只白猫,一只十分平凡毫不起眼的白猫,所有的人所有的猫都感到奇怪,骄傲的猫怎么会爱上这只平凡的白猫。
后来,这只白猫生病死了,骄傲的猫守在他的身旁,不吃不喝三天,终于也死了。

第一章

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开始,但所有的开始开始时没有人预知那是一个故事。

一个身穿素雅和服的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站在了一栋并不如何华丽高大的房子前,妇人已经不再年轻,但依然美丽,岁月在她的眼角眉梢留下的痕迹其实并不明显,她似乎是有些犹豫,但很快,她就按下了电铃,这,也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已没有太多可以犹豫的时间。
来为她开门的人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之一,这完全是出乎她的预料的,因为这栋房子的主人实在是太有名,有名到似乎他根本不该在任何与他身份不符的地方出现,不该做任何应该由下人去做的事情。
“啊,姬宫先生,没想到是您亲自来开门,失礼了。”妇人地鞠下躬去,几乎是诚惶诚恐地道歉。
来开门的,正是姬宫集团董事长,姬宫家的家主,日本的经济天皇姬宫炽,说实在的,任何有一个首相下属的人都不会象他这样对自己的崇高身份不在意。
“是神谷夫人吗?请进,我们家没有佣人,所以我来开门是很正常的,不必客气。”姬宫炽作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眼光落在了妇人身边的小男孩身上,“这个,想必就是令郎了?”看上去和昀昀差不多大,长的很清秀可爱,眉目间有神谷夫人的影子。
“是,正是小犬神谷吟风,风儿,快向姬宫先生行礼!”妇人慌忙对自己的儿子示意。
“不用了。”姬宫炽伸手轻拍小男孩的肩,向来冷峻的神情在看到孩子时自然的变的柔和,“你叫吟风?今年几岁了?”
“我十二岁了,姬宫先生。”小男孩不怎么怯生地抬起头说话,一双晶莹纯澈的眼立即博得了姬宫炽的好感。
“你叫我叔叔吧,叔叔也有个孩子和你一样大哦。”姬宫炽说的是自己的独生子姬宫季昀,“来,我们进去吧。”在外面聊了这么久,估计季洛辰该等急了,活该!姬宫炽有些坏心的想,谁叫这家伙命令他出来开门?(作者皱眉:奇怪,过了十二年,姬宫炽怎么越来越孩子气?被季洛辰宠的?还是在弥补儿子姬宫季昀本来该有的孩子气?汗……)
踏进房子,客厅也如同这房子的外表一样简洁朴实却又不失温馨优雅,而一脸温文微笑迎上来的正是姬宫集团总裁季洛辰,“神谷夫人,您好,我是季洛辰。你是……”他看着小男孩,笑得更温和亲切,“我猜猜,你就是神谷吟风对不对?”
这样的笑容是有感染力的,小男孩也笑了起来,脆生生地回答,“是,季叔叔。”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季叔叔呢?”季洛辰故意一脸的大惑不解。
“妈妈说,今天要来见两位叔叔,姬宫叔叔我已经认识了,您当然就是季叔叔了。”小男孩开心的回答,喜欢这个和蔼可亲的叔叔。
“你好聪明哦!”季洛辰惊叹,然后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笑道,“好了,叔叔要和你妈妈说话,你自己到二楼……不,还是叔叔把他叫下来吧。”要想让神谷吟风自己上楼去找儿子姬宫季昀玩,再一想,还是把儿子叫下来的好些,顺便也好叮嘱儿子几句,自家儿子的脾气……唉……
神谷吟风闻言好奇地问,“季叔叔,你要把谁叫下来?”然后,下一秒钟,他呆住了,季洛辰身后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好漂亮好神气的男孩,正用那双烁烁的大眼睛瞧着自己。
“我是姬宫季昀,您好。”姬宫季昀走到神谷夫人面前,完美无缺的礼节和天使般的外表立刻博得了神谷夫人的喜爱。
“果然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好孩子呢,难怪上流社会的夫人们对令公子都是赞不绝口。”神谷夫人看向姬宫炽和季洛辰,说起来也是难怪,有这样出色的双亲,孩子焉能不出色?
姬宫炽与季洛辰对望一眼,心里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季洛辰微微拧眉,看向正在上下打量神谷吟风的姬宫季昀,“昀昀,带吟风去楼上玩,要好好招待客人知道吗?”
“是,爸爸。”姬宫季昀点头,那模样是十二分的乖巧懂事听话。
瞧着两个小男孩上楼,季洛辰的眉头仍然拧着,他自然知道昀昀这孩子不会去欺负吟风,那样做太蠢了,根本不是那只小狐狸会干的事,但他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可是相当辣手的,但愿神谷吟风不是他看不顺眼的类型。
“神谷夫人,您今天来,有什么事是我们可以帮忙的吗?”姬宫炽开口的同时轻轻拉了季洛辰一把,示意他回神。他知道洛辰一直很为昀昀担忧,但这样担忧也与事无补啊。(好象在孩子的问题上,季洛辰没有姬宫炽看得开。)
“这……”神谷夫人低下头,沉默半晌,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从手袋里取出几张纸,恭恭敬敬地放到两人面前,“请两位先看这个好吗?”
“这是……”季洛辰拿起纸,只是略略扫了几眼,不禁变了脸色,“神谷夫人,您……”这是一份诊断书,上面明明白白的宣告了神谷夫人只有三个月的生命了。
神谷夫人惨然一笑,“如您所见,外子去年飞机失事去了天国,如今我终于可以去和他会合了。只是,风儿这孩子……您也不是外人,也知道我的出身和我们娘俩在神谷家的地位,我撒手一走,风儿怎么办呢?”
季洛辰与姬宫炽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有几分明白对方今日上门的用意了,季洛辰开口,温和的声音里透着无可抗辩的权威,“您尽管放心,我和炽会照顾吟风这孩子的。”姬宫炽也点点头。
神谷夫人却缓缓摇头,“风儿这孩子的脾气我清楚,这孩子天性不爱与人争什么,虽然是个好孩子,却很难在神谷家活得好,我也不想他因为环境把自己的天性磨得市侩了,所以――”她忽然离开座位,面对姬宫炽和季洛辰跪了下来。
姬宫炽和季洛辰吓了一跳,季洛辰慌忙上前要将她搀扶起来,神谷夫人却拜伏于地,不肯站起,“我今天来,实实在在是有个不情之请,两位请一定要答应,两位于我琴美实有天高地厚之恩德,当初若不是两位亲自来参加我和太郎的婚礼,我们如何还能见容于上流社会和神谷家?今日我却还要来麻烦二位,琴美实实的愧疚无地,但为了我唯一的孩子风儿,我也只好如此了。”
季洛辰与姬宫炽不知道对方到底要求恳自己答应什么事,又见神谷夫人坚持不起,只好先问,“神谷夫人,不知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当年他们帮助身为艺伎的她和神谷家的长子神谷太郎结婚,是因敬他们两人的坚贞爱情和过人勇气,到了如今,如果有可以帮得上她的地方,他们自然也不会推辞的。
“请两位收养风儿!”

注:看过很多爱上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爱得很苦很苦的故事,心里长久以来一直有一个念头,想写一个平凡的人与一个天之骄子的故事,想写一个骄傲尊贵的人与一个随性朴素的人的故事,看看在爱情的领域里,有没有公平。
“在死神和上帝面前,我们两人完全平等。”,这样的话其实并不完全正确,现代的医学,人们的境遇,无论在上帝或者是死神面前,也没有完全的平等。
但是,我是爱极了简爱的,爱极了立于平等之上的爱情,更爱极了平凡却又尊重看重自己的人们。
楔子里的故事是引用自一本言情小说的,这个故事给我的印象如此刻,以致我早已忘记了那本书的情节,却对五年前看的这个故事念念不忘。

《惘然缘》

第二章

每一个人都有弱点,
每一件东西都有明暗,
有阳光就会有阴影。
如果,你觉得你是完美无缺,
如果,你觉得你完美无缺到可以不在乎不需要不关心任何人,
你的弱点已经如此明显。

留下姬宫炽和神谷夫人去讨论收养的具体操作细节,季洛辰走上楼打算把两个孩子叫下来。
门缝中逸出的铮铮琮琮的琴声让他停了脚步。
……
当楼下沟通了一切的时候,楼上互相看来看去的一对男孩似乎什么也没能沟通到,但也许,事实上他们已经了解了自己想了解的大部分东西,通过弹钢琴。
弹的是同样的一支琴曲,姬宫季昀流畅娴熟却也理智到听不到自己的感情,而神谷吟风则轻灵潇洒同时又频频出错。
他们相的时间不到半个小时,彼此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他们告别得彬彬有礼,完美的风度完全符合他们的出身和教养,但那也许只是因为他们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他们以后将长时间相,对一个萍水相逢后会无期的人,人类往往有着超出标准的忍耐力。
……
季洛辰望着远去的一对母子,再看看自己的小儿子,不知怎么的,微微笑了起来……(众问:“他在笑什么?”希音沉吟不语,良久……手拈一朵盛开的喇叭,“不可说,不可说……”众大怒而哗。间中,一人排众而出,谓,“大家注意了,种种迹象表明――他也不知道!”)

三个月后,神谷夫人亡故,遗嘱里写明将爱子的监护权交托给姬宫炽和季洛辰。于是,三个月后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午后,姬宫季昀和神谷吟风第二见面了。这一,面对面站着打量着彼此的是一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在法律上是兄弟的男孩。

季洛辰和姬宫炽承认自己没有读过专门的教育学课程,脱离十二三岁的年龄也已经很久了,但无论他们的记忆力有多糟,他们总还记得一件事――十二岁的语言能力没有障碍的少年很少有象自己眼前这两人一样的。看着对坐在桌子两头整整一个小时却没有交换片言一语的两个孩子,他们都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季昀,吟风,晚上我们要去参加一个晚宴,你们俩自己照顾自己。”不管了,他们做家长的怎么说怎么管都是没有用的,吟风跟他们还不熟,而季昀从小就我行我素惯了。
“恩。”姬宫季昀从摊开的书本上移开眼睛,慷慨地分一部分注意力给自己的双亲,相当懂事的回答,“好的。”
对神谷吟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姬宫炽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他对这个过早失去双亲的孩子是亲切的,“有事可以打我们的手机,也可以找丰城叔叔他们帮忙。”
神谷吟风轻轻点头,清秀稚嫩的小脸上有着些许怯生生的表情,毕竟,他来到这个家只有一天还不到,虽然姬宫叔叔和季叔叔对他都非常照顾,但他还是有些怕生和拘谨。
季洛辰上下打量着独生儿子,完全不被他扬起的灿烂笑容所迷惑,清明的星眸里写着“你小子,别想耍什么样”的讯息,“季昀,怎么做你都明白了?”打量了足有五分钟,季洛辰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表面温和声音里有着不可错认的警告意味。自从这个长着天使面孔的恶魔小子在八岁那年成功地把比他大七岁的野仓聆恶整到逃到寄宿学校再也不敢回家以后,他和姬宫炽再也不敢对他掉以轻心,特别是今天和季昀在一起的是吟风,如果吟风也落到和野仓聆一样的下场教他们做父亲的如何去面对托孤的神谷夫人?
“明白了!爹地您尽管放心。”姬宫季昀用力点头,清清脆脆的声音配上小天使的笑脸,怎么看都不愧日本最可爱的孩子的封号。
季洛辰也笑了,同样笑得相当纯美温雅,“我知道,你明白但不一定会做到;你是叫我放心,但我要是不放心也没办法,对不对?”他承认,这小子的恶魔狐狸功力总会有青出于蓝的一天,可是,姬宫季昀最好也别忘了“姜还是老的辣”这句名言,十二岁毕竟还不到青出于蓝的时候,想在话里玩这种程度的把戏,他以为他老爹是什么人?
姬宫季昀一楞,俊美绝伦的小脸上明显地浮起了尴尬羞窘之色(果然火候不足),但转瞬即逝,“爹地,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清脆的童音天真无邪。
“听不懂没关系,只要心里明白就可以了。”季洛辰微笑着,意在言外,但他相信姬宫季昀不会不懂,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自己生的儿子,“炽,我们该走了。”宴会马上就会开始,他可没多余的时间和这个小恶魔耗。
“爸爸和爹地再见!”姬宫季昀甜甜地笑着朝姬宫炽和季洛辰挥手道别。
一先一后走出家门,季洛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炽,现在我再一肯定两件事。”
姬宫炽点点头,“你说来听听。”
“第一,我肯定昀昀绝对可以把姬宫集团发展得更好更强;第二,我肯定我们要为他操心很久很久。”任何事都有它的两面,任何人都有他的弱点,那个小恶魔与小狐狸的综合体明白不明白一个真理?撑足了顺风船的他,终有一天会为自己的狡猾和强势负出很大的代价。
虽然,在此刻,任何人都无从知晓这代价将在何时出现,也不知道这代价所导致的后果。

注:估计到第五章左右,姬宫炽和季洛辰就不再在这个故事里直接出现了,他们的存在将被希音写成一个符号(类似《注定》里姬宫炽的祖父),即他们存在,但不再进入姬宫季昀和神谷吟风的生活和故事。
这个故事的大纲成形的很早也很顺利,基本的框架和人物性格都有了,我所碰到的瓶颈是姬宫季昀的性格很难出彩。骄傲霸道却又沉狡猾的人要写得自然出色又有些可爱是很难的事,不象淡然的神谷吟风比较好写,所以也就写得慢了。

《惘然缘》

第三章

这个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闪光点的人居然要做自己的哥哥?他凭什么?就凭他好运地被自己的双亲收养,就凭他比自己大那么一个月?倚靠在窗边,冷冷地瞪着安静地坐在书桌旁的人,姬宫季昀黑白分明的星瞳里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你,”姬宫季昀开口,声音不愠不火,如果光听他的声音,决计想不到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的寒光闪烁,“你叫什么名字?”
神谷吟风微微一惊,抬头正对上姬宫季昀的视线,心里为那份冰寒一颤,“我叫神谷吟风啊,你不是知道的吗?”
眉毛,眼睛,鼻子,嘴……姬宫季昀扫视着神谷吟风的五官,每看过一样就在心里不屑地轻哼一声,十十足足地乏善可陈,除了那双眼睛还算清澈以外,这张脸平凡到让人过目即忘。
“我当然知道你叫神谷吟风,”姬宫季昀不屑地睨着神谷吟风平凡无奇的脸,“如果你现在住在神谷家,你叫神谷吟风再正常没有,但……你现在可是寄居在我家,还算是我的兄长……”恶意地在“寄居”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姬宫季昀轻笑,“你再叫神谷吟风,岂不教人好笑?”
“是季叔叔说我不用改姓的。”把姬宫季昀的恶意当作一般的好奇,神谷吟风自然地解释道。他很喜欢眼前这个漂亮得象画中的天使的人,特别是那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我只比你大一个月,你叫我吟风就好了。”
废话,姬宫季昀在心里冷笑,但脸上却露出了天使般天真无邪的笑容,眼瞳里寒光瞬间隐去,“哦,那我就叫你吟风吧,吟风,你现在在哪所学校上学?”
他笑得好好看哦,和季叔叔一模一样的笑容,但他笑起来特别天真可爱(汗,这样误导一个少年算不算罪过?)。
“市立三中,不过,这个学期我就要转学到琉泉学园了,听季叔叔说昀昀你也在琉泉上学是吗?”因为心里把姬宫季昀看作弟弟,所以,很自然地,神谷吟风用了和姬宫炽和季洛辰一样的呢称来称呼姬宫季昀,当然,单纯如他是绝对不会看见姬宫季昀眼中骤然爆出的火的。
昀昀?昀昀也是你叫得的?在心里恨恨地瞪着眼前这个迟钝到无可救药的人,但表面上,姬宫季昀却笑得更甜更天真(可怕!),“是吗?那太好了,我也在琉泉上学哎,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学校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琉泉国中部的学生会长……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一届琉泉高中部的学生会长是浅井家的浅井衡,一个他在八岁时就收服的人……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父亲和爹地都不可能插手他在学校里的所作所为……姬宫季昀在心里判断形势后,星瞳里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当晚,当姬宫炽和季洛辰结束了应酬回到家里时,不无惊讶地发觉自己的恶魔儿子居然和神谷吟风相融洽,完全没有发生他们意料中的麻烦。不过,无论是姬宫炽或季洛辰,当看到亲密地坐在一起聊天的两个孩子时,都闻到了空气中隐隐弥漫的阴谋气味。

《惘然缘》

第四章

琉泉学园高中部学生会
原本悠闲坐在桌旁翻着报纸的西门斌在瞥见门口的人时倏地惊跳起来,悠闲自得的神情也在刹那间变得紧张戒慎,“啊,昀昀……”在看见来人不善的神情时迅速换了称呼,“少主,您来学生会……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来人正是琉泉学园国二(F)班的姬宫季昀,琉泉学园国中部的学生会长,“衡呢?”
“衡还没来。”西门斌小心翼翼地回答,同时努力地回想最近有什么事得罪了这个小恶魔。
“就你一个在?”从容自若地走进学生会办公室,姬宫季昀满不在乎地在正中的座位上坐下,“你去帮我找他过来好不好?我在这里等他。”
他能说不好吗?就算眼前这个小恶魔不是自己的少主,就凭那双望住自己的眼瞳,他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啊。摸摸鼻子,西门斌苦笑着答应,“是,我马上去找他过来。”

一刻钟以后
“昀昀,你找我?”琉泉学园的学生领袖,高中部学生会长浅井衡抱着一大叠社团活动申请书走进办公室,除了姬宫家族成员共同具备的出色外表和能力以外,他也是年轻一代中最为细心沉稳的一个,这一点遗传自他的父亲,世界级大建筑师浅井诚二,和他的母亲合信静子女士大不相同。(合信静子女士年轻时的脾气各位想必都知道,何况人家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对浅井衡表示敬意吧。)
“是我找你。”姬宫季昀站起来,仰首对上浅井衡温和的笑脸,在十多位兄姐中,他还是比较尊敬浅井衡的。
“有什么事吗?”放下资料,浅井衡微笑着问,有什么事是这个天才恶魔独力解决不了而必须来向他求助的呢?
“是这样的……”姬宫季昀缓缓开口说出自己的要求,完美得不可思议的容貌因那份理所当然的邪气更显魅惑,虽然他只是一个十三岁的男孩。
……
震惊地瞪着眼前的男孩,瞪着这张俊美阳光的天使面孔,瞪着那双清澄美丽的眼瞳中的邪气,浅井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确定……你要这样对付吟风?”姬宫伯父和季伯父收养神谷吟风已经整整一年多了,这一年里人人都为昀昀与吟风的融洽相而高兴,本来在得知收养一事时大家都担心着昀昀可能有的激烈反应的,怎么现在……“你们不是相得很好吗?怎么突然……”
姬宫季昀粲然一笑,明明现在是阳光灿烂的中午,明明是比阳光还要灿烂耀眼的笑靥,但没来由的,浅井衡和西门斌竟同时觉得背后生出寒意。
“就是因为我们已经相得很好了啊。”天使容颜上尽是无邪的光彩。
“你……莫非……”浅井衡悚然而惊,“你……”
姬宫季昀大大方方地点头,“别怀疑,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笑得十二万分的天真无邪,眸底的邪恶闪烁如天际最小最亮的星辰,而思前想后一番的浅井衡却再也笑不出来,“昀昀!你怎么能这样做,吟风怎么说都是你的哥哥。”虽然谁都没指望昀昀会真心承认。
“你觉得他配做我的哥哥?”姬宫季昀忽闪着大眼,唇角挂上了一丝讽笑,那个一无是连做个坏人都没能力的神谷吟风能做自己的哥哥?
“昀昀!”浅井衡不赞同地摇头,“昀昀,你不能这么说,吟风是个很好的孩子。”谁都看得出神谷吟风的善良单纯,还有……他对昀昀的宠爱包容……就是亲哥哥也不过如此了。从本家族看来,似乎没有一个哥哥比得上吟风。“再说……”浅井衡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我不是已经动手了吗?”姬宫季昀意有所指的开口。
浅井衡再叹气,“昀昀……你明明知道吟风是真心把你当弟弟看。”
“我当然知道,毕竟我努力整整一年了。”姬宫季昀理所当然地开口,这一年来,他强迫自己忍受这个在他面前阴魂不散的家伙,忍受他的种种无知和愚蠢,说实在的,他受不了天天见到这样一个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的人,更受不了天天与这个人在同一幢房子里生活。
“姬宫伯父和季伯父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万般无奈之下,浅井衡只能祭出最后一招――抬出姬宫季昀的双亲,谁都知道,无法无天呼风唤雨的小恶魔只怕这两个人。虽然最近忙着开拓欧洲和澳洲市场的两位伯父可能没空来管教姬宫季昀。
“我想,你不会告诉他们的吧?”姬宫季昀微笑,笑得温文可亲,天真无邪。但看到这个微笑的浅井衡和西门斌却同时打了个寒颤……这个微笑……这个季伯父的招牌微笑……父亲叔伯他们背后谈起这个微笑都会紧张的,因为一旦季伯父露出这样的微笑……就会有人倒霉了!
“好吧,我不会主动告诉他们。”浅井衡妥协,“但是……我也不会帮你这个忙,我不会对吟风出手!”他可没有姬宫季昀这个小恶魔这么狠心。
“反正他们不可能主动来问你……”姬宫季昀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你不主动告诉他们也就可以了,至于……你不帮我嘛……你想不想知道光月他喜欢什么啊?”扇动着两排羽扇般的眼睫,姬宫季昀笑得很甜。
“你……”浅井衡脸色骤变,“姬宫季昀!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恶魔!”
“多谢夸奖,愧不敢当。”姬宫季昀笑得更甜了,“不过,你到底想不想知道啊?”
……
望着心满意足离开办公室的姬宫季昀的背影,浅井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责中无法自拔。

注: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所有缺点。
这句话说来容易做来难,因为人总是比较喜爱完美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明知姬宫季昀是个恶魔,神谷吟风是个好人,但浅井衡和西门斌的心里毕竟还是偏袒姬宫季昀多一些。
人,尤其是在我们年轻时,我们往往要很长时间才会体会到,并不是完美些,就会多些幸福。

《惘然缘》

第五章

站在国二(F)班教室外的走廊上,浅井衡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有崇拜他的低年级同学和他打招呼,“会长,您来我们班有事吗?”
“啊……有事,有事……”浅井衡尴尬地笑着,探头往教室里张望,“这个……神谷同学在吗?”最好不在。
“在啊,您找他?我帮您叫他出来。”同学热切的回答,也不待浅井衡反应,就对着教室里大叫起来,“神谷――神谷――浅井会长找你,快出来。”谁都知道浅井衡和神谷吟风的关系,因此,高高在上的学生会长亲自来找一个普通学生,在国二(F)班并不是什么会让人大惊小怪的事。
“就来了!是浅井会长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随着声音出现在教室的门口的是一个颀长的身影,堪称清秀的容貌上带着温和真诚的笑容。
望着这笑容,浅井衡却忍不住暗暗叹息,说实在的,刚刚国二身高就已经达到17公分,又有着清秀干净的外表的神谷吟风实在条件不差,他的成绩虽然不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但也从未出过前五十名。事实上,神谷吟风是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人,尤其是他温和善良的性格,更加是难得的。他的所有问题,也许仅仅是出在他现在是住在昀昀的家里……任何人和昀昀这个小恶魔比起来,都会黯然失色。偏偏,他又是昀昀名义上的哥哥,如果他是昀昀的妹妹的话,也许还能激起小恶魔的保护欲望和责任感,浅井衡暗忖,他个人是认为小恶魔的这两种感情过剩啦。
但是,昀昀的完美主义却不能忍受比自己差的人在自己之上!
“恩,是我找你,”心里虽然是在叹气,但面对着神谷吟风浅井衡还是挤出了笑容,“是这样的,这一的爱丽丝钢琴学院的大奖赛……”他犹豫的顿了一顿,“你……出线了!”
“我?出线了?”神谷吟风着实大吃一惊,然后,直觉地问,“那昀昀呢?他也出线了吧?”其实不用问的,昀昀怎么可能没有出线呢?
“昀昀啊,他没有出线。我们学校国二只有你一个人出线。”浅井衡很快的回答,快速的回答掩盖了语气中的一丝心虚。“我们也很意外呢。”
“昀昀没有出线?”神谷吟风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嗓门,“怎么可能?是不是弄错了?”就钢琴来说,昀昀的技巧何止高自己一倍?虽然昀昀并不经常练琴。
“你的准考证号码是不是A165?”
“这个我倒忘了,”神谷吟风想了一下,有些抱歉地笑了一笑,“您等等,我回去找找。”说实在的,这钢琴比赛他并没有怎么当一回事,所以考完就把准考证放在自己的抽屉里了,哪里还会想得起自己的准考证号码是多少?
“不会弄错的啦,”浅井衡的眼光盯着神谷吟风身后的墙壁,仿佛听得见自己的良心被自己的每一句话一点一点的敲碎,“这个星期日比赛,这是比赛地点,别忘了啊。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不等神谷吟风反应,一把把复试通知单塞进他手里,浅井衡转身就走,速度快得象有鬼在后面追他。
“哎……”反应不过来地望着浅井衡的背影,神谷吟风开口想叫住他,心里微微觉得今天的浅井会长有点怪异,但刚刚发出一个音节,一个好听的声音却在他背后响起――
“吟风……你在干什么?马上要上体育课了,不去换衣服吗?”
“昀昀?”神谷吟风惊喜出声,回过头正正望进一双光芒熠熠的美丽眼瞳,一个穿着雪白运动服的俊秀人儿正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十点的灿烂阳光透过走廊里的玻璃长窗洒在他身上,除了那双夺人心魄的眼以外,他的浑身上下似乎也都闪耀着光彩,这个如天上金童般耀眼的少年,正是被浅井衡和神谷吟风呼为“昀昀”的姬宫季昀。
“浅井衡找你?有什么事吗?”忽闪着大眼睛,姬宫季昀也望着浅井衡远去的背影,一边不经意似的开口,一边视线却落在了神谷吟风手中捏着的纸片上,“咦,你手里拿着什么?是他给你的吗?”
神谷吟风蓦然回神,想起了手中的通知单,立刻有些慌乱起来,反射性的,就将捏着通知单的左手往背后藏去,“没什么……”
“那你藏什么呢?”姬宫季昀微笑,笑意却没有传达到眼睛里,眼前这个一脸慌乱的少年,即使明知道对方是一片好意才说谎,仍然让他心生鄙夷,这个人,也配做自己的哥哥么?也配做除了双亲以外唯一在自己之上的人么?他甚至连说个谎都说不好。
“这……”神谷吟风心中一片慌乱,明白自己失常的反应是欲盖弥彰的愚蠢行为,但……已经来不及了。
“给我看看吧?”姬宫季昀还是在微笑,但温和的询问语气背后的强硬却是让神谷吟风想忽略都不可能。
“这……”不能不给他,事实上,这件事迟早要让昀昀知道,可是……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昀昀有多么骄傲,有多么要求完美,如果让他知道他竟然输了,而且还是输给什么都比不上他的自己,他一定会非常沮丧……
“给我吧!”他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姬宫季昀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做戏的耐性,一步抢到神谷吟风身侧,伸手夺过那张薄薄的纸片……
“昀昀!”神谷吟风本能地惊呼,然后,在看到姬宫季昀骤变的脸色时嘎然住口,好半晌,才能再发出声音,“昀昀……我……不是……”
“恭喜你出线!”低着头,姬宫季昀丢下一句话,飞快地跑走了。
“昀昀……昀昀……”神谷吟风心中一阵痛楚,却并没有追上去,追上了又怎样呢?他拙嘴笨舌,难道还能劝慰得了昀昀?

注:可不要以为希音是在偏袒姬宫季昀这个小恶魔哦,两章以后他自然会为自己的过分行为付出人生第一的代价。
一直不喜欢嚣张霸道过分的人,就象《温柔的表象》里那个人。总觉得世界上没有人不受到约束,即使真的是站在世界的顶端,总还有天理人情世道公理在那儿。如果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感情,那……报应也就不远了。

《惘然缘》

第六章

有的时候,
人其实不需要太多的理智;
太多的理智,
将命运推进了一个难解的僵局;
太多的理智,
反而,重重的伤害了彼此。

他,为什么没追上来?
奔过走廊转角,身后的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归于沉寂,自始至终,没有听见追逐的脚步声。
停下脚步,姬宫季昀微微敛了挺秀之极的眉,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异样,就象一个已经培养了全部情绪但等帷幕拉开尽情表演悲喜的演员,在上台前的一秒钟被告知演出被取消了,之前所有的精心计划准备在此刻尽数化为可笑的做作。
这样的情绪仅仅维持了五秒钟,下一刻,他的眉头就舒展开了,在心里对自己耸了耸肩,何必为这么点小事费心呢?就是少些表演,难道那个没用的的家伙还能逃出自己设下的陷阱吗?

他,到底有多生气?
心不在焉地翻着课本,望着坐在前面两排的人,神谷吟风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上个星期,姬宫叔叔和季叔叔(希音蹙眉:“这样称呼这两位实在是有点别扭。”)为了一个重要的购并案到欧洲去了,说好要三个星期左右才能回来,家里现在就自己和昀昀两个在,如果到放学昀昀还不能消气的话,回家后岂不是很尴尬?
出线的怎么会是自己呢?真希望这个A165的号码代表的是姬宫季昀,而不是他神谷吟风。自己怎么样都是没关系的,而昀昀却会为了失败沮丧很久。

“阿嚏!”
“你给我好好在床上躺着别动!我马上打电话请晴川叔叔派医生过来看看。”担心地伸手探着姬宫季昀的额头,有点烫手的热度让向来温和的神谷吟风难得严厉地下了命令。
“不要去!”扯过面纸擦着眼睛鼻头,姬宫季昀含糊不清的叫着,“只有38度嘛,就不要麻烦晴川叔叔了!”
“现在才七点钟,你就烧到38度了,到半夜热度一定还会上去的!一定要请医生来看看,否则我不放心!电话本呢?你放哪儿去了?”蹲下身子在矮柜里翻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平常放在里面的电话本,神谷吟风抬起头问着姬宫季昀。
“我藏起来了,阿……阿嚏!”一边擤着鼻子,姬宫季昀一边小声嘟哝着。
“你藏起来了?”神谷吟风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这个一脸理直气壮的人,半晌,决定放弃追究,退让地开口“好吧,藏哪儿了?”
“你找不到的。”再擤了下又有点酸痒的鼻子,姬宫季昀回答得简单。
“我找不到?”神谷吟风真的被他打败了,“是在你枕头下面呢?还是在你书桌抽屉里?”昀昀一定是病糊涂了,他以为他有多少藏东西的空间?尤其是在他完美主义的整洁习惯下。
“阿嚏!”一个适时的喷嚏好歹稍微掩饰了姬宫季昀难得流露的狼狈神情,因为……这本电话本此刻真的是躺在他的枕头底下,看着神谷吟风的手已经毫不留情地伸向了自己的枕头,饶是他天生的机变百出,这一刻也慌了手脚,“吟风……拜托……”情急之下,他紧紧握住了神谷吟风的手。
手上突然的压力让神谷吟风微微一震,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水光滢滢的大眼,平日里总是熠熠发亮教人不由自主臣服的星瞳此时竟有说不出的哀恳之意,神谷吟风无声地叹息了,“昀昀,你有这么怕打针吗?”
房间里一片安静,仿佛听得见血液流动的声音。
因为,天塌下来可能都没法让他眨一下眼睛的姬宫季昀竟然把俊美的小脸涨成了番茄的美丽颜色。
一秒钟……
两秒钟……
五秒钟……
“我根本不怕打针!”满脸通红的姬宫季昀终于想到了应该大声反驳,虽然太过激烈的语气听起来就很是心虚。
“你别担心了,不一定要打针的。”神谷吟风含笑安慰,不过,谁都明白这样的话只是意思意思的敷衍之词,完全没有任何可信度。
“我说过了,我才不是怕打针呢!爸爸和爹地现在都不在……如果让浅井伯母知道我生病了……如果再让其他人都知道我生病了……反正,我绝对绝对不怕打针!”事关名誉,姬宫季昀说什么都要极力澄清真相,虽然如此的一再保证实在有越抹越黑的趋势。
“既然这么怕看病打针,为什么还要去淋雨呢?”轻轻抽回被紧紧握住的手,神谷吟风开口。
可能是因为生病了,脑袋一直都晕沉沉地不太好使,也可能是因为被眼前这个人小心翼翼地照顾了两个小时,连带影响了判断力,还有可能就是自己可能真的病得不清,以致影响了呼吸道的机能。反正,看着那双温和纯善的眼眸里隐隐闪现的愧疚不安,他忽然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之前只不过是后悔自己不该为了让计划更完美去淋雨而淋到生病,现在……也许……自己不该这么……这么……
良久,神谷吟风轻轻叹了口气,妥协地说,“好吧,你先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如果烧退了就明天再去看医生。我今晚就在这儿打个地铺,不舒服要叫我。”想想也难怪昀昀害怕看病,谁都不会喜欢为了一个小感冒在医院里接受几个小时的最高级别全身检查化验的。
“吟风……”突然没有了为逃过打针一劫狂喜的心情,看着正蹲在壁橱旁拿被子的神谷吟风,姬宫季昀突兀地叫了他的名字,很冲动,完全没有经过大脑。
“恩?什么?”神谷吟风回过头来,温和地笑着,“怎么了?很难过吗?还是你想喝水?”
“不,没什么……”理智渐渐回到了脑子里,姬宫季昀缓缓地摇了摇头。

安静的房间里,命运正在角落里偷偷的哭泣,可惜,谁都听不到那车轮转动向再也无法挽回的未来的声音。

注:该说什么呢?想着这个故事将逐渐变得灰色阴沉,发现人要得到幸福其实简单,只要,在幸福来敲你门的时候放她进来;而人要毁掉幸福其实更简单,只要,在幸福正在敲门的时候赶她走,因为,她很忙,也许,只会来敲一门。

《惘然缘》

第七章

有许多事,想象代替不了现实。这是爹地曾经说过的话,姬宫季昀想着,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以紧张的心情,完全不是兴奋的紧张心情,望着舞台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神谷吟风?你怎么会来这儿?出线的是姬宫季昀!”
“准考证号码?你又不是A165,你的是A167!你以为你冒别人的名就能得逞了?”
“你没有这么做?那你倒解释解释看,到这里参加比赛的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姬宫季昀同学?”
“为什么?”
“为什么……”
舞台上下一片乱哄哄的,镁光灯不停地闪着光,离得太远了吧,他看不清吟风的表情,却又似乎看到了那双总是很温和的带着笑意看着自己的琥珀色眼瞳,姬宫季昀打了个寒颤,礼堂里的冷气开得太强了吧。
……
“昀昀,你的脸色白得象鬼。”端过一杯咖啡,十三岁的丰城光月冷冷地开口,俊秀清丽的脸上有着不形于色的不满,犀利的遣词用语完全继承了双亲的风格。
“我知道。”心不在焉地用银勺搅拌着杯中的褐色液体,姬宫季昀淡淡地回答着实把丰城光月吓了一跳。
“你还好吧?”丰城光月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姬宫季昀的额头,“没发烧啊。”
“我受不了标准以下的人。”没头没脑的,姬宫季昀丢出这么一句话来。
“谁定的标准?”不愧是丰城大律师和晴川教授的爱子,丰城光月脸色不变,淡淡一语切中要害。
“我定的。”仿佛对杯子里的旋涡发生的浓厚兴趣,姬宫季昀的声音相当……飘渺。
“明白了。”丰城光月点点头,“好吧,你受不了标准以下的人,是谁?神谷吟风?”
“对。”姬宫季昀看来是企图从一个小小的咖啡杯里探索出整个宇宙的奥妙。
“很好,那……想必现在你已经达到目的了?”丰城光月说出自己了解到的事实,“如果你的计划没出问题的话,事实上,你的计划从来都没出过问题。那么,最多在两三天内,神谷吟风就会如你所愿的离开你的生活,一切不是都很圆满吗?你在烦恼什么呢?担心你爸爸和爹地追究?按照你的计划,你可是一个受害者哎,他们安慰你还来不及,还追究你的不是?”丰城光月冷笑,顺手打开了桌边的电脑,连上了新闻网络,“你瞧瞧吧,网络上有多少人在为你这个日本金童鸣不平啊?还有好多人在议论姬宫叔叔和季叔叔的养虎为患呢。怎么,做到这么完美还有遗憾吗?”
“我不知道,”姬宫季昀突然抬起头来,向来自信骄傲的眼瞳里竟有了迷惘不安的神情,“你说我现在如果回家去的话,他会不会骂我,他现在应该什么都明白了……”
“骂你什么?你串通学生会会长陷害他?你偷换了准考证?放心,他不会骂你的,骂你干什么呢?他又有什么资格骂你呢?是他自己没长眼睛,看不清他三天前熬夜照顾的是什么人……”丰城光月越说越气,浅井衡也会跟着昀昀这个小恶魔胡闹,过几天有空了非要好好骂他一顿不可!
“他真的不会骂我?”姬宫季昀好象只听到了这一句,根本没把其他的话听进去。
“姬宫季昀!”丰城光月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人人都说你是个天才,是日本未来的帝王,是金童是天使是恶魔!我本来也是这么看你,但现在――我只能说,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笨到连我爹地的药都治不好!你本来就不该这样对付一直真心把你当亲生弟弟看待的吟风,现在,既然你做都做了,那就该开开心心地欢庆胜利,摆那张要死不活的脸给谁看?还要装好人装天使就到镜头前面去装!”
“他……会不会……”
姬宫季昀还想说什么,却被怒不可遏的丰城光月抢过话头,“他被你毁了!你到这个地步还装什么天使呢?冒名顶替,而且还是冒名顶替姬宫家的少主人,他的恩人的儿子,有了这个污点,神谷吟风就算被日本的上流社会除名了!得罪了姬宫家,也就是和整个日本上流社会工商企业为敌,他将来除非改名换姓,否则很可能连工作都找不到!就是眼下,他在琉泉也有可能被所有的同学排斥欺负,谁叫他得罪了他们崇拜喜爱的你呢?”
……
杯子里的液体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泽,温暖的光泽,就象那双眼睛里的光……
……
终究是要回家的,于情于理,都没有怕回家的道理。哪怕,回家就要面对那双眼睛。
客厅的灯开着,正对着门的沙发上,静静坐着的,正是那双眼睛的主人,只是此刻,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找不到可以清楚辨认的神情。从他出现到开口,那双眼睛甚至没有眨过一下,“昀昀,我可以和你谈谈吗?”只有这个声音,还是如往日的温和。
“恩,好。”听到那个熟悉的称呼,不知怎么的,姬宫季昀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舒服了一点,不再隐隐地胀痛。
“今天的事,主谋是你……还是浅井衡?”
“是我。”这是个意料之中的问题,在想象里,他想过好几套应付的方案,每一套方案,都可以在此刻用上,都可以将事情解决得完美,其中,包括把所有的事都往浅井衡身上推,反正,寄人篱下的神谷吟风不可能追究更多。但是,当想象变成现实,当真的要面对这双眼睛,姬宫季昀发现,自己竟然只能说出实话。
听到答案的那一刹那,神谷吟风的眼前有一阵晕眩,但他的声音还是很稳定,“那……你是一时的恶作剧,还是真的要这么做?”
“是真的要这么做。”姬宫季昀诚实的回答,每说出一句真话胸口的闷痛似乎就减轻了一分。
“包括威胁浅井衡帮你的忙,偷偷地对调了准考证,还有……那天的不高兴?”
“是的。”姬宫季昀点头,突然发觉诚实实在是比撒谎好得多了,承认了全部的事实后,胸口的闷痛几乎减轻了一半。
“啪!”随着左脸颊上的火辣辣疼痛传递到中枢神经,姬宫季昀这才发觉……生平第一的……自己……挨打了!有点回不过神来的看向打他的人,却发现神谷吟风的脸色竟然苍白的……象随时可能昏倒在沙发上,虽然,他的上半身挺得笔直,一双眼睛仿佛喷得出火般地瞪视着自己,一瞬不瞬的。
“吟风……”
“不要叫我!你这个残忍到极点的小恶魔!”神谷吟风瞪着眼前这张尽管红肿了半边却依然完美的脸,从中午强撑到此刻的所有的自制力终于崩溃,“事到如今,你连对我撒个谎都不愿意!”下午,他就向浅井衡查证过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是事实俱在,但叫他怎么能相信自己真心对待的弟弟竟然会心积虑了一年要赶走他,叫他怎么相信平日里那个姬宫季昀都是假象?“我是比不上你!你看不起我为什么不早说?我第一叫你昀昀的时候为什么不拒绝?现在,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撒个谎骗骗我?你不是很会撒谎的吗?现在为什么诚实?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诚实?为什么不说不是你?为什么非要毁掉所有的一切!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再住下去,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的所有记忆全都毁掉?为什么不留点空间让我好骗自己?”眼泪扑簌簌地从眼睛里滚落,在衣服上闪着晶莹的水光,但那双眼睛里,水光闪动下燃烧的是火焰,只有心碎的人才会迸发出的火焰。

注:知易行难,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计划。因为人的感情,太复杂。
诚实的残忍,灵感来自《飘》。写这一章时,竟然流了眼泪。

《惘然缘》

第八章

他,到底在说什么?
楞楞地盯着眼前流着泪不停地说着话的人,盯着那双眼睛,盯着那水光中燃烧的火焰。也许是被打懵了吧,姬宫季昀脑子里一片混乱地想着,为什么他好象是一个局外人般的,跳出了这个身体在听,在看,虽然……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听不清对方的话,但另一个自己,似乎又听懂了一切。
他听不明白吟风在说什么,但他看得懂吟风的表情,充满了愤怒,不……姬宫季昀摇头,再摇头,那不是愤怒……那是……心碎……是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后的绝望的心碎……是自己让他心碎的吗?
“吟风……我……”他没有要让他心碎的意思啊,他只是不喜欢一个什么都很平凡的人,他只是希望能够……能够什么?能够什么?
姬宫季昀倏地颤抖起来,他只是希望能够赶走吟风,他被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吓住了……他真的心积虑了一年,只为了要赶走吟风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现在想起来,觉得这个念头竟然陌生到可怕?他环顾四周,这栋三层的别墅里,如果没有了吟风的身影,如果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吟风……”这一,姬宫季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音,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唯一能做的,是定定的看着神谷吟风,璨亮的星眸里有着哀恳。
“叫我神谷!”神谷吟风用力擦去眼泪,清澈的眼底再没有姬宫季昀熟悉的温和笑意,没有了水光也没有了火焰,此刻姬宫季昀所能看到的,是一片冷冷的漠然,他似乎正在看着他,但他的眼光却透过他的身体看着遥远的地方。
“吟风……我……”
“别再叫了!你已经毁掉了一切,现在,我们不可能再直呼彼此的名字,”神谷吟风决绝地瞪着他,脸色惨白,“从现在开始,你是姬宫季昀,我是神谷吟风,一切都如你所愿!你不要再让我恶心了!”从现在开始,一切,重归于零!
是的,一切重归于零。

姬宫季昀不知道这个晚上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神谷吟风到底是晚上离开的还是第二天早晨离开的,反正,从第二天早晨直到自己的双亲从欧洲赶回来,他再也没见到过神谷吟风。
接下来的一切,简单明了到不象真实的存在。他的双亲一回来,就忙着向新闻界澄清事实,把所有的混乱都归结于“误会”。虽然早就知道双亲的能力和地位,但这一是第一姬宫季昀真正感受到自己的爸爸和爹地在日本的影响力,事实上,他们仅仅是接受了一电视采访,所有的指责和议论就此沉寂无声。
其实,自己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毕竟,最初的目的已在最后得到实现,姬宫季昀无意识的看着杯中的褐色液体泛出的光泽,想着最后的结局,神谷吟风还是搬走了,爹地将他托付给丰城家照顾,在这之前,他只回来过一,而且,并没有和他说任何话。在学校见面时,也象两个关系普通的亲戚,叫着对方的姓,说着淡漠而客气的话。再后来,神谷吟风干脆转了班级,不再同班以后,见面的机会就更少。
终于,这房子里又只有他一个孩子了,有点寂寞,有点冷清,不过,也并没有多么可怕,在双亲出差的日子里,他也渐渐再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习惯了餐桌上只有一副餐具,习惯了再也不会有人在他的身边叫他“昀昀”,习惯了再也不会有一双温和善良的眼睛亲切地望着他,有点宠爱有点关怀,更习惯了在生病时自己去打电话叫医生,再不会有一个人,悉心地照顾着他……
慢慢地,一切都习惯了,甚至不再能想象过去的一切;慢慢的,一切又走上了正轨,甚至不再能了解那天晚上自己的反常;慢慢的,一切都淡忘了,甚至想不起那一年里到底有过什么不同。
慢慢的,时间流逝,慢慢的,他们长大。

《惘然缘》

第九章

岁月象水一样悠悠流过,转眼已是六年过去了。当年十四岁的少年,如今已然长成。
六年里,姬宫季昀的成长和成就有目共睹,少年时代的轻狂高傲尽数收敛,二十岁的他,不仅拥有玉树临风的外表,更兼内敛威严的王者风范和潇洒俊逸的翩翩风度,从十六岁开始,他就是日本少女心目中的头号白马王子了。而十六岁就开始参与姬宫集团的公事,并在十八岁以后正式接管风雷资讯电脑集团的他在工作上表现出的出众商业才能也令整个日本工商界刮目相看。当然,目前他的正职还是学生,东京大学企管系三年级学生,也是东京大学学生会会长,不过,明年就要卸任了。

西门家大宅
今天是西门家长女西门雅子出阁的大喜日子,举杯祝贺过一双新人后,摆脱了一大堆烦人的客人,姬宫季昀端着水晶酒杯走向园里正在聊天的一群。
“你们都在啊?”姬宫季昀扫视过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微笑着开口。
“不用看了,吟风他没来。”东京大学法律系二年级的丰城光月冷冷地丢下一句,“有你的地方,他向来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姬宫季昀神色不动,没有人看得出他俊美的容貌上掠过的一丝阴云,“光月,你又在开玩笑了。”
“是吗?”丰城光月挑眉,冷冷一笑,“大家心知肚明。”
“你们两个又来了!”旁边的西门斌看看气氛逐渐紧张,慌忙插出来打个圆场,“说起吟风,我倒是听说一个好消息哎,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众人摇头,只有丰城光月清丽的眉目间闪过一抹了然,然后瞬间转为狡黠,“没有啊,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吧。”
“咦?光月,吟风不是住在你家吗,你也不知道?”西门斌奇怪地问,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不过,也难怪啦,就是再好的兄弟,这种事没定下来之前也是不会告诉的啦。”
“到底是什么事?”轻轻摇晃着酒杯,仿佛是漫不经心的,姬宫季昀淡淡开口。
“听说,吟风交女朋友了。”西门斌得意地开口宣布。
众人愕然,野仓霖第一个叫出来,“西门斌!这也算是件大事吗?这儿的人除了我们这位眼高于顶的姬宫季昀,有谁没交过一两个女朋友?就是吟风,也谈过好几恋爱了吧?”
丰城光月不着痕迹地瞥了姬宫季昀一眼,没交过女朋友?真的还是假的?
“哎呀,你们少安毋躁,先听我把话说完,”西门斌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如果是一般女朋友我当然也不会当件大事的,就是这个女人很不一般,我才忍不住要说嘛。”
“到底是谁?别卖关子了!”
“当今首相的孙女樱井琉璃子,一个称得上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哦,而且还是早稻田大学的校兼辩论社社长,真正的才貌双全秀外慧中。”
“别说了,我看你再说下去,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浅井衡微笑着挪揄。
“有这么明显吗?”西门斌煞有其事的回答逗笑了所有人,除了丰城光月和姬宫季昀,他们都仅仅是敷衍地微笑了一下。
“不骗你们,我还真追过她,不过……唉,不知道为什么,人家就是看上了那个不解风情的吟风了,连甩都不甩我。”西门斌半真半假地哀叹着。
欢笑的人群中,姬宫季昀与丰城光月的眼光轻轻一碰,虽然都是微笑着,但彼此都没有看见对方嘴角扬起的弧度。

注:接下去,要出场的是BL故事里很少出现的可爱女人形象。其实,一直觉得出现在耽美故事里的女孩子就够倒霉的了,注定失恋嘛(笑),所以还是把她写得可敬可爱一点比较好。(我是女权主义者)

《惘然缘》

第十章

“喂……我是神谷,您是……光月?”
“也就搬出去半年,就连我的声音都忘了?真是让人伤心哪。”电话的那边,丰城光月的声音清冷中带着笑意。
“又在开玩笑了,”虽然是轻斥一声,但神谷吟风的语气却是温和而喜悦的,“今天怎么会想到打电话来?”自从十八岁那年搬出丰城家另住,和光月见面的数就大大减少了。虽说电话联系还是有,但毕竟也不多。以光月不喜交际的性子,主动打电话来的数更是少之又少。
连说的话都一样,电话那头,丰城光月忍不住很没气质地朝天翻了个白眼,“今天,我参加了雅子姐的婚礼。”
“哦。”神谷吟风轻轻应了一声。
哦是什么意思?丰城光月在心里嘀咕一声,“大家都去了,就除了你,雅子姐可是有点不高兴哦。”这是真话,见吟风没去,雅子是真的有点不高兴地问起过。当然,针对的并不是吟风,而是另一个人啦。
“是吗?”神谷吟风还是轻轻一句话就算回应了。
“当然,她可是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待的。”吟风以为所有的人都和那个小恶魔一样坏心吗?“结果连她的婚礼你都不参加。”
“我很抱歉。”这一,神谷吟风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痕迹。
“算了,等她蜜月回来你自己和他说吧。我要和你说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
“你真的有女朋友了?”
神谷吟风一怔,“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不认为向来不关心这种事的光月会是突然心血来潮有此一问。
“没什么,今天大家都在一起时,西门斌把你的女朋友夸得天下少有地上无双,而且还说你女朋友竟然对他这个公子无动于衷,弄得我倒真有点好奇了。”家族中外表最出色的几个人中,姬宫季昀是眼高过顶,放眼望去似乎没一个女人配得上他大少爷;自己是对女人这种麻烦的生物没有兴趣;风弥睿则是个工作狂,眼睛里除了工作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似乎也只有西门斌风流倜傥,最有女人缘,而服装设计师的工作也为他拈惹草创造了近水楼台之便。而无论从外表还是家世来看,西门斌应该比吟风有吸引力的多,所以这位出身名门的樱井琉璃子小姐竟然会选择了神谷吟风而不是西门斌,真的让人好奇。
“你是说琉璃子吗?”神谷吟风淡淡的声音里有了一抹淡淡的温柔。
“是啊,樱井琉璃子,你真的在和她谈恋爱吗?”
“恩。”
怎么搞的,这么惜言如金?丰城光月再对天翻了个白眼,决定赶快进入主题。
“反正,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樱井琉璃子,要和她谈恋爱的话,你最好……早点和姬宫季昀讲和……”凭他与生俱来的第六感,他可以保证昀昀绝对不会对这件事袖手旁观,如果吟风和他之间的那个死结一直不解开的话。
“……昀……姬宫?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半晌的沉默后,过分轻快的语气反而显得突兀。
“是吗?你确定没有关系?”丰城光月扬起一抹浅笑。
“就算以前有关系……也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丰城光月挑眉,决定直接说破,“如果真的过去了,为什么直到现在你都在逃避见他?”
“我没有……”虽然是在反驳,但反驳的语气却是如此的无力。
“那,你今天为什么不来参加婚礼?”
“……”电话的那头没有回音。
良久,丰城光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要明白,姬宫季昀是个非常霸道非常执著的人,虽然现在不怎么能看出来就是了。”这几年,姬宫季昀确实成熟了很多,但那绝对不代表他的霸道和恶魔本性已经消失,“不管你们之间有怎么样的结还没解开,你和他见一面,好好谈谈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相信我,为了达到目的,姬宫季昀绝对会采取一切手段。”这些年,昀昀追逐的脚步他都看在眼里,包括高中时代的种种为难吟风的手段,包括留在国内读大学,包括,参加一切家族的聚会,包括,在有意无意间勾引了吟风的历任女友的芳心。如果,樱井琉璃子真的是吟风重视的女人,那,姬宫季昀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可逆料啊。
电话那头还是一片沉寂,整整五分种后,神谷吟风的声音再度幽幽地响起,“随他吧,琉璃子是个好女孩……”应该……配得上日本的王子。
电话被“咔”地挂上了,不可思议地盯着手中的话筒,丰城光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他?好女孩?吟风那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惘然缘》

第十一章

早稻田大学,国际经济系自习教室
“琉璃子,琉璃子,特大新闻――”夏目兰子一路大声叫着冲进了自习教室,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惹得所有专心学习的同学怒目而视。
“又有什么特大新闻了?兰子?”俏生生坐在窗边,凝眸浅笑的秀丽少女唇角扬着一抹嫣然,“来来来,喘过气来再说吧,反正,在你小姐嘴里,就没一件不是特大新闻的事。”
“这……这回真的是特大新闻……”夏目兰子一边喘气一边还不忘宣传,“你不知道……现在……现在校园里有一个……一个……一个……”一口气转不过来,夏目兰子满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最关键的话来。
“一个……妖怪?”名叫琉璃子的少女抿着嘴,故意逗弄着性急的好友。
“才……才不是呢!”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夏目兰子非常非常认真地反驳,“是一个帅到天打雷劈的超级大帅哥!”
帅到天打雷劈?也只有兰子能说出这样的形容词,而且,说这种话时,她还是全心全意地在赞美人家呢。琉璃子好笑地摇摇头,“好吧,你看到了一个很帅的帅哥……那又怎么样呢?”
“而且……那个帅到让人受不了的帅哥居然手捧着一大捧粉紫色玫瑰一脸情款款地在到打听你哎……”想起刚才那位玉树临风的帅哥……夏目兰子忍不住两眼冒出粉红色心型,空运进口的粉紫色玫瑰哎……还有顶级帅哥追求……好羡慕哦……
“一个捧着粉紫色玫瑰的帅哥?而且还在打听我?”本来还是浅笑盈盈的琉璃子在听到夏目兰子的话时倏地沉了俏脸,“你确定不是西门斌?”她可是已经明明白白地拒绝过他了,这位著名服装设计师兼公子不会没风度地死缠烂打吧?
“不是!”夏目兰子想不不想就摇头,“西门斌我见过的,哪有今天这位帅啊。”西门斌当然也是数一数二的帅哥了,但比起今天来的这位还是高下立判,今天这位不但俊美,而且英挺,不但风流倜傥,而且高贵轩昂,言语动静之间,虽然谦和但自然有一份教人不敢不恭敬的王者风度,比那个公子似的西门斌要好太多了,就是要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出身高贵才貌双全的琉璃子嘛。
比西门斌还要出色?轻蹙黛眉,琉璃子努力搜寻着记忆,自己认识的人中有哪位是比西门斌更出色的呢?说实在的,日本的上流社会中能比西门斌还出色的人实在有限得很,难道是姬宫家族中的其他人吗?还没等她想出个大概,门口的一阵骚动已经自动给出了答案。
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是一个如阳光般眩目的男子,18公分以上的身高,俊美如神祗的容貌教全教室的人屏息而视,而当这样的容貌上浮起一个微笑,更不知有多少女生心旌动摇难以自持。
男子微笑着环顾着四周,在接触到一点时停下了扫视全场的动作,然后……走上去,不经意似的,扬起入鬓的剑眉,刚毅的唇角挑起一个魅惑人心的笑容,“樱井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你是……”樱井琉璃子望着眼前这个出色至极的男子,心里却只有震惊和迷惘。
“如果你接受我的礼物,那……我就告诉你我是谁。”男子轻笑着开口,还对她眨了眨眼睛,这样的动作在其他人做来肯定恶心和孩子气,但在这个男子做来只见俊逸风流,虽然也带着一分天真却更易让人动心。
“我从来不接受陌生人的礼物,”樱井琉璃子微笑,“而且,我已经有了男朋友,只好对您说抱歉了。”这个男人确实出色如神祗,但,不知为什么,当她看进他如星的双眸,却隐约地看到了冷然无波的神情,完全不似他表面的风流倜傥,笑容可掬,反而让她感到不寻常的敌意和危险的气息。
“难道……你就不能为我破一例吗?美丽的琉璃子?”
连声音都是无懈可击的磁性悦耳,樱井琉璃子在心里惊叹着,虽然她不认识这个人,但从小的阅历经验告诉她,象这样出色的人物,绝对需要打叠十二分精神应对。否则,很有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然不行,”刻意笑得十分天真娇憨,樱井琉璃子一脸无邪地摇头,“我男朋友会生气不理我的。”
男子的眼底划过一抹阴影,快得简直象是窗外的光影的反射,但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有礼,“哦,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得知,是哪位幸运的先生抢先获得了您剔透玲珑的琉璃心呢?”诗一般的语言用情款款的磁性嗓音说出,不知迷醉了在场的多少芳心,只有被他赞美的樱井琉璃子陶醉不起来,敏感的她怎么都觉得眼前的情况诡异得很。
“琉璃子……你……”正在这时,教室外又走进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不过,他是很多人所熟悉的,明明没什么出众之却硬是获得了校樱井琉璃子芳心的西洋文学系三年级学生神谷吟风。
见他走进来,所有的人都楞住了,包括樱井琉璃子,捧着玫瑰的男子,还有一脸震惊的神谷吟风在内。
“你……昀……”仿佛是震惊过度一般喃喃出一个音节又仿佛被自己的话吓住似的,神谷吟风再也没有说下去。
捧着玫瑰的男子也怔了半晌,脸色虽然没有变化,但那双星眸却不知掠过了多少种复杂的情绪,他定定地望着神谷吟风,俊美的脸上敛去了魅惑人心的微笑,只是定定地望着他,那眼神那神情,比刚才对着琉璃子时何止专注百倍。
“吟风,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姬宫先生……”神谷吟风淡淡地回应,与其说是在回答,不如说是在叹息。

《惘然缘》

第十二章

姬宫?所有的人都被神谷吟风的话惊得呆了,其中又以樱井琉璃子惊骇最甚,心思缜密敏慧的她,立即想到了姬宫家的地位势力决非自己的家族可以抗衡,如果眼前的姬宫季昀刚才所言为真,那事情就骤然变得复杂了。但是……她蹙眉看着眼前两个神情变换不定的人,忽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她会觉得,刚才那个即使在追求女孩子时依然高贵骄傲自信的男子,在面对吟风时竟然……会紧张?而且……不是一般的紧张,因为,既然连她都感觉到了。
姬宫季昀突然别开了头,视线重新回到了被他忽略了半晌的樱井琉璃子身上,把手中的玫瑰硬塞进她手里,“琉璃子小姐,现在……”他轻笑,“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可以收下我真诚的奉献了吗?”
琉璃子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神谷吟风已经踏上一步抢先开口,“姬宫先生,樱井小姐是我的女朋友。请注意您说话的方式。”
琉璃子盯着姬宫季昀,她敢打赌,听到吟风的话时,姬宫季昀绝对有过一刹那的震动,虽然他掩饰得极快。
姬宫季昀微笑起来,极温文极俊雅的笑容,真真是足以令少女的心粉碎的笑容,就是戒慎如琉璃子,在看到这个笑容时竟也觉心神一荡。但同样看到这个笑容的神谷吟风却是霍然变色,沉声开口,“姬宫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行!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他认识这个微笑,这个在姬宫家族内被称为“恶魔预兆”的微笑。
琉璃子又是一惊,看向自己的男朋友,心里纳罕更甚,吟风向来温和谦抑,就是别人冒犯了他,也少有疾言厉色之时,为何今日面对姬宫季昀却如此声色俱厉?直如长兄斥责小弟一般。姬宫家族中人个个难缠,若是得罪了眼前的姬宫家少主还不知日后生出些什么事来呢。待要打个圆场,好好劝姬宫季昀死心走吧,偏又觉得眼前情势无比古怪,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姬宫季昀却并没有生气,只是一径地微笑着,一双星眸定在了神谷吟风的脸上, “吟风,我是在很正经地追求一位值得追求的名门淑女,否则我可没空在这儿浪费我的宝贵时间。我的言行有什么地方不妥吗?而且,我记得你并不是这位小姐的丈夫对吗?请不要越俎代庖好吗?”他说话时,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声音更是温柔悦耳之极,但他每说一句话,神谷吟风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琉璃子的脸色也变了,她自然听得懂姬宫季昀温和言语背后的威胁,这样的话在姬宫家族的继承人口中说出来,那么不到一天,整个上流社会都会开始猜测姬宫家和樱井家何时定亲,很快的,这件事会惊动自己的祖父和父母,而且,他们必定会为女儿的好运气欣喜若狂极力赞成,因为她竟攀到了这样一门日本第一的好亲事……她抬眼,望向那张完美的男性脸庞,只觉心底一股寒气升起,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神谷吟风的脸色发白,他瞪着姬宫季昀,却没有露出一丝害怕担忧的表情,“姬宫先生,你不会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吧?”这些年来,始终远远相避;这些年来,看着他在颦笑间轻易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然后又在微笑中毫不在意的舍弃;对这个天之骄子来说,世界上的一切都来得太容易,所以也就根本不会珍惜,他不认为,他对琉璃子会有什么不同。
“我想,我有权利追求一个自由的女孩子。”姬宫季昀微笑着,微笑的只有脸,与眼睛无关。
“我想,我已经不是自由之身了。”清泠泠划破凝滞空气的,是琉璃子的声音,对上姬宫季昀微微有些惊讶的眼,她微笑得镇定自若,“我是神谷吟风的未婚妻,请多多指教!”
此言一出,在姬宫季昀只是微微一震,反而是神谷吟风震惊莫名,“琉璃子……”当然,在旁观众人看来,他那是在惊喜感动中。
“樱井小姐,撒谎可不是一种淑女应该有的美德哦。”姬宫季昀轻笑着,悠然开口,“还是你要我相信,樱井家的大小姐和神谷家的嫡长孙会私定终生而不知会双方长辈?”这一点点小伎俩就想骗过他?那樱井琉璃子也太小看他了。
神谷吟风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姬宫季昀,没有人能从他平静漠然的神情里看出他此刻的心情,连姬宫季昀也不能。
于是,忽然,姬宫季昀唇边的轻笑竟也敛去了,他收回了原本看着樱井琉璃子的视线,璨亮如星的眸定定地凝视着神谷吟风平凡清秀的脸,俊美的脸上忽然没了任何表情。
……
不知过了多久,神谷吟风悠悠的叹息了一声,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地开口,“好吧,我看,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看来,无论是为了自己的生活,还是为了对方的生活,光月的提议还是对的,他们确实需要好好的谈一。
“好!”姬宫季昀只是简简单单地吐出了一个音节,只有这样简单明了的回答,才不至于太过泄露他此刻的心情。
……
人呢?说走就走了?
一个教室的人都在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事情的落幕竟然如此干脆利落。樱井琉璃子楞楞地瞪着桌上的玫瑰,如果不是还有这点证据,她也几乎要以为刚才自己只是做了个白日梦了。

注:故事要结束还早,所以,大家别对这得来不易的谈话抱太大希望。

《惘然缘》

第十三章

停云丽锦饭店的顶楼旋转餐厅
没胃口地推开精致昂贵的餐点,神谷吟风直视着一脸心满意足地吃着他那一份的姬宫季昀,突然有点好笑,难道这几年他都在减肥吗?怎么现在吃得这么香?他记得以前的昀昀可是很讲究就餐的风度的,尤其是在外面用餐时。
以前?昀昀?神谷吟风在心里对自己摇头,哪里还有什么昀昀?记忆中那个昀昀六年前就消失了,眼前这个人,是姬宫季昀,而不是昀昀。
吞下最后一口食物,姬宫季昀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好心情真的会让食物也变得美味。“咦?吟风?你怎么不吃啊?不合口味吗?”见吟风面前的餐点几乎都没怎么动过,姬宫季昀二话不说就拿过菜单,“喏,你再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再点就是了。”
“不用了。”神谷吟风摇头,将递过来的菜单放在了一边,正色道,“既然你吃完了,那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吗?”自从六年前的那个夜晚以后,再这样相对而坐会让他心情恶劣。因为……他实在很难不想起那个夜晚发生的种种。
姬宫季昀失望地缩回手,心里居然有点委屈,不过,能这样和吟风相对而坐毕竟是他多年的愿望,相形之下,这一点点委屈实在算不了什么。
“好吧,你要谈什么?”
神谷吟风颇觉不可思议地望着一脸慷慨就义状的姬宫季昀,不敢相信过了这几年他居然还保留着这份搞怪演戏的天分,“你不知道我要和你谈什么?”
“知道啊。”姬宫季昀回答得老实。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神谷吟风皱眉。
“我不知道你打算先谈哪一件事。”姬宫季昀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一脸乖乖猫的样子,哪里还是刚才教室里的那个人?不过,神谷吟风可明白,这家伙的本质还是狐狸和狮子的综合体。
“为什么追求樱井琉璃子?”
“因为……我高兴!”姬宫季昀笑嘻嘻地回答,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回答是不是会把人气死。
“你给我好好说话!”神谷吟风沉了脸,真是的,还以为这些年他有点成熟了呢,怎么还是这样讨厌!
姬宫季昀夸张地哆嗦了一下,晶灿的大眼里尽是害怕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是装的),“吟风,你好凶啊!”
凶你个头!神谷吟风气结,“不许再叫我吟风!”
“我不要!我偏要叫你吟风,吟风吟风吟风吟风吟风吟风吟风!你又能拿我怎么着?”真是说来气人,二十岁,平日俊美高贵冷静霸道的姬宫季昀做这样孩子气胡闹的事时竟然也适合至极,全不见恶心,反而更见可爱。
神谷吟风简直被弄得哭笑不得,不敢相信六年以后的姬宫季昀会比六年以前更会演戏,撂下脸来,他的声音带了三分怒意,“你不能叫我吟风!姬宫先生,我们没熟到这个程度!如果你再这样胡闹,那我想谈话就只好到此为止了!”
姬宫季昀闻言脸色骤变,本来带着开心笑意的星眸瞬间黯淡,刚才带着几分嚣张几分撒娇的声音也一下子低沉了下来,“好吧,我不叫就是了。吟风……哦,对不起,神谷先生……我们来谈吧……”
被那双眼睛里的黯淡和紧张揪痛了心底不知名的一,神谷吟风忽然对自己刚才的疾言厉色有些后悔,但仅仅一瞬间而已,谁知道,这个残忍狡猾的小恶魔是不是又在演戏引人上钩呢?
“那好,你为什么突然追求樱井琉璃子?”
“谁叫她是你女朋友?”姬宫季昀低声嘟哝,“我又不是真的喜欢她,你那么凶干什么?你真的很喜欢她?”
“你追求她就是为了抢我的女朋友?”虽然早料到是因为这个原因,但真的听到对方这样明白的宣告,还是让神谷吟风心里有气。
“我如果说不是你相信不相信?”姬宫季昀继续嘟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保证神谷吟风能听得清楚。
“你……”神谷吟风忍了又忍,才终于忍下了对姬宫季昀大吼的冲动,平了平气,“姬宫先生,你做这种事,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当然觉得,我和樱井琉璃子可没有仇怨。”姬宫季昀这一回的声音稍微响亮了点儿。“要不是她是你的女朋友……”一抬眼见到神谷吟风渐渐发青的脸色,姬宫季昀慌忙住口,好不容易见到的人,要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口快被赶走,那就太不值得了。
“昀昀……不,姬宫先生,”神谷吟风被气昏了头,脱口而出一声“昀昀”,却在接触到姬宫季昀瞬间发亮的眼睛时改了口,“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抢我的女朋友呢?我没有抢过你的女朋友吧。”
姬宫季昀眨眨眼,一脸无辜地回答,“没有,因为我没有女朋友!”
“你有没有女朋友关我什么事?!”神谷吟风是真的被这个东拉西扯胡搅蛮缠还一脸无辜的小恶魔气得头疼,“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女朋友!”
“因为你都不肯看我!”姬宫季昀的眼神突然认真了起来,灼灼地盯着神谷吟风的眼,“自从六年前的那个恶作剧以后,你就再也不肯看我了!你要是愿意去参加雅子的婚礼,愿意见我,我也就不会去追樱井了,你以为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做出一副温情脉脉的情圣模样是很有趣好玩的事吗?我又不是斌那个公子!”
这一,轮到神谷吟风说不出话来了,被姬宫季昀那双本来就象星辰一样闪亮的眼这样的盯着,他只能想到一句话,“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看着你?”当年想方设法心积虑要把他赶离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的人,不也是眼前的他吗?
“为什么?”姬宫季昀再嘟哝,然后皱了眉头,“可是……我没有想过为什么哎。”
沉默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
良久,姬宫季昀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地开了口,满脸的发现新大陆的惊喜表情,“啊,我知道是为什么了!”
“为什么?”神谷吟风急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切的想知道这个答案,更不知道自己的心跳为什么突然跳得如此不规则。
“这个嘛……”姬宫季昀笑得很是开心,“因为……我就是要你看着我,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你……”

注:因为我就是要你看着我,这个理由真的不够充分吗?真的不够吗?这个时候的神谷吟风当然是觉得不够的,就是说这话的姬宫季昀恐怕也有点心虚吧。
但事实上,这个理由却是太足够了。不是吗?

《惘然缘》

第十四章

连连喝了几口冰矿泉水,神谷吟风才勉强压下了心里的气恼,回过神来一眼瞥见眉飞色舞的姬宫季昀,真是笑又笑不得,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憋了半天只能说出一句,“以后别再这么胡闹了!”
“我哪里有胡闹嘛……要不是你都不理我……”姬宫季昀一边嘟哝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神谷吟风的表情。
“难道我就没有不理你的自由?”实在是被气极了,否则向来沉静温和的神谷吟风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不经大脑的话的。
“有啊,”姬宫季昀的回答却出乎意料,“但是,我也有追求你的女朋友的自由啊,我又没有硬逼她嫁给我,只是追求她而已嘛。这个不犯法吧?”
真是拿这个赖皮的小恶魔没办法,神谷吟风有些无力的想着,他是料定了为了不牵扯到琉璃子,自己非答应他的要求不可,而且,最最可恶的是,他竟然就是中了他的计,就是不得不顺了他的心,就是不得不答应他的要求,很火大,但也没办法。
“好吧,你就直说吧,你到底要什么条件才能不去招惹琉璃子?”
这么重视那个女人?虽然自己是了解了这一点才去招惹人家的,更是凭仗这一点才敢威胁吟风的,但是,真的见到吟风为了那个长得其实没什么了不起(希音:“敢问什么叫长得有什么了不起呢?”)的女人竟然放弃这么多年的坚持向自己妥协还是让姬宫季昀有点不太高兴,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又是为什么不高兴的,所以……他就更不高兴了!
一不高兴,姬宫季昀顿时就垮下了俊脸,“我要什么你都答应吗?”
得寸进尺?神谷吟风冷了脸,站起就要走,“恕不奉陪了!”
“好嘛好嘛,”姬宫季昀手疾眼快,一伸手揪住神谷吟风的衣袖,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好嘛,我保证不贪心,只要你搬回来住就好了嘛!”
低下头看看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右手,脸还在自己的袖子上挨挨擦擦的,那模样哪里还是姬宫家族的继承人,日本的天之骄子,哪里还有半分的尊贵威严风流倜傥,简直就是一只黏人的小猫。看看四周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都在偷偷地看着自己这边,天!神谷吟风只想仰天长叹,可惜,如果真的这么做的话,估计看戏的人就更多了。
“昀昀,昀昀,有话好好说,快放开我的手坐好。”不敢大喊大叫,神谷吟风只好压着声音劝告,要不是怕动作太大引来注目,他真会用力和他拉扯起来。也因为一时情急,他才会没有注意到自己又脱口叫了姬宫季昀的小名,一个证明彼此亲密关系的名字。
“你答应我不走我就放!”用力抱紧神谷吟风的手臂,抬起脸来,姬宫季昀要求着,他可没有忽略神谷吟风对他的称呼,灿烂的笑容几乎比窗外的阳光更耀眼。
“你要我答应什么?”实在是拗不过姬宫季昀,神谷吟风只好妥协。
“我要和你住在一起!”知道自己即将取得最后的胜利,姬宫季昀笑得很是开心,连要求也变得简明扼要,而且,听起来比较容易接受。
“不行!”说得倒容易,住在一起,怎么住法?现在自己的家又小又破,哪是姬宫季昀可能住得惯的?要是住到姬宫家去呢?自己早就立过志愿,成年以后不再接受姬宫家的恩惠的。怎么能为了这个小恶魔破例呢。
“为什么不行?”姬宫季昀不满地抗议,“我的要求又不过分!”
还不过分啊?神谷吟风的眉头越拧越紧,“你打算住在哪儿?先说好,我现在租的公寓又小又破,如果你要找房子的话,我又付不起一半的房租。”
“我住到你那儿去好了,你能住的地方我有什么不能住的?”自己家的房子长年累月只有他一个人住,冷清到只能和孤魂野鬼做伴了,他还真巴不得房子能小点呢,起码比较有“人气”。
“你真的不能住,才1DK的公寓,怎么挤两个人?”神谷吟风拼命地要打消姬宫季昀的疯狂念头,开玩笑,今天这一下午就已经把他磨得心力交瘁头晕目眩了,要是镇日相对……想想就很可怕……再说,当年是这个小恶魔把他赶走的,如今又这样死缠活缠要待在自己身边……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们可以再租一套公寓嘛,有了我付一半租金,可以租一套大点的房子。”姬宫季昀眨着眼睛,幻想着以后自己可以住在一件小小的公寓里,行动都听得见吟风的声音,可以经常和他说说话,还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说不定相一段日子后,吟风就会变成以前的他,忘记过去自己的恶作剧,总是对自己温和的笑着……多么美好的未来呀。
他该说不的,坚定不移的,斩钉截铁地说不,不管这个小恶魔怎么威胁利诱……但是,很没出息的,仅仅是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眨着那双璨亮的眼,澄澈晶莹的眼眸泛着梦幻般的光彩,好象在想象着天底下最美好的事一般的昀昀,不由自主的,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响起,“好吧,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的话。”
这绝对是个极其危险非常错误的决定,事实上,一说出口,神谷吟风就已经后悔了,但是在接触到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瞬间绽放出的狂喜火时……
他忽然湿了眼睛。

注:非常喜欢写孩子气的姬宫季昀,这是只在吟风面前,在吟风一个人面前才会出现的孩子气,是在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人面前才会有的放松。大家有没有发现这两章里的姬宫季昀是昀昀,而不是姬宫季昀呢?
终于告一段落,当然还没有结束,但如果今天晚上没有更多的灵感的话,我可以先去填别的坑了。
附带说一句,如果有人看到这一章的结尾部分有点想哭的话,请告诉我,我会非常非常高兴的。

《惘然缘》

第十五章

姬宫集团董事长办公室。(一个多事之地)
“你是故意的。”姬宫集团现任董事长姬宫炽是在陈述,而不是在询问。
“我是故意的。”姬宫集团总裁季洛辰微笑,如果看到这个微笑,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姬宫季昀的恶魔微笑是承继了谁。
姬宫炽也微笑了,“你倒真忍得下心?”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外表温文俊雅的洛辰的心其实比他的外表更柔和,虽然在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时候,他的手段可以很严厉。
“我有什么忍不下心的?”季洛辰瞥了他一眼,“昀昀实在需要一点教训,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真正长大!”说真的,六年前从欧洲匆匆赶回,为儿子收拾残局的时候他真是气到只想把昀昀赶出家门,赶到欧洲去过寄宿生活。后来虽然没这么做,但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把昀昀一个人留在别墅里却是常事,就是要昀昀认识自己的错误!
“那你现在怎么又不忍心了?”虽然刚才接电话的是自己,但如果洛辰稍有反对的意思的话,自然也不会遂了昀昀的意的。
季洛辰挑眉,再挑眉,虽然岁月已经悠悠流过了二十多年的光阴,虽然他们都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但当季洛辰露出这样的表情时,依然让姬宫炽心中砰然而动。
“因为,我觉得他住过去要比不住过去更好。”季洛辰悠然开口。
“你能肯定?”姬宫炽也挑了挑眉。
“我不能肯定,”季洛辰微笑,迎上姬宫炽了然的眸,“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要知道,住过去后,就有人代他们磨练昀昀了。

丰城家
刚刚洗过澡,正在用毛巾擦着湿发的丰城光月正罕见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大喊大叫,“你居然答应他同居?”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神谷吟风相当无奈的声音,“否则他就要继续追求琉璃子,你说我能怎么办?”
“你不会去找姬宫伯父和季伯父吗?他们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管的。”姬宫季昀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他上面终归还有两位没有人不敬畏的大人压着呢。
“我没想到。”神谷吟风低声回答,心里为自己的妇人之仁生气,他哪里是没想到,是想到了但没有这么做罢了,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昀昀只怕他的双亲,也知道姬宫伯父和季伯父对昀昀很是严厉,更知道他们两位绝对不会护短,却还是不愿意惊动他们出面。
“好吧,”答都答应了,他就是把地毯踩出坑来也挽回不了这个事实,丰城光月叹了口气,“那……昀昀还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那样专心致志千方百计追逐了六年,不会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吧?
“没有了。”回去后他再想想也觉得奇怪,昀昀这样费心费力的,就真的只为了这么点小事?
“没有了?”丰城光月有些吃惊,但自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昀昀能够在吟风身上得到什么好,所以,最后他也只能提醒一句,“那你以后要自己当心一点。”

樱井家客厅
“琉璃子,听说最近你和神谷家的神谷吟风走得很近?”放下茶碗,穿着石青和服的樱井太武首相开口问着身边的孙女儿琉璃子。
“恩,是的。”微微红了脸,琉璃子低声回答。
“神谷吟风是神谷家的长房长孙,可惜他母亲是个艺伎,当年若不是姬宫家的姬宫炽和季洛辰出面,根本不能进神谷家的门。所以,估计现在的神谷家大家长神谷康不会给他继承权,而且,身上有这样卑贱的血统,要想娶我们樱井家的长孙女……除非……”
“除非?”琉璃子心中急切,但搅拌碗中茶汤的手却依旧稳定,她知道,此时若是有半分慌乱露形,就是对祖父摊了底牌。因此,她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随口问一声罢了。
“除非姬宫家的姬宫炽和季洛辰来向我要求。”虽然那两人是自己的子侄辈,但当今日本,又有谁敢撄那两人之锋?连前任首相西门冽,内阁外交大臣野仓靖都是他们的家臣,若是他们为了琉璃子的亲事亲自拜访要求,在势在情都绝无拒绝之理。
“哦。”琉璃子心中暗暗欢喜,素知吟风从小在姬宫家长大,象西门斌,丰城光月等人都和他交好,如果到时候真的一定要去求姬宫集团的董事长和总裁出面,应该不会太难才对。
“其实,放眼整个上流社会,最合适的夫婿人选自然是姬宫家的独子姬宫季昀,无论是家世,才干,气宇,谈吐尽皆不凡,就是外表也是万中挑一,我家琉璃子要是能嫁到这么一个夫婿,我也就放心了。”樱井太武感慨地拍了拍琉璃子的手,起身向书房走去。
望着祖父的背影,想着他的话,琉璃子只觉得心头一片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

注:真的有点后悔写琉璃子了,如果她是个很不堪的女人,那么给她一个悲剧结局就理所当然了,而现在,希音不得不想方设法给她一个好结局,真是头疼。
这一章没什么内容,纯过渡性质的。

《惘然缘》

第十六章

“吟风,你最近放学去哪儿啦?怎么我到找不到你?”在文科教室门口堵住刚刚下课的神谷吟风,樱井琉璃子虽然语气温柔,但表情却是有些严肃的。
“我找房子去了。”神谷吟风一边回答一边往外走。
“你找房子去了?”樱井琉璃子跟在他后面,不解地问,“你不是有地方住吗?怎么,又要搬家了?”
“是啊。”
“好好地干嘛搬家?”
“因为不得不搬。”神谷吟风不是故意要敷衍身边这个可爱的女孩子的,但这教他怎么说呢?难道要他说他是因为怕另外一个人伤害她才答应另外一个人和他住在一起的吗?(希音笑眯眯地解释:“突然觉得写绕口令满好玩的,所以尝试一下。)
“想搬就搬?”重复了一遍神谷吟风的回答,樱井琉璃子有点火大地瞪着他,不敢相信向来温和有礼的他竟会拿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搪塞自己,“那你要搬到哪儿去呢?”
“还没想好。”神谷吟风完全没注意到樱井琉璃子的表情,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自己的烦心事。他哪知道自己要搬到哪儿去啊,只希望今天手里的这些租房地址中有一个能让那个挑剔到极点的小恶魔看得上就谢天谢地了。这十天来他陪着那个小恶魔东奔西跑不知找了多少地方,往往是千辛万苦找到了中介商介绍的地点,却被昀昀第一眼就否定了。能让他大少爷满意的房子呢,又全都贵得离谱……
“喂……喂……神谷吟风……我在和你说话哎!”见神谷吟风居然在和自己说话时都有办法神游太虚,樱井琉璃子终于再也保持不了温柔谦和的淑女风度,提高了声音在神谷吟风耳边喊了起来。
“喂……吟风……我在这儿……”就在樱井琉璃子说话的时候,另一个磁性悦耳的声音远远地响起。
樱井琉璃子微微一惊,原来说话间竟已走到了校门口,抬眼望去,只见门口一辆雪白的保时捷跑车旁正站着一个远比身旁名车耀眼百倍的修长身影,这身影正在对着自己……不……是对着自己身边的人大喊大叫。
姬宫季昀?
樱井琉璃子难以置信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真的是那天捧着玫瑰穿着西装跑到自习教室里和吟风针锋相对的那个姬宫季昀吗?那俊美无伦的脸,修长挺拔的身材,自然散发的高贵气质,没错,是他!但……那个姬宫季昀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大叫着吟风的名字,而且……他今天穿着粉黄与白色镶拼的休闲服,一身的阳光活力,根本就不是那天那个稳重高贵带着王者之风的人了。
“昀昀?”蓦然回神,神谷吟风也一眼看到了正对他招手的人了。
昀昀?樱井琉璃子耳尖地听到了神谷吟风对眼前的人的称呼,不禁大吃一惊,搞什么啊,吟风竟然管姬宫家的继承人叫昀昀?他们之间难道很熟吗?上姬宫季昀被神谷吟风拖出去谈判,后来就再也没有来烦过自己,但吟风也不肯告诉她他们谈话的内容……
想着想着,樱井琉璃子忍不住蹙起了柳眉,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这样古怪?
“樱井小姐,你好。”本来满心欢喜地等在门口准备和吟风一起去兜风看房子的姬宫季昀在看见神谷吟风身边站着的樱井琉璃子时瞬间敛了笑容,语气也变得生疏客套。
“啊,您好。”樱井琉璃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地答应了一声,说实在的,十几天前还在含情脉脉的对着自己殷勤示爱的人现在竟然如此的客气有礼,还真的很难让人不感到怪异。
“樱井小姐,今天我找神谷先生有事,能不能向您借他半天?”姬宫季昀微笑得既亲切又温文,十足十是一个彬彬君子。
“啊……吟风?你今天有事?”转脸望向身旁始终没有开口的神谷吟风,樱井琉璃子疑惑地问。
“恩,我今天和姬宫先生有约。”不知怎么的,说这话时神谷吟风不由自主地感觉对樱井琉璃子有点抱歉,虽然他今天本来就没有约她。
姬宫先生?神谷先生?她敢保证,她刚才确实听到了他们彼此直呼其名,何必在她面前表现得象两个毫无交情的陌生人?再说,姬宫季昀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吟风都要在自己面前演戏呢?“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虽然是满心的疑问,虽然很想把神谷吟风留下来问个明白。但当此形势,樱井琉璃子明白自己应该识趣的退去,不必在此时失礼得罪了姬宫季昀,要问什么,以后总有机会。
“再见,樱井小姐,很高兴认识你。你知道,我们东京大学就没有象你这样的才貌双全的女孩子……”姬宫季昀漂亮的黑眸中掠过狡黠的光芒,但脸上的笑容依然亲切温文,举止行动更是彬彬有礼。
神谷吟风忍不住暗中朝天翻了个白眼,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披着羊皮的小恶魔的表面功夫,亏他还能这么面不改色地和琉璃子客套,不知道那天捧着粉紫色玫瑰一副情圣状示爱的人是谁哦。“好了,琉璃子,我们改天再谈吧。再见!”要是放任这个小恶魔,不知道他还能掰出什么话来呢。
……
目送着远去的跑车,樱井琉璃子只觉得心中的疑惑和不安正在以成倍的速度增长着,这样的疑惑和不安让她再也保持不了平时的优雅冷静,拿出手机,她冲动了拨下了号码?
“喂……是西门先生吗?我是樱井,能和您谈谈吗?”

注:大家都要求给琉璃子幸福一点的结局。在这里我已经做了铺垫了,会在以后用简笔交代的。我想说的是,从头到尾,都是琉璃子主动接近追求吟风,吟风从来都没有很积极过。在感情上,男孩子开窍可能比较晚?(汗……)
以后可能不会再写耽美里的女孩了,怎么写大家都觉得难受。(其实,说是这么说,有必要的时候还是会写的。)

《惘然缘》

第十七章

“你这的这个女朋友不错哦。”一边开车,姬宫季昀一边说着话,说话的对象?自然是他身边的神谷吟风了。
懒得理这个小恶魔,神谷吟风别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淡淡的应了一声:“是吗?”
“当然啦,我仔细观察过了,从头到尾,她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完全没对我抛过媚眼。”姬宫季昀相当认真的说,却换来了神谷吟风的一个白眼,“你以为你真是万人迷吗?”真是受不了他的自高自大。
“好象是的哎。”姬宫季昀笑得很甜。他本来只要吟风能理他就好了,才不在乎吟风说的是什么呢。
“自大狂!”神谷吟风轻斥一声,转过头去继续欣赏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风景。
“你很喜欢她吗?”姬宫季昀继续没话找话,搭讪的最高要义就是,一定要找到对方会理睬你的话题;当然,如果你有本事找到让对方不得不理睬你的话题的话,那你就太高段了!
神谷吟风盯着窗外,心里为姬宫季昀的无聊暗暗叹气,他喜欢不喜欢琉璃子,又关他什么事呢。
“我想她一定很喜欢你,聪明的女孩子恐怕不太可能喜欢上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而樱井琉璃子一看就知道应该不是个笨蛋。所以……你应该很喜欢她才对。”姬宫季昀自言自语地作着推理,本意是想引逗神谷吟风和他说话,哪知道等到推理得出最后结论时,自己先有点沮丧起来。
怎么又不高兴了?听出姬宫季昀语气渐渐低沉,神谷吟风微微侧过脸,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着身边的人,只见他本来神采飞扬的神情有了一丝黯然,虽然很淡,但……还是看得出来。
“怎么不说下去了?”很不想搭理他的,但终究不能无视那张俊美至极的脸上的黯然。
“没什么!”姬宫季昀闷闷地回了一句,心里一气竟连话都不想说了。
“随便你!”碰了一个软钉子,神谷吟风也未免有气,欲待重新转过头去不理这个阴晴不定的小恶魔吧,偏偏心里还真有些不放心。他说“没什么”就肯定是有什么的,要是让他一个人在那儿七想八想还不知道会转出什么古怪念头呢。
车里有半晌的沉寂,良久,车子已到目的地,下车依着地址上了楼看房,一路上谁也不说话。直到房主把他们引进了屋里,姬宫季昀才低声开口,声音还是不怎么开朗,“你瞧这儿如何?”
“够住就好了,你觉得呢?”看了十天的房子,他是彻底领教了姬宫季昀的挑剔和别扭了,凡是他看不中的房子,他有本事说到对方恨不得一分钱不要白给他住。所以,现在他也学乖了,看房时落得一句话不说,让这个小恶魔去应付,不过,依着这小恶魔,又要书房,又要客厅,又要采光好,又要有绿化,别说东京市里这样的房子恐怕没多少是供出租的,就是偶尔有那么一套两套,租金哪是靠打工度日的自己付得出的?
“我觉得这儿不错。”
“不错?”神谷吟风吃了一惊,今天怎么这么爽快利落好说话?当然,这套公寓比自己现在住的地方是好得多了,但在这几天看到的房子中也是平平,记得有好几套相当好的公寓被昀昀贬得几乎一文不值,今天他是怎么了?
当然不是不错,姬宫季昀闷闷的想,这种房子哪里称得起一个“不错”?但吟风那么喜欢樱井琉璃子,说不定以后会跟她同居的,如果再为了找房子这种小事耽误了时间,万一房子还没找到吟风就和琉璃子同居了,那……自己不是白欢喜了一场。(希音忍不住开口,“看来太过聪明也不是好事,昀昀实在太能胡思乱想了。”)想到这一层,就是糟糕的房子也就凑合了。再说,真要找到象以前自己的双亲住的那种公寓一样的房子,吟风也肯定付不起房租的。
“恩,就这套吧,我不想再找下去了。”
拼命地回想了一遍刚才一路上的情景,神谷吟风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事使得之前还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说着话的小恶魔突然如此沮丧,虽然很想问上一问。不过,这家伙惯会用各种各样的神情来达到目的,万一一问,还不知道会钻进什么圈套呢,还是不问为上。
“那好吧,就这套吧。”

同一时间。华云丽锦王子饭店大堂。
“樱井小姐今天相召,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效劳的吗?”
果然是日本有名的公子,一开口就是哄女人的甜言蜜语。垂下眼帘盯着水晶杯里的柳橙汁,樱井琉璃子在心里皱着眉头,不过,现在她还真不能不敷衍敷衍着这个公子就是了。
“西门先生,今天冒昧相邀,实在是非常抱歉。”身为政治世家樱井家的长孙女,这点应酬功夫真是小菜一碟。
“哪里,樱井小姐这样的美女竟然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真是我的荣幸啊。”
西门伯父伯母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继续垂着眼帘掩饰自己不屑的眼神,樱井琉璃子心里嘀咕着,说起来,她和西门斌也算从小就认识,西门伯母还是她小时侯最敬爱的长辈呢。不过,她是最看不起公子的了。
“我想知道,吟风和姬宫季昀是什么关系?”既然对方说是他的荣幸,那她也就不和他客气了。
什么关系?西门斌微微一楞,一双桃眼中戏谑之意褪去,神色渐渐严肃,“吟风未曾告诉过你吗?他是姬宫家的养子。”
养子?“可是,吟风不是一直都住在丰城家的吗?”丰城光月和吟风的亲近可不是假的。
“住在丰城家,但,他还是姬宫家的养子,也就是姬宫季昀的哥哥。”西门斌简洁的回答,知道这样说应该就够了。
“那……为什么……”为什么吟风居然从来未向她提起过这一层关系呢?这是非常重要的一层关系啊,如果有这么层关系在,她的祖父就再也不会反对她和吟风在一起了。难道……难道说……难道说吟风从头到尾就没有真正想要和她在一起过?仔细想想,交往是自己提出的,吟风始终都是个温和自制的人,对她,几乎没有过什么亲昵的举动,与其说是女朋友,不如说是更象妹妹……
“别再问也别再想了。”西门斌开口截断了琉璃子将要出口的问题,声音语气是难得的正经严厉。“你和吟风之间的问题,你该和他一起解决。如果事涉姬宫季昀,那就不是我所能回答的了。家臣若在外人面前泄露少主之事,依着故老相传的家法是要剜舌之刑的。”他也知道昀昀六年来对吟风的追逐,还听说最近两人正在找房子打算一起住。(他就是不想说同居。)连他都弄不明白昀昀在想什么,不过话说回来,昀昀这小恶魔在想什么从小就没人能明白。再说,要是自己真的明白倒麻烦了,对着从小就很喜欢的琉璃子,他是肯定会泄露天机的。那……要是让小恶魔知道……西门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那好,我去问吟风,再见!”
怎么说走就走啊?望着一阵风似地冲到帐台结帐,然后冲出饭店大门的倩影,西门斌长叹一声,为什么自己的风流倜傥知情识趣在这小丫头面前向来没半点作用呢?

注:越写越觉得昀昀有趣自己坏心,因为我居然还想让懵懂的两人磨上五六七年……(笑)
西门斌是注定要怕老婆的了,四年后,我要把琉璃子嫁给他,西门斌虽然比不上姬宫季昀丰城光月等人,但痴情大有乃父之风,并不比神谷吟风差,也算是个上佳的夫婿了。

《惘然缘》

第十八章

姬宫家别墅
心情低沉地回到家的姬宫季昀在见到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微笑着望着自己的两个人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想逃出门去,不过,这个念头注定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已经开口叫他了。
“昀昀,听说你打算搬家了?”开口的这一位正在微笑,那微笑又亲切又温文,不过,看到这个微笑的姬宫季昀只觉得头皮发麻。
“啊,这个……爹地……恩……”姬宫季昀嗫嚅着,一时摸不清对方的用意,不敢贸然回答。
“打算搬到哪儿去呢?”另一个人也开了口,声音相当的温和,温和得根本就不象日本最有权势也最威严霸气的人会有的语气。
姬宫季昀的头皮麻得更厉害了。“这个……爸爸……我还……没有……”虽然从来也没想过能瞒得了他们两位,但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同时面对两个人,还是让他头晕到极点。
“自己的儿子要搬家,却还要别人转告我们才知道,昀昀啊,你真让我们感到做人失败啊。”季洛辰微笑着,那是个“恶魔预兆”的微笑。
“这……这……爹地……我想我可以解释的。”可能多嘴的人太多了,他现在也懒得去想到底是谁在双亲面前多了嘴,目前最迫切的问题是,他该怎么向他们解释。
“你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呢,”姬宫炽淡淡地提醒儿子,“我在问你,你到底要搬到哪儿去?是有女朋友了打算同居吗?”
真是明知故问!姬宫季昀望望双亲,他们要是真不知道自己打算搬去和谁住他就不姓姬宫。不过,心里虽然嘀咕但嘴上可不敢不乖乖回答,“是,我想搬到吟风那儿去住。”
“吟风?”季洛辰微微一笑,“你说的是神谷吟风吗?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和他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啊?他已经答应让你搬过去了?”
又是明知故问!吟风那一关如果没通过他怎么会打算搬家呢?姬宫季昀再在心里嘀咕,不过,他还是相当乖巧地照实回答,“是的,他已经答应了。”
“你不会又用了什么手段了吧?”姬宫炽挑起眉头,似笑非笑地睨着儿子。
他应该有权不回答这个问题吧?姬宫季昀在心里拧着眉头苦着脸想。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如果不回答的话,接下去就要面对的是双亲大人的夹击逼供了,而他也听过他的伯父之一――前首相西门冽大人说过,他情愿独自面对整个议会的驳斥,也不愿意和所有的家族成员一起面对姬宫炽的盘问和季洛辰的微笑。
“没有……我哪有用什么手段……”姬宫季昀犹豫着说,虽说不敢不答但也不敢老实回答。
“你不会是变笨了吧?”季洛辰一脸诧异地提高了声音,然后,询问地看向身边的姬宫炽,“炽,你听听,昀昀居然说他没用手段,我们怎么会有这种连手段都不会用的笨蛋儿子呢?”
忍住扬起嘴角的冲动,姬宫炽相当配合地给予回应,“是啊,昀昀,看来,这几年我们是疏忽了对你的智力开发了。”
天!姬宫季昀只能无语问苍天了,自己都几岁了还智力开发?父亲大人看来是被爹地教得太彻底了,这几年虽然在外界姬宫董事长仍然保持着一贯的严厉冷峻,但在家里……和爹地一搭一档起来……简直是……反正,倒霉的只有他这个做人家独子的就是了。但偏偏,偏偏自己又没法反驳一句,除非自己打算不打自招。
“好了,只要目的正当,用什么手段都不算错。”见儿子的脸色红了又白,季洛辰微笑着开口,决定结束今天的谈话,“你要搬家就搬吧……不过……”见儿子瞬间眼睛发亮,季洛辰坏心地在“不过”两字上拖长了尾音。
“不过什么?”姬宫季昀急问,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该装得若无其事,但……他就是心急。
果然是很在意啊,季洛辰微微一笑,“不过,这可要安分点哦。”笨儿子,如果这你再把事情搞砸……就是你父亲和爹地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啊。
“是!”这么顺利就过关了?虽然心里还有点不敢相信,但想到过了这一关自己就可以大大方方的搬到吟风那儿去,姬宫季昀的喜悦让他不愿意再多想什么,眼前,什么都没有打包行李准备搬家来得重要!

“你要搬去和那个姬宫季昀一起住?为什么?”难得失控地提高了声音,樱井琉璃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不容易把吟风约出来,本来是要盘问他他和姬宫家的关系的,却听到了这么个让人目瞪口呆的消息。
“昀昀……姬宫季昀说想从家里搬出来和我一起住,我答应了,就这么回事。”神谷吟风解释得非常简单扼要,而且……几乎没有重点。没办法,不见得和琉璃子说实话吧?何况就是说了实话她都不一定会相信,本来嘛,谁会相信姬宫家的天之骄子费尽心机就为了要和人合住?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他也不相信。
“他想和你一起住?”樱井琉璃子还是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什么叫他想和你一起住?姬宫家的继承人会住不起公寓?还是说他还是小孩子需要人照顾?那也不该是你啊?吟风,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象这样匪夷所思的事,要不是亲眼见过这位俊美尊贵如太阳神的姬宫季昀,要不是听说过姬宫季昀有多高傲多挑剔多难缠,要不是知道吟风与姬宫家族的人比起来其实并不出色……她几乎要以为……以为姬宫季昀是爱上了吟风呢,因为……怎么听,都觉得那个要求好……暧昧诡异哦。
神谷吟风微微皱了眉,为琉璃子失礼的话,虽然他自己也觉得昀昀的要求完全是不按牌理出牌,但不知怎么的,听琉璃子这么说却让他心里不舒服,“姬宫季昀当然住得起公寓,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是我弟弟,做兄长的和自己的弟弟住在一起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樱井琉璃子倏地红了脸,向来温柔娴雅的她竟然也会这么失礼实在是让她无地自容,而神谷吟风带着批评的解释也让她定了心,原来吟风确实是姬宫董事长的养子是姬宫季昀的兄长啊,那……那将来……姬宫季昀不也是自己的弟弟吗?想到这儿,樱井琉璃子扬起一个温柔的微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家呢?我也来帮忙好不好?”
“啊……好……好啊,就是明天下午。”虽然觉得琉璃子的情绪转变未免也太快了,而且……神谷吟风暗暗思忖,琉璃子也许早就知道自己和姬宫家的关系了吧,所以她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自己是姬宫季昀的兄长,但不管怎么说,能够不用再对琉璃子解释还是让他感到一阵轻松,所以,神谷吟风几乎可以说是十分愉快的答应了樱井琉璃子,完全没有预料到明天可能会袭来的风雨。

注:会填这个坑是因为小憩大人说要看这个,她正在潜水中,大家不必找了。
真希望能尽快解决掉这一对啊,我还有那么多坑要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啊……大家如果不回帖……你们知道会发生什么的。

《惘然缘》

第十九章

他不喜欢这个女人!
在心里嘟着嘴,直直站在屋子的中央,姬宫季昀望着在自己的房间里忙进忙出的纤细身影,俊美无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抿得很紧的唇角,泄露了他心底的不快。
本来,搬家是自己和吟风两个人的事,要这个女人跑出来插一手干什么?而且,还亲切热络得象是在她自己的家里一样,看了就让人心里不舒服!
“樱井小姐,我从来不知道,也有千金小姐能象你这么能干啊。”与心里的不快完全不搭调的,姬宫季昀的声音和微笑都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即使是对他心存戒心的樱井琉璃子在这样的微笑和恭维面前,也忍不住微微地笑了。
“哪里,只是来帮一点小忙罢了。姬宫先生太客气了。”樱井琉璃子将手中的书整齐地放进书橱,回过头来对姬宫季昀说话,声音清脆如窗外的风铃相击,姿态更是优雅之极。
“吟风真是好福气,竟能有你这样一个女朋友,”姬宫季昀微笑着,似真似假地望着樱井琉璃子的眼睛,“不象我,到现在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孤家寡人?”樱井琉璃子不信地挑起黛眉,“姬宫先生你还没有女朋友吗?”开玩笑的吧,姬宫季昀,日本连年票选排名第一的白马王子,会没有女朋友?
姬宫季昀轻笑出声,“当然没有,相信我,我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受欢迎。”
望着眼前这张笑得有点俏皮的阳光面孔,樱井琉璃子只觉得心底微微一动,虽然她一心只在神谷吟风身上,但对着这样的笑脸,竟然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境无波无澜,何况,那些没有心上人的女孩子呢?眼前的这个人……他的魅力实在是……
“是吗?那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呢?”歪了歪螓首,樱井琉璃子打趣的说。
“你有孪生姐妹吗?”姬宫季昀笑嘻嘻地问,漂亮的黑瞳折射了窗外的阳光,闪闪发亮。
“呃?”樱井琉璃子一楞,有点反应不过来的瞪大了眼睛。
“好了,我知道樱井首相只有一颗掌上明珠,”姬宫季昀挑了挑眉毛,“算了,我在胡说八道,你当我没说过就好了。”
樱井琉璃子又是一楞,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搬着一叠书走进房间,神谷吟风一眼就看到正微笑着望着琉璃子的姬宫季昀,刚才,在外面,他就隐隐约约听见他们两的说笑声,但此刻,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瞳闪动的神情,神谷吟风的心头倏地席卷过一阵不祥的寒意。
“琉璃子,你别忙了,剩下来的我和姬宫可以做,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放下书,走到樱井琉璃子的身边,神谷吟风低声对她说着。不知怎么的,他的直觉告诉他,最好别让琉璃子和姬宫季昀靠得太近。不是不信任琉璃子,而是……小恶魔不会无的放矢的做任何事。
“恩……那好吧。”琉璃子微微一怔,抬头看了神谷吟风一眼,女性的敏感告诉她,最好是接受吟风的意见。而且,说实话,不知怎么的,虽然今天的姬宫季昀谈笑风生甚是容易相,但……却比上看见的他更让她紧张。
“姬宫先生,我回去了,感谢您的招待,再见。”
望着那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神谷吟风回过头来,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表情一冷,“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姬宫季昀眨了眨眼睛,俊美的容貌上一片坦荡荡的无辜,“怎么了?我听不懂你的话。”
“我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但……最好别扯上别人!”神谷吟风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要对姬宫季昀客气过,用那种不入流的手段胁迫自己答应搬家,他不觉得他应该象小时侯那样对待这个小恶魔。
姬宫季昀又眨了眨眼睛,然后……轻轻的,缓缓的扬起嘴角,俊美的脸上漾起一个纯美灿烂……说不出有多么动人的笑容,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神谷吟风一凛,分开六年,虽然记忆鲜明地烙着当年昀昀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但直到看到这个笑容,他才忽然有了一份真实的体认,他才真正地明白,自己……是真的又和这个小恶魔住在一起了。虽然,那样伤心地负气地离开的那个星光灿烂的夜晚,似乎只是昨天的凌晨。但,凝视着这个笑容,他忽然不想再质问眼前的人,因为,如果他能够对自己诚实的话,他就应该知道,他,恐怕永远都没法真正对眼前这个人狠得下心,虽然,姬宫季昀,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恶魔。
“算了,去理东西吧。已经快五点了。”自己晚上还有课,不可能在家里磨蹭很久。
“晚上,你在家里吃饭吗?”姬宫季昀开口,晶璨大眼中有着期待的神情,他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有多久了,餐桌旁永远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该回答“不”的,即使不是为了和姬宫季昀保持距离也应该回答“不”的,因为,他早已打算好了要到学校餐厅去吃晚饭,既便宜又方便,免去了自己在家里做饭的种种麻烦。但是,已经到了嘴边的一个“不”字在对着那双闪烁着期待的眼睛时竟怎么也说不出来。
只是,他脸上明明白白的犹豫已经说明了一切,完全不必再有更多的表示。姬宫季昀微微黯了眼神,“不要紧,我只是问问而已,我晚上也有事,我要到公司去一。既然你也不在家吃饭,那也就简单了。”这当然是在说谎,但只要能让彼此都有台阶可下,说这么个谎实在是小事一桩。
“明天再一起吃饭吧,现在厨房里的东西也都不全,就是做饭也不好吃啊。”终究还是不想让姬宫季昀过于失望,神谷吟风安抚般的开口。
姬宫季昀勉强笑了笑,转过身去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良久,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我走了。”一片寂静中似乎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压力存在,仿佛是为了打破为了逃避这种压力,半晌,神谷吟风开口,简单到极点的话在空间中回荡,突兀而冷淡。
“恩,再见。”一切都是刚刚开始,在现在,吟风能够和他打招呼说再见就已经很好了。姬宫季昀安慰着自己,但仍然难以尽掩声音语气中的沮丧。
“再见!”神谷吟风几乎可以说是夺门而出,他再也想不到,当姬宫季昀用这种沮丧的委屈的语气说话时,甚至不必看到他的眼睛,自己就已经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了。今天不过是第一天,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

注:这一章写得好累好慢。而且,写完以后发觉自己整个不知所云。大家凑合着看吧,别忘了回帖鼓励鼓励我。

《惘然缘》

第二十章

风雷资讯电脑集团总裁办公室
“你到底在气什么?”看着第十三个倒霉的部门主管垂头丧气地走出总裁办公室,始终隔岸观火的风弥羽终究还是忍不住走进办公室,直截了当的问着自己的上司,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姬宫季昀。
“没什么啊,”姬宫季昀抬起头来,漂亮得有些罪恶的脸上此刻一片严肃,眼瞳里闪烁着“你有没有搞错?”的神情,说实在的,要不是太熟悉他,要不是已经看了十三个倒霉鬼的遭遇,看到这样的表情,风弥羽还真有可能怀疑是自己搞错了什么事。
“说吧,出了什么事?姬宫叔父和季叔父K你了?”多半是这个原因,否则,有谁能给天之骄子的昀昀气受?他不要去欺负人家就算不错了。
“你的工作都完成了?如果你很闲的话我不介意让你变得忙一点。”姬宫季昀低下头去奋笔疾书,显然不打算再继续这个无意义的话题。
“为了不无谓的增加我的工作量,我不得不进来关心我的上司的情绪。”风弥羽微笑,相当有性格的美丽容貌上扬起带点促狭的弧度。身为总裁助理,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上司临时起意的工作狂癖好上,她可还有美妙的爱情要享受呢。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不好好努力怎么对得起自己?
“和你无关的事最好别插手!”姬宫季昀的声音不高,不过,不耐烦的情绪却表达得很明显,换了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命令下可能都会选择撤退,不过……不包括风弥羽就是了,身为季洛辰总裁钦点给姬宫季昀的助手,她的权限中包括关心上司的情绪。当然……也就是因为这点,姬宫季昀才会没有直接叫人把她拖出办公室。别怀疑,外表俊雅高贵的他真的会这么做。
“看来不是伯父……”风弥羽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一转,开始自言自语,声音不高不低,反正……确保办公桌后面的姬宫季昀能够听得明白就是了。“那会是谁呢?衡?不可能,他怕昀昀怕到这几天出差去德国了;西门?更加不可能了,他看到昀昀逃都来不及;光月?他倒有可能,不过……他好象应该懒得和昀昀计较才对。难道……难道……”风弥羽黑眼珠转啊转的,声音越转越轻,声调却越来越兴奋,几个“难道”以后,她倏地定睛望住姬宫季昀,瞪大的双眼正对上姬宫季昀的眼睛,
“难道……传言不假,你现在……正和吟风同居中?”
姬宫季昀只觉脸上微微一热,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为了风弥羽的胡说八道动摇了心神,定了定心,他冷冷地瞥了风弥羽一眼,“我是和吟风住在一起,那又怎样?”
“那是不怎么样,虽然我如果是吟风的话,绝对不会想跟你住在一起,但我也不能怪吟风持身不正,谁知道你姬宫大少爷背后耍了多少手段威胁人家就范呢?”不愧是风弥家这一代最杰出的人物,笑吟吟的几句话,风弥羽楞是把一脸漠然的姬宫季昀气得心里冒火。
“不过……”姬宫季昀还没来得及说话,风弥羽居然又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起来,“这么说的话……今天气着我们姬宫总裁的居然是神谷吟风?小时候瞧着挺好欺负的一个孩子,现在居然有这么出息了?几时一定要他教教我把我们总裁气得拼命工作的诀窍。”
“谁告诉你是吟风气我了?”姬宫季昀实在是忍无可忍,稍稍提高了声音,他截断风弥羽的“自言自语”,傻瓜都知道她是冲着他来的。
“抱歉,”对着姬宫季昀摊开双手,一脸歉意的风弥羽毫不掩饰自己眼中闪烁的促狭神色,“小女子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有本事做出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反正吟风此刻也不在,就算是我冤枉了他也没什么要紧不是?总裁大人既然说不是他,那就算不是他好了……”微微一笑,风弥羽挑起眉毛,“不过……到底是谁呢?”
看来她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了,姬宫季昀瞪着眼前的潇洒女郎,第一百零一抱怨自己的双亲,谁不好派竟派了这么个牛皮糖来做自己的助理,偏偏她背后有人撑腰,自己还真拿她的死缠烂打没什么办法,叹了一口气,姬宫季昀决定说几句老实话把她打发走算了,“好了,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是谁!”
“什么你也不知道是谁?”睁大了眼睛,风弥羽是真的没听懂姬宫季昀在说什么。
“我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气我,而我……又在气什么。”姬宫季昀微微叹了口气,带着些迷惘的眼光投向落地长窗外东京市的万家璀璨灯火,哪一盏灯是他的家?那灯下,有没有人等着他回家?想到新家可能也只是冷冷清清的一套房子,冷冷清清的四面墙,那还真不如待在公司上班呢。
风弥羽的下巴几乎当场掉下来。

《惘然缘》

第二十一章

相敬如宾。
他恨这个词。
事实上,他甚至恨和这个词有关的一切想象,是的,一切想象!
但,谁能告诉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他竟必须与这个词亲密接触?
望着正在玄关脱鞋的人,姬宫季昀带着些微犹豫地开口,“嗨,吟风,怎么这么晚?”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快。
“上课啊。”并没有给他太多的关注,神谷吟风脱了鞋走进客厅,敷衍的口气明显得让姬宫季昀想装着没听见都不可能。
“上到这么晚?”挂钟的时针已指向十一点,早稻田大学的课业有这么重吗?
“你先去睡觉不就得了?”瞥了坐在沙发上的人一眼,神谷吟风淡淡地回答,口气疏远而客气,“我出去总是带着钥匙的,你不必等门。”
“你每天晚上都有这么多课吗?”随便哪个大学都不可能把课排到晚上十点,他不可能是在上课。但,姬宫季昀咬了咬牙,自己却没有立场点穿这一点,不过是合租的伙伴,凭什么去管人家的生活呢?
神谷吟风回头,一脸淡然地看着对着他喋喋不休的人,“是的,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说完,转身走向浴室。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正视那双美丽如天上星子的眼,因为他太清楚,如果看着那双眼睛,他……一定会……心软,对一个绝对不能放纵的人心软。
楞楞地望着那个背影,姬宫季昀直觉得一股寒气袭上心头,虽然,现在是温暖的仲春时节,但……四面八方向他席卷过来的孤独寂寞却似冰水一样,逐渐浸透了他的心。
搬进这里不过半个月,感觉上却仿佛过了几个世纪般的漫长,来的时候满心憧憬的温暖的家庭生活,在现实的冷硬石壁上已然撞得粉碎。吟风永远早出晚归,甚或根本不归,自己则被他的疏离冷漠逼得无话可说。这个小小的公寓,也就是四面冷冰冰的墙壁搭成的空间,没有人,没有温暖。
要获取一个人的原谅不是件容易的事啊,也许,风弥羽那女人还是说对了一些事?
他……进去了。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说明了这一点。
蒸汽弥漫的空间里,神谷吟风长吁了一口气,静静地躺在浴缸里,对着天板想着心事。
……
“咳咳……阿嚏……”头晕脑涨,脸上发热的感觉,以及这第十个喷嚏,在在说明――他感冒了!
在抽屉里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一颗感冒药来,也难怪,自从上淋雨发烧后,他似乎就没感冒过,身边怎么可能准备感冒药呢。还是老老实实出门去买吧。
“你出去?”一开房门,姬宫季昀迎面撞上几乎是同时从房间出来的神谷吟风。
“恩。”微微有点发热的感觉让他没有力气说很多话,当然……也就更不可能还有心情去研究对方的表情言语。
“出去……有事?”望着眼前这张带着不正常红晕的脸,神谷吟风忍不住开口打听。
“恩,去买感冒药。”如果他现在不是这么不舒服,姬宫季昀一定会为神谷吟风终于开始关心自己的行踪高兴上好半天的,但……这会儿他实在没有这个力气。
“不用去买了,我这儿有。”不知道对自己发过多少誓,刚才在房间里耐着性子听着一个又一个的喷嚏声传来,下定了决心不出去管他的死活,但……终究还是在他出门前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没有办法当真不管他,即使,即使知道他也许又拿自己的健康设了一个陷阱。
“那……你给我一点好吗?”姬宫季昀有些犹豫的说,出言吐字都相当的客气有礼,伸手按着额头,头晕的感觉似乎好了一些,但发热的症状却更强烈,喉咙里又干又痒的感觉让他咳了几声。
怎么忽然这么老实客气了?神谷吟风瞪着姬宫季昀,确定自己并不喜欢听到他用这种做作的口气的跟自己说话,但更让他受不了的是……“你能不能去喝口水,别再咳了?”都咳到喘不过气来了,还不知道去喝口水润润喉咙?嘴上虽然语气不善,但手却有自动意识般的在咳个不停的人的背上拍抚起来。
顺着记忆的指引找到了自己的茶杯,终于暂时停止了咳嗽后,姬宫季昀沙哑着嗓子开口,“吟风,你说要给我的药呢?”吃了药睡上一觉应该就会好了吧?
“给你。吃两粒。”将药瓶塞进他手里,神谷吟风简单地说明,他再也不会象从前那样关怀照顾眼前这个人了。哪怕他确实很难真的对他不闻不问。但,至少今天,如果姬宫季昀还想拿着生病来胡搅蛮缠,他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
“恩,谢谢。”拧开药瓶,倒出两粒来吞下去,再喝了几口水,姬宫季昀转身就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从头到尾都不曾看神谷吟风一眼,更别说神谷吟风意料中应该出现的孩子气的缠人和撒娇了。
“对了,”正在神谷吟风神色不定时,姬宫季昀突然又转过头来,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说出的却是神谷吟风怎么也想不到的话,“你待会儿尽管出去,我会叫风弥羽来照顾我的。”虽然脑袋晕沉沉的,象有一百个小人在里面跳踢踏舞。但他还是记得今天是星期天,记得今天吟风和樱井琉璃子有一个约会,记得自己绝对不能再用生病拖住他,记得自己绝对不能再让他以为,自己的病是一个骗人的陷阱和工具。
仿佛是一个霹雳打在他的头顶,心里准备好的种种应对在这句话面前尽数化作可笑的自作多情,可笑自己到今天都没有真正了解姬宫季昀,竟然以为他兴之所至的撒娇都是……都是……都是什么?都是什么?!都是真的?都是假的?还是……都是唯一……唯一只对自己一个人的?
神谷吟风脸色雪白,完全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呆住了!

注:我到底在写什么?整整四个小时就写出这么一点东西?希音对自己最近的效率极度不满!按照这样的速度,《惘然缘》什么时候才能填满呢?
遥遥无期啊……

《惘然缘》

第二十二章

她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陷进了某个台风眼?说真的,她很怀疑这一点。尤其是在“不小心”瞥到神谷吟风看自己的眼神后。
“这……吟风,你给昀昀吃的是什么药?”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要来问的,实在是昀昀竟迷糊到连自己吃的是什么都一问三不知,所以……她只好来问他这个提供药的人,电话那头的家庭医生还等着她的回答呢。
“阿司匹林。”冷冷地望着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女子,神谷吟风当然是认识她的,风弥家的公主风弥羽,一个堪与当年的合信静子媲美的才貌双全的厉害女子,事实上,比姬宫季昀大三岁的她,也是上流社会传言揣测中可能成为姬宫家新一代女主人的人选之一。
这么酷啊?完全不是印象中那个温和善良得近乎与世无争的神谷吟风嘛。风弥羽在心里暗暗咋舌,不过,聪明的她可绝对不会把情绪写在脸上,开玩笑,在没搞清状况的时候就胡乱表明自己的立场可是兵家大忌哎。
“是吗,是阿司匹林啊,我知道了,谢谢你。”温柔的一笑,风弥羽轻盈地转身,一阵风似的飘进了姬宫季昀的房间,然后,回过头来对着神谷吟风浅浅一笑,半带着“羞赧”的,反手……关上了房门……
……
看来,他很受打击呢。
从门缝里瞥见神谷吟风骤变的脸色,风弥羽坏心的在心里做了个鬼脸,哼,谁叫你对我没礼貌!让你尝尝嫉妒的滋味!
“你关门做什么?”风弥羽得意了还不到十秒钟,身后就传来了姬宫季昀微微沙哑的声音。
“恩……有风……有风……你是病人嘛。”回过头来,风弥羽笑得灿烂,心里却是暗暗皱眉,怎么,这个本该睡觉休息的家伙居然没睡着?
“有风?”姬宫季昀不怎么相信地挑了挑眉,盯着风弥羽的脸看了半晌,倒也实在想不出她关门可能有什么不良企图,如果仅仅是这家伙的怪癖的话,那倒不用他这个病人耗费心神去理她了。
见向来精明的讨厌的姬宫季昀不追究自己关门的动机,风弥羽在心里吁了一口气,立即又活跃起来。
“哎,说真的,昀昀啊,你现在不是和吟风同住吗?那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把我叫过来加班?”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乌龙,那个神谷吟风明明就是一脸恨不得把自己丢到门外去的难看脸色,而姬宫季昀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他们为什么不互相照顾照顾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破坏她得来不易的假期?
“今天吟风有约会。”姬宫季昀简单的回答,一脸的不快摆明了不想多谈这个问题。
有约会?风弥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美眸,外面那个一脸阴霾的家伙,哪里象有什么甜蜜约会的人?哎……等等,谁说过约会一定要和情人的?难道和仇人就不能有约会吗?还是问问清楚的好,“这个……和谁?”
姬宫季昀冷森森地瞥了她一眼,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是来照顾他的还是来打听第一手小道消息的,“樱井琉璃子,吟风的女朋友。”
“女朋友?”风弥羽惊呼出声,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可是……啊……没什么,没什么……”本来想说的话在对上姬宫季昀认真而阴郁的眼神时自动消了音。
难道是真的?神谷吟风确实有女朋友?而且今天也确实有约会?至少看昀昀的脸色不象在撒谎,再说,他撒这种谎也无意义啊。但是,看刚才吟风的表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的头好痛,为什么她会碰上这么暧昧不明的状况啊?
这个女人在干什么?脸色千变万化的诡异的要命。姬宫季昀在心里嘀咕一句,头又涨又晕,实在也懒得多问。
“樱井琉璃子?”最初的冲击过去,风弥羽总算有了继续认真分析目前状况的精神,“樱井?和樱井首相有什么关系吗?”日本的上流社会说小不小说大可也不大,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家,除非神谷吟风交往的不是上流社会的小姐,否则,恐怕真的就和樱井首相有关系了。
“樱井太武的长孙女。”风弥羽这女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交际手腕高明,对日本上流社会更是了如指掌。
那个有点势利的老头的孙女?微微蹙了蹙眉头,风弥羽迅速的从记忆里搜寻出一个秀丽优雅的少女,同时……还有她的祖父的所有资料,“樱井琉璃子是他祖父最引以为自豪的小辈之一,平日隐隐然有待价而沽的意思在,他此选举背后的援助者正是野仓汽车集团和浅井地产公司,对他来说,最合适的孙女婿应该是我们家的人吧?”野仓和浅井两家都是姬宫家的家臣,两大集团也是姬宫集团的外围子公司,对于依附财经实业界从事政治活动的政客而言,攀上了姬宫家也等于是进入了日本政坛的顶层。更不用提姬宫家族里本来就活跃在政坛的名门西门家了。西门伯父可是连任过两任首相。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什么新闻,想把女儿孙女儿塞给他接收的人本来就象蟑螂一样,无不在又打也打不死。多一个樱井琉璃子少一个樱井琉璃子也没多大区别,啐,风弥羽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在他这个病人耳边不停的提这个讨厌的人的名字是想嫌他的头还不够疼吗?
“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可大了。”风弥羽悠悠开口,微微上挑的凤眼里黠光闪烁,“那就是说,如果我们家的人要和神谷吟风抢女人的话,吟风肯定是失败的一方。”尤其是在神谷吟风对樱井琉璃子也没多大感觉的情况下。
“我没事去抢吟风的女人干什么?”嫌吟风还不够厌恶他吗?再说,“樱井琉璃子对我又没兴趣。”他对她同样没兴趣,再说,吟风看来很喜欢她,如果……如果自己再做什么的话,吟风可能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她祖父对我们家的人有兴趣,这就足够了不是吗?是我们家的人,可不是一定是你哦。”风弥羽望着一脸厌烦的姬宫季昀,呵……昀昀有点长大了呢,不再想着用尽一切方法强行得到自己要的东西。
“我们家的人?吟风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人。”姬宫季昀皱眉,直觉地回答,话出了口却蓦然惊觉,一双因为发烧而更加灼亮逼人的眼瞳倏地睁大了,瞪着风弥羽似笑非笑的眼睛,“你在设计着什么?”
“难道,你到现在还猜不到我在设计着什么?”风弥羽扬起狡黠的笑容,凤眼里流转着隐隐的光芒。
“这样做……”他自然是想到了风弥羽正在想的事,说实在的,如果不是顾虑着吟风,这个主意自己早就想到了。
“放心……我们能创造的只是机会……我们可改变不了命运。”谁也改变不了命运的,即使是上帝都不能。

注:上帝只能给我们机会,上帝只能改变我们的状态。
在悲剧里,常常有相爱的两人因为意外而生死永隔,上帝能够夺走这个人,却不能夺走回忆和爱情,上帝能够让两个人无法白头偕老,却无法阻止他们相爱。
所以……琉璃子和吟风不能在一起,不是因为姬宫季昀和风弥羽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们自己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惘然缘》

第二十三章

“还是算了吧。”沉默良久,姬宫季昀最终还是对风弥羽摇了摇头。
“哦,还有什么不妥当吗?”风弥羽大感兴味地扬起凤目。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感冒发烧让姬宫季昀的声音微微有些喑哑,但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却清明依旧,“就因为我不喜欢樱井琉璃子吗?人是经不起诱惑的,我不是天上的神,没有权利去考验一个凡人。”
风弥羽心头一凛,地看进姬宫季昀澄澈的眼瞳,第一,她对这个自己七岁就发誓终生效忠的男孩有了发自内心的敬意。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风弥羽在心里偷偷地笑了……
“那……昀昀,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要搬过来和吟风一起住呢?”难道从小就是个天才的他竟然从来不分析自己的行为的吗?
“我……我觉得寂寞……好寂寞……家里太冷清了……”生病让他降低了防御心,如果是平常,高傲尊贵无所不能的姬宫季昀绝对不会说出这样软弱的话。
风弥羽的眼神变得柔和,声音也变得温柔,“是这样啊,那你为什么不找个好女孩做女朋友呢?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不用了。”姬宫季昀笑了笑,“我想,缘分到了,我会碰到那个对的人的。”虽然,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找那个人,也不知道那个人应该有什么样的特质让他知道“就是他”。
“那好,你好好休息吧。我在这儿陪你。”结束了与医生的对话,放下电话,风弥羽微笑着为姬宫季昀掖了掖被角,难得的有了些母性的温柔体贴。
“好……”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姬宫季昀困倦的合上了眼。
风弥羽坐在床边,眼光从姬宫季昀的脸上移向紧闭的房门,门外的那个人……还在不在?

独自走在通往约会地点的路上,神谷吟风觉得自己一定也生病了,否则此刻胸口怎么会如此窒闷,仿佛有一个很大的硬块堵在心口上压得自己心里沉甸甸的,却又不知这种窒闷从何而来。
“吟风!怎么来得这么晚?”
全神贯注地烦恼着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心事,以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约定的地点,因此,琉璃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倒把神谷吟风吓了一大跳。
“啊?恩,对不起,我迟到了。”神谷吟风连忙道歉。
“你整整迟到了半个小时哦,”琉璃子扬了扬雪白的手腕,手表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有些刺眼,“怎么了?”
“没什么,昀昀……不,是姬宫季昀他生病了。”神谷吟风淡淡的回答,心头的窒闷让他看来有些无精打采心不在焉。
“是吗?那……你没有留在家里照顾他吗?”琉璃子微微吃惊地开口,向来温和善良乐于助人的吟风竟然会对自己的弟弟这么冷淡实在是让她难以置信。
“自然是有人照顾他了,哪里还需要我在旁边碍手碍脚?”神谷吟风冲口而出,声音里的不满和怨恨不但把琉璃子吓了一跳,就是他自己也被自己从未有过的激烈情绪吓到了。不,不是从未有过啊,记忆中,有一个夜晚,自己比现在更激烈更愤怒,愤怒到甚至出手打了人。
“吟风……”琉璃子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的心上人,忽然有点害怕,害怕着什么却连她自己都难以确定,“你不喜欢姬宫季昀吗?”但,仅有的几见面却让她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很好才对啊,毕竟,有几个兄弟在成年后还想要住在同一屋檐下呢?
“我当然不喜欢他!”神谷吟风难以克制地提高声音。
“可是……我觉得……你其实很宠他很关心他呢。”琉璃子认真的说,“你总是叫他昀昀,虽然你每都会马上改口,我从来没听过你这样亲昵的叫过其他人,你们毕竟是兄弟,不是吗?”即使是叫她,吟风都从没用过亲昵的称呼,想到这个,琉璃子心头微微一阵酸涩。
“那是……”那只不过是小时候叫惯了的,一时之间改不了罢了,神谷吟风很想这样大声的反驳,可是,这样的话在舌尖上打了个转,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因为说也没用吧,在自己戒不了这个习惯之前。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今天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神谷吟风摇摇头,望向樱井琉璃子。平时在学校里天天见面,何必特意再出门约会呢?想必该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才是。
没事难道就不能有约会吗?樱井琉璃子在心中嘀咕,不过,一来知道神谷吟风今天心情不太愉快,二来,神谷吟风性情柔和内敛,不善言辞她也知,说实在的,就是因为觉得他这一点不同于一般出身名门的贵公子她才会倾心于他,毕竟,从小到大,她不知看过上流社会多少貌合神离丈夫冷落了妻子在外寻欢作乐的家庭。温柔内敛不好声色的吟风让她感到安全。
“恩……”樱井琉璃子粉颊上微微泛起红晕,低声道,“我爷爷,想见见你。”

《惘然缘》

第二十四章

樱井家主屋的和室里,一场并不算和乐融洽的见面正在进行。
锐利的打量着规规矩矩跪坐在自己面前的榻榻米上的年轻人,樱井太武面上虽没有喜怒之色,但心里已然对身旁的孙女儿的眼光暗暗不满,非为其他,眼前这个年轻人除了身高参差人意外,堪堪清秀的外表实在平平无奇,表情气质虽然温和,却无轩昂高贵之态,相比平日所见的姬宫家族中人,实是大大不如,若不是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毕竟是姬宫炽和季洛辰的养子,他就打算简简单单将他打发走算了。
“听琉璃子说,你是她的大学同学,不知专攻的是何科目?”
“晚辈学的是西方文学。”神谷吟风恭恭敬敬地开口,从他内心来说,实在是并不想与眼前的严厉长者多所牵扯,但碍于琉璃子,毕竟还要尽到礼数。
西方文学?樱井太武在心里皱了眉头,一个男人却去学什么西方文学?这种学问,女孩子拿来打发时间还差不多,华而不实没有实际用!
“原来是西方文学,很高雅的学问啊。”樱井太武开口,“但不知你毕业以后打算向什么方向发展呢?”说起名门中的新生一代,最有出息的自然当推姬宫家族的几位,自姬宫季昀起,几乎个个出类拔萃,就是几位女性,也是各有成就不让须眉,他也不指望眼前这个神谷吟风能及得上“金童”姬宫季昀,但只要他有心从商从政,靠着家族庇荫,要想一无所成也是难的。
“晚辈不才,毕业以后我想我可以靠写小说和剧本谋生。”神谷吟风平静地回答,一个作家和编剧对人类情感情绪的敏感告诉他,眼前这位长者绝对不会欣赏自己的回答,而且,很有可能因为这个而不愿意把他的孙女许配给一个没出息的落魄文人。不过,在心里对自己蹙了眉头,神谷吟风奇怪自己竟然对这个结果并不太在意,至少……不象自己该有的在意那么在意。
这一,樱井太武暗沉的脸色就连琉璃子也能看出来,更别说观察力惊人的神谷吟风,虽然,他们俩都很有默契的装着什么都没看到。
“是这样啊,据我所知,神谷先生是神谷家的长房长孙,可以不承担家族责任吗?到时候,恐怕想不加入家族事业都没办法吧?”努力克制住自己发怒的冲动,身为在政界身经百战的当今首相,樱井太武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从来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一个小子的话气到想当场发火。
“先母将我托给姬宫家的时候,早已写下文据代我放弃了神谷家的继承权。”神谷吟风淡淡地开口,脸上既无沮丧更无不满,对他来说,这些不在自己兴趣内的产业要来也是累赘。
“那……你既是姬宫家的养子,姬宫先生又只有一个继承人,难道你没有想过分他之劳?”原来他果然失去了神谷家的继承权,但那是不要紧的,姬宫炽和季洛辰只有姬宫季昀一个亲生儿子,作为他们唯一的养子,神谷吟风应该还有分得一杯羹的机会才对。而如果他成为自己的女婿,姬宫家也必然会对樱井家有所关照吧。
“是没想过。”神谷吟风淡淡地扬起一个笑容,眼睛里闪过厌倦之色,这些年来,拜昀昀所赐,他渐渐地与姬宫家疏远了联系,身边的朋友也少有拿他和姬宫家联想在一起的,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是免不了俗,“事实上,我六年前已搬出姬宫家,这几年更是少和姬宫伯父季伯父见面,再说,他们也知我对商业并不在行,怎么会要我参与家族产业经营呢?何况,再怎么说,我并没有资格参与姬宫家的继承不是吗?”
樱井太武瞪着眼前淡淡微笑的年轻人,半晌,转过头望着自己的孙女儿,“琉璃子,我累了,你送神谷先生出去吧。”
主人已下了逐客令,做客人的怎好不知趣告退?对樱井太武的脸望了一会儿,神谷吟风忽然有些莞尔,再看向满脸伤心愧疚不安的琉璃子,彼此眼光一碰,不必言语,自然知道“事不谐矣”,不免又有几分失落难过,可是,奇异的是,心头更多的情绪竟然是轻松,多么奇怪的轻松啊,难道……难道……
难道自己竟并不象自己想象的那样喜欢琉璃子么?

姬宫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姬宫集团大楼顶层不是没有空间容纳一间总裁办公室,只不过,那间办公室长年空关都快积出灰来了,而它的主人却几乎就没踏进去过,终年留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办公,所以,有和没有也差不多就是了。
“是啊。”
“恩……对,对,不错……”
“谁说的?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自然会上门拜会……”
“对……您太客气了……那也是我们的荣幸。”
“那个……我们自然也乐意的……”
“……”
洛辰在和谁通电话,脸上带着这么悠闲促狭的笑容?姬宫炽停住批阅文件的笔,凝望着正在打电话的人,相二十多年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季洛辰此刻眼中的笑意意味着什么。
又有人要倒霉了,他可以肯定。
就是……
不知道会是谁。

《惘然缘》

第二十五章

“你回来了?”被重重的推门声惊醒,费力的抬起头望向门口,姬宫季昀带着发烧的不正常红晕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睡着了,居然没有听到你进门的声音。”
神谷吟风的眼光在屋子里四周打量一圈,然后才淡淡开口,“风弥呢?她怎么不在?”现在才下午四点,风弥羽却跑了个无影无踪,丢下他一个人?
“她回公司去了,公司里突然有点急事要她理。”姬宫季昀躺了回去,浑身上下每一根肌肉都在酸痛抗议的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身体,“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有人周末约会只约会半天的吗?
“没什么事就回来了啊。”神谷吟风打量着姬宫季昀的脸,上帝实在是偏心的,三分病容只是让这张脸染上了浅浅的忧郁,带着红晕的俊美容貌,不再犀利蒙着淡淡一层雾气的黑瞳,别有一份纯男性的魅力,而且……非常轻易地,就能勾起别人的保护欲,虽然……明知道他的本质是只狡诈凶猛全不需要保护的猎豹也是一样。“你怎么样,医生来过了?”
“恩,”姬宫季昀微微点了点头,雾气蒙蒙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神谷吟风,俊美的脸上明显地有着迟疑,“……风弥已经把粥炖在锅里了,麻烦你等会儿帮我盛一碗好吗?”
神谷吟风一楞,不是为了姬宫季昀的要求,而是因为他的语气竟是自己从未听过的客气,客气到近乎谦卑,谦卑?那个神采飞扬眼空一世的姬宫季昀竟然会谦卑?尤其是对平凡的他如此谦卑,这太反常了!从今天上午积累到现在的窒闷和怀疑终于爆发,“你又在玩什么样了?”没有多想的,神谷吟风脱口而出。
“……吟……”接触到神谷吟风怀疑的眼神,听到他警戒的语气,姬宫季昀浑身一僵,仿佛想说什么,却在吐出一个音节后蓦地闭上了嘴,然后,他忽然微笑了起来,一个很完美的微笑,完美而职业化,黑瞳里雾气褪去,一瞬间,病床上的他又是那个出现在众人之前的姬宫季昀了,“真糟糕,被你看穿了!你怎么知道我又在玩样了呢?唉,真不好骗!”
“你真的在玩样?”瞪着眼前这张微笑的脸,神谷吟风的心底微微感到怪异,却又不能确切知道到底怪在何。
“是啊,否则……生活不是太无趣了吗?”姬宫季昀笑得灿烂,大眼睛里闪动着恶作剧的笑意,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你……”神谷吟风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他只是冷冷地瞥了姬宫季昀一眼,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失望,“你真是恶习不改!这一……”他的眸光扫过姬宫季昀全身,“不会又是为了骗人才生了病吧?十项全能的姬宫家少主,居然又为了我‘生病’,真是叫人受宠若惊呢!”
“碰!!!”
怔怔地望着雪白的天板,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被猛力关上的房门,姬宫季昀仍然在微笑,很开心很灿烂的微笑,一个人的房间里,他对着天板微笑……
天没有下雨,公寓里也没有漏水,但……
枕头上,怎么会有水滴慢慢地洇开?生生将天空的蓝色化成了忧郁的海洋。

“什么?你要搬家?”结束了工作,匆匆忙忙赶回公寓来照顾姬宫季昀的风弥羽当真是被姬宫季昀突兀到极点的决定吓了一大跳,“为什么突然说要搬家?”只不过是几个小时不见,昀昀的主意变得也不免太快了一点儿吧。
“突然觉得没意思了,难道这个理由不够充分?”淡淡地看了风弥羽一眼,姬宫季昀微微一笑,“你什么时候也学得婆婆妈妈起来了?问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什么有的没的?”风弥羽拧着眉头,“你是了多少工夫,用了多少心机才达到和他同居的目的的?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堂堂姬宫家的少主,怎么做事还象小孩子似的?
“我本来觉得吟风是个好玩的人,现在……我突然没兴趣了,留在这个不怎么样的地方有什么意思?”姬宫季昀淡淡的笑,笑容里有着疲倦的影子。
“你们吵架了?”风弥羽单刀直入,刚才进门时,吟风的脸色真不是一般的难看。
“没有,你以为我会和一个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的对手吵架?”姬宫季昀轻笑出声,“神谷吟风从小有哪一点比得上我?会觉得他蛮好玩可能是我的错觉,现在……既然已经发觉判断错误,再打搅人家的生活我也得不到什么好,这种事我可不会做。”
“昀昀……”风弥羽不赞同的喊,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他以为自己没看到枕巾上的水渍吗?“你真的想好了?家里可空荡荡的没有人哦。”
“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还不好?”姬宫季昀笑得更开心,“再说,其实神谷这个人也没有什么趣,房间里多个人还碍手碍脚的,想想,还是搬回去住好。”
地看了他一眼,风弥羽投降了,不是因为姬宫季昀的说辞,不是因为他命令的语气,而是因为再也不想用自己的问题去逼他崩溃,逼他卸下所有的伪装,而是因为再不忍心看他阳光般的笑容,虽然,他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动人;虽然,自己确实看不出他的眼睛里有半丝阴霾,但……她确信,自己听到了雨滴的声音,阑阑珊珊的下着,在昀昀的心里。
“好吧,我们尽快搬家,”风弥羽也笑,轻轻拍了拍姬宫季昀的手,“你啊!也该去交个女朋友了,以后,让你女朋友来对付你!”被爱永远比爱人容易,昀昀,你是不懂这个道理,还是……来不及懂这个道理?

总算走了!
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双手抱胸望着在房间里穿梭忙碌的搬场工人,神谷吟风平静得象无风的海面,谁也不知道表面之下的暗涌是存在、还是不存在。
“吟风,这个……请你收下。”风弥羽从姬宫季昀的房间走出,将一个信封递给神谷吟风。
这是什么?没有伸手去接,神谷吟风用眼神询问。
“是姬宫季昀给你的一点补偿。”风弥羽简单的解释道,表情客气而冷淡,没有办法,虽然知道眼前的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想到正是这个人让昀昀难过她还是很难有好脸色给他。
“补偿?”神谷吟风微微提高了声音。
“别误会,姬宫季昀没有侮辱你的意思,”风弥羽冷冷地开口,“本来他是和你说好一人一半房租的,现在他突然不住了,当然要把这个月和下个月的一半房租给你,让你有时间好找房子搬家。还有,他要我转告你,对由于他的任性给你造成的麻烦,他表歉意。”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说?他以为叫你来转告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就算道歉了吗?”还是没有伸手去接信封,神谷吟风开口,声音同样冷冷的,带着不易为人察觉的怒意。
风弥羽冷淡的笑了一笑,“姬宫季昀先生,我的上司他忙得很,恐怕没有办法当面向您表示他的歉意了,如果您觉得有所不满,或者……我们可以商量用其他方式补偿您的损失?”
“他忙得很?”神谷吟风嘲弄的勾起嘴角,“一个能天天从东大跑到早稻田来的人会忙到没有时间亲自来道歉?还是你已经习惯了用这样的说辞加上不菲的金钱来打发坚持要你上司亲自道歉的人?”
微微眯起眼睛,风弥羽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怒气和嘲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但有一点是她可以说明的,“您弄错了,我的上司,他从来也不曾用金钱打发过任何人,更不会用金钱来打发您。而且,为了从东大跑到早稻田去见您,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要加班加到凌晨才能休息,风雷资讯电脑集团绝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可以驾驭的。”
将信封轻轻放在桌上,临走之前,风弥羽的最后一句话是,“姬宫季昀从来没有为任何人改变过自己的日程表,唯一的例外,是您!”

注:被爱比爱人容易,但爱人比被爱幸福。看清别人的心简单,看清自己的心困难,有多少人,确实知道自己要什么?我们常常在爱的路上跌跌撞撞,其实是因为,大多数时候,我们并不了解自己的目的的坐标,我们以为自己正在接近,实际却越走越远。

《惘然缘》

第二十六章

姬宫家大宅。
推门进来,看见屋里正坐在沙发上看……看着一本书的儿子时,向来沉着镇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季洛辰也忍不住有点吃惊,“昀昀?你怎么回来了?”
“哦,我搬回来了啊。”从书上抬起脸,姬宫季昀的回答简单地象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是不是。
季洛辰皱皱眉头,伸手抽掉儿子放在膝头的书,“搬回来了?你怎么这么快就搬回来了?难道是和吟风吵架了不成?”不是他说,昀昀掩耳盗铃的本事实在是不小,居然能就这么看着一本书发呆,还装出一张“天下太平”的脸。
“住腻了,就搬回来了,怎么了?”姬宫季昀淡然而对,摆明了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
还真是四两拨千斤的回答,季洛辰笑了笑,决定暂时不再究这个问题,“昀昀,你有女朋友了吗?”这件事本来是打算过几天才问的,不过,既然今天碰巧遇到了,就现在问了也好。
“还没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望了望门口,姬宫季昀有点奇怪父亲为什么还没出现,
“别看了,我是回来拿个文件,他还在办公室呢。”季洛辰闲闲开口,打消儿子转移话题的可能性,他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上午十点,他居然在家里窝着才是奇怪的吧。“那……你对樱井琉璃子小姐有什么印象?”
姬宫季昀浑身一震,虽然俊美的脸上一无异状,开口时,声音也平平静静,“没什么印象。”
季洛辰微微一笑,“那就是既没有好印象也没有坏印象罗?”
“是。”姬宫季昀点点头,动作有着不能完全掩饰的僵硬。
“那……你觉得你有没有可能和她发展进一步的关系?”季洛辰微笑着,温文的招牌笑容背后有着埋得很的关爱和心疼,为着儿子的僵硬,也为着儿子的伤心,更……为着儿子的懵懂。
“没有可能。”姬宫季昀淡淡地回答,语气并不强硬,但,绝没有留下回旋的余地。
季洛辰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既然你不喜欢她,那想必,你不会再去抢吟风的未婚妻了。”
“未婚妻?”姬宫季昀又是一震,“吟风的……未婚妻?爹地是指樱井琉璃子吗?”
“是啊,你吟风哥哥前几天已经正式拜见过樱井琉璃子的祖父樱井太武老先生,樱井老先生也已经和我和你父亲联系过,双方对这门亲事都乐观其成,”当然,这个乐观其成是建立在自己这一方的种种保证承诺之上的,想到樱井太武的势利,季洛辰的嘴角微微掠过不屑,但……这个没有必要告诉昀昀就是了,“所以……等正式的相亲纳彩下定等礼仪完成,樱井琉璃子可就是你未来的大嫂了。”
大嫂?姬宫季昀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大哥他答应了吗?”
“大哥?”季洛辰有点惊讶,“你是说吟风吗?”
“是啊,他本来就是我大哥啊。”虽然,这两个音节尝起来,是异常的苦涩,姬宫季昀勉强地笑着,也许是他自己的问题吧,就连在最亲的双亲面前,他都不能容许自己泄露自己真正的感情,暴露自己的软弱,“爹地放心,我不会再做任性的事情去惹大哥不高兴的。”也许,他真正需要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温暖而娇柔的女孩子,从决定放弃向往已久的同居生活的那一刻开始,神谷吟风,在他的生命里再也不是一个重要的角色。
“昀昀啊,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明白。”季洛辰无声地叹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个爹地做人失败,才让独生爱子在自己面前都卸不下心防,微微提高声音,他抓住了儿子的手,星子般的眼眸看进儿子的眼底,“你是姬宫炽和季洛辰的儿子,只要不伤天害理,我们最关心的,不是别人高不高兴,而是你……会不会高兴!”
姬宫季昀的眼睛瞪大了,“爹地……”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记忆中,从来风度翩翩举止优雅机变百出的爹地从来不曾说过这样任性这样蛮横这样不体恤别人的话。
季洛辰的眼神凝重,“为人父母的,本质上都是自私的,最重要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孩子,如果……”他笑了一笑,笑容暗示着永久的承诺,“记住,如果哪一天你发现如果你的快乐一定要建筑在别人的不快乐上,千万不要因为顾虑到我和你父亲而轻言牺牲。”是的,自己这样说是很任性,是在护短,但……季洛辰微微一笑,那又如何?
“爹地……”汹涌的热潮同时冲进喉咙和眼睛,竟让姬宫季昀一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从小,就被双亲毫不娇宠的对待的他,再也没有想到,双亲对自己,竟然有着这样彻底的厚重宠爱,竟然连他们一贯的人生准则都不顾及。
轻轻地,安慰地拍了拍昀昀的肩,季洛辰扬起一个鼓励的笑容,“好了,如果待会儿没事,还是去上班上学吧,天塌不下来。”感情的事,局外人谁都插不了手帮不了忙,只能等当事人自己慢慢开悟想通。当年的自己是这样,现在的昀昀……也是这样。

“和……琉璃子订婚?”楞楞地盯着手里的话筒,神谷吟风的表情象盯着一个随时可能从话筒里蹦出来的怪物(新版贞子?),“哦,好好……我马上来,是,姬宫伯父。”

注:自私的季洛辰,大家会不会不习惯呢?虽然希音没有写,但身在高位的季洛辰和姬宫炽绝对有他们凌厉狠辣的那一面。为了他们唯一的爱子的幸福,他们不会介意让其他人伤心。或者应该说,他们不会为了别人的快乐牺牲昀昀的幸福。
天下的父母,其实都是这样想的;所有爱着另一个人的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惘然缘》
第二十七章

他不知道,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场景下见到这个人!
可是,当他看到这个人的脸,接触到那双明亮的眼睛,他忽然不能确定,这一的重逢,真的不是人力刻意达成?还是,这样的巧遇,也只不过是自己潜意识里下顺水推舟的相逢。
呵,居然开始企望一场天缘巧合,金风玉露的相会?在这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姬宫季昀居然也会有这样浪漫无聊极端不切合实际的想法?而且……还是对一个外表普通、内在普通、几乎什么都普普通通的男人?
他微微地笑了,整整一个月都挂着客套笑容的他,这个笑容倒确实发自内心,只不过,不是因为开心,而是因为觉得好笑。

他在笑什么?
神谷吟风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变了,在看到那个人出现时,在看到那个笑容浮现时。在自己的准订婚仪式上,他,为什么会出现?他,要干什么?他,为什么那样笑?那样冷漠,那样嘲弄地笑?他在笑什么?眼前的一切,难道竟让他感到好笑吗?

“姬宫先生,您好。”虽然,同样为不在计划来宾名单上的不速之客的到来而错愕,但樱井太武毕竟经验老道,反应极快,已然起身向来宾致意。
“哪里,是我失礼了。”姬宫季昀回礼,依足了通家子侄的礼数,俊美绝伦的脸上,始终挂着谦逊的微笑,“出门前突然有点意外,结果迟到了,请您原谅。”身为弟弟,居然在“兄长”的订婚仪式上迟到,他岂非太失礼了么?瞥一眼今天的幸运儿,姬宫季昀的笑容更加完美。
“既然来了,就坐下吧。”首席上,姬宫炽沉声开口,昀昀今日的表情……十分怪异,与身边的爱人交换一个眼色,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担忧。
“是。”姬宫季昀答应着坐下,依规矩,坐在神谷吟风的下首一个位置,坐定了一抬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准新娘樱井琉璃子美丽的象朵樱,晶莹的似颗琉璃的容颜,他轻笑,“这位就是嫂子了?樱井琉璃子小姐是不是?果然名不虚传,出身名门世家,长得如似玉,又是早稻田大学的才女,我兄长可真是几生修得的好福气啊。”
所有的人都愕然,除了樱井太武以外。樱井琉璃子怔了一怔,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一笑,算是回应了姬宫季昀赞美。首席上,姬宫炽和季洛辰不动声色地来回打量着三个年轻人的表情神态,偶尔对视一眼,都觉对方眼中忧色渐盛。
“咦?兄长你怎么不说话?不会是欢喜得傻了吧?”姬宫季昀笑着说,笑容灿烂已极,侧过脸去,他用那双漂亮到近乎罪恶的眼盯着神谷吟风的眼睛,他的眉在笑,他的唇在笑,他的脸在笑……只有,只有那双眼睛,那两泓幽潭的,没有笑意,没有表情,什么……都没有。
神谷吟风动弹了一下嘴唇,他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围绕在自己,琉璃子,和昀昀之间的气氛已经紧绷到让自己有透不过气的感觉,但……试着开口才知道,除非紧紧地抿住唇,否则……自己就连嘴唇,都在难以克制地发抖,而喉咙,更是干燥到让自己发不出一个音节。
“奇怪了,怎么连酒都没有?”环顾一下桌面,姬宫季昀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突然拔高了声音,“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怎么能没有酒呢?你过来!”他对门口的侍者招了一下手,“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送上来,我请客!”
侍者领命下去,三分钟以后,酒被送了上来。
“七十五年的苏格兰威士忌?八十年的伏特加?”相当内行地查看着酒瓶上的标签,姬宫季昀笑嘻嘻地说着,一脸的欢喜赞叹,“这儿倒还真有几瓶好酒,杯子呢?对,给大家都倒上,都倒上,对,给这位幸运的准新郎倒得满一点。”
“昀昀?我不喝酒的。”而且,他记得,他也是不会喝酒的,望着他为他自己倒的那一杯威士忌,神谷吟风的脸色微微地发白。
“昀昀?”姬宫季昀惊讶地重复神谷吟风对自己的称呼,然后,笑出了声,“拜托,我都几岁啦?你还叫我小名?就算这儿的都不是外人,但你总要在樱井伯父和嫂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吧?我知道你不怎么喝酒,但……这一情况特殊嘛,大喜的好日子,你总不能连我敬你的一杯喜酒都不喝吧?”说着,他顺手拿过侍者手中的杯子和酒瓶,自己动手,倒了满满的一杯,然后,放下酒瓶,直把酒杯送到神谷吟风脸上去,“来来来,大哥,我敬你!”
“昀昀!”神谷吟风低叫,警告地看着姬宫季昀。在今天这种场合下,身为姬宫家的继承人,他闹得未免太也没有分寸。
“叫我的名字,叫我的名字!”姬宫季昀嬉皮笑脸地把酒杯硬塞进神谷吟风的手里,“来,先干为敬!”说着,一仰脖,他竟把自己的那一杯酒先灌了下去!喝得太猛,他发出剧烈的呛咳,来不及吞咽的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一阵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的咳嗽声在房间里回荡,不过是几分钟后,适才进门时那张带着几分病容没有血色的俊脸上浮起了鲜艳的红晕。
“昀昀!”神谷吟风急喊,不能相信向来滴酒不沾的昀昀竟然用这样激烈的方式灌下了一杯酒,“你……”
“该……该你喝了……”吞咽下喉间残余的刺痛麻辣,姬宫季昀抬起脸,双眸璨亮地紧紧盯着神谷吟风的眼,“喝下去!我这个‘弟弟’,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来烦你!”

《惘然缘》

第二十八章

今生今世?
今生今世?!
今生今世!!!
神谷吟风的脸色惨变!
这样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象四记霹雳打在他的头顶,所有的血液一下子涌到头上,又在下一秒钟全部退去,举着杯子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颤抖,颤抖得那么厉害,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出来,顺着手指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没有人在意!
姬宫季昀还是在笑,嘴角的笑意浓得似杯中的酒,眼睛里的光芒也象杯中的酒,一闪一闪,有一点点的水光,冷冷的,无表情的。
“你在说什么?昀昀?”神谷吟风知道,自己的声音喑哑干涩,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再问下去,因为,场合和时机都不适合。但……这一刻,他不在乎自己的声音,也不关心什么场合和时机,他只想知道,迫切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时候,话题扯到了“今生今世”?而“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来烦他又是什么意思?
“我有说什么吗?”姬宫季昀眨眨眼,扬起一抹十足无辜的招牌笑容,“恩?大哥?快喝酒吧!”他不管说什么,都象是在骗人不是吗?那……何必要听清楚?何必要追问?
“你说了‘今生今世’,对不对?”不会错的,这样无辜的笑容,这样完美的无辜笑容,实在太熟悉了,那是昀昀的招牌笑容,一个最好最有效的面具。
“你对我说‘今生今世’干什么?你该对嫂子说这句话啊。”姬宫季昀对樱井琉璃子坐的方向指了一指,仍然保持着完美的笑容。“好了,快把酒喝了吧,我也该走了。”是的,该走了,虽然,他并不打算向眼前这个人解释什么叫“走”。转念再一想,姬宫季昀不禁哑然失笑,又在自作多情了,自己走不走,走到哪儿去,和眼前这个幸福的准新郎又有什么关系呢?其实,今天出现在这儿已经让对方紧张难受了,反正,要说的话都说了,绝交的那一杯酒也喝了,至于对方喝不喝酒……已经无关紧要了吧?
“我还有些事务待理,失礼先走一步了。”话音未落,姬宫季昀转身就走。
“昀昀……”神谷吟风想伸手去拉,直觉告诉他,如果这放走了昀昀,他可能要过很久很久才能再见到他。
步履轻捷地走到门口,踏出门前,姬宫季昀微笑着转身,黑眸闪亮地在神谷吟风的脸上转了一圈,“祝你幸福!再见!”
“昀昀!”神谷吟风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阻止姬宫季昀的离去,他背对众人,所以,没有人看得到他脸上的表情如何,但……这一声“昀昀”中的紧张惶急,却是清清楚楚。
“吟风,坐下!”姬宫炽沉声开言,不高不低的声音中有着不容违抗的命令,“今天是你的订婚礼。”
订婚礼?神谷吟风愕然回头,眼光扫过满脸疑惑的樱井太武,扫过正对他安抚地微笑着的季伯父,扫过一脸严肃看不出喜怒的姬宫伯父,扫过……面无表情的琉璃子……
对,这是自己的订婚礼,莫名其妙地在订婚礼上跑走,扔下自己的未婚妻,算什么呢?

“你火急火燎地把我叫回来就是为了看你喝酒?”抬头瞄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上午十点半,无奈地扬了扬眉毛,好吧,虽然多管闲事绝对是自己最讨厌的事之一,但……如果自己袖手旁观任眼前这个家伙醉死,那未免也太冷血。劈手夺过已经空了一半的酒瓶,“好吧,我看到了,阁下很有成为一代酒仙的潜力。”这家伙平时滴酒不沾,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
“我想出国。”盯着被强行夺走的酒瓶,姬宫季昀也不去抢,也不抗议,沉默了十秒钟,迸出这么一句话来。
出国?丰城光月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这张俊美中带着些许忧郁的脸,雪白的脸色上带着并不正常的红晕,那是因为太多的酒。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鬼啊?出国算什么大事?值得又是喝酒又是发呆地郑重昭告天下?
“那你就出国去啊,我也是刚刚从德国回来。”去德国参加一个医学研讨会,整整一个半月不在日本,昨天晚上才回到家,今天还没进校门就被昀昀硬拖了回来。所以……哎,等等,丰城光月霍然而惊,不会是在自己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内发生什么大事了吧?“昀昀,怎么会突然想到出国?”
“没什么,你知道,我已经拿到了圣三一的录取通知书,没事去英国看看也不错。”姬宫季昀的声音仿佛漫不经心,但丰城光月知道,自己不会看错那双漂亮的,星子般的眼睛里的寂寞凄凉。
到底出了什么事?严重到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姬宫季昀要远走英国?丰城光月皱眉,想不出短短一个半月能发生什么惊天动地而自己却至今一无所知的事。“那……吟风知道了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昀昀现在是和吟风住在一起不是吗?
“吟风?”姬宫季昀浑身一震,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竟瞬间脸色发白,“哦,他……他当然知道了。”
“出国是好事啊,那你干什么拼命喝酒?”丰城光月挑眉,喝得脸色顺手将酒瓶放到桌子底下去,然后伸手探了探姬宫季昀的额头,触手的灼烫让他吓了一跳,“你在发烧!昀昀!”
“怪不得我觉得很不舒服。”姬宫季昀微微地笑了,本来还以为那样揪心揪肺的痛楚仅仅来自于心理,现在才知道,原来心理决不会带来如此大的痛苦,至于身体……他才不担心,心里的痛没有地方可以涂药,但身体……什么样的病会治不好?
“废话!你的高烧足有三十九度!”丰城光月火大的吼了一声,不必拿体温计来光凭这烫手的温度也知道大概的体温有多少,这家伙居然发着这样的高烧还在喝酒,而且是喝烈酒?“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谁知道?”姬宫季昀轻轻地扯高嘴角,在接触到丰城光月冒火的眼时心虚地一笑,“或许,六年前吧?”
“胡扯!”丰城光月霍地站起身来,从最近的矮柜中找出医药箱来,准备先给这个完全不会照顾自己的家伙量一量体温再说,本来以为那脸上的不正常红晕是来自酒精,现在才知道,应该是发烧所致。
“光月,你越来越凶了!”真奇怪,晴川叔叔多么高贵冷漠,怎么他的儿子却这么凶?姬宫季昀胡思乱想着不着边际的事。
“你还在胡说八道什么!”凶?看到这样胡闹的病人有哪个医生还会有好心情?
“别叫了,我……要睡一会……”
“昀昀?昀昀?昀昀!”听得姬宫季昀声音不对,扔下刚刚打开还没来得及拿出体温计的医药箱,丰城光月飞奔过来,“你这个笨蛋!怎么……”丰城光月未出口的话化成了无声的叹息。
唉,你怎么就昏过去了?

注:写得好俗气哦……伤心……大过年的好日子却在写虐文……

《惘然缘》

第二十九章

喝一口热茶压下已经在嗓子眼里盘旋的新一轮剧烈咳嗽,姬宫季昀取过校医配给的药吞了下去,只觉得四肢百骸每一个关节无一不疼无一不酸,而头更是沉甸甸的,象是塞进了一百个正在打架的小人,而且每一个都在他的头里大打出手!
恩……英国的鬼天气对一个东方人实在太不适合!又阴又冷又潮湿(冷恐怕是因为发烧)!尤其是,对一个大病初愈离乡背井的东方人就更不适合了!顺手从桌子上抓来一本《产权经济理论》,姬宫季昀皱着眉头开始啃,一边啃,一边第一百零一地,为自己一时冲动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叹息不已。当时明明可以有不少选择的,但……谁叫自己为了听起来高贵有气质,结果,选择到这种气候恶劣的地方来呢?
“你的感冒医生怎么说?”门外,一个声音响起,虽然说是混着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有着说不出的冷淡和懒散。
“没说什么,就是叫我打针吃药。”这个瑞恩真是满有趣的,医生对感冒还能说什么?
“没说你什么时候能好?”
“医生又不是神仙。”姬宫季昀轻笑,再说,神仙都难救无命人,就算自己并不是想死,但,想要留着点病折磨折磨自己的身体好象确实自己潜意识里想要做的事,否则……怎么解释几乎从来不生病的自己居然一场感冒拖了两个半月,而且从国内拖到国外?
“是吗?你没有考虑过要住院治疗吗?”油锅里热油发出的吱吱响声,让门外的人的声音有点模糊。
“住院?”姬宫季昀失笑,“放心,瑞恩,你到现在还没被传染上,应该已经有免疫力了。”这个被大家称为“猫科动物”的瑞恩是有名的不爱管闲事,今天会这样关心自己的身体,估计是因为担心他自己的健康。
“我知道我有免疫力,我担心的是你会不会拖成大病!”端着刚刚出锅的蛋饼、煎培根、烤面包还有热气腾腾的一壶咖啡走进客厅,瑞恩冷冷淡淡的说着,对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室友兼学弟,他实在很难保持一贯的冷眼旁观,他实在太不会照顾自己了,“来吃早餐吧,你就算不想活了也要把你的仇人一起拖到地狱里去才够本,这样一个人病恹恹的算什么?”这样连着一个月发烧频频,咳嗽严重时咳到象要把心肺一起呕出来,长此以往,小病不酿成大病才怪!
“瑞恩?”姬宫季昀忽然两眼发亮,直盯着瑞恩,看得瑞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怎么?”一边回身从冰箱里找出黄油和奶酪,他一边问。
“我很可爱是不是?”姬宫季昀甜甜地笑着,声音象在蜂蜜里浸过一样,甜得让瑞恩背上起鸡皮疙瘩。
“你说什么?”转过身来,瑞恩淡淡地瞥了还在甜笑的姬宫季昀一眼,“你不会是病糊涂了吧?”脸色那么难看还要硬撑什么?声音听起来是很甜,不过,脸色苍白得让那个甜笑看起来简直楚楚可怜,看来,如果今天明天吃了药还不好转,就该找上凯文把他架进医院好好检查检查了,“快来吃早餐,今天我会帮你找人代你点名,你好好在家里休息休息。还有,别再看书了!”
“你好噜苏,”乖乖地放下书坐到餐桌旁,姬宫季昀小声嘟哝着抱怨。
“你以为我喜欢?”帮他把咖啡杯里倒满热牛奶,瑞恩淡淡地回了一句,“快点吃,吃完去睡!长得这么占空间,却一天到晚生病!真没用!”
“You break my heart”夸张地在胸前合起双手,做歌剧里茶女状,姬宫季昀一脸“我很受伤”。
“还胡闹!”瑞恩皱皱眉头,忍住笑意,哎,在这个什么都做得出的小子面前,他的冷淡永远保持不了三分钟。
“说真的,瑞恩,你以前是不是做厨师的?“大口咬了一口培根肉,姬宫季昀眉开眼笑的夸奖。
瑞恩地望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把他面前的那一盘拿到自己面前,“胃口不好就不要吃了,我帮你煮一点稀饭,这里是英国,一切都只好将就了。”他以为他会没看见他咬下培根的那一瞬间的反胃表情?虽然他确实掩饰得极快极好。“朱利斯,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演员吗?”
“……”没有得到回答。
“不想说?”瑞恩淡淡地一笑,“那就算了,只当我没问。”其实,他也知道朱利斯不可能是什么演员,虽然这小子平时相当的胡闹,但无论是那张好看到过分的脸,还是那种不说话正经时自然而然流露的尊贵优雅,当然,还有那份卓绝出色的才华魄力,在在说明,这小子,绝对不简单!
“不是不想说,而是……”姬宫季昀微微一笑,原来的嬉皮笑脸已经消失,这一,笑容里赫然带着几分苦涩,“我想,在某种意义上,你说对了。”从小,就聪明得会为自己的情绪带上完美的面具,结果,最后,却再也不能让人相信自己的真心,面具已经变成真实,而真实……却成了面具。或者,面具还是面具,但真心也是面具。
……
“你好好休息,我上课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宽解他瞬间的悲伤,瑞恩轻轻地拍了拍姬宫季昀的肩膀,他其实隐约知道,这个小子也许……不,其实不是也许,是多半……他是逃到剑桥来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好宽解的,哪个人不是在追逐和逃避的途中?不是在追逐,就是在逃避,如果两者都不是,那就是在等待追逐和逃避的开始……

反手关上门,瑞恩打算下楼出门走一条街去乘公车,迎面扑来的风,有一点点冷,而时间已经不早,这个时间,附近的上班族早已出门,公寓的门口照例该是冷冷清清的,所以,当瑞恩下了楼,一眼望见门前徘徊着的男子时,他着实吃了一惊。
“请问,您认不认识一位名叫朱利斯的先生?”那男子拦住了他,言行之间非常客气。
“您是――”瑞恩停下脚步,客气但又谨慎地回应。
“我是朱利斯的朋友,他在日本的朋友。”那男子解释着。
“哦,他在……”瑞恩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来人一番,这个外表相当普通的男子有着令人信任的温和气质,看起来不象坏人,再说,他知道朱利斯那小子来自日本,“……这样吧,我带你上去……”
“谢谢!”

注:我在写什么?简直乱七八糟!汗……

《惘然缘》

第三十章

“这边走,”瑞恩招呼着,一边招呼,一边继续上下打量着上门的客人。
“恩,谢谢你,您是……萧睿先生……朱利斯的室友是吗?”男子试探着问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瑞恩一怔,忍不住地看了来人一眼,居然能知道自己从未在英国使用过的本名?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或者,应该说,能让这个人探查自己的来历的朱利斯,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可以肯定,来人所关心的绝对不会是自己。
“尊驾真是消息灵通。”瑞恩轻轻一笑,“连我并未在英国使用的名字,都能一口报出。”
男子也微笑了,笑容温和而诚恳,还带着些微歉意,“哦,请别介意,我并无意触犯您的隐私。”
“请进来吧。”瑞恩并不很介意地挑了挑眉,掏出钥匙开了门,示意对方可以进屋了,性属猫科动物的他,才不会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浪费情绪。“这几天,朱利斯都不太舒服,现在他可能正在睡觉。你要不要先坐一下?”
“他不舒服?”男子的脸色一变,仿佛是吃了一惊,“他怎么不舒服了?”
“您不是来探望他的吗?”瑞恩比他还要吃惊,因为朱利斯的病拖了近一个月都没有痊愈,而且最近几天更有逐渐恶化之势,所以,他偷偷地用朱利斯记事本上的家庭联络EMAIL地址发了一封信,对他的家人说明朱利斯的情况,希望能得到他的家人的帮助,他是不知道朱利斯到底是在逃避什么,但他知道,这样的憔悴会导致严重的后果。他以为今天的来客是朱利斯的家人,是因为知道朱利斯的病情才来的,怎么?难道不是吗?
“……”男子沉默了,半晌,他开口,“不,我不知道他在生病,我已经,有很久没有与他见面了。”
“那……”瑞恩暗暗拧了眉头,既然对方不是朱利斯的家人,那自己势必不能轻率离去,留一个陌生人在家和朱利斯独,唉,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算了,今天横竖是不能去上课的了,毕竟,比起上课,室友的安全更为重要。“请您在客厅坐一下好了,我进去看看朱利斯是不是醒着。
男子却没有坐下,“我和你一起进去吧。”他有礼地开口,温和的声音里却有着清晰可辨的急切。
瑞恩犹豫了两秒钟,眼光与来人的视线一触,然后……他点了点头,说不出为什么,他只是被这双眼睛里的某种情感打动了,“好,请跟我来。”

朱利斯果然正沉沉睡着,俊美无畴的脸褪下了清醒时的完美微笑面具,此刻,瑞恩只看到一个在睡梦中都蹙着眉头的忧郁的少年,他淡淡地扬起嘴角,回过头来对身边的人笑了一笑,“ 再完美,他毕竟还是个有烦恼的孩子。”
“孩子?”男子怔怔地,下意识地反问,他的眼,正一瞬不瞬地凝在朱利斯的脸上。
“他不是才二十岁吗?”虽然仅仅比自己低两届,但,他知道,朱利斯今年其实不过二十岁,连二十一岁的生日都还没过。“按照二十一岁才算成人的法律规定,他当然只是个孩子。”所以,在睡梦里,他才会流露出些许孩子的忧郁和稚气。
“不,他不是孩子了。”男子摇头,喃喃道,“我怀疑,他有没有做过孩子。”那蹙紧的眉头,那令人心疼的忧郁,那使人忍不住要抚慰的稚气,或许,都不是真的,姬宫炽和季洛辰的儿子,太过完美,太过聪明,所以……永远可以轻易地用各种各样的面具迷惑所有的人。
瑞恩转过头,今天的第二,地看了他一眼,这一,他平和锐利的眼神,直直地看进对方的眼底,然后,他摇了摇头,有几分了然,有几分同情,又有几分不平,“不要忘记,他并不知道你要来。”是什么东西蒙住了这个人的眼睛?让他竟看不出眼前这张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忧伤和寂寞。
男子一楞,似乎再也没想到瑞恩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见对方不说话,瑞恩淡淡一笑,示意对方和自己一起退出去,轻轻掩上房门,他才开口,“这一,你是专程来看他的么?”
男子犹豫了一下,“哦,不……我是……”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瑞恩就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我知道了,既然您不是专程拜访,那……现在朱利斯他睡着,也不可能再起来招呼您,我看……要不您改天再来?”
“我的飞机是今天晚上的。”男子踌躇着。
“那……要不这样,您把您的姓名联系方法留下,等朱利斯醒来请他和你联系?”瑞恩客气地说,在心里笑自己,居然煞有其事地为那小子当起秘书来了,少刻千万别忘向那小子要薪水。
“这……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瑞恩疑惑地挑眉。
“不用和我联系了。”男子看起来非常的局促不安。
“不用和您联系?”瑞恩重复,“那总要请您留下名字,好让朱利斯知道谁来过了吧?”
“我……我叫神谷吟风,如果他问起,请您转告他,有个叫神谷吟风的人来看过他就可以了。”
神谷吟风?瑞恩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一定会为您转告。”朱利斯偶尔会在发着烧的梦中喃喃着的,就是这个名字吗?好象不是,又好象……是的。
“如此我就告辞了。”男子起身欲走。
“慢走!”瑞恩也站起身来,进退间不曾忽略对方的眼光投向自己身后掩上的房门时,最后那一个回眸里的隐隐挂念。
“慢走啊!”站在门口,望着逐渐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瑞恩无声地叹了口气,如果……如果自己告诉他,朱利斯在梦里都会提到他的名字,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口气,喃喃着他的名字,他会不会……还是以为那是个精心设置的骗局?

注:听说爱情回来过……那是什么感觉?
当别人告诉我们,自己最心爱的人已经与自己擦身而过,那是什么感觉?

《惘然缘》

第三十一章

“瑞恩?你在家?”
“恩,是朱利斯吗?你进来吧。”
被敲门声惊动,瑞恩从书桌上抬起头来,一打眼瞅见显然是刚刚睡醒走进书房的姬宫季昀,不禁心里暗暗喝一声彩,好一个目朗神清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睡醒了?”看看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下午三点,今天他总算是好好的休息了一会儿。
“恩,今天你没去上课?”姬宫季昀皱皱眉头,刚才在外面时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呢,原来他是真的没去上课?“你早上不是说要去学校的吗?”
“后来有客人来,我就没去上课。”
“客人?今天有客人来?”姬宫季昀扬扬眉毛,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客人能让向来懒得和人多罗嗦的瑞恩放弃上课招待?
“今天上午……”瑞恩搁下笔,声音平和,“有一个叫神谷吟风的人来看过你。”平静地望着姬宫季昀的眼睛,完全不意外地捕捉到那双星子般的眼眸瞬间掀起的狂涛,然后,平静地加了一句,“他是路过这儿,顺道来看看你的,所以没等你醒过来就告辞了。”
“那……那你……那为什么不……”握紧了拳头,姬宫季昀努力地克制着心底里骤然升起的狂喜和希望,克制是如此困难,以致于他的声音开始剧烈的颤抖。
“为什么不把你喊醒?”瑞恩了解地问。
“是,你为什么不喊醒我?”照道理,瑞恩是如此怕麻烦的人,理应把他喊醒,把他的客人丢给他去应付才对。
瑞恩淡淡地笑了起来,笑容里有着怜惜,有着了解,“那个人,连等你半天都不愿意,值得为他叫醒你吗?”
“可是……”姬宫季昀的脸色发白,“他可能是真的有事。”
“是啊,他可能是真的有事,但有一点也是真的,就是你没有他的事重要。”瑞恩温和地说,话语却锐利如刀。
“可是……”
“不要试图给他找理由,他不留下,就是他不愿意留下来,除了死亡,其他都不能成为借口。”瑞恩还是很平静,平静地看着那双星子般的眼睛由刚才的璨亮渐渐黯淡,是的,他知道,自己很残忍,但……总要有人对这个看似完美成熟实则天真得可以的孩子残忍一点,诚实一点,否则,他永远都走不出自己给自己设的心之迷宫。
“他是我哥哥……”姬宫季昀喃喃地说,“也许……也许是我父亲……”
哥哥?瑞恩微微一楞,哥哥?
“他是你哥哥?那他可没说。不过,不可能是你父亲叫他来的,他从头到尾没提到过伯父。”朱利斯爱上的是自己的哥哥?可是,那个人和他可没有半点相似之啊。
“可是……”
“别再可是了,”瑞恩站起身来,看进那双黯然的星眸,“他知不知道,你喜欢他?你爱他?”
星眸里火迸射!
姬宫季昀的脸色由苍白瞬间变得血红,连脖子都红了,而一双本来就光华璀璨的大眼,此刻更是亮得可怕,几乎亮如两支熊熊燃烧的火炬。瑞恩被吓着了,“朱利斯?你还好吧?”
“你刚才说什么?”姬宫季昀直直地瞪着瑞恩的眼睛,“你说……我……我爱……他?”
瑞恩眨眨眼睛,“是啊,我说了,你干吗说那个‘爱’字说得咬牙切齿?”
“你说……你说我爱神谷吟风?我的哥哥?”姬宫季昀浑身发抖,脸色乍红乍白。
“对啊,难道你不爱他?你不爱他你怎么会逃到剑桥来?”瑞恩笑了一笑,“不要告诉我,你是那种打死不承认同性间也存在爱情的人。”
“我怎么会爱上神谷吟风?那个平凡到让人记都记不住的男人?”姬宫季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坚决,不知道是想说服瑞恩,还是想说服自己。
“好吧,你不爱就不爱。”瑞恩叹了口气,好累,自己是闲着没事干了是不是,要管这种最麻烦的感情纠葛?“既然你不爱,那事情就更简单了,你去把药吃了,再去休息两个小时就可以出来吃晚饭了。”
“你……”
“我什么?”瑞恩笑笑地看着姬宫季昀,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说……我爱他?”姬宫季昀犹豫地小声问。
“我可什么都没说。”瑞恩轻笑,“你爱不爱他,该问你自己的心。”天!他没弄错吧,这个可以称得上天才的家伙,这个象狮子又象狐狸的家伙,居然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自己的感情?那他之前这一个多月的病又是怎么回事?
“……”
“好了,你坐这儿好好想想吧,如果你到现在还没让人家知道你是爱他,我建议你最好乘事情还可以挽回的时候告诉人家。”这种感情问题,早点解决比较没有后遗症。说实在的,如果是他,爱上朱利斯这样的孩子恐怕也不敢说出来,想到这,瑞恩忍不住为上午的来客争取机会。

爱?姬宫季昀怔怔地坐下……
爱?他爱……他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爱上人?(希音:逻辑好象是有点问题,汗……)
爱?他爱的是……神谷吟风?他明明只喜欢赖着他,怎么会是爱呢?
爱?爱?爱?

突然!姬宫季昀跳了起来……
“瑞――恩――”他冲到书房外,对着厨房大叫。
“什么事?”正在厨房里淘米的瑞恩被他吓了一跳。
“爱是什么?”
瑞恩手一滑,险些没把米锅打翻,什么是爱?这个象剑桥三一学院学生问的问题吗?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我又不是要听牧师布道!”咕哝了一句,姬宫季昀拧着眉头抱怨。
“废话!回去问你爸妈什么叫爱啦!我又没有恋爱对象!”
那是因为你实在太懒了。姬宫季昀心说,不过,回去问爸爸和爹地倒不失为好方法,听说……当年他们可是相当轰动的一对哦……
“好!我马上就去定机票,帮我请假!”
“请多久?”这小子,怎么说风就是雨?
“我再和你联系!”
“别真去问你爸妈,你该去问那个人!”
“我知道……”
回日本去!不是为了去问什么!他要做的……是要确认自己的感情!

注:明天是情人节,所以……不能让两个人开窍,至少也要让一个人开窍吧?
《惘然缘》

第三十二章

风雷资讯电脑集团总裁办公室
“进来!”浅井贺皱着眉头,从一大堆压得死人的文件报表中挣扎着抬起头来,对着门口叫道,心里有点纳闷,什么人那么嚣张,在他晕头转向的时候这样乒乒乓乓地用力砸门?
“贺?怎么是你在这儿?”
就这一句话,楞是让重新埋进文件堆的浅井贺霍地跳将起来,对着闯进办公室圣地的不速之客失控地大吼出声,“昀昀?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没办法啊,我爸爸和爹地呢?我找不到他们,只好先到这儿来看看了。”长身玉立笑吟吟站在门口的,正是此刻本来该在英国剑桥读书的姬宫季昀,他的脸色虽然还有点苍白,但唇角含笑,眼眸闪亮,看起来很是神气。
“你怎么会突然回来?”浅井贺定了定神,提醒自己万万不能过分慌乱失措,要知道,此刻自己面对的可是一只狐狸和狮子的混合体,稍有不慎让对方看出破绽可不是玩的。
“没什么,想起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办就回来了。”姬宫季昀东张西望,刚才进来的一路上就没看到本来该呆在总裁办公室附近的风弥羽,“风弥羽呢?她今天休假?”
“恩……对,对,她今天休假。”暗暗吁了一口气,浅井贺庆幸自己可以顺水推舟解决一个难题。
“噢,”姬宫季昀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风弥羽那女人从以前就一直念叨着要休假要休假,这会儿真的去休假了也很正常,“那你知道我爸爸和爹地在哪儿吗?我忘了带家里的钥匙,进不了家门了。我刚才打电话到姬宫集团总部去问过,爸爸不在,爹地不在也就罢了,居然连合信阿姨都不在,接电话的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秘书,我看问她问不出什么来,就干脆先到这儿来看看。”
“这个……我这一个多月都在接你留下来的工作,实在不太清楚总部的动向。”浅井贺赔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些,再诚恳些。紧张地望着姬宫季昀,天知道这么说能不能让他相信。
姬宫季昀相信,他刚才就已经看见了,可怜的浅井贺几乎是埋在文件山里,说实在的,对自己不打一声招呼就逃出国,让本来主攻技术的浅井贺半路出家来接自己的担子,他本来就有点内疚,“那……你觉得谁可能会知道我爸爸他们的去向?”本来呢,其实该顺便问一问吟风的近况的,不过,浅井贺被工作压到连总部的动向都一无所知了,吟风的事,估计问也是白问。
“这个……”浅井贺在松一口大气的同时开始为难,该把这个难题踢给谁呢?一个个名字迅速在心里流过,不管了,一天到晚指挥人家演戏的人应该是个演戏高手才对,“……我想,北川曦可能会知道吧?最近,星云的那一部耗资过亿的大片是传媒的焦点,季伯父好象也比较关心。”
“北川曦?”姬宫季昀挑了挑眉毛,到底是自己的多心的错觉,还是浅井贺真的是在心虚?“你叫我去找一个此刻可能正在穷乡僻壤不毛之地拍片的导演?你觉得我爸爸和爹地会向北川曦通报行程?”
浅井贺心一紧,糟糕!自己还是说错话了,“这个……那……西门斌也许也会知道一些情况?对不起,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只是猜测。”
“为什么这么紧张?”姬宫季昀突然开口,璨亮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浅井贺的眼,“我爸爸和爹地去了哪里?你想隐瞒什么?”他从来没想过爸爸和爹地会出什么事,但是,现在看到浅井贺的紧张,他突然不确定了起来。
“这……”浅井贺紧张到语不成声。
“这什么?”姬宫季昀在心里迅速回想今天到日本后遇到的种种,“不对!是不是我爸爸和爹地就在姬宫集团总部?合信静子其实也在,他们为了躲我才叫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秘书挡驾是不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一齐瞒着我?”
姬宫伯父,季伯父,合信阿姨啊……浅井贺在心里大叫,我已经尽力了,但没办法,昀昀实在是太聪明太敏锐,我不是他的对手啊……所以,所以,所以……所以我就只好壮烈……投降了……
“这个……神谷吟风和樱井琉璃子将于今天晚上正式举行订婚仪式,所以……”浅井贺以视死如归的精神一口气说完,看到姬宫季昀骤然发白的脸色时再加了一句,“是季伯父说要对你封锁消息的。”真的真的真的是那个可怕的季伯父说的啊,连自己的父母伯父伯母们都不敢对季伯父说一个“不”字,他们这些小一辈的人好象别无选择吧?这件事真的和他无关啊。
“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不是你要瞒我。”姬宫炽白着脸开口,他不想和浅井贺为难,知道他也是迫于压力不得已,“那风弥羽呢?她真的去度假了?”
“她离职了去法国了!说是要放自己长假。”浅井贺说出实情,“她一听到神谷吟风要和樱井琉璃子正式订婚的消息就打了离职报告,说要好好休息休息,去了法国。”
他就知道,风弥羽那女人虽然爱欺负他,但……在姬宫家的所有家臣中,她也是最关心爱护他,最为他打抱不平的那一个,“我爸爸和爹地都同意她离职?”
“姬宫伯父没有表态,季伯父叹了一口气,给羽批了个可以随时回来销假的三年长假。我当时在场。”说实在的,如果问谁对今天晚上的订婚仪式最不满,那他也算一个,风雷咨讯因为这订婚跑了一个总裁加一个总裁特别助理,结果,千斤担子丢到他一个人身上,把他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到什么地方去喊冤?
“好……你知道,我爸爸和爹地现在可能在哪儿?”姬宫季昀垂下眼帘,呼吸几口,再抬起眼睛时,那双眼睛里的凛凛光芒把浅井贺惊得心里“突”得一跳。
“这个……他们可能还在总部?”被那样一双眼睛一逼,浅井贺下意识地脱口说出最可能的答案。
“好!”姬宫季昀抿一抿嘴角,本来就稍嫌苍白的俊美脸庞此刻白得象纸一般,当真是面如寒霜,“好!我这就去总部!”

注:啊……故事总算要进入高潮部分了……
啊……连希音这个作者都是期待已久啊……

《惘然缘》

第三十三章

姬宫集团总部董事长办公室
“哎呀,昀昀,你怎么直往里面闯?”姬宫集团第一秘书合信静子难得如此失措紧张。
“我来找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失职父母!”姬宫季昀的声音不高,不过,森森寒意连聋子都听得出来。
声色不动的看一眼满脸寒霜闯进门的儿子,姬宫炽淡淡地开口,“吟风的订婚礼定于今天晚上7:开始,在华云丽景王子饭店秋水厅,昀昀,我想,你现在最好应该回剑桥,如果你不能保证你的行为合礼的话。”
姬宫季昀眼光扫过自己的双亲,俊美的容貌上封着一层薄冰,“为什么要瞒着我?”
“不过,并没能瞒过你,不是吗?”迎视儿子的眼,姬宫炽的表情平静。
“瞒我干什么?怕我闹出新闻?”
“也可以这么说,”季洛辰静静地接口,看到独生儿子如此失态,他不是不心疼,但,怎么能告诉昀昀,他们为他所做过的努力得到的答案?“昀昀!有些事强求不得,你要明白。”强求得到的可能是更更彻底的伤害。
姬宫季昀楞了一楞,一双星眸里火光烁烁,“不强求一,怎么知道强求不得?努力都不曾努力就要放弃?那不是我的风格!”他冷笑,眉间冷冷泛起的,是属于姬宫家族少主的冷酷和霸气,“我要马上见到他!如果你们不想今晚的订婚仪式闹出点事来的话。”
季洛辰微微叹息,投降地看向姬宫炽,“算了,他说得出做得到,你还是把吟风的地址给他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平素机变百出玲珑剔透决不喜欢与人硬碰硬的儿子,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有多强硬固执,那种宁折不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脾气,虽说让自己气到牙痒,但也是他和炽所共有的特质,怪不得儿子啊……
“给你!”姬宫炽皱了皱眉头,提起笔来在便条纸上“刷刷”写了几行字,“去把话说清楚!不许过分!”
“我知道!”伸手取过地址,姬宫季昀丢下三个字,转身就冲出了办公室!
姬宫炽与季洛辰对望了一眼,彼此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刻的无奈和担忧。

“是你?你来干什么?”打开门,神谷吟风并不掩饰自己的错愕。
“当然是我,你说我来干什么?”淡淡瞥他一眼,姬宫季昀老实不客气地推门进屋,完全不打算和对方客套。
“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来是要干什么?”跟在他身后关上门,神谷吟风承认,自己完全无法从那张无表情的俊脸上看出什么信息来,反正从小到大一向如此,所以,他并不觉得特别奇怪。
“你居然不知道我来是要干什么?”姬宫季昀转过身来,一双星子般的黑眼睛正正地对上神谷吟风的眼,眼瞳瞬间流转的种种情绪象海瞬间卷起的潮汐,汹涌而来……
神谷吟风只觉得胸口一窒,本来平静的心“砰砰砰砰”地在胸腔里沉沉撞击出让他瞬间晕眩的声响。
“很抱歉,我真是不知道。”虽然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又实在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应该在剑桥在英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应该已经与自己彻底断交的他为什么会来找自己?应该在好好养病的人为什么不在病床上而在自己面前?虽然这双眼睛亮得象两颗星星般慑人,但……他不会忽略眼前这张俊美的脸上的隐隐憔悴。
“我来追求你。”姬宫季昀淡淡开口,一派理所当然。
这一,神谷吟风是彻底楞住了,怔怔地盯着姬宫季昀的眼睛,他不会怀疑那是自己的幻觉,因为,即使是在最美丽的梦境里,都不会有这样一对星星的闪烁。所以,他想,昀昀是真的说出了那两个字,用一种非常非常认真非常非常肯定的方式。
这一切都是真的,绝不是幻觉。虽然……他情愿那是幻觉。
“追求?你追求我?”神谷吟风无意识地重复,整个人还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难以回复。
“对,因为我爱你。”姬宫季昀始终神定气闲,他不是不紧张,而是,在来之前,已经义无返顾,他爱的就是眼前这个平凡无奇的男子,那又怎样?爱都爱了那么多年,难道连说出自己的爱都要感到羞愧和难堪?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子里炸开了!他几乎可以看到烟火在他的脑海中燃放出的七色缤纷,他几乎可以听到华美的音乐在他的耳边不断回荡,连绵不断,周而复始。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爱?那两颗星星在说出这个字的那一刹那闪烁着异样的璀璨,神谷吟风的身体微微晃了一晃,不用其他证据了,就凭那一刹那的璀璨,已足以证明昀昀……是在说真的。
爱?他和昀昀要怎么理这个字?
“昀昀……我要订婚了,我要正式和琉璃子订婚了。”他听到自己无力的声音,无力而不情不愿的声音。是,他是不情不愿的,因为他知道,当那句“因为我爱你”化作全世界最动人的音乐回绕在他的耳边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刻地记得孩提时的往事,他为什么那样地讨厌着昀昀却又抵挡不了他的软语哀求,他又是为什么,在同居的那一段日子里,那样过激地时刻防备着昀昀。是的,感情早就萌芽……但,却是错误!
“我知道你要订婚了,我也知道你要和谁订婚。”姬宫季昀仍然镇定逾恒,声音冷静而稳定清晰,那是当然的,因为一路上,他已经反复考虑过他要怎么争取,所有的话都已打好腹稿,“所以,我赶在仪式之前冲过来。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也许你还是在为了我过去的幼稚错误生气,但是……我不会拱手把我爱的人送给另一个人,你至少必须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昀昀……你是我的弟弟啊……”而且,你是姬宫集团的继承人,是姬宫家族未来的族长,是姬宫炽和季洛辰的儿子,是站在千万人的目光前的人,是要担负起重大责任的人。说的出的也许可以被对方接受的理由只有这样一句,神谷吟风喃喃,痛苦地将其他所有本应大声说出的话吞了回去。
“我不在乎!”姬宫季昀微微提高了声音,神谷吟风脸上毫不掩饰的痛苦也让他的心扭绞着疼痛。
是的,他也可以不在乎的。
他可以不在乎彼此的性别,可以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可以不在乎不在乎他们的名义关系,不在乎被世人在背后指指戳戳说一声“乱伦”,甚至,为了让昀昀露出灿烂的笑脸,他可以与琉璃子解除婚约,可以违背自己的道德和承诺,可以付出所有弥补自己造成的伤害。是的,他可以!
但他怎么能不在乎昀昀,昀昀是那样出色那样高贵那样完美的少年,他拥有着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条件,他应该在剑桥继续他的学业,他应该在学成后继承姬宫集团做出一番事业,他应该站在世人面前接受最高的尊敬,他应该……他应该娶一个美丽聪慧优雅高贵的公主,虽然……神谷吟风苦涩地望着姬宫季昀身后那一片白得刺目的墙壁,虽然他不知道,怎样的公主才能配得上他的昀昀。可是,只有一件事确定无疑,那就是,自己,平凡的自己,没有任何过人之的自己,是万万配不上的!
未来一定会搏击云天的雄鹰需要的是一双矫健的翅膀,而不是,他这样一个无用的累赘!
“可是我在乎!”是,就让他认为自己在乎的是身份,昀昀还太年轻,他可能只不过只是一时的冲动和迷恋,他不能放纵他的感情,为了,不让自己心爱的人日后后悔。
“……”姬宫季昀望着神谷吟风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并不很漂亮,却清澄透明的眼睛,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毫无立场,来的时候想好的所有说辞,在这样五个字面前变得苍白而无力。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一时间,仿佛同时有千百句话同时涌到了唇边,可是……没有一句,真正有说服力。
“可是我爱你啊……从十二岁开始……只爱你……”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大声地吼出来的,结果,在开口时溢出喉头的哽咽声却让语句变得支离破碎……他拼命地吞咽着,企图吞下喉头堵着的硬块,不能哭出来啊,哭出来的话……自己就真的变成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才会企图用哭泣来获得想要的东西。
“昀昀……”神谷吟风心痛地喊,他知道,他的昀昀要哭了,在众人眼前的那个完美的姬宫季昀,在自己面前,一直一直都只是个小孩子,一个爱哭爱笑爱撒娇的任性的小孩子。只不过,即使是小孩子,昀昀也是最骄傲的那一个,他从来没有这样,用这样带着哽咽的,委屈的声音说过话,他骄傲的昀昀怎么可以这样脆弱,这样示弱?
可是,他终究说不出那句他要听的话,他终究不能说出那句话,他舍不得,但他也只能让昀昀伤心了。因为,在未来,昀昀一定会明白,自己,不是他应该选择的伴侣,自己,不能给他任何支持和帮助。
“我……父亲和爹地……他们不是很好吗?”
……
他无言……是的,姬宫炽和季洛辰,是的,他们很好,很幸福。但……
“昀昀,我不是季伯父……很抱歉……”他不是季洛辰,季洛辰是姬宫炽旗鼓相当的对手,是姬宫炽同舟共济的伙伴,是茫茫众生中,唯一有资格有能力与姬宫炽比肩的战友,他们俩是如此般配,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不论男女,敢说自己比季洛辰更适合姬宫炽!所以,他们经历了二十多年的风雨,依然是最令人艳羡的伴侣。
但……他不是,他和昀昀差得太远……太远……在昀昀的未来奋斗里,他只能做个旁观者……一个旁观者不应该也没有资格占据昀昀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位置!
“昀昀……对不起!我真的不能……”
姬宫季昀定定地望着神谷吟风的眼睛,定定地……很久很久……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
“你尽管去订婚!只不过……”姬宫季昀一字一句地说着,淡淡地,坚决地,平静缓慢的话语象裹着丝绒的利剑,“我一定会去破坏你的订婚礼!我发誓!”
说完,他冲出了神谷吟风的家,去的,和来时一样突然,一样迅速!

《惘然缘》

第三十四章

晚6:,华云丽景王子饭店
虽然离仪式正式开始还有整整一个小时,但秋水厅内此刻已是人头攒动,上流社会的婚姻嫁娶,在绝大多数时间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只不过是社交的需要和利益的驱动,要是说还有更多的意义,那就是――可以为大家的茶余饭后多些谈资罢了。
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真意为表达祝福而来的呢?恐怕十成中不超过一成。微微叹息着,站在休息室门口,神谷吟风望着大厅里的,下意识地,要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寻找一个熟悉到令人心痛的身影。
没有,还是没有。
他再叹息,无声的,虽然,他的嘴角仍然勾着一抹微笑的弧度。
那个人,是会出现,还是不会出现?
他是应该期望他出现,还是该祈祷他不要出现?
如果那个人出现,如果他出现……自己,还能不能坚定地对他说出“不”?
“吟风?”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
神谷吟风一惊,回过头去,“琉璃子?”站在他身后,用带着些微担心的娇羞眼光看着他的,是盛装的美丽准新娘。
“没什么,我看你在出神,就……”樱井琉璃子抿了抿唇,本来满是幸福光彩的俏脸在看到神谷吟风有些恍惚的神情时黯了一下,但随即又扬起了唇角,按奈下心头的隐约不安,在这样的美好日子里,是不应该有任何阴影和不安存在的,她即将在众人面前,拥有她所期盼的幸福了啊。吟风的恍惚,应该只是在订婚前的情绪反应吧,不会……有其他更多的含义了。
“哦,我不要紧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一时有点走神。”神谷吟风微笑着,强迫自己把所有的心神放在自己未来的妻子身上,“你知道,难免会有点紧张。”
“我明白。”樱井琉璃子羞涩地微笑了,笑容里满是释然,“其实,如果不是……是我任性了。”
神谷吟风摇摇头,“我们还太年轻了,订婚确实比较适合,不要责怪自己。”如果,如果琉璃子知道,他在她提出因为要继续造而不结婚先订婚时,感觉到的不是遗憾而是松了一口气,她……会有什么反应?虽然,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对昀昀的真实感情……
昀昀……
那个几乎和自己纠缠了一辈子的人啊……
如果,确定自己也可以给他幸福的未来,会不会,真的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
如果,没有把握给他一个幸福的未来,是不是,应该欺骗了琉璃子,只为了让昀昀死心?
在自己和另一个女人的订婚典礼即将开始时,将所有的心思都绕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这样的情不自禁……是不是一种罪恶?
为什么?在凝视着琉璃子满是幸福光彩的眼睛时,他心里,反反复复呼唤的,只有两个简单的音节?
“昀昀,昀昀,昀昀……”
只能叫着他的名字,却不知道如何对他说更多的话,哪怕是在心里,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吟风?”琉璃子轻柔的声音再响起。
“恩,我们出去吧,仪式马上就开始了。”

站在休息室的门口,一个比较不起眼的地方,季洛辰环顾四周,清澈锐利的目光在每一个身影上掠过,带着三分感慨,三分担心。
昀昀还没有来。
季洛辰的目光已经搜寻了大厅里的每一个角落,他已经可以确定昀昀还没有到,回想起今天下午冲进办公室的身影,他不由自主地眉头打结,昀昀应该会来!既然吟风已经如预期地到达,而并未象自己私心所期望的那样取消婚礼……
不知道昀昀现在怎么样了。
季洛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想到独生爱子此刻的可能的感受和心情,他忽然对眼前的华堂盛宴有点厌倦,眼前的衣香鬓影,笑语欢声……都让他更担心昀昀此刻的状况,望着那个正在人群中周旋往来的准新郎,季洛辰禁不住叹息出声。吟风……真的拒绝了昀昀吗?还是?骄傲的昀昀,在最后的关头还是没坦白说出自己的心意?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现在所能够肯定的,只是昀昀,并没能得到他想要的。
“在想什么?”一只温暖的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了季洛辰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炽,”季洛辰回过头,完全不意外地看进一双邃如潭的黑眸,此刻,这双威严冷峻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片关切和温暖,奇异地,安抚了他焦虑的心,“没什么。”。
“在担心昀昀?”姬宫炽的手掌紧了一紧,黑眸扫视着整个大厅,英挺的剑眉微微一皱,“他还没有到?”
“没有。”季洛辰轻轻回答,“没有任何消息。”
“他会不会是放弃了?”姬宫炽推测一个可能的理由,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很小。
这绝对不是昀昀的事风格,骄傲任性的昀昀,固执决绝的昀昀,决不可能如此平静平淡地面对他人生最大一的失望。
“也许,他是在等待最佳的出场时机?”季洛辰犹豫地开口,如果要得到最佳效果,当然是挑仪式进行到紧要关头时出现最为恰当。他知道,自己也是自私到极点的人,当看到那一双璧人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出现,他居然希望,站在神谷吟风身边的,不是樱井琉璃子,而是……
“他不会笨到以为我们没有防到这一点吧?”牵着季洛辰走向大厅中央的新人,行走间,姬宫炽悄悄地提醒。
季洛辰无言,自己居然会忘了自己之前在宴会厅外安排的防范措施,担心,确实让人失常。
但是……直到整个仪式结束,却发现,昀昀的去向……已然……成谜。

因为,直到这个晚上结束,姬宫季昀都没有出现。
因为,此后整整一年,姬宫季昀没有在日本出现。
仿佛仅仅是在一夜之间,天之骄子姬宫季昀突然消失了。

他再出现,已是四年以后。
他再出现,已是沧海桑田。

注: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在典礼上多笔墨,还是没有让昀昀去大闹婚礼。也许,命运是真的太偏爱这个嚣张的,骄傲的,出色到眩目的少年?(是你太偏爱才对吧?)居然,在如此的关键时刻,阻止了他人生中唯一可能失去风度的一冲动的发生。
四年以后,经历过许多的,二十三岁的姬宫季昀会是怎样的男人?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该比他的双亲出色……在外表上;而内心,却……
因为,他和他的双亲一样……死心眼,
因为,那只骄傲的猫,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一只其他的猫……

《惘然缘》

第三十五章

“姬宫季昀学成归国,姬宫家族权力交替逐步进行!”
“姬宫炽与季洛辰均表示,将逐渐把公司运营交给独子管理。”
“姬宫家族人事变动,新一代陆续接掌重要职位。”
当各大报刊的财经产经新闻版的头条不约而同的出现了这样的文字,当姬宫季昀这个名字被政商两界的重要人物频频提起,当姬宫季昀在难得参加一上流社会社交性宴会上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仿佛仅仅是一夜之间,姬宫季昀就象一颗沉寂很久的星星重新在天河中放射出耀眼的光彩,令无数的人惊羡、仰慕、议论、追随。
虽然,他本人,似乎对这一切全不在意。
事实上,四年后的昀昀,是完完全全的改变了。

垂手站在姬宫集团执行总裁办公室里,等待着执行总裁姬宫季昀给予指示的风弥羽在心里暗暗叹息,说真的,一个月前,看到此刻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人的第一眼,她是震惊……不,说震惊还太轻描淡写了,看到走出侯机楼走向自己的挺拔男子的第一眼,她甚至感到惊骇!
那是……昀昀吗?
还是,是自己的眼睛产生的幻觉?
那个优雅潇洒如童话里的王子,浑身上下永远闪烁着阳光的金色光芒,俊美无畴的容颜即使不笑也总带着春风的昀昀哪儿去了?那个虽然霸道嚣张,虽然任性刁蛮,虽然骗死人不偿命也气死人不偿命却依然拥有天真赤子心的昀昀哪儿去了?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自己的,真的是她所熟悉的昀昀?
没错,那个人……拥有记忆中昀昀的轮廓……那综合了姬宫伯父与季伯父优点的俊美轮廓……那轮廓,甚至比四年前更魅惑人心,那是一张俊美到罪恶的脸……但,这张脸上的表情;但,这张脸上的眼睛,尤其是那双眼睛,那双记忆中璀璨如星的眼睛……是岁月吗?还是别的一些什么,将那两颗星星,变成了两泓幽的潭,两泓没有一丝波纹的潭,潭心里,偶尔闪烁的,是冷冷的光。
“风弥羽?你好,我是姬宫季昀。”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很好听的声音,如中提琴的奏鸣,但……如此冷静,如此冷淡,如此……冷酷……
昀昀怎么可能是冷酷的?
但……眼前的人,仅仅是站在那儿,方圆三尺内就是一片冷肃……即使这里是人来人往的机场……
“姬宫……季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犹豫和别扭,来机场以前,她想象着见到昀昀时要如何的拥抱他,要亲亲热热的叫他“昀昀”,要好好地骂他一顿,因为他居然整整四年不和她联系。但……此刻,她却只能叫他“姬宫季昀”,因为……站在眼前的,不是所有人想念着牵挂着的“昀昀”,而是……一个叫“姬宫季昀”的陌生人……
“风弥小姐……”低沉的声音响起。
“恩……是。”风弥羽蓦然回过神来,微微有些失措地答应着,“总裁?”
“拿去吧,我已经批好了。”淡淡地望了风弥羽一眼,姬宫季昀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一角,也不再说什么,自顾自地拿起另一份文件。
“哦,那我出去了。”风弥羽拿好文件,转过身去正准备退出,手刚刚碰到门把手,却听见那个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风弥小姐,现在是上班时间,我的脸不是你工作的内容。”
风弥羽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响……有三秒钟脑海里一片空白,想得起来的,只有一句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煦风综合医院附属餐厅
丰城光月急匆匆走进餐厅,走向靠窗的桌子,“风弥?这么急着找我,有事?”他刚刚动完一个手术,连大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就被风弥羽连着三个电话十万火急地找出来,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让向来以精明干练遇事沉着著称的风弥羽急成这样?
“在这四年里,只有你……是知道昀昀的,是不是?”寒着一张脸,风弥羽不客气地瞪着丰城光月,单刀直入主题。
“什么?”丰城光月一楞,有点反应不过来地望着风弥羽,“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已经查过了,只有你……在这四年里和昀昀有联系!”四年里,在欧洲辗转访求名师学医的丰城光月,曾多前往英国并逗留,以前,大家还曾经猜测他是不是在英国交了女朋友,现在回想起来,他该是去看昀昀的才对。
“什么?”丰城光月瞪大眼睛,满脸不知所以的迷惑,“我是见过昀昀啊,那又怎么了?我到英国去就顺便看看他,有什么不对吗?”
“昀昀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是怎么回事?”扬手为自己要了一杯咖啡,丰城光月似乎完全不能理解风弥羽的问题,“昀昀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风弥羽同样瞪大眼睛,情绪激动,“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的性格……他已经完全不是四年前的那个昀昀了,完全不是!他……”
“他什么?”丰城光月皱眉,将侍者刚刚端来的咖啡推到风弥羽面前,又扬手为自己叫了一杯,“你别激动,慢慢说,我上在宴会上看到他,他看上去很好,很受欢迎啊,听说他把姬宫集团的事情也理得井井有条,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而且问题很大!”风弥羽平了平气,继续说道,“他完全变了,变得根本就不象昀昀了,我告诉你,我现在如果闭上眼睛,如果不看他的脸,我根本不能从他的言行举止间知道他是谁?他根本就不是昀昀,他更象一个陌生人!”
“你怀疑这个姬宫季昀是别人假扮的?”丰城光月挑眉,“没可能吧?”
“不是!”风弥羽有点火大,光月一向敏锐过人,怎么今天这么不开窍?“我的意思是,我怀疑昀昀在这四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一个人的性情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变化!”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发生点变化是很正常的,”丰城光月不以为然地开口,“再说,昀昀走的时候才十九岁,还是个少年,现在完全是个成熟的男人了,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模一样?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你在这四年里,就没发现他发生什么事?”盯着丰城光月平静淡然的脸,风弥羽追问。
“没有,”丰城光月肯定地回答,“我每去都待不了多久,不过,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啊,我觉得昀昀很好,你确定你不是想太多了?”
“……你没有骗我?你不会是……”风弥羽盯着丰城光月的眼睛,虽然丰城光月的每一句话都很合理,他的表情神态也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有点怪异……是她的错觉吗?也许,但……无论如何,说姬宫季昀没有任何问题……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可能。
“唉……我骗你干什么?有什么好吗?”丰城光月受不了地叹一口气,“这样吧……我看你要是还不放心,干脆就直接去问姬宫伯父或者是季伯父,他们总该知道自己的儿子吧?”
“说得也是。”风弥羽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那好……我马上去问他们,先走了。”
“好,我下午还有手术,就不陪你去了。”丰城光月正待起身,却被风弥羽按回了座位上。
“你吃你的饭吧,我走了,对不起,打扰你到现在。”风弥羽微觉抱歉地说,说完,起身就走,动作之优雅迅速,令人叹为观止。
……
她走的太快太急,如果……她能够回过头来看一看的话……
丰城光月轻轻叹息……凝视着风弥羽远去的身影,自始至终平静淡然的眼睛里,忧色重重……

注:四年的时间,能够发生很多事,能够改变很多事,有的,甚至是相当彻底的改变。
我们自己,回想起四年前的种种,当时觉得天崩地裂的事,现在……还有几件是重要的?
四年后的姬宫季昀,已经不是四年前的昀昀……
四年后的神谷吟风,应该也已不是四年前的他……
物是人非事事休……
所以……如果不是缘分还在,他们两个,应当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但……这个故事,叫做《惘然缘》,虽然“惘然”,毕竟还是“有缘”。

《惘然缘》

第三十六章

姬宫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和总裁在吗?”行色匆匆赶回姬宫集团总部,风弥羽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求见姬宫集团的两位最高首领。
秘书室的秘书们大都和风弥羽熟悉,见她未经预约突然到来虽不以为异,但还是一把将她拦下,轻声告知,“风弥小姐,董事长和总裁现在有重要客人,您还是到秘书室等一会儿如何?”
风弥羽微微一楞,看了看秘书室墙上的挂钟,“有客人?在这个时间?”现在可是中午十二点十分,是什么人这么不识趣,居然在午休时间打扰两位长辈?
“是,是神谷正和先生,上午十点来的,直谈到现在。”
神谷正和?神谷家族的那个神谷正和?
风弥羽暗暗沉吟,这倒也奇了,虽然神谷吟风是姬宫家的养子,但除此之外两家却是素无来往,尤其是在这十几年来神谷家百货业企业经营情况每况愈下,在日本上流社会的地位和影响力也相应降低的情况下,也许是出于自尊心吧,神谷家更是和姬宫家族断了来往,就连神谷吟风的订婚和结婚仪式,神谷家也不曾出席,今日是吹了什么风?竟把神谷家的掌门人吹到姬宫集团来了?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那我就在这儿等就是了。”
“这个……因为也不知道董事长什么时候才会有空……风弥小姐,您有什么话我们可以代为转达的吗?”
风弥羽犹豫了一秒钟,心里兀自纳闷着,神谷正和突然到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那……这样吧,我先走了,请告诉董事长我来过好吗?”下午还要上班,她可不敢迟到。说起来,本来注重人性化宽松管理的姬宫集团在新任执行总裁上任后,越来越向严格的规范化机械化管理方向靠拢,身为执行总裁特别助理,她可能是整个集团里感受最的那一个。如果下午一点钟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即使是在董事长办公室谈话,也一定会被她的顶头上司冷冷地训斥,虽然只不过是两三句话,但足以让她的心情坏上一下午。
“哦,是的,您慢走,再见。”
“再见!”

同一时刻,近在咫尺的那一扇门里,两位联手纵横天下多年的奇才遇到了近二十年来最大的难题。
带来这个难题的人,如今就端坐在他们的面前,这个难题,也光明正大地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却只能承认……自己竟一筹莫展。
“神谷先生,当年,神谷惠美夫人已经在令尊和整个神谷家族的面前,代她的儿子神谷吟风放弃了继承权,这二十多年中,神谷家族对吟风并不曾尽过任何责任,今日你们旧事重提,却要让吟风来背负庞大的债务,这……未免太过分了一点吧?”姬宫集团总裁季洛辰向来以温文优雅著称,尤其是近十年来,他几乎从未为任何事对任何人说过半句重话,因此,今日情势逼着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此刻心中的愤怒和不满可见一斑。
“我也知道这样做近乎卑鄙,但……家父亲手交托到我手上的家族和企业,决不能因为我的无能毁于一旦,”神谷正和长跪于地,衰老疲惫的脸上有着无奈和苍凉,“我已经为日无多,神谷家的企业已在破产边缘,兼并可能是保存家族企业的唯一可能途径。不瞒两位说,我已经和多家公司接洽过,对方提出的兼并条件之苛刻……让我没有其他路可走。”
“对不起――”
看着今天第六在自己面前跪下的人,季洛辰当真是手足无措,虽然已经在日本生活了三十多年,但对这种跪下的礼节,他还是没法习惯,求救地瞥一眼身边的人,喂……你倒是说话啊……
一边用眼神安抚爱人,姬宫炽在心里也是暗暗叫苦,看着跪在眼前的人,唉……这算什么事呢?偏偏在自己已经逐步淡出的时候,碰上了这么棘手的事。“你……”姬宫炽踌躇,“你一定要把吟风扯到这一团混乱里去吗?”硕士毕业后,就做了自由职业者的吟风可能是整个家族里对商业最没兴趣的人了,甚至连做了医生的光月都必须时不时关心一下煦风综合医院和医药集团的营运状况,而以写小说剧本歌词为生的吟风,根本对星云传媒集团没有任何兴趣,百货业……而且是濒临破产的百货业……这未免太为难他了。
“我知道……但是,如今吟风是神谷家与姬宫家族的唯一联系,神谷家已经……”神谷正和痛苦地摇头,“而且……吟风他已经同意了。”
什么?已经同意了?吟风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答应的是什么?
望了望姬宫炽和季洛辰的脸色,神谷正和已经明白他们两人在想什么,“两位请放心,我并没有欺骗于他,他知道自己将继承的是很大的一笔债务和责任。”
就是知道你没有骗他才头疼……
姬宫炽与季洛辰对望一眼,毫不意外地在彼此眼中发现无奈……
“那……如果吟风已经答应了……我们也没有立场反对什么。” 姬宫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是……您知道,我们已经把大部分的权力交给了姬宫季昀……所以,如果您是想洽谈关于兼并重组方面的事,还是要去找他谈比较好。”
“是是是。”神谷正和点头,“不瞒两位说,我今日是从医院里溜出来的,今日征得两位同意,我就可以放心地在明日正式将我肩头的责任交托给吟风了。”
姬宫炽与季洛辰面面相觑,是真的不知该不该说恭喜,季洛辰勉强微笑了一下,“那……就请吟风到时候来……”来干什么呢?季洛辰微微一顿,有些尴尬地望了姬宫炽一眼,叫吟风来见昀昀?还是,叫昀昀去见吟风?发生了那么多事以后,对他们两个来说,见面,会不会是一种折磨?
“令公子执掌姬宫集团以来,一切井然有序,两位实在是好福气啊。”
神谷正和本意是想赞美,但听在姬宫炽和季洛辰的耳朵里,却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叹息……
“谢谢,托您吉言。”季洛辰微笑着,收下了对方的好意,心里却在反复计量着,过一会儿送走客人,该怎么去和昀昀说这件事。四年过去了的今天,他对吟风抱有的,是什么样的情感呢?在商业上,手段远比自己或炽更凌厉更决绝的昀昀,这一……会怎样对待这一个对手?
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既然,已经将集团交到了昀昀的手上,一切,都将交给他去理,哪怕,他会用自己并不欣赏的手段……

注:怎么说呢,留了很多悬念给大家,这些悬念将在以后的章节里逐渐解开。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准备看一个很不讨人喜欢的昀昀了……不讨人喜欢,但非常的现实……而且,比较合理……
对了,神谷吟风已经结婚了,订婚四年都不结婚,这个未免也太不合理了是不是?

《惘然缘》

第三十七章

“神谷家?”将眼光从桌面上摊开的文件上移开,姬宫季昀抬头望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双亲,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怎么了?是听说他们好象有一点财务困难,事情很严重吗?”
“他们已经濒临破产,你说情况严不严重?”季洛辰反问一句,他在这儿已经坐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昀昀居然在这一个半小时里就没从那堆成山的文件里抬起头来过……奇怪,自己也好,炽也好,在昀昀这个年龄时也都算是商业精英了,怎么就从来没有工作狂到这种程度过?现在可是晚上十一点半啊。
“哦,是吗?”姬宫季昀淡淡地回应一句,没有说什么,眼光又回到了文件上,半晌都未再发一言。
季洛辰足足等了十分钟,本来以为儿子是在思考着怎么回答,等到发现儿子居然又沉到文件山里去而且看起来再等个一个半小时都没有再抬起头来搭理他的可能性时,他差点没气得跳将起来。别怀疑,那个沉着冷静临危不乱的季洛辰是给外人看的,在家里,欺压姬宫炽这么多年,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沉得住气”了。
“姬宫季昀!”季洛辰沉声开口,声音里有着不言而喻的威慑力,“我在和你说话呢!”这小子,本来就不怎么尊敬长辈了,待得在海外过了四年,简直就不把双亲放在眼睛里,真是无法无天!
都是你宠坏的!季洛辰想想火大,又不想把自己的眼神浪费在儿子的头顶上,半侧过脸狠狠瞪了姬宫炽一眼,在望见他半是宠爱半是求饶的眼神时才稍稍消了三分气。
“什么事?爹地?”姬宫季昀皱了皱眉头,一脸勉强地抬头看着季洛辰,“我还有好多工作没做完呢。”
“对我刚才告诉你的事,你有什么感想?”季洛辰扬扬眉毛,他就不相信这小子对自己刚才告诉他的事完全无动于衷。
姬宫季昀再皱了皱眉头,满脸的茫然和不耐,“你刚才告诉我什么?爹地?”
季洛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自以为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居然被儿子当作了耳畔东风,“我刚才告诉你,神谷家族的企业已经濒临破产了!”
“哦,那又怎么样?”姬宫季昀面无表情地反问一句,又低下头去。
“什么叫那又怎么样?”见儿子好象又要扎到文件堆里去,季洛辰慌忙追问,“你都没有什么感想吗?”
“和我又没有关系,需要我浪费时间感想吗?”姬宫季昀瞅了季洛辰一眼,眼底的不耐越来越明显。
季洛辰当场气绝――他知道这几年来昀昀变了很多很多,性格也由当年的热情天真丕变为冷酷无情,但是……他是真的不知道昀昀冷酷居然到这种地步,看进那双本来璀璨耀眼的星眸,季洛辰地叹了一口长气,那双眼睛里现在居然连一丝天真和热情都找不到了,有的,是的冷漠,冷酷,竟没有一点点二十三岁的人该有的活力,除了……除了在商务谈判时,在计量利益和损耗时,这双漂亮的眼睛里精光闪动以外,那两颗星星已经变成了两泓不见底的潭,而且……寂然无波……
“洛辰……你没事吧?”陪在季洛辰身边始终不发一言的姬宫炽见爱侣直瞪着儿子,显然是气急交迸之下一时说不出话来,连忙伸手,一边拍抚季洛辰的后背,一边抬起眼来,威严地注视着书桌后兀自面无表情的儿子,“昀昀――”早知道这小子会变得这样性格乖戾,脾气古怪,说什么当初也不会一时心软,就放他一个人远赴剑桥疗伤。
听得父亲语气不善,再看看脸色不对的爹地,姬宫季昀揉了揉眉心,叹道,“爹地――对不起了。”
这还差不多,看着儿子疲倦的脸,季洛辰忍不住也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好好听我把事情说完,然后就去睡吧。”每天都只睡四小时,亏他撑得住!
“是。”姬宫季昀应了一声,甩一甩头,打起精神凝神看向季洛辰,“您请说吧。”
“神谷家正在寻求能够兼并他家企业的对象,你……有兴趣吗?”季洛辰直截了当地问,心里并没有什么把握能得到肯定的回答,神谷家出事的时间实在太不凑巧了,现在,昀昀才是姬宫集团的最高决策者,虽然,自己和炽还握有纠正昀昀的权力,但……并不打算动用,既然已经交给了他,却又动不动出手干涉,这……不成体统!
“神谷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出面和我谈这件事,所以……现在还说不上有没有兴趣。”姬宫季昀淡淡地回答,完全公事化的口吻让季洛辰微微苦笑。
“撇开对方的意愿不谈,你觉得……神谷百货连锁是不是可以兼并的企业呢?”顺着昀昀的思路,季洛辰将问题转到实际商业的领域,如果昀昀的回答是肯定的,那自己也就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
“兼并?我想,应该说是收购比较合适吧?”姬宫季昀略略沉思一会儿,回答道。
“收购?”姬宫炽反问,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头,他已经想到昀昀接下去要说什么了。
“是啊,收购,神谷百货连锁最有价值的资源就是他们在全国的销售网络和部分地产,部分在黄金地段上的房地产如果剥离出来加以改建,应该能获得很高的收益,而销售网络改造后,对姬宫集团的销售也很有帮助。”姬宫季昀平静地阐述着,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还有,由于经营不善,神谷百货现在在市场上的股票市价已经非常低了,再加上神谷家依靠这一个企业为生,因此,一旦企业陷入破产危机,为了保证家人的生活,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出卖自己手中的股票,放弃控股权就成了唯一的选择,因为那毕竟比破产好些吧?而神谷百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般公司收购它有点吃力,而且如果不是大集团,要那么大的销售网络也没用,所以,对它有兴趣的公司必然不会太多,如果能确定神谷集团真的出了问题,那……乘这个时候出手,就可以以最便宜的价格入主。”
“所以……如果你确定神谷家已经山穷水尽,就会出手收购而非兼并?”姬宫炽冷静地问,“而你的收购一旦成功,其结果是让神谷企业彻底消失,或拆或卖,或改造得面目全非?而不可能保存神谷企业的名号了?”
“是,”姬宫季昀点头,“当然,姬宫家的企业全以风云两字命名,我绝不考虑在集团内部掺杂其他家族的名字,当年风弥航空并入姬宫集团,不也是如此?对日本商界和普通消费者来说,风云两字就是最好的信用证明,要想在姬宫集团内部保留原家族的名号,这绝无可能。至于收购,自然是越便宜越好,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还要借机打压,将收购成本压至最低。”
姬宫炽无言,季洛辰也不说话,两人对望一眼,心里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在商业上,昀昀的经营风格居然如此霸道凌厉,设想周密到绝不肯留给对手一点喘息和生机,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务必一剑封喉,将姬宫集团交到他手里,集团必定将得到更广阔更迅速的开拓和发展,这个,无须担心。但……如此冷酷无情的手段,用在商业上,尚且可能引起后遗症,导致业界的不满,如果……对待自己的生活、感情,家人、下属……也用这样的风格和手段……那还能有什么人生幸福可言?
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时,季洛辰的声音平静而严肃,连唇角的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如果,神谷百货连锁的社长是神谷吟风呢?你会怎么做?”盯着姬宫季昀的眼睛,季洛辰努力地试图捕捉那两泓潭里的每一分波动。
“神谷吟风?”姬宫季昀重复这这个名字,象反问,也象自言自语。如果,坐在他对面的不是他的双亲,不是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不是最关心最爱护最熟悉他的亲人,那……决不可能听出在说这短短四个字时,姬宫季昀那如中提琴般优雅悦耳的声音,有过一刹那的震颤。
“是,如果神谷吟风是社长,如果是他……”季洛辰追问,只想知道一点,昀昀――如果是吟风……你能够告诉他……你想要做的,是将他的家族企业拆开来零卖吗?你能不能那么决绝那么冷酷地打压他?你能不能用尽一切手段将他逼到绝境里去?只为了得到最大的商业利益?
“在商言商,社长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姬宫季昀微微一笑,嘴角扬起一抹不屑,“叫一个完全不懂商业的人来当社长,神谷家看来是真的气数已尽了。”
姬宫炽和季洛辰同时暗暗叹息,然后站起身来,“好了,时间不早,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恩,晚安,父亲;晚安,爹地。”姬宫季昀也起身,向双亲道晚安,“你们放心,公司的事我会办得妥当的。”
“我们知道。”季洛辰地望儿子一眼,邃的眼眸中忧色重重,“公司的事没有你自己的人生重要,这一点,你要明白。”
“是!”姬宫季昀点头,“我明白。”不是看不出双亲对自己的关怀和担心,但是……他也没有撒谎,他是真的明白,只不过……他的人生……不是和公司的事连在一起的吗?而且,他也只把握得了这样的人生了啊。

注:一边在写论文一边填坑,结果……什么收购啊兼并啊资产重组啊剥离不良资产啊……都带了进来,这样好象比较真实一点是不是?(其实,我不太了解日本的商业业态,所以再真实也有限的很。)
在商言商,私人感情是另一回事,最不喜欢的,是看到故事里为了得到为了征服一个人,就拿商业利益来做交换条件……而且,好象大都是上市的股份有限公司做这种事……真是太罔顾投资者权益了!

《惘然缘》

第三十八章

姬宫国际企业大厦
轻巧地退出办公室,反手拉上房门,退出五步后,打量一下,见四周无人经过,风弥羽这才吁出了一口气,象是要吐出胸口里积压了很久的郁闷一般,长长的,的吁了一口气。
天!早知道今天神谷吟风会以神谷百货新任董事长的身份来见姬宫季昀的话,今天她就请病假不来上班了。
想到刚才看到的在办公室里默然对视,整整五分钟都不发一语的两人,想到在他们之间的诡异气氛……风弥羽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唉,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他们两个人是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生死仇敌呢。

姬宫集团执行总裁办公室
宽敞明亮的空间里,满满的凝结着紧张的空气沉重的让人在里面多待一秒钟都有快要窒息的感觉。虽然,身其中,端然对坐的两人看起来都平静逾恒,甚至,从见面到现在,对视良久的两人,没有一个,动弹过一分一毫,哪怕仅仅是动一根眉毛。
“好久不见,你……一切都还好吧?”仿佛终于受不了如此凝滞如此慑人的气氛,微微挪动一下身子,神谷吟风客气地开口,在心里反反复复推敲过的一段开场白,却在真正说出口时化成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句话。
“……谢谢关心,我很好。”姬宫季昀淡淡而答,眼神是淡淡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俊美到接近罪恶的容貌上,没有一分多余的表情变化,“神谷董事长来访,想必有所见教?”
“……”神谷吟风默然半晌,“我今天来……是想拜托……”
“拜托?”姬宫季昀抬起眼帘,精光璨然的眼眸寒芒闪动,“神谷董事长,这里……是姬宫集团的执行总裁办公室,在这里可以谈的,只有正大光明的生意,绝无其他。”不管……好吧,不管自己的双亲过去的习惯是怎样的,至少,从现在开始,他会坚持这一点。商业就是商业,扯不到什么拜托不拜托的人情。
神谷吟风一楞,看进那两泓不见底且平静无波的幽潭,被这样毫不留情地警告,说不难堪是骗别人也是骗自己的话,但……心里并不难受,能够再见到眼前的这个人,再难堪一千倍的事都不可能让他心里难受。
“是,我失言了,”神谷吟风点头致歉,“我今天来是想请问,如果我愿意卖出我和我家族名下的控股权,姬宫集团愿意不愿意购买?”
这一,吃惊的轮到姬宫季昀,自从昨天在电话里答应了和神谷吟风见面洽谈,他将前因后果想了又想,推敲了再推敲,自以为已经把这整个购并案都想明白了,但……他怎么都没能想到,神谷吟风居然想都不想,谈都不谈,就自动自发地表示要让出控股权,干脆利落地放弃家族的产业。
“买和不买都是相对的,端看你要多少价钱才肯放手。”略略镇定心神,姬宫季昀回答得相当大方而有分寸。
“这我明白,我的问题仅仅是,如果价钱可以商量,姬宫集团有没有兴趣接手?”神谷吟风微微一笑,意思表达得很明白,话同样说得极有分寸,虽然是自己家的产业待价而沽,但风度神情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并不比姬宫季昀逊色。
“如果价钱合理的话,当然有合作的可能。”盯着神谷吟风的眼睛,姬宫季昀不由自主地有点走神,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是个专业的专栏作家,工作是写小说,专栏评论和剧本,偶尔也写写流行歌曲的歌词什么的,应该……不懂商业才对。不,其实不是应该,是差不多可以完全确定,吟风……从小对商业就没有一点点兴趣。那……今天……是怎么回事?
“那……怎么样的价钱才是姬宫总裁心目中的合理价钱呢?”神谷吟风淡淡地反问,并不回避姬宫季昀打量的眼光,因为,他也在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的外表……他的神情……他的谈吐……四年不见,这一切都变了许多,尤其是……尤其是那双眼睛,那双记忆中比星星还耀眼夺目的眼睛,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内敛冷漠?四年不见,他应该有要好的女朋友了吧?一定会有许多许多的女孩子追逐着他,他喜欢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呢?一定是美丽善良的公主般的女性吧?如果是的话……那就好了……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这个……恐怕就必须经过核算才能得到具体数字了。”姬宫季昀回答得简明扼要,借着说话,他不露痕迹地垂下眼帘,暂时地避开那两道在自己的脸上久久停驻的眼光,现在是商业谈判中哎,他那样盯着他干什么?他脸上又没有开出来!
“哦,那……等到您觉得方便的时候再谈吧,”并不再多所纠缠,神谷吟风站起身来,神情从容自若,“我还要赶到洛克德兰公司去赴约,很抱歉打扰您,占用你的宝贵时间。”
姬宫季昀再一地楞住了,虽然只有一刹那,除了他自己知道自己楞住以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看得出来,洛克德兰公司?洛克德兰什么时候也插手这件事了?而且,站起身来,抬眼,目光与神谷吟风淡然含笑的目光一碰,姬宫季昀心中暗暗一凛,难道……是自己小看神谷吟风的商业才能了?他居然能够使出如此厉害的一手,连消带打,看似漫不经意的一句话,不但恰到好地表明了自己并非只有姬宫集团一个可能出手的买家,而且……也提醒了他,别以为神谷家山穷水尽了他就会跳楼求售,因为……他神谷家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两个有兴趣的买家自然会报出竞争性收购价,使本来便宜的资产增值。
这一切,都是对的,而且很高明。但是……洛克德兰家,怎么会突然在这件事中出现?
“洛克德兰公司对神谷百货也有兴趣?”这不是应该问的问题,但……既然已经一时冲动地问出了口,姬宫季昀也并不打算收回问题,或者……为自己的唐突道歉。
“也许吧。”神谷吟风的眼光在姬宫季昀脸上打了个转,然后……给了他一个模糊的答案。
“那……再见了,神谷董事长。”姬宫季昀点点头,伸手拉开了办公室的门,“请代我问候尊夫人,没有能参加两位的订婚和结婚仪式,我非常抱歉。”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客套话也许是不恰当的,但是……他就是想问这一声,姬宫季昀紧紧地盯着神谷吟风的眼睛――
告诉我,你和她非常非常恩爱啊,
我知道你们结婚了,那样平凡的你居然娶到了日本上流社会有名的美人,很春风得意吧?
踏出办公室一步,回过头来,神谷吟风看了姬宫季昀一眼,地,看进了那双无波的眸底隐隐闪烁的桀骜与挑衅,他微笑……无奈地,疲倦地微笑,
“谢谢,我一定会把您的问候带到的。”

注:头疼中……想想希音写文向来不激烈,应该也没有多少虐昀昀或者虐吟风的情节吧,为什么总是有大人为他们两人打抱不平呢?而且……偏爱都很明显……汗……这一节里的神谷吟风还合大家的意吗?是两种完全不同性格不同风格的人啊,虽然……在四年后,拥有同样的淡然外表。但,吟风,是天生的淡泊和与世无争,而昀昀,是霸道和任性沉淀成熟成的冷酷稳重,但骨子里,他还是那个富有侵略心的,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志在必得的姬宫季昀。说起来,这两种性格其实没什么高低之分,但……因为一般说来,神谷吟风的性格不用多笔墨大家就会比较容易接受和喜欢了,而姬宫季昀很难让大家喜欢……笑,这样的人物让大家口诛笔伐的比较多一些。所以,希音就有意识地多给昀昀戏份了。
其实,故事里,总有个人物是作者兴趣的中心,通过这个人物铺陈整个的剧情,在《惘然缘》里,这个中心人物是姬宫季昀,而不是神谷吟风,虽然他也是主角。没办法啊,这个毕竟是姬宫家族的系列故事,而不是神谷家族的。

《惘然缘》

第三十九章

丰城家大宅
“你拜托我一定要在神谷百货的购并竞争中插上一脚,到底是为了什么?”虽说调查研究以后,确实觉得收购神谷百货是一笔有利可图值得尝试的交易,但是,一心一意钻研医术的光月居然会关心商业购并案,这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如果我说是因为我觉得洛克德兰集团应当多元化发展,伯父你会不会相信?”丰城光月眨一眨眼睛,似笑非笑地问。
“你说呢?光月?”望着面前这个从外表到内心都象极当年那个有着冰冷外表和火热柔软脆弱内心的人的年轻人,蓝斯洛克德兰不禁在心里感叹遗传的奇妙,“你并不是一个会在和你无关的事情上费神的人。”
“那……如果我说是为了给凯瑟琳制造机会呢?想必你也不可能相信罗。”丰城光月微笑,纯美如天使的容貌上隐隐有光华流动。
“那就更不可能了,”蓝斯大笑,“我的女儿如果连这么一点小事都要别人出手帮忙,那就不配做洛克德兰家的小公主了。其实,你不说,我也大概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央求我的。”
“哦?愿闻其详。”
“你是不是为了帮那个叫神谷吟风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有相当不错的内涵,在他自己的领域里也做得出色,但……如果我得到的资料没错的话,他应该是对商业并不精通的才对。”蓝斯微微一笑,“今天他到我办公室来的时候,表现出的,却是一个一流商业人才的谈吐和素养,谦和,敏锐,富有大局观念和平衡意识,这些当然还可以认为是他的个人素质,但他对商业的熟悉和了解,恐怕……就应该是你在背后帮了他的忙吧?”
丰城光月扬眉,“不过是给他补习了一些基本的背景和常识,实际运用这些知识的成效,那就完全是他本身的能力了。我不敢居功,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说实在的,神谷吟风这一表现出来的素质和悟性,就连我这个在幕后教他的人也非常吃惊呢,毕竟,之前他对商业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啊。不过……他志不在此,他完全没有在商场上出人头地的野心,否则,以他的条件,就是当真进入商场搏杀也完全没有什么不妥之吧?”
“那倒是,”蓝斯颔首表示同意,“但是,你借用了你父亲的名义,半是请求半是诱骗地把我和我的公司扯到我不加入掺和也已经非常诡异的局面当中去,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初步的目的,也许是为了让神谷吟风他不至于在山穷水尽的局面中被迫地出卖了尊严吧?虽然那个傻瓜在做事的时候,总是不考虑他自己的利益和立场。”丰城光月皱皱眉头, “正好,我听凯瑟琳说,您也正好有意增加在日本的投资,我估算过,这笔生意可以让买卖双方都基本满意的。”
“你把我拖进来,就是为了要给姬宫集团创造一个竞争对手吧?”蓝斯对这点自是了然于心,“不过,你是不是太多虑了?神谷吟风是姬宫炽和季洛辰的养子,也算是姬宫季昀的兄长,在商言商公事公办当然不错,但也没有必要为了争取最大利益而对神谷家赶尽杀绝吧?这样做,并不是姬宫集团高层长久以来的风格。”
蓝斯沉吟,想着三十年间姬宫集团的经营风格,姬宫炽和季洛辰领导下的姬宫集团,最为人称道的就是他们的平衡能力了,如何运用自己所握有的一切在交易中比较轻松愉快地获取比正常利润稍微高出一点的利润,并不会引起整个市场的反感,让大家心悦诚服地承认了姬宫集团在市场中的领导者地位。在日本的商业中举足轻重,采多元化发展,几乎在所有涉足的行业中都获得龙头地位的姬宫集团,成就和声名都决非幸至。因此,他可以理解姬宫集团可能会出手收购而非兼并陷入困境的神谷百货,毕竟,在商业上过分的骑士风度并不是美德。但乘人之危拼命打压价格,将情急求售的卖家逼到绝境……很难想象姬宫炽和季洛辰会这么做,尤其神谷吟风还是他们的养子,这样罔顾人情,不是他们能做得出来的吧?
“两位伯父当然不会这么做,但是……现在执掌姬宫集团的并不是他们。”丰城光月回答,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叹息,其实,问题还是在人而不是在事,兼并收购对姬宫集团来说其实真不能算什么大事,那么大的企业体,一年之中有两三起较大的资产运作再正常不过,如果今天代表神谷百货的不是神谷吟风,那可能一切都会简单得多了。
“你是指……昀昀?”蓝斯拧起眉头,有些难以置信,“昀昀会对自己的兄长赶尽杀绝?”他也有好几年没见过姬宫季昀了,虽然独生爱女好象很欣赏这孩子,想来,姬宫炽和季洛辰的孩子,不可能和双亲的心性差得很远吧?
“应该是不会,这只不过是我在瞎担心……”丰城光月嘴上这么说,在心里,他也是这么相信的,四年后回到日本的昀昀虽然性格大变,行事风格也凌厉冷酷,但……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事他应该还不屑于去干,他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问题是,他就是担心,担心一旦真的面对着吟风,昀昀是不是还能够用理智控制自己的感情?其实,这一出手帮助吟风,一半也是姬宫伯父和季伯父的授意,从表面上看,昀昀确实是没有多少激烈的情绪反应,可是……三年之前,自己是亲眼看到过表面上情绪稳定理智的昀昀在人后如何排遣自己的情绪的……,他会对吟风抱有恨意,甚至会有一些报复的行为,也很正常,毕竟,四年里,他是真的经历了很多很多。
但是,反过来想一想,昀昀经历的那一切……真的是吟风的错吗?
“你这个孩子……真是和你父亲一模一样,”见丰城光月兀自沉吟,表情沉重,蓝斯不禁叹息,“这么爱把不是自己的责任揽上身,会很累的。”当然,光月这孩子比当年的罗伊是好了许多,毕竟光月从小就是在双亲友朋的关爱中长大的,不会象当年的罗伊那么自卑又脆弱。
“是吗?”丰城光月扬起嘴角,粲然一笑,“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呢,洛克德兰伯父。”
“我看啊,你总有一天,会被这个好管闲事的脾气害死。”宠爱地看着丰城光月,蓝斯半真半假的说着,当然,他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五年以后,当他回想起自己这时候说的这句话时,只能蹙着眉头叹息一声,“真是不幸而言中啊。”

注:无论怎么说,我还是坚持,在这个故事里,吟风没有做错什么。他所做的,是他认为对昀昀最好的事。如果说……他不够坚强,他不够勇敢,那是不对的。他当时所担心的,是姬宫季昀的未来,是昀昀作为姬宫季昀在社会上立足奋斗的未来,而不是他自己。他并不在乎自己是否会遭人笑骂,他在乎的,是昀昀那么骄傲,能不能承受那些笑骂。
对,一个人无权为别人选择怎么样的人生,但……他总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他总有权利决定,自己不要拖累自己所珍视的人。是的,四年后,两个人都伤痕累累,但……当时,吟风并不知道……

《惘然缘》

第四十章

幽静的音乐餐厅一角
“听说……你已经接下了神谷百货?”轻轻端起咖啡杯,以极优雅的姿势浅尝一口,放下杯子,一身素淡衣装,薄施脂粉,容貌清丽气质柔婉的女子静静地望着坐在他对面的男子,从头到尾,手中端着的杯碟间不曾发出哪怕一声碰撞的轻响。
“是的。”坐在女子对面的男子堪堪称得上端正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相比女子,他的外表并不英俊出色,但……他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眼睛……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是如此温暖真诚,如闪耀的阳光般……将他平凡的脸映射得生动。他看着女子,目光专注,“琉璃子?你是什么时候回日本的?”
“昨天,在我听说你接下神谷百货的时候。”望着自己的丈夫,樱井……不,应该是神谷琉璃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明亮的杏眼里忧色重重,“你知不知道,神谷百货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你明明可以远而避之,不趟这浑水的!”有姬宫集团的两位长辈在,谁敢逼吟风做自己不愿意的事?况且,当初神谷夫人早就代幼子吟风放弃了神谷家的继承权。
“神谷家我这一代共有四人,他们三个都不肯接,我再不接,那……一家老小要怎么办呢?伯父急到几送医院救治,一旦神谷百货撑不下去宣告破产,年轻人还可以另谋出路,老人和还需要抚养的小孩连安身立命的房子可能都保不住……”坐在樱井琉璃子对面的男子――神谷吟风轻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神谷家落到这种地步。”哪怕从小到大,神谷家都没有对他付出过一丝一毫的关心也一样。
“问题的重点根本不在于你要不要眼睁睁地看着神谷家落到这种地步,”放下咖啡杯,琉璃子有一点点激动地说,“如果你是浅井衡,是西门斌,是……甚至哪怕你是丰城光月,你现在去接神谷百货还总算是有点成功可能性,但是现在――完全不懂商业对商业也没一点兴趣的你,能够做什么?你要怎么挽救早已积重难返的神谷百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象一个出于同情心跳上一艘马上要沉了的破船上,你的行为不但不能对这艘破船有任何帮助,而且反而会让它沉没得更快,同时,更搭上你的一条命!”现在他们面对的是真实的商业和利益哎,吟风以为象他这样的商业门外汉光凭热情和善良就能够力挽狂澜了吗?
“别激动,琉璃子,”被琉璃子难得的激动引出笑容,神谷吟风沉稳地开口,“我并不企图将这艘破船靠上岸,我知道我的驾驶技术和航海经验都不足以达成如此高难度的目标。”再说,对商业毫无兴趣的自己,也不可能在商业职位上长久恋栈。
“那你打算怎么做?”琉璃子微微蹙起黛眉,樱唇紧紧抿起。
“我只想把这艘破船交给另一个有能力的大型船队,知道他们会有力量将这艘破船带出即将沉没的旋涡。”神谷吟风淡淡地说,神色间平静得象自己刚刚说的只不过是将一本书交给别人,而不是要交出一个规模不小的公司。
“你要将神谷百货卖出?”琉璃子吃了一惊,看着吟风,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是的。”神谷吟风点头,“我虽然不懂商业,但我相信三位顶尖专业人士对神谷百货的评判,在目前百货业普遍不景气的情况下,神谷百货单靠自己的力量几乎不可能摆脱困境,抢在资金链还没断裂时,也许还能够将手中的持股权转让出去,交换到一笔足以让家族中的人安心立命重新开始的资金。如果再拖下去,等到财务状况进一步恶化,到那时候恐怕就只有宣布破产等到法院清理财产的唯一一条路了,如果那样的话……事情只有更糟。所以……”
“所以你打算要在事情还不太糟糕的时候抢先一步做出最干脆的决策?”代吟风说出最后一句话,琉璃子凝眉沉思半晌,“但是,如果要卖掉持股权……你的伯父同意吗?我想,他之所以会将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你,也是因为希望能把神谷百货延续下去吧?如果能够同意卖掉,那他早就可以这么做了。”又何必把这个难题出给吟风呢?
“我承认,我所做的决策根本不需要什么商业才能,唯一需要的,只是狠得下心罢了,”吟风自嘲般的笑了,转过头去,望着窗外的灿烂阳光,“伯父只不过是狠不下心,我对神谷百货没有感情,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骂我,既然没有人肯做这件事,那就让我来动手好了。我的一生中的失败已经够多了,并不在乎再多被人骂一声‘败家子’。”
“你想把神谷百货卖给谁?姬宫集团?”沉默良久,再开口时,琉璃子的声音里有过分的轻快,“想来,你伯父之所以一定要把公司留给你,也有希望看在你的面子上,姬宫集团会愿意出手相助的用意在吧?”只不过,如今姬宫集团的主事者已经是姬宫季昀,他会不会……就是未知之数了。想到姬宫季昀,再看一眼对面的吟风,琉璃子不禁一阵黯然。
“看谁出价最高就卖给谁,”神谷吟风的回答非常简单明了,“现在,我身为神谷百货的董事长,必须要对所有的投资者负责,我有义务和责任为他们争取最好的结果。”就象姬宫季昀不可能因为自己和姬宫家的渊源就出手帮助神谷吟风一样,他也不可能因为自己和姬宫家千丝万缕的纠葛就低价卖出神谷百货。
“……”琉璃子再一沉默,一分钟以后,“难道,姬宫集团对神谷百货没有兴趣吗?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在国内拥有雄厚购并实力和投资银行力量的姬宫集团,其资本运作向来频而高效,“还是……”还是说姬宫季昀终于还是不能……忘怀神谷吟风?所以,他才会那样负气地,故意地排斥了神谷百货?望着神谷吟风,琉璃子默然,他和他,他和她之间的纠葛太过复杂,有许多事,只能放在心里,说出来,也许只会增加彼此的负担。
“应该算是有兴趣吧,我已经去见过姬宫总裁了。”神谷吟风的语气平淡,淡到听不出任何情绪,只不过,没有情绪本身,也是一种情绪的流露,“他说他会考虑。”
许许多多最激烈最冲突的颜色放在一起,化作了平静的黑,许许多多最激烈最挣扎的情绪聚在眼前这双琥珀色的眼底,化作了一片云淡风轻。
“四年不见,姬宫季昀还好吧?”琉璃子在心里叹息着,口中却问得淡然,仿佛只不过是随意地探询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的近况。
“他很好。”神谷吟风回答得艰涩。
“他有没有向你问起我呢?”琉璃子微笑着问,低头抿一口已经凉了的咖啡,浓郁的香气散去,只留下难以回避的苦涩。
“他要我向你问好。”那个人是那样骄傲的,挑衅地说出那样一句话的啊,虽然那是一句道歉。
“哦?你没有告诉他,我和你,结婚一个月就分居了吗?”琉璃子淡淡地笑,说出一个三年前教她心碎如今却已释然的事实。

注:V看到神谷吟风居然已经结婚了时,对我火冒三丈,让可怜的希音一个头三个大。拼命解释以后……还是没一点结果。
琉璃子是非常可爱的女人,在三个人的纠缠中,她所受的伤害并不会比神谷吟风或姬宫季昀小,所以……对这三个人,希音抱有同样的感情,也会给琉璃子一个完满的结局,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该在感情战役里牺牲的。

《惘然缘》

第四十一章

开会开会开会!
谈判谈判谈判!
姬宫集团最高会议室里,一场接一场的谈判与协商开展得激烈。
一旦兼并收购的意向得以确定,剩下来的,不是激动人心的什么兼并收购的实质性结果,而是一连串复杂琐的会议与谈判,而且,由于此兼并案涉及金额比较大,所以除了内部的会议以外,其他的一切谈判几乎都要求双方的最高决策者出席。因此……
几乎每隔一到两天,他就必定要有半天到大半天的时间,不得不忍受与他最不想见的那个人面面相觑。忍受那个人那种思的、揣测的、研判的、甚至是愧疚的目光在谈判的间隙扫过自己的脸,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自己已经变得连当年的自己是什么样都记不得,但,那个人的目光,依然是那么的温和,那么的纯净,该死的温和,该死的纯净!每一,那目光偷偷地扫过来,都象火苗,舔上了他的心。他知道,那个人以为自己完全都不会注意到,而他也并不想让那个人以为自己很在意他的目光,所以……即使那目光每一都具有让他的心跳错了拍子的力量,至少在表面上,他已经学会了完全不露痕迹。
“那……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就到这儿吧,”完成了所有计划议题之后,姬宫季昀宣布这一的谈判到此为止,“财务部门会后把数字统计一下,这个星期五之前把这些数据拿出来。神谷董事长,您还有什么事吗?”平淡地望了长桌那头的人一眼,姬宫季昀神祗般英挺俊美的脸上一片淡漠。
“没有什么事了。”神谷吟风淡淡地笑着,站起身来,半是客套半是当真的说,“贵公司效率惊人,行事也很周到。对了,”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起眼,淡淡的微笑,“内子前几天回国,想着要办一个酒宴,届时还请姬宫总裁务必赏光。”举办酒宴这是樱井老爷子的意思,而邀请姬宫季昀参加则是琉璃子的要求。
姬宫季昀抬起眼睛,极其平静地扫了神谷吟风干净清爽的脸一眼,摇摇头,“这几天我都要加班……真是不好意思,请代我向尊夫人问好,感谢她的邀请。”不会有人注意到他隐藏在桌子底下的那只不能自禁地握紧的手,就象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刹那间缩紧了的心。
内子?
内子是什么人?
小别胜新婚,你……你是想在我面前炫耀些什么?
姬宫季昀微微地,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不想再看对面那个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的人哪怕再多一眼……心底的有些部位,是不可以被触动,哪怕只是轻轻一下。而他的心里,最敏感的部位之一的名字,就叫……樱井琉璃子。
“那真是太遗憾了。”神谷吟风微微颔首,语气里却没有一点儿遗憾之意,这个……连他自己都知道。何必要对面的人来参加这个荒谬的纯功利的宴会呢?既然……只是为了要满足老人家的意愿,既然……这个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何必,还要有名无实地制造虚伪的幻象……更何必,要让对面的这个人,冷冷地嘲弄地站在冠盖如云的会场角落里,对自己举杯致意?
“是啊,真是太遗憾了。”
姬宫季昀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上一定戴着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具,这张面具戴了太久,如今……即使想摘下来,都鲜血淋漓痛彻心脾,更何况,自己完全都不想拿下这张面具。
是啊,真是太遗憾了……
望一眼连遗憾的表情都不屑于伪装的男人,在心里,姬宫季昀冷冷地笑了,对对方,更对自己。

“风弥羽?”潇洒中带着些微不羁的声音在姬宫集团总裁秘书室外响起,不必抬头,风弥羽也知道这位不速之客是谁。
“西门斌?你这个公子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晃?”虽然现在是午休时间,但性属夜行动物的西门斌居然会在这个时段出现在这个地方还是属于百年不遇的奇观之一。一边在心里嘀咕,风弥羽一边揉着因在文件堆里埋首时间太长而有些晕沉的头,抬起头来,面前出现的果然是有那张有日本最煽情笑脸之称的笑脸,微微上挑的细长眉眼,薄薄的唇扬着有三分邪气的弧度,环顾周围,风弥羽完全不意外地看见自己那一群手下已经被迷得失神的表情,“你给我严肃点,别到勾引良家清纯少女!”
“我来请求你帮忙啊。”西门斌坏坏地笑,说话时还不忘记对每个看着他发呆的秘书眨眼睛。
“请求我帮忙?”风弥羽挑眉,从小看惯了漂亮面孔,她可不会被西门斌这种程度的家伙的谄媚迷得晕头转向,“你西门大设计师,出入都美女如云,一场设计发表会进帐上亿,父亲是前国会议长兼前首相,母亲是一流飞机设计师,姐姐是著名记者,弟弟是现任国会议员,阁下……要区区无名之辈我帮忙?”
“你……”西门斌楞了一楞,对上风弥羽似笑非笑的眼眸,尴尬地笑了一笑,“风弥,我妈是你姑姑……你这算是捧我还是捧你自己啊?”
“好吧,不损你了。”风弥羽微微一笑,决定放过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表哥,“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为我通报,我要见姬宫季昀。”西门斌出人意料的回答让风弥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你要见姬宫季昀?”风弥羽皱起眉头,“你身为姬宫集团旗下一年贡献数百亿利润的‘云裳’的首席设计师,你来见姬宫季昀需要我通报也算我帮你的忙?”
“哎呀,你没弄明白事情的关键。”潇洒地摇一摇手指,西门斌风流倜傥的举止只换来风弥羽大大的一个白眼,
“有话快说!我很忙!”搅什么啊!要不是看在姑姑姑父的面子上,她才懒得理这个永远象只孔雀的表哥呢。
“事情的关键就是:要见姬宫季昀的不是我,是她……”西门斌风度翩翩地转身,原本隐在他身后的纤细身影立刻跃入风弥羽的眼帘――
一、二、三、四、
“她!她……不是……不是……”风弥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失淑女风度与职业水准地跳起身来,一把抓住西门斌的衣领,“你……告诉我!你怎么把她带来了?不不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怎么带她来了……不不不……我要说的也不是这句……你……你知道你带来的是谁吗……”
他等待从三岁起就盛气凌人的小表妹再出现这样慌乱的表情已经很多年了,西门斌坏心眼地想,记得上一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在她十六岁时,刚刚洗完头,披着乱蓬蓬一头长发的她穿着一件她哥哥的大T恤一边和表兄弟们吵架一边去开门,结果,出现在门口的是她暗恋的高年级学长,那时,她露出的表情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风弥,风弥,少安毋躁少安毋躁,”从风弥羽的手里拯救了自己的衣领后,西门斌微笑得很欠揍,“来介绍一下吧,这位美丽优雅的小姐是我的女朋友,也是你未来的大表嫂,还不过来见个礼?”
“你的女朋友?我的大表嫂?”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西门斌的话,风弥羽不可置信地看看那个纤细的身影,再看看一脸白痴笑容的表哥,“西门斌,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位美丽优雅的小姐是谁?”
“我当然知道,”西门斌好心肠地拍拍风弥羽的肩膀,“好啦,我待会儿再对你解释,你现在,到底要不要帮我的女朋友通报?就说是我要见姬宫季昀?”

注:不会有人猜不到西门斌这位女朋友是谁吧?我暗示明示得很明显了啊。
《惘然缘》

第四十二章

“总裁,西门先生求见。”电话那头,是风弥羽清亮自信的声音。
“西门?西门斌?”停下批阅文件的手,姬宫季昀微微拧眉,“他怎么来了?”这个时间,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不是应该在米兰或者巴黎举行他本年度的第二场时装发表会才对吗?
“他说他有要事求见,”风弥羽一边说一边瞪着那个正绕在自己身边拼命微笑的男人,提醒自己……在姬宫集团秘书室里杀人一定会毁掉自己的光辉前程,再说……这家伙确实也算是有要事求见,这么说并不能算是撒谎。
“你叫他进来吧。”西门斌一年到头正事要事实在不多,但偶尔也会有那么几件的,姬宫季昀的眼睛还是盯着手中正待批阅的文件,半心半意的吩咐。
“是,那我马上请他进来。”风弥羽放下电话,没好气地瞥了西门斌一眼,“好了,西门公子,进去吧,对了,还有……”瞪着嬉皮笑脸的西门斌,她的声音骤然变轻变柔,森冷冷的声音让本来随随便便的西门斌一下子根根寒毛肃立,脸上的笑容也僵了。
“什么?”风弥家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怕,从自己的外祖母、母亲到眼前的这个表妹……个个都是一貌如,手段毒辣……西门斌擦了擦其实并不存在的冷汗,再瞅了瞅始终微笑着不言不语站在自己身边的心上人一眼,暗自庆幸,还好还好,虽然等得有点久,但……非常值得!单单只那份温婉动人,就让人有身在天堂之感啊,比眼前的家伙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绝对绝对……不要出卖我!”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要求,风弥羽此刻的表情和恐怖片里的怪物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西门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要命!姬宫集团是嫌自己钱赚太多是不是?大楼里的冷气开得这么足,忙不迭地赔笑脸,“是是是,我只说是我的主意,绝对不会把你牵扯进去的。”开什么玩笑,就算自己很想找个替罪羊,但再借一个胆子给他他也不敢打风弥羽的主意啊,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这还差不多。”风弥羽满意地颔首,一脸开恩的表情,“那好吧,你们可以进去了。”
“是是是,多谢您仗义相助,感恩不尽感恩不尽。”半是玩笑半是凑趣的,西门斌谢了又谢,直谢得风弥羽蹙紧了秀眉……
“噗嗤,”始终静静地站在旁边,不曾开过口的女子忍俊不禁,轻声笑了出来,笑得一笑,她柔声道“斌,我们进去吧,你别再和风弥小姐闹了。”
“我知道。”西门斌正一正神色,望着风弥羽,“我们要进去了,你知道,如果有必要,我会打你的手机……”
“这个何消多说?”风弥羽也正了神色,“恰好董事长和总裁都在,你放心。”在答应帮他的忙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说到底了,什么牵扯不牵扯的,西门斌也好,姬宫季昀也好,都是一同长大,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为了他们的幸福,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敲门声响起。
“进来。”姬宫季昀开口,听到办公室门被推开又被关上的声音,他头也不抬地问,“有什么事吗?”
“当然,冒昧打扰姬宫总裁,确有要事。”
玲玲琅琅响起来的,不是意料中的西门斌的声音,姬宫季昀微微一震,抬起头来,一个巧笑嫣然的丽人亭亭立在五步外,那张清丽柔婉的容貌上,扬着春风般的笑意,看在姬宫季昀眼里,却尽数化作讥讽与示威。
“是你?樱井小姐?”姬宫季昀淡淡打个招呼,并不打算起身相迎,“西门呢?”
“我在这儿,”这个有一点点吊儿郎当的声音是属于西门斌的,他正站在门边,嬉皮笑脸地笑着,看着姬宫季昀,“好久不见。”
“这个女人是你带来的?”没有去看琉璃子,直视着西门斌的眼,姬宫季昀冷冷的语气里有风雨欲来的气息。
“我想和您单独谈一谈,所以……他就带我进来了,如果要怪,姬宫总裁您也该怪我才对。”樱井琉璃子拦住了姬宫季昀显然要兴师问罪的话头,一双晶莹的美目闪动,打量着办公桌后面端坐着的人,在大得吓人的办公桌衬托下,眼前的人即使什么都不做,那份君临天下惟我独尊的气势和压迫感就强烈到让人望而生畏,那种肃杀的、严厉的、冷森的气质,让那张本来该是魅惑到足以让人犯罪的完美容貌看起来不但不让人兴起爱慕追求的冲动,反而只想远远地避开,他象一柄寒光凛凛美到极致却也让任何人都不敢触碰的剑。
暗暗叹一口气,樱井琉璃子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大学时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抱着一捧粉紫色玫瑰披着一身阳光仿佛是从女孩子的梦想中走出来的白马王子……不过是四年多一点的时间……她几乎可以看见,时间的车轮是怎样无情而残忍地从这个男人的身上碾过,碾碎了他的天真、碾碎了他的阳光,碾碎了他的骄傲……只有折磨……只有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折磨,才可能在短短的四年里将本来明朗的轮廓雕刻成现在这样一根一根紧绷的严厉的线条的组合……
这个男人……他遭遇了什么?
“我不认为我和樱井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单独谈的。”姬宫季昀冷冷地说,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如果世界上有什么人是他永远都不想面对的,神谷吟风是排名第一,而排名第二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我们之间,有许多很重要的事可以谈……”樱井琉璃子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顺手拉过一张椅子,在姬宫季昀正前方坐下来,“我想,吟风他应该已经邀请过您来参加酒宴了?”
“这几天我都要加班……真是不好意思,只好谢谢樱井小姐您的好意了。”姬宫季昀淡淡的回答,说是不好意思,冷若冰霜的脸上可没有半分抱歉。
一口一个“樱井小姐”?樱井琉璃子在心里淡淡地笑了,笑对方,也笑自己。
笑对方,自己四年前已是神谷夫人,对方却完全不予承认,这个完美的、冷酷的男人,知不知道只是这一声“樱井小姐”已然泄露了他所有隐秘的想望?笑自己,虽然挂了神谷夫人的名头,但当对方称呼自己樱井小姐时,自己竟也浑然不觉,可见,从自己的内心……也并不认同神谷夫人的身份……
“非常遗憾……”樱井琉璃子摇了摇头,“这一酒宴,是我三年多来第一回到日本所开的酒宴,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而在这酒宴上,我要宣布一些决定,这些决定,我希望能让您在第一时间听到,既然您到时候不克前来,那……我也只好冒昧来此打扰了。”
“……”看来,自己是想不让她说话是不可能的了,不耐地望了琉璃子微笑着的脸一眼,姬宫季昀低下头去,继续批阅文件,存心给樱井琉璃子来个听而不闻,“你说吧,我听着。”如果是要描绘她和神谷吟风之间恩爱美满的夫妻生活,那就别怪他叫来警卫把这个女人轰出去。
“我将在酒宴上正式宣布与神谷吟风离婚并同时与西门斌订婚。”樱井琉璃子笑吟吟地开口,声音稳定而清晰,然后,她很满意地看到姬宫季昀正在批文件的手大大地震动一下,然后……那本可怜的文件雪白的页面上,就多了一条长长的黑色无规则曲线。
“你……你说什么?”再也无心去管那本文件的命运,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委实太过惊人,以至于,他根本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姬宫季昀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樱井琉璃子的眼睛,“再说一遍!请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好的,”樱井琉璃子微笑,很好心地应观众要求重来一遍,“我说,我将在酒宴上正式宣布与神谷吟风离婚并同时与西门斌订婚。”
“你要和吟风离婚再与西门斌订婚?”瞪着琉璃子的眼睛,今天的第一,姬宫季昀冷冰冰又不见底的黑眸里闪烁着激烈而热切的光芒,一柄宝剑瞬间化作一头雄狮,所有的随时可能爆发出来的咆哮与怒吼都被地压在眼底。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还是站在门边的西门斌,眼中的怒火化作眼底不断跳跃着的小小火苗,“西门斌!我不知道你已经堕落到连自己兄弟的妻子都要勾诱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姬宫季昀说话的口气,西门斌还是忍不住心头别别一跳,背后更是冷汗沁出,“这个……冤枉啊……我在巴黎碰到琉璃子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吟风的老婆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有什么不对啊。”
姬宫季昀微微一楞,看向樱井琉璃子,“你什么时候和神谷吟风离婚的?”
樱井琉璃子微笑,笑得云淡风轻,“我们结婚三个月的时候,只不过,因为双方都没有再婚的意愿,我们并没有向公众宣布我们已经离婚的事实。”
什么?!
姬宫季昀霍地站起!
《惘然缘》

第四十三章

“结婚三个月,你就和他离婚了?”姬宫季昀的声音带着沙哑和颤抖,声音里糅合了太多焦灼、紧张、担心、震惊还有……难以名状的挣扎……本来就威势迫人的灼灼黑眸此刻更仿佛燃烧起来一般……
被这样的目光感染,樱井琉璃子敛起微笑,凝视着站在自己面前,双手按在办公桌上,高大挺拔的身体微微前倾,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那双跳动着火苗的眼睛,再开口时,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声音里,竟然也有了久违了的沉重和痛苦……那一段久远而刻的岁月里发生的种种沉淀在她心里的沉重和痛苦……虽然如今只是淡淡的回忆,虽然如今她已经找到了新的,真正的幸福,但……过往的那份沉重是真的,那份痛苦……也是真的。
“我不能不和他离婚啊,嫁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丈夫还可以说是年少无知行事太过冲动冒失,”轻轻苦笑一下,琉璃子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姬宫季昀焦灼的眼,“但知道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却还要坚持和这个丈夫拴在一起过一辈子,毁掉两个人可能追求到的幸福,那就不是一句年少无知可以解释遮掩的了,我虽然不聪明,但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
“心不在你身上?”姬宫季昀反问,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自己曾发过誓与眼前这个女子,以及这个女子口中提到的那个“丈夫”永不来往,忘记了自己现在该做的是礼貌地祝福眼前的女子和他未来的丈夫的美满婚姻,也忘记了无论从什么角度以什么身份,自己都没有立场追问探察对方的婚姻问题,是的,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甚至忘记了去想神谷吟风与樱井琉璃子离婚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唯一想到的,是……在这场破碎的婚姻中,那个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会受到何等的伤害。
他不想再和那个人有任何来往牵扯,这是真的。
他依然比谁都关心那个人的一切,他悲哀而无奈地发现,这……也是真的。
“怎么可能?自从和你在一起以后,除了你,神谷吟风没有和任何其他女人有所纠缠!”为了这个女人,那个人甚至干干脆脆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自己,现在……这个女人却告诉自己,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她却早已在三年前放弃?自己再也不可能拥有的幸福,她却在三年前就弃如敝屣?
“我知道,”樱井琉璃子点点头,完全不打算反驳地承认姬宫季昀的话,“我知道,他没有和任何女人有所纠缠!”
“那你怎么能那么随便的放弃了婚姻?”姬宫季昀恶狠狠地瞪着樱井琉璃子,全不察觉,从来坚持不对任何女人恶行恶状的自己已经在对一个女人吼叫。
“你……”樱井琉璃子凝视着眼前这个毫不掩饰怒火的男人,“你居然在为神谷吟风担心?”
“……”姬宫季昀哑然,瞪着樱井琉璃子认真的脸,一时竟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还好,显然樱井琉璃子也并不打算得到回答,事实上,清丽的容颜上带着辽远追忆神情的她,此刻所关注的,是过往的一连串悲剧,是一连串虽然不流血,但却在每个当事人的心里刻下了刻骨铭心的伤痕与痛苦的悲剧,无论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还是自己亲眼目睹的吟风的痛苦,甚至是眼前这个虽然完美到极点却也带着一身沧桑的姬宫季昀,感情,是怎样一个残忍的魔法师,才能让三个人,心甘情愿地接受那样的痛苦和伤痕?
“我不是随便的放弃了婚姻。”轻轻叹一口气,她的声音变轻了,仿佛是追溯,又仿佛仅仅是在自言自语,“我是很确定,我是没办法取代那个让我的丈夫失魂落魄牵肠挂肚到连梦里都在叫着的名字的……明知不能,何必再要强求,让彼此在表面和乐的伪装下各自痛苦呢?”
姬宫季昀楞住了,楞了足足十秒钟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虚弱地、挣扎地,几乎是带着恐惧地……响起,
“他叫的是……谁的名字?”
思地望着他的眼睛,樱井琉璃子的声音轻得象一声叹息,
“一个只有两个字的名字……”
只有两个字的名字?姬宫季昀听到自己的心落进千丈冰窟的声音。
“他叫的是……昀昀……”樱井琉璃子叹息着,回想起当时的心情,那种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怜那个在梦里一声一声叫着同一个名字的人,那个不能与自己有夫妻之实,却在魂梦里牵挂着另一个早已远隔万水千山,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和他有结果的人的“丈夫”,真的,是恨他也怜他,恨他不该心里想着另一个人却娶了自己,怜他那么痴心地爱着一个不可能抓得住的梦,“整夜整夜地,在梦里叫着这两个单音节……”
姬宫季昀被震得傻住了,彻彻底底地傻住了,怎么能够想象,又怎么能够想到,从樱井琉璃子口中说出的,竟是这样惊心动魄的话,他傻在那儿,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唯一感觉得到的,是自己胸口里那颗“砰砰砰砰”越跳越大声,重重地撞击着胸腔的心……以及,充斥全身的,忽然澎湃起来的血流……瞬间,奔腾过周身每一分的血管,让他整个人,都在发热,从里到外地发热……
“你瞧,我还有什么理由,维持一段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婚姻呢?”樱井琉璃子苦笑着,“既然我的丈夫,在梦里反反复复叫着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姬宫季昀说不出话来,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
“我的话,说完了。”静静地看着姬宫季昀,樱井琉璃子静静地起身,静静地,半是伤感半是释然地对姬宫季昀微笑,“我想,我该走了,和你的谈话是我能为吟风做的不多的几件事之一,我希望他也能得到幸福,虽然我曾经很气他,但……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而且……真的,他很死心眼,认准了的,不会改变。”
“再见,我还是希望,你能来参加酒宴。”转身走向西门斌,转身之前,樱井琉璃子微笑着开口,“你知道……那一天,他可能会有些难堪。”
“等一等。”姬宫季昀恍然惊觉,开口叫住已经走向门口的樱井琉璃子,“请问……如果……你们三年前就已离婚,为什么,要拖到今天才公诸于众?”三年的时间,已经可以发生多少事?感觉里,三年,似乎连沧海都已化为桑田。
“因为……我有我的骄傲与面子,”回过身来,樱井琉璃子赧然的笑容里有着些微歉意,“我不能够在结婚三个月就告诉所有人,我的婚姻已经彻底失败,成为一个笑话和错误,而……另一方面,吟风觉得自己有愧于我,所以和我约定,除非我找到了想嫁的人,否则,在名义上,他仍然是我的丈夫。”
“……”姬宫季昀怔怔地望着樱井琉璃子,目光的焦距却并不是对着她的,反而象是对着某一个虚无的方向。
樱井琉璃子对西门斌打了个手势,推开门,两个人一前一后,静静地,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办公室……
一声惊呼!一声极端错愕极端震惊下发出的惊呼!
这是发自樱井琉璃子口中的一声惊呼,她的手甚至还搭在办公室的门上,不曾将办公室的门关妥,因此这一声惊呼甚至将办公室内怔怔发愣的姬宫季昀都惊动了,
“怎么回事?”他站起身,打算到门口去看看,是什么,能让教养良好,不会在任何场合失态的樱井琉璃子惊呼出声?
刚刚站起身来,办公室的门,却已经被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让姬宫季昀同样失态地发出一声惊呼的人影――
“吟风?!”
《惘然缘》

第四十四章

虽然……虽然一直都能看见这个人……
虽然……虽然仅仅是今天上午,还看见过这个人……
虽然……虽然今天上午看见这个人时,他甚至会有冲动,想大声地发誓,发誓说今生今世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可是……即使发誓了,那又有什么用呢?不是没有在心里,发过这样决绝的誓言,也不是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大声地宣告过――宣告今生今世再无瓜葛!但……那些又有什么用呢?
每一,无声无息地破誓,每一,心甘情愿地反悔……从来一诺千金的自己,没有一,守得住那个誓言……
今生今世……不看见那两泓闪烁着温暖的琥珀色光芒的湖泊?今生今世……不听见那个醇厚的柔和的声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今生今世……握不住那双宽厚的大手?今生今世……拥不住那个平静的温柔的胸膛?
多少个挣扎的无眠的长夜里,这样的念头象梦魇一样侵袭着他的神志……无论是清醒……还是在半梦半醒的昏沉里……这样的念头阴阴冷冷……一旦幽灵般地出现,浑身缠绕着的……是透骨的寒意与永远都无法得到满足的空虚……
不可能完成的誓言……和谎言有什么区别?
很奇怪……却偏偏有人,会一一地立下同样的誓言,不知道是为了骗谁?
微微地扬起唇角,姬宫季昀嘲讽地对自己笑了一笑,黑眸,静静地凝视着不过三尺之遥的男人,“神谷吟风?”他的声音清朗,说话的语气是自回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温和,漂亮得近乎罪恶的脸上,黑眼睛闪着光……有一点点象……有一点点象那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昀昀,那个大家都快要以为永远都看不到了的昀昀了……风弥羽的眼眶一阵发热,她掩饰地,借着低头拉平衣摆……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眨去那些多余的水气。
“琉璃子,你来这里打扰姬宫总裁干什么?”神谷吟风注视着的,却是站在姬宫季昀右前方的樱井琉璃子,他似乎完全都没注意到姬宫季昀正在和他说话,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樱井琉璃子的身上,而他的语气,更是众人从来不曾听过的严厉。
琉璃子楞住了,站在一边的西门斌、风弥羽也楞住了。
“……”抬眼看着这个永远温和包容,永远把痛苦和忧郁埋到谁都触碰不到的心灵的男人,琉璃子有一分钟不能反应,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和他不期而遇,更没有想到在目前的形势下,他竟然会不理睬姬宫季昀而直接逼问她,而且语气……生硬而严厉……记忆中,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任何人说过任何话,“吟风……”琉璃子有些了悟,她知道,一切反常都有原因,但……她想不出,什么让吟风反常。
“不必再说了,姬宫总裁工作很忙,无论什么事,你都不该到这里来打扰!”颇有点不耐烦地挥一挥手,神谷吟风截断了琉璃子可能说出口的任何话,“还不快回去?”
再也想不到在此时此刻出现的神谷吟风会有这样的表现,风弥羽眸光闪动,瞥见本来神情柔和的姬宫季昀的脸上又带上了一层冰寒面具,不禁心头火起,正要开口――
“神谷吟风,你当着我的面对我未来的妻子如此无礼,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吗?”西门斌抢先开口,向来潇洒不羁的他,此刻的脸色也有点不大好看,“再说,我今日是带着我未来的妻子来见我姬宫家的少主人,这件事,不必你神谷先生事先批准吧?”站到琉璃子身前,安抚地伸手握住了琉璃子的手,西门斌挑眉,有些挑衅意味地看着神谷吟风,一直以来,他都把神谷吟风当个朋友,虽然他并不象光月那样与他熟稔,但他还是尊重这个温和的男人的,虽然他并没有姬宫家族中人的出色条件,也并不仅仅因为在身份上,他是家主的养子,要知道,养子和有血缘关系的儿女之间的身份是有着很大分别的。更何况,神谷吟风并不会插手姬宫家族的任何事业。尊重他,只因为他是值得尊重的!但值得尊重是一回事,他让琉璃子受委屈就是另一回事了!
“斌――”不赞同地瞥了西门斌一眼,制止他再对神谷吟风出言不逊,琉璃子望向神谷吟风,“吟风……我们都已经离婚了,有什么事,你现在还不能说清楚吗?”她的视线投向站在她身后,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寒冰的姬宫季昀,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吟风决意忽视他所爱的人。这一段日子以来,吟风先是一反常态地接下了神谷企业的烂摊子,后来又一封国际邮件和她离婚……这会儿,吟风的表现也很奇怪。他和姬宫季昀两人之间暗暗流转着的复杂情绪,连瞎子都看得出来,本来,可能碍于自己而不能够表白,但现在……当所有的障碍都不存在,为什么还要作出漠不关心的样子来?
“说清楚什么?”神谷吟风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着幽幽的光芒,他看着琉璃子,摇了摇头,“别自以为是,琉璃子,有许多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他的声音很轻,但琉璃子和风弥羽都清清楚楚地看见,随着那轻轻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响起,姬宫季昀修长的身体一下一下震动……那张完美得眩目的脸上,冰封的面具破裂……闪过了……震惊、痛苦、漠然、然后,迅速地,所有的情绪波动由刻而逐渐平静……
……
什么事……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琉璃子抿着唇,不由自主地,视线转向姬宫季昀……却正看见那个修长的身影转身的背影……
“昀昀……”忍不住叫出来的,是始终站在旁边的风弥羽,她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惊呼出声之际,甚至忘记了此刻自己身在办公场所,要严守上下称呼的分际。
“我要去办公了,你们要是喜欢,可以在这里慢慢聊!”姬宫季昀冷冷地抛下一句,连头都不回地,径自进办公室去了,反手轻轻地……却也坚决地,关上了厚重的门,也关住了所有人投向他的视线,
怔怔地盯着被关上的门,风弥羽整个人都呆住了……怎么也想不到……一切……竟然会演变到这个地步……本来期待着因琉璃子的出现可以彻底打开的僵局和心结,怎么反而是越打越紧了?
霍地转过身,风弥羽狠狠地瞪着显然也有点发愣的神谷吟风,“神谷吟风!你……”
“我?”神谷吟风的眼睛定在办公室那扇金红色的门上,几乎是无意识地喃喃着回答。
“你为什么要那么说?”风弥羽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这样的质问,但……如果她不质问,那谁能来代那个骄傲到连痛苦都要藏到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吞咽的昀昀质问呢?“你明明知道昀昀……”
“昀昀?”神谷吟风抬起眼,凝视着风弥羽写满了愤愤然的眼,微微勾起唇角,没有笑意的笑容里,百转千折隐隐地弥漫着比哭泣更刻的痛苦,“我知道啊……昀昀他还是个孩子……”
“你……”风弥羽突然觉得无力,因着神谷吟风的话,更因着他惨然的笑,琉璃子之前说过的话在她心头回响,是的……她有些理解……“别代昀昀考虑那么多……你知道……昀昀他从小就比一般的成年人更……”
“我知道……”神谷吟风微笑,笑容里竟然有一丝自豪,“但他还是个孩子……”
“你说他是孩子,你难道忘记了你自己也不过只比他大几个月罢了?”风弥羽忍无可忍,她生性果敢激烈,周围的长辈同辈更多是些言出必行说一不二的人物,尽管可以些许体会神谷吟风的顾虑,但……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一言而可决的事情,到了神谷吟风的手里,怎么竟弄得这么复杂?“你在顾虑什么?姬宫家族不会以你们相爱为耻,只要你们在一起幸福。这你难道还不明白?”无论是姬宫伯父季伯父还是家里的其他人,大家都期望着昀昀能够快乐幸福,对于从降生起就注定了要背负巨大责任的他来说,只有快乐幸福的生活着,才能够真正地承担并履行好自己的责任。因此,无论是什么人,无论那个人有怎样的性别和身份都不要紧,只要他的存在是让昀昀幸福的必要条件,他就一定会得到整个家族的祝福。
神谷吟风的笑容更苦涩,望着风弥羽因激动而越发闪亮的眼眸,他缓缓地,却坚决地摇了摇头,“风弥……聪明如你,难道还不能明白……我已经不可能让昀昀幸福了……”
“什么?”风弥羽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神谷吟风,几乎有冲上去抓着他的领子问个明白的冲动,“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把话说清楚一点。”
“……”神谷吟风微笑着,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竟然笑得云淡风轻,虽然还是带着些许苦涩的意味,“没有什么,风弥,姬宫季昀他……他拥有最出色的一切,他是在上帝眷宠下出生的……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他介绍一个好女孩,介绍一个真正的公主来匹配王子?”
“见鬼!”风弥羽诅咒出声,从来最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的她,终于再也受不了神谷吟风云淡风轻的笑容和言语,那样的云淡风轻下面,极力掩盖的是怎样滴血的伤口?“神谷吟风!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介绍一个真正的公主来匹配王子?好让你可以走得心安理得是不是?你如果觉得你对姬宫季昀没责任,那你也就没立场说这种话,如果你还把昀昀当成你的责任,那你现在就给我进这个办公室去把话说清楚!”
神谷吟风摇了摇头,眼睛里明明闪烁着撕心裂肺的痛苦,说话的声音却平稳而坚定,坚定得……几乎是接近视死如归般的决绝,“不行!风弥小姐,请原谅!无论如何,姬宫季昀……不……姬宫总裁,他并不是我的责任,如果……”他咬了咬牙,风弥羽也好,一直站在旁边,关心地注视着他的樱井琉璃子也好,她们都清楚地看见,神谷吟风额头上,那隐隐跳动着的青筋,“如果……我刚才说话中有什么冒犯越矩的话……就当我没说……”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风弥羽求助地看向琉璃子,她投降了,她承认自己没办法弄明白神谷吟风这家伙的思路,而且……让她不由自主心惊胆战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神谷吟风说话的表情和语气……似乎都有一种诀别的意味?
樱井琉璃子摇头,摇头的同时……也摇落了两串眼泪,她并不想哭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吟风微笑,看着吟风说话,看着吟风道歉……眼泪,却早已泛滥……
“吟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让你那么决然地斩断了幸福的可能?
“别哭……琉璃子……”神谷吟风微笑着,对站在琉璃子身边的西门斌点了点头,“好好对她,我也该走了,不打扰你们,再见。”
“吟风……”
“吟风!”
望着丢下一句话就往外走去的神谷吟风,琉璃子与风弥羽同时出声呼唤,但……神谷吟风走得很快,仿佛……根本就没听到她们的呼唤。

《惘然缘》

第四十五章

一排里透红的路灯,
照得半夜三点像黄昏。
感觉有些什麽已经冰冷,
有些什麽却正要发生。
坐在天桥上面看星辰,
脱了鞋子却脱不了烦闷,
只是想喝一口你的啤酒,
却感觉到瓶口的微温。
如果不是倔强让人变得愚蠢,
幸福不会变成,被甩上的门,
我想我们都是好人,
可惜拥有,太骄傲的灵魂。
――《我们都是好人》
作词:李宗盛

日子象水一样慢慢流了过去。
世情更迭,人事变迁,揣想中应该会闹得轰轰烈烈的事,真正到来,真正过去时,竟都无声无息,象一个小小的水泡在大海里破裂一般,没有人注意,没有人提起。
神谷家与樱井家的联姻破裂,樱井家又与西门家联姻。
两件本应在政经两界惹起轰动的大事,因神谷家的日渐势微,因西门家的声名显赫,因樱井前首相的归隐,更因传闻里,姬宫家少主对这件事的不悦反应,因此,即使是西门家长子的婚礼,也并不曾有什么十分热闹,至少,是不能够和当年神谷家迎娶樱井琉璃子的盛况相比的。
喜事都不曾有什么热闹,离婚中的那个主角,就更不会再被人提起。
神谷企业的董事长神谷吟风,在他干脆利落地与姬宫集团签下一份股份转让协议书,以一个市场人士看来相当优惠的价格转让了神谷企业百年基业,安排好了本家的老弱妇孺以后,毫不恋栈地谢绝了他本来可能在合并后的姬宫集团里担任的职位,从此再不在财经政商界出现,因此,健忘的人们也就忘记了,曾经,有这么一个人物的存在。
此刻,人们注意力的焦点,是那个在日本最高的舞台上叱咤风云的人,一颗从甫降生就站在那最高舞台上的主角,那个一天比一天更耀眼也一天比一天更可怕的人,他的光芒与他的可怕正成正比。人们仰望着他的光芒,却也在他的光芒下颤抖。

姬宫集团高级秘书风弥羽的私人办公室。
“奇怪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办公室是和秘书室连在一起的那个?怎么了?搬地方了?”西门斌打量着布置的相当清雅的大办公室,有些好奇的开口。
“没有,这个也是我的,是老总裁特批给我使用的个人会客室。”示意级秘书给每一个来宾端上茶或咖啡,风弥羽望一望已经到得差不多了的人,清一清嗓子,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大摞报纸扔到桌面上,“好了,大家也都到得差不多了,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和大家再客套废话那么多,大家应该知道今天我为什么召集大家来开这么一个会吧?”
“当然,”顺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报纸,野仓飒扫了一眼头条,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我们这些所谓的总裁只不过是外人看来好看,在我们的集团内部最高行政会议上,我们的日子……简直就和十八世纪美国黑奴差不多。”
“唉……”一提起这个话题,连最乐天也最好脾气的浅井衡都忍不住长长的叹一口气,摇一摇头,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见浅井衡欲言又止,旁边的北川渝按奈不住,早已在他心里滚了又滚的话冲口而出,“今天在这里,昀昀又听不见,你还在那儿犹豫什么?大家说吧,就算现在老董事长和老总裁都在欧洲听不见我们的抱怨,说出来也算大家出出气,否则…你叫我怎么去接手神谷百货那个烂摊子?”有些事,心里不能多想,越想越有吐血的感觉,他北川渝负责姬宫集团购并资产的再整合,说起来,是全集团最有挑战性也最出风头的部门,可以这么说吧,在整个集团内部,从他手下部门走出去的员工都是被其他部门的人高看一眼的。所以,虽然他这个部门也是全集团压力和责任最重的部门,但大家一向都是甘之如饴,尤其是知人善任的老董事长老总裁在位的那会,大家就是做得再辛苦心里也是乐意的。但现在可不对了,自从昀昀接任实际掌握集团以来……不、应该说是自从集团收购了神谷百货企业,又把这个企业的整合工作交给自己做以来,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就一直为了根本和他风马牛不相及的乱七八糟的事在挨K。而且,还给自己这个部门定了一个做到死都完不成的指标……
“风弥羽,我倒是想问问你,这一,总裁办公室给我们这个部门定的指标到底有什么理论依据?是哪个统筹部门定的?怎么会定得那么高?”总裁办公室总不会以为那个神谷百货真是什么日进斗金的好公司吧?开玩笑,从工作组进去到盈利只给了半年时间不说,还把盈利指标定到非人道的高度……照这样子下去,自己的那些自尊心奇强的属下还不剖腹自杀?而自己这个部门经理也只有引咎辞职的份了。
“这个…”风弥羽心虚地望一眼一脸火大的北川渝,低下头,故作镇定地开口,“这个……也算昀昀对你们这个部门的看重吧?”这个答案很不负责任,她当然知道,但她总不见得直截了当告诉北川――是的,你什么都没做错,是的,我也承认给你的指标很不合情理,但问题是,你的顶头上司现在听到和“神谷”两个字有关的一切时已经不能再做出合情理的事了!谁叫你身为人家的属下呢?
“……”北川渝瞪大眼睛,实在不敢相信从前那个脾气直爽性情甚至带着几分火暴侠气的风弥羽居然这么会推脱了,“你自己说说看,你这么个解释能够让人信服吗?”
“不……能……”风弥羽无奈地朝天翻一个白眼,不是不能抵赖啦,料想这个傻呼呼的北川也拿自己没辙,但是……看看这个眼里泛着血丝满脸疲劳的家伙,再看看那张本来应该还算得上俊美这会儿只称得上是颓废性格的脸,说实在的,不得不承认,昀昀这回真是把这个出名努力负责的火爆男给逼急了,“可是……你追问我也没用啊,今天我叫你们大家都来,就是为了要解决这件事,你这会儿恶狠狠地瞪着我能解决什么问题?”
“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北川渝非常老实地承认,然后不忘再添加上一句让风弥羽吐血的话,“但是可以出气!”
风弥羽瞪大眼睛,盯着北川渝足足一分钟后……长长地吁一口气,无力地摇摇头,慧黠的凤眼无奈地向四周扫了一圈,“好吧,大家有什么苦水这会儿尽管倒吧,倒完了再说正事。”看样子,所有的人都是积了一肚子的怨气就愁找不到地方发泄呢。
“算了,也没什么要说的。”浅井衡用手指揉捏着自己的眉心,虽然疲倦却依然温文地看着风弥羽,“我们都知道这种事也不能怪你,你一天到晚跟在昀昀身边,受的委屈只会比我们多吧?”还好小羽从小就坚强出色得不让须眉,否则,恐怕真的很难在现在的姬宫集团总裁办公室做下去。
“是啊,我们都不会怪你的……”一边星云传媒的九条翔鹰轻轻叹一口气,正色望向风弥羽,“你今天召集我们开会,具体是要商讨什么大事?”
“这个……”风弥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也轻轻叹了一口气,美丽明朗的脸上,浮起一层浓浓的惆怅和忧虑,象明朗的月色,突然遮上了一层乌云,“有一个相当可靠的消息,我想还是先和诸位通报一声……”
“什么”北川渝扬眉,不明白这个女人干吗突然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
“今天我接到了老总裁的电话……神谷吟风……好象……已经得了绝症了……”
“什么?”
“什么?!”
“什么?”
“你在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
所有的人齐齐脸上变色,性急的几个人甚至立起身来,手撑在桌子上,眼睛直盯着风弥羽,浅井衡的反应最强烈,“你说什么?得了绝症?什么叫绝症,说清楚点!!!”
“还有一个消息……”风弥羽又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个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姬宫季昀要结婚了……”
“啊?”
所有的人瞬间僵硬……
《惘然缘》

第四十六章

“等一下,这是什么?”叫住恭恭敬敬送帖子来的男人,丰城光月微微地蹙着眉头,“你送来的是什么东西?”竟让吟风的脸色白得象纸?
“是喜帖,我们家少主将于本月末与洛克德兰家族的女继承人订婚。”
“订婚?”丰城光月眉头蹙得更紧,“你们家少主?你是哪家的?”会和洛克德兰家扯上关系的日本名门……难道是……不会吧……丰城光月脸色一变,“说说清楚!你难道是代表姬宫家――”
“是,”男人点头,“丰城少爷,订婚的确实是姬宫季昀少主,给您的请贴应该也送到您府上了。”
“姬宫季昀要和谁订婚?洛克德兰家……难道是凯瑟琳・洛克德兰女侯爵?”见男人点点头,丰城光月以手加额,实在是很难控制住已经到了嘴边的一声呻吟……那个脾气火爆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欧洲最富有也最有权力的女人?洛克德兰家族的第一继承人?那个一头金色波浪长发配一双绿得象宝石一样的眼睛,最喜欢穿火红色紧身服装,在高级办公大楼的顶层把高级主管们训斥得抬不起头来的女人……那个女人!那个凯瑟琳・洛克德兰!天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姬宫季昀竟然会去和她订婚?还有吟风……难道……丰城光月有点恍悟,难道就是因为今天会给吟风送喜贴来,所以风弥羽才会坚持要自己今天上门诊视吟风?
“如果没事的话,属下告退。”
“恩,谢谢你专程送来。”淡淡地遣退了男人,关于这场莫名其妙到近乎荒谬的联姻的幕后种种他打算直接去问当事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无论是姬宫季昀还是凯瑟琳・洛克德兰,他们都决不会对彼此有兴趣,但如果要说姬宫集团和洛克德兰财阀居然也会用这种政策婚姻来拓展势力范围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疑点实在是很多,不过,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眼前他最想知道的是,对这场婚姻,吟风他有什么看法?
“吟风?”走到神谷吟风身边拿过那张精美的请帖,雪白的绢纸上,并排写着姬宫季昀和凯瑟琳・洛克德兰的帖子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时,丰城光月还是被吓了一跳,仅仅是订婚的请贴……那如果是在结婚的仪式上……他摇摇头,不愿意再想下去,“你还好吧?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事的。”神谷吟风定一定神,勉强地微笑一下,企图掩饰自己的失态,但看来并没什么说服力。
连嘴唇都发白了,还说没事?丰城光月摇摇头,并不打算拆穿神谷吟风的谎言,“姬宫季昀要订婚了,对这场婚姻你怎么看?”不耐烦再兜什么圈子,丰城光月一开口就单刀直入。
神谷吟风一楞,脸色一瞬间白得吓人,但很快地,他微笑起来,笑得若无其事,“订婚是喜事啊,我祝福他们。”
“你祝福他们?”丰城光月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觉得姬宫季昀和那个凯瑟琳・洛克德兰在一起会有幸福?还是你觉得他们真的是天生一对?”
“他们……”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凯瑟琳・洛克德兰今年二十四岁,容貌娇艳,气质高贵,出身于欧洲名门,又是一个有女侯爵名衔的女继承人……无论是哪一方面,都堪称可以与姬宫季昀分庭抗礼,真是天生一对地成一双,人家说郎才女貌,这一对是郎也有才女也有才,郎也有貌女也有貌,真是白马王子碰上了白雪公主……再合适也没有了,是不是?”丰城光月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说完,一双星眸直瞪着神谷吟风苍白的脸。
“恩,是啊。”神谷吟风点头,表情一片空白,无悲,无喜,琥珀色的温暖眼眸里有着涩涩的光,唇角钩着一抹弧度,也是涩涩的,微微的有点发颤。
“是你个头!”丰城光月气得连粗话都快出口了,“你知道凯瑟琳・洛克德兰是什么人?洛克德兰王朝的大公主,说得好听点是冷艳无双气质超群,说得难听点就是性格冷酷脾气怪异,昀昀虽然现在脾气怪异,但那也算是情有可原,再说也不是天生如此,以后应该还有得救,但要是和那个凯瑟琳・洛克德兰在一起,我看只有相敬如冰的份,别指望他们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就这种糟糕到极点的婚姻组合,你还一个劲地叫好?”
“你说……昀昀脾气怪异,但不是天生如此……什么意思?”神谷吟风一把抓住丰城光月的衣袖,平凡的苍白的脸上有着难得的激动光芒。
“什么?你没有觉察出来吗?”丰城光月微微一楞,“你不是为了并购的事跟昀昀接触过?你没有发觉他这从英国回来,变得又冷酷又乖戾?一点都不可爱,不再是以前那个他了?大概在英国的时候受过什么刺激吧……”丰城光月若有所思地道。
“…………”神谷吟风不再说话了。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黯然的痛楚。
“你准备怎么理这个喜贴?”丰城光月将喜贴放回桌上,星眸烁烁,一眨不眨地盯着神谷吟风,“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不在乎?除了姬宫季昀那个笨蛋以外……我看没有人会相信你那种乱七八糟根本就不算拒绝的拒绝……我也不知道那个笨蛋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要是我的话,有勇气和那个凯瑟琳・洛克德兰结婚,却没有勇气扑到自己爱人的身上抓住他的手缠他一辈子?真是……”(希音坏笑:光月啊,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不用急,再过个一年就会有人对你死缠活缠了……)
“不要再说了……”神谷吟风低低地,压抑地开口,“昀昀现在做的才是对的,王子本来就该匹配公主……他对我……就算有什么也是少年时无意义的情感冲动而已……再说……我现在……不,是从来都不可能是他合适的对象的……”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说到后来,几乎已经变成了喃喃自语,丰城光月要非常努力地,才能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听明白后,朝天无奈地叹了一口长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你的病……还是可以控制和治疗的……真的……”虽然吟风的主治医生并不是他而是他的爹地,但爹地可是世界顶级脑外科专家,如果由爹地来亲自开刀,其实完全治愈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但是……一旦姬宫家真的和洛克德兰家联姻,那事情就闹大了,即使你病好,你和昀昀也不可能在一起了。”离婚是太严重的事……几乎不可能在顶级豪门的婚姻中出现……
“不能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吧,在一起,也未必幸福……”神谷吟风低喃,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告诫自己,“……我和他……本来就相差得太远……太远……”
见鬼!什么太远太近的?
丰城光月拧着眉头暗暗生气,是……他一开始……从十四岁那一年昀昀哭丧着脸冲到他家里来的那一天起,他就觉得昀昀居然会为吟风陷下去属于上帝开的玩笑,因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昀昀和吟风都是不适合在一起的人。并不是因为吟风心里想的那些烂理由,而是因为……那个任性骄傲不为人着想的昀昀根本就配不上吟风的善良温柔包容。
但是,上帝是不会乱开玩笑的,他相信,昀昀和吟风在一起……一定有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理由,否则……整整十多年的时间……他们之间的联系,怎么可能强韧至此?
“吟风,我只想说一句话……”相当突兀地,丰城光月微笑了起来。
“什么?”
“是你的……跑不掉,是他的……你也跑不了……”
《惘然缘》

第四十七章

德国法兰克福
姬宫集团在这个欧洲大陆金融经济中心设立的欧洲第二分公司大楼顶楼。一场重量级的谈判正在紧张进行中。
“和凯瑟琳・洛克德兰结婚?”满脸震惊地指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姬宫季昀惊得忘了社交礼仪,“你们说的……不会就是这个……凯瑟琳・洛克德兰吧?”
“什么这个那个!”金发美人火冒三丈地瞪着姬宫季昀几乎要戳到自己鼻子的手指,毫不客气地“趴”地一巴掌打掉那只碍眼的手,“难道欧洲大陆上还有第二个凯瑟琳・洛克德兰不成?你这个自大的小子!别以为就你一个是受害者,我可也是丢下我在伦敦的工作,被骗过来的!要不是这样,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你?”轻蔑地哼了一声,她丢开姬宫季昀,转头对着身边的老爸开火,“还有……爹地,我拜托你好不好?你就算想看我嫁人,也要找个好点的对象吧,你以为我会对这个家伙有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想嫁的是什么样的人!”
蓝斯・洛克德兰看着宝贝女儿发飚的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又没辙,“凯蒂,爹地也很想找到你想嫁的人然后为你安排见面……可是……你喜欢的人他是不可能娶你的啊……”
“谁说的……我想嫁的人,他就在这里啊……” 凯瑟琳・洛克德兰陶醉地望着特定的方向,刚才还怒火熊熊的蓝眼睛此刻竟然尽数化为一汪碧水,声音也娇嗲而柔软起来。
姬宫季昀打了一个冷颤,不可思议地看着显然已经在对某人大送秋波的凯瑟琳,“我的天!凯瑟琳,你到现在还没有对我爹地死心吗?你的品味还真是怪异……”
“什么叫品味怪异?!恩?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姬宫季昀话音未落,凯瑟琳・洛克德兰已经变成了浑身上下都是武器和火焰的母狮子,恶狠狠地瞪着姬宫季昀,她的表情似是想把对方杀掉一般可怕,“品味怪异是什么意思?你说啊……我的洛辰……”说到“我的洛辰”这个所有格时,凯瑟琳的声音柔软如天鹅绒,“他英俊、潇洒、智慧、温柔、彬彬有礼、浑身上下带着东方的神秘与高贵,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虽然他是这样的十全十美,却还是永远都亲切谦和……象这样完美的男人!”提高了声音,凯瑟琳几乎要直问到姬宫季昀的脸上去,“象这样完美的男人!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吗?我爱上他有什么品味怪异之?我告诉你,我从十岁第一见到他起就爱他了……这个世界上,我只想嫁给他一个人!你虽然是他的儿子,但你除了那张脸还有点他的影子以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你都不能和他相提并论!”凯瑟琳越说越快,越说越气,越说声音也越响,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已经是在姬宫季昀耳朵旁边吼了。
“我不会嫁给这个男人的!” 凯瑟琳・洛克德兰停顿了三秒钟,用她一贯的优雅中带着压迫感的声音下了结论,一脸认真严肃完全不曾注意到她刚才滔滔不绝赞美着的男子正在对身边的伴侣苦笑,也不曾注意到她自己的老爹,蓝斯・洛克德兰公爵大人已经满脸尴尬恨不得挖个地洞去钻。而此时此刻,坐在她对面接受了一顿疲劳轰炸的姬宫季昀则已经气到脸色发青――
“你们也看到了,我怎么可能头脑发昏到会去和这个女人结婚!”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姬宫季昀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这是一场什么闹剧!真是见鬼!
“凯瑟琳……你过来一下。”会议室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开过口的季洛辰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了起来,他只是微笑着对凯瑟琳・洛克德兰招一招手,刚才还象只母狮子的凯瑟琳・洛克德兰立刻乖得可以与性情最温顺的波斯猫媲美。
“恩……是的……”
“你跟我来,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季洛辰说着,起身带着凯瑟琳・洛克德兰走进会议室里附属的小房间,临走之前,一双不因岁月流逝而有丝毫黯淡的星眸淡淡在姬宫季昀的脸上扫了一眼,“还有,昀昀,你乖乖留在这里不许走,事情还没有完!”
“我不会娶这个女人的!随便你们要出什么招逼我就范!”姬宫季昀反应极快地冲上前去拦住季洛辰,他太知道自己的爹地那种千变万化的手段了,如果今天的订婚是爹地的安排,那一切的脱身计谋都不可能有用,唯一的办法就是据理力争,誓死反对,看这么多年来老爸和爹地的相模式就该知道,狡诈如狐的爹地真正欣赏的,也不过是老爸那种雄狮般的气魄。在爹地的面前,只有干干脆脆不玩巧的亮出自己的态度才会有用!
算你聪明!知道要老老实实说话,季洛辰微微一笑,“我们也只是想你结婚……”
“我今年才二十五岁,就要结婚?你们也太心急了吧?” 姬宫季昀拧着眉头抗议。
“不结婚倒也没关系,我们也不是逼你们现在就要结婚……”季洛辰非常通情达理地开口,“但你至少要带个女朋友啊,未婚妻啊什么的给我们看看吧?堂堂姬宫集团的少主,总不见得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吧?”
“这…………”姬宫季昀一时哑然,没有女朋友是事实,“好吧,那我会尽快带个女朋友来给你们看!”
“是……反正找个人来糊弄我们不是什么难事,”季洛辰悠然开口,睨着儿子尴尬的脸的眼神里尽是促狭。
“…………” 姬宫季昀后背沁汗,说实在的,从小到大,他倒是真的从来没指望能在爹地手下糊弄成功,“那爹地你说要怎么才能放过我?除了和这个女人结婚以外……”见季洛辰要开口,姬宫季昀慌忙补上一句。
“告诉我你打算和谁在一起?”季洛辰淡淡开口,不紧不慢的语调背后是强势的命令,不尖锐,但也不容回避。
“…………”咬了咬牙,姬宫季昀把头一低,决心不回答这种无聊到了极点的问题,打算?他打算有什么用?有多少事是一相情愿地打算了就可以办得到的?
“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季洛辰若有所思地望着儿子,明澈的眼睛里闪烁了了解、心疼以及些微无奈。
“…………”姬宫季昀还是不说话,多说多错……再说,又有什么可说的呢,低头望着地毯的纹,姬宫季昀专注的模样仿佛是想从那纠缠不清的纹里研究出宇宙的真理。
还不说话?季洛辰微微摇一摇头,真是的,看来不下重药是真的不行,“你知不知道?你以前喜欢的那个人已经得了脑癌?”
“爹地你说什么?”姬宫季昀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眼光灼灼地盯着季洛辰的眼,“你再说一遍……你说谁得了脑癌?”这不可能,肯定是自己神志恍惚听错了,那个人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得那种病,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
“我说的是神谷吟风……”季洛辰的声音平静,平静得残忍,伸出手去,及时地扶住姬宫季昀一瞬间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平静地再加上一句,“神谷吟风已经得了脑癌……但这个和你关系不大……”
“什么叫关系不大?!!” 反手一把抓住季洛辰的手臂,姬宫季昀嘶声低吼,“爹地……他……你……你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
季洛辰微垂眼帘,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任由儿子那样用力地抓着,良久……缓缓地开口……
“昀昀……你……要不要现在去看他?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和凯瑟琳订婚的话……”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反而要把我骗到这里来?”紧紧地抓住爹地的手臂,姬宫季昀嘶声如受伤的狮子低呜,“他现在一个人在日本是不是?他现在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是不是?你们为什么要把我骗到这里来定这个什么鬼婚啊!”
“因为凯瑟琳是我们能为你找到的最好的对象……因为我们希望你可以幸福……我们甚至希望你可以不在乎吟风,可以和一个好女孩开始新的幸福生活……虽然,在此同时,我们也会为吟风寻找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物最好的照顾……”轻轻挣脱姬宫季昀的手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季洛辰眼中有着不忍和无奈,“昀昀……你要知道,从本质上,我们也不过是一对自私的父亲。”而且,并非万能……
“我现在就回日本!”姬宫季昀楞了三秒钟,转身就走!
一把亮闪闪的钥匙出现在从头到尾不曾开口的姬宫炽的手心,“拿去!车子停在楼下了。飞机票在车子的驾驶座上。这一……要拿好了!”
“是的!”接过钥匙,姬宫季昀点了点头,声音……有一丝颤抖……
“为了最重要的那个人,做什么都不丢脸!”季洛辰走上前去,给儿子临别赠言,“面子、骄傲、一切都没那个人重要!要是他逃……你就该追上去,要是他不要……你就该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没有办法摆脱你……明白吗?”
“是的!”姬宫季昀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双亲,然后……向门口冲去……
《惘然缘》

第四十八章

凌晨四点半。
“你是……昀昀?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被一阵惊天动地的敲门……不……是砸门声吵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打开家门的神谷吟风看着门外幽蓝的夜色,再瞪着大模大样冲进自己的家,正抓住自己上上下下猛打量的人……刹那清醒之后又陷入了混乱的迷惘……眼前这个正在对自己毛手毛脚满脸紧张的人……真的是自己念兹在兹的那个人吗?眼前的人……是不是一个特别真实的梦境呢?虽然触摸着自己的那双手是如此真实,但……这一切,还是象一个真实化了的梦境,
“当然是我……”姬宫季昀抬起头,平视着神谷吟风的眼,轻笑着……将他的手拉起,贴到自己的脸上,“这种时间……你很习惯放阿猫阿狗随便什么人进你的屋子?”吟风……他好象真的瘦了好多呢……贴在颊上的手掌非常温暖,暖意流进心底却化成了一片酸楚的波涛,波涛一浪一浪地拍打着他的心……他必须紧紧地抱住一个什么东西才能抑制住心底不断翻滚着的情绪……突兀地,完全不假思索地,他伸出手臂,一把将那个依然陷在恍惚情绪中的人紧紧抱住,嘴唇紧紧地压在了那个人的鬓边,反反复复地,热切地,低吟着他自己都不甚明了的单字,“吟风……是我……是我……回来了……我在这里……”
神谷吟风晕眩起来,头脑里不停旋转着许许多多混乱的念头,却没有一个念头可以确切地抓住,唯一感受到的,是自己被紧紧的拥抱着……暌违已久的紧紧拥抱,来自自己今生今世最珍爱的人的拥抱……所有欺骗别人也欺骗了自己的想法瞬间远去,当被这样真实的紧紧拥抱着,当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个拥抱是真实的……
于是……
明白了,已爱他入骨……
汹涌的情感瞬间狂奔,情不自禁的,忘记了种种的顾忌,情不自禁的,忘记了没有希望的未来,伸出手臂,紧紧地回抱……不是不想开口,只是,喉头已然哽咽……
“我喜欢你,我爱你……”姬宫季昀半合着眼,象做梦般的低喃,“我喜欢你……我爱你 ……”爹地说过,这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话……最直接,所以也最有力……
“你说什么?”蓦然醒觉!
神谷吟风浑身一颤,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似的,蓦地放开手臂,象不认识眼前的人般的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张在昏黄的玄关灯光下俊美如油画中天使的脸,“昀昀!你怎么会在这里?”
迷梦被打破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姬宫季昀盯着神谷吟风的脸,微微摇了摇头,“吟风……直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还要骗我吗?或者……你只是不想听到我说我爱你?”
神谷吟风没有回答,默默地伸手开了灯,默默地走到桌边坐下,灯光下,那张本就精致非常的喜帖看起来更是触目,神谷吟风的表情淡淡的,只不过是片刻间,姬宫季昀已经再不能够从他的脸上读出喜怒。
“昀昀,你不该来这里的……”神谷吟风的声音轻得象一声叹息。
“那你觉得我该在哪里?”顺手将桌子旁的另一张椅子拉出来,姬宫季昀毫不放松的追问,在商场上,他有的是逼问对手的手段,这一辈子的第一也是最后一,他决心把这手段用在了自己最心爱的人的身上。
“…………”神谷吟风不语,眼光,凝注在那张喜帖上一动不动。
“我要在我爱的人的身边,谁都不能阻碍我!”姬宫季昀拉过神谷吟风的手,眼睛盯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毫不迟疑,毫不掩饰,俊美的脸上,张扬着赤裸裸的爱意。
“…………”神谷吟风抬起眼,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开口说什么,终于,还是什么都不曾说出口。
“…………” 姬宫季昀瞪着神谷吟风的额头,咬一咬牙,似乎下了决心一般,站起身来,“好的……既然你这样不合作,那我也就没有办法了……”他喃喃,声音很轻,神谷吟风一时没听明白,抬起头来正想说什么,目光所及的景象却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你……昀昀……你脱衣服干什么?你想洗澡的话,浴室在里面啊……”这……这……他怎么就在这小客厅里宽衣解带起来?而且速度还特别的快,一眨眼已经只剩下下半身的裤子,健美的上半身线条被灯光涂抹上浅浅的色块,看起来竟然有着古希腊人体雕塑的力度和美感,光滑紧绷的肌肤在灯光下闪着光,说不出的美丽和诱惑!
“我不想洗澡!”姬宫季昀抬眼,丢给不知不觉中已然面红耳赤的神谷吟风一个淡淡的微笑,“当然,除非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洗……”
“什么?”神谷吟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骄傲、固执、为所欲为不可一世的姬宫季昀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切……“你不要再脱了!”
“为什么?”姬宫季昀困惑地眨眨眼,一脸无辜地反问,但解开皮带脱掉长裤的动作一点都不因此放慢,“我的身体不难看吧?”
“恩,很美……”为那个无辜的纯真表情所蛊惑,神谷吟风下意识地说了真心话,却在下一秒看见姬宫季昀得意的笑容时惊醒过来,“你的身体怎么样不是重点!”
“怎么不是重点?”姬宫季昀笑嘻嘻地成功脱得只剩一条底裤,双手叉腰站在地毯上,他的表情却神气得象是衣冠楚楚接受天皇召见一样,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反倒是穿着保守睡衣的神谷吟风窘得连耳朵根都红透,眼光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摆,“我现在可是在努力推销自己,好让你同意和我签约啊?”
“签约?”神谷吟风越听越糊涂,不过,此时此刻他直觉地也不想弄懂就是了,“你还不快把衣服穿好?小心着凉!”
“是啊……我想和你签一张终身合约……”姬宫季昀依然笑得神定气闲,不过,如果现在是在亮堂堂的白天,神谷吟风就应该可以看到他脸上浮起的浅浅红晕,“不过,我刚才好说歹说了半天,你好象都兴趣缺缺的样子,所以……”
“所以什么?”神谷吟风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是想说什么,但不知为什么,他竟然紧张到全身僵硬。
“所以……我就在想,一定是我的前期准备工作没做好,让你对我对合约的诚意还不是非常了解,因此,我想,在正式签约前,你可能会喜欢先试用一下……”姬宫季昀始终微笑,用极专业的商业谈判口吻和神谷吟风商量着,完全忽视对方快晕过去的表情。
“试用一下?”神谷吟风瞪大了眼,心惊胆战地发现,昀昀那双璀璨晶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的是满满的认真,天!他是当真的?“你以为是在推销商品吗?还有试用装奉送?”
“不会啊,”姬宫季昀无辜地歪一歪头,成熟中混合了几分天真的表情魅惑到了极点,“我是让你试用没有错……”一边说,他一边走近神谷吟风,说完最后一个音节时,整个身体都贴在了神谷吟风的身上,“但是……不要忘了……我可是最精明的商人……试用归试用,试用过了……可不许你退货!”
神谷吟风全身僵硬――
低头盯着已经象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扑在自己身上,看来恨不得象蛇一样缠到自己身上的人,神谷吟风何止不敢反击,几乎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呼吸了,坐在沙发上,一低头,看到的就是小麦色的、在灯光下闪说着丝缎般光泽的肌肤富有生命张力地绷紧,肌肤下,线条完美如古希腊雕塑的肌肉随着呼吸和细微的动作伸舒着,似乎承诺着无限终极的诱惑与狂野的可能。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不知是因为不敢呼吸,还是因为此刻扑在自己身上的人体的温度太高太炙人,他只觉得头脑一阵阵地发热发晕,连眼睛都酸涩起来,手和脚没有地方安置,只能僵硬地摆在一边……
“昀……昀昀……”他听见自己在说话了,声音喑哑得连他自己都差点吓一跳,“你……”
“我什么?”扑在神谷吟风肩膀上的头突然仰了起来,一张微笑的,眉梢眼角扬着春风的俊脸上,本就璀璨耀目的一双眼瞳里波光流转,笑盈盈的带着三分纯真三分无辜……
神谷吟风霍地倒抽一口凉气,所有本来或许想说要说的话,全部随着这口凉气咽下了肚……
“你想说什么?”姬宫季昀一径笑盈盈的,一双修长的手径自老实不客气地摸上了神谷吟风保守睡衣的腰带,这件和式风格的睡衣虽然看起来保守,遮得严严实实,但是……全身上下其实只有一根腰带系着,所以……只要轻轻一抽……
“昀昀!”手忙脚乱地拉拢前襟,神谷吟风半是紧张半是心慌地惊叫出声,“你别闹了!”
“…………”姬宫季昀仰着脸,似笑非笑地瞪着神谷吟风心慌意乱的脸,半晌,轻轻挑一挑眉,薄薄的唇角轻轻一扬,一个招牌的恶魔微笑直看得神谷吟风背脊生寒。
“我想……”姬宫季昀若有所思状……
神谷吟风还没来得及猜测对方这会儿在想些什么,下一秒钟,眼前一,嘴唇就被另一个温软的东西堵住了……
“恩……昀……”神谷吟风挣扎着要说什么,唇瓣一开,迅雷不及掩耳的,一个滑腻灵活的东西闯进了他的口腔,堵住了他已经到了喉边的一声惊呼,事实上,当这个滑腻灵活的东西毫不客气地在他的口中反复逡巡,不放过每一分每一寸细细游移,还没等神谷吟风的神志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却自有其自由意志,手臂圈住了怀中的人的腰,他已经开始热切地回应起来……
一吻才毕,互偎互抱的两人都微微有点气喘,神谷吟风有些发愣地抱着姬宫季昀,心惊胆战地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正想向仍然依偎在自己怀里的人解释一点什么,低下头去,却正正撞见一张铺满红霞的俊脸,姬宫季昀那张本来就俊美得异常的脸上,此刻全没有了过去的刚硬冷酷不近人情,反倒多了柔得化不开的喜悦,一双璀璨大眼里,闪烁着波光点点,在温暖的黄色光线下,美得让神谷吟风的心,不由自主地酸痛起来……
“你是我的……”薄薄的唇滑动,由唇,至颈,至胸……一路,伴着梦呓般的低喃……“我不许你逃……”
这是最有效的魔咒……
他……无力抗拒……
…………
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再从魔咒中夺回理智,房间里,早已是满室的灿烂阳光。
楞楞地从一个似近似远的春梦中醒来,怔怔地靠在床头,眼睛盯着地板上一跳一跳的阳光,视线的焦点,却集中在身边睡得酣沉的人儿身上。那张安详地埋在被子和自己的臂弯之间的脸,红扑扑地象个孩子般天真,看着这张脸和窗前跳动着的阳光,近在咫尺睡得如此安心的这个人让他觉得,仿佛这并不是二十六岁的清晨,身边的他,不是二十五岁的青年,十二年前那个照料生病的他的夜晚,似乎竟是昨夜。神谷吟风忽然有点恍惚,难道悠悠那么多年的岁月,那么多岁月里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挣扎和逃避,误会与割舍,所有一切,竟然会短得有如一场春梦的距离?
明明已经发过誓永远放弃,为什么,被强迫着接受了,心底一波一波涌动着的,竟是鲜明异常的欢喜?
明明,早已决定,永远不说“我爱你”。

《惘然缘》

第四十九章

“吟风……”一个慵懒中带着几分未完全清醒的涩意的声音打破了阳光灿烂的午后的静谧。
“你应该起来了。” 神谷吟风的声音冷静淡然得惊人,他早已穿戴整齐,在桌子旁拿着本书正看得认真,甚至连抬一下脸都不曾,清秀平凡的容貌上没有什么表情。
火大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冷气,姬宫季昀躺在床上朝天板死命地瞪了两眼,还忍不住地龇了龇牙,反正他可以确定这会儿再怎么破坏自己的完美形象也没人看得见,再说,就是让身边那块大木头看见也是不要紧的,反正在那个木头眼里自己从来劣迹斑斑算不得完美。最重要的是,他需要稍微发泄一下才能想得出下一步的完美计划。稍微挪了一下身体,从身体内部怪异的地方不期然地放射出的古怪抽痛让他拧了眉头,哦……真是……痛!
好象从资料上看起来,不可能痛得这么……古怪才对吧?难以控制脸上逐渐升高的温度,也不想让那个始作俑者发现自己脸上遮都遮不住的某些讯息,姬宫季昀干脆窝在被子里继续瞪大眼睛想心事,完全没注意到那个本来应该埋头在书本里的人正在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瞄着自己。
“哦……对了……”突然想到一件什么事,姬宫季昀兴奋异常地一个翻身,转过去的眼正正对上另一双眼,“啪”!空气里火一闪,神谷吟风迅速回过头去,依旧满脸一本正经,脸上犹自带着红晕的姬宫季昀星眸一转,对着正襟危坐的人周身上下一打量,漂亮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勾出一弯半是促狭半是得意的笑,“吟风?你正在看书吗?”姬宫季昀笑嘻嘻的开口,声音里隐隐有着阴谋的味道。
废话!神谷吟风皱一皱眉头,僵硬着身体点了点头,虽然听得出那个小恶魔正在打坏主意,也知道现在他的脸上一定是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恶魔笑容,但奈何他就是不想转过头去看那张俊美无畴的脸,和那双烁亮得几乎看得见他的内心世界的精灵大眼。
“哦……是吗?”恶意拖长了语调,姬宫季昀的声音里带着遏止不住的笑意,“那……为什么,也许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定,为什么我发现你手里的那本书似乎是拿倒了呢?或者……你要告诉我,你现在已经学会倒着看书了?”
瞥了一眼自己手里拿着的书本,神谷吟风的脸“腾”地一下子火热起来,一瞬间竟有想挖个坑把自己彻底埋进去的冲动!怎么会在小恶魔面前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这不是明摆着在告诉他,自己起来到现在都是在盯着他想心事,那本书只不过是个遮人眼目的摆设罢了!
“其实呢……”伸了个懒腰,得意地笑眯了眼睛,姬宫季昀慢吞吞地从床铺上撑坐起来,毫无预警的,本来带笑的脸脸色倏地一白,挺秀的眉毛也拧扭了起来,身体往旁边一斜,被他用手臂紧紧撑住,唇边本来又狡猾又得意的笑冻结了,要笑不笑的,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兮兮。
神谷吟风冲了上去,健臂一伸,已经将姬宫季昀摇摇欲倒的身体揽进了自己的怀里稳稳靠住,他其实没想这么做的,但是身体的反应永远比理智快好几拍,“昀昀……你……还好吧?”
“一点都不好!”顺势把脸埋进神谷吟风的臂弯,姬宫季昀的声音闷闷地,带着些委屈的意思,全不是刚才那种带着促狭笑意的语气,“好痛……”
“哪里痛?”神谷吟风的心一紧,关切的话脱口而出,问出了口才蓦然发觉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本来就发烧的脸一下子发烫,尴尴尬尬地抱着姬宫季昀,楞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今天早上那一场全在意料之外的抵死缠绵的过程根本可以说是乱七八糟,两个完全的生手,一个是只有书本认知,另一个连这么一点可怜的事前准备都没做过,在情思昏昏意乱情迷之际还能控制得了什么?现在看昀昀痛得显然连坐起来都有问题了,不会是很严重的伤害吧?回想着今天早上的一些片段,神谷吟风想得越多越是紧张,“昀昀……你的伤?让我看看好不好?”
笨蛋!姬宫季昀面红过耳,一边拧着眉头咬牙忍痛,一边在心里暗骂!说实在的,这样侧倒在神谷吟风的怀里,其实也说不上是多舒服的姿势,但是……随便怎么样他都不可能放弃可以让吟风这样娇宠地抱着的机会,多一分钟也是好的!他以为自己伤到的是什么地方?这么青天白日的,这种地方也是可以随随便便要看就看的?
“不好!”冷冰冰地一口回绝,姬宫季昀把脸更地埋进身后的怀抱里,免得脸上的热度出卖了他的心情,双手紧紧攀住神谷吟风揽抱住自己的一条胳膊,心里酸溜溜甜丝丝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知道,这一生一世,自己是赖定了这双手臂这个怀抱!
“不好?”神谷吟风一楞,看着象只小猫似的攀住自己的人儿,不禁啼笑皆非,身高181公分的大人了,在总裁办公室里威风八面的模样,怎么竟然也做得出这样赖进怀里耍赖的事来?待要轻轻把他推开,一打眼却瞥见埋在怀里的人颈后耳根底下嫣红成桃色泽的肌肤,心里微微一荡,想到今晨那个用尽手段看起来万种风情,等得真个消魂时却又生涩紧张得不可思议的人儿,一时间心底百转千折,竟是痴了。
“当然不好!”姬宫季昀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又不是大毛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再说,给你看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医生。”
“说得也是。”回过神来,正听到姬宫季昀的最后一句话,这倒提醒了他,神谷吟风赞同的点头,“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光月好不好?”真是的,说了半天居然连找医生看看都忘了。说着,伸出一只手去够床头的电话。
“你敢找光月来试试看!”听说要找丰城光月来看,姬宫季昀一把反手扯住神谷吟风的手臂,又羞又急又恼地叫出声来,“光月是心脏科的专家,你叫他来干什么?”
见他通红了一张俊脸,本来就夺人心魄的璀璨星眸此刻更是亮得逼人,神谷吟风被自己那一瞬间的奔腾而出,几乎无法掩饰与克制其实也不想掩饰与克制的如潮爱意吓到了,当他看到那双充满了羞涩、窘迫、信赖、思慕的眼睛时,所有过去的种种和未来的种种都消逝不见,唯一剩下的,唯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不顾一切只要和自己在一起的人。
“那你说要怎么办?”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有着几乎是急切的温柔,是的,急切的温柔。那么急切的,想要对眼前的这个人温柔,谁知道未来的一切会怎么样?此刻,他只后悔,今天早上的自己不够温柔,以致于此刻最心爱的人要为自己的不温柔付出代价。
“我的包里……有一盒药……”姬宫季昀拧着眉头指了指被他随随便便扔在玄关的高级公事包,提到药的时候连脖子都羞得红了。
“哦,”轻手轻脚地放开他走到玄关,从包里找出一个水晶小瓶子,那瓶子里满满装着的药竟然是透明的,拧开瓶盖,一股奇异的芬芳弥漫在空气里,说不出的好闻。水晶瓶外并没有任何标签说明,里里外外看了一下,神谷吟风抬起头望了望姬宫季昀,“这个是什么药?怎么用的?”
“这个是……”姬宫季昀的脸红得更厉害,如果说刚刚还是一朵桃,现在根本就是一只红苹果了,“哎呀,你拿给我就是了,管这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那个药是爹地塞在自己包里的,用法是爸爸偷偷写了纸条给自己看的,当时还觉得爹地思虑忒多小题大做,谁知道这会子就得用到。还好那张纸条自己夹在文件夹里,还不至让吟风看到。
拿着水晶瓶子端详半天,神谷吟风若有所思地开口,一句话把姬宫季昀震得呆住,“恩,这个药多半是外敷的,你自己怎么涂?还是我来帮你吧。”
“你……你你你你……”指着神谷吟风的鼻子,姬宫季昀生平第一被人用一句话逼到语无伦,“你……你说什么?”
“帮你上药啊。”神谷吟风淡淡一笑,其实,想也知道昀昀是伤到了什么地方,看他刚才打死不肯给自己看就知道了,说起来……今天早上也是实在混乱了一点,再加上两个人都是第一,否则,应该也不至于让昀昀痛到了这个地步,他心里明白,要是还撑得起来,昀昀根本不会容许自己陷入这么尴尬的情况中去。
“不!你给我,你不要过来,我自己来就好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拿着药向自己靠近的神谷吟风,姬宫季昀的反对声近乎惨叫,不但没有一点点威慑力,反而怎么听怎么象小动物的临死哀鸣。
“我不过来怎么帮你上药?你痛得连动都不敢动了,还要自己上药?”神谷吟风摇头,再肯定自己是弄不懂昀昀的奇怪思路的,今天凌晨无所不用其极地诱惑自己时一点都不怕,这会子什么都做过了后反而开始害羞紧张起来。坐到床沿,把还在惨叫的人儿小心揽进怀里,看着昀昀瞪着大眼吓到脸色发白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谷吟风低下头,温柔地在怀中人的脸颊上印下一吻,“你在怕什么?”
被他这样一揽一抱一吻,再加上这一声温柔的探询,无预警的,姬宫季昀的眼眶一热,两颗泪珠滑落,滴在了神谷吟风的手上,眼看想掩饰都无从掩饰起,又加上这许多年一个人孤苦伶仃(希音摇头:亏他想得出来)的委屈,被吟风一又一拒绝的伤心,还有,今天丢下所有的身段色诱心上人的丢脸,诱惑成功后浑身上下说不出口的疼痛,凡此种种一起翻涌起来,喉头一酸,干脆就“哇”地一声埋在神谷吟风怀里大哭特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还不忘把眼泪鼻涕一古脑儿往神谷吟风身上那件干干净净的衣服上擦,一边心里还有余暇偷偷盘算,反正今天是丢脸丢到家了,这么丢脸总要有点回报才算没有做蚀本生意,看起来吟风已经不舍得再对自己冷言冷语摆冷面孔,趁此机会一鼓作气牺牲形象让吟风对自己负责到底,从此以后都不忍心和自己撇清关系才好。(希音再摇头:可怜的吟风,幸亏他不会读心术,否则一定马上把这小子踢到床下去哼哼。)
将姬宫季昀哭得发颤的身体抱在怀里,神谷吟风不是不知道怀里的人一边哭一边在糟蹋自己今天刚刚换上的干净衣服,不过……他轻轻扬起唇角,本来也没指望过这个小恶魔能改掉他那个不肯吃亏的脾气不是吗?从小,每陪他去打针,总要糟蹋自己一件衣服的。自然而然地从衣袋里掏出手帕,温柔地给怀里哭个不住的人擦去源源不断的眼泪,“好了,不要再哭了,让我帮你上药,上好药要是能站得起来我们也该吃午饭了。”要他怎么做都可以,说实在的,听到看到昀昀哭得如此伤心,他是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任何事以求换得他的笑脸,就象小时候的每一一样。但是,有一件事没得商量,姬宫季昀的伤一定得马上治疗!哪怕这个狡猾无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家伙腻在他的怀里又哭又闹又踢又咬也没有用!
“你自己说吧,”拧着眉头看着哭得满脸乱七八糟的人儿,神谷吟风硬起心肠瞪起眼睛沉声道,“你是要现在乖乖地让我帮你上药,还是要我马上打电话去煦风综合医院请医生上门?”
“都不要!”姬宫季昀同样态度强硬,虽然脸上的泪痕和哭得发红的眼睛鼻子让这份强硬大打折扣。
“都不要?”神谷吟风脸色一沉,也不再和他废话,伸长手臂就要去够床头的电话机。
“你要干什么?”姬宫季昀被神谷吟风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不许打电话!”眼明手快地,他一把拉回了神谷吟风的手,“你要是敢找医生来的话我就……”转着水淋淋的大眼,他想了半天说不出合适的威胁之词,眼见神谷吟风拧着眉头盯着自己一副不依不饶的固执模样,他越急越是说不出合适的话。
“你就怎么样?继续哭?”虽然这样做很不厚道,但是,看着眼前这张绯红的、挂着泪珠全然没有了冷酷与霸道的俊美容颜,神谷吟风真的很想微笑,不过,他很努力地控制了自己的表情,一边说话,一边继续拿手帕擦着姬宫季昀哭得湿嗒嗒的脸,“好了,乖乖地,我帮你上了药,你要什么都可以?好不好?”这么多年了,这个无所不能的小恶魔,竟然还是这样的孩子气,如果闭上了眼睛,真会以为,自己怀里的这个人,还是十三岁的少年。
姬宫季昀的眼睛一亮,当然,他掩饰得很好,为他擦拭眼泪的神谷吟风完全没有发现,那一瞬间他突然变化的神情,“那……那……那你要轻一点!还有,不许你看!”
“不看我怎么上药?”听出姬宫季昀的口气有所松动,神谷吟风的声音里增加了些许诱哄,说起来,有时候昀昀的思维方式也很奇怪,明明诱惑人的时候胆子比谁都大,可是现在保守起来又保守得超级理直气壮,“好吧,我保证,我尽量不看,就给你上药好不好?”时光流逝,但是,哄最心爱的人的技巧,却依然熟练如当年。
“…………”紧紧地抿着唇,姬宫季昀垂下眼帘,绯红的脸色和微微颤动的卷翘长睫让神谷吟风忽略了那双犹自带着泪水的星眸里一闪而逝的窃喜和得意。“那……只要让你上药,你就什么都答应我的是不是?不许耍赖哦。”
“好的!”神谷吟风苦笑,虽然看不到昀昀的眼睛,但以他对他的了解程度,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刚才又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只不过,自己是心甘情愿跳的就对了。
微微地叹出一口气,神谷吟风无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口下跳跃的金色阳光,真的,刚才那一刻,决定要紧紧抱住昀昀的那一刻,突然有点恍惚的感觉呢,想不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挣扎了这么多年,挣扎得这么痛苦……
惘然缘

第五十章

本来,是想自己在家里随便做点什么吃吃就好的,但是,打开冰箱神谷吟风才想起来,因为这些天的心情恶劣,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象样地吃过一顿饭了,也因此,冰箱里此刻空空荡荡,除了几包姬宫季昀誓死不吃的泡面外,什么材料都没有。
所以,最后还是出门去了,去的,自然还是姬宫季昀最喜欢的那家停云丽锦饭店。坐在姬宫季昀专属的特别保留座上,望着落地长窗外华灯初上的街景,神谷吟风轻轻地吁出一口气,这才发现了自己两个人在家里磨了多久,本来应该是午饭的,但到了现在,只能算作晚餐了。
“……鹅肝酱煎鲜贝,蘑菇烩牛肋排,恩,再配两个甜点,一瓶8年份罗曼讷孔蒂葡萄酒……”标准流利的法语被姬宫季昀用温雅磁性的声音演绎得如舞台上的吟哦,修长的手指衬着粉紫镶银的菜单,再配上他无懈可击的俊美外表高贵气质,神谷吟风在心里无奈地摇头,他已经看见邻近几桌的好几个千金小姐正不顾餐桌礼仪的频频偷眼看自己这一桌了。她们肯定想不到,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她们眼中的这个超级白马王子居然是在床上又哭又闹又耍赖……
想到之前的混乱,神谷吟风微微蹙了眉,唇角却不由自主地拉高扬起一抹浅浅的笑,然后……自己被自己在刚才那一瞬间的得意和骄傲惊得心头一跳,想到眼前这个几乎是完美到非人间所能有的男子只在自己的怀中眼底露出他最单纯最直接的天性,想到这个天之骄子和自己彼此互属……
“吟风?吟风?魂兮归来……”温润中带着一丝调皮的声音打断了神谷吟风的出神,一抬眼,就撞进一双笑吟吟亮闪闪的星眸,此刻的姬宫季昀是快乐而放松的,“我有一样东西要你签字。”
神谷吟风一楞,望着姬宫季昀闪着些微促狭得意的眼,警戒心立起,“签字?你又弄了什么东西要我签字了?”堂堂姬宫家少主总不见得是要自己给他签名留念吧?
“这个!”姬宫季昀挑一挑眉,扬起一个潇洒至极的笑,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递到神谷吟风面前,“你自己看吧,看完了签个字还给我就好!”
什么东西?神谷吟风疑惑地接过薄薄的纸片,在餐桌上摊平,开始逐字逐句的读将起来――
“神谷吟风须对姬宫季昀做到以下各项:
1、 要坚定意志配合治疗,相信姬宫季昀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医生把神谷吟风那一点点小毛病治好。
2、 要得健忘症,把以前的一切都忘掉,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会让过去的事影响到现在的幸福的人是笨蛋!
3、 要坚定信心一直都和姬宫季昀在一起,相信不管姬宫季昀有多么了不起,他都只爱神谷吟风一个人。
、 要排除万难容忍姬宫季昀的一切坏毛病,包括爱占小便宜,爱整人,爱面子,喜欢做双面人,有的时候还特别霸道和任性。
5、 要………………
6、 要……………………
7、 ………………………………
8、 ………………………………………………
9、 要和姬宫季昀结婚,可以去荷兰结婚。
1、 要爱上姬宫季昀,哪怕现在还不爱也要装作爱上了姬宫季昀的样子,姬宫季昀有信心在五十年后得到神谷吟风的爱。
渐渐的,神谷吟风觉得自己的眼睛热了起来,纸片上工整遒劲的字在明亮的灯光下威胁着要变得模糊……要这个,要那个,好多个“要”……真的,还是那个霸道得理所当然的小恶魔呢,即使闭上眼睛不看对面的那张脸,心里还是会浮现出一个神气地对自己下了十条命令的俊美的少年,只不过,那双璀璨夺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的,却是紧张不确定的光。
“要我在这张纸上签字?”这个是出门前自己在忙碌着收拾东西的时候他赶着写的吗?原来,是这样不安的、迫不及待地要把一切确定下来呢,是怕自己又一的离去?神谷吟风微笑着,紧紧绞拧着的酸痛的心让他的笑容有些僵硬。
“是!”姬宫季昀用力地点头,璨亮大眼里有着隐隐的紧张。
“要爱上姬宫季昀,哪怕现在还不爱也要装作爱上了姬宫季昀的样子,姬宫季昀有信心在五十年后得到神谷吟风的爱……”神谷吟风低声地读着纸片上的最后一条条款,声音有些发颤,但姬宫季昀实在太紧张了,并没有听得出来,神谷吟风念完,抬起了眼,定定地看着姬宫季昀一瞬不瞬的眼睛,“那如果……五十年后,我还是没有爱上你呢?
“嗡”的一声,姬宫季昀觉得自己的心底某一有一根弦“啪”地崩断,连带着,让他的整个脑袋都疼的发晕,他知道,自己的脸色在刚才的那个瞬间一定有点发白,但还好,餐厅的光线是温暖的橘红色,应该还不至于让吟风看出来吧?“那不要紧,”姬宫季昀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声音里居然还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那不要紧……反正……我的爱也够我们两个分了。”原来,努力了这么久,吟风终究还是不可能爱上自己吗?其实……其实也是真的不要紧的不是吗?反正……一直都是自己在死缠烂打……又不是今天才得不到回应的,来的时候,自己不是已经把一切都想好了吗?不要再想这个问题了,现在再想的话,最后一定会撑不住就在这个地方失控的……姬宫季昀紧紧地咬住了嘴唇,想要用痛感来分散自己心里的难受。
温暖的手指抚摩过他紧绷着的唇,完全沉浸在自己内心的挣扎矛盾里的姬宫季昀浑身一震,霍地抬起头来,然后,不能自拔地,坠进了两片琥珀色的温暖海洋……
“吟风?”姬宫季昀不确定地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吟风的眼睛里,看到了切切的关怀、怜惜和爱慕……真的,吟风怎么可能会这样看着自己?自己不会是心痛得太厉害以至生出幻觉了吧?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手指抚摩过的地方,伴随吻而来的,是一声轻轻地低语,“你提的要求实在太容易了,我本来就爱你不是吗?如果要我用五十年的时间来假装不爱你,可能还有点挑战性。”

第五十一章

今天姬宫集团的气氛非常诡异。
上至四十八层的董事长总裁办公室、下至第十一层的姬宫集团总服务台,无不笼罩在一种出奇诡异,令人胆战心惊的气氛中。
十八楼会议室,现在准备要开的,是煦风医药医疗集团的月会。
“他回来了?”广告一部部长把标着“急件”的文件递给坐在他身边的计划统筹二部副部长。
“他回来了。”借着低下头翻看文件的动作,计划统筹二部副部长把声音压到耳语的音量。
“他怎么这么早回来?”研究开发部部长从秘书手里接过茶,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看起来似乎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从他老人家口里说出来。
“他怎么回来得怎么早?”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盯着手里的卷宗,市场三部部长用最严肃的表情问出一个和今天的会议内容毫不搭界的问题。
“不知道啊,听说四十八楼已经闹翻天了。”坐在主席位置上的煦风医药集团副总裁林泉维叹息一声,一脸神往。
“是啊……”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叹息。

“他回来了?”意大利米兰,秋季新款时装发布会的现场,西门斌拿着手机在人仰马翻乱得一塌糊涂的后台旁若无人的大喊大叫,“他怎么会回来了?你说清楚点!”

“他现在已经在东京了?”瑞士洛桑,正准备参加国际会议的野仓凛坐在休息室里对着可视电话惊呼出声,引来各国与会代表纷纷侧目,不过他本人却是毫无所觉。

“他今天已经在总部了?”日本名古屋,正在那里的神谷百货实地调研好拟订更贴切适合的改造计划的北川渝不可置信地盯着电话话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他的心情还很好?哦,我知道了。田村……”放下电话,北川渝神情古怪地望向自己的下属,“今天,不会是四月一号吧?”

大概是四个小时以后吧,姬宫集团高级秘书风弥羽的私人办公室。
象几天前一样,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再挤进了太多的重量级人物,所有人的表情都极其古怪,连带着,这个小小的办公室的气氛也就怪异到了极点。
“风弥羽――你刚才打电话给我说的事是真的?”浅井衡急匆匆地冲进门,可能是一路小跑着进来的关系,他的头发有一点点蓬乱,几绺发丝落在了额前,英俊端正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疑惑,“我一接到电话就搭最近的一班飞机赶回来了。”
“是真的。”风弥羽双手抱头,不顾仪态地大声呻吟了一声,抬起头来,眉头打结地望着浅井衡,“拜托……浅井衡……我只是尽我的职责把情况通报给你们,不是要你们一个个都天南海北地赶回来……”天!老天保佑今天晚上姬宫集团不要出任何大事,否则,负责人都没办法即时赶过去理,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可是……你告诉我们的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如果不马上赶回来看情况,我想我是安不下心的。”浅井衡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顾不得掏手帕擦擦额头沁出的细汗,一开口就直入主题,“小羽,你在电话里说昀昀已经取消行程回国了?而且……你还说这回来,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连性格也变得可爱了?”取消行程回国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对于姬宫集团这样的大集团来说,三巨头里的两个已经在国外的情况下,另一个取消本来的行程回国驻守理各种突发情况并不算稀罕事,真正让所有人吓掉下巴的是后面两个消息,再怎么想,这昀昀回国,心情不会好得到哪里去才对。现在小羽竟然说昀昀不但心情好,而且连带着连性格也变可爱起来了,这……怎么可能呢?
风弥羽点头,“恩,事情就象我向你通报的那样,昀昀不但是提前回了东京,而且……这回来,他的心情好到不得了,几乎是回复了以前的那个昀昀,虽然还是很狡猾、霸道、又有点任性,但是……他现在在工作以外会笑嘻嘻地和我们打招呼,偶尔还会开个把玩笑,甚至……”说到底了,她也对发生在姬宫季昀身上的18度大转弯式变化感到不可思议,“我还听到他在电梯里快乐地吹口哨……”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没人能够把现在风弥羽描绘的那个姬宫季昀和他们几天以前大肆抱怨的那个姬宫季昀联系得到一起,还是浅井衡的反应最快,拧着眉头对着风弥羽看了一分钟,他慢悠悠地开口,“我们都见过凯瑟琳・洛克德兰,对她的脾气性格有所了解我们也都或多或少的知道,这个洛克德兰财阀的第一公主狂热迷恋的人是谁……这么说吧,有谁相信和凯瑟琳・洛克德兰结婚会带给昀昀这么大快乐吗?”虽然说爱情的发生是没什么道理,但是,说姬宫季昀会和凯瑟琳・洛克德兰在短短几天中,因为双方父母近乎恶作剧式的乱点鸳鸯而爱得死去活来……那就不仅仅是没道理了……简直可以说是和天上下一百零八场红雨差不多荒谬!
摊开双手,风弥羽无奈地对所有人摇头,“也许吧,我也觉得和凯瑟琳・洛克德兰不但不会给昀昀带来什么正面影响和快乐,反而可能是让整个亚洲和欧洲都头疼的糟糕搭配,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事实是现在昀昀的心情是我所见过的最快乐的,不管这个和凯瑟琳・洛克德兰有没有关系。”
“笃笃笃!!!”风弥羽话音未落,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风弥羽皱了皱眉头,对所有人点点头,轻声道,“是我的下属,可能有事。”随即扬高了嗓门,“进来!”
众人屏息凝视,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走进来的,是一个大约二十三四岁穿着公司统一制服的女子,一张薄施脂粉的年轻的脸本来应该是非常秀丽,当然……那是要在正常情况下,现在?拜托……一个吓得脸色发白的人,怎么样都好看不到哪里。
“上杉紫?有什么事吗?”见来的果然是自己的下属,风弥羽微微蹙一蹙眉,问得简洁直接,会到这里来找自己,想必是出了什么不大不小的事了吧。
“风弥……风弥小姐……”上杉紫毕业自一流名校的工商管理专业,能够在毕业两年后就进入姬宫集团的第四十八楼工作自然是万中挑一的人才,但是……她的唯一缺点是――她的胆子,实在是不大。惊惶失措进门,本来就心神不定,没成想一进来就被近二十个高级经理以上职位的主管行集体注目礼,吓得她一时连话都说不完整了,“风弥小姐……有……有……有人来了……”
素知自己的下属胆子小容易紧张,风弥羽也不生气,“慢慢说,谁来了?让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就是姬宫炽董事长或者季总裁亲临,也不会让上杉紧张成这个样子,来的是谁呢?唉,今天诡异的事也就够多的了,不在乎再多一件。
“这……这……”上杉紫的嘴唇都在发抖,“是……神谷先生和洛克德兰小姐……楼下总台来了电话,他们两位现在都在十一楼要见姬宫副总裁,风弥小姐……要不要我们下去把他们两位请上来?”神谷先生是神谷百货的前董事长,又是姬宫家的养子,姬宫季昀副总裁的哥哥,而洛克德兰小姐是洛克德兰财阀的大小姐,又是姬宫家内定了的总裁夫人,照道理说,他们两个来访,自然该马上下去接。但是……全秘书室都知道,神谷先生和洛克德兰小姐在姬宫副总裁的“讨厌见到的人”的排行榜上牢牢占据前两位。两个人一起来访……谁敢擅自把这两位一起请进总裁办公室?
“什么?”在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的同时,风弥羽霍地起身,瞪大了眼睛盯着上杉紫,“你说神谷吟风和凯瑟琳・洛克德兰现在都在十一楼?”今天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怎么奇怪的事一件接着一件?神谷吟风竟然会和凯瑟琳・洛克德兰一起出现……老天!今天出门时实在该看看黄历的。
上杉紫僵硬地点点头,在风弥羽亮得灼人的眼光下下意识地往后连退三步,嗫嚅道,“是……是的。”风弥小姐好可怕啊。
以手加额,风弥羽的眼光缓缓地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去,然后……颓然坐倒……揉着正一跳一跳地疼着的太阳穴,发出一声哀鸣,“你们说……我现在就写辞呈……怎么样?”
“不怎么样!”西门斌一句话把风弥羽重新推进了残酷的现实,“你是这里的秘书头头,这种事你不出马,难道要我们越俎代庖?”开玩笑!象这种怪异而危险的局面,闲杂人等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好。
“你……”风弥羽柳眉一挑,正要反唇相讥――
“风弥小姐……风弥小姐……风弥小姐……”伴随着叫声,一个同样穿着公司制服的年轻女子冲进了门,“风弥小姐……”
“柳野弥生?”风弥羽看清来人的脸后,认命地叹息一声,“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总服务台打电话来说,洛克德兰小姐等不及,不顾劝阻直接冲上楼来了,人现在已经在电梯上了。”柳野弥生手扶桌子,气喘吁吁地汇报。
“什么?”风弥羽脸色大变,环顾众人,只说了两个字,“快走!”话音未落,人已冲了出去!
《惘然缘》

第五十二章

风弥羽一路飞奔,速度之快,让站在门口看着她远去的一群人叹为观止,毕竟,穿着三寸高跟鞋还能跑得这么快这么稳的人确实是不多。
风弥羽的目标是电梯,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下,她实在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唯一想得到的,也不过就是尽快赶到电梯口去,争取第一时间拦住闯上楼来的凯瑟琳・洛克德兰,免得她大小姐把姬宫集团的顶给掀掉。说到底了,这昀昀这么快就回国,她怎么想都觉得肯定是甩掉凯瑟琳・洛克德兰这个未婚妻回来的。这会儿大小姐追上门来……会有好事才怪!
一口气冲到电梯,就见电梯前已经站好了个人,定睛一看,风弥羽禁不住低呼出声,“昀昀?”站在电梯口一脸焦急地望着跳动着的楼层数字的人不是姬宫季昀是谁?这种时间,他怎么会站在这儿等电梯?
姬宫季昀显然也已经听到了风弥羽的声音,回过头来,他同样满脸惊奇,不过嘴角勾着一抹笑意,“风弥?你在这儿练跑步吗?还穿着高跟鞋?”
语气这样轻松,还懂得开玩笑,看来昀昀现在的心情还是相当地好,风弥羽心中念头急转,难道说昀昀还不知道神谷吟风和凯瑟琳・洛克德兰都来了?站定脚步,风弥羽挤出一个微笑,假装不在意地开口问道,“昀昀,你现在在等电梯,下楼有事吗?”本来呢,一般的企业大楼都会为董事长和总裁设专用电梯,姬宫企业大楼也是该有部专用电梯的,但是,季总裁在的时候定下了规矩不设专用电梯,所以,一有事总裁也得和普通员工一样等电梯,对此,季总裁还美其名曰是体会员工们上上下下的辛劳。
“恩……我今天要提前下班。”
姬宫季昀的回答让风弥羽一时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盯着他若无其事的脸看了三秒钟,她总算成功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说……你今天要提前下班?可是现在才下午两点半。”在这种时间提前下班?有工作狂倾向的姬宫季昀?自己的耳朵没出问题吧?怎么今天听到的都是些匪夷所思的消息呢?
姬宫季昀微微笑了起来,星光流转的瞳眸里闪烁着快乐和兴奋,“是啊,不过……难得一嘛,你就当作今天我还没回国不就好了?”吟风下午要去做检查,自己说什么都是一定要陪他去的。
风弥羽瞪大了眼睛,再一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她很想知道昀昀今天要提前下班的原因,但目前更紧迫的问题是……马上就要乘电梯上来的凯瑟琳・洛克德兰要怎么办?到底要不要告诉昀昀,凯瑟琳・洛克德兰已经追过来了?
“丁冬!”电梯到达的声音把拿不定主意的风弥羽吓了一跳,抬眼看去……长长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很好……也不用自己烦恼了,人都已经正面撞上了。
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正是让所有人头疼的凯瑟琳・洛克德兰,只见她依旧是一身如火的大红套装长裤打扮,金色长发盘成了一个典雅的发髻,用一个红宝石发饰扣起,一双总是闪烁着绿色火焰的眸子里此刻一片清澄无波,现在的凯瑟琳・洛克德兰看起来完全是一个高贵的公主,那个会在顶楼办公室里把高级主管骂得抬不起头来的泼辣女子仿佛仅仅是一个谣言。
只不过,下一秒钟,当那两颗绿宝石对上姬宫季昀的脸时……小小的火苗倏地窜了起来,“姬宫季昀?你来得正好,我找你有事!”毫不客气的,凯瑟琳・洛克德兰开口。
“凯瑟琳・洛克德兰?”姬宫季昀一楞,再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这个嚣张的女人,“你不是应该在法兰克福呆着吗?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奇怪了,我是你的未婚妻,我不到这里来见你该到哪儿去?” 凯瑟琳・洛克德兰恶狠狠地瞪了姬宫季昀一眼,本来该是用娇嗔口气甜甜说出的话,却被她大小姐演绎得剑拔弩张杀气腾腾。
姬宫季昀的头开始疼了,微微沉了脸,同样毫不客气地回瞪着凯瑟琳・洛克德兰,“谁承认过你是我的未婚妻了?我记得上就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不是吗?还是你突然对我爹地死心,突然明白自己永远都不可能配得上我爹地的?”这个女人!她怎么跑到日本来了?想到还在下面等着自己的吟风,姬宫季昀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其他都没什么,只是,如果自己不能够在这里就彻底地解决掉凯瑟琳・洛克德兰的话,要是让吟风看到自己和她在一起……万一……万一他又钻了牛角尖怎么办?
“胡说八道!” 凯瑟琳・洛克德兰扬起眉毛,口气更狠更硬更不耐烦,“我懒得和你罗嗦,这我到日本来,主要是两个目的,第一,是要找你确定婚期,第二,我要见一个叫神谷吟风的人!”
“什么?”姬宫季昀星眸一闪,一天都带着笑意的眼神瞬间转为凛冽肃杀,凝视着凯瑟琳・洛克德兰,他的声音冷冷的,没太多表情,但十足地充满威胁力,“第一,我根本就没答应过要和你结婚,也根本不可能和你结婚。第二,你找神谷吟风做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才对!第三,你最好马上回欧洲,如果你不想自己体体面面的回去,那就别怪我把你绑一绑扔上飞机!”在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吟风的允诺的情况下,如果自己会容许这个女人来破坏自己来之不易的幸福,那才是个笑话呢!
“把我绑一绑扔上飞机?” 凯瑟琳・洛克德兰冷冷一笑,高傲的眸子里闪烁着浓浓的不屑,“你以为你是谁?你可以把凯瑟琳・洛克德兰,洛克德兰家族的长女绑起来扔上飞机?我告诉你,这来日本,我带来了我们家族最精锐的一个保镖小组全程保护,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样招待你的未婚妻!”以为她是什么人?没家世根基的平民吗?会被这样蹩脚的威胁吓倒?
“一个保镖小组?”姬宫季昀扫向凯瑟琳・洛克德兰的视线里带着讥嘲,“我想,你不至于不知道苍龙会下面有多少个这样‘精锐’的小组吧?”
“我当然知道,倒是你……你不会忘记了,你现在还不是姬宫家族的家主,苍龙会是不会违抗家主命令听命于你的吧?”
“你……”姬宫季昀眸中带火,浑身上下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什么?” 凯瑟琳・洛克德兰脸色冷然,眸中神情,尖锐如锋。
一时间,电梯口的气氛紧张得仿佛带着真实的质感,压得风弥羽喘不出气来。
“丁冬!”电梯到达的铃声再度响起,只是,紧绷到似乎随时随地都会爆发世界大战的气氛让在场的三人没一个有心情去关心电梯。
然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不低的声音,温和、平静、带着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疑虑,“昀昀,你在和这位小姐吵架吗?”
就是火星在他眼前撞地球都不可能让昀昀的脸色变化如此精彩!风弥羽目瞪口呆地看着在自己面前上演的连台好戏,要狠狠地掐自己一下才能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确实是在真实的发生,而不是她自己身在荒诞的梦境之中。
“吟风?”姬宫季昀的脸色惨变,如果说刚才他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正打算不战而降伏一个无礼的臣民的话,那现在这位王者竟摇身一变,成了一只被主人当场拿获调皮捣蛋的证据的小猫,正心惊胆战地生怕主人发怒一般,“吟风,你怎么上来了?”看着神谷吟风,姬宫季昀努力地微笑,不过,他实在是太紧张,神情转变得又太突然,所以……他的微笑在旁人看来几乎类似于一种失控的面部运动(也就是抽筋啦)。
神谷吟风点点头,温和的目光扫过和姬宫季昀对峙中的凯瑟琳・洛克德兰,然后又回到姬宫季昀脸上,“我在下面等了很久,你一直也没下来,所以,就先上来看看,你今天下午是不是还和这位小姐有事要理?如果是的话,那我先走也没关系。”
“不不不,”姬宫季昀拼命摇头,极力否认,“吟风,我没什么事,我们马上就可以走的!”
“谁说的?” 凯瑟琳・洛克德兰在旁边观察了好半天,她当然不知道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姓甚名谁,但是,就是笨蛋也看得出,那就是,不管这个男人是什么人,他都是姬宫季昀极端重视在意的人!眼高过顶的姬宫季昀居然也会这么重视在意一个人,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就是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谈!他不能走!”
“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姬宫季昀厌烦地瞪了凯瑟琳・洛克德兰一眼,拉起神谷吟风的手就想走,手已经按到了电梯按纽上,却被凯瑟琳・洛克德兰一把打掉――
“谁无理取闹了?身为你的未婚妻,我连和你确定婚期的权利都没有吗?” 凯瑟琳・洛克德兰咄咄逼人!
“未婚妻?”神谷吟风的身体僵了一僵,温和的琥珀色眼眸看向姬宫季昀惊惶失措的眼,“昀昀,这位小姐就是你的未婚妻,凯瑟琳・洛克德兰小姐?”

第五十三章

“哦,是的,我就是姬宫季昀的未婚妻,凯瑟琳・洛克德兰,很高兴见到你,我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的名字吗?”凯瑟琳・洛克德兰挑起细细的眉毛,一边伸出手去与神谷吟风相握,一边睁大了碧绿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个长得平平无奇的男人,以她的聪明,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神谷吟风,但随便她怎么看都看不出,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地方出众到能让姬宫季昀神魂颠倒……恩哼……虽然她对那个家伙没兴趣但还是不得不承认那家伙的条件其实是很不坏的。
“神谷吟风,”神谷吟风伸手握住了凯瑟琳的手,轻轻一握随即放开,一双温暖的琥珀色的眼眸在凯瑟琳的脸上打了个转,然后,静静地微笑了,“凯瑟琳・洛克德兰小姐,你比我想象中的还漂亮得多,这真是太好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凯瑟琳・洛克德兰迷惑地眨了眨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日文听力退步了,否则怎么听不懂这个男人在说的是什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姬宫季昀同样迷惑地眨了眨眼睛,紧张地盯着神谷吟风的眼睛瞪得更大,抓住神谷吟风的手也握得更紧。
“哦……” 凯瑟琳・洛克德兰皱了皱鼻子,“这个……您知道,我的母语并不是日语,所以……能麻烦您把刚才那句话解释一下吗?我不是很能够理解……你知道……”她又皱了皱鼻子,这是专属于她的招牌表情,“我觉得我没办法准确理解您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神谷吟风再度笑了一笑,然后,在谁都不曾料到谁都不曾防备的那一瞬间,他被姬宫季昀拉住的左手突然使劲,竟把神思不定的姬宫季昀一把拉到跟前,然后……重重地吻上了姬宫季昀的唇。
画面――定格――
天崩地裂、地震海啸、火山爆发、马利亚纳海沟和喜玛拉雅山脉翻个个儿――
一屋子聪明人全体呆在当场!
凯瑟琳・洛克德兰这一辈子第一半张着唇睁大了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OK,她是知道姬宫季昀和神谷吟风有一腿――淑女不该用这样的形容方式,应该说她是知道姬宫季昀和神谷吟风有奸情……好象还是不大对?不管了!但她决没有料到,居然有人敢……敢主动地去吻姬宫季昀……吻那个姬宫季昀哎……而且是当着另外两个女人的面……OH,她崇拜他!
风弥羽紧紧抓住电梯门的棱角,她的视力一定是出问题了,否则她绝对不可能看到这样的场景,神谷吟风当着凯瑟琳・洛克德兰的面吻姬宫季昀?老天……这个组合怎么排列都比现在的排列方式有现实可能性。
时间静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在看到神谷吟风慢慢把嘴唇从姬宫季昀脸上移开的那一瞬间,风弥羽总算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神谷吟风原本苍白的两边颧骨上升起了两抹红晕,他看着凯瑟琳・洛克德兰,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喘息,但他的眼睛清亮,而声音清晰,“凯瑟琳・洛克德兰小姐,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了?”
凯瑟琳・洛克德兰怔怔地点头,完全下意识地,“恩?什么?”她崇拜这个叫神谷吟风的家伙,因为她自己就不敢当着爹地和姬宫炽的面这样扑上去吻季洛辰,但她不懂自己应该明白什么。
“恩,是这样的……”神谷吟风挽着姬宫季昀的腰(画面如何大家自己想象。),因为显然的,震惊过度的姬宫季昀到现在还回不过神来,“凯瑟琳・洛克德兰,这个男人……”他示意此刻倚在自己怀里的姬宫季昀,然后,淡淡地微笑, “这个男人,是我的,是我的责任、我也是他的责任,所以……基本上,我想他是没有什么能力和资格再对您这样的小姐负责的了。而小姐您如此美丽、聪慧、优雅地胜过公主,我想……” 神谷吟风顿了一顿,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调皮的、温柔的、幸福的、坚定的光芒,“您肯定也不会坚持他要对您负责吧?您完全可以找到比这家伙好一百倍的人!您要知道,这家伙从小就固执、任性、坏脾气、目中无人、惟我独尊……”
“既然我这么糟糕你干吗还要说我是你的?”姬宫季昀瞪大眼睛回过头去死命瞪神谷吟风,说实话啦,吟风能够在凯瑟琳・洛克德兰面前吻他他当然是很高兴,吟风后来说的话他听着也很感动,但是――后来是越说越不象话了,居然这样破坏他的形象?尤其是在这个该死的凯瑟琳・洛克德兰面前?
“OH,你说得太好了……”三秒钟以后,凯瑟琳・洛克德兰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欢呼,然后,在六只瞠然的眼睛注视下,她飞奔到神谷吟风面前,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姬宫季昀,然后,用力地抱住神谷吟风,在他的脸上疯狂亲了又亲……从八岁开始和姬宫季昀结下仇大恨,偏偏没人相信她对姬宫季昀的评价,谁知道,她这一生的知音居然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神谷吟风浑身僵硬地看姬宫季昀。
这是怎么回事?姬宫季昀震惊到不能反应地看着显然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凯瑟琳・洛克德兰。
这是怎么回事?风弥羽站直了身子,吃不准自己到底该不该上前代替自己的老板拯救已经被亲得脸色发青的老板的情人……
在距离东京海平面垂直距离二百米的姬宫集团顶楼,从来不曾有过今天下午这样的混乱!

尾声:

三分钟以后,风弥羽微笑着,气定神闲地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的眼前合起,门外的天下大乱,此刻……与她无关。

十天以后,神谷吟风进行了手术,当然,在推进手术室之前,他和姬宫季昀都已经被季洛辰告知――“哦,只不过是个小手术而已,绝对没有危险,你们不用担心……昀昀?你说那张说得很严重的诊断书?那不过是你晴川叔叔工作太忙弄错了……你知道,是人偶尔总会犯点小错误……昀昀……弑亲是要被雷劈的……”

一百天以后,荷兰阿姆斯特丹的郊外教堂里,有一场神圣庄严的婚礼举行,当然,据说日本在年内也将通过同性恋婚姻合法的法案,不过……有人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