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你有事》(全)BY:天池雨

斩愁后传 你不会有事
1

夜,苍苍,无星,无月,最浓的黑暗也不过如此吧。
戚少商颓废的扔下一个酒瓶,瓷落地,发出劈啪的破碎声,在寂静的黑夜尤为刺耳。戚少商苦笑,只有这种刺耳的声音还能提醒自己:我还活着。
地上的碎酒瓶已经成堆,酒量太大也不是好事。一个人太痛会昏过去,一个人太苦可以醉过去,可戚少商 连醉也做不到。
什么都不在了,红泪不再,朋友不再,连云寨不再,逆水寒不再。甚至连顾惜朝都不再。曾以为,祸害活千年,那个会嘲笑、会使坏、会作恶的人会象沙漠里的胡杨漫漫长长地活下去,一辈子与自己纠缠不清。但错了,顾惜朝死了,当漫天的火焰吞灭顾惜朝青衣的那一刻,戚少商陡然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顾惜朝已经牢牢的成了自己的一部分,融化到戚少商的血液,骨髓中,丝丝相扣,割舍不开,牵扯不断。没了顾惜朝,戚少商也不再。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发现你最恨的人便是你最爱的人,会是什么感觉。
这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两件事:得不到的偏想要,终于得到又失去。什么大侠,什么神龙,如果心都死了,还要这些有什么用呢。
戚少商苦笑着三年了,世上该有很多人已经记不清自己了吧。戚少商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他早该死了。周围所有的人都死去,偏偏剩他一个。或许他才是“祸害”。
记不清到底喝了多少酒,偏偏不醉。长期的酒精腐蚀了戚少商的武功和视力。直到脚下踉跄,差点没摔一跤,戚少商才发现自己踩在路边一个人身上。戚少商连忙道歉,那人却没什么反应。
天很黑,但戚少商看的出来,那是个死人。长年的习惯,戚少商弯下腰去查看那人的死因,把尸体翻过来,戚少商楞住,全身血液一瞬间凝固:金刀门二当家――杨忠江湖上响当当的一流高手,死在杭州城一个不算偏僻的小巷。但这并不能让戚少商失态,毕竟他什么没见过,真正让戚少商震呆的是杨忠的致命伤,颈间一道四寸长,两寸半月形斧伤。
这是神哭小斧的痕迹。戚少商慢慢低下身,去触摸那道伤痕,手指颤抖,几乎哭出来。血早凝固,伤口丑陋狰狞。在戚少商看来却是世上最美的图画。
不会的,顾惜朝早死了,这世上只有顾惜朝才会用神哭小斧……不对!不对!戚少商用力敲敲自己脑壳不会的,顾惜朝早死了,这世上只有顾惜朝才会用神哭小斧……
戚少商一阵头大,几乎要把脑壳挠破,也想不出个一二三来。没办法,他本就不够聪明,这两年酒又喝多了些,越发的笨起来。
无论如何,杨忠的死都要查出来。顾惜朝不再,顾惜朝的信息便是戚少商生活中唯一的追求。
不仅戚少商,金刀门也要查杨忠的死因,二当家莫名其妙死在大街上,这是任何一个门派都不会容忍的事。以金刀门在杭州的实力,很快一份杨忠死前的详细调查表呈现在杨伯眼前。杨伯仔细看着兄弟的行程,不禁皱起眉:太白楼……白记绸缎庄……飘香苑……醉美楼……在太白楼吃醉蟹,然后去白记绸缎庄给飘香苑的女子买衣料,接着去飘香苑嫖妓,然后是去醉美楼过夜。可惜,却死在醉美楼的后街。杨伯皱着眉,杨忠去醉美楼很正常,更何况最近传闻醉美楼来了两个绝色歌姬,他不去才是奇怪。但他去醉美楼的后街干什么?以杨忠的财力和势力他不必走后门;而以杨忠的脾气,他恨不得全醉美楼的女人都来奉承他,所有去那玩的男人都羡慕他,他怎么会放着大门不走而走后门……杨伯决定再去现场一遍。
戚少商也在现场,他没有金刀门的势力,只有自己查。现场尚留有刀兵相斗的痕迹,可以看的出凶手是个剑客,在醉香楼后墙石壁上留有一道极细的剑痕。剑身很薄,也很锋利。这人剑法很好,剑痕笔直如墨绳,又有一急折,折剑痕又两分。在坚硬的石壁上留下剑痕,这人的功力想来厚;剑痕笔直说明这人的剑很快;而很快的剑中途变向更说明用剑者对剑高超的控制能力。

2 & 3

戚少商皱着眉想:最近杭州城没有这样的用剑高手出现啊。
杨伯也皱着眉看着石壁上的剑痕,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一句:“戚大侠,顾惜朝真的死了?”

戚少商吓了一大跳,道:“他自然死了,我亲眼看着他死的。“又问:“杨门主有什么疑问么?”
杨伯不说话,伸出手,摊开,手掌中是两颗金扣子,作工精细,式样新颖。
“这是什么?” 戚少商问
杨伯叹口气:“扣子,我在街角后十步的地方找到的,杨忠衣服领子上的扣子就少两颗这样的扣子,扣子是被人拽掉的,衣领也被拽松,我想凶手是没兴趣拽掉什么扣子的,这扣子是我兄弟自己拽掉的。”
戚少商仍皱着眉,他没弄明白杨伯到底要说什么。
杨伯只好再暗自叹气:怪不得当初这家伙带领联云寨抗敌老吃败仗,连云寨居然找得着这么笨的大当家,到是难得。
杨伯道:“我兄弟本来是要去醉香楼看两个绝色歌姬,却不知什么原因转到醉香楼的后街,我想必有什么东西比那两个绝色歌姬还吸引人,他在街角把衣领上的扣子都扯掉了。我兄弟向来很注意自己的服饰,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注意服饰的男人夜跑到这里扯松自己的衣领,还扯掉衣领上的扣子。”
戚少商再笨也明白杨伯什么意思了,不由笑起来:“你怀疑顾惜朝?“又笑一笑,“他已死了三年了。“顿一下,“再说,他是男人。”
“你说他死了,没有别人看到。“杨忠道:“我兄弟也喜欢男人,顾惜朝是个绝色的男人,尸体上有他的神哭小斧伤痕,墙上有一个高手划出的剑痕,我想不出除了顾惜朝谁还具备所有的条件。”
戚少商楞住,陷入沉思,杨忠临走前的话还历历在耳:“我不管你与顾惜朝什么关系,我只要查到凶手,为兄弟报仇。”
杨忠的话很重但戚少商不担心,不生气,反而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喜悦,明知不可能,但一线希望按捺不住地从心底冒出来:或许……或许……
金刀门还在查杨忠的死,一点线索也不会被放过。很快十日内所有在杭州城出现过的用剑高手,都被或明或暗查个遍,结果却一无所获。
调查逐渐入,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顾惜朝――一个死人身上,所有线索就此中断。金刀门的人再有势力也不敢跑到皇宫把顾惜朝的坟刨开查一查。惹恼了那个喜怒无常的皇上,可是灭门之灾。
杨忠的死就此变成一个疑案,金刀门的人不再提,江湖上的人也渐渐淡忘。不过是纷扰红尘,谁管得了谁呢。事不关己,随着时间冲刷,哪怕惊天动地的事也留不下一点痕迹。只有杨伯还在暗中调查,毕竟杨忠是他的亲兄弟。
戚少商也在调查,他为的是顾惜朝。
时日流逝,一晃月余过去。这一日,又是黄昏,残阳如血,斑斑点点,落莫的洒在坟头的青草上。
戚少商还在喝酒,一边喝一边把酒洒在顾惜朝的坟前。他不是金刀门的人,金刀门做不到的事,他可以做到。一个孑然一身的人哪有那么多顾忌。况且,戚少商也不是第一来这里看望顾惜朝。
三年来,每到相思难耐,戚少商都会过来。这里很偏僻,很少有人来,倒方便戚少商来往。坟头上芳草萋萋,春天还会开出一丛丛黄色的野。坟前那棵纤细的梧桐是赵佚栽的,树叶稀疏,斑斑驳驳,倒已能遮住坟头。墓碑上是赵佚的题字:爱卿顾惜朝之墓。落款:伤心之君赵佚立。
“伤心之君?!”戚少商摇头苦笑,把剩下的酒洒在坟前黄土上。顾惜朝酒量浅,戚少商每都把大半的酒自己喝,小半才祭给顾惜朝。 “你在地下不要喝醉了。”戚少商想,默默伸手抚摩顾惜朝的名字。
夜幕慢慢降临,戚少商伸手把坟前太高的荒草拔去。再把坟土重新归整。世情淡薄,人走茶凉,赵佚当年是那么爱顾惜朝,现在却经年不来看他,任坟前荒草丛生,坟土飘零。
戚少商感叹着,轻轻道:“惜朝,我该走了,我还会来看你的。江湖上又有你的传言。可我知道,那是谣传。你死了。”说着,戚少商轻轻的笑起来,仿佛顾惜朝就站在眼前静静地听他说话。“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别人再冤枉你,我会为你澄清的。” 说着戚少商忍不住又伸出手想抚摩顾惜朝的名字,却又狠狠扭过头,忍住泪,心如刀绞。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月,初上。月光如水,静静泻在顾惜朝坟头,青草吐露着芬芳,身影绰约,月光下如罩在白色轻雾中,有一种让人沉静的美。戚少商却不敢再回头看一眼,他怕会忍不住泪。
不远隐约有人声打破宁静,也打乱戚少商的心境人数有七八个之多,而且全是高手。这么偏僻的角落,怎么会有这么些人来。戚少商对这些人并不感兴趣,他准备走,他还要调查杨忠的案子。
然而一个人的声音顺风飘到戚少商耳中“放他出来。”
戚少商停步:这是赵佚的声音。
一阵悉簌的声音,接着是一个人被堵住嘴的呜呜声。戚少商忍不住皱起眉:赵佚又要干什么?
戚少商不敢近前,他知道赵佚的功力。透过层层树叶,隐隐是几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人黄袍加身,玉树临风,正是赵佚。周围立了几个手下,人圈中被绑着的竟是杨伯,戚少商楞住,他怎么会被抓来?
“把他带出来吧,好些日子,他也该活动活动筋骨啦。”赵佚幽幽道。又向杨伯笑道:“你来是为调查杨忠的死吗,你来得正好,他正需要活动一下,你陪他练练。”
一个人答应着,转身走开。戚少商努力想看清他去哪里,带什么人出来。那人身影却被树影挡住。片刻,那人又出现,身后跟了一个黑衣男子。

虽是黑夜,这男子仍用帽子兜住头看不见相貌。夜风吹过,那件黑衣甚是宽大,随风而舞,如一只翩飞的巨大黑蝶,半边衣服被风吹得紧紧贴在男子身上,勾勒出他的身材。他具有男人中少有的纤细腰肢和修长匀称的身材,站得笔直,如一尊塑像,一动不动,完美的身材在翻飞的黑衣包裹下有一种让人心悸的魔力。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黑衣男子身上。赵佚默默看着黑衣男子目光沧桑平静隐隐有伤痛半响笑起来上前温柔地抚摩男子的脸:“惜朝你还好么?”
戚少商身子一震猛地睁大眼几乎没冲出来心跳得一阵发慌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一阵夜风吹过一绺卷曲的头发从帽中逸出随风飘摇

赵佚继续道:“你有好些日子没有活动了,一个人睡太久,肌肉都会萎缩,你去杀了他,活动一下筋骨。”说着,递给黑衣男子一把剑。黑衣男子慢慢转身,侧着头看着杨伯。
夜风烈烈,虽夏日,依旧浸骨清冷,衰草纷舞,更助寒意。
一个人上前斩断杨伯手上的筋锁。杨伯掏出嘴中布团,叫:“顾惜朝,你果然没死,你杀了杨忠!”
黑衣男子慢慢扬起剑,杀气从他身上渗出。黑色的衣服受功力激荡,翻飞而起,如一团变幻莫测的乌云。夜风过,吹落黑衣男子兜头的帽子,卷发泻出,飞扬而起,一张清俊的容颜在月光下恍约如梦。
“顾惜朝!”戚少商叫出声。一时间失去所有的感觉。心象被巨力猛击,又无限放大。失神片刻,所有的感觉才涌出。伤感、惊喜、疑惑……
戚少商不顾一切跳出来,挡住顾惜朝的剑,心中一阵苦涩:“顾惜朝,你……你骗的我好”
顾惜朝没有反应,甚至不看戚少尚一眼,剑尖一偏,依旧刺向杨伯。戚少商又格住顾惜朝的剑:“你没死,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顾惜朝的剑动不了,杨伯却可以,一把刀悄无声息从戚少商背后冒出,劈头砍向顾惜朝。戚少商没想到杨伯会出手。忙推开顾惜朝。刀光闪过,在顾惜朝肩头留下一道血痕。
赵佚扬起眉,淡淡道:“杨伯没用了,杀了他。”两个人上前,刀光剑影扬起,俱是高手,一场绝对精彩的厮杀。
戚少商没工夫看别人打架,掏出金疮药,要给顾惜朝治伤。顾惜朝根本不理他,挣扎着要冲出去杀人。戚少商反手一把扣住他的肩头,问:“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不来看我,为什么要听赵佚的话,惜朝,跟我走吧。” 戚少商伸出手去摸顾惜朝的长发,头发柔软,顺滑,丰盈,手指上的触感是如此真实,真实的令戚少商几乎落泪:“惜朝,我不会再放开你,我带你走。”
赵佚冷眼看着,嘴角一抹讥讽的冷笑:“惜朝,杀了这个拦着你的人。”
顾惜朝猛然回身,一剑刺向戚少商,剑光如虹,凌厉异常。戚少商大惊,仓皇中身体后仰,猛折下腰,剑尖刺穿戚少商腹肌,血涌出。
“顾惜朝,你疯了!” 戚少商大叫,顾惜朝不理,一连三剑攻来,剑剑俱是杀招,仿佛与戚少商有不共戴天之仇,非要把他毙于剑下才甘心。转眼间二人已打了几十招。
戚少商不忍伤顾惜朝,能避则避,能挡则挡。二人功夫本就相差无几,戚少商一味退让,身上很快又多了几道血痕。
赵佚满意地看着,脸上有了些许笑意,道:“好了,惜朝,住手吧,明日再练。”
顾惜朝一剑刺出一半,陡然停下,剑顿在半空,剑锋闪烁,映着顾惜朝的眼却只有空洞,戚少商心底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
半响,顾惜朝保持着不变的姿势,剑仍停在半空。
“惜朝?”戚少商试探地呼唤顾惜朝的名字,上前两步“惜朝,你怎么了……”
“惜朝,过来,到我这边来。” 赵佚道。
顾惜朝收起剑,低下头,绝不看戚少商一眼,默默走到赵佚身边。赵佚看着顾惜朝脸上露出难得的温情,慢慢收拢好顾惜朝的头发,依旧把帽为他戴好,小心翼翼把头发掖到帽下。他的动作是如此轻柔,仿佛顾惜朝是一件易碎的珍宝,需要用最大的小心来爱护。顾惜朝一动不动,任他抚摩。

戚少商只觉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个寒战,咬牙举剑:“赵佚,你对顾惜朝做了什么?”
赵佚眉一扬:“做了什么?你以为对一个死人,我能做什么。”
戚少商瞳孔缩小,心猛一紧:“你说什么?!”
赵佚一笑,俊朗的脸上满是彻骨的恨意:“顾惜朝早就死了。他中的疗愁的毒,根本无药可解,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死了。”说着,轻轻托起顾惜朝下巴,笑吟吟问:“惜朝,我说的对不对?”顾惜朝的脸惨淡苍白,并不是死人的灰白色。然而,赵佚却不象在说笑。
戚少商忍不住又打个寒战,脸色也惨淡起来,咬牙道:“他在这,这是顾惜朝。”
赵佚不理戚少商,只出神地望着顾惜朝。半晌,道:“惜朝,给我笑一个。” 顾惜朝果然笑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浮现在他清俊的脸上。他笑的很慢,渐渐笑容绽开,如月光下幽幽绽放的昙,慢慢眼角眉梢俱有了笑意。这笑容是如此美丽,美到令人窒息。
赵佚失神地看着顾惜朝的笑容,却没有喜悦,痛苦地闭上眼,用力把顾惜朝揽入怀,紧紧相拥,他如此用力,戚少商甚至能听到顾惜朝肩骨的轻响。然而,顾惜朝却全不知疼。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取,慢慢消失。一如昙的凋零。
赵佚让他笑一个,他就只笑一个,绝不多一个,也不少一个。
戚少商呆住,一阵揪心的痛,声音嘶哑,极艰难地道:“你……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赵佚摇头苦笑,笑的绝望凄凉:“我没有办法,我救不了他。”
戚少商几近崩溃,嘶声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赵佚抬起头,只一瞬又恢复高贵与凌厉,冷笑道:“你忘了我是九幽的师弟吗?”
戚少商恍然明白了什么,身子一震,如遇雷击,脸色死灰,呆呆半晌,“哇”吐出一口血,全身发抖,举剑,一字字从牙逢中崩出:“你……把他……制成……药人。”
赵佚不为所动,淡淡道:“他早该死的,疗愁的毒发作很快,根本无药可解,只有把他制成药人,让他身体所有机能降到最低,才能延缓疗愁的毒发。如果不是这样,你现在根本看不到他。”顿一顿继续道:“我虽救不了他的灵魂,但至少可以救他的身体。”

大家莫急所谓至于死地而后生旋大人写的小顾实在没有生的可能我只能这样写了后面会好的

5
戚少商心痛的忍无可忍,目呲皆裂,咆哮道:“我杀了你!”势若疯狂,举剑向赵佚劈头砍去。这一剑盛怒之下凝聚戚少商全部功力,即使赵佚也不甘小觑。
赵佚一笑,不慌不忙,将顾惜朝身子推到身前。戚少商咬牙硬生生停剑,剑虽停,剑气不能止,如刀,黑衣发出锦裂声,哧哧从中裂为两半,委地。顾惜朝着着月白色中衣,木然站着,依旧是空洞的表情。月光照在他脸上,青白、惨淡。戚少商失神地望着顾惜朝,他皎洁的容颜曾让戚少商如此欣喜,现而今却只有伤绝。
“惜朝!”戚少商绝望的叫:“我该怎么拯救你?”
心碎,鲜血淋漓,比死还剧烈的伤痛。绝望……
戚少商甚至不知该去哪求救,他脑子不够用,在连云寨,有阮红袍;逃亡中,有息红泪、雷卷;再后来,有顾惜朝。但现在,他最需要帮助,却一个人也找不到。算了,算了,顾惜朝已在地狱,我又何必留恋人间。
戚少商丢下剑,问:“你要如何,我答应你。”一个人头滚过来,是杨伯,他想为兄弟报仇,却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他不该来找魔鬼复仇的。
赵佚轻轻地笑,揽着顾惜朝的肩:“你应该感谢我的,不管如何,我为他解了疗愁的毒。”笑一笑,又道:“你知道:很多急性的毒药能致人死地,不是因为这毒真的就无药可解,而是因为人体没时间去适应这么剧烈的反应。如果有相对长的时间去适应、去解毒,这些剧毒未必不可以解。至少,顾惜朝已经适应了疗愁的毒。”赵佚有些得意,摸着顾惜朝的脸:“你看,他现在多乖,我的话他都听,你不用为他担心。你知道,我也不忍心伤害他的。”
戚少商气的脸都变形,冷哼一声:“这样的话你不必说。”
赵佚笑道:“我要你做的很简单,我需要一个人时不时陪他练练武,有你陪他,我不用担心他会有什么意外。”
戚少商不说话,赵佚继续道:“可我不能直接把他交给你,无论如何,你都是九现神龙――戚少商。”顿一顿,道:“用玄冰链锁住他!” 两个人上前,戚少商没有反抗。他没有选择。
赵佚淡淡的笑,问顾惜朝:“如何,我让你心爱的人陪你,这个人一直不懂珍惜你,但如今肯为你束手就擒,你该开心吧?”没有回答。
赵佚喃喃自言自语:“我知道你会开心的,这些年为了救你,我了多少心血,只要你能开心,什么也值了。”叹口气,挥挥手:“把他们带下去。”

顾惜朝就住在他的坟下,从一个很隐蔽的入口进去,走过一条地道,便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地宫。有好几个房间,每一间都布置的很精美,古典雅致的摆设可以看出主人的品位。床前小几上铺着一件顾惜朝的青衣。
戚少商被铁链锁在石柱上,看着别人把顾惜朝摆到床上,盖好薄被,离去。房间里空下来。戚少商努力想去看顾惜朝,却发现这条铁链不是一般的烦人。戚少商站起来离顾惜朝的床四步远,弯下腰两步远,如果趴在地上则刚刚能够到顾惜朝脚下的被子。“这该死的赵佚” 戚少商努力半天,终于放弃,在肚子里把赵佚祖宗十八代骂一个遍,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咫尺天涯”。
望着熟睡的顾惜朝,戚少商多少有些绝望,他并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当年被顾惜朝追杀。死了那么多人,戚少商都没放弃自己的希望(还有生命)。但现在……
戚少商望了顾惜朝良久,委顿下来。慢慢摸着床腿,道:“惜朝,你听得到么?你还记得咱们第一相见么?那是在旗亭酒肆,当时风很大,正是黄昏……”
地宫里没有天日,没有时间,戚少商漫漫地絮叨着,回忆徒添痛苦,现实却更加惨淡。即使是失去息红泪也没有如此彻骨的痛苦,戚少商终于受不了,泪眼婆娑咬住顾惜朝的被角哭起来。顾惜朝只是睡着,安然平静。
戚少商不停的说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送饭。戚少商住口。赵佚慢慢踱进来,抱起顾惜朝喂了些汤药。戚少商急叫:“喂!你给他吃什么?”
赵佚淡淡道:“放心,只是保持他体力的药,大补。”放下顾惜朝,有人搬来奏章、书籍,赵佚就在顾惜朝床前看起来。
戚少商看了他半天,忍不住道:“你不会另找个地方么!”
赵佚道:“这里有我心爱的人。”
戚少商道:“那你把我另关一个地方,别让我看到你。”
赵佚道:“不行,惜朝喜欢看到你。”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戚少商心里骂。忍无可忍,想想道:“那你给我换一个长点的铁链。”
“不行!”赵佚断然拒绝:“我不能看你们这么亲密。”
戚少商几乎吐血,赵佚的脸已经寒起来:“你再罗嗦,我就拔了你的舌头。我对你已经够有耐心了。”
戚少商住口,赵佚说得到,做得到。
到再吃饭时,赵佚终于离去。戚少商吁口气,继续絮叨。
时日漫漫流逝,除了赵佚在的时候,戚少商的嘴从来没闭上过。如果顾惜朝不是药人的话,恐怕早被他说疯了。
戚少商心情好了些,喃喃道:“记不记得当时在旗亭酒肆,你酒量那么小,居然和我赌酒……”说着,戚少商忍不住笑起来。想想又道:“还有,你入连云寨时,我是你的担保人。歃血盟誓时,按规矩,我说一句,你跟着学一句,可你每段话都要再多说两句,还一本正经的……” 戚少商又笑起来,回身去看顾惜朝。顾惜朝平静地躺着,唇角若有若无有一丝笑意。戚少商怔一下,用力揉揉眼:他真的在笑。“惜朝!惜朝!”戚少商大叫,那抹笑却又幻影般消失。

有事 6

不知又过了几日。这一天,赵佚让人把顾惜朝、戚少商接出来。按赵佚的话:顾惜朝在地下呆久了需要晒晒太阳。
灿烂的阳光刺的戚少商睁不开眼,赵佚说的不错,人是不能缺少阳光的。顾惜朝只是睁着眼楞楞站在太阳地下,戚少商叹口气,伸手替顾惜朝遮住刺眼的光线。
桐树下,赵佚坐在凉亭中,叫:“惜朝,过来。”
顾惜朝离开戚少商,走过去,等着下一条命令。
“坐下。“赵佚指指身边,顾惜朝挨着赵佚坐下。“趴这里。“赵佚又指指自己的腿。顾惜朝果然趴下,赵佚满意地笑一笑,轻轻抚摸顾惜朝的头发,道:“睡吧,乖乖的。”
戚少商撇撇嘴,皱眉道:“赵佚,你觉得这样很有趣么?”
赵佚想一下,坦言:“没趣,但,聊胜于无。“望着顾惜朝的脸,幽幽道:“年年岁岁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惜朝,你就是那,任是无情也动人。我就是观之人,一年伤心过一年,你可知我是为谁伤心。”
戚少商强忍了又忍,终于没有破口大骂。跟赵佚这个怪物说什么都是白搭。换个话题,问:“他有没有可能恢复神智。”

赵佚哼一声,突然发起怒来,厉声喝道:“你当我喜欢他这样么?死人一样,这也算是顾惜朝么!顾惜朝早死了。这只是一个躯体。他什么都不是!“赵佚说着狂怒起来,瞪起眼,一脚踹开顾惜朝。
戚少商大急,怒道:“你干什么!“抢上前,要扶起顾惜朝。赵佚出手,一掌拍向戚少商,另一只手拉起顾惜朝,冷冷道:“你不能碰他,你不配。“依旧坐下,扶着顾惜朝坐好,摆好姿势,照样趴在自己腿上。
戚少商一阵气短,无话可说,半天,道:“或许,他还能恢复,世事无绝对。你既不想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救他。”
赵佚扭头看着戚少商:“你有办法?“满是怀疑。‘我都没办法,这么笨的人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可以试一试。当年,息红泪曾用一颗熊牙唤醒被制成药人的郝连春水。这个法子或许管用。”
赵佚皱起眉,陷入沉思,半天,问:“此言不虚?”
“绝无虚言!“戚少商道。
赵佚脸上逐渐露出遮掩不住的笑意:“很好,我会试试的。”
“你不行!“戚少商又好气又好笑,很干脆地说。
赵佚脸色一凌,长身而立,斜睨戚少商,眼中杀气流露。戚少商迎着他的目光,声声掷地:“我欠他的太多,我来,如果我唤不醒他,你关我一辈子。”
赵佚哼笑一声:“你就这么有把握,他可不象郝连春水,他被制成药人已经三年;再说,我为什么把他交给你,他是我的。让你唤醒他,我岂不要失去他。”
“他不是你的,” 戚少商一字字道:“他的灵魂不在这里,你从没得到过他,又何谈失去。三年,你得到的只是一幅躯体。”
赵佚脸色变一变,戚少商的话锥子一样刺破他的自欺欺人。赵佚坐下,若有所思地慢慢抚摩顾惜朝的卷发,半天,问:“你要如何?”
戚少商笑起来:“我要让他听我说话。”
赵佚皱起眉,低头去看顾惜朝的脸。顾惜朝孩子般闭着眼,安安静静睡着,清俊的脸上有一种平和的美。赵佚静静看着,有一种心痛,戚少商说的对:他的灵魂是不在这里,自己从不曾得到,又何谈失去。但是,好歹如今自己拥有这个躯体。一个弄不好,会连这个也失去。
赵佚无法再失去顾惜朝一,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象一个漫漫无期的酷刑,毫无怜悯地折磨着赵佚的心,无休无止,无法承受。赵佚慢慢抚摩顾惜朝的脸,无论如何,他要做一个选择。
赵佚甚至开始羡慕起戚少商’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抉择的是自己,这个笨蛋,他总能坚持原则,在别人的犹豫面前显得格外坚定。或许这就是他能当上大侠的原因吧。’
赵佚终于吁口气,道:“好,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戚少商笑起来。赵佚唤醒顾惜朝,指着戚少商:“惜朝,以后你要听这人的话,你看好了,记住,听他的话。“顾惜朝茫然看着戚少商。戚少商叫:“惜朝,过来。“顾惜朝顿一顿,好象有些迟钝,慢慢站起来,向戚少商走过去。赵佚心中一阵泛酸,恨恨起身离去。
顾惜朝坟前,一座酒肆正被搭建起来,门口一块木板上写着"旗亭酒肆"的招牌。顾惜朝木木站在戚少商身边。
戚少商正指挥工人干活"不对!不对!这个椅子不在这里,搬那边去!“顾惜朝呆呆就要去搬椅子,戚少商忙拉住他"我没让你去,惜朝,你身体不好,看着好了。“顾惜朝站住。戚少商又叫起来:“这还有把桌子呢,搬过来!搬过来!” 顾惜朝又要过去,戚少商拉住他:“不是,不是叫你。“顾惜朝又停步。赵佚皱起眉。戚少商指着身前还叫:“这个凳子不对,搬走,搬那边去!” 顾惜朝弯下腰去搬,戚少商拉住他,有模有样地训斥:“说了几了,不是让你去,你怎么这样不听话呢?“顾惜朝搬着凳子,茫然的脸越发茫然。
赵佚再也忍不住,摇头以扇指着戚少商骂:“顾惜朝被制成药人,笨了些有情可原,你怎么……怎么也这么笨,简直笨的够"扇把敲敲额头,想半天想出一个词:“无耻!”
戚少商怔住:‘被一个如此无耻的人骂作无耻!’
赵佚叫:“惜朝,跟我走,他酒肆建好再来不迟。“带顾惜朝离去。
赵佚留下的一个高手小声提醒:“戚大侠,你可以指着人叫他们干活,也可以指名道姓的叫。这样,顾惜朝就不会理解错了。”
戚少商终于明白自己犯什么错误了。
他是笨的够级别。
下午,一个旗亭酒肆终于建好。戚少商把顾惜朝找来,递给他一条鱼:清蒸鲈鱼。没办法,本来应该是杜鹃醉鱼的,但这道菜只有顾惜朝会做。
顾惜朝在戚少商的指挥下上楼,放下鱼。戚少商道:“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气度不凡。“顾惜朝木木立着,没有说话。他被制成药人,脑子不好使,一只能执行一个命令。戚少商急道:“你应该说’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的。”
赵佚晒然。[/

有事 7

顾惜朝依样学一遍,戚少商站起来,睁大眼问:“怎样?想起来什么了么?”顾惜朝依旧茫然的脸。
戚少商看看他,一摆手“再来!”
五遍后,赵佚又皱起眉。戚少商倒不觉,他的一大优点,就是够韧,够耐!
戚少商坐下,他只是有些腹中饥饿,夹起一块鱼,不忘向顾惜朝道:“你也吃。”顾惜朝照旧是听话的,抓了一块鱼就往嘴里塞。戚少商吓一大跳,慌忙把鱼从他口中抠出来:“你不能连刺也一起吃啊!”说着,心虚地回头看看,赵佚已不在。戚少商松口气,好歹不会再被人骂,他实在不惯照顾人。
戚少商不榭的努力,他是那种认定一个方向,死不悔改,便把南墙撞倒,也要担了墙砖,继续走的人。
顾惜朝还在端着鱼不停上下楼,戚少商安慰他:“马上就会好的,再想想。”
到吃晚饭时,顾惜朝就是端着鱼骨头上下楼了。
赵佚懒得理他们,他是皇帝,自有应该做的事。况且,一直有人汇报顾惜朝的情况。
赵佚皱着眉,自从戚少商出现,他的眉就皱的特别勤:“顾惜朝就一直上下楼,不曾歇息?”
“是,”前来回报的这个高手道:“万岁让顾惜朝听戚少商的话,他自然是听的。”
赵佚眉皱的更紧,心里突的一跳,暗叫:“不好!”霍然起身,喝问:“你来时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上下楼啊!”汇报之人有些疑惑,‘不是刚汇报过么’
赵佚心一紧,一把揪住来人衣领:“你来这里,那里只有一个人看着他们!”
汇报之人有些紧张“戚少商手上有铁链的,那里还有……不少内侍、宫女,还有一队弓箭手……”
“有个屁用!”赵佚急怒之下,竟冒出粗口。一把推开眼前人,喝道:“都跟我来!”
一队人浩浩荡荡冲向“旗亭酒肆”,赵佚心急如焚,远远把众人撇开,‘现在,那里只有一个高手留守,弓箭手对戚顾是不管用的。若是戚少商给顾惜朝下令出击,就凭那一人之力,决挡不住着这二人。说不定,二人发起狠来,冲出皇宫都有可能。’
远远,旗亭酒肆中,戚少商、顾惜朝正悠然对坐着。赵佚心中一松,放慢步速,缓缓踱过来。
戚少商皱眉看着赵佚带了一群高手浩荡而来。哈道:“这个家伙,他已是天下无敌啦,怎么到哪还要带一批高手。是人多没用么!”赵佚走上楼来,看看顾惜朝,彻底放心,拍拍顾惜朝的脸,笑一下,转身下楼,离去。却把带来的几个高手系数留下。
戚少商皱着眉,越发搞不明白,搔搔脑袋,问顾惜朝:“他什么意思?”当然没有回答。戚少商猛然悟过来,“啊呀”一声,跌足长叹。
月上来,戚少商开始为顾惜朝舞剑。
一根枯枝,被缚的手,剑依旧灵动,凌厉。月光下一套剑法舞的淋漓尽致。顾惜朝静静的看,眼中若有光彩闪动。
赵佚天天都来看顾惜朝。顾惜朝依旧痴痴木木,脸色却好起来。赵佚终于发现戚少商的厉害,这人根本不懂什么叫放弃,他的脑中根本没有失败二字。他分明不懂如何照顾人,每天和一个药人在一起,却快乐的一塌胡涂。顾惜朝经常衣服穿的拉里拉塌,一块中衣露在袍子外边,就被他带出来。二人在一起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到晚上,戚少商就给顾惜朝舞剑。
二人的亲密、和谐让赵佚嫉恨的几乎发疯,就算在顾惜朝被制成药人的岁月,赵佚和他之间也没有如此的默契。戚少商能感觉到赵佚心中的杀气,他只是神经粗,却还不是笨蛋,更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戚少商只当什么都没感觉,尽心尽力过好每一天这就是戚少商的原则
顾惜朝眼中的神采一天天重起来,苍白的脸上露出红晕。久违的灵魂正一点点回归。赵佚惊喜的看着这一切,心里的彷徨、失落却在慢慢生长、壮大。
顾惜朝已经可以听到一些额外的声音,而不仅仅是魔功的命令。戚少商充满信心。顾惜朝甚至开始会笑,有意识的笑。
又是黑夜,戚少商拣了根树枝舞剑,顾惜朝静静地看。赵佚幽灵般从黑暗中走出来,顾惜朝照旧是没什么反应。赵佚知道他,也没有什么不满,挥挥手,命令一干手下退下,默默望着顾惜朝。
戚少商的剑法很好,赵佚却只顾看顾惜朝,月光如水泻在顾惜朝皎洁的脸上,那容颜比月光还美,长身玉立的人,看来竟象天上的仙人。赵佚看的有些发痴,多日的嫉恨渐渐淡去。顾惜朝只是看着戚少商,眼中仿佛有了些神采,慢慢脸上浮起一个笑容。这笑容如此醇美,比琼浆玉液更能让人陶醉。赵佚不由得也跟着笑一下。心里陡然一痛,恍然明白了什么。一瞬间,嫉恨长成参天大树。再看时,顾惜朝目光只跟着戚少商,依旧在笑。

“顾惜朝!”赵佚怒叫,狂怒之下竟忘了使用魔功。戚少商停下剑。顾惜朝并不看赵佚。目光仍附在戚少商身上,好象有些意外,依旧在笑。
“顾惜朝!”赵佚运起魔功再叫。
顾惜朝扭过头,等着他的命令。笑容就在扭头的一瞬间消失。
赵佚从黑暗中出来,脸色铁青、阴霾,双眼满是森森的寒意。顾惜朝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静静地等着赵佚下命令。戚少商心中一紧,闪身挡在顾惜朝身前。赵佚出手。戚少商本就不是赵佚对手,更何况手上戴有镣铐,又无兵刃,几个回合,被赵佚点中穴道,颓然倒地。
赵佚上前,冷笑,看着顾惜朝:“惜朝,你笑得很美呀。”
顾惜朝没什么反应。
赵佚又问:“你方才笑什么?”
顾惜朝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什么。
赵佚等着顾惜朝的回答,牙齿咬的咯咯直响,突然哈哈笑起来,一掌推出,排山倒海。戚少商大叫:“惜朝,快跑!”掌拍在顾惜朝身后三丈外的旗亭酒肆上,一座两层高,偌大的酒肆轰然一声,灰飞烟灭。戚少商惊出一身冷汗。
赵佚嘿嘿冷笑:“我本将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顾惜朝,你太令我失望了。”突然反手一掌,狠狠抽在顾惜朝脸上。顾惜朝没什么反应,半边脸却红肿起来,唇角有血印流出,显见这一掌挨的不轻。

有事 8

赵佚一只手捏着顾惜朝下巴,把他的脸扳正:“惜朝,给我笑一个。”戚少商几乎气炸。
顾惜朝看着赵佚,慢慢笑起来,笑容绽放,如夜色里最美的那株睡莲。他只是笑,纯粹的笑,美极,却不带一点感情。‘这不是刚才那个温馨的笑’赵佚心在滴血,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笑。狠狠又是一掌,戚少商忍不住大叫:“赵佚,你这混蛋,你干什么?”
顾惜朝身子被打得一个踉跄,血顺着嘴角滴滴落于黑衣上。赵佚扳过他的肩,替他擦干血渍,摇摇头。
戚少商躺在地上动不了,嘴巴却还是自由的,叫道:“赵佚,你不要逼他,你看看自己,你还算是个皇帝么。你个疯子!”
赵佚勃然大怒,一袖拂起,戚少商只觉大力袭来,身不由己滚开几丈远,嘴里满是泥沙,苦不堪言。
赵佚却又慢慢平静下来,长长吁口气,摸摸顾惜朝的脸,冷笑道:“我若是疯子,也是被你逼的。我留着你干什么,除了伤害自己还有什么用,我早该给你个了断的。”
戚少商吐尽口中泥沙,叫:“赵佚,你要干什么?你伤害顾惜朝多少,我必让你如数奉还,不死不休!”
赵佚皱皱眉:“这人真是杀风景。”伸手抱起顾惜朝,扬长而去。留下戚少商一人叫个不停。
夜,宣阳宫。
赵佚放下顾惜朝,叹口气,问:“你还是喜欢戚少商吗?你都做了药人,还是喜欢他,我费了这么久,到底得到什么,我早就该放手的。”说着,坐下来,竟是疲惫不堪,久久不原再说一句话。顾惜朝只是望着他,等着命令。
二人不知沉默了多久,赵佚抬起头,笑一笑:“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
赵佚把顾惜朝抱到床上,盖好薄被。看着他入睡,默默想:“或许自己真的错了,自己贵为天子。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偏偏要放不下这个男人。天边的云霞,山中的芝兰本就不是人间帝王家该有的。强留下来,又怎见初时的风采。不过是个貌合神离罢了。自己太强求了,或许……想见不如怀念。”赵佚想着:“无论如何,不能再把顾惜朝交给戚少商,宁可让顾惜朝死去,也不能把他送给别的人,自己心爱的东西,如果得不到,就谁也别想得到。”
天又亮,赵佚叫醒顾惜朝,看着内侍给他喂饭,半晌,要过饭碗,屏去众人,亲自喂给顾惜朝。他要尽快下决心,是杀?是留?
时间已到,赵佚没有上朝,依旧陪着顾惜朝。他下了决心,所剩时日无多,他要多陪陪顾惜朝。宫中没有一个多余的人,天正热,四块巨冰在屋角散发着凉气。顾惜朝只穿着中衣,额角仍见汗。
赵佚拿着本书却只是发呆,良久,若有所思:“惜朝,你学过媚功吧,我知道,你学过的,过去从没有问过你,我知道,就是死你也不会说。现在,你成了药人,也没剩多少时日,让我见见你的媚功好么?再不看,我再也没机会了。”
赵佚顿一顿,又道:“你若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强求你。”却又运起魔功,道:“顾惜朝,让我看看你的媚功。”

顾惜朝没什么反应,赵佚上前脱去他的中衣,扔在一边,露出蜜色的肌肤,走开两步,好整以暇地坐下,又用魔功道:“顾惜朝,让我看看你的媚功。”
顾惜朝慢慢有了反应。轻轻拧身去拣中衣。赵佚皱眉道:“我让你表演媚功,不是穿衣服。”
顾惜朝动作停一下,继续。他的中衣在身后,顾惜朝却没有回身去拣,他的腰肢慢慢转动,腰间的肌肉舒展开,扭动,手臂不象是在拾衣服,却象采撷枝头最明媚的春光。赵佚屏住呼吸看,顾惜朝以一种极舒展、极优美的姿势,身子向右后弯下去,指尖够到中衣一角,这种姿势极不稳,给人的感觉象在悬崖上飘摇的一株纤草,随时会随风而去。一时间,星月似乎有回到他的眼中,赵佚一阵心动,忍不住要伸手去拉顾惜朝。顾惜朝已拣回衣服。微侧着头,眼中有种睨视的风采,唇角若有若无有一抹笑意,洋洋自得,风情万种,直不似人间之景。他并不看赵佚,仿佛已被自己陶醉,正顾影自怜,全不顾赵佚已然饥渴难耐。
顾惜朝慢慢披上中衣,丝制的衣物柔软地滑过紧致的肌肤,象情人的手在身上抚过。衣角水一般贴在顾惜朝纤细的腰间,被修长的手指捻着,慢慢合拢。蜜色的肌肤泛着釉品的光泽,慢慢不可见。赵佚不知不觉中忘了仪态,皱了眉,努力看。
顾惜朝绝不顾他的感受,他的动作很慢,慢的甚至可以看清手指尖的每一个颤动,却并没有停止的意思。赵佚还没有看够,顾惜朝已经穿好中衣,微微扭动脖子,好象在看衣服是否妥帖。他的神情泰然,最普通的动作却从内而外散发着最魅惑的吸引。赵佚看他转动颈部,心里就燥的厉害。顾惜朝满意地笑着,动作加快,手臂和头同时后仰,颌下饱满柔和的曲线展现在赵佚眼前,赵佚站起身。顾惜朝已把头发从衣中掏出,卷发藤蔓一般泻下,散落在顾惜朝肩头,后背。
赵佚再也受不了,上前去拉顾惜朝的手,叫:“惜朝!”
顾惜朝动作陡然加快,脚尖夹起黑衣,撩起,黑衣蝶翼般展开,挡住了赵佚的视线,赵佚抓个空。顾惜朝惊鸿般掠开几步,黑衣落定,已紧裹住顾惜朝的身体,只留给赵佚一个背影。
赵佚又气又急又笑:“好,好,顾惜朝!你够狠。”转到顾惜朝身前,顾惜朝双手掩于胸前,眼中淡淡有种无所谓的傲气,这淡淡的无所谓,象旋涡一样卷住赵佚的心。
世人皆是如此罢,越得不到越想要。
赵佚忍不住伸手去抱顾惜朝,顾惜朝身子一侧,轻轻闪开。赵佚简直忍无可忍,顾惜朝却冲他孩子般一笑。
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赵佚忍不住笑道:“这是你的媚功,好!好!很好!我见过了。”
顾惜朝笑容顿住。命令已经执行过,现在,不用笑了。顾惜朝慢慢变了脸色。
赵佚怔住,顾惜朝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已隐隐恢复些神智,让他做这些事,他该不高兴吧。顾惜朝脸上的神情仿佛有些愤怒,又有些厌恶。只瞪着赵佚。
赵佚管不了了,再停下去,他体内的火会把自己烧焦。赵佚一把抱起顾惜朝扔到软榻上,用力吻上他的脸。
他改主意了,他不杀顾惜朝。大不了,再互相伤害。自己已经没什么能让顾惜朝伤害的了,还怕什么。他该杀的是戚少商。
他要让顾惜朝恢复,一定要。他要得是一个神采飞扬的顾惜朝,就象刚才那样的。就算顾惜朝不对自己笑,他的愤怒、他的仇恨也同样是自己心爱的。
既然,无论如何也得不到顾惜朝的心,索性斗到底,也算纠葛一生。

李忠来到地宫,这个忠心的仆人,脸上写着重重的忧虑。戚少商记得他是太监总管,跳起来:“顾惜朝怎么样?”
李忠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戚少商急起来:“赵佚在干什么?”
李忠还是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戚少商几乎急死:“你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李忠点头:“皇上已经两天没上朝,和顾惜朝在房中,不让一个人服侍,连饭都是让人送到门口。”
戚少商把牙咬了有咬,几乎咬碎,道:“解开我,你知道赵佚的功夫,他如果动情很容易走火入魔,如果你还想你的皇上是个正常人,没伤没病的话。赶快放了我!”
李忠看看他,愁眉苦脸:“现在不行,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戚少商叫:“现在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是时候!放开我!”
李忠只看看戚少商:“现在不行,绝对不行。现在放开你,你占的便宜太大,可能对皇上不利。过两日,我偷偷会给你机会的。”
戚少商几乎吐血:“那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李忠叹口气:“我心中忧虑,总要找个人说的,你知道,我还能向谁说。”叹息离开。

戚少商恨不能把他揪过来,一掌拍死。他是找到人倾诉了,忧虑全抛给戚少商了。

赵佚终于打开房门,他要恢复顾惜朝的神智。戚少商的法子可行,但赵佚和顾惜朝之间实在没什么可回忆的温馨过去。既然没有温馨就用伤痛去刺激吧。赵佚想,向外吩咐:“把御园里的罂粟摘来一瓶。”

9有事 9

极娇艳的一瓶罂粟摆在赵佚面前,散发着魅惑的芬芳。赵佚看一看,选了一支鲜红如血的,送到顾惜朝面前:“记得这种么?”赵佚慢慢晃动着罂粟:“你背上曾经也有一朵,和这支……一 模 一 样。”
顾惜朝看着罂粟,懵懂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眼角肌肉微微抽动,身子发抖,薄唇紧抿,头微微后仰,仿佛想避开什么,脸上分明露出恐惧。
赵佚把递过去,下令:“拿着它。”
顾惜朝没有伸手,反把身子向后仰,嘴唇颤抖,躲避瘟疫般望着那娇美的。
“拿着!”赵佚又一下令。
顾惜朝脸色苍白,半晌,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抖的象秋风中的枯叶,哆嗦着,手指触到枝,身子一颤,闭上眼,再也不敢动一下。当年他受罂粟的折磨简直惨绝人寰,恐惧已渗入到他的每一根神经,即使被制成药人也不能减缓这种恐惧。
“拿着!”赵佚咬牙再下令。
顾惜朝脸色惨淡,不敢睁眼,哆哆嗦继续向前伸手,手指却触到瓣,身子猛一震,罂粟抖一下,差点落地,人和抖成一团。
赵佚冷冷看着他,命令:“睁开眼!”
顾惜朝睁开眼,远远拿着罂粟,满脸恐惧变成哀绝,呼吸一促一促,几近崩溃。
赵佚笑:“你害怕?害怕就对了!你还记得这,是吧。”顿一顿,冷哼一声“你若真的害怕就不该拿着它,你还是记不清楚。”叹口气,笑道:“不要紧,这我还有很多。”回身,把一瓶罂粟系数塞到顾惜朝手中,下令:“拿着!”
瓶落地,发出极清脆的破碎声,满地落红。顾惜朝仍保持着拿着的姿势,身子却是僵硬的,双目发直。再下去会把他吓傻的。赵佚摇摇头,哼一声,揪着顾惜朝衣襟把他拖走。
赵佚步速奇快,顾惜朝被拖得踉踉跄跄,出了宣阳宫,转过醉英阁,又走了一程,一转弯,半亩云霞般绚丽的罂粟展现在众人眼前。枝密密麻麻,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赵佚感觉到手中顾惜朝颤抖加剧,笑道:“如何,这些我养的还不错吧。”用力一推,喝令:“走过去!”
顾惜朝分明怕得慌,竟不再听赵佚的命令。反慢慢向后退去,赵佚一把揪住他:“你干什么,过去!”
顾惜朝微微挣扎着,想挣脱赵佚的手,又不敢,苍白的唇张开,哆嗦着,望着赵佚,满眼哀怜。
这个高傲的人,即使在经受最惨酷的折磨时,赵佚也没见过他这种眼神。一瞬间,赵佚几乎忍不住放开他,却又狠狠心,下令:“走过去!”用力一推:“难道你想一辈子做个药人吗?”
顾惜朝踉跄两步,站稳,不动,凄然欲泣,一如无助的孩童。
赵佚走过去,不再下令,拖着顾惜朝往丛中拉。
“啊!”顾惜朝突然叫出声,用力反推赵佚。赵佚一喜:“惜朝,你知道反抗了?!”松开手。他不动,顾惜朝亦不再动,只是发抖。赵佚怔一怔,喃喃道:“还差一点。”突然出手,一把抓起顾惜朝,掷到半人高的从中。
“啊~ ~”顾惜朝嘶声惨叫,其声之惨,令人不忍卒听,赵佚陡然想起顾惜朝罂粟毒发时的惨状,忍不住皱起眉。
顾惜朝连声惨叫,惊惶失措,疯狂地想从丛中爬起来,却又一跤跌倒,滚了一身汁,泥土,头发凌乱,目光散乱,身子触电般一格一格的抽搐。
赵佚怕起来:会不会刺激太大,反把他又吓傻了。

赵佚慌忙走过去,想拉起顾惜朝。顾惜朝惊恐地尖叫着,突然一掌拍出,直袭赵佚心口。赵佚早防着他,轻轻闪过,又去拉顾惜朝。顾惜朝弹跳而起,一连七脚向赵佚踢去,赵佚皱眉连退七步。顾惜朝身子一拧,惊鸿般掠过丛,向远方逃去。
赵佚一怔,带人追上去。
追过一道拐角,顾惜朝却并没有逃远,就在前方。玄衣乌发,浓黑如墨,听到人来之声,回过头,脸色苍白如雪,惨淡的脸色在黑色映衬下,触目惊心。
赵佚一挥手,命令诸人止步,慢慢向顾惜朝走去。
顾惜朝回过头,步履蹒跚,踉踉跄跄,摇摇晃晃直往前走。
“顾惜朝,你逃不了的。”赵佚伸手道:“你是我的。”
顾惜朝不听,又往前走,他刚刚恢复神智,显然走不动,脚下一绊,跌落于地。赵佚看他黑衣蝶翼般扬起,委地,身子只是抽搐,心中一紧,伸手道:“惜朝,跟我走!”
顾惜朝抬起头来,嘴角有黑血流出,顺着惨白的下颌,滴滴落于草叶上。赵佚陡然心惊,急道:“惜朝!你残毒未清,快跟我走。”去拉顾惜朝。
顾惜朝恩一声,去推赵佚,力气居然奇大。赵佚一怔,顾惜朝推开赵佚,瞪着他,满眼满脸俱是倔强,摇摇晃晃走开,没两步,身子一震,“哇”吐出一口黑血。赵佚忙上前,抱住顾惜朝,急叫:“惜朝!,惜朝!……”顾惜朝嘴唇抖动两下,仿佛要说什么,脸上一阵痛苦,昏死在赵佚怀里。

1
宣阳宫,午时,赤日当空,满耳蝉嘶,静无人声。
不是没有人,内侍、宫女跪了一地。赵佚急噪的脚步声象巨锤一样敲击着每个人心里紧崩的弦。
御医额头冒汗,收回手,却不知该怎样向赵佚回禀。病症很清楚,但……
“怎么样?“赵佚两步上前,问。
“顾……“御医舔舔嘴唇"顾公子中毒已,况且……况且他身体原本虚弱……”
赵佚脸色一变,一把揪住御医衣领:“我问你怎么样?!”
御医越发害怕,话反说得利索起来:“顾公子不太好。”
赵佚身子一震,回头看看顾惜朝,只觉全身失力,顿一顿,放开御医,冷冷问:“你救不了他?”
御医脚下一软,这宫中因为顾惜朝而死的人,早就不止一个两个。御医哆哆嗦嗦道:“我……尽力而为。”
赵佚目光冷冽:“他有事,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御医无法,索性豁出去,道:“顾公子也不是无法可治,只是他身体内毒素已渗入六腑,要想救他,必须下猛药,顾公子身体虚弱,下猛药,势必伤及心脉,一样救不活,除非……”
赵佚皱眉,怒喝:“说!”
御医低下头,道:“除非有一功力极之人,以内力日夜护住心脉,尚有一线生机。”
赵佚舒口气,哼道:“怎不早说!“回身抱起顾惜朝,从后心缓缓输入功力,续命疗伤。
御医的药果然很猛,顾惜朝昏迷之中,吐血数碗,俱是腥臭至极的黑血。脸色愈发惨淡,脉搏微弱,气奄息息,那宫中参汤,鹿茸,只管当饭来灌他,也不知吃了多少。赵佚昼夜不停给他输入功力,护住心脉,才保下一命。
顾惜朝昏昏沉沉过了数日,身体慢慢稳定下来,不再吐血,脸色依旧惨淡,脉搏却逐渐平稳有力起来。赵佚提了几天的心,这才放下来,亦觉疲惫不堪。这几日,他便睡梦中也不敢把手离了顾惜朝身体,惟恐一时不到,顾惜朝便一命呜呼,竟没睡过一个好觉,此刻放下心来,才觉睡意重重。吩咐几句,回寝宫休息。
一觉醒来,已是夜间,赵佚放心不下,又赶来宣阳宫。
顾惜朝仍在昏迷中,身子微微发热,赵佚皱眉探探他的额头:他已昏了近十日,也不知何时能醒。正忧虑间,顾惜朝梦魇般呻吟出声:“不……不要……不要”
赵佚轻声呼唤:“惜朝!“顾惜朝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甚是惊怖,只是叫:“不……不要……“指间颤抖,赵佚忙握了他的手,柔声道:“惜朝,莫怕,我在这里。”

顾惜朝突然惊叫一声,霍然起身:“救我!“赵佚见他醒来,一阵紧张,用力揽住顾惜朝的肩,努力看他的脸。顾惜朝脸上满是惊怖,一瞬间闪过无数表情:震惊、愤怒、仇恨、痛苦……赵佚太过紧张,反没看出他脸上意思,只是叫他名字。顾惜朝脸上表情凝固下来,呈惊愕状,看看赵佚,甚是不悦,皱眉问:“你是谁?”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很想拍我,但小顾真的很聪明,戚还在赵佚手中,顾本身又还没什么实力,他只有装失忆,才能消除赵佚的防心,有机会救出戚。闲话少说,继续。)
赵佚怔住,
他想过顾惜朝醒来后的无数可能,也准备好了无数对策。但他万万没想到顾惜朝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你是谁?“彻骨的痴恋与爱意、惨痛的伤害与折磨、无数的纠葛与缠绵,竟是这么一句话:“你是谁?”
赵佚怔怔,皱起眉:“惜朝,你说什么?”
顾惜朝也皱起眉:“你叫我惜朝,我姓什么?”
赵佚怔怔看顾惜朝半晌,啪,甩开他的手,怒喝:“叫御医!”
顾惜朝皱眉揉揉摔痛的手,喃喃道:“这人好没礼貌,传御医,你以为你是谁?“嗤鼻一笑,想起身,全身无力,只好再躺下,四下看看,全是内侍、宫女,不由皱起眉’这是皇宫?’
一时,御医到,冒着冷汗为顾惜朝诊脉,顾惜朝笑道:“你自己脉息尚不稳,如何为他人诊脉?“御医越发汗如雨下。把过脉,向赵佚回禀:“回万岁,顾公子脉息已经沉稳,只是左关尚有些迟滞,症见形寒肢冷,右寸……”
赵佚冷冷打断他:“我不是问你这个,他的脑子怎么回事,有没有问题?”
御医哆哆嗦回道:“顾公子中毒太久,想是伤了脑部,这个……要恢复起来却难。”
赵佚怒极,一脚踹开御医,回身冷冷看着顾惜朝。顾惜朝也看着他,笑道:“这里是皇宫?他叫你万岁,你是皇上?”
赵佚冷哼一声:“既知道,还不跪下行礼!”
顾惜朝一笑:“皇上,你明知我动不了,你费力治我,不是为了教我行君臣之礼吧。”
他出言顶撞之下,赵佚并不生气,反笑起来:“你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顾惜朝又问:“万岁,我是谁?”
赵佚笑一笑:“你是我的宁王,顾惜朝。“又道:“你身体不好,好好休息吧。“离去。
顾惜朝吁口气,有宫女送来参汤。
顾惜朝挣扎一下,宫女忙扶他起来,半坐半躺,慢慢喂他。顾惜朝皱眉笑道:“好苦。“摇摇头,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脸一红:“我叫盈盈。”
“盈盈!“顾惜朝眉梢一扬,笑道:"‘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好名字,好诗,人也好。”
宫女愈发羞腼,红了脸,低头不语。
顾惜朝又问:“你识字吗?“盈盈道:“在家学过一些。”
顾惜朝笑道:“好,我正好起不来,你找些书念与我听。”
越两日,赵佚再来,盈盈正给顾惜朝读诗:"……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侯骑,都护在燕然。“顾惜朝半躺半坐,拍掌笑道:“王维这首使至塞上,描写大漠荒野,确是景色瑰丽,大气雄浑,好诗!“扭头问赵佚"皇上以为如何?“盈盈慌忙跪下。
赵佚上前,坐于顾惜朝床前:“你心情不错。”
顾惜朝笑道:“有皇上的恩宠,做臣子的自然心情不错。”
赵佚一怔,皱起眉:“你变了。”
顾惜朝噢一声:“是吗?那我过去什么样?”
赵佚摇摇头:“不说也罢。”

顾惜朝笑一下:“皇上似乎不太开心,我过去常惹您生气?您大人大量,不会怪罪我吧。”
赵佚仔细再看看顾惜朝:“你真的变了,顾惜朝。”
顾惜朝只一笑:“顾惜朝还是顾惜朝,皇上多想了。”
赵佚看看他,点点头,满腹心事而去。
顾惜朝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顾惜朝的身体一日日好起来,渐渐便可行动自如。赵佚再也没来看过他。奇珍异宝倒是源源不断送来,顾惜朝看也不看,都命人放到一间侧室。
赵佚不来找顾惜朝,顾惜朝便去找他。
赵佚皱着眉:“宁王求见?他来干什么?“算一算,已有十多日未曾见过顾惜朝,并不是不想见。可,这个人还是当初自己孜孜不倦追求的那个人吗?赵佚一阵心烦意乱,如果一件东西费了千辛万苦才到手,却发现它已过了期,变了质,会是什么感觉。赵佚摆摆手:“就说我今日没空,让他回去!”
内侍回道:“宁王是来请辞的。”
赵佚皱起眉:“请辞?“沉吟片刻,道:“让他进来。”
顾惜朝施施然走进,殿门口灿烂的阳光毫不吝啬的倾泻在他的身上,让他周身散发出一种刺目的光环,卷曲的长稍尽是明媚的光彩。让赵佚有一刻恍惚。
顾惜朝行过君臣之礼,道:“臣下身体已经大好,宫闱之中,不便久呆,请皇上允我回宁王府。”
赵佚看看他:“怎么,你想走了?”
顾惜朝道:“是,臣下还想要一个人。”

11
赵佚问:“谁?“顾惜朝道:”就是宣阳宫宫女盈盈。“
赵佚看着顾惜朝,这个人脸上洋溢着太阳般的灿烂,激扬;却不象过去那个月亮般的人高傲,皎洁。
赵佚一阵心烦意乱‘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摆摆手,刚想说‘你带去吧’到嘴边却变成:“我为什么把她给你?”
顾惜朝一笑:“皇上舍不得?”
赵佚冷冷看着顾惜朝。顾惜朝不再请求。起身告退。
赵佚眉头一蹙:“顾惜朝,你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顾惜朝回头,笑道:“皇上也不是。”离去。
赵佚漫漫陷入沉思。

夜,桐影寥落,风声飒飒。
顾惜朝看看天色,搬出古琴,道:“盈盈,把皇上赐的波斯美酒拿出来,今晚有故人来访。”
盈盈奇道:“王爷,您都失去记忆了,哪里还有什么故人?”
顾惜朝幽幽道:“是皇上。”
盈盈笑道:“我听说今晚皇上去了淑妃那里,现在都子时了,怎么会来?”

顾惜朝不答,调调琴弦,道:“办好事就下去吧,皇上快要到了。”
琴声如水,响在寂静无声的夜晚。顾惜朝唇边带着个浅浅的笑意,秋潭般的的眸子仿佛有轻烟笼罩,白色的衣袂在月夜下有如仙人,泛着淡淡的清辉。
赵佚看了良久,心中不知什么感觉。
这个人,终于属于自己了么,幸福好象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不敢相信。
一曲毕,顾惜朝抬起头,洋洋笑道:“我已备好美酒,如此良辰美景,皇上不准备共饮一杯么?”
赵佚走出来:“你还是这么聪明,知道我会来。”
顾惜朝起身,持杯道:“你来晚了,该罚酒的。”
赵佚接过,抿一口,问:“你怎知我会来?”
顾惜朝轻轻一笑,眼中有种睨视的神韵,道:“这有你要找的东西,你当然会来。”
赵佚放下杯:“噢?我要找什么?”
顾惜朝嗤鼻一声,洋洋道:“皇上心里清楚,又何必问我,你在这里安插这么些眼线、高手,可是怕这东西跑了?”
赵佚点点头:“顾惜朝,人太聪明不好,我来这里不是听你说这些的。”
顾惜朝一笑,眼波欲流,媚态横生。笑容却一如月光般高皎洁,媚而不腻,清雅如莲。
赵佚心中一动,顾惜朝走过来,附耳轻声道:“赵佚,我已无所顾忌。”忽一剑刺出。赵佚本就对他的失忆半信半疑,身子旋风般闪过,冷笑道:“顾惜朝,你果然都记得。”
顾惜朝不答,只管一剑剑刺来。赵佚轻轻松躲开,笑道:“好剑法,可惜力道不足,你身体刚好,不该与人动手的。”
顾惜朝一连十几剑,伤赵佚不到,已微微气喘,剑法见乱起来。赵佚一萧荡开顾惜朝长剑,捉住顾惜朝手臂,用力反扳过去,向下压。顾惜朝痛哼一声,剑落地,怒喝:“放开我!”
赵佚道:“你向我出手,我为什么放过你。”顾惜朝挣扎几下,挣不动,反挣的关节生痛,咬牙问:“你年纪轻轻,怎么有如此高的武功。”
赵佚心中一动‘顾惜朝还是没有恢复记忆,否则,以他对自己功夫的了解,决不会贸然出手。’笑一下,放开他。

12
顾惜朝咬牙揉着肩上关节,一脸愤恨,道:“我技不如人,随你置!”
赵佚怒气渐消:“你怎么想起来向我出手?”
顾惜朝拧开脸,眯着眼看着天上的月,一言不发。
赵佚道:“我没有得罪你呀?”伸手去摸顾惜朝的肩。
顾惜朝撤身躲开,退几步。赵佚皱起眉。
顾惜朝走到一间侧室前,打开门,里面流光闪动,珍奇异宝。罗列满室,全是天下难得之物。顾惜朝道:“这是万岁这些天来的赏赐,惜朝命小福薄,无缘消受,还是请殿下收回吧。”
赵佚挑挑眉:“顾惜朝,你可知你已犯了大不敬之罪,这礼物你已收下,现在却要我收回,你知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惩罚。”
顾惜朝冷笑一声:“羞辱了我,再给我块糖吃,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我就是犯了大不敬,皇上要如何罚,顾惜朝照单全收就是。”
赵佚只一笑:“我不罚你。”
顾惜朝噢一声,道:“这可是你说的”又道:“琴也听过了,酒也喝过了,我的事办完了,皇上要找的东西估计也找到了。”

赵佚笑问:“怎么,赶我走么?”
顾惜朝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皇上从淑妃来,应该回到淑妃去吧。”
赵佚不答,啜口酒,道:“这酒味有些不一样,不象我赐与你的那种。”
顾惜朝皱眉道:“你赐我的酒是酸的。”
赵佚笑道:“那可是最好的波斯美酒。”
顾惜朝道:“或许吧,我问过给你酿酒的厨子。他们说这种酒从波斯运来,途经大漠,地热异常,相当于又发酵一,所以有些酸味,喝时用冰块冷却,酸气可以减轻。但最好的办法是把这酒再酿一遍,两桶合为一桶。你现在喝这酒,味道可好?”
赵佚又啜一口,笑道:“果然不错。”又问:“惜朝,你可知这酒的来历?”
顾惜朝略有些不耐烦,蹙眉道:“我如何知道。”又笑道:“天色已晚,淑妃还在等您,皇上不会辜负美人心吧。”
赵佚一笑:“你请我喝酒,酒还没喝完,就想赶我走?”
顾惜朝道:“谁说没有喝完。”走上前。
赵佚击节笑道:“好!好!顾惜朝,你若能将这桌面上的酒全喝完,我就走。”
顾惜朝哼笑一声:“一壶酒,还难不倒我。”把壶盖打开,仰头将一壶酒灌下。
赵佚看着他,喝的太急,两滴琥珀色的酒液从唇角渗出。‘这酒应该留着让我来擦去。’赵佚想。
顾惜朝把酒壶放下:“酒已喝过,皇上该走了。”
赵佚点点头:“好酒量。”
顾惜朝晒然:“我酒量再不济,一壶葡萄酒还不在话下。”话刚毕,一阵头晕,踉跄一步,险些没摔倒,扶桌站稳,大惊:“赵佚,你在酒里下药?!”
赵佚失声笑道:“我是皇帝,这样的事我还干不出来”。顾惜朝头脑只是一阵阵昏晕。
赵佚又笑道:“惜朝,你对我赐的东西一点也不上心,你当这是普通的葡萄酒吗。这是陈了百年的佳酿,寻常人喝一两杯也就醉了,你还把它又重新酿一遍,两桶合为一桶,你以为以你的酒量喝得下一壶?”
顾惜朝勉强支住身体,道:“皇上,酒我已喝过,您该走了。”
赵佚一笑:“是吗?”把自己杯子递给顾惜朝看:“怎么这里还有半杯?”
顾惜朝挣扎着身子去抢那杯酒,赵佚手一撤,轻轻一推,顾惜朝站立不稳,踉跄两步,后背撞到石柱上,慢慢倒地。醉的懵懵懂懂,脸颊绯红,薄唇微张,双目忽张忽合,一双眼几乎要滴出水来。赵佚看着他,讥讽地一笑,把杯中残酒慢慢洒在顾惜朝脸上:“有本事,你就喝了它。”
顾惜朝脸上醉意愈浓,终于闭上双眼。
赵佚蹲下身,拍着顾惜朝的脸:“你说的不错,顾惜朝就是顾惜朝。”拦腰把顾惜朝抱起来,踢开房门。
盈盈还在里待命,正昏昏欲睡,惊醒来,忙跪倒于地。
赵佚看看她:“你叫盈盈?”一笑:“果然生的不错。”把顾惜朝放到床上,道:“记住,每天向我汇报顾惜朝的情况。”盈盈点头应是。赵佚想一想:“顾惜朝这几天都干什么,有什么异常吗?”
盈盈回道:“宁王每天看书、射箭、闲时与我们聊聊天,没什么异常。”
赵佚声音冷起来:“当真没有?”
盈盈想一想:“就是自宁王来后,来往宣阳宫的宫女突然多起来,不知算是不算。”
赵佚皱下眉,随即明白怎么回事,只一笑:“这很正常,还有没有别的?”
盈盈又想一想:“还有就是:宁王一直在找去伤痕的药。”

赵佚皱起眉,若有所思,想一想,回身撸开顾惜朝衣袖,右臂上赫然一个极的牙印。这是赵佚干的,就在顾惜朝施展媚功的那个晚上。顾惜朝醒来后发现这个牙印肯定会想到什么。他是宁王,受赵佚恩宠,在这宫中,能在顾惜朝身上留下这种印记的,只有赵佚。
赵佚苦笑:以顾惜朝的聪明很容易想到答案。而以他的高傲,是决不会当面斥问赵佚的。难怪他会对赵佚出手,事败后又什么也不肯说,只口口声声请求罚。他不怕罚,是打是罚他都能忍,但这样的牙印却让他感到无比羞辱了吧。
赵佚慢慢摸着顾惜朝的脸:‘难得他隐忍这么久。看来,他是没有恢复记忆,否则,让他知道过去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顾惜朝醉的很沉,呼吸间酒意重重,鼻息沉重,皎洁的脸上点点滴滴全是琥珀色的酒汁。赵佚一阵动火,俯下身把他脸上酒渍吻去,慢慢解开顾惜朝衣衫。盈盈惊愕地睁大双眼。
月,躲进云中。暗淡的星光从窗檩中射进,照在顾惜朝赤裸的肌肤上,有一种淡淡的清辉。肌肉凸起和凹陷的地方呈现出浅不同的光影。赵佚慢慢伸出手,手掌在顾惜朝紧致的肌肤上滑过,触手柔韧,质感分明,一种滑腻的吸力缠住赵佚的手掌。顾惜朝醉里梦里呻吟一声,再没半点动静。
赵佚吸一口气,回身放下床帘,看见盈盈皱起眉:“你在这干什么,出去!”
盈盈脸色苍白,有些担心地看看顾惜朝:“宁王,还酒醉……”
赵佚勃然大怒,一袖挥出:“滚出去!”一股大力将盈盈推出门外。”啪”门自动关上。
赵佚的身影映在窗上,慢慢压向那个神仙一般的人。盈盈不可遏止地张大口,用力咬住手才没叫出来。
月,慢慢又从云层中出来,冷冷地看着人间的这一幕。
早上,顾惜朝醒来,赵佚早已不在。顾惜朝支着头,仍是发昏。这该死的酒。
盈盈奉上醒酒汤,心中忐忑不安。来回默念赵佚教的话:如果顾惜朝问,昨晚发生什么事,就说……;如果顾惜朝问,皇上什么时候走的,就说……;如果顾惜朝问,皇上说什么,就说……。
然而,顾惜朝什么也没问。
顾惜朝呆坐半天,披上外衣,面无表情来到侧室,站在一室宝物中。盈盈有些紧张地看着顾惜朝,顾惜朝则看着面前的一桶酒。突然,一把抓起身后的一树三尺高红珊瑚“咣!”红碎桶破,琥珀色的琼浆泻了一地,片片红珊瑚点缀其中。这样的一树珊瑚该值千金吧,而这一桶酒更是有价无市。

我不会让你有事 13

顾惜朝哼笑一声,扔下手中半截残树,回头看着容失色的盈盈,笑起来:“你怕?”
“我……”盈盈说不出话。
顾惜朝不再看她,问:“皇上让你怎么说?”
盈盈怔住,这个问题的答案赵佚没告诉她。
顾惜朝笑问:“怎么,不想对我说吗?”拉起盈盈进了内室,屏去众人。盈盈脸上一阵青白不定,扑通跪倒。顾惜朝拉起她,按到椅上:“你不要跪,我不要你向我跪。”蹲在她身前,拉住她的手:“盈盈,我需要你。”盈盈心口一震,如群鹿惊驰,惶然抬头,正遇见顾惜朝清澈的眼,竟无法呼吸。
顾惜朝伸手抚摩她的脸颊,目光温柔,话语中有一种异样的魔力:“你要帮我。”
盈盈不敢再看他的眼,惟恐自己会晕过去,惶惶低下头:“我不会害你的,我……我就是害了自己,也不会害你一点。”
顾惜朝一笑,如百逢春,拉起盈盈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轻声低语声音如酒醉般旖旎:“你不用害自己,一切有我,你也要听赵佚的话,继续报告我的消息。”盈盈低啊一声,急急道:“不!皇上……皇上会对你不利!我不能!”
顾惜朝抬起头,哼笑:“我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
盈盈身子微抖,抬起头,心痛地望着顾惜朝,终于掩面而泣。
顾惜朝反皱起眉,扳开她的手,笑道:“哭什么,又不是第一,”咬咬牙,喃喃道:“也未必是最后一。”
盈盈愈发泣不成声。顾惜朝满眼俱是痛苦,却还笑着,附耳轻声道:“一切都会结束的,我和他之间该有个了断,你不是他在这里唯一的眼线,但一定是最重要的一个。所以,你 一 定 要 帮 我。”

赵佚心情大好,失去记忆的顾惜朝虽然依旧棘手,但比起从前却好对付多了。宽心在顾惜朝身边安插几个眼线,两个高手。赵佚放下心来。赵佚没指望这两个高手能瞒顾惜朝多久,他只要知道顾惜朝的情况。
东西,既收买不来,就抢;既抢,就没有什么面子上的顾忌。
赵佚在昭华殿宴请群臣,顾惜朝托词身体不适,却在御园里练习射箭。靶上已有几株箭,箭箭正中红心。顾惜朝的箭法果然了得。一个人从树影中走出,行礼:“宁王。”
顾惜朝回头,冷冷道:“李忠,你不在昭华殿伺候皇上,跑这里来干什么?”
李忠道:“是,酒席刚进行一半,等散席还有一段时间。”
顾惜朝回过头,一箭射出,满意地一笑:“什么事,说吧。”
李忠上前:“宁王,人都是有过去的,您失去了它,难道不想找回么?”
顾惜朝噢一声,扬眉:“你有办法?”
李忠小声道:“我没有办法,但有一个人有。”
顾惜朝皱眉:“谁?”
李忠附耳一字字道:“戚 少 商。”
顾惜朝眯起眼,笑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李忠顿一下,很坦诚地小声道:“只有你走了,皇上才能得到平静。”
顾惜朝突然退一步,搭箭开弓,瞄准李忠眉心,厉声哼笑:“李忠,回去告诉你的皇上!少来试探我,你们有完没完。我没那个闲心陪着玩!”回手一箭,竟将靶上一箭从中劈开。笑一下,从容离去。树影中两个人影悄悄跟上。
李忠呆立半晌,才想起来擦擦头上冷汗。他太冒失了,幸亏顾惜朝提醒,跟了赵佚这么久,他早该想到赵佚会派人看着顾惜朝。
想来想去,李忠还是来到地宫。戚少商已被关了两个多月。时间虽不长,但对于等待中的人来说却已太久,太久。
李忠打开戚少商脚镣,玄冰铁链他打不开,道:“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戚少商毫不犹豫。他已太久没收到什么好消息了。
李忠叹口气:“好消息就是:顾惜朝恢复记忆了。”
戚少商脸色猛一亮,“哈呦”一声,竟跳起来,一个后空翻,落地,哈哈不绝,乐不可支。
李忠看着他,好象看怪物一般‘这就是鼎鼎有名的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少商一个人乐了半天,终于停下来,奇道:“顾惜朝好了,这是好事啊,你怎么不太高兴似的。”
李忠愁眉苦脸:“你还没有听坏消息。”
戚少商心情大好,摆摆手:“请说,请说,我听着。”
李忠叹口气:“坏消息就是:顾惜朝又失忆了。”
戚少商脸上笑容僵住,半天,伸手揉揉脸,把嘴巴合上,又笑起来:“你骗我?”
李忠唉道:“不过,顾公子很聪明,我已给他透了风,我想他会找来的。”
戚少商脸色变一变,凝重起来:“他在哪?”
李忠道:“他在宣阳宫,你现在不能去找他,他身边有皇上安插的眼线。”
戚少商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李忠忙拦住他:“你手上玄冰铁链未去,皇宫内危机重重,你贸然出去,事未必成,反可能遭来祸事。”
戚少商脚下不停:“惜朝与我莫逆之交,莫说是皇宫,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救他出来。多谢你解开我脚链,顾惜朝我救定了。”直往前走,言语间豪气凸现。
李忠见他如此,料劝不住,只得跟他一起出来。
二人打开地道入口,李忠先出来,刚露出头,一掌袭来,切在李忠颈间大动脉上,李忠哼也没哼一声,便软下去。戚少商一拳冲出去,那人功力竟然不弱,伸手来挡,握了戚少商的拳,被拳力逼的直退。戚少商冲出地道,二人站稳。戚少商怔住,只见一双眼似笑似嗔看着他,问:“戚少商,你干什么,想打死我么?”
“顾惜朝!”戚少商叫起来,收回拳头,满面惊喜,上前两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顾惜朝打量个遍,激动的浑身发抖,一把将顾惜朝抱进怀里,再也不撒手。
“戚少商,你干什么,斯文点!”顾惜朝推开戚少商,揉揉被揽疼的肩,满眼却全是笑意。解下一壶酒,递上来:“我请你喝酒。”

我不会让你有事 1

戚少商接过酒,一只手仍拉着顾惜朝,且不撒手,只顾着看顾惜朝傻笑。
顾惜朝忍不住笑起来:“傻瓜!”
戚少商道:“别人说你失忆啦。”
顾惜朝扬眉一笑:“你看我象吗?”又道:“进去说话,别让人看到。”拉着戚少商进入地宫。
戚少商问:“赵佚也被你骗过了?”
顾惜朝甚是得意,伸出一根指头,洋洋笑道:“兵 不 厌 诈!”
戚少商心情极佳,拉着顾惜朝一直不放,一边喝酒,一边傻笑。只觉世间最美好之事莫过于此。
顾惜朝抽出手:“别拉着,我还有事。“伸手把发簪取下,头发泻了一身。戚少商怔一下,伸手去摸他头发。顾惜朝从把发簪打开,从中取出一根铁丝。戚少商笑道:“你连发簪中都有古怪,让我看看。”
顾惜朝白他一眼,依旧拢好头发,用铁丝去捅玄冰铁链锁眼,动作极熟练,却没捅动。皱起眉,把锁眼拿来眼前一看,戚少商极是得意,大笑:“别看了,没用!锁眼早灌了铜水。”
顾惜朝放下铁链笑道:“怎不早说。”
戚少商哈哈大笑:“难得看你吃瘪,当然不能告诉你!”
顾惜朝哼一声:“难不倒我!”从身后抽出一把宝剑,剑身如水,寒气逼人,光芒闪动,竟是一把绝世好剑。
戚少商惊呼:“湛卢!”吸口冷气:“赵佚又把这剑给了你?”
顾惜朝不答,一剑挥下。
“叮”二人同时惊住,那玄冰铁链竟毫发无伤。顾惜朝怔一怔,看看湛卢,这上古名器,削铁如泥,威力无穷,竟伤不到这铁链。顾惜朝皱眉,退两步,双手握剑,运足十成功力,一剑斩下。
“叮”又一声响,顾惜朝双臂一震,虎口微微发麻。再看时,那铁链上只一个白印,倒是湛卢身上多了个不易察觉的豁口。
顾惜朝嘿嘿冷笑:“难怪赵佚这么放心把你锁这里,连看守的人也不多放两个。” “啪!”扔了湛卢:“什么上古名剑,关键时一点用没有!”
戚少商也没想到这铁链竟如此坚固,心下忧虑,安慰顾惜朝:“不用急,自然有办法的。”
顾惜朝吁口气:“没有办法,唯今之计,只有慢慢把它磨开了。”坐下,拉过玄冰铁链放腿上,掏出一块小石子,当真开始磨。
磨?!

……也是个办法。
玉,至坚至硬,而精美的玉器便是靠细细的河沙,一根麻绳,一只葫芦慢慢磨成的。只是,一件稍好些的玉器要磨成型,少说也要熟练工匠几个月的时间。而这玄冰铁链……
顾惜朝还在用力磨,戚少商想:大概是,他刚恢复神智,脑子还不太好使,才会做出这种奇怪的事吧。
拉住顾惜朝,笑道:“不要磨了,惜朝,我们好久没见,跟我说说话,不要做这些没用的事……”
顾惜朝抬起头,地牢中闷热异常,顾惜朝忙活一阵,额上已经见汗,绺绺碎发贴与面上,冷笑一声:“你是说:我笨蛋?”
戚少商忙道:“不!不!我没那么说!”
“好。”顾惜朝把手中石子一扔,弃了铁链,闭上眼,懒洋洋靠在桌上:“我不管了!”
戚少商怔住:这人翻脸真比翻书还快。刚要陪下笑脸,那石子在地上滚两滚,正滚到戚少商脚下。黑暗中仍可见其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心中一动,把石子捡起来,竟是食指肚般大小的一颗美钻。怔一下,再看玄冰铁链已磨出两分的一个口子。不由笑起来:“金刚石乃天下至硬之物,这玄冰铁链果然硬不过它。惜朝,你这招够妙。”
顾惜朝不睁眼,只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丢给戚少商,:“先用大的磨,再用小的磨。”戚少商打开,里面滚出十几颗大大小小的钻石,每一颗都价值不菲。
戚少商皱起眉:“惜朝,你怎有这么多钻石,那里来的?”
顾惜朝道:“赵佚赏的,他对我很好,我要什么他都给。”
戚少商浓眉更紧:“我对你不好么?”
“好!”顾惜朝笑起来,口气一变,道: “说了几了,不是让你去,你怎么这样不听话呢?”正是戚少商在搭建旗亭酒肆时训斥顾惜朝的话。
戚少商大窘,红了脸:“这你也记得。”
顾惜朝闭了眼,只是笑。笑的风清云淡,月朗星稀,明明是清雅如莲的笑意,偏偏惑人至极。
戚少商忍不住伸出手:“惜朝,我一打开这链子就带你走。”
“我不走。”顾惜朝淡淡道,口气却极坚决。“我现在还不能走,你也不能走。”从身上掏出一个铁链,与玄冰铁链一模一样,递给戚少商:“还要麻烦你在这里多呆两日。你解下玄冰铁链后换上这个,这铁链手腕有一道裂纹,需要时拧开便可脱下。”
戚少商皱起眉:“你不走?!胡闹!你留下干什么。”拉起顾惜朝,柔声道:“你越发瘦了,得赶紧离了这里,我知道你在江湖上很有些仇家,你放心,我会替你出头。”
顾惜朝冷笑一声:“那些人,我还没放在心上。”眯起眼:“我还有些事情没有了断。”目光中透出狠意。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眯起的眼,心中一冲,很有经验地皱起眉:“顾惜朝,你又要干什么?”
顾惜朝眉头一扬:“我是宁王!”
戚少商啊一声:“什么?”
顾惜朝抽出手,起身,踱两步,并不看戚少商,傲然道:“我是宁王,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很多人为了见我一面,千方百计,不惜费重金,打通关节。我一句话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戚少商彻底怔住。
顾惜朝脸上洋溢着非凡的得意,狂狷,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握住,笑道:“如何,这就是权力,我曾经孜孜不倦追求的东西。”
戚少商终于恍过神来,脸上隐隐有了怒意:“惜朝,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顾惜朝哼道:“别人可以用权力来辖制我,我为什么不可以。我向来喜欢权力,你不知道吗?”
戚少商勃然大怒,往日种种涌上心头,指着顾惜朝骂:“顾惜朝,你真是狼子野心,这么多年还是死性不改,为了权力,你害了多少人,受了多少罪,我真是看错了你,你到底还想怎样?!”
顾惜朝脸色苍白,回身冷冷看着戚少商:“我想怎样?我想怎样你不清楚吗?我在这几年生不如死,你在哪里!戚大侠,你在外面逍遥快活的很哪!”
戚少商不禁语塞。顿一顿,口气软下来:“我不知道,我若知道,便舍了性命也会赶来救你。”

顾惜朝凄然一笑:“你自然不知,你又怎知这些年我受的苦。”
戚少商一阵心酸,走上前,拉了顾惜朝:“我不会让你再受苦,你犯的罪,我替你担着,有明枪暗箭,我替你挡着。惜朝,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多想你,你不在,我也了无生趣,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顾惜朝冷笑:“戚大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酸溜溜的话了。”
戚少商几乎哽咽,说不出话,用力抱紧顾惜朝,他比起三年前越发瘦弱,几乎体不胜衣,不禁又是一阵酸楚,低头吻他的脖颈。
顾惜朝眼神空洞,满是痛苦,闭了眼,咬牙道:“我要报仇。”
戚少商抬起头:“我跟你一起。”抚摩着顾惜朝的鬓发:“他对你做的恶,一定要讨回来,你一个人不是赵佚的对手,我去取回逆水寒剑,我们双剑合壁。若成功,便把他千刀万剐,若不成,死也死在一。”
顾惜朝嗤鼻一笑:“我还不想死,”恨恨咬咬下唇,“便死也不能带着羞辱死。”问戚少商:“你这几年功夫可有进步?”
戚少商面露难色,搔搔头:“这……这些年我还以为你死了,每日只顾借酒消愁,这功夫嘛,到拉下了。”
顾惜朝叹道:“我也没什么进步。可赵佚有,他练的功夫一年抵别人五六年。三年前,你我联手战不过他,今日更加如此。”
戚少商安慰他:“别急,等我们先逃出去,再慢慢想办法。”
顾惜朝哼道:“逃得了吗?又不是没逃过!等你想出办法我都老死宫中了。”
戚少商两条浓眉几乎拧到一起,想一想,再想一想,再 想一想……还是没有办法。顾惜朝说的没错,以戚少商一根筋的正派脑子,估计等他想出办法,顾惜朝是老死宫中了。
顾惜朝道:“我想过了,既打不过,又逃不了。索性想个办法将赵佚从皇帝的座上拉下来,他权利废了,再厉害,也敌不过千军万马。“咬咬牙,唇边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到时候,对付他的人可不止你我,看他如何逃的过。”
戚少商越听心越惊,一把拉住他:“顾惜朝!你又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死多少人!”
顾惜朝咬牙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如此,我素来为了权力被人棋子般摆布,我如今什么也不要啦,到要看看与赵佚鹿死谁手!” 说到后来,一张俊脸满是决绝、阴霾、疯狂。
戚少商大怒:“顾惜朝,你疯了!你若复仇我舍了命陪你,可你若再为非作歹,做出祸国殃民的事,我一样不能容你。”
顾惜朝只一笑:“有人替你我送死,岂不好过自己去死。”
戚少商忍无可忍,一巴掌抽在顾惜朝脸上。
一声脆响,二人皆怔住。戚少商楞了半晌,恍过神来,伸出手想抚摸顾惜朝痛。顾惜朝失神地看着他,神情惨淡,别开脸,眼中隐有泪光,淡淡道:“我该走了。”
戚少商手停在半空,微微发抖,收回来,强笑道:“难得见一面,再坐坐,我还有好些话没与你说。”
顾惜朝淡淡道:“你磨开链子,就自由了,想走想留,随你。”
戚少商道:“你在这里我如何走。”
顾惜朝凄然一笑:“你还会顾惜我吗?”黯然离去。
戚少商看着他落寞的身影,又痛又悔,恨不得把身替了他。叫道:“惜朝!”
顾惜朝慢慢回头,两两相望。
戚少商一阵神伤:“惜朝,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顾惜朝勉强笑一下:“是吗?我作恶你也帮我。”
戚少商心中暗叹,目光忧虑而坚定:“我会帮着你,不让你作恶。”顿一顿,“你若下地狱,我陪你一起下去。”
顾惜朝看看他,点点头,离去。

你不会有事 15 BY:天池雨

走出地宫,烈日当空,晒的所有事物都反着白光。好一个灿烂的日子。顾惜朝抬起头,让火辣的太阳直射脸上,仍驱不散心中的寒冷。
昭华殿的酒宴该散了吧,一散席那两个盯着自己的高手就会去向赵佚报告。
顾惜朝既然敢来看戚少商自然早有安排。他没有料到的是戚少商的态度。满心喜悦的重逢却是彻骨的伤心。
顾惜朝楞了半晌,才想起来去追那两个眼线。已经晚了,看着两个人进了昭华殿,顾惜朝咬牙向反方向遁去。
赵佚心情也不太好,刚刚陪一班无趣之至的官僚们吃过饭,就听到这么一个消息,越发反胃。

天威之下,列卫森严。
盈盈跪在地上,详详细细把顾惜朝近来的行事汇报给赵佚。
赵佚只慢慢品茶,看不出脸上有什么意思。一如往日的高贵、优雅。
盈盈终于汇报完,等着赵佚示下。真是个聪明的女人,一大篇话说的详详尽尽、滴水不漏,细品之下才会发现,她什么实际的内容也没说。
顾惜朝的魅力果然不是盖的。
赵佚放下茶碗,一挥手,两个五大绑的人被押进来,一见盈盈便呜呜直叫。
盈盈脸色大变"爹!哥!“恍然明白过来,连连叩首:“皇上饶命。”
“饶命?“赵佚叹口气"都是我的子民,我也不想杀他们。“走下来,温柔地笑:“盈盈,你是个孝女,我听说你自小丧母,八岁上父亲重病,你卖身为奴进了宫。你一家人该有十年未见了吧,我让你一家人团聚不好么?“挥挥手"带下去。”
盈盈叩首而泣:“皇上明鉴王爷也不很相信我的。”
“这我相信,那只小狐狸。“赵佚点点头,勾起盈盈下巴:“不过,他很重感情,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样取得他的信任,不用我教你,想救你的父兄,就看你的表现啦。”

满皇宫的人都在找顾惜朝,找得人心惶惶。
已是下午,西天的云,血浪一般重重叠叠铺开,半天尽染,美不胜收。
顾惜朝尽力去凿贮香署的石壁,湛卢一下下砍在墙上,只当是戚少商,死家伙,臭混蛋,‘欺辱我的人已经够多,你也来’手下加力,消气不少。
要说偷酒喝,最好的地方莫过于贮香署了,有什么地方藏酒比皇上的酒库还好呢。
终于凿开一个半人多高的洞,顾惜朝扬扬汗湿的发,进去。
抽出一坛女儿红,敬敬天,漫天云霞如火,“好景,‘滥铺霞彩,残阳一面好下酒’。”
酒尚有些寒意,口感不错,酒库中有冰块降温’皇帝老儿果然会享受’顾惜朝又抽出一坛竹叶青,拍开封泥,酒香四溢,顾惜朝喝一口,“好酒”,弃了女儿红。
陈了几十年的女儿红碎在地上,反正是偷别人的酒,用不着可惜。
尝过十几种酒,顾惜朝逐渐高兴起来。以剑击墙,开始唱歌。
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赵佚就差把皇宫翻过来,宣阳宫所有宫人跪了一阶,再找不到顾惜朝全部置。救命的歌声顺着风飘飘扬扬传来。

地宫中,戚少商还在磨,磨,磨。隐隐有歌声传来。“顾惜朝?!“戚少商怔一下,笑起来。随即皱起眉,他唱的是辛弃疾的《摸鱼儿》“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明日要与他道歉’戚少商愧疚地想,加紧磨。
赵佚铁青着脸带了一批人赶来,顾惜朝已换了李白的《将进酒》,背对着来人,以剑击坛,且唱且饮。看样子,醉的差不多了。那些可怜的酒坛哪经得起湛卢的敲击,碎了一地,酒流成河,空气中尽是酒香。
赵佚不生气,顾惜朝把他至亲之人都杀遍了,也不过如此算了。只几坛酒,赵佚一点也不心疼。
其余的人楞住,不知是该上前把这酒醉的宁王拿下,还是拖走,只等赵佚下令。赵佚铁青的脸有了笑意,他在欣赏顾惜朝唱歌,很动听的歌声,从不知道他唱歌也这么好听。
一曲毕,顾惜朝把喝了两口的五粮酒抛下,又抽出一坛果酒,打开来,喝一口,喜笑颜开:“甜的,这个好。”
赵佚上前:“惜朝,你在偷酒喝。”
顾惜朝回过头,‘这么高兴的时刻为什么总有讨厌的人出来’问:“你是来罚我的吗,等等,明日再说,我还没喝够。“又回过头。
赵佚笑道:“你今天兴致很好啊,我陪你喝。”
顾惜朝退一步,以剑挡住赵佚来路"不行,不行。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明天不知要遭什么罪,还是一个人喝心情好。“众人大惊,瞪着眼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宁王。
赵佚不悦,他可不愿意自己心爱的人被一堆人盯着。顾惜朝这么有魅力,难免会有贼心里惦记着。
顾惜朝笑道:“这样吧,偷你的酒也不好意思,我刚才见云霞漫天,一时所感,出了个上联,还没有下联,你若对的出,就一起喝。”
赵佚挥手让众人退下。顾惜朝可是曾考取探的。他出的联若对不上,大庭广众之下总不太好看。
顾惜朝弃了果酒,又抽了一坛,喝一口,“哇"吐出来。“好难喝!“扔到地上。珍贵的药材散落一地。赵佚不禁苦笑。
顾惜朝打开一桶葡萄酒、回头道:"‘滥铺霞彩,残阳一面好下酒’,对吧。”
赵佚一笑,看看天上朗月:“折叠夜色,风月无边揽入怀。”
顾惜朝眼睛一亮,以剑击桶:“好联,对的好,切景。”
赵佚笑道:“你也觉得切景。“伸手来揽顾惜朝。顾惜朝一连七剑攻出,剑光闪动,如行云流水,灵动潇洒。赵佚知道湛卢厉害,且退开来。
顾惜朝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皇上,你不喝酒,怎么只管风月。”
又找出一坛汾酒,仰头而饮,酒柱清冽,泻于口中,星星点点溅出,如朝承露。月夜下,任是石人也动心。
赵佚一阵饥渴:“酒能乱性,你不该喝这么多的。”
顾惜朝大笑:“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吗?“上前与赵佚碰下坛。“喝!明日再想如此相对,难啦!“赵佚心中亦暗叹。
顾惜朝一手拎酒,一手持剑,且舞且吟:“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剑如其诗。
赵佚不和他疯,只慢慢饮酒,欣赏。
一曲毕,顾惜朝把剑和酒都弃下,脚下有些踉跄。抬头望月,良久无语,脸上甚是落寞。微醉的眸子格外清澈,如一色的水晶,晶莹剔透,不含一点杂质。或许,这才是顾惜朝本来的面目吧,抛开了重重的防护和伪装,剩下的是孩童般的清透。
‘他一直就不够狠,他本不是狠绝的人。‘赵佚走上前:“惜朝,出了什么事,怎么想起来喝成这样?”
顾惜朝看着月,痴痴道:“这天上的月一定很冷吧,她一个人冷冷清清呆在天上,该是寂寞的吧。”
赵佚道:“月有阴晴圆缺,不用理她,你……不开心吗?”
顾惜朝失神地望着月,脸色白的几近透明,慢慢低下头,神色黯淡,缩起肩膀:“我也冷。”
赵佚忙脱下外袍,裹住顾惜朝。他的身子如此单薄,裹在袍中如裹了只小兽一般。赵佚一阵心疼,还怕他冷,伸臂把他揽入怀中,将功力缓缓输入,为他驱寒。

顾惜朝闭上眼,感受渴望已久的温暖。良久,顾惜朝没什么动静,赵佚低下头,他竟睡着了,脸贴在赵佚肩上,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抖,安详平静。
当赵佚抱着裹了黄袍的顾惜朝出来时,里三层外三层的卫侍、宫人全部怔住。
如果有什么比见鬼还见鬼的话,就是如此啦。所有有幸目睹者大可以回去赌马,买彩票了。
李忠第一个反应过来,张口要叫:“启驾……“赵佚眼一瞪,吓的李忠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去把我的御撵赶来!”
御撵静悄悄来到,月默默照着满地的人,赵佚抱着沉醉的顾惜朝进车,吩咐:“慢点,不许颠着。”
顾惜朝只是睡着,一无所知。
他又一醉倒在赵佚面前。这一,赵佚却未曾动他。

你不会有事 16 BY:天池雨

顾惜朝静悄悄睡在赵佚床上,灯全息着,只有月照进来。月光下的睡颜安祥得赵佚不忍去碰。
这样的人该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他的风度、才华、容颜本该是众倾慕、崇拜的对象。他本该是众星捧月,高高在上。可惜,他不是,他贫贱的出身,坎坷的遭遇,使之象疯子一样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他那所有本可以引以为豪的品质,只增加了别人折辱他时的兴趣和乐趣,自己受辱时的痛苦与悲惨。他是如此急切地寻找任何一个出路:
傅宗书是第一个给他机会的人
晚晴是第一个给他梦境的人
戚少商是第一个给他温暖的人。
他象溺水的人一样,用力抓住每一根稻草,并忠心不渝。
赵佚一直想不明白顾惜朝为什么那么听傅宗书的话,甚至在明白自己棋子的命运后,依旧无悔。而今,他终于明白了。
这可怜的人。
赵佚轻轻抚摸着顾惜朝的长发,那曲卷的长发泻在床头,如柔弱的滕蔓。赵佚轻轻叹口气,如果顾惜朝早在自己面前表现他的软弱,或许二人并不是今日的情景。但,一切还来得及,赵佚想:他失忆了,这个绝好的机会,可以放下从前的种种,一切从新来过。
赵佚的心中冒出了想要吻上顾惜朝的卷发和脖颈的冲动。而当用不多的一点自制心将这一冲动压制了下去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嘴里都充满了苦涩的液体。紧闭的双唇抽搐着,扭曲着,赵佚好不容易才将咽喉的震动吞回了自己的肚子。
他早该好好对待顾惜朝的。如今痛还到他身上,锥心彻骨,无可抵挡。当你毫不留情地伤害自己心爱的人时,可曾想到那伤痛总有一日会回到自己身上。
有时聪明人犯的错比笨蛋的更严重,并无可挽回。
赵佚不明白这点,他不知道顾惜朝心中对他的恨意。那恨意象尖锐的石子每日无休止地碾磨顾惜朝的心脏。两个人之中注定只能活一个。
赵佚在顾惜朝制被成药人的三年细心地呵护他,他唯一犯的错是没有时刻陪在顾惜朝身边,在他忙碌时把顾惜朝交与手下照顾。他把顾惜朝交到恶魔手中……在恶魔的手中,一个没有神智的药人有什么抵抗。
即使经历种种折磨,然而,真正的仇恨并不在从前,而在顾惜朝清醒的一刻开始。
赵佚的泪滴滴落于顾惜朝的长发。
你懊悔吧,晚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地宫中。
戚少商终于磨开玄冰铁链,激动的几乎哭出来,顾不上甩甩红肿的手,就要冲出去。他必须尽快见到顾惜朝,道歉!一定要道歉!见到顾惜朝先把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走,皇宫这鬼地方一日也不能多呆。他要是喊就点了哑穴,反正是要道歉的,也不怕多道几回。更何况,以后漫漫岁月还怕顾惜朝不肯原谅自己吗。
戚少商还没想妥当,地道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戚少商忙闪开,准备好进攻。
脚步声在地道口停下,一个人不平静的呼吸传到戚少商耳中。
夜的地宫浓黑如墨,无半分光亮,二人静静的对恃,彼此听得到对方的呼吸与心跳。空气仿佛凝固,浓重的杀气祢漫在地宫的每一个角落。戚少商手中做暗器用的钻石已经浸湿,双腿亦麻木不堪,那个人却依旧雕像一样,只有杀气更加浓重。
良久,一个略微沙哑的嗓音道:“是你吗?让他如此伤心?”
这声音和平日赵佚的声音相差太大,戚少商竟没听出来,想‘这是谁,哪来的高手,竟有如此浓重的杀气。’而这话更是莫名其妙。
戚少商还没想明白,那人却离去。一如来时莫名其妙,只留下难言的伤感。
‘不管他,赶紧去找顾惜朝!’戚少商冲出地宫,飞一般赶去宣阳宫。
顾惜朝不在,顾惜朝竟然不在!他怎么可以不在!天!戚少商几乎要发疯,天边的云已经亮起来。
又是一日来到。
唉,美人如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绿水之波澜。中无鸿雁可通书信。
戚少商十分懊丧地回到地宫。

早晨,顾惜朝昏昏醒来,抬眼看见赵佚惊得醉意全无,霍然起身,拥被而坐,缩到床的一角。
赵佚看看他,淡淡道:“别怕,我没动你。”
信他才怪,赵佚对自己是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顾惜朝开始懊悔昨日的孟浪,再如何也不能在他面前喝醉呀。
咬住下唇,顾惜朝慢慢摸索自己的衣服。还好,衣服都在。不对!多了一件,顾惜朝抽出来,竟是一件龙袍,忙还给赵佚。一张俊脸羞的绯红。
赵佚收了衣服,不说话。
顾惜朝笑问:“皇上不准备惩罚我吗?”
赵佚抬起头,略带倦容:“我该惩罚你吗?”
顾惜朝一怔。赵佚问:“你甩了我的眼线,用我御赐的宝剑,凿开贮香署,偷酒喝?”
顾惜朝点点头:“是。”
赵佚皱眉:“我想不罚你都难那。”想一想:“你去外面跪着认错,我再找几个人为你苦苦求情,然后就放过你,好不好?”又道:“你去芙蓉圆后面跪着,那里人少,没人看见,草也厚,不伤人。”
顾惜朝瞪着眼看看赵佚‘这家伙脑子进水了’笑道:“如果皇上真的不想罚我,不如让我回宣阳宫,自己心里内疚着就算惩罚啦。”
赵佚忍不住皱起眉。
顾惜朝忙道:“我去跪着。”下床匆匆告退。

我不会让你有事 17

在芙蓉圆木湖石的遮挡后,顾惜朝找到一块青草肥美的地方,跪下来继续想:‘赵佚到底是哪块脑子坏掉了’
还没想清楚,一个瘦小的内侍提了只桶过来,到顾惜朝面前把桶中事物倾倒出来,一地碎瓷。不男不女的声音道:“王爷,照皇上的吩咐,这些是您昨日打碎的酒坛,特特拿来给您垫腿。”
果然,赵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顾惜朝心中暗叹,也不问,径跪上去。碎瓷尖锐的刃扎进腿上的皮肉,鲜红的血慢慢染红膝下的绿色,身体的重量重重压在腿上更加剧了痛楚。顾惜朝只紧紧咬住下唇,一声不吭,丝丝血痕从惨淡的唇中渗出。
内侍并不走,冷眼欣赏着顾惜朝的痛苦,眼中带着快意的幸灾乐祸。
顾惜朝皱起眉:“怎么?皇上还让你看着我?”
“是,皇上让我看着宁王,等宁王晕过去再向他汇报。“内侍回禀,偷偷打量顾惜朝的反应:“皇上还说了,王爷要是撑不住,可以跪着去求他。”
顾惜朝冷笑一声,继续跪着。
内侍慢慢收回眼中的诧异,继续看着顾惜朝。
时间慢慢流逝,血早已漫过白衣,腿下的草地一寸寸被染红,空中有了淡淡的血腥。顾惜朝不知跪了多久,剧烈的痛楚让他几乎麻木,碎瓷的尖刃已经毫不留情地扎透他的皮肉,直抵腿骨。他脸色惨白,下唇已咬破,苍白的唇色上血渍鲜红如霞。
内侍倒先不耐烦起来,‘这个狐媚一样的人倒很能耐’。走上前,伸手去扶顾惜朝:“王爷,您怎么样?“突然一脚狠狠踹向顾惜朝小腿。
顾惜朝眼前已是一阵明一阵暗,摇摇欲倒。鼻端忽闻到一点幽香,竟是女儿的体香,回手一掌拍出。
内侍一脚尚未踩实,忙退,仍被掌风扫中,退几步,撞上湖石,揉着肩,冷笑着打量顾惜朝。
顾惜朝惨叫半声,痛的全身要炸开一般,支撑不住,一把扣住身边的湖石,靠住湖石微微发抖。半晌,慢慢回过头,惨淡的脸上尽是冷汗,咬牙笑道:“小丫头,你好狠!”
内侍忽换了男声,哼道:“你看我是女的吗?”
顾惜朝笑道:“七年前,我在江浙一带见过你师父,他的易容术可比你高明。”
内侍一楞:“你怎么认出我?” 已是女声。
顾惜朝吸一口气,强忍疼痛:“我只是没想到无脸儿会收个女弟子,你如此胡来,不怕你师傅知道吗?”
内侍笑道:“是啊,我师父可爱的你紧,他若见了你这般可怜摸样,不知会如何心痛呢。”
顾惜朝听她话语中尽是讽刺,也没时间与她嚼舌,皱皱眉:“你快走,有人来了,再不走,等人抓到你,死的可不好看。”
内侍呸一声:“我凭什么信你?!”
顾惜朝提声喝问:“站住,什么人?”
内侍明显不信,仍一脸不屑。只听远远有人道:“回王爷,皇上请您回去。让我等来接王爷。”
内侍脸色一变。顾惜朝低声斥道:“还不走!”
内侍顿一顿,哼一声:“别以为我会放过你,你抢了我心爱之人,我早晚与你算帐。“匆匆逃去。
顾惜朝摇摇头:“分明是逃走,偏偏还要嘴硬。“挣扎要起身,刚一动,剧痛从腿直冲头皮,眼前一黑,几乎晕倒,强忍住,叫:“来两个人,扶我出去。”
几个内侍过来,看见顾惜朝血淋淋的双腿,大惊,并不敢问,忙把顾惜朝抬到赵佚。
赵佚一旦决心对顾惜朝好,简直不知该怎么办。顾惜朝跪着的时间就开始忙来忙去。新上贡的挂绿荔枝,总共只有一盘,用冰水镇过,翡翠玉盘盛起,只等顾惜朝来。
顾惜朝却是伤得行走不动,被人抬来。
赵佚怔住,看看顾惜朝伤势,吸口冷气。待听完顾惜朝篡改过的经历,又气又痛:“你不是傻子啊,这样的话你也信!”

顾惜朝冷笑:“皇上向来会罚人,让我如何不信。”
赵佚心中一紧:“我向来就只会罚你吗?“眼中又露出寒意。
顾惜朝不再说话,要来纸笔,画下那内侍相貌,故意只画了八分象,交与赵佚。赵佚交与手下去办。一时,御医到,为顾惜朝疗伤,每夹下来一片碎瓷,赵佚的眉就紧一分。
一个华美的女人施施然走过来,款款行一礼,浅笑盈盈:“皇上。“过来赵佚身边坐下。“皇上唤臣妾何事?”
顾惜朝毫不介意自己的目光一直跟着这女人,美女谁不爱看呢。何况赵佚也不介意。
赵佚笑道:“惜朝,看朕的新封的李妃可还好?”
顾惜朝笑道:“好,名倾国两相欢,常使君王带笑看。”
赵佚又问:“你看她象谁?”
顾惜朝只一笑,不答。这女人长的象自己,这也是他看这女人的原因。
赵佚道:“李妃来自岭南,很知道什么样的荔枝好吃。李妃,选个好的来。”
那女人风情无限,莺语笑焉:“是,皇上。“纤纤玉指慢慢在荔枝上逐个划过,找出一个,浅笑道:“这个就好,皇上,要不臣妾喂你。“一双眸子秋水般勾人。
顾惜朝不再看她:这女人习过媚术,入门水平。
赵佚接过荔枝,剥开,咬一口,笑道:“极品!“递给顾惜朝。
顾惜朝把脸微微躲开:“这盘中还有很多。”
赵佚逼过来:“这是我的赏赐,你敢不吃?”
顾惜朝无法,接过,确实甘香甜美,沁人心脾。李妃的脸色已不太好看。
赵佚又道:“再挑四个出来。”
李妃笑问:“再挑四个?是给皇上吃呢,还是给宁王吃呢?”
赵佚道:“一人两个宁王有伤此物不可多吃。”
李妃一笑:“是。“慢慢挑出四个,两个放于顾惜朝面前,两个放于赵佚面前。嘟着嘴撒娇:“好皇上,您巴巴叫我来,一个也不赏我吗。”
赵佚一笑,伸手,却是把顾惜朝面前荔枝拿过一个,剥开,放入嘴中。李妃面色一变。赵佚已皱起眉。荔枝这种东西,从外面看都一样,行家能从一堆中挑出好的,一般人却只能逐个品尝了。
赵佚突然冷笑一声:“你很聪明呀。“一巴掌将李妃打翻在地,将自己面前荔枝与顾惜朝的换过,喝道:“下去!这没你的事了。”
李妃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抚凌乱的头发,手指似做无意转瞬间变换几个动作,恨恨瞪顾惜朝一眼,离去。
顾惜朝识得这几个动作,那是南疆苗寨巫族诅咒的手势。皱起眉:“这女人恨我。”
“她敢!她是个聪明人,找死的事不会做。“赵佚剥开一个荔枝塞到顾惜朝口中,比先时一个更甜,接下来,又是一个,愈发甜的醉人。第一个挑出的荔枝只是个引子,后两个才渐入佳境。顾惜朝苦笑,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
吃过荔枝,赵佚摆出欣赏的姿势,坐到顾惜朝对面。眼中竟是温和的笑意,顾惜朝低下头,告辞。
赵佚道:“你这样怎么走?“挥手叫来李忠:“把存宝阁新来的轮椅抬过来。“李忠面色一变,偷眼看看赵佚,不象一时心血来潮,怔一下,应是。
一时,四个人抬过一个乌金的轮椅。顾惜朝呼吸猛一紧,那轮椅做工极为精致,整体为金属铸成,细微关节复杂,显见出自大家之手。
关键是:顾惜朝识得这个轮椅。 这是无情的轮椅。!无情视为兵器和双腿的轮椅!
赵佚笑吟吟道:“这个东西灵活的很,我好容易才弄来,想不到今日派上用场。“就要抱顾惜朝坐上去。顾惜朝急道:“我自己来!”

“不要动!“赵佚皱眉喝道,抱顾惜朝坐上轮椅。摸着他的脸,温柔的笑,眼中已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东西:“惜朝,从今而后,不准你再怕我。“看着他的笑,顾惜朝突然打个冷禁。慌忙告退。
回到宣阳宫,盈盈迎出来。把他接进去,看看伤势,眼眶红起来:“你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去拿伤药,走到床前揭开顾惜朝的裤腿,就要上药。
顾惜朝静静躺着,突然出手,一把扣住盈盈的手脉,掰过去,逼她转过身,摇头道:“你这丫头,怎么又来,当真当我是好性吗?”
“盈盈"大叫:“放开我!狐媚子!当心我师父收拾你!”
顾惜朝一笑:“好啊,叫你师父来,我正找他。“放开手,问:“盈盈呢?”
女子哼一声,揉揉关节,从床底下把盈盈拉出来,解了穴。盈盈睁开眼只见面前又站个自己,忍不住要叫,女子上前堵住她的嘴:“叫什么!谁爱扳成你的丑样。“伸手去了易容,竟是个绝色美女。恨恨瞪着顾惜朝,好象在说:“如何?我比你漂亮吧?”
顾惜朝皱着眉:“你为什么说我是狐媚子?”
美女卡腰怒喝:“你勾引我师父!”
话音未落,门口挤进一个内侍,一进门,看见室内人,双眼放光,张开双臂:“美人!可怜我相思成病,今日终于才能相见。“扑过来。
盈盈吓的忙躲,那人却扑上来抱住顾惜朝。美女脸色大变,忙拉开内侍:“师父!你干什么?!”
那人只顾鼻涕一把泪一把:“天矣!天亦无情,我只当你进了宫,今生无望啦,天可怜见,你又来找我……“拼命往顾惜朝身上粘。
顾惜朝向盈盈解释:“无脸儿,天下第一易容高手,善做人皮面具,我特意请来帮忙的。”
那边已乱成一团,无脸儿衣服被扯的变了形,身子锲而不舍地向着顾惜朝挣扎,那美女则使出吃奶的劲把他往回拉。
顾惜朝摇摇头,又加上一句:“疯子师父教出一个疯子徒弟。”
美女恰起腰:“顾惜朝!你说谁?“她一松手,无脸儿立马向顾惜朝冲过来。顾惜朝轻轻一勾,向外一顺,推开他,问:“无脸儿,我要的东西可曾带来?”
无脸儿笑道:“你的东西我怎么敢怠慢,忙活好几日呢。“一边说又要粘上来。
美女大怒:“师父!你再这样,我要生气啦。”
无脸儿回头看看徒弟,搬来一个凳子,坐在顾惜朝床前,递上来一张人皮面具。继续念叨相思之苦。顾惜朝接过面具,极精致的做工,是戚少商的样子。
顾惜朝把玩良久,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仿佛已经痴了,把面具戴在自己脸上,拿过镜子,镜中全然便是一个戚少商,顾惜朝怔一怔,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镜中的容颜,这可恨的人哪,现在在干什么,你可知我为你做的一切。
顾惜朝望了镜中半天,终于把面具取下来,默默想:等时机,找个人戴上这面具,替戚少商死,大当家便彻底自由了。

18
顾惜朝放下镜子,无脸儿还在絮叨相思之情。顾惜朝皱眉看看他,无脸儿接着絮叨。
“你废话很多呀!”终于在无脸儿滔滔不绝中找个插话的空挡,顾惜朝道:“你既来了,就是说:你同意我开出的条件。”
无脸儿习惯性一和顾惜朝说话就往前贴:“有你在,我还要什么金钱、美女。”
美女大声咳起来:“师父!咱们是缺钱了!十万两不够!让他再加,再加十万两!十个美女就算了。”又加上一句:“美男的也不要!”
顾惜朝只笑不说话。
无脸儿喝道:“吵什么!没见我干正事吗?”叹口气,换了低沉而极有磁性的男中音对着顾惜朝声情并茂地吟唱:“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杨柳岸晓风残月……”
顾惜朝再也受不了:“盈盈,把痰盂端来!”
无脸儿终于住口。

顾惜朝拿出一叠银票,递给无脸儿:“这是五万两,事成之后,再给另一半。”
无脸儿不接,而且愤然:“我是自愿帮你的,你给我钱,可是把我当外人看?”
顾惜朝不理他,径把银票递给他身后的美女。美女接了,哼道:“五万两只是四分之一,休想少一个子。”一把拉开无脸儿,指着顾惜朝鼻子道:“警告你!离我师父远点!”
顾惜朝笑道:“好!你过来!让我打断你一条腿,我就再加十万两!”
美女哼一声,收起银票,不再说话。
无脸儿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瞪起眼问:“顾惜朝!你会不会利用完就把我一脚蹬开?到时候我又找不到你!”
顾惜朝笑起来:“怎么会?我怎么少得了你的帮忙,你看,一有事我还是第一个找你嘛。”
无脸儿大喜:“你不骗我?!”
顾惜朝笑道:“我不骗人的。”
盈盈看顾惜朝一眼:通常顾惜朝的话,只有没说的那一半才可信。
无脸儿已经惊喜过望,欢呼一声,一把抱住顾惜朝。
顾惜朝撇撇嘴道:“你还不去办事?你办不好事,我以后可想不起来你。”
无脸儿愕然:“办事?办什么事?!”
顾惜朝沉吟一下,慢慢道:“找人!找一个和戚少商身材相貌都接近的人。”
无脸儿出去为顾惜朝办事,把徒弟留下,介绍道:“我徒弟,很聪明,易容术也好,留下会有用的。”
顾惜朝眯起眼:“我还不想要只咬人的猫。”
“我叫千面儿!”美女大声宣布。在师父离去之后依旧恶猫一般瞪着顾惜朝。
千面儿很想冲过去一口咬死顾惜朝。她一直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喜欢男人,或者说:为什么喜欢这个男人。难道…我不够漂亮?不够妩媚?千面儿经常揽镜自问。她无疑是美丽出众的,所以千面儿愈发愤恨:这该是一个何等狐媚,何等风骚的男人,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计,使了多少手段来勾引师父。千面儿暗下决心:一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狐媚子。
在千面儿眼中,师父是世间最聪明,最有才,最能干的男人。所以,一定是顾惜朝勾引师父!
然而……
顾惜朝全不象她想象中那样。千面儿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他非但没有半点想象中那种妖惑,媚艳,反而高雅、温和如秋日荒野中的黄菊。一种从骨子里渗出的磁场围绕在他周围,使他具有不可思议的吸引力。最平凡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在于他都能春风醉酒般动人。
他还很年轻,但眼中却是和年龄全不相称的成熟、沧桑。他令人惊异的清俊面容有淡淡忧伤流露,足以打动任何一个怀春少女。
‘这样的人……该不会去勾引师父吧?’千面儿想,依旧瞪着眼和顾惜朝对峙:事实归事实,立场归立场,决不能因为事实改变立场!
顾惜朝懒得理她,喝过药,坐在轮椅上,一只手支着头,闭目养神,纤长的睫羽在脸颊上投下一段阴影,安静温宛有若子。
这样的人,江湖上居然称作“玉面修罗”!千面儿不禁嗤笑。
顾惜朝休息够了,抬起眼,推着轮椅来到门外。宣阳宫的大门被关上,所有的宫人跪了一地,忐忑不安地等着顾惜朝下令。
顾惜朝慢慢喝着茶,伸手指一指:“一号,二号,过来!”众人楞住,不知所以。
顾惜朝又指一指,被指二人愕然走上前来,
“跪下!“
二人互看一眼,跪下。

顾惜朝道:“以后再有人被派来就是三号,四号……一直排下去,知道吗?”
二人回道:“奴才不知。”
“不知?!”顾惜朝笑起来:“你们不知,那昨日是谁把我的行踪告与皇上的。”在场之人皆怔住:无论无何,这都该是秘密,不适应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
顾惜朝又笑道:“我如今行动不便,二位劳累了好些日子,也可以休息一下了。”二人望着顾惜朝迷人的笑,心中突突直跳。
果然,顾惜朝道:“我这些日子用不着这两条腿,二位既是我的跟班该也用不着的。”一挥手:“每人赏五十扳子,打腿就好。”
立马有人出来按倒二人,顾惜朝坐轮椅中,脸上的笑愈发醉酒般迷人。只悠悠品着茶。
二人虽皆是高手,这种场合下,如何反抗得,结结实实一人挨了五十板。
顾惜朝漫不经心把茶杯递给宫人,回身:“二位是高手,五十板该还受得了,若走的动就进来。”进了屋。
二人无法,跟进来,跪在地上。盈盈关上屋门,伺立于顾惜朝身侧,另一个宫女站在一边。
顾惜朝坐在轮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柄竹把小刀,刀柄极粗糙,刀锋却秋水般清冷,寒气逼人。刀锋上的寒光映着顾惜朝难以捉摸的眸,更让人忐忑不安。
“玉面修罗”的名号二人皆听说过,当年顾惜朝挑联云寨,毁霹雳堂,破碎云渊,灭神威镖局,大闹皇宫,至今想来令人心悸。
顾惜朝并不看二人,一把竹刀饶有兴致地把玩良久。终于开口:“二位,你们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什么要做内侍呢?难道,是抛弃了家中老小,来宫中享受荣华富贵来了?”说着,“啪!”甩下几样东西。
二人面色大变,惊斥:“顾惜朝,你要干什么?!”
顾惜朝笑得天高云淡,如过林之风:“干什么?当然是挟迫!利用人,无非两种方式:一是诱惑,二是挟泊。赵佚既然用了诱惑,我只好用胁迫啦”指指二人,一字字道:“关东一刀,直山洞主。”
他一叫出二人名号,二人皆怔住,恍然惊呼:“顾惜朝!你没有失忆!”
顾惜朝只一笑,以湛卢挑起地上的东西:“关东一刀,你家中三代单传,你年近四十,才得了一麟儿,怎么孩子才一岁大便抛妻弃子,来宫中趟这混水。我听说你家中遭了强盗,妻儿不知所踪。”说着,叹口气,唉道:“你那妻子强人估计还不会杀,便卖去窑子也能值几个钱,只可怜你的孩子,啧啧!有谁会要个小孩呢?”剑尖挑着一个大红肚兜。笑吟吟送到关东一刀面前“你以为呢?”
关东一刀急怒,呼喝:“顾惜朝!你敢!”
顾惜朝一笑:“噢!我不敢吗?”望着剑尖肚兜上五彩刺绣,咂舌叹道:“好精致的女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别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你若以为我不敢,明日只管去窑子里赎人便是,不过……”顾惜朝笑起来:“我不会告诉你是哪家窑子的。”手腕一抖,大红肚兜顿时绞成片片飞红,碎红后是顾惜朝令人窒息的迷人笑容。
关东一刀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千面儿睁大眼,看着顾惜朝脸上从容的笑意,忍不住打个寒噤。
顾惜朝把脸转向另一个人,笑道:“直山洞主,你无妻无妾,上无父母,下无子女, 我对你可是一筹莫展。”
直山洞主大大舒口气:“不劳王爷费心,我离去便是。”
顾惜朝点点头:“应该的,你那三岁的侄儿早些日子走失了,你也该回家安慰一下你那美貌的大嫂。”
直山洞主暗暗叫苦,默默从地上拣起一个长命锁,一支风头钗。他是没有妻儿,他心仪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嫂,他为了这段孽情,一生不娶。那三岁的侄儿正是他与大嫂的血骨。如今被顾惜朝点破,还有何话说。叹口气,道:“王爷既已知道,一切全凭王爷吩咐就是。”
顾惜朝笑着点点头:“很好。”把头转向关东一刀:“你,如何?”
关东一刀咬牙叩首:“全凭王爷吩咐!”
顾惜朝慢慢闭了眼,把身子靠在轮椅上:“知道皇上问起来怎么说吗?”
二人道:“全凭王爷吩咐!”
顾惜朝淡淡道:“就说我罚你们跪着,脱了你们的衣服,发现你们不是真内侍,羞辱一番,仅此而已。”
二人惊怒:“顾惜朝!你欺人太甚!”

顾惜朝猛然睁眼,眸中戾气逼人,手腕一抖,一道寒光闪过,竹刀射入地上青石砖砖封之间,直没至柄,刀柄颤抖不绝,发出渺渺长吟。那宫中地砖做工极为精致,砖缝距离不过一纸薄厚,相距一丈将竹刀射入,且没至刀柄,需要何等的准头与力道。二人颜色大变,不敢再说。
顾惜朝冷笑道:“二位若不喜欢我胡说,我大可以真做出来,反正……我也不是做不到。”
这,二人相信,与这疯子般的玉面修罗斗,还不如自己找根绳吊死。二人哪里还敢再说个不字。
顾惜朝又闭了眼,挥手令二人退下,依旧一只手支着头,闭目养神。
千面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探过头打量顾惜朝。盈盈给她做个手势,不让她打扰顾惜朝休息。
千面儿只当没看见,依旧满怀好奇地贴上去看顾惜朝,就差把脸贴到顾惜朝脸上。
顾惜朝突然睁开眼,清澈的眸子正对着千面儿好奇的眼。
“啊!”千面儿惊叫一声,容失色,跌坐于地。
顾惜朝温和地笑起来:“你看什么?”
千面儿仔细打量顾惜朝,好象没有什么恶意,堆出满脸笑:“你的腿没事吧?”
顾惜朝点点头:“还好。”
“你……日后不会找我报复吧?”
“不会!”
千面儿上下打量顾惜朝:“你,说话算数?”
顾惜朝笑起来:“算数!”
千面儿大喜,得意起来:“就是嘛!你比我大多了,总不会和我一般见识吧!”
顾惜朝闭了眼,脸上是让人如坐春风的温和笑容,摇摇头:“小丫头。”

你不会有事 19 BY天池雨

小丫头?!’千面儿恨恨瞪顾惜朝一眼‘我都十七啦!’
盈盈小心翼翼为顾惜朝去了外衣,把他扶上床,仔细掖好薄毯。千面儿撇起嘴‘好一个温柔的小女人。’

夜幕慢慢降临,顾惜朝交代了盈盈如何应对赵佚,便开始在屋内布置机关。
盈盈并不喑于此道,不一时便被顾惜朝指挥得头脑发涨,千面儿叫起来:“你好笨啊,我来!”手脚麻利不一时布好机关,得意洋洋:“如何?不错吧!”
盈盈有些心神恍惚,只笑一下。千面儿哈道:“顾惜朝,你又要干什么?哪个倒霉蛋今晚要自投罗网?”
顾惜朝陷在对付戚少商的兴奋中,全然没注意盈盈的心绪不宁,抿嘴笑道:“是一个打我的人,他昨日打我一巴掌,今日我要还回来。”
千面儿嘻笑道:“这么小气!不过打一下,至于弄这么大阵势吗?”转念一想,卡着腰喝呼:“喂!那我弄伤你的腿,你岂不要活剥了我?!”
顾惜朝哼笑一声:“放心,我还懒得收拾你呢!”
千面儿突然生起气来,一下敲在顾惜朝的伤腿上,兔子一般逃跑了。

顾惜朝痛哼一声,忍不住骂起来。盈盈咬着下唇查看顾惜朝伤势,顾惜朝两条小腿又渗出血,揭开纱布,血肉模糊,让人不忍卒睹。盈盈突然哭起来。
顾惜朝笑着为她拭泪:“哭什么,这点伤怎么会有事。你一哭,我才有事呢!”
盈盈只是哭,不能自己,泪水洇透了顾惜朝的薄毯。顾惜朝怔住:“盈盈……”
盈盈收了泪,轻轻抚摸顾惜朝的容颜:“你千万照顾好自己,你这样让我怎么不伤心。”
顾惜朝怔一怔,点点头:“我会的。”
盈盈一笑,低头走出。顾惜朝有些发愣,盈盈最后那个笑分明透着异样的悲伤。

夜,已。这个时候该只剩下夜游的生物了。
水雾一般清辉笼罩着整个皇宫,远远的,梆声打破宁静幽幽传来。白日里威武的宫殿在夜色下仿佛铁青的怪兽,张大了嘴,只等食物的走进。
盈盈放慢了步速,用力握住心口,一种剧烈到无法忍受的痛苦袭遍整个心脏,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盈盈慢慢蹲下身,泪水又遏止不住地流出。
赵佚还在等她的回信。
人,没有生而坚强的。无论是谁,在爱人与亲人之间做出生死抉择后,只怕都会坚强起来。没有人想要这样的坚强,而盈盈,必须做出抉择。
月,惨淡。 人不如月。
盈盈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刀尖上寒光闪动。泪,滴于刀锋。刀扬起,狠狠划向手腕,血光溅出,迷漫了刀光、泪光。盈盈忙包扎好手,收好刀。

赵佚已等的不耐烦,盈盈终于姗姗来迟,跪下,一言不发。
赵佚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个女人:“顾惜朝,他相信你了吗?”
“是!”盈盈道,冷静异常:“我自杀向王爷表白心迹,王爷终于相信我了,他……什么都向我说了。”揭开腕上的纱布,一道血肉模糊的伤痕暴露在赵佚眼前。
赵佚看一看,终于笑起来:“好,你说吧。”
盈盈面无表情,慢慢把临来时顾惜朝交代的话说与赵佚。赵佚听着,脸上带着特有的漫不经心,唇角却慢慢扬起一抹笑意:盈盈所言和关东一刀、直山洞主的汇报很吻合。
赵佚终于松口气。他以为自己赢了,他终于可以定下心来好好对待顾惜朝。赵佚确实很聪明,他只是对错误的人使用了错误的手法:该诱惑的他胁迫,该胁迫的他诱惑。
一个人纵有千条计,万条计,又怎抵得痴心一颗。盈盈跪在地上,心已粉碎。这可怜的女人,你从不曾得到顾惜朝的任何承诺,就这样无怨无悔地陷进去。你看顾惜朝是光、是,你可知那光后面是火,后面是毒。你扑上去,如蛾,如蜂,最后只会焚于烛火,死于毒……

戚少商还在绞尽脑汁考虑如何向顾惜朝道歉。第一步:投其所好,顾惜朝喜欢吃鱼。戚少商翻遍了整个御厨房,终于找到一尾红烧鱼,橙红的色泽,诱人的鱼香。戚少商忙用油纸包好;第二步:负荆请罪,戚少商打量一下厨房儿臂粗的擀面杖,摇摇头,他很清楚顾惜朝的个性:闹不好,他真把自己暴扁一顿。想一想,戚少商从墙角扫把上撇下两条细竹条,插于身后。好!准备就绪,戚少商咬咬牙,就义一般赶向宣阳宫。
子时,月色正好。戚少商来到顾惜朝后窗。窗,大开着,月光如水,泻在床上魂牵梦绕的容颜上。戚少商看得有些发愣,鼻端无原由地酸起来。顾惜朝睡的如此安详,皎洁的面庞上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美。
戚少商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的台词突然间忘得干干净净。
跳进窗,戚少商喃喃叫:“惜朝……”床上的人没有反应,戚少商喃喃道:“惜朝,我是来道歉的,我……我不该打你。惜朝,我错了,惜朝……”戚少商语音有些哽咽,脚下突然一紧,忙退,顾惜朝布的机关很快,戚少商更快,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脚,薄毯中突然暴出剑光,刺向戚少商,剑势并不凶恶,但足以暂缓戚少商的步法,戚少商退一步,另一只脚被缚住,接着整个人被吊起来,怀中的红烧鱼掉到地上。顾惜朝清俊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意,用湛卢敲着戚少商的身体,笑骂:“大笨蛋。”
戚少商楞住:“顾惜朝,你装睡?!”
顾惜朝笑道:“是啊,你怎么没想到呢?”
一个人跳出来,鼓掌:“好噢,好噢,抓了个大个子!”是千面儿。

顾惜朝白她一眼:“好象,你不该在这啊。”
千面儿哈道:“有本事你赶我走啊!”顾惜朝床都起不来,如何赶她,从床头拿出一个绿玉坠,扔过去:“改日我请你吃饭。”千面儿收了玉坠,笑嘻嘻凑到戚少商脸前:“我知道你,九现神龙:戚,少,商!”离去。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顾惜朝只是笑,十分开心。
戚少商叹口气,道:“惜朝,我是来道歉的。”
顾惜朝扬起眉,脸上笑意更浓。
戚少商嘴唇轻微抖动:“惜朝,可是我让你伤心了?”
顾惜朝笑意盈盈的脸冷起来:“没有!没有人能让我伤心。”
戚少商看着他倔强的脸,心里一疼,伸出手叫:“惜朝……”
顾惜朝别开脸,狠咬下唇:“你既知你能令我伤心,为何还要伤我?”
戚少商无话可说,他本就拙于言辞,何况理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顾惜朝等他回话,半晌没有动静,回过头,戚少商怔怔端详着自己,满眼俱是心痛,隐隐有泪光闪动。
顾惜朝怔一怔,慢慢挣扎起身子,捧住戚少商的脸。戚少商笑起来,伸手摩挲着顾惜朝的容颜:“我错了,惜朝,你若生我的气,便打还我吧。我……”戚少商还要说,嘴却被顾惜朝的唇堵住,彻骨的相思在一瞬间宣泄,却不是开心和得意,滚滚的泪水濡湿了二人的脸。

戚少商坐在顾惜朝身后,抱着顾惜朝,头靠在顾惜朝肩上。他从没有过的强力,几乎要把顾惜朝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仿佛一松手,怀中的人就会消失。
顾惜朝卷曲的长发拂在戚少商脸上,轻轻触动戚少商敏感的神经。眯着眼,呼吸戚少商身上的气息。他早累了,若不是为了他那可怜的尊严,顾惜朝宁愿跟戚少商一起浪迹天涯。那,该是极美好的日子吧,顾惜朝想着,脸上慢慢泛起憧憬的微笑,喃喃道:“大当家……”
戚少商恩一声,轻轻抚摩顾惜朝的卷发,这卷发的摩擦简直让他发狂。
顾惜朝喃喃着,清缓如山泉呜咽的声音道:“你肯束手就擒,来地宫陪我,我很开心的。”
明明是情款款的话语,戚少商心中却一紧,痛的无法言语,喃喃道:“我不做大侠了,惜朝,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事伤害你。”
顾惜朝闭了眼,只一笑:“随你。”戚少商咬住嘴唇,更加用力,抱紧顾惜朝。
满室清冷,顾惜朝幽幽的声音低吟:“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戚少商痛苦地闭上眼。
如果说调情是轻松的,那么爱情无疑是沉重的。爱情,使人同时在天堂和地狱。它,虽苦犹甜,使人销魂亦使人断肠。它,栽培你,也刈割你。爱情……
顾惜朝仍在低吟:“此水何时休,此恨何时了,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定不负相思意’戚少商心中默念,哽咽着,低低饮泣,用力低吻顾惜朝脖颈,皎洁的肌肤上留下浅不一的吻痕,如春日满地的落红。
顾惜朝蹙着眉,无意识地,将自己的手交织到了戚少商手中。只有此时他才能感到彻底的平静和温暖。 倦极了的身子和心灵得到温馨的抚慰。或许是上天怜我一生孤苦,凋零无依,才将你送到我身边的吧,如我这般恶事做尽的人竟也能有如此的人怜惜,顾惜朝默默想,闭上眼,紧紧握住戚少商的手。
交叠的双手的温暖,令缠绕在各自心头的痛楚也交织到了一起,然后,无法用语言所表示出来的情在这里融为了一体,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一样。
戚少商顺着顾惜朝的衣襟吻下去,吻痕点点滴滴落满胸膛。顾惜朝慢慢把身子倒下去,两具相爱的躯体终于纠合在一。

你不会有事 2

淡青色的床帷垂下,细软的轻烟罗宛若在床前笼了一层薄雾,幽幽地氤氲着,透过床帷隐隐可看见薄雾后蠕动的柔靡。空气中混杂了异样的体味,在爱抚的手下低低的呻吟的躯体,柔韧,诱人,在此刻有着意想不到的淫靡。忘情……

“啊!”顾惜朝突然痛呼出声
“怎么了?”戚少商停下来,捧住他的脸。
“我的腿……”
“我看看。”戚少商就要坐起来
“不……别看……不是现在……”
戚少商已经坐好,穿好衣服,小心翼翼揭开顾惜朝腿上的纱布。顾惜朝叹口气,闭上眼。
戚少商面色沉重下来,不说话,慢慢把拳头攥紧,刀刻一般棱角分明的脸上分明有了杀气。
顾惜朝笑起来:“不是赵佚,这点伤过两天就好了。”
戚少商问:“不是他?!那是谁?还有谁能伤你至此?”
顾惜朝笑道:“一场误会。”转换话题道:“你今天带来什么,我看看。”
戚少商看看他,把油纸包递上来:“你若愿意,我现在就把你带走。”
“我不走!”回绝极干脆
戚少商想:管他同意不同意,干脆,把他点晕,被子一卷……先离了这地儿,日后他生气也是有限的。
没等戚少商想好,顾惜朝道:“你不是朋友多吗,找个人把玄冰铁链复原,要快!”
“什么?!”戚少商瞪大眼:“那铁链费了多少劲才打开,你当那是普通铁链吗,如何复原?”
顾惜朝抬头慢慢道:“打开那链子是为了救你,复原那链子也是为救你,你快去做。”
戚少商皱起眉:“惜朝,你又想干什么?”
顾惜朝不答,闻闻纸包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鱼。”戚少商凑上来,笑道:“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顾惜朝看看他,又把他身边的细竹条抽出来:“你来看我,带两根竹条干什么?”
戚少商搔着头,讪讪笑起来:“我……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顾惜朝冷笑一声,一指弹在竹条上,顿时断为几截:“好歹,你也表现点诚意出来,这算什么?”摇头用手中剩下的两段竹条夹了一口“鱼”,放入口中,又皱起眉。
戚少商紧张地看着顾惜朝的反应。
“你……这是鱼?”
戚少商楞楞点头“是鱼啊,你看不出来吗?”
顾惜朝噢一声,恍然:“原来是鱼。”喂给戚少商一口。戚少商品尝着,纳罕:“奇怪!这鱼怎么有茄子味?”
顾惜朝摇摇头,对戚少商的表现很是无奈吁口气:“要想把鱼做出茄子味不太容易,不过,想把茄子做出鱼味就容易多了。”继续吃着,问:“你没吃过鱼香茄子吗?”
戚少商一张黑脸,愈发又黑又红,再看那“鱼”,首尾俱全,栩栩如生,低头闻,喷香的鱼味,黑夜里哪分得清呢。
戚少商讪讪道:“惜朝,日后我们在一,我天天给你做鱼吃。”
“罢了,我又不是猫。”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
“清蒸戚少商,你做吧。”
戚少商啊道:“把我清蒸了,以后谁来照顾你。”
一个白眼“也不知是谁照顾谁?”
“那……把我清蒸了,以后你照顾谁去?”
顾惜朝忍不住笑出声:“戚少商,你何时这般厚脸皮起来。”
戚少商看着他孩童般开心的笑,不觉也笑起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瘦小的人影挤进来。
戚少商怔住:这个女人很象晚晴,或许相貌只有五分象,但她温宛,柔和,怜悯的气质却和晚晴一模一样。甚至连那眼中若有若无的哀愁也如此相同。戚少商心中突然莫名地慌张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患得患失袭击了他。戚少商忍不住回头看顾惜朝。
看到这女人,顾惜朝很高兴,笑道:“盈盈,这是我的朋友,一个大侠。“
盈盈也怔住:她记得戚少商的脸,顾惜朝曾带着这样的面具露出痴痴的笑。
盈盈走上前,有意无意挤进二人之间,为顾惜朝掖好薄毯:“也不注意些,不知道伤口不能见风吗,光顾得和朋友聊天。”
戚少商满不是滋味:这女人口气好象顾惜朝是她的。
顾惜朝却只是笑。戚少商探出头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昨晚有个高手到地宫,”
顾惜朝漫不经心噢一声。
戚少商继续道:“当时很黑,什么也看不见,那人和我黑暗中对峙良久,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
“他说什么?”顾惜朝仍满不在乎。
“他说:”模仿着那人的语气道:“是你吗?让他如此伤心?”
顾惜朝的笑猛然僵住,手中“筷子”停下。戚少商仔细看着顾惜朝的反应:“惜朝,你知道此人是谁?”
顾惜朝脸色有些发白,过一会,又慢慢开始吃茄子:“不要紧,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怀疑,”顿一下,接着道:“如果他知道,根本不会去问。”
戚少商似懂非懂点点头:“你是说:赵佚?”
顾惜朝脸色仍苍白着,咬着下唇看看戚少商:“你走吧,玄冰铁链的事快些办,我怕赶不及。”
戚少商不明白顾惜朝心中想什么,还是点点头。叹口气,看看旁边的女人,突然附耳道:“惜朝,照顾好你身边的女人,她有事。”
顾惜朝惊愕地瞪大眼:“你说什么?”
戚少商不再说,只看着顾惜朝:“人生在世,可以让别人负你,但不要负了别人。”顾惜朝一个枕头扔出去。戚少商接住,红了脸:“我不是说那个,你,你,别……”唉口气,离去。

一灯如豆
顾惜朝心不在蔫地吃着茄子,不说话,盈盈亦不做声。时间默默流逝……
良久,顾惜朝忍不住抬起头:“盈盈……”
“我没有。”极简练的三个字

顾惜朝苍白的脸露出笑意:“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你知道,我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你身上。在你这里我一点后路也没有留”
盈盈慢慢趴在顾惜朝胸口,倾听顾惜朝的心跳。如果不是顾惜朝身上也有血腥和药香,他应该发现盈盈的伤。顾惜朝温柔地抚摩盈盈的脸:“你气色不太好。”眼中满是怜惜:“我该对你好些的。”
盈盈闭了眼,淡淡的笑:“你对我很好,我已经很满足了。”顿一顿:“你把所有的赌注押在我身上,你怎知我不会出卖你?”
顾惜朝怔一下,眼中有片刻失神,温情的抚摩放慢了速度,痛苦掩上他清俊的容颜。盈盈抬起脸,抚摸他的脸:“我让你伤心了吗?”
顾惜朝脸上是凄绝的笑:“我愿意,就算你出卖我,我也愿意,我欠你的。”
盈盈怔住:“你欠我什么?”
顾惜朝不说话,扭开脸,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盈盈痴痴地望着顾惜朝,慢慢为他擦去泪水。顾惜朝却避开掩住脸,身体缩成一团,哆嗦着用力咬住被子,泪水滚滚而落,一个名字模模糊糊从他口中呢喃而出:“晚晴……”
盈盈的手顿住,脸色苍白,艰难地呼吸:“那,是,谁?”
良久,顾惜朝回过头,泪痕满面,淡淡笑道:“我的妻子,她死了,是我害了她。”彻骨的疼又袭上心头。顾惜朝狠狠咬住下唇,咬的血迹斑斑,半晌,向盈盈笑道:“你很象她。”
盈盈有些恍神,怜惜地抚着顾惜朝的脸。给顾惜朝一个放心的微笑:“我不会伤害你的,就算失去所有,我也会保住你。”
顾惜朝点点头,淡淡的笑,昏昏睡去。

赵佚的内侍又来宣顾惜朝。盈盈推着他到碧荷池。满池的荷正好,清风送香,美景满池。
赵佚坐在池边凉亭等待顾惜朝,一把将顾惜朝拉到自己身边:“惜朝,你如今行动不便,且陪我赏如何?”
顾惜朝笑道:“皇上有请,惜朝岂敢不从。”
赵佚满眼俱是宠溺,慢慢揉捏着顾惜朝的肩:“惜朝,你看这满池莲可好?”
“好!极好!接天荷叶无穷碧,映日荷别样红,很美。”顾惜朝说着,推着轮椅来到池边,一只手支着头慢慢欣赏。
赵佚手中一空,捏过顾惜朝的两只手指揉搓着,看着顾惜朝的背影,顾惜朝坐在轮椅上,卷曲的长发垂在身后,湖风吹过,轻轻抚动他的长发,发稍在阳光下跳跃着金色的光彩。
赵佚看得有些出神,轻轻走到顾惜朝身边,一只手搭在轮椅背上,低下头去看顾惜朝俊美的容颜,皱起眉。
顾惜朝竟然一只手撑着头,睡着了!他昨晚事情是多了些,睡的也晚了些,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该现在睡着呀。
顾惜朝倒真没想睡,他只是想眯下眼,可实在太困,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赵佚怔一怔,笑起来,饶有兴致慢慢拿着顾惜朝的发稍去撩他的脸。
顾惜朝眉梢蹙一下,睁开眼,绯红了脸:“皇上……臣下无状,皇上恕罪。”
赵佚只是笑:“你有什么无状,你睡着了也是美不胜收啊。”
顾惜朝推着轮椅退开两步,低了头不说话。
赵佚淡淡笑:“惜朝,你不记得过去在这池中给我跳舞吧。”
顾惜朝强按住恨意:“我失忆,怎会记得。”
赵佚笑道:“你如今是跳不得了,惜朝,给我唱个曲吧。”说着,坐好,摆出欣赏的姿势。
这是赵佚极让顾惜朝痛恨的一点,这个混帐家伙,总是逼着顾惜朝去做那些他不想做也不愿做的事。顾惜朝幼时是在妓院学过歌舞,但那是何等耻辱的岁月,那种种技惊四座,让人叹为观止的表演,其出发点竟是为了谄媚,为了取悦,为了出卖自己的肉体。

顾惜朝低着头,掩饰自己困难的呼吸,道:“我不会,”顿一下“你知道我失忆。我都不记得了。”
赵佚脸上是毫无怜惜的笑:“你记得。”捉住顾惜朝一只手:“你一定记得,不用骗我。”手上逐渐加力,顾惜朝一只手被捏的变形,骨节咯咯作响,冷汗涔涔从额上冒出。
“我不会。”顾惜朝道。
“噢,那你前天晚上喝醉时唱的是什么?”赵佚手上继续加力,颇有兴致地欣赏顾惜朝的痛苦。
顾惜朝抬起头,毫不退缩地顶着赵佚的目光:“那不是曲,那是李白的《将进酒》。”
赵佚有一下恍神,慌忙松开手,‘我不该折磨他,我要好好对他,我不该折磨他……“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赵佚笑道:”那就唱《将进酒》吧。”
顾惜朝默不作声。
赵佚笑道:“惜朝,我是皇上,你…不能违抗我。”
顾惜朝顿一顿,突然道:“我饿。”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个莲饺,慢慢放到口边。
赵佚看着他,只是笑。纤巧的点心,玉白色半透明的面皮,上面点缀着一抹绛红,如樱萼尖上的一点颜色。顾惜朝慢慢的吃,薄唇含着点心,细小的齿一点点咬下绯红。
赵佚点头:“好!我不能把你饿着,你吃吧,什么时候吃饱什么时候给我唱。”
顾惜朝暗暗想:“好吧,那我就慢慢吃,你就慢慢等。”

你不会有事 21 BY天池雨

这种南方点心做的极小巧,一个个仅拇指大小,精致宛若一个工艺品。顾惜朝一边把玩,一边吃,不说话。赵佚亦不说话,只饶有兴致地欣赏顾惜朝的吃相。
湖风轻轻吹过,拂面是莲的清香,背对着满池美不胜收的菡萏,面对着心上人动人的姿态,赵佚舒心极了。
不过,顾惜朝的速度也太慢了些,一个莲饺能吃上一柱香,照这样的速度,他永远吃不饱。
赵佚敲着桌子:“不许玩,快点吃!”
顾惜朝看看他,不理,继续慢慢吃。他不着急。
赵佚问:“惜朝,这点心好吃吗?”
顾惜朝点点头:“还好。”
赵佚笑一下:“好!”挥挥手:“把厨房里的点心每一样拿上一碟,赐予宁王。”
顾惜朝不理,继续慢慢吃。不一时,几十种点心呈上来,罗列满桌,每一种都是小巧精致的典范,一碟中只有四五个。但总数算起来,便四五个壮汉也吃不下。
赵佚道:“惜朝,这都是赏你的。”
顾惜朝谢过恩,道:“我慢慢吃。”
赵佚一笑,眼中是戏谑的冷酷:“晚饭前,你得把它们吃完。”
顾惜朝停下嘴,淡淡而坚决地道:“我吃不完。”
“你吃不完,让你身边的女人帮你。”赵佚笑着道。
顾惜朝咬住嘴唇,他明白赵佚的意思,这些点心顾惜朝若不吃下,赵佚一定会一股脑塞到盈盈肚子里。回头看看盈盈,他已牵累这女人太多,能自己承受的还是自己受了吧。点点头,向赵佚笑道:“这样吧,我吃一半好不好?”

赵佚看看桌上的食物:一半也够他受的。点点头。
顾惜朝先把最小巧的点心捡出来,拾出几样送给盈盈:“味道不错,尝尝。”
盈盈脸色有些发白,接过,紧张地看着顾惜朝。
顾惜朝加快速度吃起来,赵佚愈发舒心,仔细欣赏顾惜朝每一个姿势、每一个表情。
顾惜朝食量并不大,实际上他比一般男人吃的都少,这一点盈盈很清楚。
顾惜朝面无表情只管吃,一碟点心四五个,十碟下来就是四五十个,这已超过大大顾惜朝平日饭量的极限。顾惜朝脸上的从容消失殆尽,清俊的脸隐隐透出痛苦之色。内侍还在不停的把点心放到顾惜朝面前的碟中。
赵佚脸上笑意更浓,好象这是世间最值得玩弄的事情。
顾惜朝早在肚子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咬牙又拿起一个水晶糕。这帮可恶的南方点心,从头甜到尾,从里甜到外,好象糖和蜂蜜不要钱似的,拼命往里放。几十个点心下来,甜的顾惜朝恶心,发腻,想吐。‘这辈子我再也不会吃这种东西’顾惜朝暗暗发誓,强按住呕吐的欲望,把水晶糕塞到口中,咽下。
赵佚鼓掌:“我过去光知道你酒量好,没想到你饭量也这么好”
谁都听得出其中的讽刺。赵佚一个贴身内侍,自恃得宠,笑道:“是啊,王爷这么好胃口,该多吃一些呀。”
顾惜朝扬起脸,面色惨淡,额上冷汗密布,笑一下,又拿起一个水晶糕。
赵佚心中一紧,一巴掌将那内侍打翻,骂道:“你什么东西,也敢嘲笑他。这个人,除了我谁也不准有半点无礼。左右,把他拖下去,乱仗打死。”
顾惜朝冷笑道:“何必呢,皇上一个无礼已抵得上千万个无礼,惜朝也不在乎多那么几个。”
赵佚皱起眉:“让你唱个歌就这么难吗?”
顾惜朝不说话,继续吃。
赵佚脸色寒下来,不再做声,冷冷看着顾惜朝。
再下来五碟点心,顾惜朝脸色越发惨淡,连嘴唇都苍白起来,整个人象没有上色的素纸工笔画,除了苍白还是苍白。盈盈低着头,只无声的哭泣。
天色有些暗,顾惜朝纤长的指尖哆嗦着,咬着下唇,痛苦的看着手中的绿豆糕。赵佚冷冷看着他,眼中绝无半点怜悯。
一个内侍上来,小声禀告:“万岁爷,晚膳时间到了,不知在哪里用?”
赵佚看看顾惜朝,顾惜朝看着眼前剩下的十来碟碟点心,抬起头,眼中终于露出乞求,看着赵佚。
赵佚笑问:“惜朝,你可吃饱了。”
顾惜朝不答,他若说:吃饱了,赵佚一定会让他唱歌;他若说:没吃饱,赵佚一定会让他继续吃下去。
果然,赵佚笑道:“若没吃饱就陪我一起用膳吧。”
顾惜朝简直要崩溃了。
赵佚仔细欣赏顾惜朝的痛苦,皱眉附耳问:“你至于这么折磨自己吗?我要求并不高呀!”
顾惜朝倔倔地低着头,面无表情。赵佚看看他,把各样菜式夹一满满一碟,递到顾惜朝面前:“吃吧。”
顾惜朝当真去吃。赵佚忍无可忍,一筷子将菜碟打落于地。
二人皆不说话。半晌,赵佚长长吁口气:“你便不顾惜自己,我总还要怜香惜玉。你把自己撑坏了,心疼的还是我。”
顾惜朝终于开口,声音极低:“你为什么要逼我干不愿意干的事。”
赵佚一怔:是啊。满可以陪顾惜朝干他喜欢的事,这样岂不皆大欢喜。

赵佚从桌子下面伸出一只手,在顾惜朝肚子上一摸,笑道:“吃得真不少呢!”
顾惜朝猛地血朝上涌,怒不可遏,一掌拍出,“轰!”赵佚身后的屏风碎为无数飞,赵佚却轻轻躲过,一扇捅在顾惜朝胃部。
顾惜朝如何受得了,身子一震“哇”一声开始呕吐。盈盈忙上来服侍。赵佚赶开她,亲自为顾惜朝抚背顺气:“好!好!正好吐出来,清空了肠胃,陪我一起用膳。”
顾惜朝吐了半天,才直起腰,脸色苍白,有气无力。一旁有人收拾了污秽。赵佚为他拭了额上冷汗,笑道:“不过是唱个歌,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干些别的,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听他口气,好像这一切不是拜他所赐,都是顾惜朝咎由自取似的!
顾惜朝已没气力与他斗嘴,闭了眼,把身子靠到轮椅背上,卷发凌乱,呼吸低促,苍白的唇痛苦的蠕动。
赵佚目光一炽,慢慢揉捏顾惜朝的肩:“你这么虚弱,不如晚上让我来服侍你。”
顾惜朝睁开眼,冷冷看着赵佚,目光如夏夜里睡莲叶上的清辉,闪着清冷的光芒,隐然不可侵犯。
赵佚心中一静,蹲下身,笑道:“放心,我不逼你就是。”低吻顾惜朝的手:“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要的是你的心,明白吗?”长身而立:“惜朝,你喜欢干什么,明天我陪你。”
“骑马!”顾惜朝没好气道
赵佚噢一声,看看顾惜朝的伤腿:“你若愿意,明天我陪你骑马。”
顾惜朝无法,道:“我还喜欢射箭。”
赵佚胜利的笑起来。

顾惜朝苍白着脸回到宣阳宫,无脸儿并没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
无脸儿在大街上转了两日,恼怒的要死:杭州这该死的南方城市,满大街尽是清秀俊丽的人物,连男人也不例外,仿佛走了一大街豆芽菜。和北方大汉比起来一个个就象发育不良,未成年童子一般。
要想在这个地界找一个象戚少商那样高大壮实,身材魁梧,威风凛凛,一头乱发的男人简直比找个三条腿的蛤蟆还难。
无脸儿正喃喃诅咒着,就从街角走出来一个特别的男人。那人很快穿过街巷,不见。只一瞥,无脸儿便注意到:那人有着北方大汉都少有的魁梧身材,身材笔直如枪,一身黑衣,身上冒着逼人的寒气,大大的遮阳帽盖住脸,蓬乱的头发从帽下露出。他是如此特别,以至身边五尺以内无人敢接近。
无脸儿迅速跟上:这可是再好不过的替死鬼。
无脸儿也是江湖老手,跟踪的本事不说一绝,也是普通人望尘莫及。成功地跟过两条胡同,前面黑衣人停下步,双臂互抱,默默立在一条死胡同中,仿佛在等什么人。
‘他还没发现自己。’无脸儿想,慢慢从身后抽出一根粗木棍,‘只消一棍下去,把他打晕,便可以向美人交差啦。’无脸儿想,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向黑衣人走去‘他便发现我也无济于事,好歹论武功我也是一个高手。’无脸儿继续想,走道黑衣人身后,慢慢扬起木棍,阳光下,黑衣人依旧挺立如枪,全没半点反应。
无脸儿大喜‘今天任务算是完成了’一棍砸下!
炙热的阳光突然冷下来,黑衣人的长袍下陡然透出剑气,极强烈的剑气一瞬间喷薄而出。长剑闪电般刺出,森森寒气盖过日光。黑衣人甚至连头也没回,无脸儿鬓角的一缕头发和着冷汗缓缓滑落,而他的木棍离黑衣人的头顶还有半尺。
无脸儿只觉口舌发燥,脚下发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黑衣人慢慢回身。微微抬起遮阳帽,一双冷冽的眼逼视着无脸儿。
“啊~~~~”无脸儿大叫起来,转身就跑。他跑的快极了,只见一溜轻烟,无脸儿的双腿以不可思议的频率捣个不停,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衣人面无表情,慢慢又把帽檐压下。
作为一个江湖中的高手,就这样落荒而逃,实在有些丢人。无脸儿心里为自己开脱:‘可我遇到的是冷血啊,冷血!美人该不会生我气吧。

顾惜朝按住还在抽搐的胃。脸上闪过惊喜:“冷血! 你找到冷血啦!”忍不住笑起来:“太好了,我该怎么谢你?”
无脸儿看着他的反应,脸上的肉挤成一团,讪讪笑道:“其实,你不用谢我,反正……反正我也,我也……”

顾惜朝脸上的笑顿住,看看无脸儿,皱起眉:“你……和他交手了?”
“没,当然没!”
顾惜朝目光冷起来,再看看无脸儿,冷笑出声:“没有交手,你就这么光着一只脚逃回来了?!”
千面儿咦一声,才发现无脸儿果然光着一只脚。忍不住咧嘴道:“师父,你也太无用了,冷血算什么?咱们师徒联手,灭了他!”
无脸儿嚷嚷道:“什么呀,谁说我无用,至少,至少我轻功很好嘛,冷血都没有追上我。”当然,这是因为冷血没有追。

累了,明天再敲,无脸儿是没什么用啦。寻找冷血并和冷血联手的事,还得戚少商才行。戚少商也终于开始威风了。明天会出来下文的。

你不会有事 22 BY天池雨

顾惜朝气的浑身发抖,嘿笑两声,冷冷看着无脸儿,一言不发。
千面儿小声嘀咕,‘德性!’问无脸儿:“师父,你就没跟冷血说些什么?“
“我……我说了!”无脸儿支吾道,顾惜朝眉头蹙起,仔细听。无脸儿继续道“我叫了一声:啊~”
‘原来是这么一句!’顾惜朝哈一声,恨恨扬起眉,指指无脸儿,终于无话可说,冷笑着点点头:“好,好,很好!”索性转过身,面壁而坐,一言不发。
满室的空气仿佛凝滞一般,让人呼吸困难。盈盈默默伺立一旁,不敢说话。千面儿无奈地看看师父,撇撇嘴亦无话可说,叹口气坐在椅上。无脸儿好象很想再说些什么,四下看看,并没有什么人对他有兴趣,叹口气,坐下,坐地上。
人人皆无奈……
顾惜朝默默坐了良久,无脸儿师徒不知何时离去。顾惜朝一边忍受胃中的抽搐,一边恼怒无脸儿的无能。
夜已黑下来,这个夜晚戚少商并没有出现。顾惜朝默默坐在窗前,戚少商如果来,一定会从这个窗户进来。月光清冷,笼住顾惜朝,他清俊的容颜仿佛笼了一层水雾,迷迷蒙蒙,如梦如幻,而整个人看起来愈发飘然出尘,清雅难言,直不似人间所有。
他不睡,盈盈亦不睡。默默如顾惜朝的影子一般陪着他。

戚少商在为玄冰铁链的事情奔波。可能是对玄冰铁链和宫廷守卫太过放心,赵佚并没有派什么人天天看着戚少商,但每日三餐还是派两个侍卫送去。所以,戚少商白天并不敢离开地宫:万一被送饭的侍卫发现他不在,受罪的可是顾惜朝。所以不管什么事只好安排在夜间进行。
要修复好玄冰铁链,决不是一般的铁匠可以做到,至少也得是铸剑名家。自古以来,各种各样的先进技术多半都是先从军事上使用,慢慢才转为民用。当时亦不例外,最佳的铸造技术只掌握在少数几个铸剑师手中。
杭州城并没有可以修复玄冰铁链的铸剑师,不过离杭州城二百里的铸剑山庄一定有办法。只是要想一个晚上在铸剑山庄与杭州城之间赶个来回,并不是容易做到的事。
好在戚少商朋友够多,从顾惜朝那里献完“鱼”出来,戚少商就开始准备。
杭州城的五龙刀派素来以贩马为生,他那里好马绝对不会少。
“我要一匹千里马,明日归还。”戚少商找到五龙刀派大当家,直截了当地说。
“千里马?……”武大少喃喃着,考虑要不要回绝。“我为什么要借给你?”

戚少商笑起来‘他太了解这个人了,借匹马对他不算什么大事,他另有所想’,隧道:“武大少爱打听的毛病还没有改吗?你想问什么?”
武大少果然笑起来:“哈哈!还是你知道我!哎!我很好奇呀,听说顾惜朝那个家伙又现身啦,你一定知道,给我讲讲。”
戚少商摇摇头,笑着,却极坚决:“不行!”
武大少立马板起脸:“你不说,我不借!”
戚少商道:“我受人所托,一定要借。”
武大少哈道:“怎么,戚大侠要用抢的吗?”
戚少商笑道:“我素来不做强盗,但并不是不会做。”
武大少立刻抽出刀,哈哈笑道:“就等你这句话了,问你事你不说,陪我打一架总不为过吧!”一刀卷上来。戚少商一笑,二人打于一。
打斗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在戚少商的刻意谦让和指导下,武大少心满意足地与戚少商大战二百回合。终于落败。累的汗湿重衣,却兴高采烈。不仅答应借马,还一再挥手:“我这里好马多的是,有需要再来借呀!”是啊,若不是戚少商有求于他,武大少这辈子也别想和一个一流高手打这么久,他当然盼望戚少商再来借马。
第二日,晚。戚少商趁着月色出来。三丈高的城墙自然难不住戚少商,从城头上跳下来,走不远,一旁武大少手下牵了匹乌骓出来,绝对纯种的乌骓马。戚少商看看,谢过,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二百里地,一个多时辰赶到,果然是千里神驹。戚少商栓了乌骓,却没有通报姓名去见铸剑山庄的主人。他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的行踪,轻轻跃进铸剑山庄的院墙,戚少商立马发现自己错了,这该死的山庄看起来郁郁葱葱,木林立,池台楼阁,各有特色,每一个细节都有着清雅秀丽的雕琢,显示着建造者的匠心独运。可一旦走进去,你会发现,所有的美景只有一个作用:布阵!
戚少商在园中转了半个时辰,几又回到原点,几乎要破口大骂。如果顾惜朝在这里,应该很快就能走出去吧。
戚少商不是顾惜朝。他有自己的办法:一脚踹开眼前两人高的湖石,走几步,拦腰打断几棵纤美的樱桃树,径穿过去……身后一片狼籍
毁了大概有十几样东西吧就在戚少商准备一掌打碎面前挡路的巨大水晶石时,终于有人出面了,苦笑道:“大侠,知道你功力厚,我建这阵不容易,你就手下留情吧。”
戚少商住手,笑道:“幕云老庄主,打扰了。”
老庄主只是摇头叹气,遇到戚少商这种武功高强,人品端正的二楞子,除了叹气,再没什么可以做得了。
戚少商拿出玄冰铁链:“老庄主,戚少商今日到此,有一事相求,这条铁链老庄主可否帮助复原?”
老庄主慢慢走上来,接过铁链,面色一变,沉默良久,问:“戚大侠,这铁链你从何得来?”
戚少商道:“实不相瞒,这东西是从我身上取下来的。”
老庄主吸口冷气:“那戚大侠一定是以金刚石磨破此铁链才得以脱身的吧。”
戚少商奇道:“老庄主如何得知?”
老庄主叹口气:“这玄冰铁链坚不可催,世上也只有金刚石能破解它。戚大侠,你为人素来刚正不阿,这回怎么连皇上也得罪了?”
戚少商愈发奇怪:“老庄主,你怎知我得罪了当今圣上?”
老庄主只是叹气:“这铁链便是出自铸剑山庄,这种绝世罕见的东西,凡人怎么会有,正是当年的七王爷,如今的圣上亲自命令锻造的。”
戚少商慢慢点头。
老庄主又问:“戚大侠,你如今既已脱身,还要恢复这铁链何用。”
戚少商摇头:“其实,到底何用我也不太清楚,但据救我之人说。这样有办法还我彻底自由。”
戚少商真是世上少见的坦诚,老庄主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世事看的清楚,摇头笑道:“你这朋友倒是一个极聪明的人物。”慢慢收了铁链,道:“戚大侠,请随我来。”
戚少商默默跟着老庄主穿过几个隐蔽的所,到了一间书斋,极磊落的石屋建筑,古香古色的摆设中透出浓郁的书卷气。轻轻转动案上玉雕插,一个小小的壁洞显现,从中拿出一根铁链交于戚少商:“戚大侠,这铁链当初老朽锻造了两根,一模一样,我对当今圣上慌称只够锻造一根,这一根老朽心爱便藏了起来。戚大侠是江湖人人敬仰的人物,当年在联云寨率领众寨主兄弟,为国为民做了不少好事。今日这铁链若能救戚大侠,也算得到应有的用途,戚大侠拿去吧。”
戚少商怔一怔,鞠一躬,离去。

老庄主默默坐着,把铁链交给戚少商就有可能遭来皇家的迫害,但这世上总要有人维护一些基本原则。

戚少商赶到宣阳宫时,天已微微发亮,他没时间久呆。
顾惜朝还坐在窗前,睡着了。戚少商不敢吵醒他,把两条玄冰铁链轻轻放在顾惜朝身边,暗暗想:“惜朝,为了这铁链幕云老庄主不知冒了多大风险,你可不能再用他作恶。”小心拂起顾惜朝脸前的几缕碎发,又皱起眉:顾惜朝脸色异常苍白,额角隐隐还有汗印。戚少商心中一紧,不知该如何收拾,只是心痛。
顾惜朝醒来,睁开眼:“你来了,为什么才来?”
戚少商递上来两条玄冰铁链:“我去忙这个,你看看,合不合用?”
顾惜朝接过,仔细审查,脸上露出笑意:“果然是大当家的,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好了。”戚少商看着他脸上的笑,舒心许多。
顾惜朝把铁链放下,扬眉笑道:“我等你许久,你来这么晚该受罚的。”
戚少商一笑:“我把事情办好,你还没说怎么谢我呢!”清晨里,他的笑如正午的阳光一般灿烂。顾惜朝俯在桌上,眯着眼笑起来,得意的象只小狐狸:“我不谢,你便不帮我吗?!”
他真是捏中了戚少商的软穴。
戚少商更灿烂的笑起来,十分开心。顾惜朝一只手按住腹部,笑的一样开心。戚少商道:“你肚子着凉么吗?怎么老捂着?”伸手道:“我帮你揉揉。”
顾惜朝躲开:“别,我昨日吃多了,正难受呢!”
戚少商怔一下,竟然哈哈大笑:“你吃那么多干什么,哈哈,什么好吃的!吃成这样!”
顾惜朝瞪起眼,戚少商还在反应迟钝的大笑。
“砰!”一记拳头狠狠砸在戚少商脸上,终于让他止住笑。戚少商捂着脸,愕然:“你干吗打我?”
顾惜朝咬牙瞪着他,象一只随时准备扑上来的山猫:“笨蛋!你当我愿意吗!王八蛋!”
戚少商愈发奇怪:“你干吗骂我?”
“不是骂你。”顾惜朝没好气地道。

你不会有事 23 BY天池雨

(上文:
顾惜朝躲开:“别,我昨日吃多了,正难受呢!”
戚少商怔一下,竟然哈哈大笑:“你吃那么多干什么,哈哈,什么好吃的!吃成这样!”
顾惜朝瞪起眼,戚少商反应迟钝的还在大笑。
“砰!”一记拳头狠狠砸在戚少商脸上,终于让他止住笑。戚少商捂着脸,愕然:“你干吗打我?”
顾惜朝咬牙瞪着他,象一只随时准备扑上来的山猫,骂道:“笨蛋!你当我愿意吗!王八蛋!”
戚少商愈发奇怪:“你干吗骂我?”
“不是骂你。”顾惜朝没好气地道。)

本篇正文:
顾惜朝自然是在骂赵佚,戚少商却不明白。
戚少商好歹能看出顾惜朝在生气,很有些莫名其妙,揉揉脸,小心翼翼讨好:“惜朝,你……吃东西不要太贪嘴,你吃的什么,这么爱吃,我去学着做,改日……”
一个笔研扔过去,戚少商忙闪。顾惜朝的胃又抽起来,这回是气的。
戚少商灿烂无邪的脑子里估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人逼着别人吃到发撑,他不敢再说话,顿一顿,看着顾惜朝道:“天亮了,我要回去了。”顾惜朝没有反应。戚少商看看顾惜朝的脸色,冒着挨打的风险,凑上来,抱住顾惜朝,在他额头亲一下:“我真走了!”
顾惜朝淡淡道:“也好,我也该休息啦。”戚少商见顾惜朝居然不留他,甚是沮丧,噢一声,转身要走。
顾惜朝叫:“大当家,”戚少商忙回头
顾惜朝斜睨着他:“你准备让我这样爬回床上去吗?”
戚少商一怔,大开窍,忙回身,喜滋滋抱起顾惜朝:“我抱你,我抱你上床。”
东天的太阳正冉冉升起,绯红的光线射进窗檩,照的床上顾惜朝的脸恍惚醉意酡然。顾惜朝笑着,洋洋的笑意如罂粟般渗出惑人的魔力,拉住戚少商衣襟:“今晚早些来,我有事与你商量。”
戚少商怔住:“晚上?!那,现在干什么?”
顾惜朝松开手,闭目而眠:“你不是要回去吗,走吧。”
戚少商楞半晌,感觉很不爽,离去。

戚少商离去,顾惜朝终于开始入睡。这宣阳宫中已有很多人成了他的耳目,所以,顾惜朝满可以放心入睡。这些日子,他白天与赵佚周旋,晚上着手救戚少商,加上身上有伤,早疲倦不堪。这一躺下去,只觉全身上下如塌险一般,甚至能听到身体内血肉瘫软倒塌的声音,沉沉睡去。
不上三个时辰,有人来推顾惜朝,顾惜朝实在睁不开眼,接着一杯水就泼到顾惜朝脸上。
想也想得到是谁!顾惜朝睁开眼,看看赵佚文雅温和的笑容,一阵头大,又闭上眼:“天还早,皇上的政务都理完了吗,若没有,让我再睡一会。”
赵佚一笑,坐在顾惜朝床前,道:“赶快穿衣服,你知道我没耐心等人。可是你要求今天射箭的,别惹我不高兴。”
顾惜朝道:“皇上请先行避退,臣下这就起来。”
赵佚不走:“这又没有外人,你只管更衣是了。”
顾惜朝不动,赵佚笑道:“我倒忘了,你腿上不好,如何自己穿衣,我来帮你。”伸手去揭顾惜朝身上薄毯。
顾惜朝想拦,困得睁不开眼,手抬了一半,又放下。
赵佚饶有兴致地打量顾惜朝穿着中衣的身体,顾惜朝睡眼朦胧,眸子如烟雾轻笼,双眼微睁又闭,偏过脸继续睡。
“你这两天很困吗?”赵佚咬着他的耳垂问。
“昨天被胃痛闹了半宿,皇上说呢。”顾惜朝淡淡道。
赵佚有些心疼,拍拍顾惜朝:“你再睡会吧,我在这里陪你。”顾惜朝继续睡。
赵佚真的就这么一动不动看着顾惜朝的背影。顾惜朝翻个身,脸朝赵佚,他很不习惯把后背晾给对手。赵佚看的更舒心。顾惜朝悻悻从床上爬起来,无论如何,有赵佚在他都睡不好。
坐在床沿,顾惜朝一双眼睛冷冽清亮,瞪着赵佚。两双一般聪慧的眼对峙,不过,一个残漠,一个狡颉。顾惜朝突然笑起来,伸出一只手,摸摸赵佚的脸,笑容美到触目惊心,道:“好!我们射箭!”
赵佚楞住,受宠若惊!怔怔看着顾惜朝心怀鬼胎,得意洋洋推着轮椅出去。

射箭!
即使是坐在轮椅上,顾惜朝射箭的姿势仍帅呆了。他姿势标准,下巴微扬,带着清雅出尘的韵味,半眯着眼,薄唇紧抿,显得倔强而高傲。赵佚在一旁悠悠品着茗,即使顾惜朝不是如此清俊动人,仅凭他的气质,也该是鹤立鸡群的吧。
弓满圆,箭尖寒光凝滞,顾惜朝唇角又一抿,一箭射出。
赵佚一口茶差点没呛着,这一箭几乎没射脱靶。
箭射成这样,顾惜朝脸上依旧是出尘的高傲,绝没有半点惭愧的意思。又掂起一只箭,瞄准,赵佚皱起眉,射箭不是这样平瞄的,否则箭飞出去,受地心引力,向下掉,必射不中。
一箭射出,果然不在靶心。顾惜朝故意的。
赵佚撇撇嘴‘他一定是故意的,他从来不会让自己省心。’
顾惜朝还在仔细的瞄准,看看他无比认真专注的神情,再看看靶上乱七八糟的箭,在场之人(除了赵佚)都咧歪嘴。
射了二十多箭,赵佚忍不住上前,按住顾惜朝的手:“我来教你。”环住顾惜朝,拿住箭,瞄准。
顾惜朝拇指搓搓,把箭尖向下,赵佚皱起眉,把箭头调回来,顾惜朝又搓一搓,赵佚看看他,再调正。顾惜朝又搓,赵佚……
来回几,赵佚终于恼起来:“顾惜朝!”
“我瞄的很准,不用你教!”顾惜朝扬起头,倔强地迎着赵佚的目光:“我这箭能射好。”
“你这样能射好?!”赵佚开始生气
“我就这样也能射好!我若射不好,任皇上罚!”顾惜朝倔强依旧。
赵佚看看他,不怒反笑:“好!好!那你射吧!射不好,我可罚你。”
顾惜朝瞄准,又放下手:“我若射好了,皇上也该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赵佚看看他,点点头:“好!你,就,这,样,射!”
顾惜朝抿唇一箭射出,“叮!”射在靶心五寸外。眼中露出异常满意的光芒,唇角带着淡看风云的一抹笑意,慢慢把弓放下,喝道:“拿笔墨来!”
笔墨拿来,顾惜朝推着轮椅上前,一把抹掉靶上林羽,提笔将靶上箭洞连上,一个行书的顾字出现在靶上,乱七八糟的箭头连起来居然是一个笔力遒劲,潇洒灵动的“顾”字。
赵佚怔一怔,他本该看出来,他是被顾惜朝气昏了头。这世上也只有顾惜朝能把他气昏头。
赵佚咬牙,慢慢鼓掌:“好!好!好极!”
“笔力不错吧!”顾惜朝笑道,故意气赵佚:“我若射个草书,你更不好认了。”
赵佚的笑冷的象刀锋。顾惜朝打个哈欠:“我要回去睡了,对了。”回头笑吟吟看着赵佚:“我的要求就是:从现在起十二个时辰,皇上不要管我。”
“可以。”赵佚一字字道:“但我会陪着你。”
顾惜朝皱眉道:“我沐浴,休息你也陪着么?”
赵佚不说话。
顾惜朝看看赵佚,笑起来:“好!我喜欢皇上陪着。”
昭华殿,顾惜朝不再提睡觉的事,要了一坛好酒,把一套云破天青色的汝窑洗碟盛水摆在面前,玉节相击,且饮且唱。春江月夜优美的旋律合着顾惜朝半疯半颠的鼓点,有一种天马行空的浪荡美。
赵佚高立于宫阙之上,冷眼看着:‘昨天让他唱歌,死活不唱。今日全随他,倒唱的高兴。’
顾惜朝唱了一半,回过头,笑道:“皇上,你金口已开,要陪着我,我干什么你干什么,现在我唱歌,你怎么不唱?”

赵佚一阵牙痒,不说话。
顾惜朝半醉,指着赵佚哈哈笑起来,回身叮一声敲在最大的一尊汝窑上:“春风意,笑柔情,看今朝,半生潦倒半杯醉。上恩宠,下彷徨,此身非我有,长恨不解愁……”
赵佚皱眉:“惜朝,你这念的是什么?”
顾惜朝笑道:“胡诌的。”急击瓷器:“我都唱完了,该你啦,该你啦!”
赵佚皱眉:“我不会。”他倒不是真的不会,只是他是皇上,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逼着唱歌。
顾惜朝一笑,道:“你一定会,不用骗我。”正是模仿昨日赵佚逼他时的口气。
赵佚眼中透出糁人的冷酷,淡淡道:“顾惜朝,你不要太过分。”
顾惜朝洋洋而笑:“过分?!皇上说过的话要不算数吗?”
赵佚忍无可忍,眯起眼慢慢走下宫阙,捏住顾惜朝下巴:“你今日得意,就不想想明日吗?”
顾惜朝摇头笑道:“被皇上软禁于这宫中,哪里还有什么明日,明日与今日又有什么区别,还是能得意时且得意吧。”
赵佚手上用力,一把将顾惜朝从轮椅上拽下,扑通一声,按跪于地。顾惜朝腿上旧伤未愈,痛哼一声,伤口绽开,血濡湿一地。
顾惜朝仰头冷笑:“皇上可是觉得我过分了,谁也不愿意被人逼着做事,皇上既明白,以后还请不要逼我。”赵佚皱起眉,眼中光芒闪动:“你还在生我气?”
顾惜朝脸色苍白,眼中闪过伤痛:“顾惜朝堂堂男儿,不想做一个宫廷中被人不齿的宠臣。皇上若真爱惜惜朝,该明白惜朝的心情。”
赵佚怔一怔,把顾惜朝扶起来,撸开裤腿,看看他腿上的伤,一阵心疼,道:“你想干什么,直接说就是,我难道会不答应。”
事实是:如果顾惜朝直接说,赵佚绝对、绝对不会答应。
顾惜朝想想道:“我若要离开皇宫,皇上肯定不答应,这样吧,我功夫还好,以后就让我负责教这宫中侍卫习武,也算一件正事。”
赵佚皱眉:“宫廷侍卫总长,李兵功夫也不错,向来也很尽职尽责……”
顾惜朝急起来,眉梢一扬,就要说。
赵佚笑道:“随你,过两日,你腿伤好些,我让这些侍卫都于你学剑。”
顾惜朝笑起来,控制宫廷侍卫可是一个很大的进展,利用赵佚一点点达到自己的目标,是何等快意的事。顾惜朝只是笑,眉梢眼角俱是欣喜,春风醉酒般的笑容让人不由沉醉。
赵佚有一刻恍神,忍不住伸手轻抚顾惜朝鬓发:“惜朝,只要你爱我,什么都随你。”顾惜朝嘻嘻笑道:“我再给你唱首歌吧,李白的清平调好不好?”
赵佚很有些受宠若惊,他怎么看顾惜朝怎么象个小狐狸,偏偏抵不住诱惑,心里一阵狂喜,不知如何是好,在顾惜朝身上摩挲良久,欣然点头。
顾惜朝也很高兴,少有的皆大欢喜啊。
可惜,顾惜朝并没高兴多久。他不高兴的原因主要是赵佚太高兴了。赵佚一高兴就拉着顾惜朝,干什么都行,但顾惜朝不能睡觉,他睡赵佚就要陪他睡,这万万不可。偏偏顾惜朝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酒也喝了半醉,现在,他只想睡觉。
已是黄昏,夜色慢慢降临,无脸儿终于找到一个和戚少商各方面都比较接近的人,回来与顾惜朝复命。师徒二人躲在十几丈外一个偏僻的从中,看着游船上正欣赏歌舞的顾惜朝、赵佚,打赌:“你说这回是美人吃鳖,还是皇上吃鳖呢?”
“小百脸!我赌五百两!”啪一张银票。千面儿真是毫不犹豫,她对顾惜朝最大的认可就是把称呼由“狐媚子”改成“小白脸”
“不会!我的美人多聪明呀!没听说皇上今天赌输了,什么都听美人的吗!”无脸儿对顾惜朝很引以为豪。
“你的美人?!”千面儿嗤鼻:“师父,你觉得顾惜朝喜欢你吗?你前面有皇上,戚少商,盈盈,应该……还有一些,你有希望吗?”
无脸儿自有道理:“人这辈子总要追求什么,追求的太容易了还有什么意思,追不到手的才是最好的,你小丫头知道什么?”
千面儿嗤鼻一声。

顾惜朝看着歌舞,几昏昏欲睡,赵佚环住他:“惜朝,你可是困了,要不要我陪你睡一会?”
顾惜朝忙睁开眼,强打精神,笑道:“歌舞不错。”
赵佚看看他,继续看歌舞。如此几后,连无脸儿,千面儿都看的有些昏昏欲睡,顾惜朝再也撑不住,赵佚附耳道:“惜朝,你若撑不住,可以倒我怀里睡一会,我不会动你。”
顾惜朝已经睁不开眼,没有反应,这也算默许啦。赵佚小心慢慢搂住顾惜朝,如怀抱了自己的心脏,不敢用力,不敢松手。
无脸儿睁大眼,顿足垂胸:“啊,啊,啊,啊,抱住了!”
千面儿眼睛一亮,口气决不相同:“啊!啊!啊!啊!抱住啦!”一伸手:“给钱!”
一个声音从身后笑着传来:“什么事?这么开心,惜朝在这吗?”
师徒回身,是戚少商,一脸灿烂的笑容,身后跟着盈盈:“惜朝在哪?”四下张望,一眼看见夜色下赵佚怀中熟悉的背影,怔住。
所有人紧张地看着戚少商的反应。戚少商慢慢皱起眉,眯起眼,凌人的光芒从眼中射出,一种逼人的霸气慢慢从他身上逸出,在一瞬间,让人忘了他本有的灿烂,开朗。无脸儿轻轻退开些,他素来胆小:‘戚少商一定气炸了吧!’
“那是无情的轮椅。”戚少商说了一句很不相干的话。
鬼知道相隔那么远,他怎么看出来的。
众人怔住。
戚少商吸一口气,目光中没了往日的空白,邃起来:“无情出事了,我要出去调查一下,告诉惜朝,天亮前我一定会赶回来见他。”就要走。
“哎!”千面儿拦住他:“顾惜朝躺别人怀里,你不生他生气啊?!”
戚少商瞪起眼:“莫名其妙!又不是惜朝愿意!我护不了他,生什么气?!”离去。
千面儿哈一声:“他想的很开呀!”戚少商的身影如一瞥惊鸿穿过夜色,消失不见。

你不会有事 2 BY天池雨

上文:
(众人怔住。
戚少商吸一口气,目光中没了往日的空白,邃起来:“无情出事了,我要出去调查一下,告诉惜朝,天亮前我一定会赶回来见他。”就要走。
“哎!”千面儿拦住他:“顾惜朝躺别人怀里,你不生他气啊?!”
戚少商瞪起眼:“莫名其妙!又不是惜朝愿意!我护不了他,生什么气?!”离去。
千面儿哈一声:“他倒想的很开呀!”戚少商的身影如一瞥惊鸿穿过夜色,消失不见。)

“哇!”千面儿惊讶地着睁大眼:“这家伙的轻功好棒!哎!看他跑的多快!跟逃命似的!”
“废话!”无脸儿撇撇嘴:“要是我跑的一样很快。”叹口气:“爱情伤人啊。”
“爱情?!”千面儿纳罕:“爱情为什么伤人?”
无脸儿不答,只是叹气:“象我这样多好,不敢爱,也免得受伤。”
千面儿愈发不懂:“不敢爱?!师父,你不是爱顾惜朝吗?”
无脸儿看看千面儿,嗤笑一声:“你哪明白,我若真爱他,怎么会在这跟你打这种赌?”掏出银票,摇头离去。
千面儿极想不明白,收了银票,喃喃道:“爱情?谁说我不明白!我也爱呀,我都不受伤。”继续饶有兴致地看着游船上二人:‘啊!小白脸怎么看怎么好看,连一个背影都这么好看。’
丛中只剩下没心没肝千面儿
各人排解各哀愁罢!
无脸儿仍是按不住的难受:‘五百两啊!五百两!……“然而另一种哀愁涌上心头,顾惜朝倒在赵佚怀里的景象不时冒出来打乱关于输钱的沮丧。无脸儿忙加紧念:“五百两!五百两!我不能去想顾惜朝!爱情伤人!我不能去想顾惜朝……”

与无脸儿还能强行按捺的哀愁相比,戚少商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说完几句讲给别人听的话,戚少商拼命逃离皇宫。
他素来是被人爱的,息红泪,阮红袍……
他曾让息红泪苦苦等了五年,他愧疚却从未后悔,而且为自己解释:‘我是为了联云寨,为了江湖道义。’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为了这些而舍弃对息红泪的承诺。然而,他舍得为了联云寨、江湖道义让息红泪伤心。为着同样的原因,他却舍不得顾惜朝。
戚少商曾不止一看见息红泪和郝连在一起,他从未动过大气,他以为是自己大度。但如今,他怒不可遏了。
一个人爱到怎么会舍得心爱的人受伤。戚少商过去没有被爱所伤,只是因为他爱的不够。
爱的够了,便是自己受伤的时候。
爱情是如此伤人。这世上过分严肃,而被自己严肃吓倒的人,玩世不恭而追求风流的人,胆怯的人,自私的人,懦弱的人,犹豫的人……在爱情面前纷纷却步了。所以,爱情又是如此稀缺,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顾惜朝,顾惜朝……
戚少商口中毫无意义的喃喃:“我该怎样救你?”戚少商简直不敢想,看完歌舞赵佚还会怎样对待顾惜朝。然而,为着顾惜朝,他不能冲出去,咬住牙,狠狠一拳砸在石墙上。
无法言语的痛苦象无孔不入的雾霭渗透戚少商每一寸肌肤。让戚少商无法呼吸,无法哭泣,心脏痛的无法承受。戚少商慢慢倚着墙低下身。
时间流逝良久,戚少商咬牙站起来,长长吁口气。他明白,现在不是痛苦的时候,顾惜朝在等他去救,他必须坚强地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赵佚,这笔帐我会与你算的。”
夜风中,戚少商脸上一片肃穆,线条生硬如刀砍斧劈,他的身影也如标枪一般笔直,慢慢抽出随身的配剑,这不是“逆水寒”。但,不要紧,只要我在,手中是什么剑都无所谓。
戚少商第一个目的地是杭州城六扇门的一个旧部,由于得罪当今皇上,六扇门早被解散,但组织被解散,人却还在。
如果能联系上无情、冷血、追命,应该会有些帮助吧。戚少商想,‘况且无情有难我应该救的’遂加快脚步。

六扇门的牌匾早已不在,昔日堂皇威武的建筑如今破落不堪,灰尘厚厚积了一层,所有值钱的家什都已不在,只有雕的石柱依稀诉说着往日的荣耀。
皱眉伸手捻捻案上的积尘,大概有半年没人来过了,回想一下确实自己被困皇宫前几个月江湖上便没有了四大名捕的消息。
看看手上的积尘,再一想:‘不对!这个建筑位于华的杭州城,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就算一个破落的旧屋也会有人抢,何况这么一个上好的建筑,退一万步,即使这地方没人要,也是个遮风避雨的好去,怎么连乞丐也未曾来过。’戚少商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月光正好,虽不如白日里清晰也足够他勘察。
地上隐隐还有斑斑血迹,石柱上,墙上仍留着的刀剑之痕,显示着交手者厚的功力。半年前这里必有一场激烈的厮杀,那时自己尚在江湖上行走,为什么没有听到一点消息,一定有人,而且不是一般的人物,刻意按下了所有的信息。

一掌弗开地上积尘,血迹越发明显,两点寒光随风闪动一下,又湮于灰尘。戚少商从灰尘中拣起寒光闪动之物,是两根细如毛发的钢针,没有针眼,是暗器。
这种暗器太细,太尖,太小,不可能是用手发的。能发射这种精细的暗器,必然是一种精致的机关:孔雀翎?千千雨?星漫天?或者……无情轮椅上的机关?
戚少商小心把钢针收起来,继续勘察。
地上三条腿的红木案共有十三道痕迹,其中几种明显是暗器留下刺痕,现场却再没有其余暗器的遗留。戚少商再端详手中的钢针,这种暗器太细小,如果数量众多,估计很难全部收回,所以才会在现场留下两根吧。
回头看看四下石壁上刀剑之痕,一刀痕引起戚少商格外的注意。
皱眉观察着石柱上一个离地十二三尺高的刀痕:五寸长,一寸,五分厚,刀痕上下浅,持刀者是跃起从上而下斩落。一把刀,一寸刀背便有五分厚,这必是一把极厚重的兵器。持着这样的刀跃起数尺,在石柱上留下如此的刀痕,江湖上有这种刀法的人不超过三人,而这三人半年前绝没有可能出现在杭州城。除非是 不为江湖中人所知的大内高手。
‘赵佚……’戚少商一想到这个名字就想打人
没错!赵佚的嫌疑最大。
戚少商走出六扇门,在庭院柏树的树干上刻下一个标记。六扇门是一个组织严明的机构,每一层组织都有相应的联系暗号标识。戚少商刻的这种是最高一级的联系标识。这种标识还是当年铁手教他的。
然后,拎来一桶桐油,这个地方明显还被人监控。把监控的人引出来就好调查了。
戚少商想到做到,泼了一地桐油,点燃火折子,丢到地上。火焰熊熊而起。弥漫了戚少商刚毅的脸。
这地界不算太华,但整个杭州城还没有不华的地方。火灾很快引起大骚乱。
罪魁祸首安然藏在一旁树上茂密的枝叶中,细心观察来往救火的人。
最先赶来的是附近的居民,慌乱中急乍乍地忙着救火。接着,是官兵,又一批人,匆匆赶到。戚少商皱起眉:为首之人是冷血的一个徒弟――杨柏术。
四大名捕都有徒弟,而且都是从六扇门中挑出来的捕快:铁手的徒弟武功并不很好,而且早让顾惜朝杀完了;无情与徒弟的关系是最象师徒的,他的徒弟也多是沉默少语,稳文尔雅之士;追命呢,与其说那几个人是他徒弟不如说是他的酒友;而冷血,如果不是规定四大名捕必须为六扇门培养后续人才,他根本不收任何徒弟,同时,他与那几个徒弟间感情也最淡漠。
六扇门已经不在,六扇门的余党正受通缉,冷血的徒弟怎么还能带着一批人,毫不避讳,紧赶在官兵后面来到。
戚少商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冷血怎么样了……’
杨柏术并不救火,而是带人四下检查,他来自六扇门,也是捕快出身,很快发现树干上的标识。脸色变一变,叮嘱身边手下几句,匆匆离去。
戚少商悄悄从树上跃到一旁的房顶,离去。
黑暗中一双冷冽的眼漠然打量着一切,转身离去。

杨柏术匆匆赶到标识上说明的联络点。一个身材魁梧,剑气逼人的黑衣蒙面者已经在等他。
杨柏术有些胆怯:这个人的身材很象冷血,他知道冷血的个性,如果让冷血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冷血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杨柏术顿一顿,估计埋伏已经打好,笑吟吟上前见礼:“大人。”
“我不是大人。”很默然的声音。
杨柏术放下心来:‘这不是冷血的声音。’
杨柏术谄媚地笑:“阁下使用的是六扇门最高级别的标识,当然是小的大人。”戚少商看着他脸上虚伪的笑,很奇怪:为什么冷血会收这么一个徒弟。
杨柏术继续道:“就算阁下不是六扇门的大人,也是与六扇门关系极密切的人,才配使用这种级别的标识,小的不才,是冷三爷的大徒弟,叫您一声大人并不为过。”
戚少商不与他说这些,问:“你师父呢,他在哪里?我有事找他。”
“我师父?”依旧是谄媚而满眼心计的笑:“大人,您总得先让我知道您是谁,您知道,如今朝廷查的紧,我师父的行踪不能随意告与人的。”
戚少商不说话,冷冷看着杨柏术。

杨柏术被他看的有些发毛,点头愈发讨好地笑。
戚少商慢慢转身,离开。后背晾给杨柏术。
空气中的杀气如林间的晨雾,漠漠从各个角落悄悄渗出。
杨柏术慢慢从怀中抽出一把暗器,月光下,暗器闪烁着碧蓝的寒光,尖刃上俱淬有剧毒。
黑暗中,十几双闪烁的眼等待着杨柏术的下令。
几十道寒光闪出,袭向戚少商后心。
“杀!!”杨柏术大叫着,十几个人同时冲出,刀剑齐上。
戚少商猛然跃起身,回旋,身姿如大鹏般卷起,又舒展,一股强大的功力随着他的身姿呼啸而出,淬毒的暗器被卷着打着转,掉转头,向着刀剑纷涌的方向激射而去。空中一片叮叮连响,激射的火夹着痛苦的惨叫,刀剑纷纷落地,四下皆是挣扎的人。
戚少商落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怒气涌上,一剑抵上杨柏术的咽喉,声音冷的自己都听不出来:“拿解药来!”
戚少商到底是戚少商,他后背没长眼,否则他决不会让这些有毒的暗器刺伤这些杀自己的人。‘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罪不至死,何况我蒙了面,他们并不知道我是谁,若杀了他们,他们的家人如何置。’
杨柏术被戚少商的武功彻底惊呆,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大叫:“大侠!莫杀我!饶我啊!”
戚少商没时间听他乱叫,手下加力,怒喝:“拿解药出来!”
杨柏术仰起头:“我没有解药。”
戚少商怔住,耳边的惨叫痛呼声已经渐歇,这可是十几条人命。戚少商目呲皆裂,一把揪住杨柏术,喝问:“解药在哪?”
“这……这是宫廷侍卫总长给我的毒药,他……他没给我解药。”杨柏术吞吐道,怕戚少商不信,连忙道:“我发誓,我发誓……”
身边的惨叫声已停,好烈的毒。戚少商忍不住皱起眉,叹口气,又问:“冷血在哪里?”
杨柏术反放下心来,江湖上功夫这么好的人本就少见;功夫这么好,爱心又如此泛滥的人就只有一个:戚少商。
“冷血?我师父?……他失踪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杨柏术道。
戚少商皱起眉,手中剑气逸出,一字字道:“你该死的
杨柏术连连叩头,大哭求饶:“大侠,饶命啊,可怜我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几岁孩童,大侠,你杀了我不当紧,我一家老小谁来照顾呀,你杀我一个就是杀我全家呀……”
可能,这是江湖上求饶时最标准的用语吧,由于用的太滥,早没法引起一般人的同情心。
可惜,现在在场的不是一般人,而是我们义薄云天的戚大侠。
戚少商眉头锁的更紧:“我不杀你,你必走露风声。”
杨柏术忙道:“大侠,您蒙着面,我如何知道您是谁,何况,今晚死了这么多人,我也脱不了干系,所受活罪也抵得过了。只要您肯饶我,我一定重新做人。”
戚少商还在犹豫,杨柏术又大哭:“可怜我的八十岁老娘啊……”
戚少商皱着眉慢慢撤剑。杨柏术大喜:‘这招对付戚少商果然管用。’
一个人缓缓从街角走出来,黑暗中看不清脸,暗暗叹气,摇摇头。
戚少商怔住,那个人的身影如此熟悉:“冷血!”
杨柏术仓皇回头,惊恐地睁大眼。寒光突闪,一剑刺穿杨柏术的咽喉。看着尸体慢慢倒地,冷血淡淡道:“倒脏了我的剑。”
戚少商惊喜过望:“冷血,我正找你!”

冷血慢慢用尸体擦着剑,道:“我知道。”顿一下,道:“很抱歉,我有要事在身,不能帮你。”
戚少商怔住。
冷血又道:“你以后不要滥信他人。”转身离去。戚少商怔一怔,追上去,已不见冷血踪影。

皇宫中,歌舞已歇,四下一片寂静,湖面上飘摇着十几盏精致的宫灯。顾惜朝还在熟睡,赵佚仔细看着怀中的人,忍不住伸手去摸顾惜朝的鬓发。他不敢摸顾惜朝的脸,怕顾惜朝醒来。
‘我如今待他很好,惜朝什么时候会倾心与我呢。’赵佚想‘他要什么我都答应,他该很感激吧。’
虽然这么想,心底下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他二人说到底只有一个根本矛盾:赵佚只习惯所有人顺从他,屈服他;而顾惜朝是那种决不会屈从于任何人的类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要他们二人商量一下:你们哪个变变性格,还不如去和公鸡商量:能不能早上不要打鸣。
赵佚轻轻吻上顾惜朝的额头,顾惜朝肌肤的温度传到他的唇上,让他的心也倏而充满感动。赵佚无意识地手上加力,更用力地亲吻顾惜朝。顾惜朝醒来,睡眼朦胧:“歌舞完了吗?我该回去了吗……”
赵佚还浸在柔情中,温柔地笑道:“你太累了,回去睡吧,要不要我送你?”
顾惜朝一看他柔情款款的笑,就忍不住想打哆嗦,忙道:“不用,不敢劳烦皇上。”匆匆告退。

25・(上文:赵佚轻轻吻上顾惜朝的额头,顾惜朝肌肤的温度传到他的唇上,让他的心也倏而安静。赵佚无意识地手上加力,更用力地亲吻顾惜朝。顾惜朝醒来:“歌舞完了吗?我该回去了……”
赵佚还浸在柔情中,温柔地笑道:“你太累了,回去睡吧,要不要我送你?”
顾惜朝一看他柔情款款的笑,就忍不住想打哆嗦,忙道:“不用,不敢劳烦皇上。”匆匆告退。)

赵佚默默看他离去,竟没相拦,又默默坐了片刻,起身去找李妃:她不是顾惜朝,但好在长的够象,聊胜于无吧。
顾惜朝回到宣阳宫,无脸儿献宝一般,从床底下抽出一个人:这人的身材、个头、脸部轮廓确实很象戚少商。顾惜朝仔细审查一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下一步就是如何劝戚少商同意这个计划啦。
这个人还是活的,只有活的才有用。这样的人不需要姓名、资料、过去、未来……他的存在对于顾惜朝只是一个符号,一个道具,一个代替戚少商死的物件。
顾惜朝抿着嘴,慢慢想:让戚少商同意这个计划难度大了些;不过,算计戚少商就容易多了。
戚少商完全不知道顾惜朝在想什么,他一心赶回皇宫,调查回来的一团迷雾使他急于找人商量对策,而对顾惜朝的担心更使他的心慌意乱。
宣阳宫的后窗大开着,远远可以看见顾惜朝坐在床前谈笑宴宴,正于无脸儿商量着什么。戚少商心中紧绷的弦猛然松下来,生硬的脸上出现笑容,加快脚步。
无脸儿正于顾惜朝谈的兴奋,身子不由自主望前倾,眼看与顾惜朝的距离越来越近,一个旋风般的身影突然插进来,接着宽厚的后背把美人完全遮住。
可恶!!无脸儿几乎跳起来,心中大骂。没办法,来的是戚少商。
戚少商双手按住顾惜朝的肩膀,满眼关切:“惜朝,你没事吗?”
顾惜朝扬眉:“我有什么事?”
戚少商彻底放下心来,脸上又出现灿烂的笑容“你没事就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坐下把晚上所查与顾惜朝仔细叙说一遍,又道:“惜朝,能联系上无情、冷血、追命,报仇会容易的多。”
顾惜朝仔细听完,皱起眉,眯着眼,唇角微扬。这是他心中算计时的经典表情。戚少商有些紧张地看着顾惜朝。
半晌,顾惜朝冷哼一声:“冷三爷架子很大嘛!不过是互相帮助,他不愿意,我们只有逼他出来啦!”
戚少商皱起眉:“惜朝,你要怎样?”

顾惜朝不答,从床头拎出一坛酒,笑道:“大当家,我请你喝酒,喝完酒我有话说。”
戚少商接过,奇道:“什么事,还要喝过酒
顾惜朝笑道:“有酒还堵不住你的嘴。”
戚少商一笑,仰头喝一口,赞道:“好烈的酒。”继续喝。
顾惜朝、无脸儿俱看着戚少商。这酒中无脸儿已经下了足量的迷药。戚少商一气喝了半坛,递与顾惜朝:“好酒,惜朝,来两口。”
顾惜朝忙摇头:“我不喝,你自己喝吧。”戚少商继续喝。
顾惜朝把头转向无脸儿,瞪眼看着他。
无脸儿亦瞪大眼,这酒里面他可是下了至少五个人的量,就算迷倒一头牛也绰绰有余。
戚少商喝完酒,兴致不错,咂舌:“好酒,惜朝,这酒不错。对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啊。”顾惜朝难得的没反应过来,扭头看看戚少商,笑起来:“这个……这个,我们在死牢里找了具尸体,想化装成你的样子,这样赵佚以为你死了,你就可以彻底自由了。”
戚少商笑道:“胡说,我怎么会那么容易死,赵佚哪里会信。”
顾惜朝道:“怎么让他相信是我的事,你不用管。”顿一顿,又问:“大当家,喝这么多酒,你……不头晕吗?”
戚少商哈哈笑起来:“你难道不知道我的酒量。”
顾惜朝无法,狠狠瞪无脸儿一眼,笑:“少商,我们得把你身上的各种特征复制到那尸体上。”他叫的这么亲热,戚少商反有点不适应,皱眉道:“你们复制是了。”
顾惜朝撇嘴:“你不脱衣服,我们怎么复制。”
戚少商瞪大眼:“什么?!”
顾惜朝嘻嘻笑道:“就当去澡堂子好了,你脱光了衣服让无脸儿看看,大家都是男人,不要紧的。”
戚少商豁然起身,勃然大怒:“澡堂子里可没人盯着我看,不行!惜朝,你另想办法,这个绝对不行!”
顾惜朝恼起来:“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这是什么逻辑!
戚少商怒极,指着顾惜朝,偏偏口舌笨:“你…你你……”再说不出别的字。
见戚少商不允,顾惜朝挣扎着就要起身,刚一动,痛啊一声,身子微微抽动。戚少商大心疼,忙去扶他:“惜朝!”顾惜朝一掌切在他颈间大动脉。
戚少商瞪大眼,诧异地抬起头望着顾惜朝,却没有晕过去。顾惜朝亦怔住,无脸儿一指疾点戚少商身后大穴。戚少商终于倒下去,仍瞪着顾惜朝。
顾惜朝叹口气:“你没必要这么生气吧,回头我再向你赔罪好不好。”伸手点了他昏睡穴,挥手:“开始!”
无脸儿几下脱去戚少商衣服。一个脑袋从帏帐后探出来笑嘻嘻道:“我可以过来帮忙吗?”
顾惜朝一阵头大,狠狠拒绝:“不行!千面儿,你是女孩子。”
千面儿哼道:“我过去都看过的,我们学易容的什么没见过。”
“不行!”顾惜朝道:“你不介意,戚少商介意。”
千面儿哼一声:“早晚,让你求着我看!”悻悻离去。
无脸儿急速把戚少商身上所有的标记一一记下,戚少商的功力很,用不了太久就会醒来,必须赶在他醒来之前干完活,否则触上雷霆之怒可不是好玩的。

“仔细些,别漏了什么。”顾惜朝道。
再检查一遍,确定无遗漏,给戚少商穿好衣服,无脸儿匆匆离去。
‘戚少商快醒了吧,’顾惜朝想一想,叫来盈盈‘有盈盈在他应该会压制一下自己的怒气吧。’然后,一方素帕盖住脸,睡觉!
又过了一柱香时间,戚少商醒来,冲开穴道仔细看时:身上衣服有些走样。盈盈坐在一旁默默绣着女红,顾惜朝没事人一般,睡的正熟。
戚少商瞪着眼,恼怒的眼神即使隔了一层素帕也感觉的清清楚楚。顾惜朝心中叫苦,故意打着呼噜,翻个身,后背晾给戚少商。
“顾惜朝!”戚少商一把掀掉顾惜朝薄毯:“你还装睡!”揪起顾惜朝:“有人睡觉一边翻身一边打呼噜的吗?!”
顾惜朝苦笑起来:“你怎么突然又聪明起来了。”
戚少商几乎把脸贴到顾惜朝脸上:“你都干了些什么?我好歹也是一个大侠,你……你竟然……”
顾惜朝不等他说完,堆出笑:“我错了,我错了,”戚少商一怔,顾惜朝笑嘻嘻道:“我已经认错了,你打我吧。”
戚少商怔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惜朝仰脸顶着戚少商的目光:“不就是让人看一看吗我可是认过错了,你要罚快罚,要打快打,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看着顾惜朝一脸赖样,戚少商有些张口结舌:“你……你……你……”
顾惜朝笑起来:“你不打,你不打便不准再生气。”
戚少商忍无可忍,哼一声,转身就走。
“大当家!”顾惜朝忙起身拉他,戚少商盛怒之下,不假思索,一掌推开顾惜朝。顾惜朝没想到他真的出手,身子一倒,跌落于地,伤受震,痛哼一声,纱布下又涌出血来。
“王爷!”盈盈急叫,冲上来扶顾惜朝。
戚少商一掌推出,才想起顾惜朝腿上有伤,这一掌如何受得了,忙回身,扶起顾惜朝,看着他脸色苍白腿上血渍渗出,心疼的无法收拾,恨不得将身替了他。盈盈脸色发白,冷冷道:“戚大侠,我家王爷这一切可是为了你,你当真要向他出手吗。”
戚少商无话可说。顾惜朝笑道:“我不碍事,盈盈,你下去吧。”
盈盈脸色愈发苍白,默默看二人一眼,点头应是,狠狠咬了下唇,低头离去。
顾惜朝向戚少商笑道:“好了,你也算打过了,不许再生气了。”
戚少商心中一片苦涩,比先时看赵佚抱着顾惜朝的痛苦又不一样,只是心疼。不说话,默默解了他腿上纱布,重新上药包扎好伤口。叹口气,把顾惜朝紧紧抱在怀中,脸贴在顾惜朝卷发上,嘴唇微抖,吻着顾惜朝的头发。两滴水珠顺着鬓角的卷发落到顾惜朝手背上,顾惜朝怔一怔,低头吻去手上水渍,抬头笑道:“我没事的。”
戚少商不说话,捧住顾惜朝的脸,低头轻吻他的容颜,细濡的吻慢慢密布顾惜朝的脸。
“大当家……”顾惜朝不由情动,喃喃地叫,去吻他的唇。
戚少商把顾惜朝抱到床上:“不准你再乱动,不准你再以自己威胁我,不准你再受伤,不准……”

顾惜朝怔一怔,忍不住笑起来。
戚少商给顾惜朝掖好薄毯:“睡吧,惜朝,我在这陪你。”
顾惜朝摇头而笑,眼中满是幸福,伸手拉过戚少商一只手臂,枕抱而眠。

赵佚怀着对顾惜朝的思念,慢慢来到李妃的桐宫。然而,李妃并不在,清冷的宫中一个人也没有,四下寂静无声,惟有皎月如水,清辉满室。夜风从大开的门吹进,摇曳着满室红绡秀帏,一股摄人的暗香蕴蕴浮动。

赵佚扬眉,暗暗品味着空气中的暗香‘李妃又搞什么名堂?’
一个人掀开面前的红帐,笑吟吟地望着赵佚。久违的一袭青衣,梦幻般出现在眼前,相似的容颜洋溢着诱人的笑容,曲卷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拂动。
李妃本就长的象顾惜朝,如今伴成男装,换上顾惜朝常穿的青衫布衣,换了发型,把头发弄卷,真和顾惜朝相差无几。
一瞬间,赵佚陷入梦幻,忍不住伸手叫:“惜朝……”
李妃淡淡的笑,眼角眉梢俱是情意:“皇上,这样,你可喜欢?”
赵佚伸手抓住李妃的青衣,冷笑出声:“惜,朝!好!好极!真的很象。”
李妃笑着,眼中仿佛有旋涡一般卷住赵佚的目光,慢慢施展媚术,修长的手臂慢慢从青衣中脱落出来,白腻的肌肤反射着诱人的光泽。赵佚看着,不由眯起眼。
李妃心中暗喜,这个方法果然有用。
慢慢褪去身上的衣物,一具美丽、青春的女性身体展现在赵佚面前。优美的曲线,釉色的肌肤,月光下凸显着让人疯狂的霏糜。
李妃浅笑着,慢慢抚摩自己诱人的身体,染的鲜红的豆蔻指尖慢慢从雪白的乳峰上滑过,红白相映,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李妃笑着,雪白的贝齿细细蠕动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指尖划过乳尖绯红的一瞬,发出勾魂的一声呻吟,星眸半睁半合,向赵佚发出邀请。
赵佚看着她的媚态,反冷静下来。李妃眼中媚态更甚,简直要融化钢铁,带着刻意讨好的动人,继续向下抚摩身体,纤细的腰肢蠕动着,扭曲着,急切地邀请。
赵佚闭上眼,脑中却划过顾惜朝施展媚功的那个夜晚:斜睨的漫不经心的高傲眼神,唇角微微扬起的孤芳自赏的笑容,月色下反着蜜色的光泽的肌肤,慢慢被水一般衣物遮住的腰肢……赵佚痛苦地摇摇头,顾惜朝的影象依旧拂之不去,如兰芝般的飘摇欲坠的身姿,慢慢扬起的曲线饱满的下颌,惊鸿般飘逝的紧裹的躯体……
李妃呻吟着,意乱情迷,伸出手:“皇上……“
赵佚冷冷看着她,心中彻底冷下来:‘顾惜朝永远不会这样,他的媚决不向任何人讨好。”
“穿好你的衣服吧。”赵佚冷冷道:“我不喜欢这样。”
李妃怔住,身体上蠕动的手顿住,美丽的眼充满惊愕,因情欲绯红的脸一瞬间苍白。
“不要穿青衣,”赵佚的声音冰冷残酷,唇角扬起鄙夷的笑:“你不配!”
李妃浑身的肌肤开始战栗,赵佚再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冷清的桐宫只剩李妃一人,赵佚离开良久,李妃颤抖着穿回衣服,彻骨的寒冷让她无法支撑,瘫倒在地,低低的哭泣,恶毒的诅咒如冰刀雪刃从她口中一字字迸出:“顾惜朝!以九蛊神的名义起誓,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26・所谓男女有别:通常,如果婚姻中背叛的是女人,那么男方气恼的多是红杏出墙的妻子;而同样的事反过来,女方气恼的却是勾引她男人的狐狸精。很不幸,在李妃看来:顾惜朝便是这么一个狐狸精。
认为顾惜朝是狐狸精的绝不止李妃一人。在这宫中,顾惜朝有着尴尬的地位和恩宠,人们一方面忌讳他的才智与权力,一方面不齿他作为宠臣的身份。顾惜朝并不理会这些,他本高傲,自从放下功名之心,愈发高傲起来,那些闲言闲语对他不过是过眼烟云,不值一提。
无脸儿天天呆在顾惜朝放置赵佚赠品的大屋中,给牺牲品身上复制戚少商的种种特征,这项工作如果要做的天衣无缝至少要十数日,这屋中全是赵佚的御赐之物,寻常人决不敢妄入,倒是个极安全的场所。
顾惜朝依旧每日白天与赵佚周旋,晚上就忙着制做一种细金属丝:用坚硬柔韧的小截钢丝作骨,蘸了铅水,抽出来便是一整根细长、坚硬、柔韧的金属丝。
“我准备用这根丝线把天上的雷电引下来。”顾惜朝道。
戚少商吓一大跳:“这是霹雳堂的玩意,很危险,你引雷电干什么?”
顾惜朝笑起来:“天打五雷轰,炸死你,好不好。”

赵佚全没有料到顾惜朝的计划,关东一刀、直山洞主和盈盈组成同盟,按时向他汇报着似乎重要的内容。剩下的几个眼线汇报的东西更是夹七夹八,不知所谓。

赵佚几乎完全放松了警惕,他看顾惜朝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大多数时间,他那聪明绝伦的脑子里想的是如何让顾惜朝开心,如何补偿他,而不是对付他。
随着恩宠日盛,顾惜朝不得不另开一个房间放置御赐之物。他对赵佚也慢慢好起来,不再一味与他作对。顾惜朝态度上细微的改变,让赵佚欣喜,惊疑,胡思乱想,辗转反侧……
人一落入情网,再聪明的也会如傻如痴,再大度的也会患得患失,脑子和心灵被爱情占满,难免在别的方面考虑不足。
如果,某一日,赵佚知道顾惜朝从头至尾对他都只是憎恶,仇恨。他会怎么做,他该怎么做……
无论如何,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赵佚对顾惜朝的感情,这种看似荒唐的爱,却至至情,无可掩饰。他的柔情蜜意,即使霸道依旧炙热的表现,冲击着身边许多人忧心忡忡的心脏。其中就包括四品内侍总管――李忠。
赵佚明白自己练的武功:最忌动情,否则极易走火入魔。既如此,反正爱情压制不住,索性不练功了。
但,李忠仍是担心,他不能失去主子,他一生都在为赵佚而忙碌,已经习惯了作为奴才所有该有不该有的特性,他把一切都寄托在主子身上,倘若赵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这一日,赵佚又派人给顾惜朝送来几件珍玩。每个人都有自己表达爱意的方式,赵佚的便是居高临下的赏赐。很符合他的身份吧。
谢过恩,顾惜朝照例让下人把东西放置侧室。来人却道:“万岁爷让王爷亲自收好。”
顾惜朝无法,下来接收,一个小小的纸团塞到他手中。来人离去。
顾惜朝回到内室,慢慢打开纸团,是李忠写来的,约顾惜朝明日午时紫藤亭想见。
顾惜朝唇角扬起淡淡的笑容,眯起眼,眼中是醉酒般的得意与旖旎:“盈盈,知道他要见我干什么吗?“

盈盈自然不知。
顾惜朝细细把纸条撕碎,扬眉笑道:“他是来送死的。”盈盈愕然。顾惜朝眼中慢慢透出恨意,俊美的脸因为痛苦仇恨而微微扭曲,咬牙道:“这个混帐,当初我被制成药人,动弹不得,他派了几个什么样的恶贼服侍我,这笔帐我早想与他算了。你知道,他是皇上的心腹,地位也高,不那么好下手,现在终于机会来了。”把手中撕碎的纸屑交于盈盈:“去!送给赵佚。让他自己拼来看。”
盈盈接过纸屑,离去。
内室中再无旁人,顾惜朝慢慢缩在轮椅中,用力抱住自己的身体,指甲陷入肉中:“赵佚,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你把我制成药人,你让李忠随便找几个人服侍我,你高高在上,人人对你恭维逢迎,你只看得到笑脸,谄媚,你可看到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你该想不到吧。你让人毁了我的尊严,我早晚也会毁了你这龌龊的宫殿,你的一切。李忠是你最忠心的奴才,他该死,你也一样……”
顾惜朝恨恨地想,痛苦的回忆让他不堪忍受,身体慢慢缩成一团,忍不住的抽搐,抖的象风中的残菊。
门帘突然被人掀起,一个人笑吟吟跳进来:“小白脸……”
顾惜朝忙转身,后背晾给来人,恼羞成怒:“千面儿!你进来不会先通报一声吗!”
千面儿亦怔住,她从没有见过顾惜朝哭泣,即使在他的腿差点被自己弄残,也没见过他的痛苦外露。
千面儿本来只想要顾惜朝新得的一个玉坠。现在却更好奇顾惜朝的状态。
小心翼翼走上前,刚想探身,湛泸脱鞘而出,顶在千面儿胸前两寸:“出去!”
千面儿没走,看看顾惜朝的背影,伸手想安慰他,想一想,退出去,心情莫名地糟糕起来:‘我该去把戚少商找来,安慰他吧……我才不呢,这么漂亮的男子该是我们女孩子的,为什么给他制造机会……我该怎么帮他呢……小白脸……”
赵佚果然细心地把撕的极细的纸屑一一拼起,俊朗的脸慢慢变了颜色,露出杀机。
下午,赵佚与顾惜朝下棋,显得有些心不在蔫。顾惜朝捻子笑道:“皇上,您再让我,可要输了。”赵佚一阵心烦意乱,捏着一颗黑子:“惜朝,你怎么总也不肯与我交心,我对你还不好吗?”
顾惜朝一笑:“皇上对我很好,惜朝自是感激的。”
赵佚一把抓住顾惜朝的手,蹙眉,眼中冰冷:“就只是感激?” 准备狠狠用力,让他吃些苦头‘他竟敢私下与自己的心腹内侍联系。’
出乎意料,这一顾惜朝没有甩开赵佚,赵佚心中一动,没有用力,反温柔地摩挲顾惜朝的手:“我要的不是感激。”顾惜朝仍没有抽手而去。赵佚怔住,这是他第一没有威逼,没有利诱,便得到顾惜朝的认可。从心灵涌起一层战栗,让赵佚几乎不能自己,几年来的辛苦付出终于得到回报了吗。赵佚看着自己的指尖遏止不住的发抖,这样肆无忌惮地抚摸顾惜朝的手,分明是梦寐以求,消魂而幸福的吧,赵佚却同时感到断肠般的辛酸。
可怜啊,为爱成苦。

顾惜朝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皇上……真的爱我吗?”
赵佚皱起眉,手上用力,怒道:“你竟然问这样的话?!这样还不算爱?什么是爱?!你还要我怎样?”
顾惜朝看着自己被捏的变形的手,苦笑:“皇上习惯这么表达爱意吗?”
赵佚并没有松手,反而用力,盯着他清俊的脸:“惜朝,我是爱你,可你要知道我对你的爱是有限度的,你顺着我便罢了,你不顺着我,我也随你,我知道你倔。”
顾惜朝只一笑。
赵佚捏住他的下巴,眼光更加凌冽:“可是,别做出什么背叛我的事,你是我的,如果让我发现什么不对,你会很惨的,我会留着你的命,你的每一根神经都会为你的错付出代价。”
如此恶狠狠的话语,顾惜朝却仰着头,漫不经心迎着赵佚逼人的目光,即使聪慧如赵佚仍看不透他的眼神:“皇上,你捏疼我了。”顾惜朝淡淡道。眼中不知是鄙薄,嘲讽,玩味还是勾引。
赵佚只觉一阵心跳加剧,突然,一把按住顾惜朝双肩,用力吻上他的唇。
“呜~”顾惜朝睁大眼,用力挣扎,他腿上伤势未愈,双肩被制,如何反抗得。被赵佚强行顶开嘴,舌头探进来,粗暴的搅动,一边是惶急的避退,一边是炙热的索求,越是惶急躲闪,越是索求无度。顾惜朝愤怒、哀求的呻吟只加剧赵佚体内的火,他仿佛要允尽顾惜朝口中每一滴水分,用力把顾惜朝的脸压到椅背上……
“恩”顾惜朝停止反抗,一动不动,如死人一般。赵佚停下动作,望着顾惜朝愤怒、倔强,绝望的脸,慢慢压下火,不得罢休地轻吻他的额头,肌肤。
“我该走了。“顾惜朝淡淡道。
赵佚摇头:“不行!你得陪我看晚霞。”
窗外,日头西斜。
然而,这个傍晚并没有什么晚霞,天空是成片鱼鳞状的碎云。
“明天会下雨。”顾惜朝道。

夜,顾惜朝打听赵佚去了李妃,放心带上无脸儿,千面儿,和那个已经复制好的“戚少商”赶去地宫。
戚少商按时来到宣阳宫,只有盈盈在:“王爷有事,让你在这里等他。”不知为什么,这个温柔的女人对戚少商总是不咸不淡。
戚少商皱眉:‘不知惜朝又有什么事?”仔细观察:顾惜朝每天做的金属线已不在。
“他去布置引雷线?”
“我不知道。”盈盈道,这女人永远不慌不忙:“王爷让你等他。”
戚少商想想,坐下。盈盈为他斟上一杯茶,送来几本书。她真是一个细心又温柔的女人。

地宫,拿出戚少商求得的玄冰铁链给牺牲品戴上,用特制的胶水把戚少商的人皮面具粘到牺牲品脸上,换上戚少商的衣服。确实一模一样,既然顾惜朝都认不出来差别,别的人也不会认出来。
湛泸一剑捅开地宫的天板,细心做成雷劈的断口,顾惜朝手上使力,栓手上的一棵暗器激射而出,不几下打通地宫与地面。
把金属丝穿过洞口,外面是清风徐徐,伫立着顾惜朝的一座孤坟。
顾惜朝看着自己的坟头,冷笑两声,吩咐无脸儿把金属丝一头倚到旁边的梧桐树上,这梧桐树还是当年赵佚为顾惜朝所栽,没人修剪,已长快的三层楼高,在周围的一片荒芜中很是显眼。
金属丝已经布好,头部漆着蓝绿的油漆,靠着桐树颤巍巍插向天空。
顾惜朝看着天上暗淡的星斗,脸上露出笑容。
千面儿好奇:“小白脸,你这招管用吗?你怎知明日下雨?”

“是雷雨。”顾惜朝纠正。
千面儿嗤鼻一声:“要不下,你就惨了!你看天气准不准啊?”
顾惜朝问:“如果我问你怎样做人皮面具,你以为我听得懂吗?”
千面儿啐道:“你懂个大头鬼!”
顾惜朝哼笑一声:“那我说如何观云观星识天气,你也不懂。”
千面儿瞪起眼,正要发怒。顾惜朝招招手:“来扶我,我的腿还不好,走不动了。”
千面儿叫起来:“为什么让我扶?”
顾惜朝点点头,向无脸儿招手。无脸儿一脸惊喜,几乎扑着上来。
千面儿忙扶住顾惜朝:“我来!”

宣阳宫,盈盈和戚少商还在默默对坐,夜已,戚少商看看盈盈熬的微红的眼:“你去休息吧,有我在这里,你放心。”
一般,戚少商的承诺总能让人放心。盈盈却道:“我不放心你。”
戚少商怔住,笑起来:“是吗?我会照顾好这里的,你要不放心就先在歪一会,惜朝回来我再叫你。”
盈盈抬头看看戚少商:‘这个男人很有安全感,是个值得依靠的人,而且,他很细心,有一种傻呼呼的体贴。’
“我就是不放心你,王爷很聪明,很能干,他的智慧、果断、勇敢少有人能及,这世上能伤他的人不多,你一个,皇上一个。“
戚少商怔住:‘怎么把自己和赵佚相提并论?’温和的笑绽开:“我不会,以我的人品保证。”
盈盈只看看他。
顾惜朝一行人已经回来。千面儿恨恨把顾惜朝推给戚少商:“笨蛋,才走几步路,就走不动,还给你!”
戚少商忙扶好顾惜朝,笑的更加灿烂。

又是一日来到,午时,寂静的时刻,大部分人正睡着,暗流涌动。
顾惜朝一个人来到紫藤亭,很安静,只有蝉鸣。李忠已在等他。
顾惜朝问:“李忠,你两三番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李忠卑微地行礼:“王爷,我是来帮您的。”
“噢?”顾惜朝哼笑:“我什么都不缺,用不着你帮。”
李忠上前道:“王爷,老奴这样做全是为了王爷好,皇上好。王爷可知最近宫里宫外都有什么流言?“说着,打量顾惜朝脸色。
“我怎么知道!你有话直说,我没时间与你闲聊!”
李忠道:“宫里宫外,到有人在说:宁王这当年叱咤风云,威风凛凛的人物,如今怎么成了皇上的宠臣,掌上的玩物。可怜一代枭雄……”
“你说什么?!”顾惜朝暴喝:“什么玩物!……叱咤风云?!枭雄?!我当年是什么样子?你从哪听来这些话?”
李忠暗笑‘这激将法果然管用’赵佚在一堆丛后听着,眼中已有杀机。

李忠继续道:“宁王爷,您失忆,过去的事都记不得,您难道不想知道您过去的事,还有……”李忠顿一顿:“您和皇上之间的事。”
在李忠看来:挑明过去,让顾惜朝自动离开,该是最好的办法。
赵佚挥挥手,远远有人叫:“宁王殿下,宁王爷在吗?皇上有请。”

27・顾惜朝扬扬眉,好象有些不耐烦,叫:“我在这里,等着!”推着轮椅出去。
赵佚慢慢从从后走出来,儒雅温文的脸上,扬着异常残酷的笑:“李忠,你干的好啊。”
李忠陡然变色,双腿一软,不由自主跪下来:“万岁爷,奴才……”
赵佚看着他:“你向来是很本分,很忠心的。”
李忠叩首而泣:“万岁,奴才死不足惜,但宁王不能留在宫中啊,万岁,宁王会害了您的……”声声哀啼,血湿地砖。
赵佚只是冷笑:“你是该死,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奴才插手。”一掌击下,打在李忠天灵盖上。尸体慢慢倒下。赵佚决不看那尸体一眼,用丝巾擦拭手掌,冷笑:“忠心?!忠心便可以作为违背我的理由吗?”丢下丝巾:“把他埋了,就说他年老无用,被遣送回家。”

顾惜朝推着轮椅出来,两个内侍把他带到一宽敞的空地:“万岁有命,令宁王在此跪迎。”
顾惜朝知道:此刻,李忠必然已经命丧黄泉。 ‘让赵佚杀死他,对于这个忠心的奴才真是最好的死法。下了轮椅,跪下来。烈日炎炎,即使低下着头,地上反射的光线依旧刺眼。
顾惜朝闭上眼,默默等。远关东一刀和直山洞主匆匆赶来。却被赵佚拦下:“没用的东西!”一行人远在楼上,扇着凉扇,看着跪在烈日下的受罪者。人人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跪了有大半个时辰,顾惜朝抬头,天上依旧没半片云,烈日无遮无挡地照在顾惜朝的脸上,晒的他的肤色白得刺目。‘雨云还没有出现,不过,快了。天气已经闷热的不正常。”
宣阳宫,无脸儿、千面儿挤在窗口:“喂!小白脸的算盘打错了,这赤日千里怎么会下雨。”
盈盈只一笑。戚少商更是不理,一手拿书,另一只手不停地比画,忽切忽斩,仿佛在练什么武功。
无脸儿努努嘴,千面儿跑过去:“你看什么呢?这里的东西都是小白脸的,武功秘籍也是,不许你一个人看。”
戚少商没理她,依旧用功。不说话就是默许,千面儿探过头,睁大眼,大声念出来:“随,子,园,鱼,谱。”所有人怔住。戚少商放下书,征询意见:“惜朝爱吃鱼,我想:我的剑法不错,片鱼片应该不在话下吧。”
没有回答所有人又去关注天气。
顾惜朝仍跪着,把脸转向远小楼,默默看。赵佚正端了一杯冰镇过的乌梅汤,慢慢品,冲他一笑,吩咐:“赏给宁王二十板子,问他知不知错。”
几个内侍下去,把顾惜朝按倒,一顿板子,回来复命。
赵佚听着内侍的复命,心里早知道答案:‘顾惜朝怎么可能认错。’看着血慢慢濡湿顾惜朝白衣,走下来:“惜朝,大太阳的,你怎么不在自己宫里,到乱跑,倒让我好找。”
顾惜朝抬头:“皇上是因为这个惩罚臣下吗?”
赵佚噢一声:“那你说说,我为什么罚你。”
顾惜朝不答问:“皇上已经罚过,惜朝可以起来了吗?”
赵佚看看他,点点头。
顾惜朝挣扎起身,仿佛有些受力不起,又蹙起眉,微有痛苦之状。赵佚只冷眼看着:“不用装了,起不来就还跪着。”

顾惜朝顿一顿,向赵佚伸出手。
赵佚怔住,眯着眼打量顾惜朝。顾惜朝仍伸着手,双目相对,二人中有种东西僵持住。憎恨和爱怜交织于一,让赵佚冷冷面对着顾惜朝的求助。顾惜朝慢慢收回手,艰难地站起来:“我的腿已经好多了,多谢皇上的伤药。”
赵佚哼笑一声:“你也知道感谢?你这只喂不熟的狼。”
顾惜朝道:“那皇上就不要再喂了。”
“啪!”狠狠一个耳光响在顾惜朝脸上,把顾惜朝打翻在地。
“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你最好老实一些,不要以为我舍不得动你。”
顾惜朝淡淡一笑:“皇上是生气我私下见您的内侍总管――李忠吧。”

赵佚扬起眉。
顾惜朝道:“是他约我的。”赵佚道:“你应该向我汇报。”
顾惜朝道:“皇上素来信不过我,我去向皇上汇报什么?我怎知他是皇上来试探我的,还是另有目的。皇上给我在宫中的位置已经够尴尬,我还要自找尴尬吗?”
赵佚眼神有些闪动:“有我在,没人敢说什么。”向顾惜朝伸出手:“我可打疼了你?”
顾惜朝摇头苦笑:“我早该自动请辞的。”
赵佚皱眉:“你背上有伤,别乱说话。”扶起顾惜朝,拉过他的轮椅,扶他坐好,给他敷药,只见他后背条条几指宽的血痕坟起,触目惊心,不免心痛。又听顾惜朝道:“皇上,我想四下转转,散散心。可不可以不要再让那些眼线跟着我。”
赵佚笑道:“我陪你,你想去哪转,我推你去。”果然推着顾惜朝四下转去。
顾惜朝心情好起来,脸上有了笑意,一缕卷曲的乌发调皮地拂在脸前,日光下皎洁的面容凭空多了几分洋洋的灿烂。赵佚看的有些恍神,听凭顾惜朝东转西转。
宣阳宫,无脸儿、千面儿还挤在窗口看天。盈盈、戚少商也加入这个行列。赤日,全没有下雨的意思。
顾惜朝指挥着赵佚不知不觉地转到皇宫的偏僻,指着前方:“那个地方我还没去过,咱们去看看吧。”
赵佚皱起眉:那是地宫所在,里面锁着戚少商,上面还立有顾惜朝的坟。
“那里早荒芜了,没什么看的,我们去别转吧。”赵佚道。
顾惜朝并不坚持:“那我们去喝些凉茶吧,我渴的很。”
赵佚笑一下:“你挨了打,自然是渴的。”推着顾惜朝向最近的崇德殿走去。
宣阳宫,千面儿道:“戚少商,我与你打赌,今天都不会下雨了,五百两,赌不赌?”
“不赌!”戚少商回绝的极干脆。
“哈!你不敢!”
戚少商道:“我不习惯赢女孩的钱。”
千面儿想想:“那,若下雨,你给我五百两;若不下,你不收我的钱就是。”
戚少商忍不住看看千面儿,虽然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这么厚脸皮的确实少见。
千面儿看着戚少商脸上黑下来,嘟起嘴:“还生气了!?”
然而,不止戚少商,周围的一切都黑下来,前一刻还反射的刺眼的地板、树叶、湖石……突然间象被一方巨大的黑纱所笼罩,失去了逼人的热度,寒气从各个角落逸出……

赵佚推着顾惜朝离开那片荒芜恰有十余丈,隐隐有雷鸣之声传来,不由抬起头,半天乌云象千军万马滚滚而来。阳光和乌云如两军对峙,各分半边天空。
雷鸣电闪中,阳光急速退却,乌云翻海倒浪般涌上来。寒气从四面八方溢出,瞬间趋散酷热。狂风乱卷着地上沙石,灰尘,飞扬而起,黄色的尘雾直上云霄,迷了人眼。其间,风过林,猎猎有声,残、断枝夹在飞尘中,纷纷刮过眼前。到耀眼的反光骤时暗下来,宛若夜幕将临,和着森森的水意,愈觉浸骨清寒。
赵佚怔住,顾惜朝亦怔住,他早料到有雷雨,却不想有这般阵势。
赵佚来不及推顾惜朝走,伸手抱起顾惜朝就要运起轻功离去。
“轰!~~~”一道巨大的青白色闪电。划破淡黑的天空,映的半天紫红,从天直劈下来,就在不远炸开。大地微微震动。身后一个内侍惊叫一声,吓软在地。
赵佚顿住。回头望去:地宫上的那棵梧桐半边被焚,那附近没有什么高出的建筑,惟有此树,荒芜中甚是扎眼。
这一道闪电象是信号。雨,倾盆而下,只一怔神,四下已是一片白雨的世界。雨,连成线,结为条,如重重幕帘,湮灭了周围了景物。
“那里,怎么了?”顾惜朝问
赵佚把顾惜朝放下:“不要动,哪也别去!”匆匆向地宫方向奔去。刚跑到地宫入口,又一道闪电劈下,就在面前十丈外炸开,青白色闪电劈开桐树,其势不消,顺着树直劈入地下,赵佚只觉脚下一麻,不敢再动。
闪电劈在金属丝上,顺着铅丝一直通到地下,贯通顾惜朝早安排好的牺牲品身上。
铅受不了这么高的温度,瞬间融化,化为铅水点点滴滴淌落,几段作骨的钢丝从金属丝中露出,落于地上,即被雨水湮灭。
远远,又一道闪电击中一座宫殿的飞檐。
顾惜朝慢慢鼓掌,雨幕中,他那异常苍白的脸上扬起一个极为得意的微笑。

半晌,赵佚终于走进地宫,有人点燃火烛。眼前的场景让赵佚怔住。
一个内侍上前,探探地上戚少商的鼻息:“万岁,这个人死了。”
赵佚有些反不过来神:戚少商把手放与心口,赵佚伸手去触,刚碰到他手腕上玄冰铁链,只觉手臂一麻,竟抬不起来。再看时,他心口的衣料已被闪电劈焦,一吹气便碎为粉末。心口一个焦黑的雷击伤口。
赵佚怔了半晌,抬头看看,天板上有一个洞口,洞口附近泥土皆焦,雨很快冲进来。冲去焦土。
赵佚地宫呆立半天,闷闷走出。
外面仍是倾盆雨幕,赵佚又怔住,重重雨幕后,顾惜朝仍坐在轮椅上,浑身被雨淋透,衣服紧裹在身上,愈觉清瘦可怜,曲卷的长发湿了水,全笔直地贴在脸上、身上,默然向自己的方向望来。
赵佚急奔而来:“惜朝!你怎么还在这?”
顾惜朝仰起脸,白亮的雨线冲刷着他皎洁的容颜:“你让我在这里等你的。”
赵佚一阵心疼,二话不说,抱起顾惜朝急奔而去。
戚少商会被雷劈死,这怎么可能!可是这一切都是自己分明看到的……
老天爷一定是没有瞄准。
赵佚怎么也想不明白,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他的对手太狡猾。
顾惜朝慢慢把身体泡在御赐的药浴中,这种褐色的药水对身体很有好,顾惜朝准备好好放松一下。水气幽幽地氤氲着,顾惜朝清俊无比的容颜显得有些如梦如幻。
阶下一堆验尸官仍在忙碌,赵佚皱着眉。他已经仔细检查过戚少商手上的玄冰铁链:没有异样。玄冰铁链无坚不催,连湛卢这样的上古神器也对它无可奈何,玄冰铁链仍在,这个人该是戚少商。
但,这件事实在太突然,太怪异。赵佚吁口气,烦恼地摇摇头。
一个人匆匆赶来――这是个将军,曾和戚少商一起抵抗过辽军。

赵佚很没心情地等着答案。
所有的验尸官都是一个答案,这人是被雷劈死的。那个将军上前,检查戚少商尸体,回禀:“万岁,此人确是戚少商,臣下曾和他一起作战,记得清清楚楚,那场战役,他的肩头被箭射中,如今伤口尚在,断不会有假。”
赵佚皱眉让诸人退去。
顾惜朝仍在泡药浴,他已经泡了一个多时辰。
赵佚走进浴室,腾腾的水气隐没着顾惜朝的容颜,赵佚走上前,仔细打量着他。顾惜朝闭着眼,下颌微扬,仿佛已经入睡,玉也似如切如磋的面庞上聚着点点水珠。
“惜朝,”赵佚慢慢低下身,手抚上顾惜朝精致的锁骨:“今天有个人死了。”
“呜”顾惜朝没有什么反应。
“是被雷劈死的。”赵佚道。
顾惜朝笑起来:“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佚一字字道:“他是戚少商。”
顾惜朝淡淡道:“噢,没听说过,我过去认识他吗?”
赵佚摇摇头:“不。”
顾惜朝唇角扬起一个足以让人疯狂的笑。不再说话,慢慢滑落身子,皎洁的脸一点点被水漫过,玄发被水波抚动,如玄色菊般绽开,缕缕飘散,摇曳。
赵佚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顾惜朝无法,从水中冒出来:“皇上又要如何?”
“我要你验尸。”
出了浴室,顾惜朝被赵佚推着,仍皱着眉抱怨:“我说过,我不会验尸,皇上就这么喜欢为难我吗?”
大殿里,尸体仍陈着。赵佚皱眉,仔细地看顾惜朝的反应。顾惜朝皱眉看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着尸体,突然笑起来:“皇上,你哪找这么一具臭烘烘的尸体,倒是难得,这人有多久没有洗过澡了,都可以用来熏蚊子了。”
赵佚终于吁口气,摇摇头。
顾惜朝推着轮椅上前:“我还得去洗一遍。”

傍晚,顾惜朝终于回到宣阳宫,千面儿对他是崇拜的五体投地,看顾惜朝时眼睛聚焦的厉害。顾惜朝习惯了被她挪俞,猛一见这等眼神反有些不适应。
戚少商向顾惜朝详细汇报:片鱼心得。
顾惜朝瞪大眼看着他:“做鱼?!你?”忍不住开始笑,戚少商道:“是啊,我答应过你,等咱们报了仇,我天天给你做鱼吃。”
顾惜朝依旧笑,好象戚少商做鱼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笑声从小到大,成串不绝地从他口中淌出:“哈哈哈哈……”
戚少商讪讪起来:“你……你笑什么……”他实在不明白:做鱼嘛,有什么可乐的。
顾惜朝依旧在笑,笑的喘不过气,怕声音太大,把头埋在戚少商怀里,咬住拳头,依旧笑:“做鱼!哈哈!做鱼!”
戚少商终于发现不对,扶住顾惜朝:“惜朝,你,没事吧?”
顾惜朝抬起头,洋洋道:“我当然没事。”拍拍戚少商:“大当家,你自由了,那个戚少商死了,赵佚再也不会难为你。”又笑起来:“这该死的赵佚,哈哈……该死……”笑的直不起身
戚少商勉强笑一下,顾惜朝的状态很让他担心,环住顾惜朝:“我们什么时候报仇?”
顾惜朝摇头:“不急,等我先找来无情、冷血、追命,他们三个会帮上忙的。”

戚少商皱眉:“可是,冷血不想出手。惜朝,我想不行我另找一些人帮忙。”
“不行!”顾惜朝道:“这等事,人知道的多了反受其累,要找帮手就找最好的。“哼一声,冷冷而笑:“冷血不肯帮忙,我们就把他逼出来,明天我就坐着无情的轮椅,满杭州城兜圈,看他出来不出来。”

28・赵佚下了早朝,仍是闷闷不乐。
他过去从没有这种感觉,一切事情都那么无懈可击,他看不任何破绽。但事情却并没有按照自己所筹划的发展。仿佛一直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干扰着赵佚的预算。
顾惜朝分明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他比过去也温和、乖巧许多。这似乎是件好事。但,仍觉得不对。赵佚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顾惜朝,他那让自己沉迷的脸上总好象有许多自己无法把握的东西。就好象一盘棋,分明是自己的棋龙占了胜面,但对方的棋子中也隐隐藏了危险元素,胜负并不好判断。
在过去,赵佚总有办法控制顾惜朝:顾惜朝放不下权力、放不下戚少商,高手对决,一方顾虑重重,另一方便可以大获全胜;但现在,顾惜朝分明已经什么都不要了,连戚少商……相比而言,倒是赵佚,他放不下顾惜朝,他对顾惜朝的爱意就象窖中的藏酒,非但没有随时日流逝减淡,反而越来越浓,越来越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顾惜朝求见?’赵佚皱眉想‘他来干什么?’即使顾惜朝不说,很多时候赵佚仍能感觉顾惜朝对自己的淡漠。
顾惜朝自己进来,慢慢走,脸上洋溢着醉人的微笑。身后两个人抬着轮椅。赵佚蹙眉看着他,顾惜朝的步姿还有些生硬,他的腿伤该没有痊愈。
果然,顾惜朝走了一段,又坐下来,让人推着来拜见赵佚。
“你的伤没好就不要到乱走。”赵佚皱眉。
顾惜朝笑道:“心情好,才四走动的。”
赵佚不由也笑起来。
顾惜朝道:“我是来谢皇上昨日陪我游园的。”
“你什么时候还想游园,我都会陪你。”赵佚拍拍顾惜朝的脸。
“今天我想出去游玩。”顾惜朝道。
赵佚皱起眉。
顾惜朝继续道:“听说皇上下了早朝,我才来请示今日我想出去,看看街上的景色,皇上不会拒绝吧。”
赵佚想一想:“改日吧。”这已是难得的好心情,没有对顾惜朝发火。
顾惜朝继续不知死活道:“也好,不过我不想出去时,还有两只狼狗老跟着。”他指的是直山洞主和关东一刀。
赵佚忍不住笑起来,绕到顾惜朝身后,揉捏着顾惜朝背上伤口:“你这里不疼了吗?这么快就不安份了,要不要再赏你一顿扳子。”
怎么会不疼,顾惜朝微微皱眉,却又扭头微笑“皇上要是不愿意相陪,惜朝回去就是,我不过一介臣子,皇上若喜欢折磨我,只管说便是,不用找这些托词!”
赵佚怔住,恍过神来:“你……是要让我陪你逛街?”难以名状的惊喜漫上心头。
顾惜朝面无表情:“皇上以为我来干什么,皇上既然不愿意,惜朝告退就是。”
赵佚拉住他,笑道:“你来请我,我并未拒绝,你敢走?那是犯了欺君之罪。”

顾惜朝心中恼的要死,冷笑:“皇上还要如何拒绝?”
赵佚一笑,就要撩开他衣服给他上药,顾惜朝忍无可忍,一把推开,药瓶滚落与地,冷笑:“皇上戏弄够我了吧,用不着这般来回好好坏坏的对我,何不来个干脆的。”
赵佚怔住,一殿宫人忙低下头,所有人都知道这皇上、王爷关系非同一般,不能以常理度之,遇见他二人斗气,能跑就跑,能避就避,实在不行就装瞎装聋。
赵佚愕然:“你在冲我发火?”
顾惜朝傲然点头笑道:“是啊,我就是冲你发火啦,皇上想怎么对我,我管不着,我自己的心情皇上也管不着!”
赵佚皱起眉,看着顾惜朝脸上飞扬的恨意,薄唇紧抿,清澈的目光毫不退缩地与自己相望。叹口气:“我也没把你怎样啊,你何必这样倔强,让我看看你背上伤势。”
顾惜朝恨恨推开轮椅,他本来心情不错,好心好意请赵佚一起游玩。这个混帐,不管什么事都能想歪,自己话还没说完,又遭一顿羞辱。
难得顾惜朝来请他游玩,却闹得如此尴尬。赵佚亦觉过意不去,柔声问:“惜朝,你要去哪里游玩?”
顾惜朝扭过头不理他,眯着眼,清俊的脸满是倔强。
赵佚看他这样,愈觉可爱,附耳道:“我们从角门出去,换了寻常人装束,我陪你玩一天好不好?”
顾惜朝喜出望外,抬起头:“真的?你不骗我?”
赵佚笑着,摸摸顾惜朝的脸:“还不赶紧换衣服。”

二人果然从皇宫角门出来,赵佚吩咐过,一个人不许跟着,推着顾惜朝四去转。
顾惜朝的心情渐渐好起来,这杭州大街上车水马龙,热闹异常,人声鼎沸,街头巷尾到都有新奇的小货物,红男绿女,各色商铺,简直让人看不过来。顾惜朝在宫中呆了许久,乍见这等华,脸上不由露出孩童般的笑容,什么东西也要拿起来看一看。
赵佚极有耐心地陪着他,从瓷器店美焕美仑的摆设,到古玩店古朴风雅的陈列,从绸缎庄五彩斑斓的锦绸,到字画铺风格不一的山水。连街角小杂货摊的各种小玩意顾惜朝也不肯放过,很快二人身后便跟了四五个负责扛东西的脚夫。
顾惜朝又被一个卖泥塑小人的摊铺吸引,赵佚帮他挑选,征询顾惜朝意见,说话时眼中全是宠溺。
街尾拐角一个人微微探出头,青灰色的粗麻布衣,一双冷冽的眼从遮阳帽下透出,冷冷看着这二人――冷血。
赵佚仍在帮顾惜朝挑选,和所有热恋中的人一样,脸上满是温柔而幸福的笑。‘这是那个冷酷无情、手段残忍的家伙吗?’冷血不由皱起眉:‘赵佚……顾惜朝……这两人居然凑到一起,到真难对付。’冷血暗叹,又把目光聚到顾惜朝的轮椅上‘赵佚竟把大师兄的轮椅给顾惜朝用,他二人关系必然非同一般,还是先对付顾惜朝吧,他应该好对付一些。’
赵佚已帮顾惜朝挑好几个泥人。正要付帐,身后一个人倾上来,离赵佚不过一步远。把后背晾给别人是练武之人大忌。虽然,来人好象并没有什么恶意。
赵佚武功何等高强,又怎会在意,只暗暗手中蓄力。眼一斜:顾惜朝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只剩一个空荡荡的轮椅。大惊,忙回身。面前是一个黑地描金彩绘的昆仑奴面具,一只手慢慢把面具扬起,露出顾惜朝春风醉酒般笑意盈盈的脸:“如何?有意思吗?”
赵佚放下心来,舒口气,顾惜朝眼中洋溢着让人不由沉沦的风情:“你喜欢吗?我买了两个,送给你一个。”说着,从身后递上来一个。
赵佚怔住,半晌没有反应。顾惜朝有些意外:“你,不喜欢吗?我特意给你买的。”
赵佚哪里是不喜欢,他简直太喜欢,喜欢的忘了表示。慢慢接了面具,细细抚摩。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冷血看着赵佚的反应,不由皱起眉,喃喃道:“顾,惜,朝,有你的。”离去。
顾惜朝笑道:“你送了我那么多东西,我早该还些礼物给你的,不过,你什么都不缺,我不知到底该送你什么。”
赵佚笑一下:“你送我什么都好。”推着顾惜朝继续到逛。
傍晚时分,二人意犹未尽地返回皇宫,十余内侍将东西搬回宣阳宫。
顾惜朝看着,脸上是风清云淡的笑容。赵佚忍不住按住他的肩:“惜朝,今天这么高兴,就不要回去了,陪我一晚上好不好?”
顾惜朝啊起来:“我可是整整逛了一天街,皇上便不累,也心疼一下我们做臣子的,让我休息一下吧。”告辞,离去。

赵佚恨的一阵牙痒:‘他累什么,我还没喊累他倒先喊上了。’没错,这回正而八经是赵佚推着顾惜朝逛了一天街。顾惜朝除了东张西望,指挥别人基本什么也没干。
赵佚恨恨回宫自己休息。顾惜朝把从大街上买来的百合香撒了一堆,又把几个新买的铜风铃挂起。回到床上,睡觉,只等冷血来到。
夜,子时。宣阳宫的后窗大开着。
月光从窗棂射进,清辉漫漫撒满一室,铜风铃叮叮咚咚唱着迎宾曲。
一个黑色的人影如约出现,鬼魅一般穿过宣阳宫后郁郁的林,停在顾惜朝后窗前,趁着月光可以看清床前无情的乌金轮椅,床上的人睡着,鼻息均匀,卷发落于枕前。
黑衣人持剑跳进窗,看看床上的人。顾惜朝的容颜十分皎洁,恍若神仙中人,长长的睫羽在脸上留下一抹阴影,随着呼吸轻微颤抖,让人不由怜爱。
黑衣人慢慢扬剑。
薄毯下突然刺出一剑,剑光如水,剑势如电,凌厉异常,向冷血刺去。湛卢!
冷血忙退,顾惜朝从床上跃起,二人缠斗与一。
戚少商慢慢从一旁走出来,看着二人打斗,道:“小心些,莫惊了别人。”
顾惜朝仗着湛卢锋利,只管以剑锋对敌,冷血剑上力道极大,一剑击出隐隐有风雷之势,正好弥补兵器上的弱势。二人转眼间便打了二三十招,戚少商作为习武之人遇到这样一流高手交战,自然是饶有兴致地旁观。

顾惜朝剑法轻灵、飘逸、招招剑走偏锋,剑法中变化层不不穷,每每从不可思议的位置刺出,让人叹为观止;冷血的剑法却是大开大阖,凌厉凶猛,没有半点招,一剑刺出只击对方弱,绝不浪费半点气力。
戚少商看了半晌,忍不住摇头而笑:这两人剑法真真与其为人一模一样,偏偏又能相克。这样打下去不知何时能分出个胜负。
二人又打了几十招,顾惜朝论身体论功力俱不如冷血,渐渐有些吃力。戚少商不由皱起眉。
冷血剑上加紧,剑气又涨,剑势一变,如旋涡般将剑卷起。顾惜朝只觉对方剑上一股吸力卷来,控制不住,湛卢向对方剑身上贴去,只得撤手,腰肢猛地仰下去,几乎与地平齐,避开冷血剑风一脚踢向冷血肋间。冷血闪过,顾惜朝起身。二人同时去夺湛卢,只是冷血是用剑挑,而顾惜朝却是用手夺。
戚少商大惊,一把拉开顾惜朝:“你疯了,不要手了吗?”
冷血夺剑在手,冷笑:“好剑!皇上的赏赐果然不错。”
顾惜朝笑道:“冷三爷,好剑法,今日算是见识了。”
冷血哼一声,剑尖一扬:“顾惜朝!你怎么又跟赵佚在一,我大师兄的轮椅如何在你这里?说!”
顾惜朝笑道:“我便是说了,你也未必信,还是戚少商来说吧。”撤身让戚少商上。
戚少商上前把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一遍。冷血听着,皱起眉:“难道,顾惜朝也是受害者?”
顾惜朝只不说话。冷血道:“恶人还需恶人磨,这话果然不错。”顾惜朝眯起眼。冷血看看顾惜朝:“好象你和赵佚关系不错。”
顾惜朝冷笑:“当然,否则怎么能借这轮椅把你冷三爷请来。”
冷血目光一寒。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火。
戚少商怕二人说僵,忙道:“还是救人的事要紧些。”
二人各哼一声。冷血道:“戚少商你能保证顾惜朝不再使坏?”
戚少商道:“我已和盘托出,他便想做恶,也要有所顾忌。”
顾惜朝瞪戚少商一眼。冷血想想,开始讲述:“我们的师父和二师兄皆死于赵佚手中,此皆不共戴天之仇。这些年我们游荡江湖,多与赵佚为敌,虽未能伤到他,也去了他几个心腹。只是我带徒不严,半年前被我的一个徒弟出卖行踪。赵佚率了人围剿我们三人,就在城内六扇门一个遗址展开一场恶站。”顿一顿,向戚少商道:“那个地方你也追查过,出卖我的人便是杨柏术。”
顾惜朝皱起眉。冷血继续道:“那一仗打的好不惨烈,赵佚的武功实在厉害,他手下几个高手也是棘手的角色。我们抵挡不住,追命为了掩护我和大师兄被赵佚捉住。我和大师兄也受了伤,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看看顾惜朝:“大师兄的轮椅也是那一战失去的。”
顾惜朝道:“这东西我不要,还你就是。”
冷血继续道:“大师兄让我返回救追命,他和一个徒弟扮成我的摸样,吸引赵佚的注意力,逃向六扇门设在湖南一个孤岛上的训练基地。那里机关重重,四面皆水,易守难攻。”
顾惜朝哼笑一声:“易守难攻,只怕自己也不容易出来吧。”
冷血看看他,点点头:“可是赵佚也攻不进来。”
顾惜朝鼓掌:“好,饮鸩止渴,也算一记秒招。”
冷血瞪眼看看顾惜朝,道:“那岛中心被大师兄布了几个连环阵,其间还有大量火药,不喑阵法之人,稍有行差踏错,便会落个灰飞湮灭的下场。而且,那火药量极大,一旦引起连环爆炸整个岛都可能炸飞。赵佚还不想让我大师兄死,是以没有强行宫岛。”
顾惜朝问:“赵佚怎么做的?”
冷血顿一顿,脸色不太好看:“他在岛的外围又布了几个连环阵,同样布满火药,不知阵法之人,胡乱上岛,稍有不慎,亦是岛毁人亡。”
顾戚二人皆怔住,半晌,顾惜朝慢慢鼓掌:“妙啊,真是妙啊,这方法非赵佚想不出来。无情布的阵他破不了,他布的阵无情一样破不了,就这样把无情困在岛上,还可以以此要挟你冷三爷。”
戚少商皱眉:“追命可有消息?”
冷血道:“我打听到他在这杭州城出现过,却没有什么具体的消息。”
戚少商叹口气,搔搔头:“破阵我是一点不会,连无情也破不了的阵,这天底下能破此阵的人实在寥寥无几。”
冷血道:“天下第一布阵高手是破阵子,他就住在杭州,只是我找不到。”
顾惜朝道:“你想得到赵佚自然也想得到,怎么会让你找到。”嗤鼻一声,上床休息。
冷血看看顾惜朝,好象有些犹豫顿了一顿向戚少商道:“其实我曾听铁手说过,这天底下有一人布阵破阵的本事不在破阵子之下,只是我原以为此人不会出手"皱皱眉:“我也不爱与此人打交道,你和他关系非浅,你去请他相助吧。”
戚少商道:“若能相助无情,我自然万死不辞,不知你所言的高人是谁?”
冷血却不说话,脸上出现悻色,半晌,冲床上顾惜朝努努嘴。
戚少商恍然想起:顾惜朝是擅长布阵的。扭头看时,顾惜朝虽睡着,脸上却隐隐是得意洋洋的笑。
冷血心中暗骂:“小人得志。”

29・戚少尚皱起眉,扭头看看顾惜朝。他不是不愿意帮冷血,可是顾惜朝如今虽身险地,却还没有生命危险,但去那个岛上破阵,稍有不慎……
戚少商道:“我倒没听说过他还会布阵破阵,这件事没有把握,还是……”
冷血看看戚少商:“当年,我二师兄率人去碎云渊追捕你,同行的一个徒弟曾师从破阵子,阵法上的本事不小。他们布了一个巨石阵,当时顾惜朝扫了一眼,三两下便将阵法大大改进,连我二师兄也对他刮目相看。这回,若能请顾惜朝出面,问题应该不大。”
戚少商又看看顾惜朝,顾惜朝只睡着。
戚少商索性明言:“我不想让他涉险。”顾惜朝悄悄一笑。
冷血怔一下,瞪着戚少商,半晌冷哼一声:“戚少商,戚,大,侠。”
戚少商吁口气:“我可以无条件帮你,但他不行,我答应过不让他再受到伤害。”
冷血皱起眉,慢慢把脸转向顾惜朝:这个惊才绝艳,嚣张跋扈,清俊无比的男人,他……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连赵佚,戚少商……

顾惜朝终于睁开眼,冲冷血扬起一抹笑意。这分明是迷人至惑的笑容,却又隐隐让人极为不安。果然,顾惜朝说了一句几乎让冷血抓狂的话:“我要加价!”
戚少商也忍不住皱起眉,顾惜朝有时是很欠扁。
冷血一阵牙痒,瞪着顾惜朝。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顾惜朝已经死了几百了。
顾惜朝不慌不忙:“我可以帮你去救无情,而且,以我和赵佚的关系,打听到一些追命的消息也不是不可能。但,我现在不是让你帮忙,我需要有个人无条件执行我的命令。”
冷血几乎把牙咬碎,手腕一抖,剑气如虹,破空有声,直击顾惜朝咽喉。戚少商没想到冷血会突然出手,已抢不及相救,一剑刺向冷血后心。二人的剑同时停住,冷血剑尖抵住顾惜朝咽喉,微微险入肉中,戚少商到底出手慢了一拍,剑尖离冷血后心还有五分。
“你小心些”顾惜朝面不改色,挪余:“刺破我的皮肤,明日赵佚问起来,我可不帮你隐瞒。”
冷血强按住想咬人的冲动,把牙齿磨的格格直响,半晌,恨恨收剑。戚少商松口气,收回剑。
冷血瞪一眼顾惜朝,悻悻想:‘可恶,怎么和这个家伙打交道。’
顾惜朝继续道:“以后你多注意城中望湖楼,临江第三个窗户若有风铃挂出就是我找你。”
戚少商上前:“惜朝,说好是互相帮助,你怎么可以这样。”
顾惜朝扬眉:“我原不知我们占了先机,如今即知道了,当然要坐地涨价。”他说的十分理所当然。戚少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他,苦口婆心道:“惜朝,人人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你现在得意,就不想他日倘若落难,就不需要别人帮助吗?”
顾惜朝不说话。
戚少商继续道:“何况,你这样逼别人做事也不对,冷血是朋友……”
顾惜朝扬眉:“我哪有逼他,我只是吩咐下去,他不做,我就不出手。”
戚少商几乎忍不住也要出手。顾惜朝道:“我只作这一件事,等报过仇,我什么都听你的。”
戚少商撇撇嘴,不知该如何答他。顾惜朝悄悄拉住他的手:“我说到做到。”
戚少商叹口气:“不许你逼冷血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冷血哼一声,傲然扬起脸。
顾惜朝哈道:“那是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倔驴,我不逼怎么用他?”
此话一出,冷血、戚少商皆恼起来。戚少商一把将顾惜朝拽起来,指着他却又张口结舌,想一想,和顾惜朝还真没什么理可讲,摇摇头,叹口气,不再理他。
顾惜朝见他真的生气,软下来:“好了,冷三爷是什么脾气,我吩咐的事他若真不想干,谁能逼得了他呢?”
戚少商仍不理他。顾惜朝道:“还是说说救人的事吧,冷血,你把那孤岛的具体情况说一下,给我画张地形图。”拍拍手,一个女人垂首慢慢走进。
是盈盈,奉上三杯清茶,端至个人面前。冷血怔一下:这个女人有些象晚晴――那个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温柔妻子。她很美丽,但身上那种温宛,柔和,沉静,善良的气质却更吸引人。她的出现如喧闹的俗市突然涌出一道清泉,那种清澈、梯透、纯净的韵味让人的心也倏地安宁。
盈盈并不看别人,奉过茶,又拿来笔墨纸研,细心地研墨。
冷血坐下,不知怎地竟有些心神不属,不由自主看着盈盈白腻的手慢慢在浓黑的墨池上打转,恍有所动,竟出了神。
一时,墨研好。盈盈道:“冷三爷,可以开始了。”
冷血回过神来,持笔想一想,开始画。
盈盈回身,拿来一件外衣,给顾惜朝披上,低头系好衣带,柔声低语:“夜间已经凉了,你身体不好,起来要记得多穿件衣服,当心着了风。”
顾惜朝一笑,道:“你去歇息吧,不要跟着我们熬夜了。”盈盈点点头。顾惜朝一扭头正看见冷血若有所思地地看着盈盈,眼中的神采有些异样。顾惜朝出身青楼,这等事如何看不出来,心中一动‘我已给不了盈盈幸福,若能撮合她与冷血,对盈盈倒是一个好归宿。’
改口道:“盈盈,去把后面我那茜雪枫露拿出来,沏一壶,冷三爷爱喝。”

盈盈应是,退下。顾惜朝看看冷血,冷血亦看着顾惜朝,他可从没听说过什么茜雪枫露。顾惜朝一笑,意味长。
戚少商纳罕:“冷血,你怎么停了?”
这个呆子!
一时,盈盈上来,奉上一壶香茶,顾惜朝又道:“盈盈,麻烦你,当一回冷三爷的书童吧。”
盈盈应声是,终于看冷血一眼,目光清澈,宁静,隐隐有哀怨其中。冷血竟然不敢与她对视,低头继续讲解岛上形势。

第二日,顾惜朝仍拉着赵佚逛街。他的腿明明已经好了,偏装做行动不得,只让赵佚在后面推着。二人说说笑笑逛了良久。经过一大宅院,透过院墙望去。只见里面厅殿楼阁,峥嵘轩峻,气势恢弘,后园中树木山石,郁郁葱葱,一派蓊蔚茵泽之气,美不胜收。
顾惜朝不由停下来,笑道:“好阔气的宅院,此居住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富商巨贾。”
赵佚笑道:“这是恭顺王府,恭顺王是个老讨厌,我们快走,让他撞见难免口舌。”推着顾惜朝离去。
顾惜朝若有所思:“恭顺王府……”突然问:“我的宁王府在哪里?”
赵佚顿住,顾惜朝确实有一座宁王府。不过当时那府邸刚修建一半,二人便闹翻,工程亦停下来。如今几年过去,那个地方好象……已被别的高官请旨住进去。顾惜朝猛的一问,倒真把赵佚问住了。
顾惜朝又问:“我的宁王府呢,咱们去看看吧。”
赵佚笑起来:“你的王府几年没有人住,年久失修,就不要看了吧。”
顾惜朝何等聪明眯起眼冷笑:“年久失修?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皇上还是去了我这宁王的称号吧,好一个连住也没有的王爷,我也不担这个虚名。”
赵佚笑道:“你若喜欢,我在皇城下给你另建一个王府,也不是难事。”
顾惜朝不再说话,只是闷闷不乐。赵佚心里明白,费尽心计哄他开心。顾惜朝一脸漫不经心,有一声没一声的应付,眯着眼,俊脸上皆是淡漠,却是:任是无情也动人。
赵佚身份何等尊贵,自幼而大,从来都是看别人的恭维、笑脸。何时受过这种脸色。顾惜朝言语举止并无不尊,但那副待理不理的态度实在让人生气。赵佚哄他半天,顾惜朝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摸样,赵佚恨得一阵牙痒,很想一脚把顾惜朝从轮椅上踹下去。
二人皆不说话,顾惜朝心中甚喜‘天天给这个家伙伴笑脸,笑得脸都硬了,不说话正好。’
又走一段,顾惜朝指着前方:“那里一定好玩,一起耍耍吧。”
赵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忍不住又皱起眉――拢红楼――杭州城有名的烟之地。顾惜朝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3・顾惜朝自己推着轮椅就要过去。赵佚一把拉住他,低声喝道:“顾惜朝,你闹够了没有!”
顾惜朝斜睨着赵佚,推着轮椅,围赵佚一周,笑问:“怎么,要在这大街上摆皇上的架子吗?” 赵佚一阵气结。顾惜朝已经过去,赵佚倒要看看他坐着轮椅如何行事。谁知顾惜朝到台阶前径下了轮椅,走进去,一旁有人把轮椅搬进去。赵佚几乎气晕,半晌,还是跟进去。
大厅中众目焦点之便是顾惜朝他身边围了好几个女人,旁边两个女人正在唱曲,看得出来他在这里很受欢迎,那些别人身边的女人也不时偷偷打量顾惜朝。没办法,这世界到什么时候都是美男比美女稀缺,更何况是顾惜朝这样鹤立鸡群,卓而不凡的人物。连戚少商这呆子,第一见顾惜朝也忍不住赞他“一表人才,气度不凡”更何况这些留恋烟之众。
顾惜朝是故意气自己的。赵佚恨恨想,见这么多人盯着顾惜朝看。赵佚不由火起。唉!家有珍宝,难免会怕贼惦记着。
一时,曲唱毕。顾惜朝仍不肯走,要来古琴,弹了一曲风求凰,赢得满堂喝彩。他身边那几个女人越发眼中冒光,牛皮糖一般粘在顾惜朝身上,上下其手,真看不出到底是谁嫖谁。
赵佚忍无可忍,抛下银子,把顾惜朝硬拉出来。
顾惜朝笑嘻嘻,也不说话。赵佚在大街上还不至于大打出手。推着顾惜朝返回皇宫。

走一会,顾惜朝又叫停。赵佚冷笑:“惜朝,你今天是想挑战我的耐心吗?”
顾惜朝默默看着前方一正在动土的宅院,伸出手:“把这里赏了我做宁王府吧。”
赵佚看一看:那是京城守军――杜得功将军的府邸,杜得功是赵佚的得力心腹,为人小心谨慎,武功也好,赵佚特把他从扬州调来,升为京城守军正三品将军,才开始建家宅。
赵佚还不至于宠顾惜朝到没有分寸的地步,断然道:“不行!”
顾惜朝想的和赵佚完全不同:这里附近皆大宅院,少有人行,够偏僻,但交通便利,地方也够大,我有充分的地方可以做下埋伏。何况又是刚动土,混乱中,便于掩饰我的动作……心中暗暗筹划。
一时,赵佚推顾惜朝回宫,进了皇宫,一脚踹在轮椅上,目光冷下来。
顾惜朝身子震一下,被踹开一丈,调转轮椅,对望赵佚,知道暴雨将至,心中亦忐忑不安。虽说和赵佚斗气,其乐无穷,并且相当解气,但斗气后的结果总不那么美妙。赵佚脸上隐含雷霆之怒,目光冰冷残酷。
顾惜朝推着轮椅后退两步。眼中隐隐有了恐惧,只不说话。
赵佚瞪了顾惜朝半晌,却没动手,把他推进去。一直到昭华殿。时日尚早,赵佚驱散宫人,二人默默相对。顾惜朝心中害怕,扭了脸默默不语,薄唇紧抿,十分倔强的样子。
赵佚知道他,他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类型,但久了亦可知道:他若有所筹划,便眯着眼,目光朦胧;若胸有成竹,便漫不经心,狂狷高傲;若是无计可施,便是现在这副倔强恼怒的摸样。不由好笑,下来抚着顾惜朝的肩头笑道:“你怕什么,我又没说要罚你。”
顾惜朝有些惊讶,看看他,换了笑脸:“既如此,时日尚早,咱们作画吧。”
要来笔墨、熟绢画起来,一副美人图渐渐显现于绢面,画中新月西楼,清辉满地,美人凉扇,凭楼而望。那画全用水墨渲染,意境清冷,悠远,朦胧,令人见之忘俗,实是一副精品。画中美人依稀便是盈盈的摸样。
赵佚看一看,笑道:“你的画倒比字好。”顾惜朝却在想:‘这副画可以送给冷血,正好撮合他们一对。’

赵佚提起笔,在空白写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一手遒劲潇洒的行书。
顾惜朝心中暗叹‘他题了字,还让我如何送人!’赵佚把笔交于顾惜朝。顾惜朝提笔续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是一手工整俊秀的篆书。
赵佚念一遍,心有所动,轻轻揽了顾惜朝:“我如今对你可够好了,你什么时候可以依我?”
顾惜朝想一想,画了一副风骨萧瑟的菊图,交于赵佚,仰脸笑道:“等我宁王府金菊满地时,皇上若对我心意不改,惜朝便全遂了皇上。”
赵佚看看他:“你还有什么要求,不妨全提出来。”
顾惜朝道:“我若向皇上要自由,皇上可舍得给吗?”回身去修饰方才的美人图。
赵佚算算大致还有两个来月,点点头,不得甘心地抚摩他的身体:“若得你府中金菊满地,你真肯全遂我?”
顾惜朝停手:“皇上对我好,惜朝岂有不知。到那时惜朝必在王府设下酒宴,以祝我们情意相投。此之前,惜朝无家可依,寄人篱下,也不敢招惹皇上。”
赵佚蹲下身,仔细打量顾惜朝,眼中满是柔情。顾惜朝一笑,慢慢收起画卷。
回到宣阳宫,顾惜朝拿出画卷,慢慢展开,笑吟吟看。
戚少商忍不住紧张:“你画盈盈干什么?你不会画我吗?”
一个白眼“你是美女吗?”
千面儿挤进一个脑袋:“我是哎!什么时候给我画一张?”
顾惜朝摇摇头:“你近来倒比你师父来得还勤。”
无脸儿在外面瓮声瓮气哼:“我倒是想来,你是用完我了,天天不是和赵佚一,便是和戚少商一起,哪里还有我呆的地方!”
顾惜朝不理他们,给戚少商咬耳笑道:“你觉得冷血和盈盈配不配?”戚少商睁大眼。

顾惜朝只是笑:“这副画冷血一定喜欢。”
戚少商咂舌:“冷血看见你就想咬人,要他喜欢你的画,还有赵佚的题字,等太阳从西边出来吧!”
顾惜朝只是笑:“打赌,他若喜欢今晚全是我说了算。”戚少商睁大眼,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顾惜朝冲床上努努嘴,只笑不语。戚少商怔一怔,大窘,急起来:“不行!今晚冷血未必来!怎么赌?!我……”
顾惜朝笑道:“我答应他今天打探追命的消息,他肯定会来!”又哄他道:“你急什么,我若赌输了,也全听你的就是。”戚少商说不出话,心中忐忑,总觉得不太保险,仿佛又掉进了什么陷阱。
冷血如约而至,问起追命的消息,顾惜朝先劝他不要着急,又拿出那副画,给冷血鉴赏。
戚少商紧张地睁大眼,道:“这是顾惜朝的画,上面是赵佚和顾惜朝的题字。”
冷血看一遍,念念上面题字,哼一声,傲然扬起脸,把绢画揉成一团,掷于一边。
盈盈又冲来一壶茜雪枫露,在一边服侍,冷血慢慢一边喝茶,一边与戚少商说些江湖之事,一壶茶毕,又向盈盈请教一些茶道,全不搭理顾惜朝。戚少商慢慢放下心来,看顾惜朝闭着眼,漫不经心的摸样,十分可人,心中窃喜。
一时,冷血拱手告辞。戚少商起身相送,冷血手下一动,悄然将揉成一团的绢画藏于袖中,离去。戚少商睁大眼,一句话说不出来。回头时,顾惜朝不知何时睁开眼,得意非常,笑得象个小狐狸,伸手慢慢点着他。

三日后,杜将军主动请旨,要另择宅基地。那块动土一半的土地,便赏了顾惜朝。赵佚还另赐他两车白银,以助他建宅所需。
顾惜朝不再坐轮椅,每日随意调教宫中侍卫一些功夫,却是漫不经心,又狂傲不堪。剩下的时间全泡在正动工的府邸。
各色建筑材料源源不断从城外运来,木料石材,湖石木,钉铆用具,不一而全;各色人等亦在宁王府聚集:工匠,石匠,匠,木匠……动土声,砌石声,敲击声,亢地声,夹着无数吆喝声,吵闹声,乱成一团,呱噪不堪,沸反盈天。
顾惜朝要得就是这个效果:戚少商来自霹雳堂,善于制造火药,虽然火药不便堂而皇之地运进城中,但制造火药的硫磺,木屑却可以很容易地跟着建筑材料运进来;冷血则拿着顾惜朝绘制的汉弩样式去找当初为无情制造暗器的工匠。这种弓弩系汉代发明,是为了对付当时强大的匈奴所造,单人用可连发三株,双人用可连发七株,威力惊人,当年汉军大破匈奴赖此物之功不小,后来却少有人用,不知顾惜朝哪里找来的样式,又加以改进,让冷血依样制来。
在宅地的一片极度混乱中,各种火药被悄悄安置,而冷血的弓弩却没藏在顾惜朝的住,而是被城中另一个王爷偷偷运走。那人神秘的连戚少商、冷血亦不知道。戚少商、冷血不免心惊,不知道顾惜朝到底要干些什么。
每日流连在宅地里还有一个好,可以远离赵佚,有更多的时间与戚少商单独相。真是美好岁月呀。
31・顾惜朝每日过得虽然劳累,倒也逍遥。戚少商戴了无脸儿给他的面具,每日相陪,二人卿卿我我好不自在。
皇宫众侍卫却早看顾惜朝不顺眼。这些侍卫的武功素来是由御前四品带刀侍卫长李兵指导。李兵高大魁梧,孔武有力,相貌伤心,手中一把大刀长四尺,厚两寸,全用精钢铸成,百十斤重,舞起来天地变色。宫中侍卫被李兵带的时间长了,难免形成一种以粗糙为美的风尚,人长的越是粗矿,不修边幅越是受器重,偶尔有两个女娲造人中逃出的半成品,在别可能会引起大家心理不适,于这里却是宠儿。
谁知陡然来个顾惜朝,文弱纤瘦,俊雅风流,宛如画卷中走下来的人物,又高傲过顶,散漫无双,从不见他出手,每日只是待理不理地教训别人。大家嫉妒之余免不了要愤愤然了。
固然有些人听说过顾惜朝“玉面修罗”的名号,但这些被宠坏的侍卫哪里放他在眼里,只当是江湖中人以讹传讹一个个蠢蠢欲动,巴不得找个机会好好收拾顾惜朝一顿。
这一日,众侍卫练武,顾惜朝又姗姗来迟,一袭宽袍白衣,飘袂风流如神仙中人,施施然来到。李兵看着他忍不住暗骂:“妈妈的小白脸”
顾惜朝也不看别人,问:“开始训练了吗?”
说实话,已经训练半个时辰了。
李兵冷哼道:“您是王爷,来晚个把时辰也无所谓,我这般手下可是守时的很。”
顾惜朝洋洋道:“那是应该的。”又命令:“抽出一些人跟我练剑。”
李兵全不给面子:“这些侍卫素来是跟着我练刀,如今跟着王爷练剑,只怕他们适应不了。”
顾惜朝看看李兵的大刀,他听冷血说过此人,当初赵佚率人围剿他们师兄弟时,此人出力不小。这家伙天生神力,刀法精湛,冷血当时与其对阵,也曾伤于他刀下,想来武功了得。
顾惜朝摇头道:“你这刀法,全靠蛮力,普通人学来也无用。”
李兵噢一声,伸手一指:“这几人这些天王爷是调教的;”又一指:“这些人是小人调教的,王爷既说我这刀法无用,不如比一比,倒看看是哪方得胜。”

顾惜朝冷笑:“我才来几日这些人也算我调教过吗。真想比试,不如你我比试,高下立现。”
李兵早有此意,却笑道:“那怎么可以,王爷千金之体,我若一不小心打坏了。便王爷不追究,皇上也不会饶过臣下。”
顾惜朝哼道:“你已逼我出手,何必还说这些话。”嗤鼻一声:“放心,我若输了,就说自己酒后无德,被狗咬了,绝不让你受过。”
李兵恨的一阵牙痒,赔笑谢道:“如此有劳王爷了。”慢慢抽刀。
顾惜朝漫不经心眯起眼:“论虚伪,我不如你;论打架,你还差点。”
众侍卫泛起一层唏嘘,心中窃喜。隔岸观火的心理在此时大大占了上风,两个老成些的眼看就要打起来,忙偷偷去报信。
李兵百十斤的大刀,在阳光下渗着耸人的寒气,刀身几条青龙张牙舞爪,狰狞恐怖,有一股强大的震慑力。顾惜朝优哉游哉地眯眼望天半晌抽出湛卢,看一看,摇头:“我若仗着这剑锋利胜了你,想必你也不服。”笑一下,竟将湛卢抛开,转身从旁侍卫手中拿了把长剑。
众人大惊,顾惜朝扬剑,刚要打,一人急急赶来,喝道:“顾惜朝!你又干什么?”正是赵佚
顾惜朝并不回头,皱眉:‘为什么每有事总会先问我,难道每都是我挑的事?’赵佚确实不对:因为,并不是每都是顾惜朝找事只能说基本上:每都是顾惜朝找事。
赵佚赶来,又问:“顾惜朝,你干什么?”
顾惜朝不答。李兵收了大刀,回道:“万岁,是宁王要与臣下比武,王爷好象还不太适应教官的职责,我的这些手下被我调教惯了,也不太习惯别的人指手画脚。”
顾惜朝嗤鼻一笑。
赵佚 明了:他这个奴才,虽武功高强,忠心堪用;却素来好排挤人,所谓武大郎店里没有高人,顾惜朝这般高傲俊秀的人与他共事,必是触了他的忌讳。哼笑一声:“所以你们比武论高下吗?”看看顾惜朝眯着眼,漫不经心的摸样。继续道:“如此,朕便作个裁判,胜者说话。丑话说前面,点到为止,我不希望你们哪个会受伤。”一旁有人搬来华盖,案几,座椅,赵佚坐下,点点头:“开始!”

顾惜朝缓缓扬剑,捏个剑诀,喝道:“不想死的退开!”嚣张无比赵佚忍不住又皱起眉。
李兵大喝一声,一刀劈下来,刀风呼呼,气势逼人,周围七尺内全是刀光,酷热的空气猛地凉下来。顾惜朝剑走偏锋,身子滴溜溜一转,穿蝴蝶一般,转到李兵身侧,一剑刺穿对方刀影,斜挑李兵下肋。
赵佚放下心来,李兵既然身高体大,兵器沉重,那么威力过人同时必然转动不灵,远不如顾惜朝来的灵动飘逸。这二人的武功路数正好相克,李兵想仗着天生神力克敌,只怕没那么容易。
果然,顾惜朝一剑挑破李兵衣服。李兵已经回过身,一刀卷来,直攻顾惜朝上身。顾惜朝侧身,随风摆柳般退开,身形变幻,令人叹为观止。李兵喝一声,又提刀攻上,顾惜朝并不与他正面交锋,一触即走,身姿飘飘摇摇,美妙至极全不似打斗,撇开李兵不考虑,现场倒象 是顾惜朝绝妙的独舞。赵佚看了片刻,索性要来酒,边喝边欣赏。
二人打了几十招,李兵连顾惜朝毛发也未曾伤到半分,自己身上倒被顾惜朝划破几道,恼怒起来,刀上力道越来越大。三丈外围观的侍卫只觉刀风割面,隐隐生疼,不由自主,纷纷后退。不由怜悯起战圈中的顾惜朝,想他如此文弱纤薄,如何经得起这般惊涛骇浪般的力道。
然而,顾惜朝是不需要怜悯的。他的剑飞扬着凌人的光芒,身影鬼魅一般穿插在李兵重重刀影中。如果说李兵的刀象黑夜笼罩了整个空地,那么顾惜朝的剑便是黑夜中的烟,刺破黑暗,渲染着惊人的绚丽。剑的力道,风姿以一种极至的美让人嗟呀忘情。众人初时还带着幸灾乐祸地心理等着顾惜朝败落,到后来却被那绝妙的剑式所吸引,巴不得这场架永远打下去,可以看得没有尽头。
赵佚默默看:顾惜朝的剑法比从前又进步不少,这个人实在太聪明了,按理,他这个年纪绝不该有如此剑法。
众侍卫虽看不懂顾惜朝剑法中的精髓,却也知道这是精绝的武功,纷纷去了鄙夷之心,渐生崇敬之意。
李兵打了良久,始终战顾惜朝不下,不由打红了眼,恼将起来,使尽全身气力,一刀劈下,这一刀好不凶猛,顾惜朝忙退,一边举剑来挡,只听“当”一声,刀身过竟将长剑从中斩断,顾惜朝剑法虽好,功力却不足,站立不稳,蹬蹬蹬,连退三步。李兵大喝一声,跃身而起,高高将刀举起,使出十二分力道,连人带刀以盖顶之势向顾惜朝压下来。
这是李兵的绝杀――倾巢之下。当时,冷血便是伤于此招之下。如果,顾惜朝从不知此招势,他唯一的选择只有:退!但此招一出手周围丈许皆是刀力,更兼后力无穷,如何退得。
赵佚脸色大变,豁然起身,手中扣了一个杯盏,就要出手。然而,顾惜朝知道这一招。
顾惜朝不退反进,扬剑而起,身子猛地向后折下去,双膝着地,身体完全贴到地上,剑抵住李兵的刀刃,顺着刀锋滑过,身子竟从李兵身下穿过去。扬剑斜刺李兵后心。李兵一刀斩下,竟然失了顾惜朝踪影,大惊。后心一疼,已被人用剑刺破少许,全身一僵,不敢再动。
赵佚松口气,也亏顾惜朝身体惊人的柔韧性,否则就算知道如何破解此招,姿势使不到位,亦是无用。
慢慢坐下,赵佚陡然想起:不对!正常人打斗中,面对生死存亡的危险时刻,本能的反应只会后退,顾惜朝为什么会不退反进,这太有悖常理。除非……除非 他早知道此招,并专心研究过。
赵佚看着顾惜朝,慢慢又皱起眉。
顾惜朝慢慢站起来,嗤鼻冷笑:“看来,不仅你这刀法没用,连你的人也是一样没用。”

半截断剑点着李兵后心,嘿笑:“我教你一招,叫屁股朝后,平沙落雁式。你的脸这么丑,还是屁股对人好看些。”
在场诸人,忍不住窃笑,连赵佚也不禁莞尔。
顾惜朝脸上挂着挪余的笑,一脚将李兵踹出去,俯面趴着,五体投地,果然是屁股朝后,平沙落雁式。
众侍卫忍不住又想笑。顾惜朝却沉下脸,猛然回头,目光冰若断剑,透着糁人的寒气,不怒自威。众侍卫一怔,忙敛了笑。顾惜朝慢慢把头仰起,以一种绝对优势的姿态睨视着众人,文弱的身体迸出惊人的霸气。众侍卫只觉他身上威严逼人,各自心惊,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
顾惜朝拎着带血的半截断剑,慢慢向侍卫队伍中央走去。眼看着他如此轻易将自己素来崇拜的高手打的落流水,不免人人自威。见他走来,人群默默自觉让出一条道来,顾惜朝身上冷冽的剑气激扬着雪白的素衣,飞扬而起,猎猎有声。赵佚皱着眉,打量着顾惜朝。
偌大的空场地死寂如夜,空气崩紧若弦。只听见顾惜朝缓缓的脚步声,风吹衣袂丝丝声,撕拽着众人紧张的心理。
顾惜朝从头走到尾,将侍卫队从中一分为二,挥剑一指:“以后这一半只听我教习武功,另一半还由你们侍卫长教习。”众侍卫被他气势震慑,哪里敢说半个字。
顾惜朝脸上飞扬着动人的神采,掷地有声,开始发言:“以后,我就是你们的长官,你们所有的事情由我安排,你们不需要思考,不需要个人,你们的所有一切属于大宋朝的皇宫属于皇上,你们只需要效忠皇上,听从我的命令!……
赵佚心里彻底明了,顾惜朝果然早有准备,如果没有准备,他不可能如此胜了李兵,不可能有这一番精彩的发言,不可能……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控制了半个皇宫的侍卫,赵佚突然发现自己错了:他根本什么都不能答应顾惜朝。
一切事情都进行的很顺利,很正常,很精彩;然而就是太顺利,太正常,太精彩,反露出了马脚。
顾惜朝上前笑问赵佚:“皇上,我这样理可好?”
赵佚温和地笑:“你怎样都好,我早说过,胜者说话。”
顾惜朝浅浅笑起来,笑容之美,竟令人心悸,只觉世间最美好之物莫过于此,然而太美,又让人有种虚幻的感觉,总担心那笑容随时会消逝,破灭,凋零。
赵佚忍不住伸手摸住顾惜朝的脸,心脏微微抽搐。他到底隐瞒了多少秘密。这个美丽到让人眩晕的人物,他那种种魅力后面究竟是怎样的毒牙,他那无限动人背面到底蕴藏了什么样心思。

32・不包括那些正在执勤的,大约二百名侍卫,跟着顾惜朝离开。赵佚的眼睛一直跟着顾惜朝,在一片青衣如林的侍卫中,他的白衣雾霭般若隐若现,渐至不见。赵佚收回视线,不由长叹一口气。
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也没什么好。呆如戚少商从不考虑这些烦心事(反正这些事都有顾惜朝考虑),过得那个叫自在逍遥。
赵佚可恶之就在:他是一个聪明的混帐,因为聪明他的混蛋特征亦格外出彩。
聪明人一大通病:自寻烦恼。
通常一个成熟而智慧的人,都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这时能伤害到他的只有他自己,或自己爱的人。
赵佚的出彩之就在于:他总能反过来,他从不直接伤害自己,他总是无情地伤害自己爱的人,进而再伤害自己。
现在,赵佚就在考虑如何对付顾惜朝:‘这个人刑罚是没有用的,必须想个办法让他自觉说出实话。’这个问题实在有些棘手,聪明如赵佚一时也想不出个好方法。

顾惜朝一反常态,开始严格而细致地训练那些宫廷侍卫,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和那帮家伙混在一起。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训练的,但效果却是十分明显,几日后,两边侍卫便有了相当的区别。
首先,顾惜朝训练出来的侍卫个个呆若木鸡,宫人的争斗,内侍的张惶……大大小小宫廷中事故,都别想引起他们一丝注意,哪怕是殿堂起火,只要不是自己管辖的范围,他们也决不会多扫一眼;其,他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你就算提着名在他耳边叫,也别想他会瞥你一眼;最后,他们多了许多严格的规定,小到吃饭的姿势,大到执勤时交班的一系列步骤。
这一切都成了李兵一派的笑柄。顾惜朝的侍卫一反往日的傲慢得意,只漠然对着对方的嘲笑,毫无反应。
而,这些还只是表面现象。

顾惜朝带着两个侍卫回宁王府,让戚少商看。
两个人站的笔直如标枪,连目光都是笔直,身上的服饰一丝不苟。戚少商仔细看了一遍,发现不对:这两个人不仅服装一样,发型一样,连站立时两只脚张开,下巴抬起,手指弯曲的角度都一模一样。戚少商看了一刻钟,这二人便保持这种姿势一动不动站了一刻钟。天尚热,汗珠从额上滑下,却连目光都没有动一下。
戚少商愕然了。
顾惜朝笑起来,道:“3号,号,去外面侍立。”二人同时应是,行礼,又是一模一样的动作,排着队出去。
戚少商奇道:“顾惜朝,你……又开始做药人吗?”
顾惜朝笑:“那东西不好用,药人没有思维,只会一味送死,不好!他们都很正常。”指指头:“这里很好用
戚少商皱眉:“这也叫正常?”
顾惜朝点头:“这比药人高级,这是洗脑。一般的人如果被高强度,高密度灌输一种思想,用不了多久,他的思想就会按照你想要的方向思考,根本走不出来。你让他干什么他就会干什么。”
戚少商傻眼,这种事他听都没听说过,不过,方才那俩人确实不象药人。
顾惜朝笑道:“我要求这些侍卫不用思考,天天给他们灌输侍卫的荣耀是听从指挥,保卫皇宫,让他们按我说的做,这些人还没有完全训练好,再过些时日,他们就彻底变成我手中的工具了。”
戚少商不由皱起眉,他越来越不明白顾惜朝的想法,只隐隐觉得似乎不妥,却又说不上来哪不对:‘顾惜朝训练这种工具干什么用?’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苦思冥想的痛苦样,嗤鼻笑道:“笨蛋!我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笨蛋。”
戚少商哑然。他不善于争吵。
争吵有个前提条件:什么话都可以说,戚少商不知道。在于戚少商,开口之前他会先考虑半个时辰,如果说顾惜朝“骗子”会有什么后果;而顾惜朝从不考虑类似问题,笨蛋,傻瓜,呆头鹅……之类词语从顾惜朝口中冒出来时,从没有半点打结。更让戚少商不忿的是:顾惜朝只骂自己。 郁闷!!!
顾惜朝慢悠悠向戚少商解释:“这个方法我是跟无脸儿学的。”
戚少商睁大眼。顾惜朝道:“那个疯子天天叫唤:说喜欢我。其实,我知道他只是叫唤给别人听的。”戚少商睁大眼:“他不喜欢你?!”
“喜欢!”顾惜朝斩钉截铁道:“我不知道他从何时开始真正喜欢我,他一开始乱叫只是为了彰显个性,一遇到事他跑的比谁都快。但,后来他肯冒着生命危险来皇宫帮我,我就知道他是真的喜欢我了。”摇头叹口气:“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那么聪明的人,自己谎话说的多了也成了真的,何况这些平凡的侍卫。”

戚少商看他眼中泛起一层世事沧桑的伤感,握了他的手:“惜朝,我……喜欢你。”
顾惜朝点点头:“喜欢我的人多了,多你个不多,少你个不少。”
戚少商抿抿嘴,咬咬牙,又道:“我……我爱你。”
顾惜朝笑起来:“爱我的人也不少。”戚少商憋红了脸,不知该再怎么说,只用力握住他的手,可怜兮兮一副受气的摸样,巴巴地看着顾惜朝。
顾惜朝笑起来,叹道:“可我爱的人就你一个。”
戚少商怔一下,忍不住欢呼一声,一把将顾惜朝抱起来,向天上抛去。接住。
顾惜朝躺他怀里,笑的宛如春风抚面,俨俨若有醉意,戚少商看得一怔,时间似乎停滞,世界只剩下顾惜朝让人心动神摇的笑脸。不由自主,慢慢低下头吻上顾惜朝的唇。刚开始是轻轻的吻,炙热的温度相互传递,激荡着相爱的心。吻慢慢加重,战栗的身躯情不自禁拥抱在一起。只是单纯的爱,凝结成肉体的亲昵,温柔的抚摩,颤抖的呼唤,纠结着焚身的欲火。衣服如蝶翼委地。透过关的严严实实的窗纸,锦缎一般细致的肌肤闪着细密的汗珠,晶莹梯透,泛着诱人的光泽,很快被另一个炙热的躯体挤压,不可见……

赵佚默默坐在昭华殿,谁也不见,若有所思地抚摩着一个做工粗糙的昆仑奴面具――顾惜朝唯一送给他的礼物。真的要逼问顾惜朝吗,赵佚知道一旦下了决心,苦心经营的所有温馨、温柔会在一瞬间坍塌。但,无论怎么看。都好象自己被顾惜朝设计进了圈套。虽然,他找不到任何证据。但根据常理推断,肯定哪里出了问题。赵佚想:一个人不可能把事情做的天衣无缝,顾惜朝肯定有什么破绽。
自从那天与李兵比武之后,已经有十来日。赵佚的心情不太好,顾惜朝近来越来越不听话,他召见三,倒有两被他推脱。
李妃带着一贯迷人的笑容走进,不说话,递上来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赵佚接过:“管用吗?”

“符合万岁提的所有要求。不会伤害到他,不会产生任何严重的后果,而且,”李妃脸上露出极端迷惑而惨酷的笑容:“我保证,他什么都会说,一点都不会隐瞒。”
赵佚面无表情:“我要看看效果。”
李妃依旧笑的妩媚勾魂,她对自己的药很有信心。

皇宫的地牢中,一坚固的牢房,石顶,石壁,石床,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被人用粗大的铁链绑成大字型。雪白的肌肤上满是伤痕,青紫,鞭伤,烫伤,勒伤,夹伤,烙伤……触目惊心。长及臀部的头发被分开绑在床头的铁环上,固定住她的头。赵佚皱起眉:这是后宫淑妃的一个婢女,几天前因为涉嫌偷李妃的东西被送到这里。赵佚向来对后宫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太在意。认识这个婢女是因为她长的比一般妃子还要美貌。
然而,现在这个人已经跟美貌全扯不上关系。她躺在那里,丑陋不堪,就象一具残破的玩偶。
李妃慢慢附耳道:“她根本不是想偷东西,她是想害我。我就知道她是淑妃派来暗算我的。”
赵佚依旧面无表情。他讨厌后宫这些勾心斗角的女人。
李妃走上前,脸上带着残酷的笑,慢慢抚摸女人的身体。女人呻吟一声醒来,脸上露出恐惧,泣道:“饶了我吧,我真的没有要害你,我真的……”美丽的身体起了一层战栗,抖的象一片狂风中的树叶,只不停哀求。
李妃用手捅着女人身上的伤,血流出,点点滴滴淌在石床上,女人抽搐起来,只是哀求。
李妃道:“我已经使遍了方法,宫中的刑罚不比外面,这里有的是整人的东西。”这点,赵佚知道。李妃继续道:“可惜,她什么也不肯说,我还不想就这么杀了她,特意留下来给万岁表演。”
赵佚点点头:“开始吧。”
李妃笑着把药末溶水灌入女人口中。走开,站一边看。
女人的身体慢慢起了反应,白腻的肌肤泛起病态的潮红,青紫的伤痕变的乌黑,她本来一直在求饶,现在声音越来越低,开始呓语。痛苦而烦躁地挣扎,她的Ru房以看的见的速度涨大,乳头变成红褐色,乳晕扩散,象个产妇。
哀求声变成呻吟声,透着无限淫靡。那呻吟声中分明透着邀请,却得不到安慰,只得用力地在石床上磨蹭自己的身体,铁链限制了她的动作,使她看起来象个蠕动的肉虫。全不顾全身伤口绽裂,血汩汩淌了一床,女人的蠕动却越来越剧烈。整个房间透出某种淫靡的味道。

赵佚皱起眉:“这是春药?”
李妃摇头:“这不是一般的春药,这是苗疆最湿潮的山谷产的桃蛊和了最好的催情药,还有巫术里用的迷魂散。药物的作用将使人的意识受到了阻碍,服了这种药的人不管意志力多么坚强,除了强烈的渴望着那种变态的需求之外,再无法控制住任何理智。”
赵佚皱眉:“你让我给顾惜朝服用这样的药?”
李妃笑起来:“反正,顾惜朝本来就是皇上的。”又笑道:“这里还缺几个用来满足她的男人。”
赵佚沉着脸不说话,李妃笑得异常娇媚:“皇上难道不想看看这药的威力?”
良久,赵佚终于点点头。

赵佚几乎是哆嗦着走出地牢,他所以如此愤怒绝不是因为方才那令人作呕的一幕,而是因为那婢女确实全都招了:
五个粗壮的服了春药的男人脱的赤光光,挺着粗大的欲望,围在那位可怜的女人周围,一面下流地侮辱她,一面轮流上前对她进行奸污。
婢女的脸色涨得红紫,表情异常激昂,目光恍惚地大声呻吟起来,竭力摆动着被头发拉住的头部。李妃冷漠地坐在一旁,不时对她发出询问,同时记录下婢女在亢奋下说出的谵语。
这种药果然管用,连宫中惨绝人寰的种种刑罚也不曾让她吐露半点的秘密,就在药物的作用下如此轻易地吐出:
淑妃确实要给李妃下毒,那个婢女只是下手者,按照婢女所言,赵佚轻而易举从淑妃的住找出剩下的毒药。怒极反笑:‘连整个皇宫最温柔、善良的妃子都做出这种事,他这个皇帝做的是够失败的。
狠狠打翻淑妃,赵佚铁青着脸恨恨走回自己寝宫。穿过殿前时,一种莫名的感觉袭击了赵佚,转回身,赵佚仔细打量殿门口的四个侍卫。
左边两个明显比右边两个站的笔挺,目光坚定,刚硬如铁。差别是如此明显,让人不由心惊。

赵佚慢慢走下来,想一想:“你们是宁王训练的?”
“是!”很干脆,有力的回答。
“宁王平时是怎么要求你们的?”赵佚问。
“我们是皇宫的守卫者,服从是我们的天职!我们不需要思考,一切有万岁恩泽。我们只需要保卫皇宫,保卫荣耀,一切听从教官的吩咐!”
赵佚点点头。顾惜朝的训练手法果然与众不同。
想一想,问:“你们的教官就是宁王?”
“是!”
赵佚眉头皱起,恍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一切都听他的?”
“是!”毫不迟疑的回答。
赵佚眉头皱得更紧:“他说错了你们也听?!”
一个极坚定的回答让赵佚几乎停滞呼吸:“宁王是不会错的!”
赵佚看了这侍卫良久,慢慢回身,一阵心寒。
案几上还摆着顾惜朝送的面具,赵佚默默看了良久,一袖将面具打落,呼吸逐渐平静:“传李妃。”

33・皇上的宣昭传来,一个得意的笑隐隐绽开在李妃的脸上:皇上到底是准备向顾惜朝下手了,从此而后,这皇宫又只有自己才是最得宠的。
少年得意,难免会高估自己。李妃从来没有考虑:赵佚所以宠她,只是因为她的长相与顾惜朝相仿,而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会为了一个赝品去摧毁真品。
李妃并没有马上起身,她退回内室在全身抹上茉莉粉,将肌肤抹得白净细腻,仔细装扮,梳上时下最流行的发式。镜中的人如此美丽,妖娆。冲着镜子做一个妩媚的微笑,大概很少有男人能经住这种诱惑吧。‘皇上很快就能象过去那样宠爱我吧!’回想起顾惜朝没出现之前的幸福岁月,李妃的脸上又现出憧憬的微笑。
李妃带着最动人的微笑,迈着最轻盈的步姿,来到赵佚的寝宫。怔住。
顾惜朝已经来到,他是睡了一半硬被人拉起来"请"到皇宫的难免有气。懒洋洋地陷在赵佚身边的大椅中,清俊的容颜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整个人象没骨头一般,半躺半坐,一股浪荡霏靡的味道从他身上渗出,让人动火。看见李妃进来,打个哈欠:“皇上,你半夜宣我到底干什么,又让我欣赏你美丽的妃子吗,我困了。”
赵佚一直看着他,笑一下:“我就想看看你,两天没见你了。”真是莫名其妙的回答。
顾惜朝点点头,睡眼朦胧:“皇上看了半天了,要不要我换个姿势,皇上继续看。”
李妃尴尬的象突然闯入男浴室的女人,低下头,身上郁郁的芬芳此刻格外的讨厌起来。
女为悦己者容。可惜,容月貌,天香国色,无人在意。李妃觉得自己象个傻瓜。
顾惜朝看看她,摇下头:“春宵一刻值千金,皇上,您的爱妃已经来到,我就不打扰了。”起身,要告辞。
赵佚拉住他:“李妃,先去外面侯着。”李妃低下头,隐藏住自己嫉妒、怨毒的目光,轻轻应是,退出。
赵佚道:“惜朝,我想问你些事,你要对我说实话。”
顾惜朝看看他,又坐下来“当然,欺君之罪,我可承担不起。”
赵佚只看着顾惜朝,伸手慢慢抚摩顾惜朝面庞,眼中竟是怜惜。顾惜朝笑起来“皇上不是有话要问吗?”
赵佚叹息,不说话,他知道顾惜朝的的答案,问不问都是一样。叫顾惜朝来只是因为他眷恋二人目前这种还算温馨的交往。而这一切,很可能马上就要灰飞烟灭。
顾惜朝仍看着赵佚。

赵佚问:“惜朝,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伤害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顾惜朝心道:“这样的事你做的还少吗?”却笑道:“皇上为什么伤害我?”
赵佚道:“是我问你,你只用回答。”
顾惜朝一笑:“我不知道。”眯起眼,目光相对:“皇上要伤害我必有自己的理由,惜朝可以知道吗?”
赵佚拍拍他的脸:“如果不是你先背叛我,我决不会伤害你。”
顾惜朝心中突的一紧,打个哈欠:“我真的要走了。”告辞,离去。

李妃又一走进,赵佚脸上仍带着疲倦、失望,素来的优雅已经所剩无几,只有天生的高贵依旧,漠然看看李妃:“不能让顾惜朝知道是我下的药。”
李妃低头应是。
赵佚又道:“最重要一点,”走下来,捏住李妃下巴,一字字道:“顾惜朝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许碰他。”
李妃低头应是。赵佚道:“如果出了意外,我要你死。“
李妃惶然抬头:“皇上……”
赵佚摆摆手:“出去吧!朕今天没心情。”李妃几乎哆嗦起来,全身冰冷,不知如何走出宫殿。梦想破灭。李妃脸色苍白,数年来欢乐的日子,甜蜜的誓言,彻底化为虚无‘难道真的是新欢换旧颜,就这么把过去的欢爱忘的干干净净。皇上,您太绝情啦,臣妾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您却连看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李妃恨恨想:‘那顾惜朝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妓院里出来的娈童!……’

顾惜朝脸色苍白回到宁王府,说是王府,其实只有几间房屋刚建好。
顾惜朝拉起戚少商:“快!把所有的东西收拾起来,不能留下一点破绽。”
戚少商睁大眼:“赵佚发现了什么?”
“没有!”顾惜朝一面在一堆东西中翻着:“他只是怀疑,”恨恨咬牙:“可恶!”一把将手中几样东西摔下。
戚少商从后面抱住顾惜朝,顾惜朝停下动作,回过头,清俊的脸苍白,薄唇紧抿。他的唇角天生微微上翘,抿起来更象在笑,而脸上的神情却想崖缝中一株挣扎生存的纤草,透着无比的倔强,不屈,冷笑:“我没那么容易被他打倒。”
戚少商叹口气,摸着他日见消瘦的容颜:“惜朝,你太累了。我们去找无情、追命联手不好吗?总好过你一个人苦苦撑着。”
顾惜朝看看他,回过头,身子微微颤抖,戚少商紧紧抱住他,温柔地亲吻他的长发,希望能给他一丝温暖。顾惜朝沉默良久,高傲地仰起脖径,目光痛苦而坚定“我快成功了,我现在不能放弃。”
戚少商用力把顾惜朝身体扳过来,他脸色惨淡,连唇色也水般清淡,纤细白净的脖子高仰着微微颤抖,目光倔强的象头叫驴,吁口气:“惜朝,你到底要怎样?你天天这么劳累,你的身体受不了……”
顾惜朝一把推开他,语气冰冷:“赶快去收拾东西,不要剩下一点蛛丝马迹,如果你不想我受苦的话。”回过身,不再理戚少商。
戚少商很想:一掌打晕他!带走!
很费力压住这种冲动,他知道对于顾惜朝报仇甚至比生命更重要。他能做的就是全力帮他‘唉,好歹熬过这些日子,就好了’戚少商这样安慰自己。

顾惜朝依旧照常过日子,没有丝毫异常的表现,幸好他的压力还可以向戚少商宣泄,否则真不知他要如何撑过去。
望湖楼正有一场聚宴,是杭州城身份高贵的公子贵族间的唱和。宴会的主人也是皇族中人,下帖子请到顾惜朝。一席人相谈甚欢。千面儿随顾惜朝一同前往,并没有易容,素面朝天,彰显着自己绝色的容颜。
宴席的主客自然是顾惜朝,还有什么客人比如今正得宠的宁王更尊贵呢。
满席的人轮圈给顾惜朝敬酒,大半却被千面儿挡去。顾惜朝已经开始有些烦了,他实在不适应这种满场虚伪的恭维,讨好的笑脸。

顾惜朝已经在想以什么样的理由离开。以手撑头‘就说不胜酒力吧。’一个有趣的事情吸引了他:看着顾惜朝已经昏昏欲醉,斟酒的小厮在主人的命令下,换了一壶酒给顾惜朝斟上,是上好的雕,色如琥珀,一股淡淡的白色从壶中顺酒泻下,很快不见。
顾惜朝暗笑‘用这么低级的方法给我下药?!’旁边已经有人端起杯子,又来给顾惜朝敬酒,顾惜朝摇摇晃晃站起身去碰杯,险些撞翻桌子,诸人忙去扶,顾惜朝已经把杯子换过。

3・一时,众人归座,继续饮酒。宴席的主人,换酒的小厮全没注意到顾惜朝手下的动作。他看起来已经全然不胜酒力,以手支头,修眉微蹙。宴席主人甚至连托词都已经想好只等药力发作,把他抬走。
顾惜朝又喝下一杯酒,仍没有反应,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看宴席主人还在偷偷打量自己,一笑:“赵公子,你看错人了。”
赵公子一怔“啊!”一声。顾惜朝拉着他,指指侧旁一人:“你该看他他刚把那酒喝下。”
赵公子变了脸色,勉强笑道:“王爷说什么,我听不懂。”
顾惜朝唇角撇起一个笑,看着姓赵的,目光清冷,透着把玩的戏谑:“听不懂?!你总看的懂。”不再理他。
姓赵的心中忐忑,默默喝酒。顾惜朝方才所指之人,突然大喊大叫起来:“热死啦!热死啦!”还是夏末,天当然热。但作为当今长公主的驸马爷这么乱叫确实有失体统。
顾惜朝漫不经心扫他一眼。
驸马爷叫着,突然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衫,夏日衣服本就单薄,他用力之下竟将上衣悉数扯脱,露出一身保养的肥白细腻的好肉。
满座皆惊,纷纷道:“驸马爷喝多了,驸马爷喝多了……”忙去掩他衣衫。千面儿正对着一盘螺肉努力,啪!一摔筷子:“没看见我在吃饭吗,长的那么丑就收好了,还显摆什么!”
顾惜朝出身青楼,看他身上泛出病态的潮红,呼吸沉重,烦躁不堪。已知怎么回事心下暗怒冷哼一声,已动杀心,眯起眼去看那宴会主人。
宴席主人亦没想到会出此事,连连顿足:“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一眼看见顾惜朝面色不悦,忙致歉:“宁王爷,这驸马爷怕是喝醉了。”
顾惜朝哼笑一声:“喝醉了?恐怕是吃错药了吧!”
那边驸马爷越发狂躁,用力推桑众人,大叫:“香云!香云!何香云!”一边竟然要解裤子。
宴席主人正忐忑间,听他这么叫,面色大变,指着他喝骂:“梅保林,你这混蛋!你喝多了叫我爱妾姓名干什么?!”
顾惜朝冷冷而笑。
千面儿也看出不对,询问地看看顾惜朝。顾惜朝附耳道:“小心看吧,他被人下了强力春药。”
千面儿猛地睁大眼,忙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
那驸马爷梅保林药力上来,已经不管不顾,却被人用力按住,挣扎不动,神智恍惚,大叫:“香云!何香云!快来陪我睡觉!快来!”
宴席主人气已是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指着梅保林气结:“你……你……”
旁人忙道:“驸马爷喝醉了,不要胡说了!”去堵他的嘴。
千面儿看的津津有味,咋舌道:“精彩!精彩!”
顾惜朝默然如局外之人,优哉游哉自斟自饮。
宴席主人恨恨一甩袖,冲上去揪梅保林。不等他过去,梅保林疯了一般,一口咬住堵他嘴的手,一个人大叫着,甩手乱跳,冲倒了旁边两人。整个雅间乱成一团。千面儿看的乐此不疲,拍拍顾惜朝:“小白脸,这么有趣,下吃饭还带上我!”
这边,宴席主人已经揪住梅保林衣襟:“你,你给我说清楚,你和那贱人到底怎么回事!”
房门口一个侍童一看不对,偷偷便想溜。顾惜朝早看着招手:“哪里去?过来!给我斟酒!” 侍童无法,赔笑过来,斟上酒。那边宴席主人一个人如何控得住梅保林,被梅保林一把抱住,竟然凑上来就要亲。众人咬牙咋舌,死命拉开他们。
千面儿看的瞠目结舌。顾惜朝脸色微微发白,唇角扬起一个冷冷的笑,恨恨看着一切,吩咐:“斟酒!”

宴席主人险被人非礼,惊魂不定,怒极,踹梅保林一脚:“说!……”
不等他再问,梅保林早没了神智,已经翻车倒豆子一般,一边死命挣扎一边乱叫全说出来,“我们早好上了,又不是第一,你小妾的皮肉好啊……”详详尽尽,不堪入耳。
整个雅间乱的象炸开锅的马蜂窝。叫骂者,拦架者,偷溜者,发骚者,顿足者……
顾惜朝横一眼发愣的侍童:“斟酒!”
那侍童恍过神来,勉强笑道:“王爷!小的,小的今日吃坏了肚子……”
顾惜朝一笑,点点头。侍童如获大释,张皇离去。
顾惜朝一拉看的目瞪口呆的千面儿:“回去!告诉戚少商,让他来找我。”
千面儿啊一声,顾惜朝已经匆匆离去。千面儿本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先时看的精彩,谁知越看越不堪,早臊红了脸,慌忙起身去找戚少商。
顾惜朝跟出酒楼,看那侍童张张皇皇上了一辆马车,在一旁作了记号,是个大当家的“当”字,第一笔指着马车去的方向,偷偷跟上。
那马车一路急驰,顾惜朝思量在大街上不便追赶,转入小巷,跃上房顶,一路追去。留了一路标识一直追到城外郊区的一山庄,马车停下。顾惜朝看看大门上的题字:“研绿山庄”――正是宴席主人的一私宅,咬牙冷笑,提剑跟进去。
侍童一路张皇异常,跌跌撞撞穿过几条廊,向一竹荫下的几间房跑去。
顾惜朝冷眼看着,转到后窗,悄无声息凑近。离房屋一丈开外,站住,默默听。
侍童连滚带爬进了房间,还没开口,里面一个人冷冷道:“好了!不用说了!早就知道你们这帮废物是没用的!滚出去!”声音沙哑,低沉,象是有人故意压低声音所致。
顾惜朝皱起眉。
顾惜朝是绝没怀疑赵佚的。顾惜朝自觉对赵佚还算了解。赵佚这个人若论狠毒残酷可说是登峰造极,独步天下;但是说到卑鄙无耻,他还差了些。‘不管如何,赵佚只是个真小人,还不是伪君子,况且,他确实爱我,这么卑鄙无耻的行径他应该干不出来。’顾惜朝想着轻轻走近。
顾惜朝不知道这房间里到底是谁,如果他知道,他是绝不会凑前的。
这天底下,只有两个人让顾惜朝犯怵:一个是戚少商,这个满腔侠义,一根死筋,好做思想工作的头疼情人;另一个就是赵佚,理由很明显。
要命的好奇心这时起了决定性作用,顾惜朝暗想‘这人为什么要压低声音’反正里面不会是戚少商和赵佚中任何一个。顾惜朝想着,警惕地提着剑,一步步上前‘不管是谁,竟敢对我下这种手,我绝不会放过他。’
顾惜朝终于走到后窗前,屋里却再没有半点声音。顾惜朝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小心去捅窗纸。
窗户突然从里面被人拉开。顾惜朝警觉地握紧剑。赵佚熟悉优雅的笑容就绽放在顾惜朝脸前半尺:“惜朝!你来了?”
顾惜朝脸色瞬间惨淡,愕然张口嘴,拔腿就跑。身后风声逼来,迫如箭弩。顾惜朝头也不回,一连七脚踹出,赵佚急进间,闪身躲开,伸手握住顾惜朝脚踝,用力向地上摔去。顾惜朝落地,单手撑地而起,一记旋风腿向赵佚卷去。赵佚一笑,一下踹在顾惜朝小腿上,一只手握住顾惜朝另一条腿,用力回拉。顾惜朝啊一声,被迫将双腿直直劈开。赵佚握住他小腿,笑道:“惜朝,我们君臣有缘在此相会,你怎么一见我就跑?”
顾惜朝咬牙,愤然回头,扬剑就刺:“放开我!”
赵佚咬牙,手上用力,向前一扳,将顾惜朝小腿几乎挝过去。顾惜朝痛呼一声,身子一抽,剑落地。
赵佚笑吟吟抚着他小腿:“惜朝,你被人撑成这样还能回头叫嚣,真可谓柔若无骨。”手上用力,再把他的腿向前掰。
整个人已经变形,关节疼的象要脱臼一般,顾惜朝忍不住低啊半声,脖径猛地扬起,随即用力咬住下唇,脸色如月一般惨淡,只有唇上血色丝丝。
那清俊的脸满是痛苦,纤若的身体起了微微的抽搐,顺肩淌下的卷发,看起来也仿佛是在因为无法遏止的痛楚而颤抖。
赵佚仔细打量顾惜朝的容颜,他的凄绝,他的清俊,他的倔强融合在一,让人忍不住有一种要蹂躏他的冲动。慢慢抚摸顾惜朝的容颜,赵佚笑道:“你总是不听话。难道我会吃了你,你跑什么?”
顾惜朝恨道:“你不追我怎么会跑!”
赵佚噢一声“这还是我的不是了。”
顾惜朝疼的呼吸都抖起来,赵佚用力扳着顾惜朝的脸:“好,我不追,你也不许跑。”松开手。

猛然失去支撑,顾惜朝几乎没摔倒,踉跄一下,站稳。赵佚饶有兴致地品味着顾惜朝脸上的痛苦。
拣起剑,顾惜朝道:“皇上来这里干什么?”
赵佚笑道:“等你。”
顾惜朝一阵牙痒,笑问:“皇上找我有事吗?”
赵佚点点头:“跟我走。”
顾惜朝心中忐忑,眼中隐隐露出恐惧,勉强维持笑脸,问:“去哪里?”
赵佚看着他苍白,有些惊怖的美丽容颜。他的唇不住的轻微抖动,恍若一只受惊的小兽,面对着未知的悲惨命运,有一种绝望哀求的眼神。
赵佚忍不住心软,温柔的笑:“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不让别人伤害, 就是说: 他准备自己来。
顾惜朝拔腿又跑,赵佚眉一挑,不再留情,几下擒住顾惜朝。顾惜朝疯了一般拼命挣扎,苦苦哀求,挣扎中,撕扯着自己的卷发,缕缕落于地,哪里挣的脱,终于泣道:“我不跑了,我不跑了……”
赵佚用力掰过顾惜朝双臂,毫不留情地扭着他的关节,推着顾惜朝离去。
戚少商一路顺着顾惜朝留下的标志,赶到“研绿山庄”,却不再见任何线索,不由纳闷。
顾惜朝被赵佚塞进车,脸色依旧苍白如雪。赵佚看着他因为凄绝而越发清俊的容颜,温柔地抚摸他的身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留着你,你知道,你是我最珍贵的。”轻轻去吻他的唇,顾惜朝用力仰起头,赵佚吻个空,亦不动怒,笑一笑:“不要紧,过一会你会求着我吻你。”
顾惜朝暗暗咬住下唇‘少商,我给你留了头发,你一定要来,我顶不住了。’
马车辘辘,不紧不慢赶向皇宫。赵佚一直扣住顾惜朝脉门,笑吟吟饶有兴致地打量顾惜朝。
戚少商还在研绿山庄到乱转‘怎么会没有标记了呢……’一旁木上几缕卷发,猛地惊醒戚少商,抢上前,一把握住断发,戚少商的手忍不住抖起来:‘是顾惜朝的头发,惜朝出事了!’

赵佚的寝宫
驱散所有宫人,赵佚一只手还扭着顾惜朝的手臂,李妃看着顾惜朝眼中是冷冷的笑,一边调着药水,一边笑吟吟问:“皇上,给王爷下多少药量?”
赵佚道:“能让他说实话就够了。”
赵佚已经想过:虽然还没有证据,顾惜朝一定已经背叛自己。但,不管顾惜朝如何背叛他,他都不会伤害他的性命,他要视顾惜朝背叛的程度给予一定的惩罚,他不能太爱一个背叛自己的人,但,他也不能没有顾惜朝。
顾惜朝突然松开咬住下唇的齿,半侧转头去看赵佚,唇角微扬,清俊无比的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笑容,当真是眼波欲流,媚丝入骨。一股慑魂的魅力冲击着赵佚的意识。那是何等的风流动人,却不带一丝媚俗,如月中仙人飘摇降落面前,让人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赵佚怔住,忍不住喃喃叫:“惜朝……“
一旁李妃亦看的一阵恍神,只听顾惜朝软语哀求:“皇上,你答应要好好待我,如今怎么倒先欺负起我来了?”声音旖旎,透着无限柔情,让人心荡神摇。
赵佚怔怔说不出话,只看着顾惜朝发呆。
李妃走上来,捏着顾惜朝的嘴就要往里灌。顾惜朝咬牙,拼命挣扎。李妃急道:“皇上!宁王不肯吃药,心中必然有鬼!”
赵佚恍过神来,伸手捏住顾惜朝下巴两侧,逼他张开嘴,将药灌进去,道:“你也出去!”
李妃一笑,离开。
赵佚松开顾惜朝,蹙眉打量他的反应。顾惜朝脸色愈发惨淡,无力地低下身,痛苦的低吟,身体因为抽泣抖成一团。

赵佚叹口气:“惜朝,你早晚是我的人。”伸手去拉他。
顾惜朝啊一声,仰起头,脸上露出消魂的媚态,脸上表情似哭又笑,耐人寻味。赵佚一阵欣喜,拥住顾惜朝,贪婪的亲吻顾惜朝的唇。顾惜朝积极的配合,他的亲吻实在甜蜜消魂,赵佚几乎窒息,陷入激情中,一股淡淡带着药味的液体竟从顾惜朝口中涌出,赵佚恍然惊觉时已咽下一些,明白这是什么药水,赵佚几乎跳起来,用力去推顾惜朝,顾惜朝却藤蔓一般紧紧缠住赵佚,熟练地用舌头将药水送进赵佚咽喉,只一瞬间的事,等赵佚推开顾惜朝,药水已经完全进了赵佚腹中。
顾惜朝蹙眉吐出药水的残余,再抬起头时,脸上是异常动人的挪余笑意:“好喝吗?”

35・赵佚怔住,他从没被人强灌过什么药水,关于这一点,顾惜朝的经验可比他强多了。
自幼在青楼长大,从小学的是媚人之术,受尽欺凌,被人灌下的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实在不在少数。这一方面使顾惜朝的肠胃一直不太好,另一方面也将他训练的可以轻而易举将任何吃下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吐出来。
顾惜朝嘻嘻的笑着,得意到嚣张。径自从一旁取回湛卢,剑尖指着赵佚,扬眉笑道:“想不到你也有这么一天吧?”
赵佚瞪眼看着他,一个字说不出来。
顾惜朝哈道:“可惜呀,你把所有人都赶走了,”走到赵佚身前,笑道:“春宵苦短,当然不能被人打扰,”摇摇头:“可惜!连李妃也被赶走了,不然还可能有解药。”
赵佚瞪着眼,一巴掌抽过去,顾惜朝忙闪。赵佚哪里容他躲开,脚下一动,冲上前,闪电般一掌抽出,顾惜朝躲闪不及,被打翻在地,提剑就刺。赵佚一萧扫过去,只听“当”一声,萧从中断开,剑亦被击飞,这萧乃赵佚母亲遗物,赵佚素来爱若珍宝,如今竟不管不顾拿来硬碰湛卢,可见其神智已经恍惚。
顾惜朝大惊,慌忙起身要跑,被赵佚一把拉住脚踝拖回来,再看时,赵佚双目已经赤红,呼吸沉重,烦躁不堪,不由分说,扑上来就解顾惜朝衣衫。
顾惜朝大叫起来,拼命挣扎,两个人扭在一起,哪里还象是武林高手。人到了这种时刻,用的所有招式还是最本能的张牙舞爪。顾惜朝又踢有踹,连推带搡,赵佚竟象没感觉一般,烦躁起来一把按住顾惜朝双手,压住顾惜朝乱踹的两条腿,牢牢控制住他,奋力去吻顾惜朝的唇。
“呜”顾惜朝猛地睁大眼,几乎哭出来。赵佚已失去神智,哪里还管他愿意不愿意。又吻又咬,顺着顾惜朝的领口一路肆虐下去。
顾惜朝挣扎不动,无计可施,忍不住滚滚落泪。这二人机关算尽,真不知到底斗的这是什么结果。
救星终于姗姗出现。
一个人穿着侍卫的服装悄无声息从窗户跳进来,看见室内的情形,大喝一声,冲上来。顾惜朝猛地睁大眼,想让他慢些出手,那人本就一根筋的脑子,更何况被眼前情景刺激的有些失常,狠狠一剑鞘将赵佚砸晕,拉起顾惜朝:“惜朝,我没来晚吧?你怎么样?”不是戚少商是谁?
顾惜朝爬起来,惊魂不定,慌忙掩了衣衫。先退开两步,喃喃道:“他疯了,这个疯子,竟然给我下这种药!”忍不住打个寒噤,缩起肩膀。戚少商抱住顾惜朝,想一想,一本正经问:“我们现在杀了他是不是有点卑鄙呀?”
顾惜朝道:“我还有话问他。”上前点了赵佚几穴道,一杯水将他泼醒。赵佚睁眼,浑身躁热无可忍受,看着眼前的顾惜朝恨不得一口吞进肚里,好好把玩。
戚少商看他被人点了穴道,还不知死活的色迷迷盯着顾惜朝,恼将起来,就想杀了他,嚷嚷道:“不管了!不管了!就作回小人。”就要出手。
顾惜朝拦住他,问:“赵佚,你给我下药干什么?”
赵佚被药力刺激的已经忍受不住,大叫起来“啊~”满殿的宫人俱被他撵走,严令不准靠前,如今竟没人赶来。
顾惜朝笑嘻嘻,哄孩子一般:“说嘛!说了我陪你玩!”
戚少商瞪大眼,不认识似的盯着顾惜朝。顾惜朝冲他盈盈一笑,真真是百媚千娇,得意非常。
赵佚喘着粗气,叫:“惜朝!惜朝!……”
顾惜朝拍拍他的脸,扬眉笑道:“我在这儿,说吧,你给我下这药想干什么?”
赵佚已经失去神智,虽然动不得,却也奋力扭头去吻顾惜朝的手:“惜朝!惜朝!”顾惜朝皱皱眉,却没撤手。戚少商的脸色已经明显不太好看。分明有要磨牙的意思。
赵佚已经开始呓语连篇:“惜朝!你不能背叛我,惜朝!这药不会伤害你,我就想知道你有没有背叛我……”一边说,一边贪婪地狂吻顾惜朝的手,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戚少商忍无可忍一把拔开顾惜朝的手:“干什么!你不是要报仇吗?我现在就帮你杀了他!”顾惜朝一把拉开他:“急什么!等我问完,他现在穴道被点,一时三刻还不碍事。”
又问:“赵佚,你给我吃这药是因为你怀疑我,是吗?”

赵佚急切点头,呜呜连声,药力在他体内燃烧,让赵佚几乎疯狂,却全然得不到满足,只能吻吻顾惜朝的手,如今连这点寄慰也不在,赵佚只觉全身要炸了一般,忍不住嘶吼起来。

顾惜朝忙把手给他,问:“你怀疑我,可有任何证据?”
“没!没!没有!”赵佚又开始狂吻顾惜朝的手。戚少商眼睁睁看着,气的无法,浑身哆嗦,指着顾惜朝:“你,你,你……”说不出话,狂吼一声,一把将身边东西悉数打翻,奋力狂踩。
赵佚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喃喃不停:“惜朝,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你别背叛我,我只爱你,别离开我……”竟然落下泪来。
顾惜朝大为吃惊,低头凑近,眯着眼打量他:“你爱我?!你是爱你自己吧!你爱的人只有自己!你只把我当成玩具,你喜欢的玩具,你什么时候想过我的感受!”
赵佚泪如雨下,只是喃喃叫:“惜朝!惜朝!我难受,快来……”
顾惜朝冷哼一声,撤手起身:“你什么证据也没有就要给我下药?!”
赵佚猛然失了顾惜朝的手,无比失落。啊啊连声,满眼疯狂,野兽一般嘶叫:“你这么狡猾,让我怎么相信你,你一定有鬼,我不会怀疑错,我要把你锁起来,永远锁在我身边……”
顾惜朝向戚少商道:“他只是怀疑,好险,”又一笑:“不要紧,我们现在就杀了他,一了百了,以后再也不会有危险了!”
戚少商满腹气不顺,哼道:“与我何干?反正我也管不了你,随你便吧。”
顾惜朝一笑:“你忘了,我答应你,等报了仇什么都听你的。”
戚少商忍不住大喜,脸上绷不住,笑起来:“好!好!惜朝!我们报了仇去哪里呀?”还是问顾惜朝意见。
顾惜朝笑道:“不着急,先杀了这家伙,我为了杀他原先作了许多打算,如今竟用不上。”摇摇头,一眼看见床头自己送赵佚的面具,拿过来,笑问:“你不是爱我吗?就让这个面具给你做陪葬如何?”递到赵佚面前,忽然怔住,那面具本是街头货郎卖的粗糙东西,上面薄薄刷了一层清漆,根本起不了什么保护作用,如今却又被细细刷了几层清漆。也不知被人抚摩了多久,通体泛着晶莹细腻的光泽。这世上种种事情皆可作假,但这种日积月累抚摩产生的触感却是绝对假不了。顾惜朝想一想,这面具送给赵佚只一个多月,竟抚摩成这个样子,不由有些发愣。
赵佚神智不清,看见面具,不管不顾凑上来就亲,顾惜朝怔一下,猛地恍过神来,怒极,一把将面具扔下。面具在地上弹跳几下,发出破裂声,赵佚狂怒地吼起来。
顾惜朝怒吼:“不准你爱我!不准你这样爱我!”一脚将赵佚踢翻,连踢几脚,恼极,拔剑去杀赵佚。
赵佚突然跳起来,他服了这种强力春药,体内血气沸腾,无法遏止,解开穴道所费时间竟比平时少了许多。顾惜朝、戚少商皆没算到这招,忙退。
赵佚已经势若疯狂,向顾惜朝扑过来。顾惜朝低头闪过,轻轻一推。赵佚的力气被药力所激比平日大许多,但神智不清,竟全没用武功,一如莽汉一般,被顾惜朝借力打力推出去,收不住势,竟从门口直冲出去。戚少商提剑就要追出去,刚一出门,只见门外成堆的侍卫宫人。赵佚虽然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但里面闹的沸反盈天,那些侍卫宫人心中焦急,早在一旁侯着。此刻见赵佚疯了一般滚出来,里面又冲出一个提剑的侍卫,大惊之下,一人大叫:“保护皇上!”纷纷亮刃,涌上来。
顾惜朝鬼魅一般冲出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拉了戚少商就跑。
赵佚狂吼着,大叫着顾惜朝的名字,一把扯过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宫女,两下扯去她身上衣服,压下去。

顾惜朝一路拉着戚少商跑回宁王府,面色变幻不定。松开手,眯着眼,默默筹划。
戚少商顿足:“惜朝,这机会又错过了,我们现在很危险,我们快走,先联手冷血去救无情,你若还想报仇,我们再回来!”
顾惜朝啊一声,脸上挤出一抹笑:“好,听你的!”拉着戚少商进了屋。
盈盈迎出来,冷血双臂互抱跟在后面:‘我听说出事了,怎么样?”
顾惜朝一笑:“还好。”道:“冷血,你保护盈盈,送她出城,以后盈盈就拜托你了。”
冷血皱起眉,他不是不愿意,而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肯定出了什么大事,问:“很危险吗?我还能做什么?”
顾惜朝道:“你保护好盈盈就是。”
冷血心中暗叹,不知又要到何时才能救出无情,找到追命。吁口气,道:“盈盈,跟我走吧。”
盈盈并不看他,摇头:“王爷有事,我要跟着他。”语气依旧温柔,却透着无比坚决,没有半分回旋余地。

顾惜朝叹道:“盈盈,我没事,你忘了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你跟冷血去吧,你不会武功,跟着我只会坏了我的事。”
盈盈黯然低下头,眼中泪光闪动:“我知道该怎么做,盈盈决不会坏王爷的事,好歹在皇宫盈盈还认识几个人,万一王爷真出什么事,盈盈也好打探王爷消息。”
这个女人真的很聪明,顾惜朝一脸不耐烦:“我哪里有事?”皱眉:“这也是权益之计,你快些离开就是。”
一时,无脸儿,千面儿也来到。顾惜朝吩咐几句,让大家分头逃去。无脸儿、千面儿易了容,从后门出去。冷血、戚少商、盈盈亦去收拾行李。顾惜朝想想道:“盈盈,你去后室把那个羊脂玉的缠凤药瓶拿来。”盈盈答应一声,下去。
顾惜朝看看空荡荡的大厅,解散诸人,叫来关东一刀,直山洞主。一时戚少商、冷血、盈盈再回来时,室中已多了两具尸体。盈盈递上来药瓶。
戚少商看看地上尸体,动动嘴,却没说话。
顾惜朝坐在堂中阔椅上,脸色有些发白,冲戚少商笑道:“我又杀人了,你生气吗?”
戚少商摇摇头:“习惯了。”
顾惜朝笑道:“我也累了,大当家,过来扶我,咱们也走吧。”戚少商走上来,伸手去扶顾惜朝,只觉他的身体不住微微颤抖,一阵心疼,正要说话,冷血也跟上来,顾惜朝突然一掌急袭戚少商身后穴道,戚少商大惊,忙闪,冷血一指跟上,点了戚少商身上几大穴。戚少商大急叫道:“惜朝!你,你们干什么?!”
顾惜朝凄然一笑:“大当家,如果我和大家一起跑,我们就一个也跑不掉,只有我留下来,你们才有希望逃脱,赵佚不会放过我。我也不想连累大家。”
戚少商大惊,睁大眼:“顾惜朝!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哪里动得了。
冷血淡淡道:“一个人死总好过大家一起死,何况顾惜朝还未必死。”
顾惜朝勉强笑道:“不错,赵佚没那么容易杀了我,我们,还不到最后时刻。”打开药瓶,倒一丸药在掌心,苦笑:“赵佚若再给我下那药,我是躲不过的,这丸是哑药,吃下去人有好些日子说不出话,他想逼我的话,不可能了。”叹口气,把药含到口中。
戚少商、盈盈大惊,齐声叫到“惜朝!”“王爷!”
顾惜朝凄然一笑:“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这样做。”
戚少商看他满面决绝,笑容中尽是苦涩,不由心如刀绞。大叫:“惜朝!你忘了我说过,你便下地狱,我也陪你一起下去吗!你放开我,你要让我眼睁睁看你去受苦送死吗!”
顾惜朝摇摇头,不再看他,眯起眼苦笑:“想不到我顾惜朝也有一天会做出杀身成仁的事。”
戚少商看着他怔住,一阵急疼,“哇”喷出一口鲜血。冷血大惊。忙去看戚少商。顾惜朝淡淡道:“不要紧,他这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休息一下就好了。”又道:“冷血,你看好他了,千万别让他闹出什么事,能拿个链子锁着他是最好的。”戚少商一阵气苦,无话可说。盈盈上前:“我这里还有千面儿留下的人皮面具,我女扮男装,还躲在这城里,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冷血看看她,暗想:“你若不走,我留下来保护你的安全。”
顾惜朝点点头:“你们,快走!”
余人匆匆离去。戚少商身不由己被冷血拖走,只见影从从后,顾惜朝意兴萧条,身影单薄,独自伫立在空荡荡的大厅中,默然望着自己。不觉泪水迷蒙了双眼,顾惜朝叹口气,转身留给他一个后背,风过衣袂,飘摇欲逝,终至不见。

京城守军一批数百人由杜得功将军带领,浩浩荡荡赶到宁王府,府中空无一人,一片狼籍,顾惜朝独自站在大厅,面壁而立,地上尚有两具尸体。
杜得功看一看,上前:“王爷,万岁有请!”
顾惜朝默不作声,缓缓解了腰间湛卢,递上去。
杜得功面色缓和下来,递上来一套铁镣,顾惜朝漠然锁住自己,跟众人而去。

被人推着穿过大街,万人瞩目间,顾惜朝慢慢来到皇宫赵佚面前。

PS:偶个人很喜欢这里的小顾,赵BT也不是很BT,所以转过来与大家分享。
PS2:因为 天池雨大人 在百度没有列序号,所以偶根据发表时间自己列了一下,如有错误,望海涵。

36・被人推着穿过大街,万人瞩目间,顾惜朝慢慢来到皇宫赵佚面前。
听着脚镣声在身前停下,赵佚并没有抬头,修长的手指慢慢抚摩在面前影青葵口茶盏上,手指微微发抖,若有所思。
他不说话,顾惜朝亦不说话,空气凝滞。
顾惜朝站了半个时辰,赵佚终于叹口气,抬起头。顾惜朝不易察觉地睁大眼。赵佚额角有一块红肿,下巴上亦有一擦伤。
顾惜朝看着他,抿紧嘴。他的唇角天生上翘,总看起来象在笑,此刻抿紧嘴,更象在笑。事实上,顾惜朝也确实是费了好大劲才忍住笑,因为太用力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
想想赵佚方才的丑态,顾惜朝感觉从没有这么顺畅。
赵佚皱起眉:“你在笑?”
“没有!”顾惜朝断然否定:“臣下怎么敢。”他一开口,就想笑,忙闭嘴,薄唇紧抿。
看着顾惜朝,赵佚脸上越来凝重,越来越严肃,浓厚的恨意几乎把空气都要点燃;顾惜朝绷紧了脸,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奇怪,薄唇抿的太紧,有些发白。
赵佚越生气,顾惜朝越开心,等赵佚脸上气的变形时,顾惜朝再也憋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赵佚:“看你那副摸样,哈哈哈……”
整个大殿回荡着顾惜朝开心而放肆的清脆笑声,众宫人纷纷低头,恨不得把头藏到衣襟里,从台阶上看只见清一色的后脑壳。
赵佚胸闷,气短,心抽,胃疼,顾惜朝哈哈的笑声不绝于耳。就是一顿打死他也不解气。
赵佚瞪着顾惜朝,目光要吃人一般。他越恼,顾惜朝笑的越开心,笑声越来越大,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出来。
赵佚瞪他半晌,慢慢笑起来。他一笑顾惜朝反而不笑了。赵佚脸上的笑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寒冷,顾惜朝脸上的笑急速逝去,脸色开始发白,害怕起来,退开两步。
“笑啊!”赵佚走下台阶,扳住顾惜朝的脸:“笑啊,你不是笑的很开心吗?”啪!赏顾惜朝一记耳光,冷冷问:“怎么不笑了?”
顾惜朝让他打的退一步,脸色发白,抬头望着赵佚。
赵佚捏住他下巴:“笑!继续笑!不许停!”
顾惜朝道:“我笑够了。”
赵佚“啪”一个耳光抽过去,这一下更狠。顾惜朝踉跄一下,站稳,脑中翁翁作响,再仰起脸时,唇角有血丝渗出。
赵佚扯住顾惜朝头发,用力向后拉,逼的顾惜朝把头高高仰起:“我是皇上,我让你笑,你就得笑,我没说停,你就不许停。”
顾惜朝冷笑:“只听说君让臣死,臣不能不死的;却不知道这君连别人笑不笑也管得。”
赵佚点点头:“好,你不笑,我有办法。”拿出一把金针,满满插入顾惜朝身前几大穴,顾惜朝呼吸有些急促,默然看着金针逐一扎进体内,功力停滞,只咬住下唇,一言不发。
赵佚面色一寒,下令:“来人,把宁王绑到椅子上,脱了鞋袜,找个铁刷好好伺候一下他的脚心。什么时候他笑不出来了回禀我!”
一旁侍卫答应着按住顾惜朝,绑到椅上,脱了鞋袜。赵佚拍拍他的脸:“你就慢慢笑吧。”甩袖离去。
又有人找来铁刷。赵佚离开大殿,已有数丈,身后传来顾惜朝遏制不住的笑声,笑声中满是痛苦,听来令人揪心。赵佚脚下一顿,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名状的神情,加速离去。

快速来到御书房,这里已经听不到顾惜朝痛苦的笑声。赵佚端详着面前的两截断箫,自己真是很不孝,母后遗留给自己的爱物竟然就这样被顾惜朝一剑斩断。赵佚皱着眉,很想有个什么办法可以把玉箫粘起来。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半晌,赵佚终于叹口气,放弃努力,看着断箫发呆。他身边一个青年人,只顾埋头吃西瓜,明明面前有去皮切好的西瓜,他非要抱着半个啃,汁水淌了一身一手。
赵佚看看他,笑起来:“略商,你急什么,又没有人与你抢。”这年轻人竟是冷血遍寻不到的追命。
追命答应一声,拔剑一下劈开西瓜,捧着半拉,一边吃,一边道:“皇上,你今天好象心情不太好。”
赵佚看着他有些发愣,叹口气:“他若有你一半乖巧,我也知足了。”
追命恩一声,看看赵佚手中断箫:“皇上,这箫已经断了,您还留着他干什么?”
赵佚苦笑:“箫断了,情也能断吗?情若能断,我又何必如此痛苦。”神情黯淡。
追命不太明白,笑道:“什么情啊,恨啊,皇上,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大夏天,抱着个冰镇西瓜,这世上最好的事莫过于此,要不要我给你分半个?”
赵佚摇摇头,感叹:“你失去记忆,过的逍遥的很啊。”
追命又去找来一坛酒,拍开封泥,几口下去半坛。抬头见赵佚目光温柔,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摸摸脸,颇为得意:“皇上,你总看我,是不是我长的很漂亮啊?”
赵佚淡淡道:“你长的很象他。”追命眨眨眼,不明白,继续喝酒。
赵佚一阵心烦意乱,喃喃道:“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拿来一本书,心神不属,看不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内侍匆匆来报:“禀万岁,宁王笑晕过去了。”
赵佚手一颤,面无表情,起身离去。追命拿来他看的书,皱起眉:“道德经?!最讨厌看这种伦理道德的书啦,烦人!”扔一边,继续喝酒。
顾惜朝仍被绑在椅上,两脚心已经血肉模糊,头颅无力地垂着,卷发披散下来,掩住他的容颜。赵佚上前拨开卷发,抬起顾惜朝的脸,他的脸苍白的惊人,气息微弱,连唇色也惨淡如水。赵佚一阵又恨又疼,起身,冷冷吩咐:“把他解下来,泼醒!”
一碗水泼出去,把顾惜朝泼醒,咬着牙摇摇晃晃站起来,脚上的伤锥心的痛,顾惜朝挣扎着站稳:“皇上可玩够了?”
赵佚道:“没有!”小声问:“那时,你踹我几脚?”
顾惜朝心中咯噔一下‘难道他吃了药神智不清时还有意识,记得发生什么事?’咬牙道:“我不知道。”
赵佚道:“那就是你同伴踹的,是谁,在我后脑勺砸了一下。”
顾惜朝放下心来,他既然不清楚当时是谁踹的他,当然也不清楚当时还有谁在。
顾惜朝道:“那是我的一个心腹侍卫,他自知罪孽重,已经死了,皇上现在派人去我王府还能找到这人尸体,让现场的宫人辨认一下即可。”
赵佚点头:“惜朝!你真的很聪明,你什么都想好了,我问也是白问,对吧。”
顾惜朝道:“皇上若不信我,何必还问!”
赵佚道:“不管是谁踹的我,这帐得找你算。”顾惜朝刚要说话,赵佚一脚将顾惜朝踹倒,一连几脚踹来。顾惜朝身体蜷成一团,护住要害,咬牙忍了。一时,赵佚住脚,顾惜朝挣扎着站起来,勉强站直:“皇上踢也踢过了,还有什么事?”
赵佚看他摇摇欲坠,眼中尽是痛苦,脸上却依旧倔强异常,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顿一顿,道:“惜朝!我下面问你话,你最好老老实实说,今天你到这里该明白不说实话会有什么后果。”
顾惜朝嗤鼻一笑:“皇上想要什么答案,不如直接告诉我,我依样给你写个供认状可好?”
赵佚看看他,顾惜朝脸上竟然还有挪余的笑意。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赵佚没有办法了,心中暗叹,下令:“把宁王押到大宗正院。”
大宗正院即后来的宗人府,专门为管辖皇族、后宫事宜所设,其中一项重要的作用就是惩罚犯错的皇族,后宫中人,其间的手段异常毒辣,不是罪不可恕一般不往那里送。赵佚这回是不准备再对顾惜朝有任何怜惜了。
顾惜朝听了对他的安排,并没有吃惊,恐慌,眯起眼,扭头漠然不知看着什么。赵佚顺着他的目光,远远皇宫外的天上一只哀鸿飞过,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两个人上前扭着顾惜朝把他押走。

由于没有赵佚的命令,大宗正院还没有对顾惜朝用刑。不过,被送到这里来,明显是已经失势了,也不用客气,送去的饭菜是猪狗也不会吃的东西。顾惜朝头发凌乱,慢慢用手抠着坚硬的馒头送到口中,他必须保持体力,不然怎么去拼死熬刑。
赵佚一袭黄袍出现在顾惜朝牢前,顾惜朝仰头一笑:“正晚饭时间,皇上怎么就跑来了?”
赵佚看看顾惜朝手中的吃食,皱下眉:“惜朝,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今天救你之人是谁?”
“没有!”很干脆的回答“救我的是个心腹侍卫。”
赵佚摇头:“惜朝,你就是太聪明了,你怎么就回答的这么快,这么一个问题你想也不想就答,可是早已经准备好了?你背叛我,所以早就提防着我问,对吧?”
顾惜朝笑道:“你也不见得多聪明,我之所以回答的这么快,是因为你今天药性发作时问过我这个问题,还不止一。”
赵佚皱眉:“你究竟隐瞒我什么?今天救你之人到底是谁?”
干脆没有回答。
赵佚又问:“那你在宁王府藏火药干什么?你把宫廷侍卫训练的只听你的话干什么?你把府中人全部驱散干什么?你杀关东一刀,直山洞主干什么?
顾惜朝一脸不耐烦:“皇上,你的问题很奇怪呀,有哪家建大宅院时会用不到火药,我院中水池可是要靠火药把地下石头炸碎的;我训练宫廷侍卫,他们当然要听我的话,这是训兵之道,皇上岂会不知;我无端得罪了皇上,当然要驱散府中散人,难道要他们一起受过吗;至于那两只狼狗,我是早想杀了的,这杀心动了不止一两日,我怕今日不杀,以后便没了机会,这才下手。”
赵佚点头冷笑:“你倒解释的清清楚楚。”
顾惜朝知道他没有证据,只是怀疑,嗤鼻笑道:“我心中无鬼,自然解释的清,就怕皇上疑心生暗鬼,我再说也无用。”
赵佚一挥手,离去。两个人上来打落顾惜朝手中吃食,把他拖出来,推进刑室,赵佚已在那里坐着,两人径剥去顾惜朝上衣,双手分开,吊在刑架两端,又把双脚缚在刑架下,整个人成大字形被锁紧。卷曲的长发顺着他光洁性感的肌肤垂下,身体由于被缚的太紧,凸显出一块块紧绷的肌肉轮廓。
赵佚有些窒息,眼前半裸的躯体有着过于完美的曲线,灯烛照耀的肌肤显出釉质的光泽,他的体型综合了武人的刚劲骠悍与文士的清俊纤美。从精致的锁骨到饱满的胸肌,从纤细的腰腹到修长匀称的双腿,尤其半露的腰肢,其紧致、结实、柔韧,简直诱人至极,让人不敢直视。
赵佚吸一口气,吩咐:“用刑!”
行刑官手持一根牛皮绞成的鞭子,在装了盐水的铜盆中仔细浸泡。用盐水浸泡牛皮鞭,既可增加受刑者的痛楚,又可辟风止疮、不伤性命。
顾惜朝扭头闭了眼,他不想在赵佚面前表现软弱。风声呼啸中,一鞭重重地抽在前胸。
顾惜朝浑身一震,他穴道被封,已与常人无异。这一鞭下来,如遇雷殛,忍不住痛呼出声,随即狠狠咬住下唇,仿佛要把唇咬穿了一般。明明是背上剧痛,却如从脚底直冲四肢百骸一般,头皮几乎都要炸开来了。
不待顾惜朝缓过劲,第二鞭、第三鞭……一鞭接一鞭如骤风暴雨般劈下。行刑官的经验极老道,鞭与鞭之间,算准了间隔,令人充分承受到每一鞭的痛楚,又不给半点喘息的机会。
顾惜朝不再呼痛,咽喉间却有遏止不住的痛苦呻吟。对付这个来历不明,又失势的王爷,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手下留情的,更何况有皇上亲自监刑,行刑官打的格外卖力。一鞭鞭就这样生生撕裂肌肉、扯断筋脉,血沫飞溅。
不知打了多少鞭,顾惜朝呻吟声渐弱,宛若游丝,终不可闻,因为剧痛用力仰起的脖颈无力的垂下。
赵佚漠然看着,他知道顾惜朝,这样的刑罚对他根本不管用。
行刑官一盆盐水泼上去,“啊!”顾惜朝惨叫着,身子一阵抽搐,醒转。血水、盐水、汗水顺着颤抖的身体淌下,很快在脚下汇成一个血洼。
赵佚走上前,托住顾惜朝下巴:“疼吗?惜朝。”
顾惜朝清俊的脸由于剧痛,有些变形,眼匝的肌肉不停跳动。赵佚慢慢抚摸他的身体,手指在伤口上轻轻划过,顾惜朝咽喉间发出孤雁般的哀鸣,手指过起了一层战栗。扭开脸,不说话。
赵佚道:“你不要怪我,这都是你自己找的,我本来对你那么好,你却一点不知道珍惜,我是皇上,你还要我怎样?”
顾惜朝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皇上想折磨我,只管来,我……受着就是,何必找这些理由!”
赵佚问:“惜朝!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是谁舍命来救你,大家都是聪明人,你瞒不过我。”
顾惜朝哼笑:“是吗?那皇上是已经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赵佚无法,回身慢慢在手上套了一个粗糙的布满荆刺的手套,一旁行刑官端上来一坛椒盐,赵佚挖了一把,硬生生塞到顾惜朝胸前伤口上,用力揉捏。

“啊~”顾惜朝剧烈的挣扎起来,赵佚只觉手下的躯体扑腾的象条活生生放进火锅的鳝鱼,偏偏手脚被缚又挣扎不动。一阵剧烈的抽搐后,顾惜朝眼神痛苦到空洞,直直盯着赵佚,双目慢慢上插,昏死过去。赵佚看的一阵心惊,慌忙给他灌下一杯参汤,一盆水将顾惜朝泼醒。
再醒来时,缓缓劲,顾惜朝慢慢抬起头,身体有一下没一下的痉挛,脸色惨淡惊人,看着赵佚,半晌居然笑起来:“你还问吗?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赵佚恨他倔强,瞪他半晌,咬牙不管不顾又挖了两把椒盐,只往顾惜朝身上伤口搓。
这一回,顾惜朝却没有晕过去,狠狠咬住唇,硬挺,赵佚停手:“你说出来,我也不会把你怎样,最多是圈禁起来,你何苦熬着受这罪。”顾惜朝不答,赵佚无法,手上加力,继续。
顾惜朝再也受不了,喃喃道:“不要,不要……不要搓了。”
赵佚停手:“你要说了吗?”顾惜朝无力的点点头。赵佚点头:“你肯说就好。”挥挥手,令余人退去。
赵佚放他下来,先喂他一碗水,冲去他伤口的盐,把外衣给他披上。
顾惜朝喘口气,道:“我在外面认识不少人,皇上……皇上都喜欢的人,自然……有人爱,不止那个侍卫,”一笑:“皇上若放我出去,不出三日,我还能找……找几个肯为我送命的人。”这话纯粹是气赵佚,却也不无道理,顾惜朝的魅力,赵佚清楚的很。
“贱人!”赵佚果然大怒,一脚狠狠踢在顾惜朝身上。顾惜朝身子一震‘哇“吐出一口血。冷笑仰头:“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与你无关!”
赵佚一把揪起顾惜朝,脸上扭曲,怒喝:“你没有自由!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血斑斑点点溅在顾惜朝惨白的脸上,那容颜比平日有一种凄绝的美,奋力仰起头,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是吗?我就在这,你想要什么,过来拿!”
赵佚咬牙,狠狠蹂躏他身前伤口,血早漫过手套,濡湿了赵佚的手。顾惜朝呻吟着,痛苦的瘫软下去,晕倒在赵佚怀里。赵佚怔忡,看看怀里的人,此刻的所爱是如此柔弱,无力,痛苦。
这里没有别人,空气中满是宁静,飘摇的思绪忽远忽近,二人间的对峙慢慢起了微妙的变化。
看了顾惜朝良久,赵佚恍惚有了些触动,轻轻叫:“惜朝!惜朝!”
顾惜朝气若游丝,身上满是血水,冷汗,触手冰凉,全不似活人肌肤。赵佚怔一怔,低下头,亲吻顾惜朝身上累累的伤痕,越来越用力,血从伤口重新涌出,和着残余的盐水入口苦涩难言。
顾惜朝依旧没有反应,赵佚急起来,把真力缓缓输入,半晌,顾惜朝呻吟一声悠悠转醒,挣扎不起,倒在赵佚怀中只是发抖。
赵佚软下来,用力抱住他,柔声道:“惜朝,你还好吗?”没有回答。
赵佚道:“我给了你那么多,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我也不想这样的,你明不明白?”
依旧没有回答。
赵佚继续道:“我只要你的心。”
顾惜朝索性闭上眼。
赵佚看着顾惜朝美丽到令人心悸的容颜,慢慢褪去手套,伸手温柔地摩挲他的脸。他的手已全被顾惜朝的鲜血染红,摸到脸上立刻出现一个血手印。赵佚一怔,看着自己的手,一阵锥心的痛。
顾惜朝静静的躺在他怀里,遍体鳞伤,气息奄奄。赵佚看着他有些发呆,终于决定作出巨大让步:“好吧!惜朝!我问你这么多问题,只要你回答一个,我便原谅你。以后,我还会好好待你。”顾惜朝无语。
赵佚问:“你是答到底隐瞒了什么?还是救你的人是谁?还是……”
顾惜朝打断他:“我都回答过了!”
赵佚皱眉,恼起来:“你到底要怎样?!你什么都不说!让我怎么原谅你。”
顾惜朝慢慢伸出一只手,凌空虚指:“你看,这室中有没有一点发红。还……还有血腥气”说完,呻吟一声,又开始喘息。
赵佚抬头,果然,这室中空气是淡淡的绯红色,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顾惜朝道:“这,这都是我身上的血肉所致,我没有隐瞒你什么。你,却这样待我,你……不用,不用原谅我,反正,……我也没准备原谅你。”一段话费力说完,顾惜朝又闭上眼。
赵佚有些发怔,一时反应不过来。‘惜朝,惜朝是说……不会原谅我?’心中有种不良的预感,手上不知觉间加力,抱住顾惜朝。‘我都愿意原谅他,他,他是说……’

陡然间明白什么,赵佚全身一阵阵发寒,如陷入无底冰窟,再无一丝热气。
在漫长的皇帝岁月里,赵佚早把自己看成一切的主宰,他怜悯地施舍着爱心,把恩泽撒向大地,撒向他的万千子民,心安理得的接受万民百官朝拜。所有人的命运都把握在他手中,他是天子,高高在上的天子。任何人只在他脚下,包括顾惜朝。

赵佚自认对顾惜朝恩宠有加,他就算不感激涕零,也该引为得意。赵佚确实是一直这么高估自己,顾惜朝的地位、荣耀、权势皆来自自己,而自己也可以让他惨痛、伤绝、悲苦。对于这么一个可以把握自己命运的人,顾惜朝该是有意无意希望讨得自己欢心吧。
作为皇帝,赵佚这种想法并没有错,世上大多数人确实如他想的一模一样。
但,作为爱人,赵佚就大错特错了。他从头到尾把自己摆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却不知在真正的爱情面前,什么地位、权势、金钱……全不管用,唯一起作用的因素只有谁爱谁多一些。赵佚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却一直自以为是地依仗武力权势无情的压榨顾惜朝,终于败到一塌糊涂,不可收拾。
赵佚终于反过神来:‘惜朝是说不会原谅我!’慌起来,忙去看怀中的人,顾惜朝不知何时又昏死过去。
赵佚急起来,连声叫:“惜朝!惜朝!”把一丸药塞到顾惜朝口中,输入功力。半晌,顾惜朝悠悠转醒,睁开眼。
赵佚看着他,心中紧的难受,想让顾惜朝收回方才的话,大不了大家都收回方才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口中冒出一句:“你总要回答我些什么。”
顾惜朝又闭上眼,不理他。
赵佚楞了半晌,有些失神,神色黯然,叹道:“惜朝!你不说,我没办法了,我不能再打你了,你的身体也不好。”吁口气:“我让李妃来,她会让你开口的。”
顾惜朝猛地睁大眼,挣扎起,扯住赵佚衣袖:“不要!……求你”
赵佚看看他,顾惜朝终于开始求自己了。赵佚温柔的笑,安慰他:“别怕,我不会让别人碰你,我素来都舍不得碰你,何况别人。”
顾惜朝咬牙:“赵佚,你杀了我好了!”
赵佚摸摸他的鬓发,满眼柔情,顾惜朝扯住他衣衫还指望他能有所怜惜。赵佚道:“等你回答完了,我会让人把你抬到我的寝宫,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背叛我,以后我都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
顾惜朝脸色瞬间惨淡如金,怔怔看着赵佚,慢慢哆嗦着收回手,脸上神情让人不忍卒睹。
赵佚心中有愧,道:“惜朝,这是你逼我的,你不要怪我。”转身离去。
顾惜朝全身失力,慢慢倒在血水泥浆之中。默默等着自己悲惨的命运。

城东,一私家小院,戚少商被堵了嘴,一条铁链牢牢缩在室内一角,冷血一脸漠然,慢慢擦拭自己的剑,道:“你不用挣扎了,这里是刑部提刑扬大人的家,我们四大名捕当年曾救过他,与他有救命之恩,他才肯救我们,离了这,整个杭州城没一安全的。”戚少商说不出话,口中呜呜连声。眼中几乎喷火,铁链缚紧已挣扎的鲜血淋淋。
冷血道:“你省些气力,不然,到晚上如何去皇宫救人。”
戚少商心中大骂:‘到晚上!惜朝能撑到晚上吗!?’肚子里不知把冷血骂了几百遍。盈盈惶惶张张跑回来,冷血霍然起身:“怎么样?”戚少商也停下挣扎,望着盈盈。
盈盈脸色苍白:“王爷,王爷被下了大宗正院。”冷血皱起眉,喃喃道:“这么快。”
戚少商更大声的呜呜起来,用尽全身气力,力气突然间大了许多,竟然挣扎起身,向冷血一头撞来。冷血闪身退开:“绑成这样还不老实。”伸手点了他的睡穴。

李妃拿着赵佚的手谕进来,念给行刑官听,顾惜朝半昏半醒,也没听清她说什么,李妃上来踢醒他,笑吟吟道:“呦!宁王啊,您可是皇上的红人,怎么成了这副摸样?”周围一堆人嗤笑起来。
顾惜朝无力的扭开脸,闭上眼。
李妃敛住笑,哼道:“我就看不上他这浪样,不过是从妓院里出来的男妓,居然也敢在我面前摆架子,正眼也不看我,你当你是什么东西!”狠狠碾在顾惜朝胸前伤口上。
顾惜朝痛苦的痉挛起来。李妃得意的哼一声,收回脚,有摸有样叹口气:“可惜啊,皇上还念旧,不让伤了他,不让人碰他,哼!都下了这里还有什么动不得的,到底是当今圣上仁慈,”看看行刑官:“可我听说这人骨头又臭又硬,不用刑他怎么会招,又说我们办不好事。”
行刑官猜测:‘这李妃本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手段高强,前些日子刚整倒淑妃,现在宁王落难,没准也与她有关。如今宁王倒了,她还是最受宠的,自己要赶紧巴着她。’忙笑道:“娘娘放心,我这里多有几样刑具,十分好用,受刑者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李妃一笑:“那就有劳你了。”掏出药瓶,把那药取出,和了水给顾惜朝灌下。顾惜朝知道免无可免,心中暗叹,咬碎口中药丸,哑药慢慢流入咽喉。

赵佚看着李妃离去,心中忐忑,不停默念:‘惜朝必然背叛我了,惜朝必然背叛我了……’念了无数遍,心中恍惚有些塌实起来,便去沐浴,‘一时等沐浴毕,那边也该问完了,正好派人接惜朝回来。’赵佚这样想,‘该先给惜朝把身上的伤治一下,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的。’
然而,匆匆沐浴毕,李妃并没有来回禀。‘或许是来回路上耽误些时间。’赵佚接着想,焦虑不堪,再等片刻,站在门口,远远望去,连李妃的人影都不见。
赵佚皱起眉,喝令:“摆驾!”
然而,还没有到地,赵佚便下了銮驾,运起轻功,疾奔向大宗正院‘这一路都不见李妃,她究竟在搞什么鬼?!’
心急如焚地冲进地牢,赵佚被眼前的情形震住,顾惜朝已经服过药,神智不清,却没有被人放过,一个人正拿着烧的通红的满是细针的寸见方大铁器按在顾惜朝身上。顾惜朝被人死死按住,拼命挣扎,呜呜连声,脸上不知是痛苦还是情欲。
赵佚目呲皆裂,冲上前,一掌击毙用刑之人,看着顾惜朝发怔。
李妃大惊,惶声叫:“皇,皇上!我,我这就问出来!“
这话不说还好,话一出口,赵佚身子一震,脸色瞬间惨白,不由自主哆嗦起来:“你,你是说,你说……”一阵锥心彻骨之痛,大叫一声:“惜朝!”一口鲜血喷出,神智清醒些,掩面而叫:“我错怪你了!”心痛的无法收拾。
猛地回身伸手,怒吼:“解药!给我解药!”李妃哆哆嗦道:“我再加点药,他,他肯定说!”
赵佚一把将她打翻,从她怀里取了解药,给顾惜朝喂下。看顾惜朝将死不死,忙给他输入功力,刚一动功力,胸口气血一阵翻腾,真力乱窜,竟然压制不住,知道是因为动情走火入魔。忙敛心聚神,片刻,压住真气,强压下悲痛,伸出手为顾惜朝续命。
那边李妃给顾惜朝灌了药,却什么也问不出来,恼将起来,便开始上刑,刚上了两道,皇上竟然亲自赶来。气到吐血,不由也慌了,张张皇跑出去,正迎上赵佚的銮驾,急吩咐:“快!快传御医。”

#2

37・上文:赵佚一把将她打翻,从她怀里取了解药,给顾惜朝喂下。看顾惜朝将死不死,忙给他输入功力,刚一动功力,胸口气血一阵翻腾,真力乱窜,竟然压制不住,知道是因为动情走火入魔。忙敛心聚神,片刻,压住真气,强压下悲痛,伸出手为顾惜朝续命。
那边李妃给顾惜朝灌了药,却什么也问不出来,恼将起来,便开始上刑,刚上了两道,皇上竟然亲自赶来。气到吐血,不由也慌了,张张皇跑出去,正迎上赵佚的銮驾,急吩咐:“快!快传御医。”

然而,御医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赶来的,从这里到太医院赶马也要两刻钟。
赵佚运功,看着顾惜朝体内的金针慢慢逼出,便再也没什么办法可以缓解他的痛苦。徒劳的抱紧心爱的人,无法可想。
当无情的伤害自己最心爱的人时,难道就没有想到有一天这痛苦会反噬。你犯下如何的罪孽,就要承担如何的结果。
可惜,当人们手中有权力时,多半是得意忘形,为所欲为了,如何想得到日后的结局。
赵佚恨不得将身替了顾惜朝,可惜,他不能。他只能环抱着顾惜朝冰凉颤抖的躯体,无言的苦涩从心底涌上来,苦到不能呼吸,不能思考,不能开口。温柔的用脸摩挲着顾惜朝的面颊,泪水淌下,濡湿了顾惜朝的脸。
顾惜朝的脸色已不是惨白,而是灰白,解药的药力也并不能马上见效,那灰白中又透出潮红,显得怪异惊怖。赵佚看的一阵阵心悸,不停细吻他的鬓发,安慰道:“惜朝!不要怕,御医就来了,就来了……”
顾惜朝听不到他说话,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痉挛,突然一口血混着方才灌下的解药吐出,赵佚大惊,急叫:“惜朝!”
顾惜朝身子一震,又一口血要吐出,赵佚忙低下头,用嘴堵住他的口,顾惜朝朦朦胧胧间竟然度舌来吻,赵佚心中一荡,知道是他体内春药药力未消,怔住,呆了片刻,想推开顾惜朝,却又舍不得那梦想已久的甜蜜,僵着身子不敢动。

顾惜朝不再吐血,他已经动弹不得,体内的药力却凶猛无可忍受,只能无意识地慢慢吻着赵佚,期待一点满足。赵佚只觉对方舌头微微吻动间,竟是满口咸腥,这咸腥让赵佚痛苦而冷静,咬牙推开顾惜朝。顾惜朝昏迷中发出一声消魂的呻吟,半睁着眼,脸上春意酡酡,诱人无限。
体内的躁火升起来,赵佚狠狠压住过快的心跳。为了这样的时刻他已经等了好久,忍了好久,素来爱的太苦,太累,太重,象无数隐形的手时刻压迫着他的心脏。他早需要一个宣泄,一释放。然而,面对此刻的顾惜朝,他却犹豫了,两个声音同时在体内响起。一个大声叫:“不可以!不可以!惜朝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伤害了!”另一个也在叫嚣:“我要他,我要!我想了好久,忍了好久……”同样剧烈的情感撞击着赵佚。
赵佚脸色苍白,默默看着顾惜朝,顾惜朝脸上泛着潮红,眼中春意朦胧,唇上斑斑点点尽是咬出的血迹,鲜艳无比,眉峰微蹙,似喜似嗔,似笑似怒,让人琢磨。这样的姿态便是无情之人也觉销魂,何况爱他已久的赵佚。赵佚慢慢低下头,细濡而温柔地吻上他的唇。
跪在一旁的行刑者低下头,跪的更低。门外几个内侍探头想汇报什么,一见室内情景,忙缩回去。
有谁能想到,已经下了大宗正院,受尽酷刑的宁王还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赵佚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得到顾惜朝,手掌在顾惜朝伤痕累累的身上滑过,手下的触感已经不同,往日的缠绵却又回归,鲜血又一濡湿了掌心。顾惜朝只发出一声迷蒙的呻吟,算是响应。
赵佚一阵感动,全身起了战栗,颤抖起来。他期待了这么久,每一时,每一刻,从来不曾忘怀。他满脑满心,日里夜里,梦里醉里全是顾惜朝的影子。不管什么,拿太久了都会疲累不堪,偏生又放不下,让他如何不去痛苦。
付出了一切,却换来满眼泪光;失去了一切,却得来无尽绝望。
这只该在天上,在梦中,在云端的谪仙,终于得到手,却是伤痕累累,痛不欲生。

赵佚默默痛哭起来,咀嚼着自己的苦涩。手抚摩着顾惜朝的容颜和身体,唇顺着顾惜朝的下颌一路吻下去,无意识地叫着顾惜朝的名字,吻越来越重,吻到口中满是血腥。
他已经失去理智,无法遏止自己,压制太久的欲望和情感就要将他反噬。
顾惜朝却慢慢清醒,微弱的呼吸,眼中有了意识。赵佚急促的呼吸着就要去拉顾惜朝亵裤。
“呃呜~~”顾惜朝突然挣扎嘶声惨呼,凄历悲凉,心碎绝望,比方时用刑之刻还要痛苦,一把扼住赵佚的手,指甲陷入赵佚肉中。赵佚慌忙松手,抬起头。顾惜朝剧烈的颤抖,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大大的,水雾分明,里面满是厌恶、惊恐、屈辱、仇恨、咒怨、愤怒。赵佚怔住,恍过神来。楞楞对着顾惜朝凌人的眼神。
顾惜朝瞪了他片刻,喉中咯咯作响,头一偏,竟气晕过去。
赵佚忙扶住他,顾惜朝呼吸越发弱起来。赵佚急叫:“御医!御医!”
几个御医方才已经到了,没敢进来,现在听到叫一拥而入,手忙脚乱为顾惜朝诊治。

丑时,冷血终于放开戚少商,解释:“据我多年捕快的经验,现在是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刻,这时的发案率最高。我们可以去救人了。”
戚少商冲上来一拳将冷血打翻在地,一言不发,提剑冲出去。揉揉被揍的生疼的脸,冷血跟着势若疯狂的戚少商一起湮入夜色。
戚少商并不知道大宗正院在哪里,冲到皇宫才想起来问,他真是急疯了。冷血带着他一路来到大宗正院的地牢。出乎意料,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偌大的地牢连个看守也没有,戚少商径冲进最后的刑室,怔住,这里到都有新鲜的血迹,墙上、地上、刑具上,斑斑点点,成条连片,触目惊心。一旁地上尚扔有一只荆棘手套,已被鲜血浸透,倒刺上满是细碎的皮肉,血迹未干。
戚少商看得浑身冰凉,头皮发麻,忍不住开始发抖。冷血四下搜寻,出于捕快的敏感:‘这里怎么会没有一个人,难道顾惜朝已经把我们出卖了。’冷血素来是不忌惮用最坏的心思猜度顾惜朝,拉起戚少商:“这里不对,我们快走!”戚少商猛地回身就是一剑,咬牙一字字道:“你要走自己走,我根本不该找你帮忙,不该让惜朝帮你。你走!我和惜朝是死是活用不着你管!”
冷血看看戚少商“你要干什么?”
戚少商脸色惨白,咬牙往外冲,经过冷血时,甚至能听到咯咯的咬牙声。
冷血摇摇头,跟出去。
大宗正院的官厅,尚亮着灯。戚少商提剑轻轻跃上房顶,揭开几片瓦,里面林立一队侍卫,看押着地上跪了一排的行刑官。为首的一个恨恨瞪着地上诸人:“大家精神些,这些混帐害教官不浅,万不能让他们自裁了!好歹要留着让教官亲自置。”
戚少商见过这个为首的侍卫长,乃是顾惜朝的一个心腹,暗暗计量。
冷血奇道:“听他这么说,顾惜朝和赵佚好象又和解了,这个顾惜朝倒真有一手。”
戚少商猛地抬头,目光如焰,噬人一般。冷血扭开脸,不与他目光接触:“既然和解了,顾惜朝如今必在宫中养伤。”
戚少商看看身上尚穿着侍卫的服装,计上心来,径自落下地,冷血睁大眼想拉他时,已经晚仡,只见戚少商径走进大厅,道:“张阅山,我奉皇上密令,有话要告诉你,你同我出来一下。”说话间已来到那侍卫长面前,举手给他亮了一样东西,又收好。

张阅山一怔――那哪是皇上的信物,竟是顾惜朝的腰牌。面色不变。行礼道:“既是皇上密令,请这边来。”带戚少商来一偏僻。
冷血怔一下,忍不住伸下大拇指。
仔细听完张阅山的讲述,戚少商浓眉越皱越紧,拳头握的格格直响。张阅山看看他道:“这位爷,我知道您是宁王的朋友,您想救宁王。但我劝一句:宁王伤势很重,现在除了皇上天底下没几个人能救得了他。”

38・戚少商脸上线条越发如刀劈一般生硬,望着张阅山:“我要见顾惜朝。”
张阅山没说话。
戚少商又道:“你能不能帮我?”
张阅山想了半天,终于点点头。
冷血在远费力听着,此刻跳下来。他在意的并不是顾惜朝,而是追命。追命被赵佚捉去,最有可能藏在三个地方:大理寺、临安府衙、皇宫。大理寺、临安府衙冷血都偷偷打探过,没有线索;但皇宫,很多地方即使是冷血也不容易进去。
冷血道:“你可知道追命?”
张阅山看看他,点头‘追命谁不知道!’
冷血问:“他是否在皇宫?”
“不知道!”极干脆的回答。
冷血不由皱起眉。
张阅山把脸转向戚少商:“你等一下。”进屋。
冷血很不忿:大侠果然比捕快人气指数高一些,凭什么戚少商这么困难的要求也可以满足,对自己的问题却不理不睬呢。“你就这么相信他?”冷血问
戚少商面无表情:“我这辈子只认错过一个人。”
冷血点点头:“我知道,是顾惜朝,你吃他的亏可不少。”戚少商不说话。冷血笑起来:“你也没有全认错他,至少,这一回他没有出卖我们。”这也是个欠扁的。
戚少商看看冷血的笑脸:“不许你说他。他没有条件选择一条正确的路,这不是他的错。”冷血看看戚少商严峻的脸,不再说话。
张阅山再出来时,手中推着一个人,来到戚少商面前,将人踹倒在地:“就是这个人在地牢重伤王爷,我本准备把他交与王爷亲自置,如今救急,说不得了。”将那人一记兑到墙上撞死:“这个人畏罪自杀,我需要去向万岁汇报,你是我的手下,与我同行吧。到宫里,见了皇上自然也就能见到王爷。”
戚少商看看他,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你很聪明。”
张阅山叹口气:“王爷也这么说,王爷把我从一个小侍卫提为侍卫长,我早该为王爷做些什么的。”带着戚少商离去。
冷血摇摇头‘当我不存在吗?’转身亦寻去皇宫‘出了这等事,赵佚现在肯定无暇他顾,正好去皇宫找追命。’

戚少商一路走,一路想冷血的笑唉!世上大多数人都是这么看顾惜朝的。
人人生而不平等,我们无从选择。
对于生于社会最低层的人来说,他的出生已经基本上决定了他的一切。聪慧,才华不是上天的恩赐,而是残酷的惩罚,让一个人在痛苦中保持清醒,更刻地体味属于他的悲哀。
没有人可以嘲笑别人的命运。天生的地位、财富,不能成为嘲笑他人的理由。你有父母庇佑,贵人相助,一帆风顺,我只能用赢弱的肩头扛下所有的苦难。你是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侠士,我却是遭人鄙夷,受人唾骂的魔头。

然而,对错好分,是非难辩。如果一切从头来过,顾惜朝也决不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他还会毁了联云寨,决不手软,那是他的路。
在某一方面来说,顾惜朝甚至比冷血更令人肃然起敬:在自幼而大的漫长欺凌与不公中,他从未屈服,他小心翼翼,费尽心计地维护着那点可怜的尊严。冷眼看着自己绝世才华,满腔抱负一被人踩与脚下,只默默拾起一线希望,继续奋斗。
长期的压迫与不公将他变成一个愤世嫉俗,心狠手辣的人,然而从作为一个人的本质来说,他无疑是高洁的,他自觉履行了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做人准则,傲骨铮铮,以沉默和行动对抗着世人另类的白眼。昭显着自己的卓而不凡。
那种自骨子里渗出的高洁使他拥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气质,宛若崖壁上的喷薄绽放的兰芝,生而绚烂,不可亵玩。
这也是赵佚爱他的最主要的原因。
把这不屈的高洁载回自己的园,把这惊才绝艳置于自己的书案,把那所剩无几的尊严握与手中,日夜呵护,细细把玩。
可惜,世上最美的东西多不在帝王家:林间的清风,击空的孤鹰,芬芳的山兰,这些都是因自由而美丽的事物,一旦被缚住,便失去灵魂,只剩一副躯体,风寂,鹰折,香消。

赵佚现在就抱着顾惜朝的躯体,陷入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中。顾惜朝身上的伤口已经缝合好,银针带着银线,穿过皮肉,发出轻轻的声响,把破绽卷曲的皮肉合拢,打上结。不知道缝了多少针,那种细细的声音几乎把赵佚逼疯了。咬牙把顾惜朝的头抱进怀中‘不看,我们都不看……’
可笑!这管用吗?!
人都已退下减轻不了痛苦,至少可以一个人慢慢品位这痛苦。环抱着顾惜朝,苦涩的无话可说。
得到了吗?得到了吧。终于得到了,还不是第一得到:第一是逼顾惜朝服下罂粟,第二是将顾惜朝制成药人,这是第三了。可,一得到手的又是什么。
御医临去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王爷的伤只在前几日,熬过这几日便可望恢复,否则……性命堪忧。”赵佚痛苦的闭上眼,抱紧顾惜朝,狠狠道:“你不会有事,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有事。”
世上多痴人。明明得不到,偏想要,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吧。

赵佚早下过令,不见任何人,虽然是行刑官畏罪自杀,内侍还是皱起眉。张阅山忙递上一张银票:“牢烦公公,我是王爷最得用的侍卫,他日必在王爷面前多多给公公美言几句。”内侍脸上放出笑容:‘哪里!哪里!”放行。
张阅山带着戚少商进入赵佚寝宫,跪下,回禀。
戚少商跪在地上,悄然抬起头,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定定盯着赵佚怀中的人:脸被赵佚的身体挡住,只露出半个遍体鳞伤的赢弱身体,波浪一般的卷发层层泻下,铺在枕上,文风不动。赵佚并不听张阅山回禀,不停地用一种红色药水擦拭顾惜朝身体,他一直想有个什么办法可以把顾惜朝背上的疤痕去掉,费了很大气力找到这种药水,今日又派上用场。
戚少商忍不住发抖。他看到了,又如何,徒添悲痛。想不到宁王府一别,不足一日,再见竟是如此。眼前恍若又看到临别时,顾惜朝独自伫立在空荡荡的大厅中,神情萧瑟的摸样。戚少商不忍再看,低下头,慢慢握紧拳头。张阅山回禀完,没有人说话,满室死寂。
最彻骨的仇恨,最痛的懊悔,最绝望的痴恋,汇集于一,激荡着空气,即使是张阅山这个局外人也感到空气中的不一般氛围,压迫的心脏一阵阵悸动。人的精神力本就不容小觑,更何况两个高手最沉重的感情冲击于一。然而两个当事人却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有感觉。
门,轻响。一个纤细的人挤进来,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来到床前,跪下:“皇上,我来请罪了。”
盈盈!戚少商猛地睁大眼。
赵佚终于有了反应,扭过脸,脸色异常苍白:“你肯来了,你不嫌来得晚了些吗?”
盈盈只是哭泣:“奴婢该死!该死!”
赵佚道:“你自然该死,你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不来与我澄清,你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很开心吗?”
话语象锥子一样刺进盈盈的心脏,叩首而泣:“奴婢知罪,奴婢该早来的,王爷说,说万岁疑心生暗鬼,让我们都走,我……我……”泣不成声。(事实是,如果当时盈盈不走,赵佚一定会以盈盈要挟顾惜朝。)
“疑心生暗鬼?”赵佚喃喃念两遍,痛苦的点点头:“不错,我是疑心生暗鬼。”突然霍然起身,一脚把盈盈踹开,一指怒喝:“那你呢!你不是爱他吗?你就这么狠心留他一个人独赴死地!”
盈盈从地上爬起来,泣道:“奴婢再也不走了,奴婢伺候皇上、王爷一辈子。”
戚少商愧然闭上眼,两两相爱,又留顾惜朝独赴死地的是他啊。
赵佚看看盈盈,终于点点头:“好吧,记住你说过的话,伺候王爷一辈子,他若有事,我要你陪葬。”

戚少商又回到宁王府,默默坐在顾惜朝房中发呆。快天亮时,冷血来到,分明是没有什么收获,看看戚少商:“我想你们就是回来这里,倒让我担心,顾惜朝怎么样?“
戚少商目光呆滞,不说话。
冷血四下看看,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盈盈呢?怎么不见?“
戚少商道:“过来,外批告诉你她到底在哪。”冷血皱起眉,还是过去。戚少商道:“她在皇宫,赵佚。”冷血猛地睁大眼,提剑转身就走。戚少商伸手点了他身后几大穴。冷血大怒:“戚少商,你干什么?”
戚少商面无表情:“这招是跟你和顾惜朝学的,你不用过去,盈盈不是被抓去的,她是自愿的,你,带她不来的。”
冷血开始破口大骂,戚少商一条链子锁了冷血,堵住他的口:“你什么时候冷静下来,我什么时候放你。”

39・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赵佚只在煎熬中等待。
第三日,踹死两个太医,他们竟然说束手无策,宁王性命要全靠自身的意志,既然这样,要来何用,这之后,再没人敢说类似的话;
第五日,仗毙几个内侍;
第六日,死一个触霉头的大臣;
第七日,所有人战战兢兢,看着赵佚咬着牙走出寝宫,内侍总管立马把半醉的追命推出来(除了顾惜朝,赵佚也就宠他了)。“皇上!他们说你心情不好。”追命依旧一脸灿烂的一塌糊涂的笑容。
赵佚瞪着眼,下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圣旨:大赦天下!――说是为保佑大宋朝国运昌荣,大家心知肚明,那是为宁王乞福。
一个素来不信鬼神的人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可谓是病急乱投医。
第九日,谢天谢地,顾惜朝的病情终于好起来。
第十二日,顾惜朝醒来,睁开眼,周围的场景十分熟悉:这是赵佚的寝宫。一扭头,果然,赵佚就在身边和衣而睡。顾惜朝吁口气,很费力地去踹,不过以他现在的气力这只能算轻轻的踢,在轻踢了十几脚后,顾惜朝累的气喘吁吁,赵佚终于睁开眼,疲惫不堪,看一看:“你醒了,再睡吧!”低头又睡。猛然反应过来,霍然起身,睁大眼:“惜朝!你醒了!”一把抱住他:“你醒了!”
顾惜朝看着他,殊无喜悦。
赵佚已经开始板着脸训斥:“你知不知道你昏了多久,从来不知道爱护自己,为了你耗费我多大心血,作为臣子却让皇上担心受累,这样做可对吗!”
顾惜朝看看他,不说话。
赵佚继续训斥:“你有事从来不向我汇报,你若经常汇报,时常与我亲近,我又怎么会误解你,看看,现在闹成这样,满意了吧!”
人的脸皮厚起来,真的很难取到极限。
顾惜朝无话可说,开始咳,一开始轻微的咳,渐渐加重,咳的面红气短,鬓发凌乱,摇摇欲坠。赵佚慌起来,忙叫御医。心惊胆战地诊过脉,御医把赵佚请至一边,小心翼翼回禀:“皇上,宁王的身体不能动气。”赵佚怔住,哑口无言。
再回顾惜朝身边,赵佚换了一张笑脸。然后,顾惜朝一天没理他,不仅不理他,连床也不让上。尽管赵佚明确表示:只是合衣而眠,顾惜朝依旧咳的如风过竹林,雨打芭蕉,抖成一团,赵佚只好把所有人赶出去,打地铺。
第二日,顾惜朝还不理他,第三日,赵佚把所有宫人谴走,似笑非笑瞪着顾惜朝‘我看你行动不得,求不求我!’
顾惜朝渴起来,指指旁边的茶盏。赵佚不动,等着他开口。顾惜朝等了等,看一眼赵佚,自己挣扎起身。赵佚皱起眉,看着顾惜朝努力挣扎起赢弱的身躯,费力仰仰头,伸出手,苍白的脸上细细渗出冷汗,一阵心痛。顾惜朝劳累一会,俯在枕上喘口气,歇够了,咬住下唇,继续努力,眼看就要够到,赵佚把茶盏向远只一推,顾惜朝大怒,抓起个枕头扔过去,使力过大,人跟着向下栽,赵佚摇头,躲过枕头,扶住他:“让你说个话就这么难吗?你看看崔略商,他从不惹我生气。”顾惜朝一怔, ‘崔略商这个名字很耳熟啊!’(追命的名号太响了,倒让人忘了他的真实姓名。)顾惜朝又开始咳,赵佚无法,只得陪了小心端来水哄他。
爱情就是如此,一方纵容,一方就嚣张。你越是小心翼翼,他越是洋洋得意,你越是五体投地,他越是所向披靡。顾惜朝现在不说所向披靡,也是以绝对优势压倒对方。
顾惜朝喘息着,喝过水,终于开口说话:“崔略商是谁?过去没听说过?”

赵佚笑:“一个很有意思的人,长的有些象你。”拍拍顾惜朝的脸:“你每天行动不得,若闷了,我让他来陪你。”
顾惜朝点点头:“我想见我的侍卫长。”
赵佚点点头,出去吩咐人叫了张阅山进来,顾惜朝正问着这些日众侍卫情景,追命拎个酒壶,从窗户跳进来,顾惜朝忍不住扬起眉:“够嚣张,自己尚不敢在赵佚面前如此放肆。”
赵佚笑道:“这就是崔略商了,看看可象你吗?”
‘崔略商?!追命?!’顾惜朝暗吁口气,点头。追命跳过来:“讨厌!长的象我干什么?”转念一想‘也好,反正自己跑的快,日后出去喝酒,把这家伙带上,别人分不清正好把帐赖他身上。’对顾惜朝多了几分好感,相谈甚欢。
赵佚看着,心下欣然。去忙自己的事――书案上已是一堆奏折:户部上报今年夏收的捐税;几个贫困县要拨款拨粮;御史状告工部侍郎贪赃枉法,掳人妻女;京都提刑查收一件大案;几个辽国商人在大街上行凶伤人;刑部上递几个死刑犯待批……凡此种种,赵佚暗叹:当个皇帝也不容易呀。
顾惜朝看着追命:“这么久你都在哪里?”
追命纳罕‘他的口气仿佛二人很熟’:“半年了,我就在选德殿陪皇上练功,有时去贮香署偷酒喝,有时偷跑出去玩……”
顾惜朝忍不住眯起眼‘笨蛋冷血,找了追命半年,这么明眼的地方都没发现吗?!’又问:“你和皇上很熟?”
“是啊!”追命道:“皇上对我很好。”
顾惜朝再仔细看看追命灿烂的脸,确定他没有喝多,问:“你还好吗?”
“好!很好!”追命继续喝酒:“你要不要来一口。”把酒壶递上去,顾惜朝迟疑着接过。追命冷不丁又冒出一句:“我很好,就是失忆了。”
顾惜朝一口酒呛在嗓子里,咳了半天,抬起头,点头而笑:“很好,我也失忆。”

盈盈回去取顾惜朝常穿的衣服,走下地道向冷血道:“追命找到了。”
冷血怔住。
事后顾惜朝曾就这个问题问过冷血。当时,冷血看着追命的眼神象只饿久了的豹子:为了解救困于赵佚魔爪中的追命,半年来,冷血用尽了所有的能量,以他四大名捕的本事,费尽心计,终于成功的逐个破解当时皇城最坚固的机构:大理寺、临安府、大宗正院、还把皇宫的几个常用的关押人的地牢搜了个遍,若不是忌惮赵佚武功厉害,为人机智,冷血简直连皇宫也要翻个遍。他做梦也没想到:冷血会大摇大摆在贮香署偷酒喝。
聪明反被聪明误!
戚少商根本没听别人说什么,还在专心忙他的火药,这些天他象发疯一样,天天捣鼓那些火药,把他从霹雳堂学的东西全用上:连环炸药,子母弹,霹雳丸……小山散在墙角,足以把整个宁王府炸个稀烂。那眼中的恨意即使冷血也觉得糁人:这个顾惜朝,他不仅要把赵佚逼疯,也要把戚少商逼疯了。
戚少商现在就一个念头:“把赵佚引过来,炸死!戚少商想:如果我出面,赵佚一定会跟过来,然后,就可以……想着这些戚少商忍不住开始笑。以戚少商的脑子,决不会利用别人,他只会想出这样的办法:牺牲自己。看着戚少商的笑脸,冷血和盈盈忍不住开始打寒战。
张阅山在外面敲门,三急三慢,进来。
盈盈迎出去,张阅山道:“王爷说了,让那日的侍卫跟我走,明日皇上早朝会耽误一些时间,正好可以和他说些话。”
赶紧把戚少商带出来,看见戚少商张阅山也大吃一惊,这人十余日前想见还是一个神采奕奕,目光炯炯,坦诚爽直的好汉,怎么如今看起来却憔悴不堪,神采全无,目光狰狞象只困在笼里将疯的野兽。
相思令人老。
听到可以和顾惜朝相见,戚少商长长吁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又出现旧日的光彩,笑起来:“谢谢你。”这笑容温和,至诚,春风一般暖意洋洋,让人心旷神怡。不同于顾惜朝的清冷,惑人,戚少商自有一股灿烂,温暖的魅力。张阅山暗暗摇头。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只有顾惜朝能让戚少商如此痛苦,也只有顾惜朝能了结这痛苦。
赵佚终于批完那些奏折,回到寝宫,天已有些黑,盈盈正在给顾惜朝喂清粥,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些,惨淡的脸上隐隐有了些红晕,看见赵佚居然给他一个笑容。
受宠若惊!赵佚几乎跳起来,自从顾惜朝醒来,可是一个字也不肯与自己多说。赶走盈盈,赵佚亲自来喂顾惜朝:“惜朝,你又想什么?冲我笑,是不是不怀好心?”顾惜朝一言不发,倒头睡去。赵佚端着碗怔住:‘又说错话了。’叹口气,看看顾惜朝,他这么瘦居然伸着腿把整个床全占了。拳头握了又握,只得赶走宫人,打地铺! 郁闷! 只三日便受不了了,还亏他之前赌天咒地要对顾惜朝好。
赵佚又在上早朝,好些时日积累的工作确实让人疲惫,好不容易了结一段。刚要退朝,荣王拿个奏章,阴仰顿挫,开始念:“泱泱大哉!乃我大宋,汤汤壮哉,乃我大宋……”赵佚咬牙,还要做出优雅的笑,听着。(即使是皇上,很多面上的事情也是不得不做的。)

赵佚寝宫,顾惜朝在休息,把所有人都谴去。张阅山带着戚少商手持顾惜朝的腰牌,进入。顾惜朝并没有睡,懒洋洋躺在床上,上下打量戚少商,笑:“听盈盈说,你最近有些反常。”
戚少商看着他,很想用他身上的肉磨磨牙,终于笑起来:“你没事了。”
顾惜朝笑吟吟伸出手,戚少商在他身边坐下,摸摸他的鬓发,吁口气。执手相望,终于,守得雾散见天开。

・相爱的人总有无数话说,两人相依而坐,说说笑笑,张阅山远远待在一边,无论如何想不到他们是一对,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虽然在那时同性相亲是很普通的事,但毕竟不是主流。况且又是这么显眼的一对,确实少见。
顾戚可没管别人感受,说的事不过是:顾惜朝什么时候醒来的,戚少商每天吃些什么,顾惜朝感觉好些没有,戚少商又是如何想念……
所谓卿卿我我,不过是鸡毛蒜皮,成熟的爱情本就在琐碎之间,朝朝暮暮。

荣王终于念完了那本长篇累椟、歌功颂德的奏折,在一片文武百官的瞌睡中,结尾。赵佚恨的牙痒,保持着君主的高贵,优雅,点头:“荣王辛苦了,退朝!”
荣王又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赵佚再也忍不住,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一旁的御使大夫悄悄拉拉荣王的衣袖。
这回却不是奏折,而是一个药盒。呈上来,是两根千年人参。荣王道:“万岁,我听说宁王身体抱恙,特寻来这两根人参,谨代表小王一点问候之意,请万岁待为转收。”
赵佚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回到寝宫,远远看见顾惜朝半躺在床上,微睁着眼,脸上洋溢着天高云淡,暖意融融的笑。不由看得楞了,顾惜朝听到声音,扭过头,出于礼貌,冲赵佚淡淡一笑,躺下休息。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赵佚怔了片刻神,走过来。
“今天我那侍卫长看过,我可汇报过了。”顾惜朝道。赵佚对这个不感兴趣 “我早该回来的,有些事耽误了,你有没有等急了?”顾惜朝道:“我没什么事向你汇报,不着急。”
赵佚遣散宫人,抱起顾惜朝,轻揉慢捏:“你比原先瘦了。”顾惜朝推开他的手“皇上自重。”
“自重?!”赵佚笑着,反把手伸进他的衣服:“你是我的人,自重什么?”
顾惜朝开始喘息,用力去推赵佚,只穿着中衣,挣扎着向外爬:“打扰皇上这么久,臣下该回宁王府了。”
赵佚看着他,他仰着上身,如水的丝绸顺体勾勒出完美的曲线,纤细的腰间,由于用力,可以分明看出肌肉的收缩、舒展。赵佚只看着他爬走,等顾惜朝挣扎着就要下床,一把攥住他的腰扯回来。
可惜,顾惜朝不是任人宰割的玩偶,一掌袭向赵佚闻香穴。赵佚一笑偏头躲过,顾惜朝手势一变,以腕部袭击赵佚人迎穴,虽然手上力道甚弱,但招势,认穴确是精妙无误。
赵佚一把握住顾惜朝的手,拉他入怀,笑:“惜朝,你都这样了,还想与我动手吗?”
顾惜朝冷哼:“我都这样了,皇上还要强人所难吗?”
赵佚怔一怔,轻吻他的耳垂:“我温柔些就是。”顾惜朝低了头,开始咳。赵佚皱了
眉:“你又咳,就因为你咳,让我打了几天地铺,今天别想让我再放过你。”欺身上去,用吻堵住顾惜朝的口。
“呜~“顾惜朝果然咳不出来,赵佚已经开始解他的衣服。顾惜朝扑腾的象一条网中的鱼。赵佚哪容他乱动,一条腿压住顾惜朝双腿,右手抵住顾惜朝上身,把他压到床上,贪婪的吻,顾惜朝一口咬在赵佚肩头。
“啊!”赵佚叫起来,一掌把顾惜朝打翻。顾惜朝挣扎着,摇摇晃晃爬起来,就想逃走。
赵佚看看肩头,已是鲜血淋漓。赶上前,一脚把顾惜朝踹倒,拖着脚踝拽回来。顾惜朝拎起身边一个青瓷瓶,劈头盖脸砸过去,赵佚格臂去挡,“啪嚓”瓷瓶碎了一地。顾惜朝趁这空就要爬走,赵佚怒气上来,拉起他的右腿,双手一错,顾惜朝痛哼一声,右腿已经脱臼,赵佚不肯罢休,如法炮制,将顾惜朝四肢全部拽脱臼,拦腰抱起扔到床上。
顾惜朝啊一声,只痛的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赵佚欺身上来,温柔的吻他:“你就是这么倔,我不用强,你什么时候能答应我,你是不是就喜欢我这样。”一把扯掉他身上中衣,一具纤劲,匀称,完美的躯体呈现在眼前。赵佚吸一口气,一阵头晕目眩,两下把他亵裤也扯下来。顾惜朝动弹不得,身体颤抖着,发出孤鸿一般绝望的哀鸣。
赵佚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只觉头脑充血,体内要爆炸一般。两下扯去自己衣物,狂吼一声,狠狠压下来。

“啊~”顾惜朝身体猛一抽,剧烈的痉挛,脚尖绷紧,无力的把头仰起,头顶是淡烟流水般飘拂的轻罗绣帏,透着浅浅的绯色,如漂淡的血丝。顾惜朝木然看着,不肯出一声,任身下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身体摇晃如浪中孤舟,痛苦一层一层交叠在他的脸上,清俊的容颜因为强忍而微微扭曲。赵佚疯狂的索取,在他耳边一迷醉的低吼:“惜朝……惜朝……”

等这一切结束时,赵佚呵呵的笑着,抚摩着顾惜朝的身体,“疏硬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惜朝,知道吗,你身上确实有些香气的。”温柔的亲吻顾惜朝身上每一寸肌肤,一点一滴也不放过,待吻到他面颊时怔住,顾惜朝已不知何时又晕死过去。
赵佚的手哆嗦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脸:“惜朝!惜朝!……”没有反应。赵佚脸色有些发白。皇上惶急的声音在大殿响彻:“传御医!传御医!……”
未时,早过了午饭时间,御膳房还是竭尽所能做了一桌饭菜,全是顾惜朝爱吃的东西。
顾惜朝却没动,脸色是淬玉一般的苍白,刚洗过的头发湿漉漉垂在脸前,趁着那肤色越发惨淡的令人心悸。
赵佚只看着顾惜朝,顾惜朝只是默坐,黑色的眸子恍若琉璃,冷冷的映着另外一方天地。
“你总要吃些东西。”赵佚终于打破沉默。
顾惜朝没有反应。
赵佚叹口气:“我送你一样礼物。”拍拍手。几个五大绑的人被押进来,正是那日在大宗正院给顾惜朝用刑之人,顾惜朝忍不住皱起眉,身体不易察觉的微微发抖。赵佚笑道:“还差一个。”李妃不在。“她好歹是朕的妃子,你想如何置她,我帮你做到。便想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也可以呀。”赵佚看着顾惜朝只得意的笑,‘他一定很满意自己的用心良苦吧’
顾惜朝细细的喘起来,身体颤抖,往日的折磨似乎又回到身上,咬牙冷笑:“皇上就这么喜欢让我回忆痛苦吗?”
赵佚怔住。这个笨蛋,只知道爱,却从不知该如何去爱。黯然驱散众人,赵佚亲自上来喂给顾惜朝吃饭。顾惜朝偏过脸,唇紧抿着。赵佚放下碗:“你若不想活了,就不吃。”
顾惜朝顿一顿,开始吃饭,脸上的表情简直是在熬刑。赵佚吁口气,不忍再看。
这一日,赵佚不在御书房办公,让人把奏折搬到寝宫,一边批阅,一边陪着顾惜朝。
满室清寂,顾惜朝半躺着,体不胜衣,目光随着青石砖上长长的柳枝树影摇曳。
赵佚突然恼起来,一把将手中奏折仍下:“笨蛋!全是笨蛋!年年要减免赋税,这样的县丞要来何用。”
顾惜朝看看他,俯身把地上奏折捡起,皱起眉:“山阴县?这个地方虽然地偏远,却并非贫瘠,地产也算丰盛,畜牧业比别还好些,怎么会年年减免赋税,此中必有隐情。”
赵佚恨道:“五年内已经换了三任县丞,还是没有什么起色,说出来全是理由,头头是道,都是一群废物!”
顾惜朝冷笑一声:“若如此,皇上不妨溯本逐源,往上面、下面查查,若不是上面有个坐收利益的官员罩着,就是下面有些恃财买权的商贾逼着,我没听说过山阴有出得起这种手笔的商贾,皇上还是先查查那里的知州吧。”
赵佚一怔,抬起头。顾惜朝把奏折扔回案上。
赵佚看他半晌,笑起来:“我总是把你养在宫中,倒是屈才了。”抱者奏折上床:“来,陪我一起看着。”二人办事,果然比一个人又快又好,半个时辰已把奏折批完。赵佚再看顾惜朝时,眼中多了几分惊喜:“惜朝,你果然是惊才绝艳,我该多用你才是。”
顾惜朝冷笑:“文章虽满腹,不值一囊钱。皇上素来只看重我这脸蛋和皮肉,何时注意过其他。”赵佚笑吟吟,拍拍他“如今不比往日,你是我的人,以后你也跟着上朝议政吧。”
顾惜朝一怔,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瞬息不见。赵佚看的清楚,笑道:“我知道你必然喜欢,这可是你素来的愿望,你该不生我的气了吧。”顾惜朝只淡淡一笑。眯起眼,不知想些什么。
这之后,顾惜朝便每日上朝议政,他身体不好,赵佚特许可以坐着。然后,每天朝堂一角,顾惜朝体拖着体不胜衣的孱弱身子陷在厚厚的长椅中,便成了宫中一景。
不几日,满朝文武百官即见识了顾惜朝的厉害。他话不多,多半时间只是闭目养神,昏昏欲睡,可一旦开口,便是唇枪舌剑,每每一语中地,一针见血,大有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架势,偏偏说话又极刻薄,让人难以招架。不多久,只要顾惜朝一开口,满朝堂便很难听到什么别的意见。赵佚又好气又好笑,素日这般朝臣最爱唠唠叨叨,纠缠不清,一遇大事又一言不发,噤若寒蝉。可用者寥寥,素位者居多。如今遇到顾惜朝这样的主,可谓是一物降一物。幸而顾惜朝确实有才,分析起事物来精辟、透彻,面面俱到;出谋划策,每每匪夷所思,秒招叠出,令人叹服。受皇上恩宠,挟惊世才学,秉清高之气,那朝堂之上慢慢便有许多人向顾惜朝靠拢,特意交结者有之,逢迎拍马者众多。荣王便是其中之一。

1・这一日,朝堂之上又起争执。小股辽军将犯,兵近扬州,满朝堂争执不休,焦点在主帅选择之上:一派拥护韩世秋将军,另一派拥护胡谨才将军。说实在话,韩将军论战术、论经验、论武力都比胡将军强,之所以起争议是因为韩最近新娶了一个美貌如的妻室。大将军娶妻本与战事无关,但若娶的是个青楼女子便少不了流言蜚语,进而成了朝堂上尔俣我诈,相互进攻的工具。赵佚皱眉听着长篇累椟的伦理道德,一阵头大。顾惜朝已经很久没有发言,闭着眼,要睡着了一般。赵佚心中暗骂:“作样!”笑问:“宁王,可有什么意见。”

顾惜朝睁开眼:“我看韩将军甚好,堪当此大任。”
荣王跟着道:“极是!极是!与我心有戚戚蔫。”满朝堂有一刻安静,顾惜朝问:“哪位大人有不同意见?”
众人面面相觑,顾惜朝常使这招,挑个出头鸟,用力驳杀,朝中颇有几人吃过他的亏,被驳的体无完肤,不敢贸然答话。顾惜朝道:“现在是带兵打仗,又不是挑选礼部官员,要当真伦理道德可以却敌,我大宋礼仪之邦,可不比辽国强多了,只要挑出些大义凌然者,往战场一一站,可谓战无不胜啊。礼部何大夫方才便颇有大义凌然之状,要不要也为我大宋疆土出一分力呀?”
何大夫额上见汗,忙赔笑:“宁王见笑了,我手无缚鸡之力,还是……还是请位将军吧。”
顾惜朝嗤鼻一笑。
赵佚道:“既然大家没什么意见,就这样定了。”
忽一人上前:“万岁,宁王所说不妥,他故意混淆视听,例举极端,分明是与韩将军一气的,臣下以为,作战固然要讲兵将实力,也要讲为将者品德,否则如何服众,如何带兵?请皇上明鉴!”是胡将军的一名得力部将。
赵佚心中暗笑‘又一个不怕死的。’
顾惜朝欠欠身:“是吗?这位将军倒是品德高尚,我怎么听说你把新买的小妾名叫捻红的都送给胡将军了,当真是品德高尚,有孔融让梨之风啊”
两个将军同时大急:“顾惜朝,你胡说八道!”
“什么胡说!”顾惜朝一指那部将,大喝:“你一个子不出,你部下可是了八百两银子买的!”
“什么八百两!”那部将大叫:“整整了我一千两!”
“哄”满朝堂顿时乱了套。顾惜朝坐好,冷笑:“噢!我还少说了二百两。”
赵佚看看顾惜朝真不知是该夸他,还是该骂他。
一片混杂中,殿外传令官飞速赶来,手中是火红色加急军报:“报~!报~!”跪下,“万岁,辽军突然增兵,由辽国萧使右大将军带兵三万,袭击我国北方边界,将近扬州!……”
胡将军和部将悄然而退。小股辽军来犯,可以得个战功,大股来袭,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吧。
赵佚看看他的将军,优雅的笑:“胡将军,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呀。”
胡将军脸上已经笑不出来。赵佚还笑眯眯看着他。韩将军上前跪秉:“万岁!臣愿为国效力,前往破敌!”
赵佚收回凌厉的目光,点点头:“韩将军请起,我军中能有韩将军这样赤胆忠心的将士实乃大宋之福。只是萧使右的连环马实在厉害,我们要想个破解之法,不打无准备之仗。”挥挥手:“退朝!”又留下几人回御书房商量对敌之策。
众人商量半天,最后问题仍落在连环马上,那是辽军拿手的马阵,对阵时将一排十数,数十匹带盔甲的战马连于一片,一同策赶,当真是势不可挡,威力无穷。
顾惜朝眯着眼听了半晌,脑中一动,上前,指着地图上一空白问:“韩将军,你说战场后十里有一草场?”
韩将军点头:“此水草丰美,堪做补给粮草之用,决不可落于敌军之手。”
顾惜朝从旁拾起一根细枝,点着地图道:“韩将军,你打中路,记住:第一仗,不准赢,只准输,带兵后撤十里,到这草场。”众人大急:“王爷可是要将这草场白送于辽军吗?”
顾惜朝一笑,继续道:“此时,两位将军,从边侧包抄,三军成合围之势。”回首笑道,“韩将军,我教你一招,管破了他连环马。”
赵佚看他笑得春风醉酒般动人,意气风发,洋洋得意,美不胜收,心中一动,忙敛敛心神。只见顾惜朝用那细枝在韩将军手中写道:“结草为环”。不禁颔首,这夏末秋初的草又长又韧,满地结为草环,那连环马只要有一匹踏中,难免跌倒,继而连续跌倒,阵法全乱,不攻自破。

韩将军怔一片刻,恍悟,敬佩不已,一揖。
第二日,韩将军率部出征,临行时,与顾惜朝相送十里。

又过了数日,顾惜朝身体渐好,不用再坐于朝堂上议政,仍回宁王府居住。

看着地下室堆放的小山一样的火药,顾惜朝忍不住笑起来:“十几万两建座王府,你准备全给我炸了不成。”戚少商搔头嘿嘿而笑。想一想:“惜朝,你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复仇,这些火药我准备留在这里送给赵佚用呢!”
顾惜朝笑道:“我也正有此意。找个时机把他引过来,哄!好不好?”
戚少商皱眉:“你随便找个理由把他诓来就是,为什么这么费劲?”
“不好!”顾惜朝道:“赵佚不管去什么地方,事先都会派一批人把那地方彻底搜查一遍,我们想不让他查出来,火药就不能放多;可火药安少了,又炸不死赵佚。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就算炸他不死,也不能让他有反扑之机,事情我已经想好了,你只管做就是了。”
戚少商瞪着眼,一根指头指着顾惜朝:“你又有什么鬼主意,我怎么心里不安的很。”
顾惜朝笑道:“怎么叫鬼主意,我可是步步为营,精心筹划,你该心里暗庆有我这么一位军师相助才对。”
戚少商笑起来:“那是,那是。”想想不对:“喂!到底是谁帮谁呀?”
顾惜朝一笑而走:“不过说说,这么见外干什么?”戚少商追出来:“喂!你说清楚,你到底又有什么鬼主意,我先说好,有违侠义道德、国家大利的事情我可不做,你也不许做。”
顾惜朝只是笑,向外走。戚少商又问:“你天天让冷血做那些弓弩都哪里去了,那些皆杀人之物,你要干什么用?”追出来,怔住。外面站着两个人,都很熟:一个是张阅山,另一个,追命!
戚少商大喜,捉住追命:“好小子,这些天你跑哪里去了?”
‘怎么好象每个人都跟我很熟似的’追命想“我陪皇上练功!”
戚少商怔住。
追命问:“顾惜朝, 你不是说请我喝酒吗,让我偷跑出来,酒呢?”
顾惜朝笑道:“是有人请你喝酒,不过不是我,是你兄弟,冷血。”
‘冷血?没听说过’追命想,摆手:“好了,好了,管他谁请,先说好,我爱喝竹叶青。”
盈盈带着冷血进来。冷血一贯漠然的眼神突然放光,箭步上前,一把按住追命:“三哥!你!你回来了?!”
追命的肩被捉的生疼,脸象国画一样耷拉下来,扭头问:“这小子谁呀?!”
冷血怔住,比戚少商怔的更彻底。顾惜朝呼口气:“完了,这小子是真失忆了。赵佚一定给他吃了什么东西,比如断愁草什么的。”摇摇头,坐下。
追命问:“什么叫真失忆,失忆还有假的吗?”冷血脸色苍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怜惜地望着追命,眼角有些跳动。
追命受不了这么情的眼神,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挤出一脸笑:“你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大家可都是男人。”掰开冷血的手,偷偷就想流。冷血恨不得把他暴扁一顿。
一个人蝴蝶般跳着窜进来:“追命进天回来吗?让我看看,长什么样?”
又一人跟进来:“长什么样?!总不如我的美人。”正是无脸儿,千面儿师徒。
追命胆战心惊的脸陡然如春般灿烂,眼睛大大睁开,却只看见了千面儿,脚下一动,众人还没看清,他已到千面儿脸前,摆出一个极酷的姿势,扬扬眉:“嗨!美女!我叫崔略商。”

2・千面儿看看追命,睁大眼,再看看顾惜朝:“哎!小白脸,他怎么可以长的象你!”
顾惜朝没心情与她说话,闷闷不乐。冷血咬牙瞪眼看看追命,转身向盈盈解释:“他胡说的。”戚少商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无脸儿也有些奇怪。在一片诧异的目光中,追命继续耍酷,身子一旋,以不可见的速度转到千面儿另一侧,挤挤眼:“我轻攻很好,人也不错。”
千面儿道:“废话!你是追命哎,你轻功不好干脆改叫追蜗牛,追乌龟,追蚯蚓好了。”
追命再一绕着千面儿转圈,在戚少商开始合嘴到闭上口,足足转了五圈,戚少商非常奇怪‘追命这轻功难道是特意为了追女孩练的?’千面儿开始被他转的头晕。追命摆个更眩的造型一本正经:“错!我不叫追命,我叫 崔 略 商 。”

千面儿瞪着他,本来就很大的眼睛越发大起来,象只想咬人的兔子,突然跳起来一巴掌敲在追命头上。“噢!”追命抱住头,形象全失,叫起来。千面儿不依不饶霹雳当啷把他打了一顿,站直,拍拍手:“告诉你!少惹我!连顾惜朝我也敢打!再惹我……”一瞪眼,做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得意洋洋抬起头,才发现大家都在瞪他,别人也就罢了,顾惜朝的目光分明有些嗔怒,笑起来,走上前:“小白脸,别生气,我说着玩的。好些时间不见,送你个东西。”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我自己做的噢。”
顾惜朝一笑接了,交于盈盈。千面儿拉个凳子,坐于顾惜朝身边:“我师傅说,你呀,不要命的,没准什么时候就看不到了,这个东西你没准什么时候可以保命。”
众人皆去看无脸儿,无脸儿迅速撇清:“她说的,不干我事。”
追命吁口气,直起身:“好厉害的美女。”冷血上前:“追命,我是冷血,你不认得了吗?”
追命扬眉上上下下打量他半天:“你长的……是有些顺眼呢!”扯扯他的头发:“不过,你下回能不能把头发梳理一下,你的剑鞘也太破了要不要我给你换一个……(以下省略五百字)哎!我说那个谁谁?”指指盈盈(他见二人一同进屋,站得又近,以为是一对):“你好歹把你老公收拾的有点人样啊。”冷血本来一直瞪着眼听,现在终于露出笑脸:“你说什么,我们还没有成亲。”
盈盈看二人一眼,走回顾惜朝身边。
追命怔住‘为什么我们喜欢的女人都在顾惜朝身边?’拉起冷血,同病相怜:“或许,我们真是兄弟呢!”
“什么叫或许,根本就是!”冷血本来脾气就不好,忍不住恼起来。底下一股脑要说:‘大师兄目前生死未知,你又这个样子……’追命已经打断他的话,笑嘻嘻道:“既然是兄弟,就请我喝酒吧!”
冷血一肚子话被硬生生憋进去,握了半天拳头,吁口气,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石柱上。
‘不想请,也不用这么大反应吧。’虽然这么想,追命也看出不是为这事。不管如何,眼前的人确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看见他,一种久违的亲人般的感觉围绕在追命周围,好象在无数的岁月中二人曾彼此搀扶,并肩走过。即使是失忆,一旦重逢,那种从心底而生的温馨,信任便茁壮成长
看冷血这么难过,追命笑起来:“开个玩笑,我真的失忆,过去的事都记不得了。你叫冷血?”脑中突然晃过什么东西,飘渺间又不太清楚,喃喃道:“冷血,冷血……”这种感觉越发明显,头一阵胀痛,用力敲着:“冷血!冷血!”冷血紧张起来,拉住他的手:“追命!你怎么样?!”
追命住手,喘息着,再打量冷血;‘这张面孔真的非常熟埝。’叹口气:“我想我没失忆前一定和你很熟。”冷血看着他,脸上慢慢露出笑容,终于笑出声,拍着追命:“好!好!我请你喝酒!”

坐在宁王府未完工的台阶上,两个人喝了足足四坛酒(其中三坛是追命喝的)冷血终于醉的不醒人事。追命尽兴而起,拎个酒壶,摇摇晃晃去找千面儿,大声宣布:“我还有个名字――追命!够威风吧!”千面儿看看他,嗤鼻:“终于知道自己是谁啦!”追命点点头,指指烂醉的冷血:“他告诉我的。”
千面儿撇撇嘴。追命敛起笑,脸上神情严肃起来:“你们,这些事是要瞒住皇上的吧?”
千面儿脸色一变,就想叫顾惜朝。身边没人。追命道:“宁王不让我告诉皇上。”千面儿一阵焦急,道:“你得听顾惜朝的,千万别告诉皇上。”
追命仰头喝一口酒:“好!但我不是听他的,你知道,皇上让我看住宁王。”千面儿心中一紧,竟心慌起来,急斥:“不许你背叛大家。”
追命摇头道:“我谁也不背叛,你们把我当朋友看,我也不觉得你们讨厌,我什么都不知道。”叹口气:“至少,我不会背叛他。”扭头看看冷血,眼中有光闪动:“我想,他真是我兄弟。”
追命提着酒壶离去。他本来过的很快乐,但现在皇上让他看住宁王,而宁王那边……追命很喜欢千面,更重要的是――因为冷血,追命觉得冷血才是自己人。唉!头疼!
天已黑。顾惜朝慢慢踱出来,坐在台阶上,双臂抱膝,对月发呆。不多时,戚少商端着酒菜上来:“惜朝!说好的,吃过鱼你就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要干什么?”
顾惜朝道:“那也要看你做的鱼好吃不好吃。”
“当然好吃!”戚少商叫起来:“为了你爱吃鱼,我把府上荷池里的大鱼小鱼,金鱼鲤鱼全宰了练手,怎么会不好吃!”
顾惜朝摇头:“你怎么这么笨,这可是自家的鱼,你不会去别人家宰鱼吗?”叹口气:“看来日后还得我管家。”
戚少商瞪眼:“有的吃你就吃,废话多!”塞一双筷子到顾惜朝手中。
顾惜朝一笑,接过筷子,夹一口鱼肉,只见戚少商看着自己,一脸紧张,脖子都要伸过来似的,点头:“真的不错,以后你要常给我做才好。”
戚少商放松下来,就着台阶摊开四肢,大大的晒着月亮:“我也想给你做一辈子鱼,你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呢?”
顾惜朝慢慢吃着鱼,若有所思。月光水一般泻下,清辉洒落一身,远远望来,顾惜朝如笼在一层雾霭之中,美的不似人间景象。
千面儿想过来告诉顾惜朝追命的事,刚到转弯,只见戚顾二人坐于一,默然不语,自觉无趣。想去找师父,再一想,天天跟师父在一起,也厌了。撇撇嘴,还是去找盈盈,盈盈却不在,怔一下,刚要走。只见盈盈带着两个小丫头,拖着烂醉的冷血回来,脸上分明是关切,吩咐道:“慢些,莫跌到冷爷。” 千面儿越发无情无趣,嘟着嘴转身离去。

戚少商扭头看看顾惜朝:“你该罢手时就罢手吧,你只是要杀赵佚,就不要把风浪掀太大了。”

顾惜朝吃过一条鱼,说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荣王要造反。”
戚少商一怔,爬起来:“你怎么知道?”
顾惜朝淡淡道:“是我和他联手。”
戚少商没什么反应――反正,他们是要杀赵佚的,赵佚之后谁做皇上他不管,只要是个好皇上就行。
顾惜朝道:“我已经让无脸儿去做一个京城守军杜得功将军的人皮面具,到时候,你扮成他的样子,控制京城禁军,荣王自己手中有些兵力,我的宫廷侍卫会做内应,找个合适的时机就可以一举拿下赵佚的皇座。就算不成,我们退回宁王府等他追过来也可以把他炸死。”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平平淡淡把一桩谋反兵变的惊天之事娓娓道来,忍不住苦笑:“你那脑子怎么长的,”想一想:“怪了,你当初万里追杀怎么就没把我杀了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惜朝一脚把他踹出去:“你不服是不是?要不要再来一场万里追人,等报了仇,我就跑,你追我好不好?”
戚少商忙举起手:“罢了,我求饶,你要真想跑,再借我仨脑子也找你不着呀。你可别一时激动,把我一辈子幸福毁了。”
顾惜朝哼一声:“你也知道,笨就住嘴。说话让人讨厌!”
戚少商笑吟吟坐到顾惜朝身后,抱住他:“惜朝!我们不要光看月亮好不好?”
“我心情不好。”
“喝点酒,喝过心情就好了。”
“酒能乱性,不喝!”
“那我喝!乱我一个人的性好了。”
顾惜朝纳罕:“一个人乱性有什么用?”
戚少商傻傻的笑起来,只是喝酒。
顾惜朝忍不住又皱起眉:“你怎么笑的这么傻。”
戚少商摇头:“没办法,本来就不够聪明,每一看到你就更傻了两分,”看看顾惜朝:“你看我笑得这么傻心情还不好吗?”
顾惜朝怔一怔,忍不住指着他哈哈笑起来。

―――――――――――――――

3・又是早朝,赵佚来到时,正看见荣王在阶下携着顾惜朝,满脸笑,不知说些什么。‘这个王爷真是奇怪,别人为权为势讨好顾惜朝,他一个王爷讨好顾惜朝干什么’赵佚皱皱眉,上朝。
听着下面大臣浩浩不绝的汇报,赵佚忍不住又走神,目光落在顾惜朝身上。顾惜朝低着头,迷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摸样。这是他在朝堂上的经典表情。自从他回宁王府有好些日子二人没在一了吧,看样子他的身体倒是好了许多,练武的人果然恢复的快些,要不要下了朝把他留下来呢。赵佚满脑子胡思乱想,没听清他的朝臣在说些什么。
奏折已经念完,皇上却没什么反应,几个大臣偷偷打量他们的君主,顺着他的目光又去看顾惜朝。顾惜朝心中暗暗叫苦,被人这么一眼不眨的看着怎么会没有感觉背后已是冷汗涔涔:一般赵佚这样看自己后都没有好事。赵佚看了顾惜朝半晌,唇角突然绽开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眼中满是温情。欠欠身,突然意识到气氛有异,咳一声拉回众人的注意力:“都说完了吗?说完了就退朝!”起身,众人行礼退下。赵佚道:“宁王,你留一下,朕有事与你商议。”
顾惜朝心中咯噔一声。
众人退毕。赵佚下来携住顾惜朝:“荣王天天与你说些什么?这么亲热!”

顾惜朝笑起来:“他想扩建自己的府邸,看中了东城区一块地,风水师说那块地旺家,益人口。”
赵佚皱眉:“他直接与朕说便是,为何找你。”
顾惜朝笑起来:“皇上还不清楚吗?他是准备把大理寺西院一角占了。”
赵佚一怔,忍不住恼起来:“他到真敢想,这些王爷是越来越不象话了。”
顾惜朝笑道:“皇上先别急着回绝,我这里礼还没收够呢,再过两日不迟。”
赵佚看看他,笑起来:“你想要什么我不能给你,偏去收他的礼。说说看,他都送了你什么?”拉着顾惜朝往后宫走。
顾惜朝站住:“皇上今日有什么事吗?臣下的府邸尚在修建中,事务杂,皇上若无当紧的事,臣下告退了。”
赵佚回头看着他,笑:“顾惜朝,是你府邸重要呢,还是我这君主重要呢?”
顾惜朝无法,回道:“当然是皇上重要。”赵佚点头:“如此你还回去干什么?”拉着顾惜朝去了御园。
不是季,即便是御园也没有很多的精彩。好在,赵佚的欣赏目标也不是池中的,而是面前的人。顾惜朝身前是一副十平尺的画纸,画的正是面前的景色,轻轻在小染端头点了一些绛红,在新叶的嫩尖上晕开,一时完毕,自己看了半晌:“皇上,又没什么,画什么呢。”
赵佚走过来,握住他的手,题字:“且看百春去后,尚留青青草叶香。”叹口气,看着顾惜朝:“画是没什么可画,我只是要你在我身边。你好些日子没有陪我了。”
顾惜朝道:“主雅客来勤,皇上若能以礼相待,惜朝还是愿意常来的。”赵佚看看他,点头:“我今天不动你便是。”说着抚摩顾惜朝面庞“你就是这么倔强,别的人能得到我的宠爱,哪一个不是感激泣零,偏你不肯相从。”
顾惜朝添笔在枝上画了几根刺,续道:“若到秋至叶飘尽,独剩枯骨刺西风。”
赵佚忍不住皱起眉:这家伙真是诗如其人,狠辣异常。

杭州最华的大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刻。一个酒楼中突然闹起来。两个异国打扮的人,叫嚣着掀翻桌子,揪住临桌的几个食客打起来。这样的事在这种高档酒楼并不常见,要知道能来这吃饭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当然,性命也格外珍贵些。众食客惊叫着,仓皇逃窜。
最近常有金国的浪人在城中捣乱,杜得功前些天刚捉了几个闹事的金国游侠,正审问,又有人来报:有金人捣乱。
望湖楼,杜得功吸口冷气:‘望湖楼是城中最有名的酒楼,去那里吃饭的不是王公贵族,就是朝中要员。金人简直越来越放肆了。’问明白情况,杜得功吁口气‘还好,只有两个捣乱的,可能又是一些游侠’匆匆点了一队人马,赶往望湖楼。
等杜得宫赶到时,望湖楼的二层已经被那两个金人拆的差不多了。望湖楼本有自己的打手,但多是用于对内,一旦牵扯到别国,尤其是金国人,还是等京城禁军来管吧。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酒楼被砸的七零八落,怎么会不心疼,好容易等到杜得功来到,酒楼老板一起跟着气冲冲上楼找那两个金人算帐。整个酒楼二层,已经没一块可以落脚的地,客人早跑光了,只剩两个闹事者。
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将士,闹事者终于住手。居然拔出刀,叫嚣:“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帮宋猪,胆小鬼!想仗着人多吗!老子不怕!”
杜得功皱起眉,光从方才那人拔刀的动作就可以判断出他的刀法――不值一晒。杜得功道:“你们金国人都是这么没有礼数,不懂王法吗?”
那人叫着,用刀拍桌:“老子是大金的武士!不跟你们这些无用的宋猪讲理!你有本事胜了我手中的刀。”杜得功再好的脾气也恼起来,挥手令手下散开,他倒要教训一下这个恃酒逞凶,胆大妄为,目中无人的混蛋。
另一个闹事者醉的更厉害,摇摇晃晃,举起一个半破的酒坛,向杜得功砸过来。杜得功冷哼一声,一剑挑开酒坛,作为京城禁军头领,他的武功在江湖上绝对可以排名前十,又怎么会在意这两个小混混。
余人亦退开,他们很清楚自己将军的武功,这样的无赖再来十个也别想逃出将军的剑。
闹事者举着刀冲过来,被杜得功轻轻一带推倒,爬起来,继续。杜得功手上力道一转,又把他带倒。再来!如是几,旁观的诸位将士皆笑起来。
另一个闹事者,怔一下,回身找了一个大酒坛,脚下虚浮,喊着冲上来,杜得功冷笑‘这个比那个更不如’轻轻一绊,那人很自然地就倒下去。
刀光突然闪出,袖中刀!
在一片笑声中迅如雷电,一闪而没!
血慢慢从腹间流出,杜得功不可置信的低头,血是自己的,刀捅入腹中要害,直没入柄。‘这是个高手’杜得功恍然,已经晚矣。挣扎着伸出手:“捉住他!”

那人嘿嘿笑起来:“杜大将军,别着急,反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陪你死就是。”突然拔刀,血喷射而出,激射至屋顶,血色弥漫了众人视线。
满楼怔住
“将军!将军!……”人们围上来,急切的叫,杜得功却听不清楚,慢慢倒下去,朦胧间看见那人一刀捅进自己心脏,心中着急,喃喃道:“他,他不是金人。”声音消逝。

顾惜朝终于得以从皇宫中脱身,急匆匆赶回宁王府,‘说好今天一起布置火药的,戚少商该等急了吧。’
戚少商却不在,顾惜朝扬扬眉,唇角扬起一抹笑,转到自己床后的一个暗格,打开来,是一间密室――戚少商有时就在这里和他幽会。
顾惜朝刚走进,凌厉的掌风突袭至身后。大惊,忙低身去躲:‘这里只有自己和戚少商知道,怎么会……’身后之人明显极熟悉顾惜朝的功夫,肘部一压,兑在顾惜朝后腰,五指扣住他后心。顾惜朝不敢动。那人随即把顾惜朝的手臂折过来,拉到身后,逼的他把身体前倾。顾惜朝回过头。怔住:是戚少商!
大怒:“戚少商,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戚少商脸色铁青:“这话该我问你才是!顾惜朝,你都干了些什么?!你答应过我不做违背侠义,违背国家之事,你怎么答应我的。”盛怒之下,用力把顾惜朝搡到案上,腰眼狠狠撞上桌角,顾惜朝疼的皱起眉:“你在说什么?你发疯了吗?放开我!”
戚少商恨道:“前些日你还说只是用人皮面具暂时扮作杜得功将军,现在呢!你怎么解释!”用力按住顾惜朝,脸上线条有些抽动:“杜将军死了!”
“死了?!”顾惜朝有一刻恍神,随即道:“我没杀他。”
“你当然这么说!”戚少商咬牙瞪着顾惜朝,满眼心疼:“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让我如何原谅你。”
顾惜朝恼起来:“你有病啊!我说了不是我。”想一想,喃喃道:“怎么回事?”戚少商还按住他。顾惜朝苦笑:“戚大侠,我就在这里跑不了,你知道我打不过你……”
戚少商手上一使力,顾惜朝闭嘴,无可奈何吁口气:“好!我带你去找凶手。”

・然而,凶手已经没有了,没有的意思就是消失了,一般来说人自杀后,多会留个尸体在,但现在尸体也已经不在。不止凶手的尸体,连杜得功的尸体都一起开始融化,肉体上泛出黄色的脓汁,发出煎饼时的滋滋声,所有的人惊怖的退开,脓水发出极度的恶臭。淌下来四流散,皮肉渐消,露出骨骼内脏,不多时,连骨骼内脏也化为一滩脓水。围观的几个士兵开始呕吐。另一个闹事者吓的腿脚发软,已经站不起来。
赵佚怔怔坐在大殿上,面前摆着凶手的刀毁尸灭迹,这就是唯一的线索了好毒辣的手段,这么毒的毁尸药连四川唐门也未必有,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审问的结果出来了:另一个闹事者,只是寻常金国浪人,受了金国一个有势力的武人所托,到这里与凶手会合,闹事。至于杀人的事就再也问不出什么了。而且,此人确实没什么武功,不象杀手。
赵佚皱起眉头整个事件扑朔迷离:看来,此事确与金国有关。但,既然要毁尸灭迹,为何不杀人灭口,连这个闹事者一并杀了,还要留他性命,招出自己来历;既然是暗杀,为何还要在大街之上,众目之中,耀武扬威的穿着金国人衣服下手。这,明显不正常。
顾惜朝来到,静静立于阶下。
赵佚抬起头:“这件事很蹊跷。”顾惜朝点头:“是,可能是金国故意试探我方虚实,皇上,此刻那金国的指使之人估计已经被杀人灭口了。这件事若不管不问,金国必会以为我大宋软弱好欺。若逼的急了,他们也只会交出一具无关紧要的尸体,无大损失。他们的算盘打的好呢!”
赵佚默然半晌,点点头,这确实是一种解释但不全面挥手命顾惜朝退下。

戚少商还在等着顾惜朝答案。
顾惜朝脸色不太好看,闷不做声,眼中的恨意象冰棱一样尖锐。戚少商看看他,叹道:“惜朝,有些事情你控制不了的!”
顾惜朝怒吼:“不是我干的!”
戚少商点头:“我知道,你虽不好,却不是卖国求荣的人,不过这件事肯定与你有关。”
顾惜朝恨恨踢开脚下的几颗石子,咬牙:“卑鄙小人!”

戚少商哼一声:“你怎么不接着骂一丘之貉?”
顾惜朝恼起来,一拳砸过去。戚少商没有躲,脸上很快乌青一块。二人瞪着眼,乌眼鸡一样对峙。

皇宫,宣德殿。赵佚注视着阶下之人,脸上波澜不惊。
冷血跪在阶下听着。――“你是四大名捕的一员,这样的案子本就该由你去查,我知道你恨我,但这关系到大宋的国体,你不能拒绝。无论如何,你要查出到底是谁暗杀杜将军。”
冷血默然不语。
赵佚叹气:“你做好了,我可以将你兄弟过去的欺君之罪一笔勾销。”冷血终于点头应是。

荣王府,戒备森严。然而,当荣王搂着小妾进屋时,屋里已经多了两个不速之客。一坐一立,神情冷峻。
荣王怔住,随即笑起来,挥手命小妾退出:“宁王,您怎么半夜三更,登门造访啊?”
顾惜朝只是坐着喝茶,并不看他,冷冷道:“是你干的,对吧?”
荣王笑嘻嘻:“什么事啊?惹的我们宁王这么生气,告诉哥哥,我替你出气。”说着,坐在顾惜朝身边。
戚少商剑出鞘,一剑抵在荣王颈间:“是你和金国联手,杀了杜军?!”
荣王看看脖子上的剑,嗤笑:“不止我,”看看顾惜朝:“还有你身边这个美貌无双的妙人。”
戚少商大怒,剑上一紧。顾惜朝反没什么反应,问:“荣王,你究竟要干什么?说好由我来策划,只是把杜将军掉包,你为什么自作主张,乱了我的计划。”
荣王噢一声:“你的计划?!”拍拍顾惜朝的脸,脸上带这些狠笑:“好人,别忘了计划的目的是什么,我是未来的皇上,这是我的计划。”
顾惜朝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慢慢眯起眼。
荣王又笑起来:“惜朝!你听话些,日后我亏待不了你。”说着一只手慢慢撩拨顾惜朝的脸。真是找死!戚少商一拳把他砸翻在地。顾惜朝踏上一脚:“你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赵佚死,你也想犯同样的错误吗?”
荣王大怒:“顾惜朝,你敢打我!”
顾惜朝脚下使力,冷笑:“我什么事没干过,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的权势有个屁用!我想杀你只在五步之内。”

荣王软下来:“顾惜朝,别忘了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至于为了一个杜得功跟我闹翻吗?”
顾惜朝冷哼:“杜得功是死是活我不管,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好歹还有一些做人的底线,出卖国家的事我不做。你和金人联手就不行。”
荣王道:“光凭你我之力,要想把赵佚弄死,可是不太保险,有金人相助,何乐而不为,等我真当了皇上,这国家都是我的,我怎么会卖国。”
顾惜朝若有所动,想一想,松开他,笑道:“此话不无道理。”
荣王爬起来,心中恨极,却是一脸笑容:“顾惜朝,等事成之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不会有人拦着你,绑着你,你就自由了,为了自由你该压着些性子,用心和我联手才是。”
顾惜朝眯着眼淡淡一笑,媚不可言,消魂噬骨,让人不由魂飞魄散。荣王哪受得了,不由自主想伸手去摸顾惜朝的脸。顾惜朝起身:“好吧!话都说的这个份上,我也该回去了,明后两日,老地方取弓弩。”离去。
荣王笑着目送二人离去。脸上的笑慢慢冰冷,咬牙:“小妖精,早晚收拾你!”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邃暗潭的眼神,黑暗中那眸子隐隐显现着幽光,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不过想也想的出来。戚少商问:“你准备怎么对付那个荣王?”

顾惜朝抬起头:“你今天冤枉我,这帐怎么算?”
戚少商脸上表情有些尴尬:“这,这也不算全冤枉你。”
顾惜朝不再理他,转身自己走开。戚少商忙跟上去:“惜朝!你去哪里?!你不要生气!我道歉好不好?……”
一直跟到郊外的一个私家院落,顾惜朝径走进去,戚少商怔一怔,跟进,拐了几拐,进入地下室,面前是一个打铁作坊,案上摆满了做好的弓弩。所有人停下手给顾惜朝行礼。顾惜朝问:“还有多少要做的?”
一个人回禀:“还剩一百具,已经交出一百具,这里还有一百具没有取。说是明后天,那边派人来取。”
顾惜朝点点头:“很好,你们也辛苦了,都去休息吧,”掏出一张银票“带大家去喝些酒,好好乐一乐。”
众人大喜,退去。
戚少商问:“惜朝!你要干什么?”
顾惜朝一笑,拔出湛卢,逐个在弓弩上刺一剑,嗤鼻哼道:“这样一来,这弓弩只能用一,第二就会断。我本来还想让荣王这个混蛋登上宝座呢,不识抬举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没我的帮助就凭你还想篡赵佚的权!做梦!”再抬起头时,清俊的脸上,煞气逼人,洋洋得意,隐隐透出阴霾的狠决。
戚少商摇头:“他不该和你作对的,”苦笑一下:“幸好我和你是一伙的。”
顾惜朝头一仰,愤然怒目:“谁和你一伙,你今日冤枉我的帐还没算呢!”
戚少商道:“是你过去说要对付杜将军的。那,这可不冤枉你。”
顾惜朝道:“我好心好意回来找你,你竟然偷袭我!”
戚少商叫起来:“喂!好象你偷袭我的数多一些!”
顾惜朝瞪起眼,把脸逼上来:“可我没冤枉过你!”
戚少商无话,这倒是真的。
顾惜朝更加得意:“你今天撞疼了我怎么算?”
戚少商无奈:“那你打还回来好了。”
霹雳咣当! 哗啦! “哎呀!”
戚少商从地上爬起来:“惜朝!你真打!”
顾惜朝脸上露出孩子一般,异常开心的笑,拍着戚少商笑:“这世上有两个人打起来最让我解气,一个是赵佚,一个就是你啦。哈哈哈!”后面一串笑声。戚少商怔住。

5・顾惜朝回到府上,追命已经在等他:“皇上要见你。”
匆匆赶到皇宫,赵佚脸色不太好看,手中把玩着顾惜朝送他的昆仑奴面具,阴霾的目光望着顾惜朝:“我心情不好。”
顾惜朝暗自叹息‘好象与我无关。’坐下来:“可是要我陪皇上吗?”
赵佚欠欠身,把面具收到一个锦盒中:“惜朝!给我弹琴吧。”
大半夜把自己叫来就是为了听琴?!顾惜朝一笑,已经有内侍把琴拿来。顾惜朝调调弦,开始弹――清心谱咒曲。
赵佚漠漠听着,他心情不好时,就喜欢摩挲顾惜朝送他的面具,当然,如果顾惜朝肯在身边陪他的话,更好。顾惜朝直弹的手指生疼,赵佚心情才好一些,开口:“杜得功的职位是不能空的。”对于这么一个位子,可有好几拨人卯足了劲想要。顾惜朝上前,甩着手:“皇上看中了哪个人选?”
赵佚把他的手拿到嘴边哈着:“是有几个人选,你帮我挑一挑。“顾惜朝点点头。赵佚又道:“今晚你就不要回去了,在这里陪我。”顾惜朝还没开口,赵佚道:“这是圣旨,你敢不听?”顾惜朝只一笑。

赵佚把他揽到怀里,怀中的人清瘦的令人心疼,赵佚感叹着,眼中满是宠溺,带着看透世事的苍凉,细细的抚摩顾惜朝的鬓发,面庞:“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很安心,惜朝,你还是搬回宫里来吧。”
有一刻,顾惜朝甚至恍惚起来‘这个温柔,怜惜的人是那个曾经无数苦苦折磨自己的人吗?’见顾惜朝没有说话,赵佚低头轻吻他的额头。顾惜朝垂下眼帘,纤长的睫羽颤抖‘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抬起头看看赵佚‘自己真要杀了他吗?他确实是爱着自己的。’无数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顾惜朝又低下头,不管如何,除非自己真的失忆,否则他永远无法放下赵佚对自己的伤害。
还是和那个呆子在一起比较舒心。

又上朝时,顾惜朝不是从殿外走进,而是从殿后出来。众大臣多明白顾惜朝与赵佚的关系,见怪不怪。赵佚跟着出来,上朝。
当天就宣布了新的京城禁军将军――刘可风。荣王脸上露出隐隐的微笑,顾惜朝对皇上的影响力果然非同小可。

韩将军出征月余终于得胜还朝,顾惜朝出的计策确实管用,大败敌军。
胜利的消息传来,满朝哄动,赵佚决定亲带人员去城外三十里迎接得胜之军。

夜,荣王府。一切都以准备好,只待三天后赵佚出城之日来临。
顾惜朝默默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弓弩、一百武功高强的药人,三百熟练的弓箭手。新的京城禁军将军刘可风站在一边道:“宁王,不日即将起事,等成功,您可是头功。”
顾惜朝不言。荣王笑道:“顾惜朝,能得报仇血恨,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呀。”
顾惜朝微微仰首:“是报仇,又不是做皇上,我有什么开心的。”问:“荣王不是还有金人相助吗?准备如何行事?”
荣王道:“要起事,总要有个理由,如果到时候有些金人在城中捣乱,我就可以让禁军出兵了。”
顾惜朝点点头。荣王拿出一包药塞给顾惜朝:“这是包慢性毒药,是我从唐门得到的,无色无味,只要你放入赵佚饮食中,三日后,保管他浑身无力,任人宰割,到那时,以你的武功随手杀了他,简直易如反掌。”
顾惜朝点点头,收进怀里。如果说是唐门的毒药,赵佚可能比别人都熟悉,他的上一任皇后便是唐门中的重要角色。
“咱们总该喝杯酒庆祝吧。”顾惜朝提议。酒很快呈上来,顾惜朝上前端酒,那药包明明已经收进怀里,不知如何又出现在他手中,且有了一个缺口,药末从缺口中顺酒倒入杯中,递给荣王、刘可风。三人一饮而尽。
顾惜朝告辞,离去。
刘可风看着顾惜朝离去的背影,道:“王爷,此人不太可靠。”
荣王只冷冷的笑:“他很聪明,很能干,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容易驯服,赵佚费了那么大力都没调教好,我也不准备费事调教他,等事毕了,所有的罪都推倒他身上。我就是干干净净登上宝座的。”叹口气:“好一个绝色的人物,也顾不得了。”
顾惜朝回到自己的府邸,拿出一封密件,交于戚少商:“你把这信连夜交于韩将军,他看了自会照办。”
戚少商打开来,信中所言竟是揭露荣王谋反密事,只是目前尚无确切证据,让韩世秋密带人马,埋伏等待,以备不时之需。
戚少商怔住。顾惜朝笑问:“很奇怪吗?”
戚少商说不出话。顾惜朝道:“我只是要杀赵佚,他活着,我就永远没有好日子过,其余的我不管,谁当皇帝与我无干。我杀荣王是因为他与金人勾结,何况,”冷笑一声:“我不杀他,他也会对我不利。”
戚少商点点头:“好,这回我听你的。”带信离去。
顾惜朝吁口气,回到地下室,所有的火药都布置妥当,青黑色的弓弩黑暗中闪着冷冷的光辉,这些都是世上最强劲的弓弩,荣王的那些看起来和这些一样,使用起来就大不相同了。慢慢摸过冷冰冰的弓弩。
顾惜朝拾起一旁的一身青衣,若有所思,青黄两色的粗麻布衫,他有多久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了,手指抚摩过能感觉到衣料的粗糙,当了这么久的王爷,连皮肤也娇贵起来,竟前嫌它粗糙了吗?
顾惜朝慢慢披上青衣,恍惚又看到那个大漠黄沙,斜阳满楼的情景。那一夜的狂饮烂醉,那一夜的舞剑弹琴,从没有如此酣畅,从没有如此忘情,温馨的好象是在做梦,顾惜朝脸上慢慢洋溢起一抹如痴如醉的笑容,‘从此往后,自己都可以过那样舒心的日子吧。’
懒懒得倚在墙上,想了良久,从布搭中取出小斧,银色的小斧,很久没有一展雄风了,顾惜朝摩挲着小斧,斧刃上寒光闪烁,笑容映在斧上,竟是美到令人心悸。

顾惜朝越来越动人了,赵佚想。他眯起眼微微而笑的时候仿佛满天星月都在他眼中。他原先是如月中神仙一般美妙,现在却比朗月更加婉约夺目,风流动人。赵佚看顾惜朝的时间越来越多,想当初,他被制成药人,哪有这样的风韵。
顾惜朝只淡淡笑着:“皇上,您看什么?”赵佚有些恍神。顾惜朝的笑是春风醉酒般诱人。赵佚笑起来:“明天,陪我去迎接韩将军。“
“应该的。”顾惜朝笑道,又低下头。乌黑的卷发,层层波浪般泻在身前,身后,随风轻微拂动。清俊的容颜日光下美玉般无一丝瑕疵,如切如磋,如凿如磨。一种无可言语的风流袅袅围绕在他身周,氤氲不绝,令人消魂。

6・但凡太美的东西,有了可以蛊惑人的力量时,不是仙,就是妖;不是清灵,就是魔毒。顾惜朝最美的时候就是他最毒的时候。美到可以让你的感官、视觉提升到天上,同时也让你的灵魂、未来降落至地狱。
赵佚怜爱的抚摩身边的人,坠入幸福的旋涡,无力自拔。此刻的顾惜朝乖巧的象一个稚子,只静静偎在赵佚身边,脸上笑容轻扬,渲染的空气中都充满了浓浓醉意。

追命还在顾惜朝的盒子中挑选‘是送翡翠镯子好呢,还是送玛瑙坠子好呢。唉,顾惜朝太有钱了,一堆东西简直让人挑眼。’
顾惜朝道:“千面儿一定喜欢翡翠镯子,她喜欢绿色。”
追命把镯子收好,笑问:“说吧,为什么要帮我送礼,你一定有事求我。”
顾惜朝拍他马屁:“追命果然聪明。”
追命立马得意的合不拢嘴:“那是当然!”
顾惜朝道:“今晚我请你喝酒,不醉不休,但明日皇上问起来,你要说是你把我灌醉的,知道吗。”
‘世上竟有这等好事,不仅白送自己东西,还请自己喝酒,唯一的条件只是撒个小小的谎’追命觉得顾惜朝一定是世上最可爱的人了。用力拍拍胸脯,追命大声道:“没问题!”
一大早,赵佚开始四寻找顾惜朝。找了足有半个时辰,追命喝的半醉,摇摇晃晃拎个酒壶进来,笑:“皇上,您找宁王吗?他在贮香署,被我灌醉了!”
赵佚挑起眉,一把捏住追命下巴:“我们今天要出城迎接韩将军得胜之师,你知不知道?”
追命茫然,摇头:“没人告诉我呀!”
赵佚几乎就要动手。顾惜朝被人抬进来,烂醉如泥,不醒人事。赵佚压了怒气,找来一碗水,泼到顾惜朝脸上,顾惜朝恩一声,睁开眼,眼前一亮,拉住赵佚:“咱们再喝!该你了!”赵佚恼极,推倒顾惜朝,看来他这副摸样是无法前往了,叹口气,亦无可奈何。追命懵懵懂懂,不知怎么回事,继续拎着酒壶,喝。
赵佚怒冲冲率人离去。大殿空下来。
顾惜朝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脑袋。追命把酒壶递上来:“喝不喝?“
顾惜朝摇头:“你真想醉死我呀。”拍拍追命:“跟我回宁王府,冷血找你有事。”

宁王府。
冷血并没有说什么事,只坐着,追命正好趁机讨好千面儿。
顾惜朝慢慢从里面出来,已换了装束:一身廉价的粗麻布衣,一根简简单单的乌木发簪,倒象一个文弱书生。追命怔住。
顾惜朝身后负了一把劲弩,手中提着湛卢,目光清冷,透彻,有股冰冷的霸气。看看冷血:“都安排好了,可以开始了。”
冷血点头,站起身:“追命,这一回,你站哪一边?”
追命怔住:“我站……?什么?我……”
冷血道:“不管你站哪一边,小心些,别伤着自己。”

追命纳罕。冷血提剑从他身边走过,低声道:“尤其提防赵佚和顾惜朝。”
追命怔一怔,追着冷血出去。

赵佚的銮驾浩浩荡荡经玄武门开出,大街早被清空,只有禁军跪在两列行礼。注视着赵佚仪仗的影子越去越远,刘长风跪在地上,唇角扬起得意的笑容。
荣王府,三百弓箭手整整齐齐排满大院,神情肃穆,铁青的劲弩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杀气浓稠的凝滞成团。
荣王满意地看着,点点头。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三百名弓箭手威力无穷,今日该有许多人死于其下吧。
山雨欲来风满楼。

皇上的仪仗已经过去有些时候。大街上,又开始恢复往日的荣。
在无比华喧闹间,杭州城的大街小巷,到开始有金人出现,仿佛是漫不经心的汇成团,聚成堆。
突然,刀剑齐出,毫无理由的乱砍乱杀,顷刻间血流成河。惨叫声,哭泣声,刀剑割肉声,逃跑声,救命声,追杀叫喝声。城东城西,城南城北,陷入一片屠杀之中。
整个城市变成地狱。

“有金人捣乱,各守城部将听令!保护皇城,遇行凶金人,格杀毋论!其余将士随我保护诸位大臣!”刘长风下令,四个部将各带了千余人匆匆赶往四支援。
金人的势力明显比想象中强大,一时半刻,看不出守城将士与金人哪方占据上风。刘长风骑在马上,面前是剩下万余名整装待发的将士,发令:“大家都听好了,赵佚无德,新皇即位。从现在起,大家就是为自己卖命的,这京中大员,皇亲国戚,今日都听你们调遣,大家杀过去,但凡有人不从尽管杀,哪一路俘获的大员,皇族最多,他日得到的赏金,官位也就越多,越高,大家!关起城门,杀啊!”剑挥,万军齐发,弓拔箭张,杀出去。
四城门被缓缓关闭,将城内风云突变,混战如麻,都与外界隔开。

赵佚的仪仗将近城外驿站,匆匆有人来报:“万岁!万岁!”赵佚停下銮仗,是个密探:“禀万岁,城中突然多了许多捣乱的金人,穷凶极恶,四杀掠。”
赵佚回过头,西城角有一块已经开始着火。赵佚皱起眉:“现在已经回不去了,下令,让刘长风将这些 作恶行凶者杀无赦。”起驾,继续赶路。

冷血、追命也算见多识广,素来也杀过不少人,但面前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人就杀的惨烈场面仍让他们不由反胃。
一个抱着孩童的妇女,仓皇逃窜着,被一个金人追上,举刀就砍,追命闪身而上,一脚踢开他,另两个金人举刀冲过来。冷血拔剑杀入战局。
这就是顾惜朝给他们的任务,杀金人,救杭州百姓。
顾惜朝早就知道今天的事,他也有能力让这样的惨剧消亡于发生之前,可他没有。冷血一边奋力杀敌,一边咬牙:‘早晚,要教训这小子一顿。’冷血只是要教训他,如果不是顾惜朝还有些补救措施,比如:交代他带追命来救人。冷血没准都会杀了顾惜朝。

韩世秋焦急的等待着,远远看见赵佚的仪仗,匆匆上前。
赵佚早看见驿站陈列的兵马。按制,将军进城最多只能带三百兵士,可现在,这里的兵士只怕不少于三千人。赵佚皱起眉,眼中已经有了杀机。
韩世秋赤着上体,背负荆棘,跪下请罪。呈上顾惜朝送来的密信。
赵佚皱起眉:“宁王?你是说顾惜朝?”打开密信,不由怔住,信笺确实是顾惜朝的笔迹,而信笺的内容让赵佚彻底愤怒,警醒。
荒野的朔风狂劲地吹着,信笺薄薄的纸张发出不堪蹂躏的哗哗声。赵佚心头渗出一种不详的预感:荣王?!……刘长风?!……倘若这是真的,惜朝一个人怎么是他们对手?

赵佚的脸色开始惨淡,心口揪疼:‘惜朝!’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连滚带爬来报:“万岁~万岁~大事不好~荣王……荣王反了!”

赵佚手一紧,信笺碎为无数翻飞蝴蝶,漫空飘散。

荣王带着三百弓箭手,直冲入皇宫。侍卫长李兵大急,他手中只有二百多名侍卫,如何抵抗得住对方三百多强弓劲弩。抓住来报信的内侍:“顾惜朝呢!他在哪,他怎么不来支援?”
内侍不知道。
顾惜朝正在后宫大开杀戮。所有见到的内侍一个也不留。不知杀了多少人,顾惜朝住手,喝道:“带上来!”两个侍卫拖着一个手脚瘫软,哆哆嗦嗦的内侍上来,扔到阶下。顾惜朝满脸阴霾的冷笑,用脚抬起他的下巴:“知不知道今天以前我杀了多少内侍?”
内侍连忙摇头,吓的说不出话。
顾惜朝轻轻笑着:“不多,才十几个,我一个王爷杀十几个内侍,也不算什么,对吧?”
内侍吓的几乎要尿裤子。顾惜朝脸上依旧是极度诱人的笑:“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杀他们?”
内侍连忙摇头。
顾惜朝眯起眼,附耳,声音中有股糁人的妖异:“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在地宫三年对我做了什么都记不清了吗?”
内侍啊一声惊叫起来,连连叩首:“王爷饶命!饶命!”顾惜朝豁然起身,一脚把内侍踹倒,哼道:“你是最后一个,也是最该死的一个。”咬牙喝令:“把他绑到柱子上,绕圈浇满桐油,我要烤死他!”
二百多侍卫跟着顾惜朝走出后宫,身后是熊熊的火焰和凄厉的惨叫。
李兵和荣王的手下正在对峙,见顾惜朝出来。惊喜过望:“王爷!你怎么才来,荣王反了!”
顾惜朝一笑:“我知道。”
荣王大惊:“顾惜朝!你不是和皇上去迎接韩世秋了吗?”
顾惜朝点头而笑:“我又改变主意了。”
荣王看着他轻舞飞扬的笑容,几乎气杀,笑道:“惜朝,如今外面的情势已经稳定,刘将军现在应该已经把大理寺、六部、御使大夫,各个皇族全部俘虏了,就只差这个皇宫,该是你大显身手,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了。”
顾惜朝冷笑:“噢?荣王就对刘长风这么有有把握?”
荣王一惊:‘顾惜朝!你什么意思?”
顾惜朝脸上的笑更加迷人,笑而不答。

刘长风率部冲进大理寺,以他的兵力,大理寺根本不堪一击。然而,有些意外,大理寺居然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安静的象睡死了一样。众人怔忡。
一个人单手持剑慢慢从室内走出,站于阶前,冷然面对千军万马。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刘长风被对方气势震住,提马不前,喝问:“你是谁?没看见我这里千军万马陈列于此吗?你想死不成!”
那人一笑:“我叫戚少商,你没听说过吗?”
刘长风大惊,慌忙拔剑:“戚少商?!九现神龙戚少商?!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又现身了?”
戚少商一笑:“不然怎么叫九现神龙呢!”拔出逆水寒,叹息:“多久没做这样的事了,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可惜,这回却不是金人的将领。”扬剑攻上,刘长风忙挡,体内真气却迅速消失,症状竟是荣王千辛万苦从唐门求得的化功散,陡然明白是顾惜朝暗中做了手脚。不由慌神,被戚少商一剑斩下首级。戚少商用布包起刘长风首级,笑道:“剩下的事等韩将军办吧。”自顾离去。

荣王还在与顾惜朝对峙:“顾惜朝,你说什么,别忘了,你和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开弓没有回头箭,你现在反悔,赵佚也不会放过你!”
顾惜朝唇角只是冷冷的笑意。一个人大步走来,将一个布包掷下,里面滚出刘长风的人头。
荣王大惊失色,连退几步,浑身冰凉。
戚少商走到顾惜朝身前:“赵佚快要来了,捉紧点。”
顾惜朝冲他一笑:“你办的好,回头我怎么谢你?”
戚少商道:“以后不许说我笨。”
顾惜朝笑道:“你确实笨嘛!”两人居然开始打情骂俏。
荣王怔神半晌,脸上扭曲,决定最后一拼。咬牙一指戚顾,暴喝:“弓箭手听令!射死他们两个。”
数百枝弓箭挟风雷之势,密密麻麻,破空而至。
戚顾突然同时跃身而起,逆水寒与湛卢同时挥出,在半空中划出眩目的光彩,矫健的、轻灵的身姿再落地时,只见滴滴哒哒,断箭有如雨下。
荣王面色一变,喝令:“再射!”,众弓箭手纷纷搭弓上箭,一拉弓弦,只听嘣嘣连声,所有弓弩从中断开。荣王蹬蹬蹬连退数步,愕然抬头。顾惜朝嗤鼻冷笑:‘跟我斗!找死!你的弓弩早被我做过手脚了!”
荣王浑身发抖,指着顾惜朝:“你,你……”顾惜朝扬剑喝道:“保卫皇宫的侍卫们,记得我平日的教诲吗!”
“记得!”数百侍卫齐声高呼。
“那么,”顾惜朝眼中闪烁着惟我独尊,笑傲风云的狠绝光芒,缓缓扬剑 :“杀!”
所有侍卫冲上,荣王转身就跑。顾惜朝飞身扬手,一道寒光闪电般划破长空,带着森冷的杀气,击中荣王后心,贯穿而出。
荣王又跑了两步,眼看一个满是血迹银色的小斧,从胸口落出,踉跄倒地。――神哭小斧!
李兵叫起来:“顾惜朝,你杀了他。”
顾惜朝不理,和戚少商联袂离去。

韩世秋的人马到了城下,城门紧闭,正要强行破城,里面有人打开城门。追命看见赵佚跳出来:“皇上,城里乱了套了!”以追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脑子,这么大的事也就是“乱了套”。
冷血继续把城门打开:“皇上,荣王和顾惜朝已经打了有一阵了。”
赵佚脸色大变,一把揪住冷血:“惜朝!惜朝怎么样?”
冷血摇头,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赵佚脸上微微扭曲,跳上一匹马,一言不发,打马而去。韩世秋部下立时跟上。追命叫道:“皇上!危险”!追上。冷血面色一变,忙去追,混乱中哪里追得上,只见追命跳上赵佚马背,离去。
城中荣王、刘长风俱已毙命,群龙无首。韩世秋的部队很快控制住局面。
赵佚匆匆就往宫里赶,走了半路,身边一人叫起来:“宁王府着火了!“
赵佚忙看,只见顾惜朝刚建好的府邸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心中一紧,手脚都哆嗦起来,掉转马头,冲过去。

雕镂玉砌,亭台楼阁,奇异草,青竹古木……一切,一切尽湮灭在熊熊火海中。赵佚浑身冰凉,如陷入万丈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一个声音在心中哀鸣‘惜朝……’
顾惜朝穿着旧时的衣物,脸上洋溢着醉倒春风的笑容,款款出现在数丈外的高楼之上,向赵佚招手。

一袭青衣,恍约如梦。赵佚陡然间象回到数年前,与顾惜朝第一想见时那个夜晚:顾惜朝踏月而来,青衣翩翩,如天上仙人,飘然降落。
“惜朝!”赵佚苦涩的几乎说不出话。
顾惜朝看看身上青衣,笑:“好久没穿这件衣服了,还好看吗?”
越是狠毒,越是美丽,此刻的顾惜朝风情浓郁的几乎要滴出来。所有的决绝,毒辣,得意,嚣张,高傲,倔强全写在脸上,让赵佚有些眩目。半晌,赵佚苦笑:“你,没有失忆。”
“是啊!”顾惜朝笑,煞有介事的揉揉脸:“天天给你扮失忆,笑的脸都僵了,你该赔偿我的。”
赵佚不知道什么感觉,好象所有的感觉一拥而上,心里又空荡荡的,好象什么感觉也没有。反而平静下来,只静静看着顾惜朝。
顾惜朝挑挑眉:“你不是爱我吗?你不是不能动情吗?怎么看见我骗你,没一点反应呢?”招手叫:“少商,过来!”
赵佚眼皮一跳,随即苦笑:‘是啊,顾惜朝失忆是假,戚少商的死也必然是假。’
戚少商走出来,到顾惜朝身前。戚少商与顾惜朝,逆水寒与湛卢。两个相视而笑的人,温情浓郁的化解不开。
顾惜朝靠在戚少商怀里,笑:“赵佚,你死心吧,我爱的不是你。”
赵佚怔怔看着,脸色惨淡,眼中全是绝望,失魂落魄,伸手叫:“惜朝!你干什么?我原谅你骗我,你,回来!”身子一震,就要呕血。旁边忙有人扶住他。
顾惜朝缓缓摇头,脸上是异样的决绝,扬起弓弩,楼中突然出现近百名药人,各个手中持着弓弩对准赵佚。
赵佚恍然:“惜朝!你早就准备好了。”
顾惜朝点头,脸色一样的苍白:“你肯原谅我,但我无法原谅你。赵佚,我不恨你,也无法爱你。你伤我太了。”
赵佚叫:“惜朝!你放下弓弩,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我不会再犯错了。”
顾惜朝凄然冷笑:“怎么,你肯认错了。”摇摇头:“晚了,你拿走了我的一切,连一点尊严也没给我剩下,你怎么都不肯放过我,有你在我就永远没有幸福。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赵佚叫起来:“我是爱你,我什么时候拿过你的尊严?”
顾惜朝不肯再说,眯起眼,瞄准。戚少商扬声道:“赵佚,你脚下埋了足量的炸药,快要炸了。”
赵佚大惊,戚少商又道:“我们这边楼里也埋了足量的炸药,炸不死你,我们就死。”
赵佚急叫:“不要!”
追命远远窜开:“呀,好危险呀,皇上,我们还是走吧!”
赵佚恍若未闻,只怔怔望着顾惜朝。
“哄”火药炸起,赵佚提气飞起,顾惜朝喝道:“射!”上百枝箭冲出,赵佚既要躲箭,又要躲火药。地上也不知埋了多少火药,炸飞的拳头大山石竟然飞起数丈,赵佚把所有功力发挥到极至。一口气提住,身形竟然停在半空,久久不落。顾惜朝咬牙,两把神哭小斧脱手,激射而出。
赵佚这口气再也提不住,闪身躲过,身子直坠而下。落入将息的滚滚火药之中。戚少商一拉顾惜朝:“快走!这里也要炸了”赵佚落地,呼喝追命:“略商,追上去!”追命答应一声,冲进楼中。戚少商拉着顾惜朝到楼下,堂中坐了两个与二人一般打扮的药人,二人扔了手中宝剑,点燃火药,钻入地道,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身后火药层层炸起来,等二人钻出地道,来到地面,整个宁王府已成了一片废墟。
“可恶!你的火药布少了!”顾惜朝冲戚少商嚷嚷:“你要是再多布一些,赵佚撑不住的!”戚少商笑道:“好了,反正我们也被“炸”死了,他没……”一回头,猛然楞住,张大嘴说不出话。
顾惜朝皱眉:“你看什么?”
追命一摊手:“看我了!”
“啊!”身后猛然有人说话,顾惜朝吓得大叫起来,回头张大嘴:“追,追,追命!”
追命纳罕:“怎么你们看到我全一个反应。”
顾惜朝恍过神来,指着他:“你,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追命道:“就你们钻进地道的时候啊,皇上让我跟着你们的。”看看眼前两位:“有问题吗?”
顾惜朝大叫一声,昏倒在戚少商怀里。戚少商欲哭无泪:他二人,机关算尽,原想这火药厉害的把整个宁王府夷为平地,更何况几个活人。退一步讲,就算炸不死赵佚,也足以炸死其余所有人,包括戚顾。所以事先找了两个替身,再把二人宝剑留下,把后一段火药设成分段炸,二人可以趁机逃走。到时候赵佚在一堆尸体中看见二人宝剑,估计也是无可奈何了。
谁知追命居然又跑过来,偏偏他的轻功太好,二人都没察觉。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与追命有关的东西,就说明追命没死,追命都没死,戚顾怎么会死。
唉!人算不如天算呀!

7・追命挑起眉,他对顾惜朝可是很有好感的(顾惜朝经常请他喝酒),探头审查一翻,下结论:“他昏了!”
戚少商瞪着眼说不出话,急急抱了顾惜朝向城外冲,到了玄武门,冷血尚在那里等候,几人一同离去。
一招错,满盘输。可惜!可叹!

城外五十里,一偏僻的农居。顾惜朝仍躺在戚少商怀里,昏迷不醒。剩下四个人(冷血,盈盈,无脸儿,千面儿)团团围住追命。
追命有些发怵。任何人被八只充满怒火的眼睛一起瞪着时,总难免有些心虚的感觉。四下看看,好象就冷血的目光还温和些,剩下的人光用眼神就能把追命凌迟了。蹭到冷血身后,笑眯眯小心翼翼打招呼:“大家好象都平平安安的嘛。”
千面儿啪给他一记爆栗:“你害惨小白脸了。”咬牙切齿:“大家费了这么久的劲全让你破坏了。”
冷血面无表情,小声道:“追命,一会机灵点,顾惜朝一醒你就跑,这家伙急起来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兄弟果然是兄弟。
盈盈发怔半天,突然低头捂住脸,呜呜咽咽哭起来。追命再也忍不住:“哎,我真不是故意的,怎么都冲我来了,你别哭呀!”冷血皱起眉,一言不发,扭头瞪着追命。侧身挡在盈盈身前,极坦然的伸臂,搂住她:“不要怕,我和追命都会帮忙的。”
追命吁口气,无话可说。
顾惜朝恩一声,醒过来。追命还没意识到危险,嘟着嘴,陷在委屈万分中,完全把冷血的叮嘱抛到爪洼国了。
顾惜朝一看见追命,眼睛猛然睁大,跳起来,咆哮:“我杀了你!”冲上去。追命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顾惜朝一边追,一边抄家伙:小斧?不在!扔宁王府了;湛卢?不在!也扔宁王府了。顾惜一把拽掉头上发簪,扔出去!
追命越跑越快,眼看顾惜朝追不上了,正得意间,身后风声响起,忙去挡。回身一脚把木簪踢开,谁知那木簪是顾惜朝藏杂物用的,内有乾坤,一脚踢开里面突然暴出几样东西,追命急切间看不清楚,不敢硬挡,闪身避开。顾惜朝已经追上来,势若疯狂,一连三拳五脚打过来。后面戚少商、追命也追上来,忙去拉架。
千面儿跑过来,摩拳擦掌:“打起来了!师父,帮小白脸吧!”
无脸儿摇头:“安全第一!经验之谈:高手打架离远些。”把千面儿拉到一边,看着顾惜朝眼眶有些发红,只是唉声叹气。
这边,顾惜朝被戚少商扣住一只手,行动受控,只好拼命用脚去踹追命,却差了半尺踹不到。追命论脚上功夫倒比顾惜朝强,但看看周围情景,自己若真还他两脚,只怕能被人生吞了。苦着脸,不敢说话。顾惜朝打了半天,半点没打到,满腔愁痛、郁结无发泄,大叫一声,回身抬脚踹翻戚少商,一个人大哭起来,用力去踢地面。
戚少商咧着嘴爬起来,走上前,也不说话,用力把顾惜朝抱在怀里,胳膊上青筋一根根暴起,眼中是异样的悲哀和怜惜,分明也有泪光闪动,却忍住,生硬的脸愈发如刀劈斧砍一般。顾惜朝不依不饶,又踢又打,咆哮不已。戚少商任他打,只紧紧抱住他,身体磐石一般屹立。顾惜朝踢打良久,力气渐弱,终于软下来,抱住戚少商哭泣:“完了,全完了。赵佚再也不会信我,咱们再没有机会赢他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抬头望着戚少商:“大当家,我不想过逃亡的日子。”低头又哭起来。
戚少商笑道:“谁说完了,我们不是自由了吗,逃亡就逃亡嘛,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好不好。”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怔了半天神,推开他,脸色惨淡,凄然而笑:“你不用跟我逃亡,我自己惹的事,我自己解决。”伸手把自己散乱的头发拢起:“我的发簪呢?”
追命忙把发簪捡起来还给他。顾惜朝走开几步,一把将发簪撅成两段,拿了半截就往脸上划,戚少商大惊,忙去夺。追命脚下最快,一掌拍落顾惜朝手中发簪,脸上已经划破少许,血珠点点滴落。顾惜朝身子晃一晃,不堪悲愤,又昏死过去。
戚少商抱起顾惜朝,恨天无语,满心悲凉,慢慢抚摸着心爱的人忍不住泪眼婆娑。
唉!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日暮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初秋的衰草,漠漠随风轻舞飞扬,哪里知道这些人间的悲欢离合。
哪怕是天纵聪明,用心良苦,终不过一个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众人围着戚顾,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无脸儿看了顾惜朝半晌,脸上表情有些扭曲,想想自己连让顾惜朝打的份都没有,悲从中来,一个人走开,号啕大哭:“我的美人,我的心哪……”千面儿嗨口气。冷血心中暗叹,连无脸儿尚如此,不知盈盈会不会伤心过度,皱起眉,回头去找盈盈。
然而,农居内已经没有盈盈,一同消失的还有一匹马。桌上留了一封信,打开来。一笔秀气的小楷,是写给顾惜朝的:
“王爷
此间事已了,奴婢一介女流,体弱力单,无法再为王爷效力,天涯海角,就此别过。不辞而别,失礼之,尚请王爷见谅。另:请转告冷爷,负君情,今生无缘。 盈盈拜上”
冷血怔住,一身血从头冷到脚,心里陡然一空。咬牙,拿着信笺就往外走。戚少商正抱着顾惜朝回来,后面跟着追命,无脸儿,千面儿。
冷血道:“盈盈走了!”
戚少商失魂落魄,径走过去。追命漫不经心恩一声。无脸儿,千面儿更没有反应。逐经过冷血。冷血眼角肌肉跳动两下,冷哼:“倒不知谁是冷血!”咬牙,牵马冲回杭州城。

赵佚从一片废墟中爬起来,以他的功力这些将息的火药已经构不成威胁,只看见顾惜朝停身的高楼瞬时间灰飞烟灭,只剩漫天火光,断垣残壁,烈焰熊熊,所有的峥嵘轩峻,化为乌有。
赵佚怔怔看着,喃喃道:“祸害活千年,顾惜朝,你没那么容易死的。”与其说‘祸害活千年’不如说,赵佚接受不了顾惜朝死亡的可能性。
看着面前呈上来的戚顾随身衣物、逆水寒、湛卢、神哭小斧,赵佚眼角肌肉一匝匝跳动,面无表情:“再找!”
果然,几百人了两个时辰遍寻整个废墟,没发现半点和追命有关的东西。
赵佚吁口气,心口一阵阵揪疼:‘顾惜朝!’爱到极至,也恨到极至‘我不会放过你’无意识间狠狠攥紧拳,牙齿咬的格格直响‘顾惜朝!我再也不会怜惜你!’胸口一阵汹涌,身体一震,口中已有血腥,血顺着唇角流下。他练的功夫,功效非常,却不可以动情,如今情至,难免引动内力到窜游,赵佚忙服下两丸药,压住乱窜的真气,恨恨转回皇宫。
皇宫亦是满目创痍,到留下恶意毁坏的痕迹,有些宫殿还被人放火烧过,刚熄灭的地方留着漆黑的灼伤。地上满是血迹,荣王三百弓箭手已经全部歼灭,地上的尸体还没有收拾好,几具散落着。
宫廷侍卫依旧威风凛凛地笔直站立,他们这确实立功不小。
赵佚皱起眉,有些奇怪:这地上很有些内侍的尸体,这不奇怪,祸起萧墙,死几个内侍太正常了。问题是:同样是宫人,为什么只有内侍的伤亡,却少有宫女的伤亡。
这个念头在赵佚脑中只是一闪而过,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顾惜朝!顾惜朝!一想起这个名字,赵佚心口就忍不住一阵阵抽疼。
赵佚捂住胸口停步不前,一个被烤的半死的内侍由人拖着从赵佚旁边经过,大叫:“不干我事,冤枉啊!我没有动宁王啊!”
赵佚猛然醒神,回身:“你说什么?!”

8・这内侍正是顾惜朝要烤死的那个。顾惜朝在这里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一般来说,烧死一个人不需要多久,但烤死一个人就不一样了。顾惜朝把这人周围浇上桐油,点火,以为他必死,理所当然离去,却不知等桐油燃尽,那人也就是烤个半死。
那内侍有些吓傻了,看见赵佚哭着跪上来,拼命叩首:“万岁!万岁饶命!这都不是我干的呀!我没整宁王呀!……”
赵佚没听清他说什么,低下头,看看那人,记起来是在地宫中服侍顾惜朝的宫人,皱起眉:“你说什么?什么?什么的?谁整宁王了?”
那人陡然意识到什么,忙摆手道:“没!没!没有!我们不敢动宁王的!”
他这么说,赵佚反更怀疑,恼起来,用力揪住那人的头:‘说!怎么回事!不说我杀了你!”

内侍被皇上的暴怒吓破了胆,屁滚尿流,哆嗦成一团:“不,不是我干的,都是,都是曹家兄弟干的。”
‘曹家兄弟?’赵佚蹙眉,恍惚记得当初地宫中服侍顾惜朝的有人姓曹,问:“曹家兄弟干什么了?”
避重就轻,推卸责任本是人的天性,更何况曹家兄弟已死,死无对证。内侍咬牙道:“就是曹家兄弟,他们,他们看宁王天天动弹不得,神智不清,还要服侍他端茶倒水,净身拭体,连大小便也要我们动手侍侯,他们就偷偷整宁王,我可没有参与呀,都是他们干的!”
赵佚脑中哄一声炸起来,眼前一黑,晃一下站稳,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作为高高在上的君主,他怎么会知道底下这些卑贱的奴才的想法,在这个人人‘两只富贵眼,一张体面脸’的皇宫,被派去伺候一个没有意识,不能动弹的人,无疑是一种最低劣,最让人憎恶的事情。恼怒之下,当然会把气撒在无力反抗的顾惜朝身上。
赵佚只觉脑中翁翁半晌,完全没有一点意识。良久,把余人赶走,低下头,居然一脸笑眯眯:“你说,你们都怎么对宁王的,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内侍完全没有注意皇上笑容之后,几乎爆炸的杀气,更没注意到皇上扭曲的表情。得了赦命符一般,开始倒筒子一般往外说。
(请原谅我不把这些事情详细的描述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于我这种标准痴,如果哪天面前真的出现一位集公子、才子、浪子、孩子各种性质于一体的男子,我一定会合身扑上,软硬兼施,把他拐回家;更何况顾惜朝还如此美丽,于我来看,顾惜朝该是被供在堂上,悉心呵护,碰都不能多碰一下的。但我没有办法,早在旋大把顾惜朝写死的一刻,早在为了救他,把他制成药人的一刻,这一切就已经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我宁愿我HC的口水,泪水泛滥成河,可以洗清顾惜朝身上的屈辱、痛苦,但我作不到。作为作者,对顾的遭遇可谓感同身受,我自己也陷入的怜惜,痛苦中,无法自拔。请原谅我,我实在没有办法把具体情况写出来。)
最金碧辉煌的地方,通常也是最污秽卑鄙的地方。在这个封闭的皇宫,到充满厉害关系,人们天天要做的事情只是一层层讨好别人,没有和外界的接触,没有更好的寄托,人们剩下的所有心思只是研究如何对付别人,提升自己。日积月累,这宫中明里,暗里整人的招式可谓是登峰造极,数不胜数。作为最高的统治者是决不需要知道这些的,而作为下面的人对此却再熟悉不过。
赵佚之前也知道宫中有些不堪入耳,不堪入目的糟粕,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些令人发指,为人不齿的糟粕会被使用在顾惜朝身上。
由于梦想着把别人的罪状说出来可以使自己得到赦免,内侍详不厌其详地描述着顾惜朝的种种遭遇。赵佚身上的力量随着呼吸点点流失,他明白了:为什么满内宫死的只是内侍而不是宫女;明白了为什么顾惜朝说‘ 你拿走了我的一切,连一点尊严也没给我剩下’;明白了为什么顾惜朝永远不会原谅他。一切一切原来在这里……
赵佚的身体渐渐倒下去,眼前的一切恍惚都消失,什么都不剩。彻骨的痛涌上来,让赵佚无从忍受,真气象失去堤坝的洪水,汹涌的冲进全身每个角落,蹂躏他每一根神经。赵佚却顾不得了,这些悲惨的遭遇自己光是听着已经无可忍受,更何况切身体受的顾惜朝。

由于自己的疏忽,让最心爱的人受到如此惨痛的遭遇。赵佚对顾惜朝背叛的仇恨,被无尽的痛悔代替。只感觉失去身体,失去神智,失去一切……
顾惜朝做梦也不会想到,赵佚被自己气了这么多都没有气出事,却让一个内侍气的走火入魔。

盈盈还跪在阶下,她已经作了必死的决心:‘违背皇帝的意愿甚至参与谋杀皇帝,是为不忠;一心帮助顾惜朝却不顾自己的父兄,是为不孝。自己已是不忠不孝之人,满身罪孽无从清洗,无论如何不能再因为自己让父兄丧命。’盈盈只希望能以自己的性命换来父兄的安全。然而,却没人理她。人们慌成一团,来回穿梭的身影象水面破碎的景物晃来晃去,晃的盈盈越发心慌意乱,嘈杂中御医的话被到窃窃传递:“皇上不好了。”“皇上被气出事了。”……
一片混乱中,积久的压力让盈盈再也承受不住,捂住脸痛哭起来。一个人拉起她:“盈盈。”
是冷血!盈盈怔住,泪眼朦胧,无助的望着他。
冷血一身侍卫打扮,问:“你怎么来这了,这很危险知道吗?”
盈盈当然知道,低下头,泪水再涌出:“我,我没有办法。“
冷血蹲下身,笑道:“不要紧,我在这,我帮你好不好。”
盈盈抬头望着冷血,她一直爱的只是顾惜朝,但顾惜朝不爱她。一个人承受太多自己无法承受的东西,早晚会崩溃的。在自己崩溃的时刻只有冷血陪伴左右。
爱人不成,只有被爱。
盈盈终于伸出手,第一主动握住冷血:“我,我的父兄被皇上捉起来了。”
冷血笑起来,虽然了半年时间也没找到追命是件糗事,但至少自己把杭州城所有可以关人的地方摸的一清二楚。拉起盈盈,胸有成竹的笑:“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一定把我未来的岳父,小舅子救出来。”

赵佚也崩溃了,在明白顾惜朝所有可怜的遭遇后,赵佚彻底崩溃。
同时崩溃的还有顾惜朝,策划了那么久的复仇大计,就这么功亏一篑,再没有任何希望,顾惜朝再也承受不住,开始发烧,说胡话。
更可怜的是赵佚,好歹顾惜朝还有戚少商一刻不离的在身边照顾。赵佚呢,他的痛比顾惜朝更,却没有一点可以缓解的余地。所有御医胆战心惊的围着昏迷的赵佚,旁边地上一个不起眼的粗糙的昆仑奴面具被人无情的踩在脚下,裂为两半。

冷血终于把盈盈一家带回落脚点。(看官们,我可是顺应民意让盈盈活下来的,按我本来的意愿,盈盈是必死不可的。现在好了,好人有好报,经典的电影结局,大家满意吧。)
顾惜朝仍在发烧,戚少商满脸愁忡,紧抱着顾惜朝。盈盈脸上分明露出痛心和怜惜,嘴唇动一动,终于没有上前,向冷血道:“我去帮你收拾一下床铺。”低头离去。

天噫!天亦无情!天若有情天亦老!此恨常流水常东!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吗?(我都写不下去了)

顾惜朝醒来是在三天后,众人已经离开杭州三百里,顾惜朝浅浅笑着,仔细雕刻着一座木像,扬眉:“我?又哭又闹?怎么可能?小丫头,你又胡说!”
千面儿不忿:“就是你,你还把戚少商打了一顿呢!”
顾惜朝哈哈笑起来:“虽然我有时很想把他痛打一顿,但到目前为止,还只限于有这么个想法。”扭头问:“少商,我打你了吗?”
“没有!”戚少商极干脆的回答,偷偷摸摸自己被踹肿的小腿。

9・顾惜朝哈道:“对嘛!我怎么会打他,素来只有他打我的份。”扭头又问:“是不是,少商?”
这一回,戚少商没有回话。
顾惜朝把手中雕好的木像递给千面儿,虽然还没有上色,但眉眼轮廓确实是个活生生的千面儿,那脸上跳脱的神情简直呼之欲出。千面儿又惊又喜,笑眯眯拿了木像去给追命炫耀。
顾惜朝靠着戚少商坐到床边,又开始刻,屋里没有别人,顾惜朝笑嘻嘻问:“我可打疼你了?”
戚少商猛然瞪大眼:“你知道?!”
顾惜朝扬眉而笑:“别这么说,我不承认。”
戚少商瞪眼看着他。半晌,顾惜朝拿起手中木刻人像:“象不象?”那是两个人拉着手的雕像,其中一人已有大致轮廓,依稀便是戚少商。戚少商笑起来,指着另一个人:“这个是谁?”
顾惜朝一笑,不语。
戚少商只觉幸福无比,忍不住咧着一个酒窝,傻呼呼笑起来。
顾惜朝道:“不知道赵佚走火入魔是什么后果,这回他不死也要武功全费。若真如此的话,等救了无情出来,我们几个人联手,就足以自保了。”
戚少商恩一声。
顾惜朝道:“我答应过你,此事了结什么都听你的。”
戚少商彻底沦陷,只剩下傻笑了。
顾惜朝抬头笑道:“这样吧,你不善持家,以后家里的事我管,外面的事全归你管,好不好?”
‘家里的事?!……’戚少商陷入无限遐想中‘惜朝是说家里的事呀,我和他的家……’戚少商心里象爬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脚丫,又痒又麻‘我和惜朝的家……’本来很大的眼睛笑成一条缝“哈!哈!哈!哈……”无尽的笑象宣泄的瀑布流淌下来
顾惜朝等着戚少商的回答,看见的却是有史以来最痴呆的笑脸,如果再给戚少商加点口水就成了标准痴呆患者了。
爱情让人沉沦。无人幸免。
顾惜朝皱眉问:“你同不同意?”
戚少商忙不迭点头:“好!好!我,我们家,哈哈!我们的家,哈哈……”

顾惜朝用异样的眼神看看戚少商,再漂亮的人笑成这样也有碍观瞻。
戚少商沉醉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全没有注意到顾惜朝的小算盘。
很长时间之后,戚少商终于发现不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建立顾惜山庄以后,他就再也没遇见什么家事之外的事。
在顾惜朝毅然顶着冷血吃人的目光跟戚少商争论――‘盈盈怀的是双胞胎还是单胞胎’是不是家事以后,戚少商就再没敢和顾惜朝讨论类似问题。等顾惜朝痛斥黄河泛滥赵佚应该拨四百万两而不是三百五十万两时,戚少商已经麻木了。只要顾惜朝还没有嚣张到去和赵佚讨论“家事”,戚少商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无脸儿骑马回来报信:赵佚确实走火入魔,虽然保下性命,却功力全失。
顾惜朝吁口气,身子后仰,慢慢靠在戚少商身上,露出惬意的笑容。戚少商看着怀中人孩子一般自由自在的笑脸,忍不住臂上加力,紧紧拥抱。

七日后,一行人赶到无情被困的孤岛,出乎意料,这里居然没有人看守。
满眼衰草遍地,秋水涟涟,碧波如兰,长天下只见一座孤岛萧然卧于水波之中,雾霭氤氲,青翠隐现,木茂盛,虽看不清楚,但四下确实没有一点人的影迹。
众人不敢贸然前往,正怔忡间,一个五品的侍卫来到,交给顾惜朝一张地图:“这是万岁吩咐转交给宁王的,万岁说此阵凶险,宁王身体尊贵不可贸然而往。”
顾惜朝怔神,打开来竟是岛上的机关阵法布置图。他们要救无情,赵佚一定猜得到,但赵佚为什么要相助呢?
冷血看一看:“当心有假。”戚少商皱眉:“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顾惜朝默默看着手中的地图。地图是真是假,上了岛,顾惜朝一看便知。
按照地图所示,一步步来到岛中心。一个盘坐于地上的年轻人抬起头,淡淡的冲诸人笑:“追命,冷血,你们来了?”冷血只点点头。
追命怔神看着面前有些憔悴的面孔,记忆恍惚涌上来,喃喃叫:“大,大师兄……”
无情一笑:“你们没事就好,戚大侠,你也来了,”看看顾惜朝笑:“这我是不是要多谢一下‘玉面修罗’呢!”
顾惜朝没有回答,陷入沉思。按他对赵佚的了解,赵佚一定会竭尽全力在这里守株待兔,抓捕诸人。顾惜朝原已准备了一整套计划,包括如何攻入岛上,如何救出无情,如何安全撤离……但,赵佚……
顾惜朝有些恍忽,抬头向北方望去。天空的白云幽幽流逝,无情无绪。拂面的风是清新而自由,隐隐带着芳草的馨香。
自由了。赵佚已经失去武功。这天底下如果戚、顾、无情、追命、冷血聚在一起,还有什么可怕的。
然而,顾惜朝心中却有隐隐的怅然。期待了许久的东西终于到手,却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涌上来。到底失去了什么呢:对手?压力?痛苦?……顾惜朝长长吁口气,拉住戚少商:该回家了。”

戚少商的意思是建个山庄就叫联云寨,可惜,顾惜朝坚决不同意。由于建山庄的资金全由顾惜朝出,最终大家采用了顾惜朝的建议:就叫“顾惜山庄”。
山庄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山庄的外围又被顾惜朝精心布置了阵法和机关。无情蹙眉看着:“顾惜朝,你真要布这个阵吗?”
顾惜朝挑眉:“你有意见?”
无情看看顾惜朝,若有所思,缓缓摇头‘这是顾惜朝和赵佚之间的事,他不想过问。’早在孤岛上得知:顾惜朝是靠赵佚的地图破的阵,无情就猜到,赵佚和顾惜朝之间还没有完。
这世间连是非都不好判别,更何况感情。

一晃数月,冬季来到。西山的梅正好,老黜霜皮,古木枯苔,枝头朱红雪白间透着郁郁的寒香。鱼是不好打了,戚少商只好凿冰捕鱼。盈盈的肚皮已经开始有些明显,冷血素来冷峻的脸如今多了几分笑意。追命一如既往的喝酒,追女孩。千面儿虽然更喜欢和顾惜朝呆在一起,却同时不能容忍追命敢和其他女孩亲近。无情无疑是整个山庄最勤奋的人,担起了山庄大部分事物,无脸儿便是他的得力助手。

又是雪纷飞,朱红的梅被雪薄薄覆上一层,更觉清美。顾惜朝独自摆开宣纸画笔,静静画。
有人走上前,停在身后,默默看着顾惜朝作画。
是极熟悉的气息,顾惜朝停笔:“你武功全失,不该离我这么近的。”

快要结束了我也该上班去了唉就差一点

5・赵佚走上前,静静地望着顾惜朝,眼里有一种平静的温柔。半晌蹙起眉,伸手抚摸他额角的浅痕:“什么时候划伤一道,这么不小心。”
顾惜朝淡淡道:“我想,我若是个丑八怪,你就不会再来找我了。”
赵佚看着他:“你就是死了,尸体也是我最爱的。”顾惜朝没有反应。
曾经惊天动地的一切,已经时过境迁,剩下的不是爱,不是恨,只有漫天西风,一地萧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顾惜朝低下头,继续作画。
赵佚却不甘心:“你这阵法是从当初我困无情的阵法改变而来,你是要在这里等我吗?”
顾惜朝微微一笑:“我半生孤苦,真正爱我的人也不过几个,你是一个,我想告诉你:我安定了。”
赵佚若有所动,看着顾惜朝。顾惜朝脸上一派天高云淡,波澜不惊,眼中是从没见过的恬静,幸福。他的气色好多了,健康的红晕抹云般驻留在脸上。
赵佚脸上肌肉微微抽动,满心痛苦,宣泄而出:“你安定了,我怎么办?我以为自己可以适应没有你,可我做不到。你不在身边,我一刻也无法平静。”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我什么都没有了,连这个也坏了。”
是顾惜朝送给赵佚的昆仑奴面具,上面有一道很细微的裂痕,被人粘合后,用金架作底重新加固。面具上被人摩挲的痕迹已如玉石般细腻,柔和。顾惜朝摩挲着面具:“我会木刻,可以再为你做一个。”
赵佚问:“还有呢?”
顾惜朝不再说话,半眯起眼,清俊的脸如镜水月般动人,离幻。虽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赵佚化成石人般默默望着顾惜朝,等待回答。顾惜朝把面具还给他,低下头继续作画。
赵佚明了,身体由于绝望忍不住颤抖。突然用力抱住顾惜朝,象抱住自己所有的心情,希望,不住轻吻顾惜朝的容颜,低迷的呓语:“惜朝!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改,我对你好,惜朝,惜朝……”泪水濡湿了赵佚的脸。
这世上情之一物,伤人最,让人日夜煎熬,痛彻骨髓,无可缓解。赵佚知道错时,已经坠入地狱,不得解脱。
顾惜朝轻轻推开他:“我累了,过三年再说吧,先让我歇一歇。”
赵佚睁大眼:“三年?!你说的?!”
顾惜朝点头:“三年,这三年你不要来见我,三年后,你要感觉好些,就放手;要痛苦还无法缓解,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赵佚欣喜,一瞬间愁苦立散,满脸喜悦:“好,三年,我等你三年。”
顾惜朝点头。一个声音传来:“惜朝!你画好了没有?开饭了!”是戚少商。
顾惜朝笑起来:“就来!”
戚少商矫健的身影一晃而至。看见赵佚面色一变,站到顾惜朝身边,冷冷与赵佚对峙。
顾惜朝笑道:“算了,他带了三个高手过来,等打完架饭菜都凉了。”一拉戚少商:“走吧。”匆匆离去。他走的太急,旁边一副刚画好的水墨画被风带动,飘落于地,赵佚拣起来。上面一树墨梅,一人立于树下,神态清冷,萧然,正是顾惜朝。赵佚默默看着,小心收起来。

戚少商还在盘问:“你和赵佚说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给我加饭。”
“啪!”戚少商拍案而起:“说好了你什么都听我的!”
顾惜朝看看他:“家里我说了算。”
戚少商怒视顾惜朝。
顾惜朝问:“赵佚来找我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
“跟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顾惜朝怎么尽问白话’
“咱家里几个人?”
戚少商道:“你,我。”
“这事跟家中两个人都有关系,当然是家事,我管!”就逻辑而言,戚少商永远讲不过顾惜朝。顾惜朝把碗推过去“加饭!”
戚少商怔一怔,给他添一碗饭。

没有人说话,筷子碰撞的声音异常清楚。
顾惜朝问:“少商,知不知道,当年我对晚情的痛多久才缓解些?”
戚少商摇头。
“三年”顾惜朝笑道:“整整三年,我的痛才缓解些。然后,我就爱上你。”
“三年?”戚少商还有些气不顺,喃喃。他记得自己对顾惜朝的痛可是三年都没有缓解。
戚少商又问:“你究竟和赵佚说什么?”
顾惜朝笑起来:“放心,他不会来了。”

放心……
或许吧,至少目前是快乐的。
戚少商看看顾惜朝,终于笑起来。

完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