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恶魔弟弟・上――兄弟文――芊芊雨
第一章
我叫方槐,是翼州太守方颢的儿子。
拜我那玉树临风的父亲和千娇百媚母亲的遗传,我有一张很俊秀的面孔,从小随父母去同僚家拜访时或是由奶妈家人陪着上街时,我都是众人瞩目的对象。
我没有时下官宦人家公子哥少爷们不务正业天酒地只知道寻欢作乐的习气,相反,在我那一本正经学富五车的父亲的教导下,从小便饱读诗书,出口成章。
在我那有着才女之称的母亲的熏陶下,我的琴艺高超,在翼州无人能及。
五岁时我得了一场重病,差点死掉,翼州所有的名医束手无策,有个胆大的家伙请父亲早点安排我的后事。一向爱民如子的父亲把那不知死活的家伙给逐出了翼州,终身不得再入翼州地界半步。
父亲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写信请来了他的父亲,我这才知道我有个爷爷。
爷爷一来,把我救活了,只是从此身体一直有点弱。母亲偷偷告诉我,爷爷是个特别有名的神医。说完后就让我发誓,永远不能告诉别人,母亲的表情显得很严肃,严肃中好像还有种惧怕的神情。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不信爷爷是神医,神医的医术应该很高明,没有什么病症能难住他,可是他连自己的病也治不好。
每月十五的子时,爷爷都会生病,半边身子冷得像冰,另半边身子却烫得像火在烧,还一口口的吐血。每到这个时候,他的脸色就半青半红,加上满襟满口的血,就像一个鬼一样吓人。
爷爷生性孤僻,太守府内的一个小院子里,除了父亲母亲,谁也不能进去。
连府中家奴都不知道住在这里的是我爷爷,都以为这院子闹鬼,私下谈论时被父亲知道了,结果被罚得很狠,从此再无人敢私自议论。
我本来也不敢进去,可是…唉!进去的代价是我被打了二十板子,然后跪在祖宗牌位前背了三个时辰的书。
后来我和爷爷很熟了。爷爷很喜欢我,在他身体好的时候经常晚上潜进我的房中,教我什么武功啊,内功心法等等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拿了一些医术方面的书籍让我看。
也许是从小生病的缘故,我爱静不爱动,只喜欢看看书写写字武弹弹琴什么的。武功我不爱练,嫌累,爷爷很生气,为了不让他生气,我就勉强自己练,他不在我就不练,反正他白天从不出来,晚上来时我就装睡。
我喜欢练内功,坐在那里闭着眼睛,气息在体内流转,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爷爷虽然气我不肯练武,但是看到我的内功练得还可以,也就气得不太厉害了。
第二章
夏日正午,烈阳高照,热得知了也懒得再叫。
我洗过澡,还是感到热,干脆盘膝坐在床上练起爷爷教的内功心法,心很快静了。
窗格轻轻一响,一个人从窗户外跳了进来,悄悄来到我近前。
我不睁眼,待他的手刚来到我面前时,一掌打落。
“哇!”那人吱哇怪叫,“我的手断掉啦!”
我知道他是谁,全府的人除了他再无第二人放着好好的门不走去跳窗户。
“槐,”全府的人除了他也再无人这样叫我。
我不理,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他伸出手捏我的鼻子,我一口气悠长,反倒是他先松开手,怕我憋死。
他推我,摇我,我稳如泰山,最后他急了,跳到我身上对着我的耳朵大叫:“槐!”
讨厌,这么热的天,居然跳到我身上,害得我又出一身汗。
我懒洋洋地睁开眼,入眼是同样的白的麻衫,只不过他的有点脏;同样的漆黑的眼睛,只不过比我的亮;同样的俊秀的面孔,就像是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
他是我的孪生兄弟方棣。
他和我长得一样身形一样,但是性格完全不同。他好动,我好静,他生气勃勃,我死气沉沉,他是健康宝宝,我是病怏子,他爱闯祸,闯了祸就往我头上推,打碎父亲的古董挑断母亲的琴弦往客人杯中放泻药偷拔女宾的珠的事全赖到我头上,好多我都成了他的替罪羊。
偷看爷爷的那一,是他死拉活拉本已睡觉的我一起去的,可是一看到爷爷如厉鬼的样子他就吓跑了,我也想跑,可是爷爷吐血吐得那么凶,我虽然害怕得要死,却仍留在那里照顾爷爷,直到父亲发现。我的下场大家已经知道了,弟弟事后也很内疚,陪着我一起跪了半个时辰才跑。
爷爷教我武功的时候他也来学,不知为什么爷爷不太喜欢他,不太想教他,他就缠着我让爷爷教。
他学武功比我勤奋,每天闻鸡起舞。爷爷在气我不好好练武的同时,不得不将自己的武功传给他另一个孙子。
弟弟喜动不喜静,让他练内功的时候他会练到睡着,爷爷没少打过他,打来打去他也没改,爷爷最后长叹:想我一身绝学,居然后继无人,可惜了这两个好苗子。
就这样,我练爷爷的内功,弟弟练爷爷的武功,有时候我把内力传到弟弟体内,他的拳势掌劲立刻威力无比,让爷爷直瞪眼,围着我俩转圈圈,恨不得把我们俩揉成一个。
父亲却不喜欢我们练武,动不动就和爷爷争论,父亲引经论典,爷爷老是说不过他,说不过就一指点过去,让父亲半天动不了。弟弟最喜欢看父亲一动不动气得脑门子冒青筋的样子,经常偷偷躲在柱子后面看,然后就告诉我。
还拉着我一起去,我也喜欢看,可是父亲在我心里的地位一直很高大,也不好意思看着他气得半死,拉着爷爷让他救父亲。后来我知道这是点穴,从医书让查看爷爷点的部位,再慢慢地试着给父亲解穴。慢慢的,我学会了点穴解穴。
闲来无事,我教弟弟学医术,他问我:“你想和我分开?”
我何时有这个念头啊?
他笑一笑,“那我为什么要学,你会就行了,反正你也不想离开我。”
我无语,这个棣,不是一般的懒。
第三章
母亲一直想要个女孩,说女孩又文静又乖巧,又能继承她的琴艺和才名,还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到清明节带出去让别人羡慕。可是在她生我和弟弟时身子折损得厉害,此后再未曾生育,心中以为憾。
我自小爱静,母亲有时候便会给我个双鬟,还给我穿上小姑娘的衣服。我不乐意,问她为什么不让弟弟穿裙子,她说因为弟弟太皮了,穿上没一会就会滚得一身脏,不像我,文文静静的像个小姑娘,一坐就是一天,而且穿女装的时候很好看。
这一天她又给我梳上双鬟,插上了一只压发的玉蝴蝶,穿着水红衫子,拿过铜镜让我看看是不是真得很漂亮。
我看着镜都快哭了,里面那个有张粉白粉红的小脸、嫣红的嘴唇、入鬓黛眉和水水双眸的人是我吗?我一点也不想让母亲把我当成女孩,可是我不敢说,只能生着闷气。
这时候弟弟从窗外跳进来,大声叫着“槐!”
母亲轻声训斥:“多大了,怎么还这么跳上跳下的,放着好好的门不进,非要跳窗户,要是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有偷儿,到时候被你父亲知道小心你一顿好打。”
弟弟不知道母亲也在这,被训得发呆,正好解了我被打扮成女孩的郁闷。
弟弟很快就发呆中清醒,看到我的样子,立刻就睁大了眼,然后就扑上来,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大叫道:“哇!好漂亮的小姑娘,娘,她是谁啊?我要娶她做媳妇!”
他的手在我脸上捏来捏去吃豆腐,我还没防备间,他居然一口亲在我嘴上。
我瞪大眼,不知道是先把他推开还是先给他一巴掌。
母亲也吓了一大跳,连忙把他从我身上拉开,大家闺秀的气质差点被弟弟气得从她身上消失。
母亲气得直哆嗦,揪着弟弟的耳朵骂他:“他是你哥哥你居然敢亲他就算他不是你哥真是一个女儿家也不能这样你这样就是害了人家的名节你要负责的你知道不知道你动了女儿家的手就得娶她更别说亲她了你这可就毁了人家的清白天啊幸亏你这亲的是你哥哥天啊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哥哥一样不让人操心…”
我敬佩地看着母亲,想着她是不是也向爷爷学过内功。弟弟一边呼疼一边顶嘴:“娘,放手,好疼,她明明是个漂亮小姑娘嘛,娘,疼死啦,放手啊!”
我一边用力用手背擦着嘴,一边气恨恨地往地下啐,伸出手拧他的另一只耳朵:“你你你今天吃什么了,嘴巴好臭!!!!!”然后又问母亲:“娘,为什么摸了女儿家的手就得要娶她啊?为什么亲了她就是毁了她清白?什么是清白啊?”
棣也一边努力想从母亲和我手下救回耳朵,一边一脸好奇地等待母亲的回答。
母亲道:“女儿家的清白是最重要的,如果被人侵犯了会嫁不出去,只能嫁给侵犯她的人。”
我又问:“那如果那个人不娶她呢?”
母亲道:“那她只能以死盟志了,如果她不死的话,别人会看不起她的。”
棣一脸兴致勃勃:“娘,是不是我亲了槐,他以后就要嫁给我,如果我不娶他,他就得死啊?槐,你别死哦,我会娶你的。”
母亲一脸黑线,手上加劲,疼得棣大呼小叫,看着他那么疼,我悄悄地拧松了点。
母亲怒道:“胡说八道,他又不是女儿家,被你亲一口又没少块肉,怎么能嫁给你,女儿家的清白不能用在你哥哥身上。”
“娘,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槐是男孩子,没有女孩子的清白?”
“是啊。”
“既然是这样,他又不是女孩子,我又没侵犯他的清白,那你为什么还拧我耳朵?”棣振振有词,“再说,他是我哥哥,我亲他一下又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亲过你和爹爹呢,你和爹爹不但不为这个拧我耳朵,还挺高兴,为什么我亲了一下槐,你就拧我?”
“…我只是叫你别去亲女孩子…”
“我又没有亲女孩子,我亲的是棣。”
“你不是当他是女孩子才亲的嘛…”
“可他不是女孩子而是我哥啊。”
“…”母亲哑口,松手。
“…”我一脸黑线,松手。
“…”棣一脸委曲,揉耳朵。
母亲丢盔卸甲,落荒而逃。弟弟一边帮我擦脸上的脂粉,一边说:“槐,母亲以后不会再把你打扮成小姑娘了,她以后要是还这样做,那我还亲你。你看我为了帮你连耳朵都贡献出来了,你拿什么来谢我?”
我“呸”了一声,“还谢你呢,嘴臭死了,下拜托先用青盐刷刷牙,再敢吃了大蒜来亲我,我就先打死你。”
弟弟嘻嘻笑着,冷不防又在我嘴上偷亲一记,然后从窗户跳了出去,远远地传来他的笑声,“槐,你穿女儿装还是很漂亮滴,干脆以后嫁我吧!”外面传来丫环吃吃的笑声,我咬牙切齿,等追到门口早已不见他的身影,只能气恨恨地拿着梳子扔了出去。
第四章
经过这的事后,母亲当真没敢再让我穿女孩的衣服,转头开始去闹父亲,要给父亲纳妾,让父亲再生个女儿。父亲被母亲缠得头都大了。我和弟弟正好看热闹。
弟弟非让我谢谢他,说要不是他舍身相救,我还继续生活在水火热之中。
我问他怎么谢,他坏笑着说让我以身相许,然后又要亲我。
我脸红了,气红了,趁他不小心,一指点中他的穴道。还以身相许呢,我纯纯的初吻还是被他夺走的呢,居然还是在他吃了大蒜情况下夺走的。
弟弟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滴,神情痛苦,望着我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开始还以为他在装样吓唬我,过了一小会才知道他是真的难受,急忙给他解穴。左一指没点对,右一指又没点对,弟弟的脸时青时红时白,汗水把衣服都浸湿了。最后我还是把爷爷叫来才给他解开了穴道。
我被爷爷臭骂一顿,被父亲打了二十板子,又跪在祠堂三个时辰,罚抄了一百遍家训。
我屁股好痛,只能趴在床上,丫环们小心翼翼地给我上着药,我把头蒙在被子里觉得好丢人也好害怕。弟弟被点穴时痛苦的样子历历在目,我差点害死他,爷爷给他解穴时就是这样骂我的。“刚刚学了几天就敢点人穴道,人身三十六大死穴你也敢点?要不是你年少劲小内功弱,你弟弟就被你点死了。”
我眼睛不住地往下流,弟弟虽然一直闯祸让我背黑锅,可是我从来也没有害死他的心思,不知道现在弟弟怎么样了,我只想看看他。
从被子里伸出头来,我用力喘口气,听到旁边一个戏谑的口气在说:“还以为你不用呼吸了呢,居然把头蒙在被子里这么久。”
我扭过头,正看到弟弟的笑脸。我顿时泪如雨下。
第五章
七岁那年,父亲的同乡同窗兼同僚,京都御史蓝大人得罪了太师,皇帝革去他的官职,让他三日内携家眷离开京城。
他们一行路过翼州时,来看望父亲。蓝大人的妻子身怀有孕,快要生产,蓝夫人不堪路途劳顿,身体很差,母亲请他们在家中住下,等孩子出生后再作道理。蓝大人夫妇于是便在我家中住下。
蓝夫人长得很好看,我和弟弟很喜欢她,经常去找她,听她讲京城里的事情。他们和父母一样,分不清我和弟弟,动不动就叫错我们的名字。
五月,蓝夫人生产了,我和弟弟躲在墙角偷听,听到里面人叫得很惨,我们还以为蓝夫人要死了,吓得要命。仆佣们来来回回地端水,最后,一个婴儿的哭声响起,接生婆的声音传出:“是个千金。”
听母亲讲,蓝夫人生孩子时差点死掉,不过有我爷爷在,她的命保住了,只是要静养。
第六章
天很热,我再怎么练内功求心静也无法凉快,只得在树下凉榻上躺下,丫环给我执扇,我看着远池中碧叶白莲,昏昏欲睡。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那白莲活了过来,化成一个人,仙风玉骨,走到我身边,对我笑。
“出水清芙”,我心里想着。那梦如此的真实,我分明闻到莲的幽幽淡香,也感到一滴滴凉意从眉心传到心里,很是舒服。
荷仙子笑了起来,然后我被粗鲁地摇了个昏头转向。睁眼一看,眼前哪有什么荷仙子,只是我的弟弟用莲瓣盛了水滴在我的额头。
“槐,和我去游水。”他拉我。
我不去,因为我不会。
他用力拉,“我会看着你,不会让你溺水啦,走啊,水里才清凉呢。”
他的力气比我大一点,明明同样的年龄。我很不服气,用力向后躺,结果把他也拉到床上,重重地砸到我身上。
我被砸得喘不上气,这里还没呼痛,他先叫唤起来,“槐,槐,你身上好凉啊,真舒服,让我抱一会。”双手双脚缠了上来,我被抱了个结结实实。
唔,好重、好热。我用力推他,推不动,叫旁边丫环帮我。丫环掩口笑,伸出手轻拉棣。“棣少爷,槐少爷身子弱,经不起您压,快起来。”
“槐,让我再抱一会嘛,你身上凉凉的,抱起来好舒服,我凉快完了就松手。”
我气结,我身上凉凉的,他抱起来舒服,可他身上热乎乎的,我都快被他烫死了。连撕带咬的终于将他推开,我身上也热出了一身的汗。
“走啦,去池里游水,我知道有一水很浅。”棣不死心的拉我。
我望着前边的荷池,不由得心动。
“真的水浅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丫环劝我:“槐少爷,您身子弱,还是不要去了,奴婢给您打点水,您从屋里洗一洗吧。”
棣冲丫环做鬼脸,“去去去,屋里洗有什么意思,在池子里才好玩,头顶上是是叶,水底下有鱼。还可以捉条鱼让老张给咱们炖了吃。”
我还是不敢去,棣烦了,说:“要不我去游,你坐在岸上看着我捉鱼吧。告诉你哦,那些鱼可真肥,你要不去,我捉了不让你吃。”
我终于被棣拉到池边,坐在柳荫下,脱掉鞋,将脚浸入水中,丝丝清凉从脚心传到四肢百胲,立刻赶走了暑意。我看着碧水中乱窜的小鱼在啄我的脚趾,痒痒的,还有金、红、青、黑、五色的锦鳞在清澈透底的水底悠闲游动,真想变成它们的同类一起戏水。
棣早就将外衫脱下,只穿着短裤跳入水中,溅起老大水。看着他时而钻到莲叶下和我捉迷藏,时而追着鱼游,像个大笨熊一样去捉鱼,我笑得前仰后合。
笑着笑着,听到水中没动静了,水面渐渐平静,我寻找棣的身影,可是水面上没有,我再向水下看,只见棣四肢摊开,慢慢地沉下水底。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却不会像往常那样笑着回应,他已经沉到了水底。我慌乱地叫来人,可四也见不到人,就连刚才给我执扇的丫环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这是内院,看门的仆人离得好远,如果我跑过去叫人再跑回来,棣肯定已经没命了。
我再也没多想,扑嗵一声跳下水去,只想着把棣救上来,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不会浮水。
跳进池子,池水一下子没过我的口鼻,刚才还清彻可爱的水此时变成了凶神恶煞,拼命地往我嘴里灌,我用力地挣扎,想游到棣沉下去的地方,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一口水,两口水,三口水…
水飞溅中,我看不到棣,我也慢慢地沉下去。棣,我救不了你,但是我很快就和你在一起了。我放弃挣扎,只想着死了就能和棣重新在一起。
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绣着墨兰的白绫帐。
伸出手,将低垂的绫帐轻轻地扯过,贴在脸上。这是黄泉吗?怎么有我床上的绫帐?要不就是父亲和母亲将我的绫帐烧了,让在阴间的我可以继续使用这床我最喜欢的绫帐。仔细感受着绫帐的轻柔,感受着父母对我的拳拳爱意,只可惜白活七岁,还没有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就阴阳两隔,一下子少了两个儿子,他们一定痛不欲生吧。
心里胡思乱想,忽然想起棣,他在哪?我转过头去找,刚转过头,就看见棣瞪着眼睛,一脸的不相信和惊喜若狂。
“棣…”我看见他漂亮的大眼睛此时竟然红红肿肿,泪水也汹涌流出,不禁吃了一惊。
“哎呀――”我痛呼,棣抓起我的手用力咬了一口,我痛得流出眼泪,一脚踢过去。
棣倒在地上放声大哭,咦?我刚刚有踢得这么使劲吗?
哼!不管他,他刚刚还咬了我一口呢,咝――都流血了。我托着左臂气哼哼地坐起来,用力用眼光砍他。棣坐在地上哭得好伤心,看着他哭得那么惨,我咬咬嘴唇,眨眨眼,伸出脚碰碰他。
“你别哭了,我刚刚明明都没用劲踢,你咬我才疼呢。”我故意用很硬的口气来说。棣继续哭,仿佛没听到。
我抓抓头,有这么疼吗?好象应该是我比较疼吧?看,左臂上好一个牙印呢,我还没哭呢。
再踢他一脚,“你别哭了,我也疼啊,你都把我咬流血了。”明明是在控诉他,可是声音却没有应有的气势。
一边很用力的告诉自己,不要去管他,一边很没骨气地下了床,抱着地上哭得伤心的棣,想擦去他怎么也流不尽的眼泪,从小到大,这小子一直都是在笑的,从来没有见他哭得这么难过,可能是我真的把他踢疼了。
“对不起哦棣,我不该踢你,可是你咬得我这么疼,我都不知道怎么就踢过去了,很疼吗?如果不疼的话你根本就不会这么哭真的对不起哦,让我看看踢到哪了,是不是踢断骨头了让我看看…”我边道歉边去扯他的衫子。
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棣前胸后背雪白一片,别说青印了,连个红印都没有,难道真是把骨头踢断了?我伸手在他身上乱摸。
棣身上乱扭,躲来躲去,连哭声都变调了。
他一把将我的手打掉,怒道:“喂!你干什么?!连哭都不让人家好好哭,人家这辈子第一这么哭咧。”
这中气十足的怒声,怎么听也不像骨头断掉的样子,我不放心地又在他身上戳戳,戳得他咯地一声笑起来。
他用力地抓住我的双手,气呼呼地瞪着我。我被他瞪得心里发虚,突然,他将我的左手放到嘴里,又是一口。
我啊地一声痛叫,用力地将他推开,连忙看自己的手,又是一个牙印,但是比第一个轻多了。
“你属狗啊,怎么光咬人啊?!”我疼得眼泪乱晃。
“你还知道疼?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把我吓死了,呜哇――”那个咬我的人竟然又哇哇大哭。
他一哭,把我的眼泪吓回去了。
“明明不会游泳,为什么跳下水来,你怎么这么傻,明明知道我会游泳,就没想到我是在骗你啊,你就这么跳下来了你差点淹死知不知道,你把我吓死了!呜――你要是真死了,我怎么办啊呜呜呜――”
“等等等等,我怎么没听明白,你慢点说慢点说,你先别哭,你刚才说什么?”我傻傻地盯着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棣。
棣止住哭声,红红肿肿的眼睛望着我好半天,突然扑过来用力抱着我,抱得我几乎喘不上气。
“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以后我再也不骗你了,我永远也不骗你了。刚才你在水底下的样子真是把我吓死了,我以为你再也活不过来了,我拼命地把你往上推可是就是推不上去,要不是有赶到你就真的淹死了,我再也不骗你了。”他趴在我的肩上声音闷闷地说。
我愣愣的,慢慢地回味棣的话。他说我没死,他说他骗我,他说要不是家人赶到我就真的淹死了,他说他拼命地推我可就是推不上去???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黄泉吗?”我把棣从肩头推开,问他。
“当然不是,如果是咱们不就是死了嘛。”
“咱们没死吗?”
“当然没有!”
“…”
“你不是沉到水底了吗?我不是跳到水里想救你却没救成自己也沉下去了吗?”
“你还敢说,我明明是骗你的,我想吓唬你,所以憋气故意沉到水里,想看看你惊惶失措的样子,没想到你…你…你居然跳下来,傻瓜,明明自己就不会游泳,为什么跳下来啊?!”
我半天没说话,仔细地想他话中的重点。过了好半天,我眼睛冒火,狠狠地瞪着他。
棣伸手在我眼前晃晃,“槐?槐?你怎么了?是不是喝水太多了喝傻了?槐?槐?”
“你――这个――臭――棣――!”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宋――棣――,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再一头跳那水里去!!!!!!”我扑了上去,对着棣没头没脸地打过去。
棣被我打成了猪头。我还没打过瘾就被闻声赶来的父母、丫环拉开。我哭着向父亲告状,接下来,棣被父亲责打。
父亲亲自操刀动手,打得他金光闪闪、瑞气千条,屁股都见血了。屋子里丫环跪了一地。
我刚开始时看着还解气,因为从小到大我被他连累已经挨了好几板子了,虽然越打到最后仆人手越轻,可头几板子真的是很疼哦。母亲哭得气都喘不上来,想拦吧,又气他差点害死我,不拦吧,再打下去棣的小命得去掉半条。再加上动手前父亲对母亲怒喝:“今天有一个敢求情的我就再加打十下,有两个敢求情的我就加打二十下,你们想要他死就赶着来求情吧!”
父亲是说到做到的硬脾气,平时被母亲缠得好像没脾气的样子,可当他真生气时母亲也真怕他。所以母亲只能哭。
棣哭着叫疼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已经打了十下了。我看着板子高高地举起,重重地落下,落到肉上,溅起几点血,棣的脸青白,眼睛紧闭,汗水淌湿了地面。我的心一阵阵地抽疼。
我咬着嘴唇,走到父亲身边,重重地磕头。父亲先是不理我,继续打,我也不吭声,他每打一下我就重重地磕一个头,磕得十分用力,几个头下来,额头已经青紫见血。
母亲惊叫着扑过来,抱住我。我用力挣扎着继续向父亲磕头,血从我的额头上流下来,顺着鼻梁流地嘴边、下巴。
母亲昏了过去,丫环们乱成一团。父亲瞪着我,我哭着望着父亲,求情的话在心里盘旋,就是不敢说出口。
棣本来已经说不出话来,这时转过满是泪和汗的脸看着我,被咬破的嘴里破碎地不住地叫着我的名字:“槐…槐…”
我哭着抱着父亲的腿,哀叫着:“爹…爹…”
看着我和棣的惨样,父亲高举的板子再也落不下去了,长叹一声,扔下了板子,仆人们赶紧将捆在长条凳上的棣解下,棣一获得自由,立刻从凳子上翻下来,仰面摔在地上,立刻长声惨叫。我扑过去,抱着他的头放声大哭。
父亲命人将棣放在床上,我趴在床边使劲流泪,不住地说着对不起。
仆人这时将大夫请来,给棣看伤势。大夫轻轻揭开被血染得斑斑驳驳的纱裤,我本来就头昏得厉害,这时一看到血,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晚上,母亲和父亲都守在我们床前,亲自照顾我们。棣趴在床上不住地叫疼,母亲边骂他活该边给他拭去脸上身上的汗。父亲坐在床边椅子上抱着我。
下午求父亲时磕头磕得太狠,这时候还昏沉沉的,软弱无力地倚在父亲怀里。
父亲盯着棣,“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知道了。”棣垂头丧气。
“那说来听听。”
“我不该拉哥哥到水边,不该装作溺水吓唬他害他下水救我差点淹死。”棣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得到什么教训?”
“以后再也不能骗自己家人,要骗也得骗别人。”
父亲脑门上的青筋蹦起,眼睛立刻瞪得比以前更大。我连忙伸手将父亲的脖子搂住,轻轻哼哼表示自己难受。父亲赶紧在我背上轻轻抚摸。
母亲在棣的头上轻轻打了一下,嗔道:“下午你爹打得你还轻,让你胡说八道。”
“娘,难道你还想让我骗哥哥啊,我可不想了,一他就差点死了,如果再骗他一,一定真的死翘翘了。槐,你真笨,连我在骗你都看不出来,笨死了,比猪还笨。”
我一口气蹩得喘不上气。这个没良心的臭东西,还不如下午就让爹一直打下去,我干嘛去为他求情啊,害得自己现在头还昏,5555我气得哭起来,父亲一边轻轻拍我后背一边吹胡子瞪眼。
下一刻,棣被父亲一顿臭骂。说真的,父亲这一顿训斥,引经论典,充分发挥父亲博古通今满腹经纶的才学,如果换了是我被训责,一定羞愧难当悔不当初。可惜被斥责的对象是棣。
幼时父亲时常教我俩认字读书,父亲说什么我听什么,父亲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从不肯越雷池一步,教的功课一直让父亲很满意。而棣,则是能偷懒就偷懒,布置的功课他也都是好言好语哄我帮他做,他连撒娇带耍赖,死粘痴缠,我一直对他没辙,只好都帮他。为了不让父亲看出来,同样的功课我一直都得交出两种不同的作业,还得教他如何应付父亲的提问,一天下来,常常累得我半死。我想我的身体之所以这么弱,于此也有一定的关系。
当父亲斥责棣时,引用的典故十个里我有八个能知晓其出。而棣就不一样了,他能听懂三个就已经相当不错了。所以当父亲引用孔融让梨的典故时,棣很好奇地打断父亲的话,问孔融让梨是什么意思。父亲被打断话,又加上棣无知的连这个典故也不知道,气得说不出话,只好由我告诉他这个故事。
“爹爹,这个孔融真的是很狡猾哦。他吃小梨只有一,他的哥哥们则让他吃了一辈子大梨,而且他还博得好名声,这样也太划算了。”棣还不知死活地乱说。
我和母亲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父亲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气,然后放下我,一边说:“不行,不行,我不能继续呆在这屋,不然不是我气死就是我把那混小子打死!”
父亲大踏步走出屋子,然后,我们听到盆打碎的声音。母亲捂着嘴拼命忍着笑,在棣的脸上用力拧了一把,“你啊――”在棣的呼疼声中,叫来丫环仆佣好好守着棣,然后不理棣又哭又闹非要让我留下的声音,带我去休息。
母亲走后,我悄悄回到棣的屋子里,棣正在发脾气,我过去打他头上打了一记,然后躺在他身边睡下。
第十章
半夜里,我被棣低低的呻吟声吵醒,唤丫环点灯一看,棣的脸红红的,一摸烫烫的,我的心里有点慌,当下就想去找爷爷。再一看这满屋子的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慌乱的丫环仆佣就想去通报父亲和母亲,我制止她们,一边想着医书上相应症状如何医治,一边按爷爷所教伸手去搭他的脉。
这是我生平第一为人看病,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大胆,居然就开了药让丫环去我屋里拿。
因为闲来无事让爷爷教我医术,为了熟知药性,我让仆人去药店里买来一些几十种药放在屋中。所需的几味药我屋里还都有,当下几个丫环匆匆去拿药。我又让另外几个丫环去打点冷水,给棣擦拭身体。
药拿来了,我一看,哑口无言。丫环不识字,一股脑地把几十种药全拿来了,怪不得去了好几个。我拣出所需的药,又让丫环把我屋中量药的小称拿来,仔细称了,再让丫环去煎。
折腾了半夜,药煎好了,给棣灌下去,我也累极了,一头栽到他旁边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过来,天早已大亮了,棣伏在我脸的上方,用头发轻轻扰我鼻子,事实上我就是被他弄醒的。棣见我醒了笑逐颜开。
“听说昨晚是你救了我,我该如何谢你这救命之恩呢?”棣笑吟吟的,好像昨天挨打的不是他。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我也笑,想起了上他捉弄我的话,“干脆以身相许吧。”
他嘻嘻笑着,想了一会,说:“好吧,既然大哥有这种想法,当弟弟的一定答应。既然咱们已是未婚夫妇,那先让我亲一口吧。”说着作势对着我的脸就亲下来,我吓得用力一推,他“哎哟”一声,捂着屁股开始哭。
父亲母亲知道我冒冒失失地给棣治病的事情后,真是吓出一身冷汗,特别是父亲,狠狠地把我骂了一顿,爷爷知道后,却很开心,说什么要收我做他的徒弟,父亲气坏了,和爷爷吵,说什么反正是自己的孙子不用收做徒弟不然就错辈啊什么的,爷爷依然吵不过父亲,干脆一指头点得父亲干张嘴说不出话。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力戳了父亲好几下(我还认不清穴位的正确位置),解开他的哑穴。
我本以为爷爷会生气,没想到爷爷揪着胡子笑得脸上像开了,而被解救的父亲瞪着我,脸黑得像锅底。
我帮棣治好病的事情在府里传开了,那些家人仆佣可高兴坏了,几乎一有病就找我来帮他们看,我刚开始时不敢帮他们治,怕治不好,可他们好象都很相信我,我就试着帮他们看,一般的小病还都让我治好了,遇到难治的我夜里就去问爷爷,把症状告诉他,让他帮忙诊断,还真治好了一些人。后来这件事传了开去,很多外府的人也找我看病,棣很不高兴,因为我陪他的时间少了,他干脆放出话来:再有请我看病者,一律收诊费。
我把他骂了一顿,气得棣好几天不理我。我也不理他。直到一个多月后我无意中听到家人们小声说话才知道,原来这么多人请我看病不是因为我医术多么好,主要是因为我不收诊费,这种便宜谁不想占啊,就算医不好也能转到别的大夫那里去。这话一听气得我够呛,从此无论别人再怎么求我,我也不去帮他们看病了。
我去找棣,棣还是不理我,扭头不看我,我就使劲围着他转圈,非让他看我不可,他的头扭啊扭的,都扭昏了,我也转累了,最后我干脆一把抱着他,死缠着他,还去挠他的痒,结果他忍不住的笑。这可是他平时对我的招术,拿过来反对他一样管用。
第十一章
那一年夏天,还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发生后,蓝大人一家不好继续住下去,只好告辞回家乡了。
这件事发生在棣的棒伤好了不久,他从来不肯在一个地方呆上一刻钟的,挨了打在床上躺了有半个月,可把他别憋坏了,再加上我天天被家人们缠着给这个那个看病,没有多少时间来陪他,把他烦得天天找那些侍候他的丫环的事,没几天就惹哭一个,连我的丫环也被他骂哭了。
伤刚好利索,他就往外跑,我劝他养好伤再出门,以免伤口裂开。他正为我不陪他而生气,也不理我,甩手走了。
我想追,可是又来了一个家人说他的孩子生病了,想请我去看看,医者父母心,我立刻舍了棣去看那个家人的孩子。
棣一直也不理我,直到我不再给家人医病我们才和好。
中午,我照例睡不成午觉,被棣拉着在园中玩,几个丫环没看到我们,一边走过去一边小声议论着蓝夫人的千金有多可爱,棣立刻动了心思。
“槐,咱们去看看蓝阿姨的女儿去吧?”棣兴致勃勃。
我倒不想去,老被母亲妆扮成女孩,一听到女孩两字就想起那些悲惨日子,立刻浑身不舒服。
“走啊,咱们去看看,蓝夫人长得那么好看,她女儿也一定是个美人。”棣继续拉我。
蓝夫人生产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医生让她静养,于是她干脆足不出户,我们有时想去看看她都会被母亲或是蓝家仆佣拦住,说什么小孩吵闹,莫要惊着蓝夫人和小千金。
想想也有三个月没见蓝夫人了,不由得也动了心思。
棣拉着我悄悄地往蓝大人一家所住院子溜去。我不满地说:“干吗这么偷偷摸摸的?”
棣说:“你小声点,被人发现了咱们又进不去了。”
我无语,只好和他一块像个小偷似的溜进院子。
一路上没见到什么人,看来中午主人午睡,家人们也跟着偷懒了。
悄悄来到蓝夫人房间的窗下,听听里面没有动静,伸出头从敞开的窗户往里看,蓝夫人身着轻衫正在睡觉,看面色已经好多了,看来不多久就可以出门了。嗯?她女儿呢?榻上怎么没见那个刚出生三个月的小婴儿?
正想偷偷进去找,忽然听到旁边屋中有人说话:“小姐,你在这好好睡着,奶娘出去一下哦。”我俩立刻窜到假山石后面躲着,没一会,一个女子从屋内走出,渐渐行远。
棣悄声说:“可能就是这间屋子了,咱们进去吧。”
我说:“万一奶娘回来怎么办?要不咱们一个一个进去?”
棣想了一下说:“好吧,我先进去,你帮我望风。”我晕,都不知道他从何学来望风一词。
棣悄悄进去了。过了一会,我悄声叫:“棣,好了没?该换我了。”
棣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你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了。”然后又说:“槐,好奇怪哦,她没有小鸡鸡。”
我一听,也好奇怪,问:“那她怎么尿尿啊?”
棣说:“我也不知道,哇,她长得好丑啊,那几个丫环骗咱们,槐,她长得还没咱俩好看呢,我看咱娘养的那只猫都比她漂亮一百倍。咱家张厨子养的大公鸡也比她长得好看。”
蓝夫人长得那么好看,生的女儿怎么会丑呢?我一点也不信,说:“你快出来啊,该换我看了。”
棣说:“你等等,她睁开眼了,好像要说话啊。”
屋里果真传来婴儿“咿咿哦哦”的声音,过了一会,声音稍微大了点,有点不耐烦的意思了。棣说:“喂,小丫头,你想干什么啊,想让我抱吗?我告诉你哦,我没有抱过小孩子哦,只抱过小猫小狗,好啦好啦你别叫啦,我抱你就是了…喂喂喂!你干什么哇――!”棣大声惨叫,下一刻,那婴儿也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我急忙冲进去,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转过屏风,只见棣手忙脚乱地把一个婴儿放回床上,满脸都是水,衣衫上也淋淋啦啦地撒满了水。那婴儿躲在床上,蹬腿蹬脚,哇哇大哭。
棣也来不及回答我,气急败坏地冲了出去,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想去追他,可看这婴儿哭得声嘶力竭,快没气的样子,只好先去安抚她。
我也不会抱小孩子,特别是那婴儿看起来很软的样子,哭得又那么卖力,好像快没气的样子。我也没有哄过婴儿,不知道怎么才会让她不哭,只好说:“喂!你别哭了,你别哭了好不好?你这样哭会不会很累啊?”
我只顾让那婴儿不要再哭,根本没注意外面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被抓了一个现行…
接下来的事纷乱嘈杂,有人在惊叫有人在怒斥有人在啼哭,中间夹杂着那婴儿的嚎啕,有人在推我我有人在骂我还有人想打我,我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动,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会这么狂乱和愤怒。
这一切直到蓝夫人赶过来才停止。蓝夫人认出了我,在我头上挨了两棍子之后。见到蓝夫人,我委屈地哭:“蓝阿姨――”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十二章
等我醒过来,我已经躺在蓝夫人的床上了,头很疼很昏,摸一摸,脑袋上有两个大包。
母亲和父母也赶来了,奶娘正跪在地上诉说事情的经过。
母亲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父亲也脸也拉得好长。蓝大人蓝夫人脸上也不大好。
他们都还没有发现我已经醒了,于是我也听听那奶娘怎么说。
“当我进来时,发现小姐正在哭,衣服被脱掉了,所以才惊叫起来,我们没见过少爷没有认出,以为是哪家的登徒子,才喊来人把少爷打了一顿…
…”奶娘如是说。
我眨眨眼,呆住了,我一进门婴儿就是光溜溜的啊,而且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我连她长什么样也没记住,对了,棣说她没有小鸡鸡,我怎么忘了看?
“我才没有脱她衣服!”我愤怒地叫道。愤怒的结果就是头疼得更厉害了,捂着头不由哎哟一声。
“你醒了?”“你还敢狡辨!”母亲和父母同时看向我。
我坐起来,愤怒地控诉奶娘:“我才没有脱蓝小姐的衣服,我进去时,她已经在哭了,我光顿哄她不要哭了,连她长没长小鸡鸡也没看到。”
屋子里的人目瞪口呆,一脸黑线,过了一会,蓝夫人昏了过去,奶娘赶快过去叫着:“夫人,夫人,快来人啊,夫人昏倒了。”
“你还敢说!”暴怒的父亲一巴掌打得我重重地撞在床栏上,――头又撞了一个大包,嘴角被打流血了,我很没用的在今天第二晕倒了。
再醒来我已经躺在父亲书房的凉榻上,围着我的还是父亲、母亲、蓝大人。
母亲一脸愧疚,父亲一脸震怒,蓝大人的脸色倒还属于比较正常的范围内。
“他还是小孩子,你就别再怪罪他了。”蓝大人好像在劝我父亲。
父亲怒道:“年纪小就做出如此事,如果不严加管教,长大了更无法无天。”
蓝大人说:“好了,谁小时候还不闯个祸。”
父亲说:“这可事关你女儿名节,你怎么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蓝大人说:“三个月大的娃娃哪知道什么名节啊,什么事也不懂,长大后根本不会记得这件事父亲说:“那若兰呢?她也不会记得吗?”
蓝大人说:“回去我劝劝她就好了,那些下人们我也会让他们噤口的。你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槐儿身体弱,你别再打他了。”
父亲余怒未消,蓝大人说:“子泽,我就讨厌你这古板严正的性子,以为几年不见又有了两个儿子会好点,没想到居然越来越厉害了。”
我没有继续往下听,一颗心只围着蓝小姐受损的名节上转。
我想起了我被母亲打扮成小姑娘的时候,弟弟亲了母亲骂他的话。母亲当时说:一个姑娘被男人摸了一下手就得嫁给那个男人,被男人亲了就是毁了她清白,如果那男人不娶她,她只有死,不然别人就会看不起她。不知道今天蓝小姐的清白是不是毁了,如果要是毁了人话,那也不是我毁的,而是棣毁的啊,我连一指头也没碰她啊,而且她当时是不是光着身子我也没看清楚,我只记得蓝小姐没牙的嘴了。
我问母亲:“娘,今天的事是不是很严重啊?”屋里三人立刻不出声了。
娘停了一会说:“是啊,很严重。”
我又说:“蓝小姐的清白是不是毁了?”
蓝大人本来还在劝父亲不要再追究这件事,听我这么一说,脸色登时黑了几分,父亲却显现出十分尴尬的神色。
母亲说:“是啊,蓝小姐的身子被你看到了。”
我又问:“娘,看到蓝小姐的身子是不是要比摸她的手要严重啊?”
母亲很艰难地说:“要――严――重――得――多――”
父亲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绿,看起来很想抓住我暴打一顿,我不由暗自庆幸:幸亏我没有看到,是棣看到的…啊――不行,如果我说不是我看的是棣看到的,那父亲一定不会饶了他,一定会打他,他刚挨过打,伤还没好全,再挨打会没命的…
我的心怦怦乱跳,眼前好像出现棣浑身是血的样子,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母亲急道:“槐儿,你怎么样了?”
我缓缓神,吸一口气,说:“娘,我没事。”
母亲说:“你刚才脸色吓死娘了。”
我挣扎着下了凉榻,跪在母亲面前,抬头说:“娘,我要娶蓝小姐。”
“啥?”
三个人都傻了。
我说:“我要娶蓝小姐,我看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我要是不娶她,她会自杀,不然别人就会看不起她。我不会让她这样做的,我要娶她。”
母亲说:“这个…那也得问你蓝伯伯答不答应。”
父亲迟疑地问蓝大人,“仲寒?”
蓝大人说:“槐儿,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人身大事,你要想好了,我女儿现在年纪小,还没有到你母亲说的那一步,过几年连我们也都会忘记这件事。你再好好想想。”
我坚定的说:“蓝伯伯,我想清楚了,我要娶蓝小姐。”
第十三章
一言即出,皆大欢喜,蓝夫人的病也好了三分。全府上下喜气洋洋,下人们奔走相告:大少爷要娶蓝大人的千金了,已经合了八字,订了婚,就待十五年后蓝小姐及笄就会娶过门。
我坐在屋子里,听得丫环和下人们向我道贺,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棣气呼呼地走进来,赶走了所有人,问我:“槐,你真要娶那个丑八怪吗?”
我点点头。他气坏了,说:“你干吗要娶她啊?”
我说:“我看了她的身子,如果我不娶她,她就得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棣说:“那我也看了,她的衣服还是我脱的呢,难道我也要娶她吗?”
我立刻捂住他的嘴,小声说:“要死啦你,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说我要娶她的啊,要是父亲知道是你脱的蓝小姐的衣服,你有三条命也不够父亲打的。”
棣气咻咻的,可是也不敢再大声说话,靠在我身上可怜兮兮地说:“槐――人家不想让你娶那个丑八怪嘛,她连小鸡鸡也没有,而且还尿了我一头,恶心死了,喂,槐,你是不是喜欢她了才想要娶她的?早知道你要娶她,我还不如当时一把捏死她呢。”
我也觉得好冤屈,明明我什么也没看到,还不得不娶她,这个闯祸精什么都看到了还在这刺激我。
我一把推开他,生气地说:“你看啊,我的头被她们打了两个包,爹爹把我的嘴打破了,我是为了你才挨打的,也是为了你才要娶蓝小姐的,你还这么说,你有没有良心啊你!你真讨厌,如果不是你,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怎么会娶一个连小鸡鸡也没有的人哪!走开啦,我不要再见到你啦,从小到大你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我老是为了你挨打,什么事都得替你做替你背,我好烦你,你快走啦,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呜呜。”我放声大哭。
棣半天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小心翼翼地把我搂在怀里,我挣了两下没挣到,于是继续哭,把眼泪鼻涕全抹在他身上,想到生气的地方再顺便拧他两下踩他几脚。我只顾得哭得高兴,不知不觉他的嘴不住地吻着我的眼泪,我也乖乖地让他吻,过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指着他说:“你干什么?!”
棣很无辜地说:“亲你的眼泪啊。”
我瞪眼,他又说:“那天我看到娘哭,爹就这样做的,我问他们干什么,爹说:‘娘的身体不好,眼泪会把娘的健康流走的,这样做娘就不会哭了,身体也就好了。’我不想你身体更不好,所以就这样做啊。”
“是真的吗?爹真这么说?”我揉揉眼睛,“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爹去。”棣很郑重地说。
怪不得我身体这么差动不动昏倒,原来是我太爱哭了,再看看棣,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他就很少哭,以后我也一定不哭了,这样我的身体就会好了。
说到做到,立刻用袖子擦擦眼泪。擦完泪我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好像为什么生气来着,为什么生气吗?想一想,忘记了,再想一想,哇!头好疼,三个大包咧,我呲牙裂嘴捂着头。
棣赶紧给我轻轻地揉,轻轻地吹气,然后在每一个包上轻轻地亲一下,学足了娘平时的动作。我笑了起来,棣也笑。我说:“棣,我好困,咱们睡觉吧。”棣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想睡,可是他却说:“好吧。”
等后来丫环找我们去吃晚饭的时候,我们正躺在床上,他搂着我的头,我抱着他的腰,呼呼大睡。
第十四章
订婚的那天,父亲摆了一桌家宴,请蓝大人和蓝夫人,蓝夫人还抱来了她女儿,见了我就笑着说:“槐儿,快来看你未来的媳妇儿。”我凑过去看,粉嫩嫩嫣红的小脸,红菱似的小嘴,由于正在睡觉,没有看到眼睛,没有棣说的那么丑啊。
她穿着一件红纱衣,露在外面的小手握着小拳头,好可爱,真想过去捏捏她的小手,可又不敢。
我问母亲:“娘,她以后也是这般模样吗?”
母亲笑话我:“小傻瓜,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以后她会美如天仙的,只怕你日后见了都认不出来了。”
我很苦恼,万一以后我不认识她怎么办啊,我怎么娶她啊?我说出了我的苦恼,父母和蓝夫人一家都笑了起来,丫环仆佣们也个个用手捂着嘴偷偷地笑。
棣却很不开心,又不敢说什么,低着头好像和桌上的饭菜有仇似的使劲吃。
吃得太急噎着了,我急忙递过一杯水让他喝,轻拍他的背。棣好容易顺过气,对我笑一笑,挟了一块鸡腿放在我碗里让我吃。
蓝夫人由衷说:“方家姐姐,你这两个儿子兄友弟恭,感情多好啊。我要再有个女儿,还得嫁到你家来。”
棣气鼓鼓的,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怕他说出口,急忙伸手在桌子下面狠狠地掐住他的手,他扁扁嘴,很委屈地看我一眼,把手伸出我面前说:“疼――”
啊――,我掐得太使劲了,好好的两个指甲印,急忙给他摸摸,呼呼吹气。
棣心里十分郁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伸嘴过去吻他的眼泪,屋里登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母亲颤崴崴地伸手指着我,说:“你…你…你在…
…干…什么…”
我理所当然地说:“吻他的眼泪啊。你哭的时候爹不也是这样做的吗?爹还说:一个人眼泪流得越多,这个人的身体就越差,眼泪把健康全流走了。”
棣说:“就是,我做证,爹就是这样说的。”
屋子里鸦雀无声,母亲的脸血红,父亲的脸时青时红,蓝夫人想笑又不敢笑,脸也憋得通红,蓝大人不知为什么,神情怪怪地看着爹…
第三天,蓝大人一家就走了,本来他们想第二天走,父亲母亲强烈反对,也只拖了他们一天。蓝大人一家走后,父亲好几天闷闷不乐。
第十五章
八月十五后,父亲不顾爷爷和母亲的反对,把我们送到洛阳学宫去学习。
爷爷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父亲平时和爷爷老不对脾气吵架,可爷爷一走,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好几天,连我们去学宫也不见到他的面。
洛阳学宫是当代最大最好的学宫,比京城的学宫还要有名,而且这里的夫子之严厉也是天下有名的,管他什么仕子朝官的儿子还是皇亲国戚的孙子,只要在这里念书,一视同仁。
这里和别的学宫不同,便是有收女学生的,只是她们单独在一个院子里,从不和我们接触。
有时候调皮的男学子们故意爬到宫内最高遥遥地向女学宫张望,据他们所讲,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人影,什么也看不到。
棣是这些调皮学子中很活跃的一个,但他从来也不去爬树偷看女学生。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看了一蓝家那丑丫头就把你赔掉了,我哪敢再看别人。”
我当时觉得好窝心,抱了他的腰幸福了好久,没想到第二天他就闯了祸:玩闹时把同学的砚打破了,夫子生气地要抓他打戒尺,他自门口逃掉,我刚好从厕所回来,被夫子抓住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十下手心。
这顿打把我给冤枉的,夫子也怪不好意思的,又不好向我道歉,只是以后对我特别的好,也算是我白挨顿打的补偿。
十三岁那年几个同学偷偷跑到女院的门外想翻墙进去,结果墙没翻过去反被人发现,每人一顿重重责打,个个哭爹妈喊娘。
晚上,我和棣去医官看他们,棣嘲笑地说:“那些丫头有什么好看的,我哥扮起女人才叫漂亮呢。”
一屋子的鸦雀无声,我气得指着他“你你你”连话也说不出来。
“方槐什么时候扮的女人啊?”“方槐怎么会扮女人呢?”七嘴八舌的声音让我羞愤异常。
棣也自知失言,不敢再吭声。
他们盯了我好半天,又看了看棣,忽然惊叫:“方棣,你和你哥猛一看一模一样,仔细看看你哥比你多了几分婀娜柔媚啊。”
“…”我欲哭无泪,怎么连柔媚都出来了。棣怒道:“什么柔媚婀娜的,那是形容我哥的词吗?我哥可是男的!他要是个女的用这个词还差不多。”我更昏,干脆甩袖出门。
没想到这件事让那几个同学记在心里,有一天趁棣不在,拉了我说要找到一本珍本书籍,叫我去看。我不疑有它,跟了去了,谁知被他们围在一间空房子里,拿出套女装非要看我装女人的样子。我自然不肯,他们就上前扯我的衣服,七八只手伸过来,我抵挡不过,衣服很快被他们撕下,硬把那件红襦裙给我穿上。
我气得哭起来,一边挣扎着要脱掉这女儿衣,一边拼命叫着来人救命,他们急忙拉我的手捂我的嘴,我又踢又咬,乱成一团。纷乱间,不知是谁的手一下地按到我的胸口,那只手像被咬一口似的急忙收回,过了一会,又小心地摸了上来,最后居然放肆地伸进我的衣服里。
玩闹变了味,我居然人当成女儿轻薄。我都忘记哭了,惊慌地看着那同学红着脸轻薄我,别的同学也有点傻了,眼睁睁地那同学的手在我身上游走。
“咚!”门被人一脚踹开了,阳光立刻从被踢开的门撒了进来,正正地照在我的身上。我惊慌地看向门,棣的眼睛先是眯了一下,然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
我想伸手,可双手被人紧紧地拦着,只好望着棣,软弱地叫:“棣,救救我――”棣一声怒吼,一个箭步冲进来,一拳将那个轻薄我的同学打得飞了起来,其余同学立刻作鸟兽四散,棣的轻功此时派上用场,一个一个追上抓回来扔在屋子里痛殴,打得他们鼻青脸肿。
平时我软弱地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可今天却一直站在那看着…
看着…
棣还不解恨,走到我身边,说:“槐,借我点内力!”我傻傻地传内力给他,看着他走到那个轻薄我的同学面前,一掌下去,“咔吃”一声,骨头折断…
第十六章
那天又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因为最后我还是晕了过去。听说棣抱着穿女装的我发了狂似的去找学宫里的医官,别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跑来看。我在医官躺了三天才醒,醒来才知道那几个同学先被责打然后开除,那个断手的是当朝瑞王王妃姐姐的儿子,也不能幸免。
醒来好几天后我才从惊吓中缓过劲来,哭着要回家,夫子劝了我好久才打消回家的念头。为男子却被同性轻薄,我觉得没脸见人,不肯去学堂,夫子便给我单独讲课传道。
这样一样,我就无法帮棣做功课,棣为此埋怨我,我恨恨地说:“我才不要帮你,你光害我。”
棣一想起我被轻薄的事便生气,这时候便骂我:“还说呢,你怎么这么傻?
人家一骗你就上当?你就傻乎乎地站在那也不反抗?!”
我怒道:“你怎么这么说?谁说我没反抗?他们人那么多,我怎么反抗得了?!”
“你明明有内力,为什么不将他们震开,难道你的内力只是为了震开我吗?
还是你根本就喜欢让他们轻薄你?”
“啪”,我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白皙俊秀的脸上登时出现五个红指印。
我瞪着他,“要不是你,我怎么遇到这种事?都是你说我扮女人的话给招出来的,要不是你说过这句话,他们怎么会对我做出这种事,你还敢怪我?!
你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棣瞪着我,脸色铁青。我有点心虚地垂下眼睛,一不小心瞄到他捏得紧紧的拳头,登时心跳如鼓,立刻有点喘不上气。
棣的拳手捏了又捏,终于松开,走到茶壶倒了一碗茶,给我端过来,恶狠狠地说:“喝茶,别再晕倒了。”
我咬着嘴唇,偷偷看他一眼,然后抱住他,哭着说:“棣,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棣恶狠狠地推开我,我又扑过去,再推开,再扑上,最后他任我抱着,捂着脸委屈地说:“你居然用这么大的劲,打得我好痛。”
我捧着他的脸给他吹,他气呼呼地说:“你就是知道对我凶,打我这么用劲,那个混蛋摸你你却动也不敢动一下,真是气死我了。”
我不敢吭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就傻乎乎地任他轻薄,也想不通,明明大家都同样的性别,为什么他会轻薄我?
“槐,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就运起内力,打他个口吐鲜血手断腿折好不好?”棣把头放在我肩上闷闷地说。
我答应着,问:“棣,还疼不疼?”
棣说:“当然疼啦,不信我打你一下试试。”
我当然不肯,棣又可怜兮兮地说:“我的脸这么疼,夫子还留了这么多作业,我怎么完成的了啊,今天晚上我又睡不成了。”
我说:“那――你把作业题目说一下,我帮你写好啦。”
棣欢呼一声,立刻说:“写三篇字,再写一篇孔夫子之儒家治国的文章。”
(汗,我也不懂过去有没有这样的题目,先这么写吧)。
我就知道他最后的目的就是让我帮他写作业,明明知道这样的,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心软啊啊啊!
可是看到棣那张开心兴奋的脸,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前研磨铺纸,提笔写字。
棣坐在桌边枕着胳膊歪着头看我,嘴里胡说八道,什么槐最好啦,什么最喜欢看槐认真写字的样子啦,什么槐这个时候最好看等等等等。
还说我每写完一张纸就帮我放在地上晾干呢,还没晾两张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我过去拍醒他让他回屋睡去,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我的床上“扑嗵”一声,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学宫里学生的住房分好几种,像我们这些官宦人家和贵族的子弟都单独住一间房,有些皇亲国戚还单独住一个院落。还有两人合住一间房、四人合住,还有七八人合住,都是根据家庭条件来分的。
刚来时棣想和我一间房,我死也不肯,他睡觉不老实,半夜会抢走我的被子,我可不想老被冻病。
如今看到棣躺在我的床上,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我俩睡一张床的情景,就连冬天被子被抢走也成了很珍贵的回忆,心中登时泛起一阵柔情。
帮他脱了鞋,除了衣衫,拉好被子,坐在床头看着他沉睡的脸,斜飞的眉毛,长长的羽睫,高挺的鼻梁,略嫌红润的辱。很奇怪,同样的面孔长在他脸上就显出少年的俊秀和飞扬,长到我脸上却多了几分媚气,我找来铜镜对着照,越看越生气,把铜镜放回原,气呼呼地坐回桌边给棣写作业。
第十七章
我和棣的生日同母亲同一天,我们过十四岁生日,母亲过三十岁生日。我和棣准备提前一个月离开学宫赶回家,为母亲庆寿。
走在洛阳主要的大街上,我和棣准备给母亲买件礼物。街道上物品琳琅满目,什么都有,可就不知买什么好。我刚相中一件礼物,棣便挑出许多毛病,他刚拿起什么东西,我就说这不好那不好,气得小贩直瞪我们。
一条街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最后弄得小贩一看到我们立刻把头扭开或将身子转过去,连理也不理了,让我们好生没趣。
我埋怨棣,说都是他胡说八道,小贩才不理我们,棣生气了,干脆自己跑了。我也不理他,左看右看没什么好买的,干脆走进一家玉行。
我和棣身上没带多少钱,路过这家玉行好几也没进来,现在闲着没事,便进来浏览一下。
玉行伙计很热情地走过来,问我准备买些什么。我呐呐地说只是进来看看,伙计也不赶我,便让我自己看。
我转来转去,一眼看到一只白玉凤簪,雕工精美异常,就连细微之也雕琢得丝毫毕露,活灵活现。如果这只凤簪送给母亲,她一定欢喜的紧。
我小心翼翼地捧起来,爱不辞手。伙计看到了,走过来笑道:“小哥真是好眼光,这只玉簪全洛阳城仅此一件,出自乃天下第一玉师任逍遥任大人之手,小店前天才求得,今天刚刚放到店中,便被小哥慧眼相中。”
我着迷地看着玉簪,伙计滔滔不绝地讲着此簪雕琢之精妙之,讲着玉质的润泽细腻,我虽不懂玉,可也看出此簪却与店中其他玉器不可同日而语。
我问:“这只簪多少钱?”
伙计说:“白银两千两。”
我以为我听错了,重新问:“我问的是这只簪多少钱?”
伙计说:“我说了,白银一千两,合黄金五十两。”
我咋舌,这么贵啊,只是一只簪,怎么卖出了一千只簪的价钱?
伙计看懂了我的神情,说:“小哥年纪小,不知道任大人的玉器有多难求,他本身便是五品官员,御史君大人又视他为手足,同出同入,再加上当今皇上御口亲封他为天下第一画师、天下第一玉师,身份比寻常玉师高出几百倍不止。任大人琢玉技艺本身就超非脱俗,又不以此为生,每件玉器的底料又都选天下之绝品美玉,玉品加上雕工,价钱自然就上去了。任大人的作品传世极少,这十年只得几件传世,这还是我们老板为他寻得一件稀世美玉,他没那么多钱,才以十件玉器抵了两千两黄金。”
十件玉器抵了两千两黄金,一只小小的玉簪五十两黄金,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待要放下这价值千金的玉簪,可又舍不得。
这时门口又有人进来,见到我手中玉簪,“咦”了一声,说:“这玉簪莫不是出自任大人之手?”伙计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说:看,遇到懂行的了吧?
立刻迎向前,笑道:“客官好眼力,此簪正是出自任大人之手。”然后将对我说的话一字不拉地重新说了一遍,手脚麻利地将玉簪从我手中取走,让来人欣赏。
我恋恋不舍地望着玉簪,真想买下,可惜手中哪有这么多钱,白银两千两,合黄金一百两,学宫里有些贫穷学生一年的费还不到一两,我一年的开销也不过十两。
伙计说:“小哥,本店还有其他玉器,要不您换一件?”我四面看了一下,哪一件与这玉簪相比都成了粗俗之物,摇摇头,走出店外。
第十八章
我上了路边茶楼,在窗边寻了一个显眼的位置,棣回来寻我时我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他,就算我一时没看到他,他一抬头也能看到我。
我还在想着那只玉簪,想着那只玉簪如果插在母亲云发间该是多么美,母亲收到这件礼物该是多么欣赏,想着想着,又想到小我七岁的小未婚妻,订婚时她连头发还没长,头顶只有茸茸的一层黄毛,不知道现在头发长了没有?
正胡思乱想间,什么东西轻轻托住我的下颏,把我的脸扭了过来。
我本来正托了腮望着窗外,冷不防被触碰,吓了一跳,怔怔把目光转向了触我的人。
那个人比我大很多,看起来有二十来岁了吧,衣服很华丽,看质地应是经锦,外罩蝉翼纱,相貌也很清雅,看起来不是平常之人。
他的手很大,掌中有茧,手背上的肌肤却很细腻滑润,看来出生富贵之家,并且长时间练武,指间有笔茧,也应该经常写字。他的眉毛斜斜飞入鬓间,目朗似星,整张面孔显得俊逸飞扬的神态,让人看了很是赏心悦目。咦?好象是刚才玉店里想买玉的人啊。
我正细细地打量他,那人也细细地看了我,过了一会,“嗤”地一笑,将托了我下颏的东西收了回来,扭头笑道:“表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我看也没有什么嘛,呆乎乎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勾人?!”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方才被这人用扇子轻佻地托了下颏,而我却傻乎乎地盯了人家看了半天。这一认知让我霎时热血上头,又是羞愧又是恼怒。
转过眼再看在那人身后的人,立时睁大了双眼,原来正是去年轻薄我的同学江德卿。
江德卿见了我,神色又是扭捏又是欢喜,说:“那个…方槐,好久不见了…你近来可好?”
我的脸顿时火烧火燎,一言不发,沉了脸站起来甩手便想走。
“唰”的一声,一纸洒金折扇张开,挡住我的去路,那俊逸华贵的公子懒懒地说:“方槐是吗?我表弟既然与你说话,你为何要走呢?同学一场,一年未见,怎么也得坐下来喝杯茶,叙叙同窗之谊啊。”
他扇上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道,压迫着我让我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我怒道:“谁和他是同学?谁要和他一起喝茶?快放开我,我才不理他!”
江德卿脸红一阵白一阵,不吭一声,眼睛却死盯着我不肯挪开。
江德卿的表哥嘴角上拉,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合了扇子,轻佻地用扇子顺着我的脸滑下,“我这表弟为了你被打断手骨,回到家又被姨父打得半死,这时候你说你不认识他,是否有点太过翻脸无情了。”
这种指责令我越发的愤恨,一巴掌打开扇子,怒道:“他活该!谁让他…
…谁让他…”愤愤的目光砍向江德卿,他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我。
我忽然想起一事,问他:“咦?你是怎么认出我是方槐的?”
江德卿抬头看我一眼,小声说:“如果是方棣,他会第一时间冲上来再打断我另一根手骨,因为你没打,我才知道你是方槐。”
我这个后悔啊,为什么没有冲上去揍他,这时间再打不知还来不来得及,不过,他表哥好象很厉害的样子。
我正胡思乱想,江德卿又说:“再加上我们刚才上楼看到你,你望着窗外,有种女儿家娇柔妩媚的神情,我就知道是你了。”
我瞪大眼睛,女儿家娇柔妩媚?“江德卿,我今天要是不打死你,我就不姓方!”随着话声,举起茶杯,冲江德卿用力泼了过去。
我为什么不早点开打,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
江德卿的脑袋被淋了一头茶水,赶紧缩到他表哥身后。他表哥则一脸笑意,说:“好了,打也打过了,茶水也泼了了,气也该消了,你们小两口也该和好了吧?”
啥?我目瞪口呆,以为我听错了,凶眉立目地冲江德卿说:“江德卿,你表哥说什么?”
江德卿不敢吭声,他表哥重复一遍,我这才听明白,气得差点吐血。“江德卿,我何时和你小…小…小…”这等粗言我何时说过,直气得我几欲晕过去。
江德卿的表哥把江德卿从身后拉出,问:“小卿,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们两情相悦,已经私定终身了吗?”
第十九章
我再也忍不住,运起一掌,冲江德卿直击过去。事发突然,我出手又快,谁也没防备,掌风绕过他表哥,直直地打中江德卿右胸。
江德卿惨叫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登时倒地。他表哥大吃一惊,急忙跟着去扶。店内人顿时吵嚷起来。
谁吓也没我吓得严重,我只顾出气,谁知道居然把人打得喷血,眼前立刻一黑,腿脚一软,一头撞到桌角。头部的剧痛制止了我的晕倒,我跌跌撞撞地向外逃,有人拉我,我就乱打,不敢停留。
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没命地顺着街乱跑,撞着人撞着货栏,有人叫骂我也听不见,只是使劲地往前跑。
有人紧紧地抓住我,我拼命地挣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使劲往外涌,惊恐地叫:“放开我,放开我!”
有人在叫:“槐!槐!是我!我是棣!你怎么了?怎么了?”我停止挣扎,透过泪水模糊的视线依稀认出抓住我的人,颤抖的手死命地抓住他的袖子,说:“棣…我打死人了…他被我杀死了…
他吐了好多血,棣…我该怎么办?”
棣也吃了一惊,“你杀谁了?”
我哭着说:“江德卿,我打得他吐血,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把他打死了。”
棣登时眉毛立起,怒道:“江德卿?!他还敢来洛阳?打死了最好,省得我动手!”
我连吓带跑了这一大截路,早已累得心口怦怦直跳,连气也喘不上,身子发沉发软,这时候再没有一丝力气,瘫软在棣怀里。
醒过来时已经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口干舌燥,摸着黑下了床准备到桌边打着火倒点水。
“槐,你干什么?”棣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响起,吓了我一大跳。
“棣,原来你在啊,干什么不点灯,吓得我这一大跳。”
“槐,你说什么?”棣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慌。
我下了床,伸出手,顺着他的声音摸过去。一双手立时扶住我的身子,棣惶惶地说:“槐,你在干什么?你不要吓我!”
他的声音充满着惊慌和惶恐,他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害怕?以至声音都发了抖?
我顺着他的手摸到他的脸上,摸到一手泪,“棣,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谁欺负你了?”
棣的眼泪流得更凶,突然猛地一推我,转身跑掉:“林大夫?你快来看我哥,你快来看他怎么了?”
我纳闷地摸摸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啊?棣怎么这么激动?
脚步声传来,林医官走过来,棣的声音抖得厉害,连声问:“林大夫,你快看看,我哥的眼睛…”
我的心一沉:难道不是因为天黑才看不见的吗?
林大夫喝斥棣:“出去!没见我在为你哥医治嘛,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我的心里一阵阵地发冷,慌忙伸出手去,“棣!别走!别离开我!”
棣的手抓住我乱伸的手,身子也贴了过来,搂着我轻轻地说:“槐,没事的,你一定没事的。”
林大夫此时也不好再掉让棣出去的话,只好给我检查眼睛,检查来检查去检查不出什么原因。
我哭了起来,“林医官,我是不是瞎了?”
林大夫叹口气说:“目前你是看不到东西了,不过用药调理以后应该能看到,毕竟你的眼睛没有受损,可能是之前撞到什么地方影响了眼睛。”
我哭得倒在棣怀里,棣气坏了,说:“哥,你别害怕,你的眼睛不会有事的,这个大夫是庸医,什么也不会,他治不好,不等于别人治不好,对了,爷爷不是神医吗?咱们回家找他去治。”
林大夫被棣的话气得半死,我连哭连替棣给他道歉:“呜呜,林医官,我弟弟,呜呜,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呜呜,他只是呜呜担心我呜呜。”
我一直是个好学生,夫子们都很喜欢我,林医官其实被气得要死,此时也只得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勉强说:“没关系,他也是担心你的眼睛,那个,你们还是回家另请高明吧。”摔响的门暴露了他的怒气。
第二十章
我们早就请好了假,此时叫了车就可以直接走。棣让我好好坐着,他去门房叫人帮忙找车。
我坐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四周一片寂静,又不敢乱动,怕碰着什么,心里害怕得受不了,赶紧上了床,紧紧地用被子包住自己,想着棣怎么还不回来。
感觉好像过了好久好久,才听到棣的脚步声和喘气的声音。
还没等我起来,棣便跳上我的床,抱着我。
我听他的呼吸紊乱,问他怎么了?他喘着气说:“我刚才在门房外边看到江德卿,他没有死,槐,你不用害怕了。”
江德卿没有死?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他口吐鲜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棣像是听到我心里想说的话,说:“我说的是真的,我一见到他就冲过去打他,没想到他旁边那个人好厉害,我打不过,只好逃了。哼,那家伙轻功不如我,让我三转两转地给甩了。”
江德卿没有死,我舒了口长气,真是吓死我了。刚才棣出去时我还在胡思乱想,不知道失手伤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判罚,想着若是让我那古板严正的父亲知道会不会亲手送我去监牢。这下我可放心了。
安心地在棣怀里躺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问:“棣,你说你打不过江德卿旁边的那个人?”
“是啊,他好厉害,掌中都带风,要不是江德卿叫他手下留情,我可能现在都无法回来。槐,他是谁啊?”
我说:“他是江德卿的表哥,棣,咱们快走,藏起来,不然就坏了。那家伙可能快找过来了。”
棣说:“不会的,我把他甩掉了。”
我坐起来拉他,“傻子,他不会问人啊,一问就问到了。快走。”
我这么一说,棣也想到这个可能性,立刻把我扶下床,往门外走去。
一出门,感觉棣的身体一僵,我推他,“快走啊,再不走他们就找来了。”
只听一人冷笑道:“想走吗?来不及了,我已经找来了。”
正是江德卿表哥的声音。
棣立刻挡在我身前,怒道:“你想怎么样?”
江德卿的表哥冷笑两声,没有回答。过了一会,说:“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还是挺赏心悦目,怪不得我表弟对你们念念不忘。”
棣气坏了,骂道:“你敢再说一遍?!”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举动,棣一下子松开我的手,冲了过去,风声响起,和他交起了手。
我看不见他们动手的情景,想起棣说打不过江德卿表哥的话,急道:“棣,快停手,有话好好说。”
棣一边打一边说:“咱们和他没有话说,打完了再说。哎哟。”不知哪里挨了一下。
我更是急,生怕他受伤,伸着手往前走,叫道:“快停下快停下,你打不过他。哎哟――”
这呼痛的是我,我光顾着急了,忘了门口有几级台阶,一脚踏实空,直直地摔了下去,我下意识地伸手扶地,手腕一阵巨痛,疼得叫了起来。
棣急忙赶过来,捧着我受伤的手腕,带着哭腔问:“槐,你怎样?摔得痛不痛?”
我的手腕疼得钻心,一阵比一阵疼,强忍着,“没关系,还可以,棣,不要打了,你打不过他,会受伤的。”
江德卿的表哥笑道:“就是,还是你哥有先见之明。”
棣怒道:“你不就是内力比我强么?如果不是你有内力,你能打得过我吗?”
江德卿的表哥嘲笑地说:“你招术精妙有什么用?没有内力相辅只是架子,一点用也没有。”
棣更加生气,说:“槐,借我一点内力。”我疼得冷汗都流下来了,说:“不要再打了好不好?我好疼…”
棣使劲喘着气,好一会才说:“好吧,我扶你回屋。”
我回到床上坐下,捂着手腕疼得光掉眼泪,棣抱着我干着急没有办法。
脚步声响,棣怒道:“喂!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
江德卿的表哥说:“方槐打伤了我表弟,我得把他带到衙门里去。”
第 21 章
觉察出我的害怕,棣火冒三丈,紧紧搂了我,冲江德卿的表哥就骂:“你那表弟又没被我哥打死,你这么在乎做什么?他害得我哥这么惨,我还没找他算帐你反倒找上门来了,江德卿当初轻薄我哥我还没出完气他就跑了,这时候人呢?怎么不敢出来了?”
江德卿的表哥笑了,说:“要是我表弟被你哥打死了,我这会可不是在我好好给你们说话,而是让你们一个一个给阎王问安了。你还敢在这胡说八道?”
棣怒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叫你江德卿的表哥吧?!”
江德卿的表哥笑道:“那你就叫我表哥也成。”
“呸!”棣啐了一口,然后柔声问我:“槐,你的手疼不疼?”
我把头埋在他肩上,闷声道:“疼,疼得受不了。”
棣说:“你忍一会,我去把林大夫给叫过来帮你看一看。”我拉着他的袖子说:“我和你一起去。”
棣说:“带了你走不快,你等我一会,我施展轻功很快就回来。你不要怕,我马上就回来的。”然后冲江德卿的表哥喝道:“喂!我要去找大夫,你快出去!”
江德卿的表哥说:“我帮你守着你哥,你快去快回。”
“去你的,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没准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把我哥掳走了,我到时去哪找你们。”
“喝!你还挺聪明的嘛。那你说怎么办?”
棣小声问我:“槐,你现在眼睛不方便,能不能点中他穴道?”
我说:“当然不行了。”
棣小声说:“你真笨,你比爷爷差远了。”
我气得一脚踢开他。
棣说:“喂!江混蛋的表哥,你和我一起去,把那个林大夫找来。”
“你怎么这么叫我?”江德卿表哥很不满。
“那我叫你什么?我问你你又不说,我只能叫你江混蛋的表哥了。”棣骂了人还理直气壮。
我虽然看不见,可也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有些害怕,拉了拉棣的衣服,小声说:“你别这样,小心他打咱们。”
棣说:“他敢?!”
我几乎能听见空气中哔哔啪啪的声音了。江德卿的表哥突然笑起来,我都想象得出他笑得如何轻佻。只听他说:“有意思,弟弟比当哥哥的还要好玩。好!我便陪你走一趟。方槐,我把你弟弟拉走,你不会怕我把他拐走吧?”
我立刻想到这个可能性,也顾不上害怕了,一下子把棣拉到身后,怒道:“你敢?!”
“哈哈哈哈――”江德卿的表哥放声大笑,笑声中夹着棣不耐烦的声音:“别笑啦,笑得比乌鸦叫还难听,快点走,我哥手还疼着呢。”
笑声和棣骂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四周又是一片寂静。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再听不到声音,心中的慌乱和惶恐无限扩大,急忙摸索着走到门口。也能感觉到风轻轻地吹过院外的树,却看不到平时见惯了的景色,阳光洒在身上,无法温暖心底那一阵阵的冰凉:我看不见了,我瞎了。
江德卿的表哥还要抓我去衙门,我该怎么办?手腕传来的剧痛让我无法再想下去,我倚着门慢慢地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把头地埋下去,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棣和江德卿的表哥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我缩成一团。棣大为心疼,赶紧过来扶起我,说:“槐,对不起,林大夫死活不过来,我刚才把他惹恼了,现在怎么办啊?你的手腕还疼不疼?”
我干脆说不出话来了,手腕肿得连自己摸着都害怕,疼死我了。
江德卿的表哥在一边看热闹,此时说:“让我来帮你看看,可能是扭着哪了。”
棣十分对他十分的反感,说:“你看?你会吗?”
江德卿的表哥笑道:“不让看?哈哈,不看就不看,反正疼得又不是我。”
棣还想说什么,我用那只好手捂住他的嘴,江德卿的表哥说得没错,反正疼得又不是棣,万一他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受罪的还不是我?
江德卿的表哥走过来,抓着我的手看了一会,轻轻揉揉按按,嘴里说:“没关系,骨头错位了。”
棣说:“是不是真的啊,你懂接骨吗?别出丑啊你。”
江德卿的表哥只是笑,突然我手腕一阵剧疼,只听咔嚓一声,我的手腕被他狠狠地一转,那疼痛闪电雷劈一般,直从手腕传到了心里,我实在承受不住,软倒在地上。
疼得我哭也哭不出来,躺在地上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我怎么还不死啊,死了就不受这种罪了。
我心里居然还能分心想别的。
感觉有人扑过来抱着我,我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半天动不了。
最初的疼劲过后,我恢复了一点意识,也能听到周围发生的动静了。
棣正和江德卿的表哥大吵,问他对我干了些什么,骂他若是我有什么不好一定要宰了他。
江德卿的表哥只是笑,然后说:“好了,你哥的脸色缓过来了,没事了。都告诉你刚才我只是把他的手骨复位,现在问问你哥,问他是不是没那么疼了?”
我虚弱地点点头,还是连话也说不出来。
江德卿的表哥又说:“以后几天小心别碰着,找个大夫给你上个夹板,养上一两个月就没事了。”
我发誓以后再见到爷爷,一定要好好地学医,看我受的这个罪。
棣想抱我起来,抱了两下没抱动,没好气地说:“喂!江混蛋的表哥,快来帮帮我,我抱不动我哥。”
江混蛋的表哥抗议:“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叫李千山,你怎么还乱叫?”我竖着耳朵正听着,然后身子腾空,吓得惊叫一声,死死抱住能抓到的东西。
抱了半天,才发觉不对头,我抱住的是什么???一只胳膊从我腋下穿过,另一只胳膊从我的腿弯抄过,这是????我伸手顺着我抱的东西上下的摸,下面宽宽的,上面有点圆?我又一摸,好像是个脑袋???
我这里正摸着,棣很恼怒地声音传来:“槐!你在干什么?”
江德卿的表哥(这时该叫李千山了)呵呵的笑,说:“你哥在累薄我呢,哈哈哈。”
另一双手使劲把我往下扯,一点也不顾及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我吓得死命抱着抱着我的手,棣越发的生气,怒道:“槐!你要是再不下来,我就一个人回家去!”
我立刻推李千山,推了几下推不动,手腕却越来越疼,一着急,用那只好手一点,李千山立刻不动了。我挣扎着下来,问:“棣,他怎么了?”
棣笑嘻嘻地说:“你把他的穴道给点中了。”
“啊?”我赶紧问:“我点中的是哪个穴道?”心里考虑怎么给他解穴。
棣说:“管他呢,就让他在那站着吧,哈哈哈,槐你现在眼睛瞎了看不见,江混蛋的表哥李混蛋现在的脸色可漂亮着呢,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哈哈哈。”
我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李千山,我现在眼睛不方便,无意点中你的穴道,无法给你解穴,你就忍一忍吧,两个时辰后穴道自己就解开了。”
棣笑着把我转了个方向,说:“槐,李混蛋在这个方向呢,你刚才说话的那里是柜子啊,哈哈哈哈。”
我实在笑不出来,听着棣拿我看不见东西的事当成笑料,心里很不舒服,垂着头不吭声。
棣还在那里笑,我拉着他说:“咱们快走吧,等他能动了打咱们怎么办?”
棣立刻醒悟。
第 22 章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棣叫来书院侍候的仆人过来帮我们提着行李,扶了我小心走到门房。
门房早已将车叫了来,我们逃难似的穿进车厢里。
我问棣:“咱们就这样走了?不等爹爹派来的仆人来接咱们?”
棣说:“不用了,咱们已经长成大人了,再说这条路来来回回也走了好几遍,我早就记住了。没关系,你要是害怕,还有我来保护你。”
老实说,我对他的保护实在有点不放心。“咱们还是再等几天吧,我现在又看不见,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哎呀你这个怎么这么烦啊你是不是还想见江混蛋或是李混蛋啊。”
“你怎么这么说?”我很愤怒。
“要不然你刚才怎么那么用力抱着李混蛋?我怎么拉你也不下来?”棣比我还愤怒。
我的脸上一烧,怒道:“我怎么知道他会抱我啊,我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见突然被抱起来肯定会找个什么东西抱住的啊,你生什么气?我还生气呢,要不是你让他帮忙我怎么会让他抱起来?你还敢说我,都是你!”
我听见棣气得呼呼直喘气,心里正想着是不是自己把话说重了,棣又说:“那我也没让你摸他啊,你的手在李混蛋头上脸上乱摸一气,要不是我阻止,你是不是还要把人家衣服扒了哪?”
我被气得实在说不出话来,我怎么有这么一个弟弟?强词夺理蛮不讲理无理取闹惹事生非!我气得忘记我眼睛瞎了,也忘记车子已经开始走了,一门心思在想:我不要和他坐一个车上我不要再和他在一起我不要再同他讲话不然我一定会被他气死的。一边这么想我一边伸手去掀车帘。
我记得上车时坐在车厢门旁边,一伸手就捞到车帘,举步就冲了出去。
看不到东西瞎撞的后果就是我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一个毛扎扎的家伙就扫了过来,当我意识到我撞上马屁股时那马也让撞惊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从惊马带歪的马车结结实实地摔下来。
什么叫做屋漏又逢连绵雨船漏偏遇顶头风,什么叫做雪上加霜,我如今清清楚楚地知道了。
一天之内,我先是眼睛看不到,再又手腕错骨,现在被摔,脚也被扭到了。我躺在地上,连哭也不想哭了,心想让我死了吧,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棣惊惶失措地从歪倒的车上跳下来,一边叫“槐,槐,你怎么样了?”
一边跑过来。
我忍疼起身,咬着牙一拐一拐地往逆着他的声音传来的方向走。棣追上我,说:“你又发什么脾气啊,你怎么老是对我发脾气?对别人就温温柔柔的?”
我不理他,伸着手,脚下试探着往前走。
我平时爱哭不爱生气,可到了真生气的时候就不哭了。棣也怕我真的生气,此时也不敢乱说什么,只好默默地陪我走。
“槐小心,前面有树。”
“小心,前面有块石头。”
“小心,前面有个小坑。”
“小心,前面有个人。”
“方棣,不准你跟着我!”我大喝一声。
身边的脚步声和聒躁声终于没了。我继续往前走,走了十来步,便与一个人撞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声道歉。这边棣已经张口骂了起来:“你眼瞎了,这么大个人你也看不见?把我哥撞坏了怎么办?”
我无语,眼睛瞎的明明是我。
我叹口气摸索着走到路边,坐到地上。
那边棣还和人吵着架,我低着头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有个人在我身边坐下。我以为是棣,说:“你走开,我不要再理你。”
那人沉默一会,说:“方槐,你的眼睛怎么了?”
这个声音这么熟?我侧过脸仔细辩认,然后问:“你是谁?”
又是沉默,我听到棣还在路中间与人吵架的声音,这个人不是棣,那是谁?
“…我是…江德卿。”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叫着:“棣!棣!”
正在吵架的棣一下子住了嘴,然后怒吼着:“江德卿!你还敢出现!”
我听到棣冲过来的声音,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他,说:“别再闹了,你带我走,我不想再惹事了。今天我已经受得够多了,咱们回家吧,好不好?”
江德卿很是内疚的声音响起:“方槐,对不起,我只是想…”
“想什么?!”棣火大的开骂:“我哥的眼睛都便你们兄弟两个害得看不见了,你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啊!”
“你奶奶的,原来是你哥的眼睛瞎了,你个小王八蛋还敢诬陷老子说老子眼睛瞎了看不见人,老子打死你个小王八蛋。”
突如其来的声音插了进来。听声音是我刚才撞到的那个路人。
“滚!没你的事!” 两个人异口同声气壮山河的声音压过我开口道歉的声音。
两个人?我听出一个是棣另一个是江德卿。
先被我撞再被棣骂的倒霉路人甲被这两个声音骂得半天缓不过劲。我头疼的换着脑袋,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叹气。
路人甲终于回过神来,怒骂道:“妈的,两个小王八蛋不想活了,老子成全你们。”
呼呼的风声响起,我的脸上一疼,然后是哎哟的惨叫,外加扑嗵的一声。
“槐!”“表哥”“敢对我表弟出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这是三个声音。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怎么还不昏啊我?我正这么想着,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 23 章
当我醒过来我才知道自己又昏了。睁开了眼眼前漆黑一片,这才想起我已经我盲了。
耳朵里听得棣气势汹汹地赶人。
我仔细听了听,被赶的人是江德卿和李千山。
我坐了起来,头疼地说:“棣,他们想怎么样?”
棣生气地说:“他们想跟咱们一起走。”
李千山还是笑,说:“什么叫我们想和你们一起走,明明是我们好心想护送你们。”
棣怒:“我们用不着你们送!”
江德卿小声说:“方槐眼睛不好,多一个人好照顾他。”
“我哥我来照顾就行,用不着你们!”
“你?就怕你们还没到家方槐已经被你照顾到西天佛祖那下棋去了。”
这说话的是李千山。
“方棣,我都说了我不会再对你哥怎么样了,你就让我们护送吧,不然我觉得实在对你哥不起。”
听着江德卿软弱内疚的声音,我对他的恼怒不由淡了几分。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哥要不是因为你们,眼睛也不会瞎了。”
棣一口回绝。
李千山抱着肚子大笑,被比成耗子的我已经说不出话了。
李千山笑够了,也不理棣,对我很诚恳地说:“方槐,小卿已经全告诉我了,真是很对不住你,他怕我姨父的责打,不敢说出真相,只说你们两情相悦,我实在不知原来是因为他是当众轻薄你才被开除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原谅他吧。现在你眼睛不方便,我们是真心想把你护送你回家,以免路上再有什么闪失。”
我淡淡地说:“不用了,我和我弟弟一起走,就不劳你们大驾了。”话刚说完,忽然一个头凑到我耳边,李千山轻轻说:“你弟弟?你确定你到家会毫发无伤?”
温温热热的气息冲进我的耳朵里,让我半边身子直哆嗦,脖子和胳膊上也立起无数小小的战栗。
“呵呵呵。”李千山再低笑起来。
“喂!李混蛋!你在干什么?”我被人猛地拉开,踉跄了几步,被一双手扶住。
只听得“碰碰旁旁”声音响起,身边传来江德卿不好意思的声音:“方槐,对不起,我表哥又和你弟弟打起来了。”
…
不管棣如何反对,李千山和江德卿就是跟上我们了。走同一条道,在同一家客栈睡觉,在同一家饭店吃同样的饭,每逢到了这时,棣身上就散发出阵阵寒气,冻得我直打哆嗦。
从开始的冷嘲热讽到后来的大打出手,棣想尽了办法也没有让他们离开。
棣一路上一直生气,生我的气,生那两个表兄弟的气,生无关路人的气。
我们雇的车就在前面慢慢地走,李千山和他表弟就在后面跟着,我只好劝棣把他们当成路边的树或石头,棣气哼哼地说:“树和石头哪有他们讨厌!”
中午,我们在一家饭店吃饭,棣照例地散发着冷气,我就知道,李千山和江德卿一定坐在旁边的桌子上。
棣气呼呼地,指槐骂桑,我都不好意思了,那兄弟俩居然也不生气。我小声说:“棣,不要再说了,你把他们当成桌子凳子不就行了。”
这时有个人在我身上一撞,差点把我撞到地上去。棣登时把气撒在那人身上,说:“你干什么?怎么往人身上撞啊你?!”
那人连声道着歉,赶快走了。
等吃完了饭该付帐了,棣让我拿出银袋,我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有摸到,小声地问是不是在他身上?
棣也在身上摸了半天,然后说没有,一定是在我身上,于是又找,找来找去找不到,棣有点急了,我的衣服都快被他脱下来了。
李千山在一边笑呵呵地说:“别找了,找不到了。”
棣很生气,问:“为什么找不到?难道是你拿了?”
李千山笑道:“我倒是没拿,你们那点银子还看不到我眼里去。不过别人倒是拿了,刚才那你撞方槐的人把你们的银袋给摸走了。”
江德卿埋怨道:“表哥,你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制止啊?”
李千山笑道:“他们又不认识我,我为什么要制止啊。”
棣怒道:“你是故意的!”
李千山笑:“我就是故意的!”
“…”
“这位客官,一共是两钱银子,请问是现在付还是再过会?”
“那个,棣,咱们现在怎么办?”我小声地说半天不作声的棣。
棣还是不作声。
旁边李千山笑着:“走,小卿,吃饱了喝足了,咱们也该找间客栈休息一下了。”
我很想让他们别走,可一路上没给人家好脸,此时也拉不下这个脸求他们帮忙,只能听着他们走了出去。
“两位小哥,这帐怎么付啊?”店小二在一边凉凉地说,语气中少了几分刚才的恭敬。
“棣,怎么办啊?”我小声地问。
棣也小声地说:“不知道啊,你怎么这么笨啊,银袋也能让人从身上偷走?”
“…”
我被气到了,转过身子不理他。
店小二站在一边催促道:“哪一位付帐啊?”
我站起来冲着小二的方向小声说:“那个,我们的银子…刚才在这里被人偷走了…我们现在没有银子了。”
店小二叫起来:“什么?你是说我们这店里有小偷?小哥,不要没有钱就乱说话好不好?你的银子不定从哪里丢了,怎么能说是从我们这个店里丢得呢?”
棣说:“我哥又没说你这店里有小偷,只是说银子刚刚从这里被人偷了…”
店小二大声说:“小哥,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讲,银子刚刚从这里被人偷了?这话说出来可是要负责任的,别不是你们的银子在别丢了,却硬赖小店有小偷,你这一说别人可怎么敢再到小店吃饭啊?”
棣有点急了,分辨道:“我又没有说你的店里有小偷啊…”
“那你说你的钱刚刚从这里被偷走!”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这明明就是一回事,我们这里来的是吃饭的客人,可不是偷人钱财的小偷。”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
“讲理?我怎么不讲理?小哥不要多说话,快快把你们吃饭的两钱银子拿出来才是正理!”
“都说银子被小偷偷走了…”
“偷走你们还敢来吃饭?想吃霸王餐?!”
…
棣吵不过店小二,恼怒的说:“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们现在没钱,看你怎么办?!”
“没钱?承认了吧,看你们两个长得挺好,不像是混吃混喝的人哪。两位是外地人吧,不知道到本店吃白饭的人是什么下场吧?!想在这里耍无赖不给钱?就怕你们把钱省下来却没命!”
棣怒道:“你说什么?你说我们是无赖吗?”
我急忙拉住棣,叫他不要再吵。
小二冷笑道:“是不是无赖我倒不知道,只知道你们吃了饭却拿不出钱来付帐。”
我拼命捂着棣的嘴巴,说:“对不起,我弟弟脾气不太好,你莫要生气。我们的钱已经丢了,现在无法付帐了。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你帮我们想个办法吧。”
小二说:“你说话倒轻巧,钱已经丢了,无法付帐了,还让我们想办法。办法倒是有,对于那些吃白食的人我们这里一向是揍一顿再扔出去,怎么?你也想这样?”
我傻傻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让人家揍一顿?会很疼耶。
不知道将爹爹的名字提出来有没有用,又怕传出去有损爹爹的名声。
我实在想不出办法,觉得眼睛里湿湿的,眼泪开始打转。
小二也没了声音,过了一会才说:“要不这样吧,我去给老板说一说,你们把衣服脱下来抵饭钱吧。”
我感激地说:“谢谢你啊。我们把衣服脱下来给你吧。这衣服出自江南织金坊,我娘给我买的时候了十两银子呢。”
我开始脱衣服,不知为什么,旁边从我们发现丢银子就没有停止的议论声忽然静止,忽然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我正在脱衣服的手忽然被按住,耳边响起李千山的声音。
“好了好了,莫要再脱了,不就两钱银子吗?我给你们付了算了。小二,这里是一两,拿去吧,剩下赏你了。”
我听到棣又开始咬牙。
第 2 章
“他是故意的,他一开始就躲在一边看热闹,哼!”棣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在屋子里来回地乱转,一刻也不停。
我也生气,这人非得等到我们山穷水尽了才出面,哼!不过想一想,我们一路上也没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棣,你小声点,这还是李千山给咱们付的房钱,不要让他听到了。”
虽然生气,却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棣急冲冲地在屋子里又转了几圈,忽然冲过来,小声说:“槐,你要小心点,我觉得他们俩都没安好心。我在学院听说有的人养娈童,小心他们把你抓走也当成娈童养了。”
我傻眼,娈童?这是什么东西?
“那个,棣啊,娈童是什么啊?”我不耻下问。
“那个,那个,”我听到棣抓头的声音,“那个,娈童好像是…
…是…哎呀反正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东西,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听说当娈童一点好也没有,你一定要小心点啊,听到没?”
哼!明明他也不知道娈童到底是什么,还来说我。
门外传来伙计的声音,招呼我们下楼去吃晚饭。
李千山江德卿和我们一个桌,棣一个劲地在磨牙,筷子戳得碗盘直响,好丢人。
李千山和江德卿一直在说话,谈笑风声,我很想装做听不见,可李千山说的实在很有意思,他去过好多地方,还在边关打过仗,讲的那些事让人如身临其境。本来客栈的饭厅里有很多人在讲话,慢慢地听只听他讲了。连棣的磨牙声也渐渐地小到没有了。
当他讲到好笑时我忍不住笑出声,把棣惊醒了,立刻凶声恶气地说:“槐!你笑什么?他讲得难听死了,等我像他那么老的时候,我讲得比这要好听得多。”
江德卿也没有那么怕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和棣迫于不无奈,不得不接受他表哥的帮助,大专抗议:“喂!方棣!我表哥今年刚刚二十五,哪有那么老?”
棣说:“你表哥二十五?二十五岁他哪会到过那么多地方?还跑到边关打仗?还跑到别的国家去玩?哼!就知道你表哥在吹牛!再吹下去,明天就没有牛耕田了,全被你表哥吹死了。大家别听他的,这人也不知道从哪听了这些事,全安自己身上了。”
李千山也不动气,只是哈哈笑。
笑着笑着,一个声音响起:“听到这个笑声,就知道是你。看来咱们到底还是有缘,天地虽大,咱们又从这见面了。”
这个声音很悦耳,听着让人觉得很安心很舒服。
李千山的笑声嘎然而止,一股冷洌的气息从他身上开始发散。这种气息令人不快,我被这股气息压迫得说不出话。回到屋子里时棣告诉我,当时李千山整个人全变了,模样还是那样,也还是坐着不动,但感觉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有故意逗我们生气的痞样,也没有时而狂放时而温和的笑,仿佛变成了个凶神,充满了霸气,看上去好吓人,让人从心里感到害怕。
但是来的那个人却一点也不害怕,我虽然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和煦如春风的气息,也能想象他脸上温暖的微笑。
“又见面了,小卿。”来人向着江德卿打招呼。江德卿说:“颜大夫,晚上好。”
“小卿,你带方槐方棣上楼去。”李千山吩咐,声音不大,也没有什么起伏,却有一种令人不得不听的命令口吻。棣很难得的没有和他顶撞,而是老老实实地扶了我跟着江德卿上楼。
上楼的时候,我听见那个被江德卿称为颜大夫的人轻笑着说:“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泰王千岁威震寰宇的神威将军居然成了保姆,天天被几个孩子呼来喝去,哎呀,这是我认识的李千山吗?还是我认错人了?”
“咔嚓”一声,然后传来店掌柜的哀求声:“两位大爷,小店地方小,求两位爷却外面打成吗?外面地方大。”
…
第 25 章
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想着上楼时听到的最后一段话,原来李千山是个王爷。对了,江德卿是瑞王王妃姐姐的儿子,以前好像听爹和我岳父蓝大人闲卿时说过先皇没有儿子,从瑞王几个孩子中过继了一个,现已登基,瑞王最小的儿子,和现在登基做皇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十五岁便当上武状元名震京师,十六岁时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上了战场抵御来犯的南伽,岳水一战,杀得南楔十万士卒死了一半,同年灭了南伽,十八岁时平北历,十九岁收东厝,军威赫赫,打得周边大小诸国失魂丧胆,纷纷递上国书,愿为属国,从此年年进贡,岁岁来朝。二十一岁时又平伏戎收大岳,皇帝亲口御封为泰王,所辖军队为神威军,可以骑马仗剑入朝,上殿免跪。皇恩浩荡,恩宠有加。
当时听这件事的时候我只有七岁,听过了对这样的人很是憧憬。
原来就是他吗?我想像着第一见他的情景,有点坏,有点爱笑,一点也没看出竟是如此有着如此声名的王爷兼将军啊。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一个威名赫赫的王爷,如今却被棣呼来喝去,被我冷脸以对,到底安着什么心?他到底为了什么才这样委曲自己?他说是为江德卿祢补过错,我觉得不应该这样简单。
想哪想,想得我头疼,干脆盘膝而坐,让内息在体内缓缓流动,平衡杂乱的心思。
夜已经很了,窗外响起了打更声。我的心也平静了,也有了些倦意。
躺下正想入睡,忽然听到细微的响动。
自从眼睛肓后,我的耳力变得很好,于是细细倾听。
轻轻的脚步声在我和棣住的房门前走过,然后停下,客栈伙计低声说:“客官,天字五号房到了,要不要小人给您二位提热水?”
一个悦耳的声音在轻声道谢,说不用了。
我听出这个声音,是那个颜大夫。
门打开又合上,然后是伙计轻手轻脚下楼的声音。
原来是颜大夫投宿,身边棣已经睡熟,我也困的睁不开眼。
仿佛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和棣在水边玩,他掉到水中,我想救他却动不了,想叫人也张不开口,急得一身哭了起来,拼命地一动,终于醒过来。
醒来也还是漆黑一片,胸口上被压了个什么东西,腰也被紧紧抱住,我都不用想,一定是棣。怪不得我动不了,原来他又把我当成抱枕。我恨恨地把他的手和头从我身上挪开,心想明天说什么也不能和他再睡一张床。
呜咽地哭声仍然在耳边响起。我还没完全清醒,明明已经知道刚才是在做梦,怎么我还在哭?摸摸脸,是干的,咦?不是我哭?
再仔细听,哭声没了。过了一会又响起来。
四周寂静无声,我有点害怕,轻轻推推棣,趴在他耳边小声地叫:“棣,棣,醒醒。”
棣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我继续小声叫,他终于迷迷糊糊地有点清醒。
“你想尿尿啊,我给你拿夜壶。”
他迷迷糊糊地就要下床,我一把按住他,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不想尿尿,我只是有点害怕。棣,你听听,这是什么声音?是不是鬼哭啊。”
棣立刻有了精神,小声说:“鬼?在哪,让我听听?”
听了一会,棣也趴在我耳边悄悄说:“好像不是啊,我听得怎么像是有人在喘气?”
很奇怪的声音继续响,让人听了有点脸上发烧。棣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呼吸声就在我的耳边,气息吹得我脸上一阵阵的热,让我感到十分心里怪怪的。我轻轻往旁边挪了一下。
棣又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槐,我觉得我好像生病了,心跳得好快,脸也好烫啊。”
我把头贴在他心口上去听,果真一颗心跳得快极了,皮肤也烫得吓人。
“你头昏不昏啊?是不是冻着了?”
棣小声说:“好奇怪啊,刚刚还好好的,不知为什么?现在就成这样了。你身上凉凉的,让我抱一抱。”四肢缠了上来,把我缠得紧紧的。
第 26 章
他的身上滚烫,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我身上,很不舒服。而且他身上有什么东西硌着我难受,轻轻地挣了一下。棣立刻呻吟一声:“槐,别动。”
我立刻吓出一身冷汗,怎么棣的呻吟声和那个鬼哭这么像?
棣也吓了一跳,不过吓着的原因不和我一样,他被吓着的原因是另一个。
“槐,槐,我真的生病了,你摸摸,我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引着我的手往下摸,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这是什么?
我隔着衣服摸那个东西,居然是连在棣身上的,我拽了一下,棣又呻吟,“疼,别拽。”
我小声问:“这是什么啊?”
棣说:“是我的小鸡鸡啊,怎么回事啊,它怎么变大了还这么硬?你摸摸你的,是不是也这样啊?”
我自己摸了摸,软软的,小小的,和以前一样,没有棣的症状。
棣很害怕,问我:“槐,我会不会死啊?”
我安慰他,说不会的,明天找大夫看一看就会好的。
棣把头埋在我怀里好无助地哭,我只好轻轻拍着他的背。
哭了一会,他忽然抬头说:“棣,你再摸摸,我觉得它好像没那么硬了?”
我一摸,果真如此。我说:“看吧,你别乱想,你不会有事的,现在它好了吧。”
我正这么说着,那个东西居然就在我的手里又变得硬邦邦的,我大吃一惊,手指捏着它动了动。
棣的呼吸登时急促起来,手指也陷入我胳膊的肉里,好疼,我立刻松手。
棣喘了几口气,趴在我耳边低声求我,“槐,你再像刚才那样动动我,那样好舒服。”
我才不肯,他刚才掐得我好疼,我才不上当呢。
棣把整个身子都贴在我身上,腿不断地在我身上蹭。“求你了槐,你就像刚才那样再摸摸我吧,求你了。”
我说:“你自己摸嘛。”
棣央求道:“不嘛,槐,你来摸,求你了,好不好,就摸一下,槐,求你了。”
他在撒娇。
我被缠不过,只好又去摸他,一边摸一边警告他,不准再掐我,再敢掐我我就不摸了。棣连声答应着。
我的手慢慢地摸,他的呼吸又急促起来,渐渐地喘成了粗气,喘到最后,又变成了呻吟。
我吓了一跳,悄声说:“你小声点,别吵醒了别人。”
棣立刻抑制了自己的喘息,唇齿间逸出细细的呻吟。我身上寒毛都竖了起来,这样真是像极了刚才的鬼哭。
我一边毛骨悚然,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棣像是抑制不住了,身体绷得直直的,喘息声也越来越急,最后他猛地弹了一下,什么东西喷了我一手,他的小鸡鸡也软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想要躲开他,没想他死死地抱着我,仿佛要把两个人的身体按在一,我被抱得喘不上气。他大口的喘息着,死死地抱着我,过了好一会,身子慢慢软了下来。我这才脱得自由身。
“你刚才尿到我手里了。”我悲愤地控诉。
“没有,我没有。”棣的声音很软弱。
“没有?证据还保留在我手里呢。”我继续控诉。
“槐,那好像不是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它出来的时候我好舒服。”棣的声音里有了一点气力。
不是尿?我感觉了一下,好像真的是不耶。如果是尿的话,床和我身上早就该湿了,而且那东西还留在我的手上,黏乎乎的,我闻了闻,还有股奇怪的味道。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不舒服,我赌气地把这东西往他身上抹,抹干净了转过身自己睡觉。
过了一会,我感觉到棣的身体贴了过来,耳听他在轻声叫我:“槐,槐。”
我闷声不语,不知为什么,心里感到十分的委屈。
棣轻轻地在咬我的耳朵,痒痒的,让我身上寒毛直竖又很舒服。
我受不了的问:“你想干什么啊?”
棣的声音居然有几分不好意思,小声的说:“你再像刚才那样做一吧,我还想要…”
“要你的大头鬼!”我气呼呼地不理他。
棣推推我,又在我身上蹭来蹭去,嘴也在我的脸上耳后颈上乱拱一气。
我叹气,怕了他了,噘着嘴手向后伸,慢慢地摸索到他刚才的地方。咦?刚才不是已经软了吗?怎么现在又硬硬的了?
我没好气地乱摸乱动,棣小声呻吟一声:“槐,你轻点。”
我心里其实很想使劲地摸,最好摸得他疼疼的,以后再也不让我摸他那才好。可是一听到他疼得小声吸气的声音心又软了,手上动作也放轻了。
上上下下地摸,棣还不满足,轻轻说:“你别老这个样子,换一下摸摸嘛。”
我火大地坐起来,质问:“你还没完没完?”
棣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
我喘了几口粗气,复又躺下,又抓住他那个东西,可悲地发现自己果真不再简单地上下来回动了,而是回想小时候跑到厨房,负责面点的红嫂给我一块面让我揉着玩时的手法。真是的,这个东西还有那块面好玩。
棣舒服的直喘气,从身后紧紧抱着我,我的胳膊别着劲,动起来不舒服,恼火地说:“别搂我这么紧,我喘不上气。”
棣今天不知为什么听话,身子果真向后退了一点,不过紧接着又凑过来央求:“槐,你把身子转过来吧,好不好?求你了,把身子转过来。”
我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火气特别大,一点也不想听棣的话,可是这样别着胳膊真的很不舒服,只好闷闷地把身子转了过来,棣立刻又贴得近近的,鼻息都喷到我的脸上了。
我身上所有的感观都能感受到棣的舒服,心里越发委屈和愤慨,为什么他这么舒服而我却要这么累啊,手这样动来动去很累啊,明明刚才都没这么长时间的说,明明刚才我摸了没一会他就软了啊,怎么这时间这么长啊?
“你怎么还不软啊?我好累了,想睡觉。”我噘嘴,气咻咻的问。
棣也不说话,呼吸急促,手在我胳膊上用力来回地摸,然后我觉得一股热气扑来,嘴巴被一个温热的东西含住了。
我一愣,还没回过神,棣的手盖在我的手上,圈住他那里很用力地动,我胡乱地想着:他不怕疼了吗?然后嘴唇一痛,被他咬了一口,同时手上又感觉到热乎乎的,那个东西又喷了我一手。
我愤怒极了,怎么又这样?想说话,可嘴巴被他咬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我嗯嗯唔唔地叫着,他的舌头一不留神窜进我的嘴里,他也愣了一下,然后不顾一切地拼命在我嘴里乱舔乱吸。
我气极了,手指劲力透出,不知道在他身上哪个地方一点,顿时让他动不了。
七岁时点错棣的穴道他痛苦的样子立刻从脑中浮现,我急忙去听他的呼吸,还好,呼吸没有那的急,我再摸摸刚才点中他的地方,是个无关紧要的穴道,最多让他动不了一两个时辰。
我放心了,把手上怪恶心的东西再擦了他一身,把他放平躺好,自己也好好地躺下,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一切都平静下来,我在沉入梦乡前,仿佛听到几声刻意压抑的低笑声:“这兄弟俩,是挺有意思…”
…
第 27 章
第二天颜大夫便和我们一起上路。
上车时棣趴在我耳边悄悄说:“槐,李混蛋没有和江混蛋睡一个屋,他和那个大夫住在一起哦。”
我打了个呵欠,说:“是吗?不会吧,今天早上从楼上下来时我还听见伙计议论,说他们昨天打碎好几张桌子赔了十两银子呢。”
棣立刻说:“你瞎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我怎么没听见。”
我被他的瞎字弄得很不爽,说:“等你也瞎了耳朵就好使了。”气哼哼地甩开他的手,摸索着爬上了车,坐到最里头。
棣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悄没声地也上了车,坐在我身边。
过了一小会,我听见又有人上来,从棣的反应知道,上车的是江德卿。
又过了一会,车外传来说话声。
“你别逞强了,还是上车吧。”嗯,是颜大夫的声音。
“滚,老子不想见你,再不滚老子宰了你!”李千山恶狠狠地开骂。
“为什么你对别人都好好的,对我就这样?”颜大夫的声音依然温和悦耳,一点也没因为被骂而动气。
“那是你他娘的不是人,是他奶奶的变态!”李千山继续开骂,声音也越来越高。
颜大夫在轻声的笑,好声好气地说:“好啦,我不是人,我是他奶奶的变态。现在请你这个不是变态的人上车好吗?你支持不住的。”
李千山更是怒不可遏,一连串夹杂着你奶奶你祖宗的话从嘴中往外冒。
我小声问江德卿:“喂!你表哥在说什么呢?”
棣立刻发飚,“槐!你为什么要和江混蛋说话?姓江的,不准你和我哥说话!”
“死小子,你再对我表弟凶一下试试,信不信老子一把捏死你!”李千山明显地迁怒于人。
棣也不甘示弱,“你捏死我试试。”
“好了,这么大的一个人居然和一个孩子斗气,说出去还不笑死人,有气发我身上吧。”依然是和蔼的颜大夫解围。
“啪”的一声。这个我听出来了,是巴掌落在皮肉上的声音。
半晌没动静,然后是李千山的声音:“他娘的你为什么不躲,别告诉老子你躲不开。”
颜大夫温温柔柔的说:“你要是打我,十个我也躲不开啊。再说我也没想到你会真打我。”
李千山又没话了,过了一会才气恨恨地骂:“你他娘的,早知道你不躲,老子还不如刚才一掌打死你个混蛋东西。”
颜大夫和和气气地说:“好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的气也出得差不多了,还是进车里吧。”
“妈的,老子凭什么听你的话!你他娘的算老几?!”
我皱眉,这是我认识的那个李千山吗?怎么毛毛躁躁的和棣一样?
“…你要是再不进去,我就点你穴道了。”
“他奶奶的,你敢…”后面的话嘎然而止。
然后颜大夫说:“小卿,把你表哥接进去,再铺上一层软褥。”
悉悉梭梭的一阵响,江德卿为难的说:“方棣,你帮我把软褥铺上吧。
我两只手都占着了。”
棣先是坐着不动,后来还是我摸索着想帮忙时才按住我,气呼呼地帮忙。
等车子开动了,棣把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槐,可笑死了,李混蛋的头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脖子上也一块红一块紫的,和万筒似的,哈哈,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偏偏一点也动不了,好好玩。槐,我好喜欢那个大夫,把李混蛋治得这么惨,我心里这个爽啊,爽极了,比昨天夜里还爽。”
我小声说:“嘘――你别这么说,人家听到了多不好。”
棣开开心心地说:“他已经听到了,正在瞪我呢,嘻嘻。现在他翻白眼呢,心里气得要死却偏偏动不了,我都怀疑那个大夫是老天派专门派下来帮咱们的。”
车帘一响,颜大夫温和的声音响起:“方棣,你是真的这么想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颜叔叔,你都不知道,这个李混蛋一路上有多坏,我不让他跟他非要跟,昨天我们被小偷偷走了钱他不但不管还在一边看热闹,让别人看我们笑话。哼!多亏你来了,不然我得难受一路呢。”棣立刻叽叽呱呱,根本忘记了昨天住店的钱是谁付的。
我说:“棣,你别说了,要不是李大哥,咱们昨天就没地方住了。”
棣说:“要不是小偷偷咱们钱的时候他提醒一声,咱们会落到没钱住店的地步吗?”
“还不是你一路上不让我们跟,老是骂我们,动不动地甩脸子给我们看,我表哥能不提醒你们吗?”江德卿为自己的表哥打抱不平。
棣说:“要不是你们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们,我们会骂你们吗?”
颜大夫轻轻的笑,说:“好了,别吵了,大清早的就吵架,累不累啊。
方槐,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好好在车上补眠吧。”
我应了一声,等他出去了,我才想,他怎么知道我昨晚没睡好啊?
第 28 章
棣生病了,白天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又吐又泄,难受得直哼哼。颜大夫帮他瞧了,说他水土不服,服点药就好了。开了付药方,给了店伙计给抓药,自己回屋去照顾不知道生了什么病动不了的李千山。
连江德卿都被赶了出来。
我喊住了伙计,要了药方让伙计念。伙计识字不多,我又看不见,棣躺在床上虚弱得像团泥,我想了好一会,才吩咐伙计把江德卿请来。
江德卿正无聊地在走廊里转圈,听到我请,立刻开心地进来,问:“方槐,你原谅我了?”
我说:“这件事咱们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心里对他老是念念不忘把我当女子的事很气,可是现在又得求他,不得不按下心里的不快。
我让他帮我念药方。他一边念,我一边为棣搭脉,听完了想着以前医书里的内容和爷爷给我讲的药理,沉思好久,让江德卿把增减了其中几味药的份量,然后请伙计按改过的药方去抓药。
江德卿佩服地说:“方槐,原来你还会治病啊。”
被人夸奖总是有点得意,我得意地说:“以前爷爷教过我几年,也看过几年医书。”然后又问:“颜大夫医术好吗?”心里对他开的这副药方有点置疑,药都对了,全是治腹泻的药,只是份量不对,如果按颜大夫的药方抓来药熬好让棣服下,棣的病虽不会加重却会拖延。我对我改过的药方有些十足的把握,因为以前在家中,经常有仆人吃坏了东西,爷爷专门对此种病症的脉相和诊治方法详细地给我讲解过,我开的药方连爷爷都点头表示赞同。
会不会是颜大夫弄错了,或是他根本打着幌子在骗人呢?
李千山对颜大夫凶神恶煞,江德卿却对颜大夫推崇备至,没口子地称赞他医术高明。以前表哥出去打仗,他曾任军医,无论是什么病什么伤他都药到伤愈,手到病除。后来他表哥有被刺客毒箭所伤,昏迷了十天十夜,他闻迅赶来,愣是把只剩半口气的表哥治好。连当今圣上都在金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卸封他为神医,要请他管领御医堂。他只微微一笑,逍遥而去,令当今圣上大失面子。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骗人呢?我为自己怀疑颜大夫感到羞愧。可能是颜大夫见李千山生了病,一着急给写错了。
就像棣以前,脾气也没有现在这么大,在家除了调皮外见了大人们也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只除了一件,就是我别有事,什么事只要扯上我,他准得变成另一个人,这几年的棣我都快认不出了,变成了一只好斗的小公鸡,无论谁和我在一起,他都要啄谁几口,再啄我一口。
我这里正为他开脱,突然想起这几年我的倒霉事大部分是他惹出来的,反过来还要啄我,立刻气得不行,摸索着在他身上狠狠掐了一把。
软成泥的棣有气无力地“哎哟”一声,可怜巴巴地说:“槐,你掐我干什么?”
我自是不能将心里所想告诉他,支唔地说:“那个…我把你当成江德卿了…”
没想到江德卿还没走,就在一边坐着,说:“方槐,你要是还在生气,就狠狠地掐我吧,我…我不怕疼…”说的倒挺好,可声音里却透着害怕。
棣虚弱地说:“槐,江混蛋就坐在你左边,你一伸手就掐到了,快掐,狠狠地掐。”
江德卿害怕说:“方槐,这是我的胳膊,你掐吧。”
一个手臂碰到我的手指,我吓了一跳,赶紧拂开。
门口有人在笑,然后是颜大夫哈哈大笑的声音,李千山的声音响起:“方槐,我这表弟的刑罚何时才到头啊?”
我噘着嘴不语,想起当时江德卿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摸我我就一身的鸡皮疙瘩。
脚步声响起,我仔细听,听出颜大夫扶着李千山走过来。
棣傻傻的问:“江德卿,你表哥和颜叔叔和好了?”
“呸!谁和他和好了,你个小鬼说什么呢?我怎么能与这种人和好!”
李千山生气地训斥。
棣才不吃他那一套,虚弱无力地和他吵。
颜大夫被李千山骂也不生气,扶了他坐下,自己站在一边去。
李千山也不和棣吵,气哼哼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对我说:“方槐,你到底要我表弟怎么样你才原谅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个男儿身,却被人当成女人一样摸了去,这种羞辱实在无法忍受,如果我是个女子,还能哭着让他还我清白。母亲以前只说过女子清白比生命还重要,从来没有说过男子被另外一个男子轻薄该怎么办。
李千山一个劲地追问我,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是没有想过怎么对待江德卿,他这么羞辱我,要不是他,我的眼睛也不会稀里糊涂地就瞎了。想发狠说永不原谅,除非他死,可一想到这个死字身上又发冷,不至于这么恨他吧?人家已经好几诚心给我道歉的说,可让我说原谅他我又不肯,毕竟当时所遭受的侮辱和现在眼前一片漆黑令我终身难忘。
颜大夫在一边轻轻地笑,李千山立刻恶声恶气,“你笑什么?”
颜大夫轻笑:“一群小笨蛋!不就是被小卿摸了几下嘛,摸回来就是了,这么拖着扯着不肯原谅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小卿了。”
我立刻咳嗽起来。
这,这是什么话?我还没反应过来,李千山就说:“对啊,小卿摸了你,那你摸回来就是了,摸回来后就不要再别别扭扭的了。小卿过来,把衣服解开。”
我的脑子一片糨糊,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只觉得有一个人被推到我的身边,一双手抓住了我的手。
江德卿在抗议,“表哥颜大哥,你们干什么,别脱我的衣服啊,哇――表哥――”
李千山说:“你羞答答的做什么?一个男孩子学什么女儿家的扭扭捏捏,大方点,让方槐摸回来,凭什么你能摸他他不能摸你?!”
我的手被抓着往一个温热的身体上摸去,我的手指触着了那光滑细幼的皮肤,赶紧往回缩,无意间触到了平坦上的突起,我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过了片刻,突然想起当初江德卿就摸我这来着,一下子知道到那是什么了。
我“啊”的一声,仿佛被火烧着,立刻缩回手,脸上烫着要命,心跳如鼓,哭了起来。
李千山说:“好了好了,现在摸回来了,你俩现在扯平了,不会再闹别扭了吧。方槐,你哭什么,现在是你摸我表弟啊,我表弟还没哭你怎么哭得惊天动地的?”
我又气又怒又羞,哭着说:“又不是我愿意摸的,是你们逼着我摸,呜――”
江德卿也哭了,抽泣地说:“表哥你欺负我,看我回家告诉我姨父和皇上。”
棣刚才傻了一样半天说不出话,这时候闷闷地插话:“你哭什么,你以前摸我哥就行,现在我哥摸你就不行?”
江德卿哭道:“那你那还打断我的手呢?呜――”
颜大夫唯恐天下不乱,说:“那让你表哥把方槐的手也打断好了。”
棣急道:“那我哥的眼睛还被你们给害瞎了,李千山你若是敢打断我哥的手,你的眼睛也得瞎,这样才能扯平。”他的话说得恶狠狠的,可惜没什么力气,徒惹那两个人的嘲笑。
颜大夫放声大笑,李千山也放声大笑。我和江德卿放声大哭,这帮人,全不是好人。呜――
第 29 章
虽然是强迫的,但我也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薄了江德卿,可我为什么觉得自己还是吃亏呢?
颜大夫笑够了,硬扯着不知道生什么病没什么力气却偏偏死犟非和他唱对台戏的李千山回房休息去了,临行前让江德卿留下照顾我和棣,说什么这张床很大,就让我们三个睡一块得了。
江德卿一直很听颜大夫的话,这也学他表哥不听了,硬跟着回去,没一会又哭着回来。
我听他哭得实在伤心,再加上他刚刚被我那样了,虽然我也不情愿,可毕竟摸了他的人是我啊,觉得很不好意思,摸索着想走到门边脸盆架给他绞块手巾擦擦泪。
江德卿一见我站起来,立刻过来扶着,带着哭腔问:“你干什么?我扶你去。”
棣立刻说:“不用你,我来扶。”
我没好气地说:“你病没好就别逞强,躺在那就好。我只是去拿手巾。”
江德卿立刻跑过去,拿了一块手巾在盆中洗了洗拧开,回来递到我手里。
我纳闷的问:“你给我干什么?”
江德卿说:“不是你要手巾的吗?”
我说:“可是我拿手巾是为了给你擦擦眼泪啊。”
“…”
过了一会,江德卿猛然抱住我,放声大哭:“方槐,还是你好呜呜――我这样对你你还对我这么好呜呜――以前我摸你你哭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哭觉得不过是被人摸了几下呜――现在我知道你什么感觉了呜――我这真的向你赔不是对不起呜――以后我再也不这样做了真的我要是再这样做就让你弟弟把我的两只手全打断――哎哟――”
原来是棣推了他一把。从江德卿一开始抱住我的时候就开始大叫让他放开我,这时候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用力将他从我身上推开,自己也呼呼直喘气。
我闻着声过去扶他,棣气呼呼地也推我,我没加提防,被他推得坐在地上。
棣也不来扶我,怒道:“你怎么回事?让他摸又让他抱,是不是你真的喜欢他了,喜欢他就找他去,别来找我!”
我急得分辨:“你胡说什么?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我怎么会喜欢他啊?我喜欢明明是你,我不找你找谁啊?你怎么老是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啊你。”
江德卿说:“你是男的,方棣也是男的,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闭嘴!”我和棣异口同声冲他大吼。江德卿抽泣一声,不敢吭声。
当晚,江德卿和我们住在一起,棣不让他睡床上,他可怜兮兮地趴在桌子上睡。还是我觉得不好意思,等棣睡着后悄悄地把他叫到床上。
床虽然很大,睡了三个人还是有点挤,我干脆起来打坐。
气息又缓缓运转了几个周天,我周身舒泰,回味着气息在体内流转的舒适。
昨夜听到的那种异常的声音又钻进了我的耳朵。第二听到这个声音,我没有昨天晚上害怕,留神细听。
呜呜咽咽的声音听起来又似痛苦又似欢愉,还带着几分不甘愿和忍耐。
我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来自李千山和颜大夫的屋子。
第二天,李千山继续对颜大夫恶言相向,颜大夫仍是温温柔柔的承受。
我看不到他们之间刀光剑影的交锋,却感到两人之间的波光诡异。
说来奇怪,棣从小是个健康宝宝,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光是生病,不是拉肚子便是头疼脑热发冷发烧,要么四肢酸痛要么连声咳嗽。
我从小体弱,却也没有像他这样十几天几乎把所有的病生了一个遍,几乎把所有的药吃了一个遍。有的病根本不是我们这个年纪得的。我不禁怀疑,棣怕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吧?
这些病都很好治,最多喝三剂药便能好,可好了这病便添了那症,让我忙得手忙脚乱。棣也好可怜,天天躺在床上车上动弹不得。江德卿悄悄告诉我,棣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
我伸手去摸,果然摸得浑身上下全是骨头,脸也凹下去了,颧骨高高的。
我好伤心,抱着他哭了半天,棣还安慰我,说他又没死,等他死了我再哭不迟。我捂着他的嘴越发哭得伤心,比他喝那些苦得要命的药法时哭得还伤心。
李千山现在也好惨,天天和我们一起在车里躺着。可能是同病相连吧,棣天天和李千山躺在一起,开始棣还时不时挖苦几句,可李千山被颜大夫点了穴道,无法回应,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受着。
最后棣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反而搂着我的脖子小声问我他是不是要死了,脖子上全是红斑,眼圈也黑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瘦了好多,都不像以前那么好看了,让我帮他搭脉看一看。
棣把我的手放在李千山的手腕上,我仔细诊断,没觉得他有什么病,只不过脉搏有些弱,有点像长时间没休息好的样子。至于脖子上为什么会有红斑,我帮他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原因来。
说也奇怪,就在棣悄悄央我帮李千山看病之后,他的身体就慢慢地好了起来,所有的症状全消失了。我真的是很纳闷,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病突如其来又突如其去,想想以前翻看的医书和爷爷教过的知识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情啊。
我就去问颜大夫,颜大夫只是笑。
第三十章
不光是棣,李千山的病也突然好了,我算了一下,他在车上一共躺了二十天,然后就继续天天骑马骂颜大夫。棣说他脖子上的红斑也越来越少,最后一点痕迹也没留。李千山病好后,每到晚上投宿的时候,颜大夫自己住一间房,江德卿则继续和他表哥住一间房。
我和江德卿的关系也慢慢恢复,棣有时候还和他吵架,却也不再凶他了。
晚上,江德卿去找他表哥了,屋里只剩我和棣。
我问为什么,棣说:“那有什么奇怪的,以前他占你的便宜我才骂他嘛,现在你也占过他的便宜了,我哪好意思在骂他啊。不过真的很郁闷哩,槐,你再让他摸你一,让我有机会再骂他好不好?”
我咬着牙说:“让我摸你得了,你找机会骂我好了。”
扑过去把手伸进他的衣襟里乱摸乱挠,又掐又拧,棣笑得打滚,嘴里告饶。
我偏不依不饶,棣笑得喘不上气,双手使力想把我从他身上掀下去,我使出爷爷教的兰拂穴手,若有若无的劲道轻轻按住他的穴道,便让他使不出一点劲。我施展精妙无双的手法,不放过他身上每一块痒痒肉,直笑得他难受地哭起来才放开。
跪坐在床上,我对着棣躺下的方向说:“以后不准再胡说八道,听到一我便这样折磨你一,听到没?”
棣呼呼喘气,不服气,“不行,你赖皮,以后不准再点我的穴。”
我得意地说:“不点你的穴,那我怎么打得过你。”
棣又喘了几口气,突然发难,我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已经被他扑倒压在身下,两只手腕被攥得紧紧地按在身体两侧。
棣得意洋洋地说:“点我的穴啊,点我的穴啊?我看看你怎么点我的穴,我先点你的穴吧。哈哈――”
抓住我的手放在头顶上,用一只手死死地摁住,另一只手在我身上乱点。
他出手不知轻重,有几下碰巧点对了,直点得我一阵疼痛,说:“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该生气了。”
棣乐呵呵地说:“生气就生气,你生啊,我偏不放,我偏点。哼!刚才让你点我,还摸我掐我拧我,还挠我痒痒,我全还回来,让你也尝尝什么滋味…不对,刚才你是两只手,我也得两只手。”
停了片刻,只听得悉悉嗦嗦地一阵响,他居然用什么东西把我的两只手缠了起来,绑在什么东西上。
“这下你反抗不了了吧,哈哈,”棣得意地笑起来,一把扯开我的衣襟,伸手就探了进去。
“竟敢挠我痒痒,哼,还挠得我哭,现在换你哭吧!”棣的手开始在我身上又掐又拧,不过都是轻轻的,到底还是亲兄弟,舍不得让我疼。
我刚这么想着,也就没那么紧张了。谁让我刚才把他弄哭来着,就让他出出气挠挠我吧。
我老老实实地躺着,不再挣扎。一放松,我身上所有的感觉全集中在他的两只手上,他的手到哪里,我的哪部分便感觉一阵酥麻绵软,痒痒的,麻麻的,我嘻嘻地笑着,任他上下其手。
棣的手一边在我身上游走,不边不甘心地说:“哼!你还笑,人家都不舍得使劲挠你,你却使劲掐我,看,我的身上都被你拧青了。”
我说:“我看不见啊,你忘了我已经瞎了啊。”
棣立刻住嘴,过了一会小声说:“对不起啊槐,我又忘记了,不过你的眼睛一点也不像瞎子。”
说着,俯下身来,轻轻地在我眼睛上亲了几下,我缩了缩脖子,他的几颈发丝弄得我怪痒的。
棣不再挠我,嘴唇顺着我的眼睛慢慢地往下移,我也不再笑,任他亲。
感觉好奇怪,从小到大不知道我俩相互亲过多少,可从来也没像今天这样感觉怪异,他的嘴唇移到哪,我的血液便涌向哪里,迅速在那里燃起一把火。
“槐,你的心跳得好快啊。”棣把一只手放在我的心口,细细地感觉着,我也能从他用力按在我心口的手掌上感觉到我的心在扑嗵扑嗵地急速地跳着。
我的脸也一阵阵地发烧发烫,心跳越来越快,快得让我有点喘不上气。
“槐,你的脸红了,脖子也红了,嘻嘻,胸口也红了,像个煮熟的虾子,我要吃虾子。”
棣一口就咬到我的脖子上,我痒得笑起来,登时把刚才的异样赶走了,我也去咬他,不过只能咬到他的头发。
我们嘻嘻哈哈地笑着闹一阵,我只能用嘴,而他却有嘴有手,我闹不过他,痒得身子乱扭,棣趴到我身上,头乱拱嘴乱咬手乱挠,我笑得肚子都疼了,求他:“我喘不上气啦,快饶了我,以后我再也不挠你了。”
棣笑嘻嘻地说:“那不行,你挠我的时候我挺舒服的,如果不挠我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我苦着脸说:“那怎么办?”
棣吃吃地笑,手在我身上划拉一圈,停在我胸前,就是,就是以前被江德卿摸的那里,我有点笑不出了,难道棣也想对我做出江德卿的行为吗?
“不行,”我急忙说,“我不让你这么做。”
棣笑:“不让,那我就继续挠你。”说着又开始了,我立刻又笑得喘不上气,眼泪都快出来了,央求他快停下,只要不那么做,我什么事都答应他。
棣停下手,好像在思考,脸离得我近近的,呼出的热气都冲到我的脸上了。
过了一小会,他趴到我耳边小声说:“哥,让我摸摸吧,求你了。”
“不行。”我想也不想就反对,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也想轻薄我?难道我长得就这么像女人,任谁都想在我胸口摸一把?
“槐――,求求你――,我只摸一下,就摸一下好不好嘛?”棣又使出百用不厌的招术,拜托想点别的招吧,这一招都用了快十四年了,以为我还会听啊。
我扭着脸气呼呼地不理。
棣在我身上百般痴缠,讨厌,明明病刚好不久,怎么还这么重,压得我喘不上气。
任他怎么求我就是不肯,他没办法了,从我身上下去躺在一边,过了一会说:“槐,刚才你说只要我不摸,别的事都答应我?”
我双手被缚,刚才笑闹着没觉得,此时觉得很难受,说:“你快把我放开,这样很不舒服呢。”
棣又压了上来,捧着我的脸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松开你,不然你就这样好了。”
“什么事啊?你快说。”我有点不耐烦了,本来玩得好好的,被他提出那种要求,让我心情变得很不快。
“你先答应我再说。”棣又在我脸上亲,我很不耐烦地把脸扭开,没好气地说:“如果你还想摸我就别说了,我是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棣立刻赌咒发誓说不是摸我那里,而是别的事。我怀疑地问:“真的?”
棣显得好伤心,说:“从你那溺水后,我什么时候再骗过你?”
我想了一想,也是哦,从那以后他真的没有再骗过我,于是同意。
棣立刻欢呼一声,在我脸上用力地亲了一口,然后直到身半天没有动弹。
我疑惑地问:“你怎么了?到底要做什么事啊?”
棣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把眼睛闭上啊。”
“你傻啦,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啊,你忘了我眼睛已经瞎了啦!”我的心里也好奇怪,他到底要做什么啊?
“我知道你现在看不到,可是你这么看着我人家有点不好意思嘛。”棣小声地说。
“你到底要做什么事啊,到底做不做?不做就放开我,这样真的很难受啊,不信你放开我我把你这样绑起来你来试试,看看这样到底好不好受,真是的。”我皱着眉闭上眼,真不知道棣在想些什么,明明知道我眼睛已经瞎了还非让我闭眼,眼睛闭不闭不都是看不见嘛。
我正没好气地想着,只觉得棣的头低了下去,然后我胸前一热,我的头轰地一下,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能这样做!?
我愤怒地叫起来:“你干什么?”
棣立刻捂住我的嘴,小声说:“你小声点啦,被人听到多不好。”
我愤怒地说:“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快放手啦笨蛋,人家的嘴被你捂着怎么说话啦。
“我放手啦,你不准叫啊。”棣小心翼翼地说,然后将手移开。
我地吸了一口气,沉着声音说:“把我的手放开。”
“那个,槐啊,你不要这样说话啦,你一这样说话就表明你现在在生气,你一生气我会很害怕滴。”
“我没有生气,你快给我松开。”我努力做出和言悦色。
“不行,槐你别笑了,你皮笑肉不笑的笑得好难看,我不松,你分明不怀好意。槐你是不是生气了,如果生气那你还回来好啦,你也来亲我,亲完我你就不准再生气了。”说着他的身子开始移动。
“我不亲你,你快松开我,不然我就…”我的嘴被什么东西堵住。这是什么?不是他的手也不是他的脸,平平滑滑还有一个小突起。
我眨眼,棣笑了起来,“槐你干什么?要亲就亲了啦,别眨眼,弄得人家好痒。”
我意识到那是什么了,脸上烧得厉害,心里也气得厉害。怎么他们都这样啊,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摸就亲的,还反过来让我也摸也亲他们。那就亲好了,我亲,我亲,我亲亲亲!
“哎呀,槐你别咬我,好疼啊。”
第 31 章
第二天,我冷着脸出门去坐车。棣却没跟来。他缠着颜大夫教他骑马。
我在车里听得他一口一个颜叔叔地叫着,然后听李千山很不爽地说:“你这小鬼,乱叫什么?你叫我李大哥,叫他叔叔,岂不是让他平白长了我一辈?你有没有脑子啊?这小子哪里看着比我大?”
颜大夫也被他叫得苦不堪言,连声说:“方棣小公子,我才比他大两岁,你别叫我叔叔好不好,人家还想追泰王爷的说。”
然后就是李千山气吞山河的大吼:“姓颜的,你胡说什么?!”
江德卿笑着钻进车里,对我说:“方槐你看,颜大夫又在戏弄我表哥。”
棣也钻进来,说:“江德卿,我听颜叔叔说什么王爷,你表哥是王爷?”
江德卿说:“你不知道吗?我表哥是大名鼎鼎泰王爷兼声震边关诸国的神威将军啊?”
棣的口气一下子变成极其崇拜,“真的啊,原来你表哥是那个十六岁就当上武状元的人啊?原来他这么厉害!”
江德卿立刻得意洋洋:“是哦是哦,我表哥好厉害吧,他还平了好几个国家,出使过好几个国家呢,他还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呢。”
棣发出哦的声音,李千山的声名实在是太大了,不光是我们的父辈经常提起,就连洛阳学宫里的夫子们时不时也拿来提一番,更别说街头巷尾的平民百姓了,更是将神威将军比做天神降世。
江德卿说:“你怎么才知道我表哥的身份啊?”
棣说:“你们又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江德卿说:“我们不是告诉你名字了嘛。”一副你真笨的口气。
棣说:“你告诉我名字我就得知道他是谁啊,天下有那么多叫李千山的,难道都是神威将军啊。”
江德卿说:“天下姓李的何其多也,可姓李名千山的可只有他一人啊,你以为人人都能叫李千山啊,除了当今皇上和我表哥,谁还敢在名字里用这个千字啊。”
棣说:“哦,真厉害。”
江德卿得意地说:“你也知道我表哥厉害了吧。”
棣说:“什么啊,我是说洛阳学宫的夫子厉害。”
“啊?为什么?”不光是江德卿纳闷,我也是一头雾水,怎么话题又扯到洛阳学宫的夫子那去了?
棣说:“你表哥是王爷,也是神威将军,你表哥的亲哥哥是皇上,你家的后台可是够大的够厉害的了吧,可是你调戏我哥哥,洛阳学宫的夫子照样打你照样把你赶出学宫,终生不准踏入学宫半步,你说这些夫子们是不是比你表哥和你表哥的哥哥还要厉害。”
“你…”江德卿被气得说不出话。我实在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棣立刻扑过来八爪鱼一样缠住我蹭来蹭去,说:“槐你笑了你笑了,你不再生气了,呜,我好开心。”
我立刻板下脸,说:“走开,我烦你。”
棣不放手,我用力掰开他的手,他又一把搂住我的腰,把头埋在我怀里,像个小狗一样呜呜叫。
“槐,你生气了就打我几下好了,千万不要不理我,你不一理我,我好难受,呜――”
江德卿说:“咦?方槐?你脖子怎么了?怎么那么多红斑?”
“咦?是啊,槐,你的脖子怎么了?怎么和前几天李千山脖子上的一样?”
我摸着自己的脖子,没有疙瘩也不痒,没什么异常。棣揪着我的领子往下看,又叫了起来:“怎么回事?这里也有,江德卿你快看,我哥身上有好多红斑。”
江德卿说:“就是就是,你把衣服再往下拉点,看看下面有没有?”
棣的手刚想继续扒我的衣服,忽然想起什么,冲江德卿叫嚷:“你到一边去,少看我哥的身子,我哥的身子也是你看的吗?又想找打啊你!”
“明明是你让我来看的――”江德卿很委屈。
“我只让你看脖子,谁让你看下面啦,真是下流龌龊到极点。”棣立刻开骂。
江德卿委屈得缩到一边,小声嘀咕:“哼!看我好欺负就光欺负我,等以后我也学武功来欺负你。”
“你说什么?”棣大声问。
“没说什么。”江德卿立刻软了。
棣好几天没有骂江德卿了,此时心愿得偿,心情舒畅地吐了口气,回过头来又想扒我衣服。
我冷冷地说:“放开。”
棣说:“哎呀槐,你别那么小气嘛,再说我现在是帮你看病呢,你看你满脖子的红斑真是很吓人呢,我都不怕你传染我好心帮你看看身子上有没有你怎么对我还这么凶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又不是女人家,那么扭扭捏捏地干什么,让我看看。”
我的牙咬了又咬,拳头握了又握,脑中飞速地想起书中看过的酷刑。“放开我的衣服,你若是再敢往下扒一点我就…就…就。
…”我的话还没说完,棣已经把我的衣服扒开,我只觉前胸一凉,然后是江德卿倒吸冷气和棣惊天动地的大叫。
“颜叔叔颜叔叔,你快来看,我哥他怎么了?!”
外面正在吵架的两个大人的脑袋立刻钻进车里,“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忙打开棣的手,在自己身上乱摸一气,所有的地方都好好的,不疼不痒,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怎么棣和江德卿的反应如此强烈?
李千山呻吟一声,“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流鼻血了。这哪是人啊,分明是只勾人的小狐狸精,还是个公的。”
颜大夫止不住地笑,先是压抑的强忍的,后来干脆是捧腹大笑,笑得站不住一头裁进车里,躺在车板上还在哈哈大笑。
李千山一向和他不和,此时也笑得怪里怪气,还说:“不行了颜箴,你是不是点了我的笑穴,不然我怎么笑得止不住了。”
棣很愤怒地说:“你们俩怎么回事?我哥都成这样了你们怎么还在笑啊?”
江德卿也说:“就是,颜大哥,你快帮方槐看看吧,他是不是被什么虫子咬了,怎么身上全是红斑啊?方槐你身上痒不痒啊?”
本来两个人的笑声好不容易小了点,听到他俩这么一说,笑得更狠了。
我满心凄惶地掩了衣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心里好害怕。刚才把棣推开了,也不知推到哪里去了,伸出手想去找他,不知道碰到谁的手,赶紧紧紧抓住。
江德卿刚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手中的手就被很无礼地打开,然后我的手被紧紧握住,棣的声音响起:“离我哥远点,谁让你抓我哥的手啦。”
江德卿委委屈屈地退到一边,“明明是他抓我的手好不好。”
我扑到棣的怀里,害怕得眼泪乱晃,“棣啊,我到底怎么了?怎么你和江德卿都这么说啊?”
棣把我紧紧搂住,安慰我:“没有什么,只不过起了几块红斑而已,没事的,李千山以前也长过,现在不都下去了嘛,你的也很快就会好的。”
红斑?李千山以前长过?那岂不是会传染?我赶紧推棣,“离我远点,别让我传染了你。”
“没事的槐,传染就传染吧,没准你传染给我你就好了呢。”棣也很害怕,我都能感觉到他在发抖,可还在努力安慰我。
我哭了起来。从小就是这样,他把我惹恼了,我刚发誓以后再不理他,就会被他无意中说出或做出让窝心的话或事而感动,害得人家每都食言。
他很在意我说不理他的话,每都小心翼翼地等我气消再哄我。其实哪用这样呢,我们是孪生兄弟,世上再也没有比我们更亲的了,我每说不理他都只是一时气话,哪里就会真的恼了他。
我一边哭,一边推他,不让他靠近我。我不想让他传染上这种怪病,前些日子他病得昏天惨地的情景我实在不想让他再受这样的罪了。
棣死死地抱着我不松手,他也哭。
我听到他的哭声心里疼得要命,反手也抱了他,用嘴唇去吻他的眼泪。
笑声渐渐止住了,最后只剩下我和棣不住抽泣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李千山闷声说:“明明做的是犯禁忌乱人伦的事,可这俩小鬼偏偏让人看了就这么顺眼这么悦目这么天经地义,好像他们兄弟俩就该这样做一样,真…真他…真是奇怪。”
颜大夫也静了半晌,然后摸了摸我的头说:“方棣,你哥哥没有病,他身上的红斑也不会传染。放心好了。”
棣抽泣地说:“你别以为我们小就哄我们,如果不是病,那昨天怎么没有,今天怎么就成这样了?”
颜大夫一时没有回答,过了片刻,叫江德卿出去。江德卿不乐意,求李千山让他留下。
李千山说:“阿箴,小卿也快十六了,让他也听听,也该知道些事情了,省得以后再惹麻烦。”
“方棣,昨天亲你哥了吧?”颜大夫冷不防问了一句。
“啊,怎么了?”
“小傻瓜,这是被亲出来的,你哥的皮肤嫩,一亲就亲成这样子了。”
“胡说,我昨天晚上亲的,那我昨天晚上怎么没看到?”棣立刻反驳。
李千山不出声的笑,颜大夫的声音也里有了一丝笑意。
“你眼睛很好使啊,昨晚上你们点了一支蜡烛吧,昏昏黄黄的你看清什么了?那看清你哥的脸就不错了。”颜大夫毫不留情地挖苦。
棣还想说什么,我捂住他的嘴,有点害羞。我们打闹亲热的事被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拿来当场说,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江德卿说:“表哥,那你前些日子身上起的那些红斑是什么?也是被亲出来的吗?我可没有亲你啊,我从七岁起你就不让我亲啦。”
李千山登时急了,“臭小子你胡说什么?”
颜大夫却放声大笑。
棣怀疑地问:“真的吗?真是我亲出来的?槐,再让我亲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
我羞恼地说:“滚!”
颜大夫笑:“不行,以后你不能再亲你哥哥了,这可是乱人伦的事情,你爹妈没有给你们说过吗?”
棣说:“我娘只说过,不能随便摸女孩子,不然就得娶她,如果不娶她她的名节就没有了。我娘倒没反对我和我哥哥玩亲亲。”
颜大夫叹气,“一群小傻瓜。”
那天颜大夫给我们讲了许多话,我们似懂非懂,有时候提问,问得他居然面红耳赤。江德聊一直惦念着李千山的红斑是被谁亲上去的,结果问了一句,让李千山老大的不爽,把颜大夫揪出去暴打一顿。
棣猜李千山身上的红斑是颜大夫亲的,江德卿非说不是,两个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差点没打起来。没有打起来的原因是因为江德卿想起来,当时棣以一敌四,还把他胳膊打断的事。我听得好不耐烦,心里也想知道李千山身上的红斑是不是颜大夫亲的,就叫他们别再吵,出去问一下。于是两个人打赌,谁输了谁就趴在地上学小狗叫。
江德卿掀了车帘大声问:“表哥,你身上的红斑到底是不是颜大哥亲出来的?!”
外面正在又吵又打的两个人登时静了,赶车的车夫偷偷笑起来。李千山咬牙切齿地说:“颜――箴――!”
颜大夫呻吟道:“小卿,我怎么得罪你了,你非得想制我于死地。”
那天换成颜大夫趴在车里和我们一起呆着了,他被打的三天骑不了马。
第 32 章
自打棣知道李千山的身份后,对他的态度顿时大变样,几乎可以用谄媚来表示了。
我天天就冷着脸听着他拍李千山的马屁,听得我恶心死了。不就是十五岁当了武状元嘛,不就是攻陷了几个国家嘛,不就是皇帝亲口御封的神威将军嘛,不就是民间传颂的天神元帅嘛,至于天天对他说那么多恶心的话嘛。
我气得不理棣。要照以前,棣说什么也得想法子把我哄乐了,可是一连好几天,他居然没有发现我不理他。也难怪,天天晚上不到困得受不了他不会回屋,白天则叫嚷着让李千山教他骑马,一骑就是一整天,两条腿内侧的皮都磨破了,疼得走不成路骑不得马只能呆在车里,就算是坐在车里也不老实,掀了车帘问这问那,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话自己不嫌累也得顾虑一下别人啊。
至少我是不爱听。
我本就不爱说话,这一来更是一天也说不了一两个字。天天就坐在车里感觉车身的摇晃,任这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黑暗笼罩我的全身。
棣的心思全在别人身上,江德卿却看出来了,悄悄问我怎么了?我也不理他,掀开车厢一侧的窗帘,把头倚在窗棂上,让外面的阳光照着我。
江德卿说:“方槐,放下窗帘吧你又…”剩下的声音隐在他唇中。
我知道他下面的话是什么意思,苦笑一下,是啊,我又看不见,掀起窗帘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色,还不如坐在黑暗里好好当一个瞎子。他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冷,才把头倚在窗子上,我虽然看不到了,可是却依旧贪恋那温暖的阳光,阳光照在我放在车窗上的手臂上,希望那温度能一直传达到我的心里,能冲淡我内心的寒冷。
苦笑一下,我收回放在窗棂的手臂,拉上帘子,靠在车厢一角的软褥上,阳光就算照在我的身上,也无法让我冰凉的心里暖和一点。听得外面传来棣快乐的叫声,显然是学会了骑马,从他的声音里都能听出他内心的欢喜。
这声音令沉在黑暗中的我无比的刺耳,我突然恨起了李千山,要不是他的突然出现,我怎么会变成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瞎子?我也恨棣,他怎么能把我放在一边,自己玩得那么高兴?
我恨恨地躺下,扯开褥子,蒙在头上,不一会,眼泪已经打湿了褥子。
江德卿过来扯我,说:“方槐,你生气了吗?刚才我说错话了,对不起,你出来吧,这样会喘不上气耶。”
我只是不理,心里酸楚痛恨,难过无比,以前读过的许多的悲苦的诗句全涌向心头,却不能表达我愁苦之万一。我咬着手指,强忍着不让身子颤抖,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江德卿还想把我从被里挖出来,我冷冷地说:“信不信我再一掌打得你吐血!”
我语中的狠厉和冷意吓着了江德卿,他不敢再动我。
手指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稍稍赶走了心里的愁楚悲哀,原来这样可以让分心啊,那就继续咬手好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仿佛睡着了,又仿佛没睡着,手指一跳一跳地疼,疼得受不了,一直传进了心里,连心里原来的疼痛。我开始还能忍着,后来心疼得喘不上气,在神智也变成无边的黑暗前我还在想,是不是旧病复发了。
…
我醒了,但没睁眼。我知道我又昏迷了,从小到大昏倒的数不知道有多少,我已经见怪不惊了。
几天前我便学会了从睡梦中醒来不再睁眼,睁不睁开都一个样,干吗累自己。那几天早上醒来我闭着眼坐起来穿衣服的样子把棣吓了一大跳,以为我梦游。
这也一样,我闭着眼,听着周围的声音。
远传来打更的声音,看来已经入夜了。有平稳悠长的呼吸声,这是李千山,看来他已经睡着了,只有睡着的人才有这样的呼吸声。还有一种呼吸的声音,这个声音是我从小听熟的,是棣睡着的声音,不过很奇怪,时不时还伴着抽泣,他哭了吗?为什么哭?是因为我又昏倒才哭的吗?
我正在这么想,又想起这几天他缠着李千山的情景,不由得心里又是一疼。
一根手指放在我的手腕玄关,然后是颜大夫低沉而温和的声音:“方槐,你醒了?”
我没动,装着没醒的样子。
脖子上忽然热乎乎的,被人吹了一口气,我脖子最怕痒,立刻缩了缩,这下子装不成了,无奈地睁开眼代表我醒了。
颜大夫轻轻地笑起来,小声问:“感觉怎么样?”
我的心里还隐隐作痛,胸口还有些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
颜大夫仔细搭我的脉相,小声说:“你的心脉郁结得很厉害,是怎么了?”
我转过头闷不作声,听着李千山和棣的呼吸声,心里愈加烦闷。
颜大夫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耳朵说:“走,我带你到院子里坐坐。”
我也想出去透透气,这间屋子不知怎的,让我喘不上气。
我慢慢坐起来,摸索着想下床,谁知一双手把我打横抱了起来,我吓得心脏怦怦直跳。
颜大夫小声说:“别怕,我抱你出去。你别出声。来,搂着我的脖子。”
我想起眼睛刚失明的时候,李千山把摔伤手的我抱起来,棣恼得使劲把我从他身上拉下的情景,低声说:“颜大夫,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嘘――别吵醒他们,听话,我抱你出去。”颜大夫不放手,他的肩膀很宽,很温暖,让心里凉凉的我感到一丝暖意,于是不再说话,安静地依在他的肩头,让他抱着我来到清凉的夜风中。
院子里好像有一棵树,我听到树叶婆娑的声音。
“来,这有一个石凳,可能有点凉,不知道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家公子能不能受得住。”颜大夫又在笑。
我有点恼,谁娇生惯养啊,生气地让他放我在下,摸索着碰到一块石头,摸起来好像是一个石桌,再用脚踢踢,踢到另一块石头,好像是一个石凳,坐下来,一股凉意立刻从石凳传到全身。
快夏天了,可是晚上还是有点凉,我只穿了一件单衣,感觉有点冷。
颜大夫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安静地坐在石头上,听着风从头顶树丛中吹过的声音。万籁寂静,树叶沙沙地响,远偶尔传来一声狗叫,近,有投宿的客人睡着正在打酣,夹杂着后院马打响鼻的声音。
从眼睛失明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几天的时间,认识了名震天下的泰王李千山,结识了医术高超被皇上亲口御封的神医颜大夫,还不情不愿地和曾经轻薄我的江德卿天天同出同入(芊:你忘了你轻薄过人家小卿的时候啦。槐委屈:又不是人家愿意,是李千山强逼的)这二十几天好像在做梦,谁知道只是为了给母亲挑一件礼品,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睁大看不见东西的双眼,依旧漆黑一团。好想见到娘亲,让娘亲温柔的手抚摸我的头顶,好想扑在娘亲怀里好好哭一场。
恍惚间,感觉娘亲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温和的声音响起:“方槐,你哭什么?”
原来不是娘亲,是颜大夫。
我挺直身子,把头转过一边,用袖子抹了一下脸。
颜大夫轻轻地笑,把我抱在他膝上,“坐在我怀里吧,石凳太凉,别冻着你。”说着,一件带着体温的衣服也披到我的肩上。
我没有再拒绝,认识他也有十几天了,知道他和李千山基本上是同一类人,想要干什么便去干,想要对别人好别人再不乐意也得接受。与其多废唇舌还不如老老实实接受他的好意,毕竟我也真的感觉到冷。
颜大夫告诉我天上有月亮,虽然还不太圆,可也很明亮。让我伸出手去感觉月亮的光辉。
又不是太阳,没有温度,谁能感觉到月亮的光辉?我心里想着。可是颜大夫轻轻地托着我的手,让我张开五指,伸在夜空下。
“感觉到了吗?月光像轻纱一样从天下飘下来,慢慢地落在你手中,你的手里好像托着一团银色的光,在你手心里慢慢地流动,顺着你的手指缝隙轻轻地流下,像闪着银光的沙子流在地上,慢慢地淌开,慢慢地淌到你的周围,把你身边的一切都染成了银色。你来感觉感觉,你手心里的月光,慢慢地,用心来感觉,你的手心里流动着一团银色的光,感觉到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略带沙哑,轻轻缓缓,带着某种魔力,慢慢地把我带入一个梦幻的世界。我仿佛真的看到月光不住地落在我手中,在手心里流动,慢慢地往下流淌,流到地上,慢慢地汇成一条银色的河…
梦幻中,清冷的月光慢慢有了温度,暖暖的,从我的手心上移,顺着手臂慢慢游移到我的肩头,再顺着我的颈子来到耳边,温温热热,与我的耳朵厮磨,再慢慢地游到我的唇上。
好久好久,我才意识到颜大夫在吻我…
王爷和神医的番外 下棋这几天为了单位庆七一歌咏比赛的事头疼,为了选参赛歌曲,听了好几天的廉政歌曲和革命歌曲,把我洗脑了:(王爷与神医的番外 下棋年轻的王爷发怒了,泰王府所有的仆佣侍女都小心侍候,谁也不敢出个大气,就怕王爷迁怒,让自己的皮肉受苦。
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没烧高香,今世里遇见这么一个人,说他是狗皮膏药丝毫不过分,没准人家狗皮膏药还得喊冤:“王爷啊,虽然人家是个膏药,可是只管去风拔毒,可从来没有毒死过人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亲王爷…
…”剩下的话在王爷凌厉的目光下自动消音,心里有点颤,也有点麻酥酥的,王爷长得真是英气挺拔眉目俊美,有如玉树临风天神下凡,集清俊威严于一身。刚才瞪人家那一眼,真是,真是,真是有点让人,那个膏药心惊胆颤,不过…如果能把他压下身下…
王爷揉着膝盖,跪了两个时辰,都快疼死他了。
昨天在御风园和皇帝饮茶对奕,没想到那个狗皮膏药也来了,说是为哪个妃子看病。看完病就赶快滚呗,可狗皮膏药偏偏来找皇帝,然后见到自己,眼睛立刻就亮了。
王爷的心情本来很好,因为皇兄已经输了三盘,这一盘也快溃不成军。
对奕如对阵,棋艺也如兵法,要论行兵布阵,谁能比得上自己这个天下闻名的大将军。
眼见着皇帝额上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好心情地说:“皇兄,要不咱们明日再下?”
这时候颜大神医摇摇摆摆地来了,(芊:人家那是潇潇洒洒好不了?王爷也不吭声,一脚把芊踢飞。)然后王爷的心情就开始差了。
皇帝赐座,颜大神医不坐,说什么皇上龙威,草民不敢坐。皇帝正为棋头疼,说了一句也就罢了。颜大神医慢慢踱到王爷身侧,手放在石桌上,身子微微下弯,看似在观棋,可那架势恨不得将王爷整个搂在怀里。
这成何体统?!皇兄你还不赶快将这无礼之人拖下去痛打一百大板!最好直接拉出去斩首!
王爷的好心情被颜大神医的举动弄没了,恶狠狠地侧头瞪人。
颜大神医根本不接他的眼光,望着棋枰沉思不语。王爷左瞪右瞪瞪得眼睛都疼了,猛听皇帝说:“该你了。”
收回目光望向棋枰。“那个,皇兄,您下哪了?”
眼看着皇帝手指正待指向一,忽觉腰上被人轻轻一捏,力道轻柔,可劲力却直透经络,酥麻柔痒,回头怒视始作蛹者。颜大神医这触碰到他的目光,眼睛轻轻眨了眨,微微笑道:“王爷殿下,万岁爷正等着该落子呢。”
到底没有看到皇帝棋子落下哪里,而此时皇帝也正抬了头看他,只好胡乱应了一子。
皇帝又在思虑,王爷回头用口形对着神医说哑语:“你再敢动我一下试试!”
颜大神医笑得又温柔又轻佻,也用口形说:“草民不敢。”
当真再无任何举动。
王爷的心放了一半,望向棋枰。
眼见着皇帝拈着一颗黑子在棋枰上轻轻叩击,眉头拧成一根绳,忽然眉头一展,拈着棋子看样子是要落子。
王爷脖颈忽然被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热乎乎的,麻麻痒,敏感的皮肤立刻立起无数小疙瘩。
缩了脖子还没来得气生气,只听“叭嗒”一声脆响,传来棋子落盘的声音,定睛一看,皇兄的手正从棋盘上空收回自己的一侧,棋子落向何又没瞧到。
王爷哪里顾得上看棋势,牙齿咬得咯咯响,拳头捏得紧紧的,身子转过来,眼中飞出千万把利剑,怒视颜大神医。
神医笑容可掬,温柔地直视王爷,口中轻声细语:“万岁,您看这成何体统,王爷这样岂不是对草民投怀送抱,草民怎么担当得起呢。”
皇帝闻言一看,神医半倾着身子,王爷半仰着身子,身体中间相隔甚近,顿时龙颜不悦。
“这成何体统?你俩这是做什么?”
神医委屈地说:“万岁爷,草民正在观棋,谁知泰王殿下忽然转身,吓了草民一跳。”
王爷立刻转过身来,气得身体不住发抖,难道能告诉皇兄,这个死东西占自己便宜?这么丢人的话打死他也说不出口。
皇帝皱了皱眉,说:“颜爱卿,你离得王弟太近了,站过来点。”
王爷恨不得抱着皇兄亲两口,果然是天子威严,兄弟情,当今天子一开龙口,那个死东西无奈地往旁边挪了…一寸???????
这和不挪有什么两样嘛,皇兄你别低头啊啊啊啊啊――“王爷,该您下了。”神医好意地提醒。王爷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磨牙忘了下棋这件事。
看了看棋盘,还是不知道皇帝落的子在哪里,想要思索一番,这个讨厌的神医徒惹人心烦。
想了一会,拈了一颗白子便往一放下。谁知颜大神医此时也伸出手,去拿小太监刚才奉上的一钟茶,这手肘正正地碰在王爷拈子的手上。
王爷虽然武功盖世力拔千斤,可此时是在下棋,不是在战场上杀敌,这颗棋子也不重,不需废多大力气来拈。事发突然,被颜大神医这么一碰,手一松,洁白晶莹的棋子直直落下,正正地填了自己一大片白棋的眼。
落地生根,王爷目瞪口呆。
郁闷很久的皇帝顿时眉开眼笑,黑子落下,白棋的棋势立刻紧张起来。
“你――”王爷气得手都哆嗦起来。
神医立刻告罪,“王爷息怒,草民适才口渴,想饮茶,无意碰落王爷棋子,请恕罪。”
什么无意,明明是故意!王爷拼命地压火,拼命地喘气,把胸中腾腾怒火拼命地想压下去。
“王弟怎么喘得这么厉害?颜爱卿,快给朕的王弟看一下,看他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奉旨吃豆腐,颜大神医笑得眼睛弯弯,修长的手指慢慢悠悠地往王爷手腕上搭去。
你休想得逞!王爷眼中透出凶光。然后对皇帝说:“皇兄,臣弟没事,身体也无不适,只是刚才…刚才闻到玫瑰的香,有些不适而已,现在已经好了。”
“闻到玫瑰香不适?来人,把御园玫瑰尽数拔了。以后不准再种玫瑰。”龙口一开,御园所有玫瑰登时魂飞魄散。
颜大神医收回手指,口中称颂:“万岁恩宠王爷之心天下决无,王爷千岁怎么不鞠躬尽瘁,为万岁分忧。”
呜――人家最喜欢玫瑰了,明明是这个死东西不喜欢,那人家把他扔进玫瑰茶丛,呜――看着神医眉开眼笑的样子,王爷气得要死,还得跪下来给皇帝磕头,说一些感恩戴德的话。
“王弟,该你下棋了。”在神医有意无意的帮助下,皇帝的败势大转,心情也好了起来。
王爷哪还有什么心思下棋,一腔怒火恨不得将神医烧得体无完肤。勉强收起心神,几子落下,败局已显。
神医看着太监们拔着满园的玫瑰,脸上带笑,口中说着:“可惜了这满园的玫瑰啊。”过去折了一朵复又上来。
“颜爱卿,把玫瑰拿得远一些,莫让王弟闻了又不舒服。”
“万岁,这玫瑰馨香沁人心脾,令人精神抖擞,弃之可惜,再者岂不闻以毒攻毒?王爷多闻闻也就好了。”
王爷恨恨地瞪了神医一眼,把目光又投在棋枰上。刚才几着败手,白棋败势已显,但仍有挣扎的余地,心中盘算棋路,应了几子,仍未摆脱败局。
皇帝趁势追击,王爷小心应战。
王爷正禅心竭虑,想扭转败局,忽觉后背被什么东西碰触,扭头一看,神医一脸无辜地嗅着玫瑰。这口恶气闷得心里难受,定下神要落子,却气得忘了刚才所思棋路。
强忍着气,胡乱落一子,后背又被碰触,待要不理,那东西竟然一路向下,来到腰尾…
皇帝拈起黑子,往一放下,口中哈哈笑道:“王弟,朕此子一落,可便要赢了――”
话音未落,人影一晃,“啪!”“卡嚓”“哗啦”,皇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石桌裂成两半,棋枰已经认不出模样,黑白两色棋子散得到都是。
被惊呆的皇帝拈着黑子的手依然停在半空,暴怒的王爷早已追出老远,誓要将颜大神医碎尸万段。
盛怒的皇帝下令侍卫将王爷揪回来,王爷没揪回来,侍卫们倒是都回来了,一个个东倒西歪,没一个不挂彩。
直到晚上,没占着什么便宜的泰王爷才来到御书房,皇帝怒而不见,委屈的王爷足足跪了两个时辰…
姓颜的,等着瞧――
第 3 章
事后回想起来,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都像在做梦。
颜大夫吻我,我没有拒绝,跟个木头似的让他吻。等李千山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做梦。
石头桌子被李千山一掌打得裂开。后来听江德卿说他的手掌都流血了,肿了好几天。
当时我傻乎乎地坐在颜大夫腿上,听着掌风从耳边落下,然后是石桌的裂开倒地沉闷的声音。
李千山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也不吭声,就那么站在我们面前。颜大夫慢慢地松开我,轻声说:“你的手流血了。”
李千山也不出声,站了一会转身便走,颜大夫跟了过去,走出几步后说:“方棣,带你哥回去。”
我这才知道棣也出来了,刚才颜大夫吻了我那么久,我也没有异样,此时心跳猛地加快。
我不知道他在什么方向,侧着头仔细听他的气息,“棣,你在哪?”
我听不到棣的声音,迟疑地问:“棣?你在不在?”
还是没有。
看来我被单独留在院子里了。
我站立半晌,然后伸出手,想着刚才颜大夫抱我出来时走的路,慢慢地往前走。
这是树,这是石凳,这是店老板种的,咝――,上有刺,扎痛了我的手指。这是院中的一个小石头,我被它绊了一下,跪倒在地。
慢慢地爬起来,心中酸痛,没有人照顾,我竟连一个院子也走不出去了。
稳下心神,仔细听着黑暗中传来的各种声音,有呼噜声,在我的左手边,我侧着头,顺着声音慢慢走过去。
一双冰凉的手无声无息地拉住我的手,我一惊,马上又认出这是棣的手。
他的手凉得和冰一样,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显得十分陌生,冷漠。
冰凉的感觉一直传到我的心里,让我的身体越来越冷,一颗心也不住地下沉。
他一直都在,就这么看着我无助地在黑暗中摸索,跌倒,他也看到我坐在颜大夫的怀里,看到了…
我冷得厉害,牙齿都咯咯捉对响。
棣一言不发,松开我的手,牵了我的袖子,慢慢地把我带回客房,不再管我,自己上床睡觉。
我坐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脑中一片空白。
棣不再理我,前几天是他缠着李千山太过开心,以至忘记我,而现在,他就坐在我的面前,却像没有看到我。
我听着他隔着车帘同车夫扯,同李千山扯,或者和江德卿抬杠,就是不理颜大夫。
李千山也不再理颜大夫。
颜大夫却依然谈笑风声,纵然李千山让他碰了一千个钉子,也依然笑着。
我更是沉默不语,以前还说一两句话,现在更是如同哑了一样。食不下咽,夜不成寐。更遭糕的是,从那天夜里,我便旧病复发。
每天投宿以后,颜大夫为我诊治,也许是错觉,每到这个时候,我总会感到身上有两火烧火燎,好似被烧红的铁铬一样。
我生病和棣不一样,他吭吭叽叽地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直到让人厌烦;我则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就算再难受也咬牙忍着。
我的心口比以前闷得更厉害,闷得喘不上气,难受得恨不得死掉。
江德卿走过来看我(我现在已经能很清楚地脚步声辨认是谁了),用一块丝帕拭去我额上的汗水。
“方槐,你要是难受就出声吧,别这个样子。”
我用力吸了一口气,没用,心口还是闷得厉害,吸入的气根本达不到肺里。
“方棣,你也太狠心了,他是你哥哥啊,你站在门外算什么,就算你们真的生气了,他病成这样你也不能连看也不看一眼啊。”
棣难得地被江德卿数落却不发一言,脚步声离去,他走了。
我闭上眼,谁也不理。
“颜大哥,方槐到底生了什么病啊?你不是神医吗?怎么治不好他啊?”江德卿转而向颜大夫开火。
“行了,你快出去吧,别耽误我给方槐看病。”颜大夫开始轰人。
江德卿被轰了出去。颜大夫坐在我床边。
“对不起。”许久,他冒出了这一句话。
我怀疑地把头扭向他的方向。
“我不该把你扯进来,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继续没头没脑。
“…颜大夫,我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我要死了吗?”我没有心情想他说的话,“我喘不上气,心里闷得很。”
“你想的太多了,别想那么多,身体就会好起来。你放心,等你到家了,你的身体也就好了。”颜大夫的态度一贯的温和。
“来,张开嘴,把这个吃了。”一粒圆圆的东西放到我嘴边。
“这是什么?”一股又酸又臭又腥又难闻又恶心的味道冲入鼻中,我把头扭过去,避开那个东西。
“这是救命仙丹,吃了它,你的心口就没有那么闷了。”颜大夫哄我。
“难闻,我不吃。”我现在只是心闷喘不上气,被这东西一刺激,连头也晕了,肚子里也翻滚不已,光想吐。
“小傻瓜,这可是多少人想求也求不到的东西,千金难买的救命药,快张嘴,吃了它。”
“吃了它,这可是世上仅存的一粒了,你若不吃,你这条小命绝对活不到十六岁,你不是喜欢你弟弟吗?喜欢他就吃下去。”
“来,听话,吃了它,这粒药再不吃下去就会化了。如果你不吃这它,到时候再发病,连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你的命。”
我紧闭着嘴,死活不吃。我不怕吃药,再苦的药我也能喝,只是呜――这个又酸又臭又腥气的东西让人家怎么吃嘛。光闻闻就让我恶心得恨不得吐出来。
一个脚步声急速地走进来,有人一把捏开了我的嘴,把那药狠狠地塞了进去,还没等我有反应,一口水给我哺了进来,那药也被冲入腹中。
是棣。
我这个难受啊,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一边咳嗽一边说:“棣,你别走。”
棣恶声恶气地说:“你放手,松开我。”
我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的腰,说:“我不松,谁让你这样做,你都不知道这个药有多难闻多难吃。”
棣冷冷地说:“再难闻难吃你现在不也吃了。”
我恶,刚才被那药吞入腹中刺激出来的一点力气现在全没了,松开手,棣急忙跑出去,不一会,外面传来他呕吐的声音。
大家可想而知,那粒药有多难吃,棣只给我渡了一口水把那药冲下去,便吐成这样。吞了药的我已经没时间恶心了,颜大夫的手指轻轻地点在我的睡穴上…
第三十四章
“颜大哥,我哥真的能好吗?他已经睡了七天了,明天就该到我家了,再不醒来我爹肯定会说我没照顾好我哥会打我,我娘也会因为我哥生病而狠狠地拧我耳朵,那我可就惨了,颜大哥你想个办法把我哥弄醒吧,他天天跟个死人躺在那里很吓人耶。”
我呸!谁天天跟个死人躺在那里啊,人家又没死。
“放心,你哥没有事,只不过药性太强,他得等药性过去才能醒。上一李千山吃我这粒药,他的身体壮得跟个牛似的,也得昏睡五天五夜,你哥身子弱,怎么也得睡上十天半个月。”
“姓颜的,你说谁身体跟个牛似的!”
“行行,我说错了,王爷千岁身体纤弱得跟朵一样好不好哎哟――”
某位大夫被暴怒的王爷暴打。
“颜大哥,你那粒药真难吃,让我足足吐了三天,你怎么做的药,也不把它做得甜一点,我哥爱吃甜的。”
“这药不是我做的,是神医谷的一位老前辈做的。”
“啊?我还以为是你做的呢,还有多的吗?给我一粒好不好?”
“你以为这是什么?糖粒啊,随便给人。这种药当时只做了两粒。”
“真是的,反正要做,为什么不多做几粒?我和我皇兄经常被人行刺,多做几粒给我们保命啊。”
“这药难制,那位老前辈用了二十年功夫才制成两粒,已经给了你一粒,你就别贪心了。”
“那以后我再遇到危险怎么办?”
“只要你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我怎么让你遇到危险。”
“滚!老老实实呆在你身边?老子不让战场了?不去陪我老婆孩子了?
不给我皇兄分忧了?”
“李大哥,你有孩子啦?”
“当然,我表嫂是别的国家的一位公主,听说长得可漂亮了,明年就会嫁过来了。”
“啊?还没嫁过来就有孩子了?”
“你说什么呢?孩子是我表哥的侧妃生的,叫李辉,已经五岁了。那个公主是正妃。”
“啊,原来是这样。喂!李大哥,你有几个妃子啊?咦,颜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啦?生气了吗?脸色这么难看。李大哥,颜大哥怎么了?”
“别理他。”
…
“颜大哥,方槐身体这么弱,你的药药力又那么强,他能经受得起嘛?”
“放心,方槐身体弱,内功却不错,我每天帮他动一功,帮助他化解药力,你不用心疼,你的方槐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
“颜大哥,你怎么说话啊。我告诉你江德卿,不准动什么心思!我大哥已经有未婚妻了,你要想嫁给他,下辈子投胎做个女人吧你。”
“你――”某个可怜虫忍气吞声。
“我说小卿,你一个侯爷小世子,怎么老被这小子骂,难不成你喜欢的不是方槐而是这小子?”
“怦”“咚”“呼呼”“好了好了,别闹了,小心打着方槐。”“方棣,使劲打。”一连串的声音作响,某个不可爱的小孩又和王爷打起来了。某个引起争吵的大夫在劝,某个小孩子在推波助澜。
我醒了,只是没有力气,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周围几个人闹成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我。我闭上眼睛,反正也动不了,那就继续躺着吧。这样听他们说的话也挺有意思的。
他们怎么又和好了?原来我已经昏迷七天了。明天我就该到家了,可以见到――我又忘了,我见不到娘和爹,我的眼睛已经瞎了。我只能摸到他们,听到他们。
再过几天就是娘亲三十岁的生辰,也是我和棣过十四岁的生日,本来是很高兴的一件事,如今我变成这样,如何能让娘亲高兴,她还不得哭死?还有爹,当时送我们去洛阳学宫时娘就和他闹了许久,如今我瞎着眼回去,爹的耳朵又不得清闲了。
想一想娘亲每闹爹爹时,爹爹手脚都无放的样子其实也蛮好玩的。
又想到蓝阿姨,蓝阿姨可不像娘亲时不时让爹爹头大,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温柔如水,不知道蓝小姐长大后会不会像蓝阿姨一样温柔。不知道蓝小姐现在是什么模样,我每想起她来都是那个光着身子哇哇大哭的样子,又想起棣被尿得一头一脸湿气急败坏的狼狈样子。
“槐,你醒了吗?我看到你在笑!颜大夫,你快看,我哥他在笑啊。”
两根手指搭上我的手腕。
“方棣,你会不会看错了,方槐还是那样啊。”
“小子,想你哥醒想疯了,害我们白高兴一场。”
“不可能,刚才明明看到他笑了,让我来咯吱咯吱他就知道他醒不没醒了。”
“方棣,别闹方槐,让他好好躺着,睡着了可以帮他化解药力。”
我知道,颜大夫知道我已经醒了,人睡着和醒来的脉相不一样,连我也能摸出来,何况是他。
这粒药到底是什么药,从小时候就伴着我的胸闷和心中隐隐的疼痛此时都没有了,难道他的医术比我爷爷还要高吗?娘说爷爷是个神医,看来爷爷的神医比颜大夫的神医差远了。
(爷爷跳出来大骂: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你小时候是谁救了你的命?
槐小声说:那你也没给我治好利索啊,人家只用一粒药便给我除了根。爷爷大怒:那药是我做的好不好?棣: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给槐吃?爷爷:…我想看看寻常的药能不能把你治好――后面的话在槐和棣愤怒的眼神下自动消音)反正也动不了,干脆运功吧,早点把药力化开我便能早好,最好是赶在明天,别让爹娘看到我这个样子难过。
第 35 章
还是动不了,身上没有一丝力气。眼睛倒是睁开了,在娘抱着我又哭又揉的时候我根本无法保持昏睡的假相。
眼睛睁开后被娘亲发现我目光的呆痴,在爹爹和娘亲的逼问下,棣老老实实地说出我失明的噩耗,下一刻,他一把揪住正悠悠然等待引见的李千山表兄弟俩,把他俩揪到爹爹面前,“爹,就是他俩害得槐眼睛瞎掉的。我好不容易把他们骗来,爹,你快抓住他们!”
李千山眨巴着眼,有点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天没有动静,过了一会,父亲恭敬地说:“泰王千岁与平安候爷世子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望王爷千岁恕罪。小儿无知,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李千山笑道:“方大人,本王微服出访,这些场面话还是别讲了,说实话,我就是怕了这些礼节和官话才跑出来。现在我与两位令郎成了朋友,方大人就不要再见外了。来来来,本王给你引见一下,他是颜箴,曾被当今圣上御封神医,方夫人不要再发愁,有颜箴在,令郎的眼睛一定会治愈。”
娘本来哀痛欲绝,听了这话,立刻有了精神,问:“王爷千岁,此话当真?”
我听见颜箴小声说,“我已经无偿救了他的命了,怎么又让我帮他治眼?我治病可是有条件的。”
李千山说:“方夫人,令郎眼睛因本王表弟而肓,本王一定将他治愈。”
小声对颜箴说:“要让治你便治,哪来这么多废话?”
颜箴道:“你帮方槐治眼,你可得用什么来换。”
“喂!我都没追究你亲方槐的事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亲他还不是你刺激的,再说我已经喂了他世上仅存的救命灵药救了他一命。他的眼睛我可以治,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除了我娶王妃和…和…那件事,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
“那就免谈。”
我不想再听下去,拉着娘亲的手,“娘,其实眼睛瞎了也没什么,这样我可以天天陪着娘,哪也不去。”
娘亲一听我的话,立刻又哭起来。
不知道父亲把那几个一定要赖在我家住的人安排在哪里,最好让他们睡柴房。本来我挺讨厌李千山,不讨厌颜箴,可一听到他们今天的对话,原来我讨厌的人竟然帮我,而颜箴却讲条件,哼,以后我不理他了。
娘回屋休息去了,我的屋里只留着从前服侍我的丫环。
前几日我不能动时,都是颜大夫和李千山帮我按摩四肢和腰腹,生活起居都是棣帮我。今天回到家来,父亲认出李千山的身份,另给他三人安排住,棣也被留着做陪,只有娘陪了我好久。
娘走后,我百般无聊,躺得又太久,没有人帮我按摩,浑身上下酸得要命,还想解手。
这些年一直在学宫,什么事都是自己做,学宫里除几个负责洗衣做饭的女佣,其余又大都是男子,那几个女佣也只是在吃饭时才能听到她们的声音,几年间几乎不曾和女子接触过。
身边侍候的这两个丫环虽然服侍过我两年,可几年未曾接触过,实在不好意思让她们帮我揉腰,更别说让她们帮我拿夜壶了,我连话都不好意思和她们说。
我躺在那里,觉得小肚子胀胀的,忍了好久,让她们帮我叫个小厮过来。
两个丫环却十分热情,直问我想做什么,讨厌啦,人家都不好意思说,让她们叫她们不叫,非说她们也能帮我,呜――人家想尿尿啦。
我说什么也不说,她们也挺为难,说这是内院,又是晚上,小厮不准入内。我都快哭了,怎么忘了这一条啊,看来还是离家太久了。
我让她们帮我叫棣来。这下她俩很痛快地去了。呜――还是我脾气太好她们才欺负我,要不怎么一听到棣的名字就赶紧去了呢。
我等啊等,觉得等了好久,好容易才听到棣的脚步声。
“棣,快点,我受不了啦。”我大声叫起来。
棣急忙跑过来,“我过来的时候你都不知道爹的脸色黑成什么了,真是的,不就是个王爷嘛,还有那个什么世子,爹至于这样子嘛。哼!等爹睡下了,我去骂他们,害得我今天头都不敢抬,可让他们看到了,一个个脸蹩得发青,如果不是爹在啊,他们早笑起来了,哼!”棣没好气。
我哪有心思听他说话哪,赶紧叫他把夜壶拿过来,呜――忍了太久,都快尿不出来了。
丫环嘻嘻地笑起来,说:“槐少爷,您想出恭,给我们说一声啊,有我们服侍您不就成了,这哪是棣少爷干的活啊。”
我几乎羞晕过去,她们怎么跟进来啦???
“嘻嘻,槐少爷还和以前一样呢,脸皮比我们还薄。”两个丫环又笑起来。
我把头埋在棣衣服里,羞愧难当。
“你们怎么回事?我哥尿尿你们也跟进来,你们怎么也不知羞啊?”棣开始训人。
“棣少爷,奴婢刚才没敢看,低着头呢。再说槐少爷是男子,奴婢们怎么占他便宜啊,说起来,还是我们吃亏呢。”丫环笑得我的脸更加发烧,好丢人。
“你们就不该进屋子,谁让你们跟进来的。”棣把刚才受的气全撒在这两个丫环身上。
我赶紧说:“棣,帮我揉揉腰,我的腰好疼。”
两个丫环立刻说:“槐少爷,让我们来服侍你,别累着棣少爷。”
“用不着,我告诉你们啊,谁也不准碰我哥一指头。别以为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就不会收拾你们,你们不听我们的话,我就,我就,我就…
…”一时间就不出来。
丫环说:“棣少爷,您就怎么着哪?打小槐少爷早上穿衣啊穿鞋啊洗漱啊梳头啊出去走走啊,不都是我们服侍的嘛,还有棣少爷您,有时候在这里住,早上起来不也是我们帮您穿的衣梳的头,您都忘记了?”
“那时候不还小嘛,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不准你们再碰我们,万一你们向我娘告状,说我们碰着你们哪了,娘一生气,让我们娶你们怎么办?哼!
蓝大小姐就是前车之鉴,休想再让我们上你们的当!出去出去,这里不让你们侍候。”
赶走了两个丫环,棣把我趴着放在床上,装模做样的给我按摩。按着按着,他又不知道什么犯什么病了,突然在我腰上狠扭一把,我“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你扭我干什么?”我疼得差点流泪,生气地质问。
“谁让你装晕,明明早醒了却不睁眼,躺在那里装死,要不是今天娘哭,我看你还得装下去,哼!”他手下又是重重一扭,比刚才还用力。
我疼得恨不得跳起来,手倒是微微动了一下,身子依然软软地趴在那。
“疼死啦,你等着,等我好了,我也这样拧你!”我的腰肯定已经紫了。
“你还知道疼啊,那你知不知道你装晕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疼?我还以为你抵挡不住那药性,就这样死过去了呢。要不是颜大哥拍胸脯保证你没事,我我我――”
“你什么你?我看你挺高兴的,一口一个颜大哥,一口一个李大哥。干脆你让他们当你哥哥去吧,我不当了。”我也很生气。
“你――”棣生气地再拧我的腰,“早知道就让你尿床好了,我干吗跑过来啊。”
“你再敢拧我一下试试。”我疼得哭起来。
“我就拧,你能怎么样,有本事现在打我啊。”
呜――以前我一哭,棣一准过来哄我,现在不但不哄,反而气我,都是被李千山和颜箴带坏了。
棣拧了我几下出完气,看来心情好多了,又放柔力道在我腰上揉。
我很想很有骨气地让他滚,可是,酸痛的腰被棣揉得好舒服,一边是骨气的怒气,一边是贪图舒服的软弱,两种想法在心里打了半天仗,还没等哪个占得上风,我已经很没骨气地睡着了…
第 36 章
在路上,我们生病耽误很多时间。李千山颜箴怕颠着我们,就没有让车夫把车赶快,所以当我们回到家,再过三天就是娘亲和我们的生日了。我现在又无力起床,哪有时间去给娘挑礼物哪。
娘得知我的心事,搂着我说:“傻孩子,你的身体能好了,就是给娘最好的礼物了,如果你的眼睛能复明,那娘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我抱着娘的腰,心里酸酸的,都怪爹,让我们去洛阳学宫,害得人家好几年没有偎在娘怀里。
棣本来在屋里来回地转,此时也挤过来,说:“槐,你往一边去点,你不能一个人把娘全占着,我还得让娘抱一抱呢。”
“你不会等一会?”我也不是一点力气没有,单独占据娘的怀抱的力气还是有一点的。
棣挤了一下见我没动,于是从背后抱着娘,说:“娘啊,您不用担心,槐的眼睛不会瞎的,颜大哥会帮槐治眼的。”
娘担心地说:“听说这个颜大夫医术虽好可不轻易为人治病,他能把你哥的命救回来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哪还能再请他给你哥治眼?”
棣说:“他敢不治,他要是不治,我就让李千山不理他。”
娘斥道:“什么李千山李千山的,那是泰王千岁,你给我懂点礼节吧,这么大了还是胡说,小心给你爹惹事。”
也不知是不是几年没拧过棣的耳朵觉得手痒,我们回来后,娘时不时就拧棣的耳朵,比以前我们在家的时候还频。听着棣时不时传来痛叫,我心里很是解气,哼!谁让他在我刚生病那几天不理我来着。
娘走后,棣伤心地对我说:“槐,你不喜欢我了。”
我说:“如果你是说我没拦着娘揪你耳朵,那是你活该,谁让你说话也不想一想呢,要是让爹听到你直呼李大哥的名字,你的屁股可能又得挨板子了。”
棣想了想,问:“我这样真能给爹惹祸吗?”
我也想了想,“应该会吧,只不过李大哥不在乎这个,如果换了别人可能就不行了。你还记得蓝伯伯吗?以前听爹说,他就是在语言上得罪了太师,最后被贬啊。”
“不当官多自由,你看李大哥和颜大哥,想去哪去哪,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以后也要像他们一样。”
也是哦,不当官真的是很自由啊。看看爹这几天,每天一大早都要去前厅理公事,听下属官员汇报翼州各地大小事宜,中午还得陪李千山颜箴,晚上吃过饭后还得看公文,一天下来没有多少时间陪我们和娘,怪不得我摸他时觉得他还是很瘦,原来是累的。
看看人家李千山和颜箴,说去的地方多,说出的话也有意思,从北方到南方,好象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说起当地风土人情让我们这些哪也没去过的人羡慕得只有流口水的份。
当官不好,我以后也不当官。我下了决心,天下这么大,我干吗和自己过不去把自己禁锢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啊。
古人云:行千里路,读万卷书,我眼睛看不见了,书是读不成了,可脚还是好好的,以后就行千里路吧。
我冲着棣说:“以后你得陪着我,我要走遍大江南北,你就当我的眼睛吧。你要是不陪我,我就点你穴道。”
明天就是娘的生辰,也是我和棣的生辰。
棣一早就被爹叫走,说是让他带着李千山和颜箴在翼州城内观赏一下风景。
我要沐浴,再怎么着也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地为娘庆贺生辰。等来等去棣也不来,也不知道和那两个人去哪里玩了。我问丫环,现在是什么时辰,丫环说已经快到壬时了。
我不想再等,便让丫环搬来浴盆,装上热水,不好意思在她们面前光着身子,于是穿着内衣进入水中。
我还是怕水,特别是看不见的情况下,怕得尤其厉害。讨厌的棣,还不回来帮我洗。不敢让丫环装大多的水,坐下去后到胸口就行,再多一点会让我喘不上气。
丫环一边轻轻地为我擦拭后背,一边笑:“槐少爷的皮肤真好,比我们女儿家还好,到底是大家公子,模样长得好,连皮肤都这么嫩,真让人羡慕。”
“不准你们看我。”我觉得不好意思,让两个女儿家帮我洗澡,还被她们这么说,真不知道谁占谁的便宜。
“你们只管擦后背就行,别乱摸别的地方,我怕痒。前面我自己擦好了,喂!你们别解我的衣服。”这两个丫环居然帮我擦胸口,我的脸烫得几乎着火,无力地反抗。
“槐少爷,您现在身体才刚刚恢复,哪有什么力气擦拭自己啊,还是让奴婢们帮您吧,奴婢们闭上眼,保证不看。”丫环们嘻嘻笑着,继续顽笑。
呜――连丫环也欺负我,可见我这个少爷当得有多郁闷。
“走开啦,不要你们洗了,我自己洗。”
丫环娇笑:“槐少爷,您的后背我们还没给您搓完呢。”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洗就好了。”我恨不得钻进水里以躲避她们在我后背放肆的手。
“开门,怎么把门关上了?”门外传来棣的声音。
丫环赶紧开了门,放棣进来。
棣进了门好半天不说话,我向他的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问:“棣,你干什么呢?怎么还不过来?”
“你们出去,我有事要对我哥说,你们谁也不准进来,听到没?”棣不知为什么,声音里带着火。
可能棣真的生气了,两个丫环不敢再和他说笑,悄悄掩了门出去。
谁又惹他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这个弟弟的脾气也渐长,动不动就生气,一生气我就得倒霉。不行,我得小心防范。
我听他过去把门闩上,然后走过来。
空气中传来脱衣服的悉悉嗦嗦声,过了一小会,水面猛地一高,没过我的脖子,我害吓地抱住下入水中的棣。
“槐,你怎么穿着衣服下水啊,这样难不难受?”棣口气柔柔,又不生气了。
“都是你,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害得我只好穿衣服下水,不然多不好意思。”我趁机控诉他忘记我一整天的事实。
“槐,以后不准你让丫环们帮你洗澡,你都不知道,她们的口水都流下来了,看着你的样子就好像猫见了鱼一样。”说着说着棣又有点生气。
“还不是你跑出去玩不管我,我才让她们帮我洗的嘛。”说真的,我才应该要生气。
“好啦好啦,是我错了,以后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来,我帮你把衣服脱下来,真是,哪有洗澡也不脱衣服,又不是小孩子。”棣一边埋怨着我,一边帮我脱衣服。
…讨厌“槐,你这样子真好看,看着我也想流口水了,嘻嘻。”棣又开始胡闹,两只手在我身上乱摸一气。
我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这个坏蛋动手动脚,不过嘴里却一点也不饶:“臭棣,不准再摸我,再敢摸我,等我好了,一定点你的穴,一定让你一天,不,两天三天动不了,呜呜,不准再摸,不准摸我这里,呀好痒痒啊啊――呜呜,我要告诉娘,你又欺负我。”
棣笑着拥住我,不再咯吱我。
刚才棣一阵乱动,浴盆里的水来回荡漾此时水波涌过去再涌过来,脑子里晕糊糊的,任由棣搂着我慢慢地翻转过身。本来我坐在盆中,等我脑子清醒了已经成了他坐在盆中,我横坐他身上。
皮肤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皮肤,也清楚地感觉到他肌肤的滚烫。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闷热,这情景也有点不自然,他的手紧紧地搂着我,越来越紧,紧得我喘不上气。
我呻吟着让他松点手,别把我勒死了。棣的胳膊稍稍松了松,然后又紧了起来。他把头埋在我胸前,低声说:“槐,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想把你掐死,然后一口口地把你吃了。”
我毛骨悚然,拼命地伸出手去推他,呜,我现在连平时力气的三分之一都没有,手臂抬起来放到他的肩头,作出了推的样子,却推不动他分毫。
我吓得声音都颤了,说:“棣,你别吃我,我可是你哥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你要是吃了咱爹一定不会放过你。”我真被吓坏了,他的口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槐,你别害怕,我当然不会吃你。”棣忙在我后背不住抚摸安慰我,我吓得身上一阵阵地发抖。奇怪啊,我被他吓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能感觉到他的温柔。
“槐,你都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好看。”棣的声音低低哑哑,手不住地从我后背腰上抚摩。
“那个,咱俩长得一样,我现在什么样子,你也就什么样子,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听说人肉很酸哩,而且吃人是不对地。”我还没从他的话中恢复,使劲地劝他打消念头。
棣笑了,捧着我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我要吃你哦,先从脸开始。”
讨厌,亲就亲嘛,使那么大的劲干什么。看来他是不会吃我了,嗯,敢吓我,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亲我这么使劲,我也亲你这么使劲。
我迷迷糊糊地想,摸着他的脸,也用力亲了下去。
我很严正地警告他,如果再把我身上亲出那些印子,等我有力气了,我就点他的穴道,点的他三天动不了。
棣很听话,唇像羽毛一样刷下来,刷得我怪痒的。我全身偎在他怀里,任他翻过来转过去的亲。我很头疼地想:以后不能再在洗澡的时候和棣玩亲亲了,他的身体好硌人。
棣越亲越使劲,手摸得也越来越向下。
“你干什么啊?”我在他抓住我的小鸡鸡的时候怒叫。
棣不说话,只是揉捏着我。
疼啊,该死的棣。我痛叫出声:“轻点啊。”真是的,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过了一会,棣抓着我的手放在他相同的部位上,怪不得硌得我难受,原来他那里又变得好硬好硬。
“槐,帮我弄出来。”
我倒是想,可是身体软绵绵地,连坐也坐不稳,还得半躺在棣身上。棣显得很急燥,握着我的手在他那里动,过了一小会,烦躁地说:“槐,帮帮我。”
“我怎么帮啊,我现在哪有劲啊。”
棣的手重新回到我身上,一阵乱抓乱摸,嘴也一阵乱亲乱啃,十分的粗鲁。
“槐,我这是怎么了?好难受,想做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做,槐,你读书读得好,懂得也比我多,你教教我怎么做吧。”
“…”我也使劲想我读过的那些书,回想以前看过的医书,都没有说过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棣,我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看的那些书里也没说过你要做什么,要不…”我听得他狂乱的呼吸声,咬咬嘴唇,“要不…
。”
棣一口亲上我的胸前突起,打断我的话,我惊慌失措,却无力挣脱,“棣,不能这样做…哎呀――”
我被他重重咬了一口。
“我不能这样做,谁能?颜大哥?。”棣突然又怒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明明我是你的亲弟弟,咱们在一起这么久,可你总是也不准我做这也不准做那,到底谁和你亲啊?你对江德卿李千山颜大哥都好,为什么就是对我不好,我亲你你都不让,却让颜箴亲,还让他脱你衣服,我都快气死了,还没等我生完气你就病得死去活来,然后就昏睡不醒,后来醒了也不告诉我,今天还穿成这样让丫环给你洗澡,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想气死我吧,气死我你好跟别人在一起啊你。”说着说着他居然哭了。
他边哭边说,说到生气一把把我推开,我不曾防备,也无力防备,一下子沉入水里,咕咚喝了一口水。小时候溺水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立刻惊惶失措地在水中扑腾,还没扑腾两下,他的手揪住我头发,把我提出水面。
我弓起身子,抚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
“你看你看,你总是这样,打打不得骂骂不得,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勃然大怒,差点被人淹死,那个凶手居然还敢指责我!就算刚才他的哭泣让我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内疚,现在也全没了。立刻扑过去,对着棣就是一口,也不知咬在哪里,反正听到棣呼痛的声音我就解气。
棣被我咬着,也不推开我,就那么忍着,我都能感觉到他在发抖。咬了一会,也不好意思再咬,于是松开口。
棣雪雪呼痛,说:“你属狗的啊,咬我这么疼。”
我磨了磨牙,棣不敢再说话,轻轻给我身上撩水。过了一小会,小心地问:“槐,你总不让我碰你那,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那里被江德卿当众摸过,很羞耻,所以才坚决不让别人动。
“要不,你来摸我吧,想亲也可以哦。”槐还在说。
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们总喜欢摸这里啊?那天好像颜大哥也摸过。我想了想,从他身上摸索着,然后去亲。
也没什么好玩的,只是棣的身体绷紧了一下。
我从他胸前抬起头来,问:“你为什么总想碰我这里啊?”
棣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摸一摸,亲一亲。”
我闭上眼睛,向后微微仰了身子。
等了一会,不见棣有什么动作,问:“你怎么不亲啊?”
棣奇道:“亲哪啊?”
我脸上烫烫地,小声说:“你不是想亲亲吗?那就亲啊。”
第 37 章
“方槐,出来坐会,别老呆在车子里,出来晒晒太阳。”
随着声音的传来,一只手也抓住我的手腕,温柔而有力地将我拉了出去。
我乖乖地被拉出去,温顺地坐在那个人身边。
坐了许久,我的腿都酸了,伸手去揉酸痛的肌肉。
“怎么?腿麻了?我帮你揉揉。”一双大手开始在我腿上推拿,轻重适中的力道让我僵硬的腿立刻舒服许多。
“舒服点没有?来,下来走一走吧,天天坐着我骨头都酸了。”那双手掐住我的腰,我被举了起来,然后放到地上。接着一只手轻轻牵了我的手,带着我慢慢往前走。
天气有点热了,我有点出汗,风轻轻地从脸的左侧吹过来,吹得很舒服。
我慢慢地往前走,路不太平,偶尔有个小坑或是土块什么的,我时不时就歪一下,每到这时候,一只手就会伸到我腰间扶住我,而我也会不自主地紧缩一下,那只手待我站稳后再离开。
我温顺地由着那个人拉着走。
刚开始我还数着我走了多少步,等数到三千的时候我就不往下数了。好久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我已经累了,汗也流了下来。
旁边赶车的车夫操着浓重的乡音说:“大爷,让小哥上来休息一会吧,这已经走了快十里路了,俺看小哥吃不消了。”
我站住了,因为拉着我的手的人停下了。
“你累了吗?”
我只是站着,默不作声。
许久,那双手又把我举起来,放回车上。我摸索着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这条路前往神医谷,颜箴答应我娘,一定会把我照顾得好好的,也一定想办法治好我的眼。
这一路上,他的确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比棣照顾我要好上一千倍。
想到棣,我的心里就是一痛,不过已经过了好几天,刚开始一想起来就流泪,现在只是心里痛一痛。
也许,娘真的说对了,是我们小不懂事,分开一段时间,慢慢地就淡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生日那天我和棣玩闹时的亲热举动竟然会被娘看到,也没有想到娘会生那么大的气,居然把我发配到神医谷。也不知道她是怎样求的颜箴,颜箴也不知怎么的就同意了。
当我知道娘让我单独去神医谷时哭得好伤心,娘也哭了,抱着我说她也不想让我去,可是我和棣做的事不得不让她做这种决定。
她说我们这是悖德乱论,怎么能让我们再在一起。又说棣是不懂事,我读了那么多的书怎么也能和他这么做。
我哭着说我和棣是在闹着玩,我们怎么知道这样不被允许,大不了以后不再这么做了,以后我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让他碰我一下,只求娘不要让我们分开。
那两天不管我听不听得进去,娘对我讲了许多的话,全是有关礼德伦常,天底下都是男女才能做这些,男子与男子这样做是十分低下卑贱之事,特别是亲兄弟之间,更是禁忌,传出去会被天下人所不齿,连带着父母也会被天下人所耻笑。
我想起那棣亲得我满身都是红印时,李千山好像说过我们俩做的是禁忌之事,还有颜箴也讲了一些,讲得含含糊糊,我还没有听明白他就被李千山捉出去打了,我哪里知道和棣做的这些举动都是只有和女子才能做的。
娘当时说的话我一直记得,她说我们不要怪她狠心,只是我和棣不能再在一起呆着了,只有让我们分开一段日子,彼此都找点事做做,慢慢地也就忘了,刚好我的眼睛盲了,就让我去神医谷去治眼睛。
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和棣在一起,我哭得十分伤心。娘也伤心地流泪,可是心却硬得很,说什么也要把我送走。
我哭着说:“娘,一定要我们分开,那为什么不送走棣而让我走呢?”
娘说:“因为你比棣儿要乖,出去后不会惹事,棣儿那个惹祸精,出去后还不得无法无天,还是留在家里让我和你爹好好管教才是。”
原来惹祸还有点好,我恨我为什么这么听话,早知道我也学棣啊,这样我就能留在家里了。
不知道娘怎么和棣说的,棣没怎么闹,送我上车时悄悄说:“你给我记住,再也不能让颜箴亲你了,如果你再让他亲你,我就不理你了。我可是说到做到啊。还有,你不能忘记我,如果你忘了,我也不理你。听到没?”
我正伤心呢,听了他的话,很是生气:“那你就不要理好了,我已经忘记你了。”气哼哼地转身上车,忘记自己看不见的事实,一头撞在车厢上。
以前棣天天在我身边惹事生非,时不时连累着我也吃点苦头,我是又气又恨,有时候还想,我怎么有这么一个聒躁捣蛋的弟弟。现在听不到他的声音听不到他的笑语,我也有了前所未有的安静时光,心里却一阵阵的疼痛了阵阵的酸楚。
颜箴也一样,头几天除了吃饭和住宿时开口,其余的时候就和我一起比沉默寡言。我虽然看不见,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消沉失落十分强烈,让我在为自己伤心的时候也有一点好奇,他怎么了?
颜箴没几天就恢复过来,不管我愿不愿意,一手承包了我的生活起居。
我没有哥哥,有时候想,有个哥哥也不过如此吧。
我还没有从与棣分开的苦闷中恢复,没有心思说话,任颜箴自说自话,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曾听见赶车的车夫小声对颜箴说:“可惜了小哥的好模样,却是个哑巴。”颜箴听了只是笑。
后来有一天我问颜箴怎么李千山不和我们一起走时,我听见车夫的呼吸乱了一下。颜箴本来和车夫在说笑,听到我的问话顿了一下,然后说:“他是王爷,自然回京城了。”
我听出他的口气有些黯然,于是又缩回车中。过了一会,我听那车夫悄悄说:“大爷,这小哥原来会说话,您咋不告诉俺捏。”
这一路上,幸亏有颜箴在,自管自地拉我做这个做那个,慢慢地就把我的悲伤化解了一大半。
想想啊,时不时就拉我走上好几里路,累得我气喘吁吁,脚也疼腿也痛,回到车上恨不得就此死掉,晚上投宿恨不得连澡也不洗就睡觉,哪还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 38 章
我开口说话是在离开家的第七个晚上。
那天车在半路上坏了,车夫说是车轴坏了,收拾了半天也没收拾好。没有办法,只好就近寻了家客栈,车夫自去修车。
进客栈时颜箴停了停,低声说了句“这家店前不着村后不着镇,有点问题。”还没等我问他就拉着我的手走了进去。
店里没几个人,本来还有说话声,我一进门说话声音就止住了,过了好一会说话声才又响起。
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呀?在讨论我是男还是女,可那话让人听在耳朵里总觉得的不是味。
我低下头,觉得脸上有点发烧。
颜箴让店伙计给我们找两间上房。他的话一出口,我听到那些人又说私奔什么的,而且认定了我是女子。我开始咬牙,拉着颜箴的手也开始用力。
晚上颜箴回自己屋睡去了,我躺在床上怎么了睡不着。
自从眼睛失明一直到回到家里,棣一直陪着我睡。和颜箴一起上路后我一直独自安眠,心里害怕得要命,想让颜箴陪我却说不出口。每天颜箴走了以后我都睡不着,就想棣要是在就好了。一想到棣,就想到和他玩耍时亲吻抚摸的事,心里就一热,然后就又想到被娘碰到的事情,又觉得羞愧难当。
天天夜里被这两种心情交替着,哪有什么心思睡觉哪。算了,还是起来打坐吧。
纷乱的心思慢慢地沉静,缓缓让气息运行几个周天最后回归丹田,轻轻舒口长气,没由来地想起借给棣内力打江德卿的事情,又想起棣让我为他摸下面的事情,心里又热了。
这屋里熏的什么香?这么腻,让人闻了一点也不舒服,又是燥热又是烦躁只想做点什么。
摸索着放下帐幔,觉得更加难受,怎么连举手的力气也没有了。正想到这里,身子一软,歪倒在床上,脸重重地砸到床栏上,痛得我眼泪也流了出来。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这样?这个姿势好难受,头歪着,身子窝着,膝盖几乎碰到了鼻子,手垂到床下,这个姿势保持一晚上的话我一定会累死。
张嘴想喊颜箴,可声音锁在嗓子里怎么也出不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晚上我没有吃什么东西啊,怎么会这样?
我看不见,动不了,又叫不出来,心时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这时,我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是我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对了,我的门没有上闩,颜箴走的时候只是随手关上。
是谁呢?正好来了帮我重新换个姿势,这样子躺一晚,明天早上我骨头非疼死不可。
来的人不止一个,脚步显得很小心,蹑手蹑脚地来到我的床边。我听见其中一人轻轻地掀了帐子,然后倒吸一口气。
我向他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抬了一下头,然后又无力地垂下去,希望他赶紧把我放平,这个样子实在难受死了。
这人似乎猜出我的想法,伸手将我放平躺在床上。
我想说声谢谢,张张嘴声音还是被锁在嗓子里,只好无力地对那个人笑笑。
那个人突然扑到我身上,臭哄哄的嘴巴伸过来在我脸上乱亲乱啃,手也伸到我衣服里乱摸。
我惊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虽然经常和棣这样做,可不代表我就能让别人也这样对我。我心里急得要死,可偏偏不能叫不能动,恨不得死掉。
那个人突然又直起来,扒开我的衣服在我胸前一阵乱摸,又撕开我的裤子然后就不动了。
我听见另外几个人小声叫他快点,他们还等着呢。这个人低声说:“XX的,妈的咱们都看走眼了,这小子是男的。”
我虽然看不见,可也感觉到那几个人也凑过来瞧,又羞耻又愤怒,眼泪也流了出来。
那几个人低声商量一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过了一小会,我听见其中一个说:“妈的,这小子虽然是个男的,比女的还漂亮。听说青楼里现在也有玩小倌的,咱们干脆也玩玩男的吧。”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直觉地感觉自己境极其危险,又急又怕,猛然觉到一只手分开我的腿。
正在这时,颜箴的声音突然响起:“夜人静,几位不睡觉,跑到我弟弟房中做什么?”
我心里一松,眼泪汹涌而出。
颜大哥来救我了。
我这时候才知道颜箴也有一身好功夫,那几个人只是刚发出一声闷哼就都动不了了。
一只手又伸到我身上,这是把我的衣襟给掩上。我泪水流了一脸,还是说不出话。当了七天的哑巴,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有口难言有多么难受。
颜箴轻轻拍拍我,然后一口凉水喷到我的脸上和身上。
本来我心里躁热又加上气急害怕,身上早已大汗淋淋,被冷水猛一激,顿时打了个寒颤,不一会,身上渐渐恢复了力气,渐渐地也能出声了。
“颜大哥――”我刚发现自己能动能说话了,立刻放声大哭。颜箴坐到我身边慢慢地哄着我。
我心里害怕极了,哭着问:“颜大哥,他们是谁,想对我做什么?”
颜箴说:“没事了,别害怕,只是几个小贼而已。”
要在以前也许我会信,可是经过娘的教训,我知道刚才他们对我做的事是极为不堪的事,再加上他们刚才说的话,明白他们刚开始把我当女子,后来发现我是男子却仍然有所举动,这些举动真的如娘所说,是败伦丧德极为低贱的事情。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原来住了家黑店,屋里子那腻得人发晕的也不是什么好香,而是一种迷魂香,中间还夹了春药(什么东东?),所以我才四肢无力心里燥热得难受。
颜箴也很绝,也不杀他们,点了他们的穴道,也燃了一柱香,然后就抱着我去他的屋子里。从此一直到了神医谷,他都陪我同住。(方棣跺脚:死芊,你怎么搞的,我踢死你。某芊躲到角落里小声分辨:关人家什么事啊,要怪就怪你,谁让你和你哥玩亲亲不避人来着,再说人家颜箴英雄救美你哥才没被人XXOO,你应该谢人家啊。方棣:我谢,谢谢他个头!)过了好久我才听他露了口风,他点的那柱香也是春药,闻的人在半个时辰内若不与人交合,便会气血激荡而亡。我问他那些人怎么样了,他微微地笑:我也不知道。
第 39 章
这一路,先是乘车,后来坐船,最后骑马,一路舟车劳累,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乘车的时候还好,坐船的时候我晕船晕得厉害,吃了颜箴的药也不管用,躺在船上动弹不得,颜箴无奈,只好弃水路改陆路。
学骑马时大腿内侧的皮磨破了,颜箴想给我上药,我经过上客栈一事,再不肯让别人碰我一下,颜箴怎么劝都不行,最后说:“你怎么这么别扭,洗澡不让我帮也就算了,连上药也不肯了,你怎么比李千山还别扭?!”
这是他第一用生气的口气对我说话,我紧抿着嘴,抓着自己的衣襟感觉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颜箴坐在我对面也不走,过了好一会长长叹口气,说:“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你自己上药吧,小心点,别涂得到都是。这药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做出来的,这出来也没带多,可别糟蹋了。”
我忍不住说:“心疼你的药你就拿走,我不稀罕用你的药。我自己会配药。”
颜箴呼地站起来,说:“方槐,别仗着你年纪小我就会让着你,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对我说话,告诉你我最讨厌你们这种娇生惯养除了发脾气什么也不会的公子哥。如果不是李千山求我,我怎么会和你这个小鬼在一起。
真不知道你和方棣这两个别扭的小鬼怎么对了李千山的心思,害得我当了一路的保姆不说,现在还得哄你。你心情不好,谁的心情又好了?你离开方棣难过,还能哭闹任性,那我呢?我只能看着他去左拥右抱娶亲生子。该死的李千山,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我受这等煎熬,罢罢罢,你自去娶你的王妃,当你的王爷,打你的江山,咱们以后行同陌路,再不相见…”
他先是骂我,后来又骂上了李千山,我纵然再不懂事,也听出了他心底的伤痛和绝望。我本来被骂得流泪不已,听着听着,眼泪却是为了他而流。
原来颜箴喜欢的是李千山。
娘不是说男人喜欢男人是低贱卑下的事情吗?
李千山我只见过一面,风神俊朗神采飞扬的一个人,颜箴我虽然没见到过,可是听声音给我的印象也是那种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模样,这样的人怎么想也不会是娘所说的那种龌龊低下的人,难道娘错了吗?那那些想对我用强的客栈里的人又是怎么说?
我迷惘了,呆呆地望着前面出神,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颜箴正用他的手去擦我的泪。
“回魂。”颜箴的声音又恢复了平和,让我怀疑刚才我刚才听到的那番发泄是在做梦,这人的情绪怎么这般多变?
想到做梦,又想起还没到家时他亲我的情景,心里一动,不由拉住他的手,怔怔地问:“颜大哥?窗外的月色好吗?”
颜箴愣了愣,似乎转过头看了一眼,说:“阴沉沉的,哪有什么月亮,看样子像要下雨了。”
一句话打醒了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要去亲他。想到离别时棣警告我的话,脸上一热,低下了头。
想想又不甘心,他那天为什么要亲我呢?还说那么好听的话来哄我?硬了头皮问:“颜大哥,那天你为什么要亲我?”
颜箴好像实在料不到刚挨了一顿骂的我此时会问出这么一句,愣了一会惭愧地说:“你还记得啊,真是对不住,我那天吃错药了,就像今天一样,你别往心里去。”
“为什么要亲我?”我执意地问。
“…呵呵,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让我看迷眼还以为是仙女下凡。”
他分明在敷衍我。
“我和方棣长得一模一样,你怎么不去亲他?”我执意地要问个水落石出,不然我的心结难以打开。
“…方棣是个小鬼,天天蹦来跳去,活像个小野马,不像你,温顺乖巧听话,比方棣可顺眼得多。”
“你不是喜欢李大哥吗?为什么要来亲我?”
我这一针扎下去,就不信扎不出你的血来。别以为我小就什么也不懂,我在翼州可是小才子,在洛阳学宫也是拔尖的好学生,有些事不懂是大人和夫子们没讲过,只要是讲过的和看过的我可都记在心里,你颜箴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可也记住了。
颜箴的手移了下来,在我的脖子上比划了两下,好象还听到他磨牙的声音,然后他叹了一口气,说:“好了,算我怕了你,我告诉你吧。当时我只是想让李千山吃醋,于是就亲了你。”
就这样?我怎么还记得他把我衣服都脱了半截啊?
“那为什么找我不找江德卿,为什么还脱我衣服?”
颜箴恼羞成怒说:“我亲小卿?他是李千山的表弟,也和我弟弟差不多,我怎么亲得下去?也不知道你哪点好,李千山老在我面前说他要是喜欢男人,也得喜欢你这样的,所以我才找的你,谁知道,谁知道你傻傻的样子确实挺勾引人,本来只是想拿你来刺激李千山,没想到连我也差点被你迷惑,要不是李千山打碎石桌,我还真的就吃了你。你还想知道什么,问吧,我今天全告诉你!”
…“那我现在还能迷惑你吗?”
“别把我想得和个见色起意的色狼似的,我哪有这么没节操?”(芊芊跳出来:你本来就没节操,不然你亲人家方槐干什么?颜箴怒:要不是你迟迟不把李千山让我痛痛快快地吃,我哪会亲那个恋弟的小鬼!李千山:死芊你要是敢再给颜箴这个机会老子扒你的皮!受到惊吓的芊芊立刻狂奔八百里)“那就是说,颜大哥以后不会再亲我了?”我得问清楚。
“放心吧,你能诱惑我也只有那一晚上而已,我怎么会看上你这个小鬼。”颜箴的口气充满了不屑。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伤人,可我是放下心了,甜甜一笑,说:“颜大哥你帮我上药吧。”
颜箴说:“你怎么回事?刚才我给你上药你跟得贞节烈女一样死活不让我上,我骂了你一顿你反而让我帮你上药,你是不是发烧了?”手伸上我的额头探温度。
我甜甜地笑着,说:“人家被那些恶人吓着了嘛,谁叫你不早救人家,当然不敢让别人碰我了。”
“那现在呢?现在你就不怕恶人再碰你?”
“颜大哥怎么会是恶人呢?颜大哥是好人,快帮我上药,人家腿好疼的说。”我开始撒娇。既然知道颜箴喜欢的是李千山,对我也没意思,那我还是好好地让他照顾我吧,我都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被人捧上手心里呵护的感觉了。
从此,我对颜箴再无芥蒂,可以放心地撒娇任性,把他惹恼了我就缠在他身上磨,缠到他气消,就像棣对我那样。嗯,我没有哥哥,就让他当我哥哥好了。
那天夜里开始下雨,我头一知道,这雨也能下上十天半个月不带停的,在翼州,每年除了秋天里一下三两天不停,其余的时候最多下一个时辰,哪里像这里,紧一阵慢一阵,停一阵下一阵,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下着雨,我们走不了,天天闷在客栈里,无聊得要死。其实颜箴可以走,他说他曾经和李千山去打仗,大雨一下就是一个多月,烂泥直没过膝盖,就这样,他们也一路追击敌国军队。这点小雨和那场大雨比起来不值一提。
只不过怕我这个娇生惯养的小鬼被雨淋病才住在客栈里等雨停。
我被他气得非要冒雨赶路,一头钻到大雨中,被他揪着背心又揪回来,说想找死等我眼睛好了以后离开他再找死。
无法赶路,我只能天天闷在屋子里,最多来到走廊上听听雨声。一天夜里,雨下得小了点,滴滴答答,滴在院中树叶上,石板上。
颜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留下我一人百般无聊地坐在窗前听这雨声。
想起了小时候棣硬拉着我在雨中玩耍,淋得浑身湿,结果大病一场,棣被爹打了一顿;又想起在洛阳学宫学习时夏天打雷,我吓得跑到棣屋里睡,棣本来也很害怕,见到我来了又装出不害怕的样子,最后两个人全缩到床角蒙着被子热出一身汗捂出一身痱子的情景。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里难受,如今又在下雨,可是我和棣却天各一方。
记得娘往我行李中放了一张短琴,摸索着拿了出来。自从我失明后,还没有抚过琴,这指法也不知生疏了没。
我正襟而坐,开始弹琴。
娘每弹琴时,都要淋浴更衣,洗手焚香,端坐于松柏下或是竹林中,在家里和学宫时我也会这样,在这里我可不想这样,就拿洗手来说,我总不能跑到雨里洗吧,焚香,我总不能烧着自己吧。
就这么兴手弹来,随着自己的心意,和着雨声,慢慢地自成曲调。不知不觉,一缕箫音和了过来,空旷悠远,宛转清绝,如幽如怨,欲述还休,时而清灵时而幽怨,时而欢喜时而哀愁,时而羞涩时而寂寞。
我听过有人吹箫,只是从来没听过箫声中能带有这么多的情感。我的琴声也被这缕箫音带了过去,慢慢地,我想起了和棣的两小无猜,想起了他惹我生气时的气急败坏,想起他受伤时的哀痛欲绝,想起他与我玩闹时的亲密无间,想起他缠李千山时心中的凄凉悲苦,想起与他同浴时的羞怯情热,想起被娘发现时的惊慌失措以及最后分别时的痛彻心扉。
我的琴音无论怎么变化,那缕箫音总是轻轻地绕上来,终能和拍,直到最后我想起与棣的分离时心神大乱,“嘣”的一声,弹断琴弦,那箫声忽然低委婉,如泣如诉 渐不可闻。
余音袅袅,飘散于淅沥雨中…
我对着窗外说:“在下翼州方槐,敢问先生何人?”
窗外只有沥沥雨声,再无任何声音。
我又问:“刚才是谁?谁在持箫与我相和?”
依然寂静无声,我摸索着放下琴,慢慢地扶着桌椅墙壁,向门口挪。
一路上碰翻了不少东西,终于来到门边,开了门,凉风挟着细雨扑面而来,我不敢再往前走,再问一声:“有人吗?刚才是哪一位吹的箫?”
良久,一个清泉般好听的声音从我的左侧幽幽传来:“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说:“我的眼睛看不见。”心想这个人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听声音好像比我大不了几岁。
“你一定很喜欢他。”
“喜欢谁?”我急切地问,用耳朵分辨他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个声音响起,“你弹琴时想的那个人。”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喜欢,他是我弟弟。”停了停又问:“那你呢?
你箫声中的那个人你也喜欢吗?”
那人静默不语,等得我怀疑他是否离去时才轻声说:“嗯,我很喜欢他,可是…他要娶亲了…”一声轻叹化做雨中轻风,细不可闻。
“你说的是李千山?你喜欢的是李千山?”我立刻地猜到李千山身上,因为前不久,颜箴刚骂过他要娶亲。
那人本来沉静,听到我的话,轻声笑了。
听他的箫声,他给我的感觉一直是幽雅静默,周身笼罩着一种神秘的哀愁, 此时听到他的轻笑,我不由在心底想象他的模样,想象他这一笑是如何的绚烂惊艳。
“你认识泰王殿下?”那个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是啊是啊,我们前些日子还在一起呢,我现在和颜大哥在一起。”我急忙地回答,不知为什么,我十分喜欢这个有着清泉般好听声音的人。
“颜箴,”那人的声音里继续带着淡淡笑意,“颜箴喜欢泰王殿下,你可别告诉别人。”他的话里透着点调皮。
我点头如捣蒜,盼着他多和我说几句话。
“我喜欢的不是他。”他的声音又寞落起来,停了一会,说:“他是你亲弟弟吗?”
我怔了一会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连忙点头说:“是啊是啊,我们俩同日出生,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直到前些日子才分开――”说到这鼻子一酸,就想要掉眼泪,急忙强忍着。
那人沉默着,过了好一会才说:“他也喜欢你吗?”
“喜欢,可是我娘不让我们在一起,把我们分开了。”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急忙用袖子擦擦脸。
那人轻声叹息,说:“你娘是对的,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呢?”
我气乎乎地说:“那你还不是喜欢男人,怎么又来说我。我就是喜欢我弟弟,我就不信我娘能把我们分开一辈子。”
那人不再说话,我等了好久,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颜箴倒是回来了,见我在门口呆站着,问我干什么。
我拉着他问指着那人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那个人是不是还在,颜箴停了一下,说:“哪有人,那里是几枝竹子。”
我愣住了,说:“不可能,刚才明明有人,他还与我琴箫相和呢,我们还说了一会话…”
颜箴松开我,我听他往那里去,过了一会又回来,说:“你是在做梦吧,那里一个人也没有,除了一丛竹子,也没有什么避雨的地方,这下着雨,谁会在那里傻站着。你别是做梦吧。”
我说:“刚才就是有个人站在那,我弹琴,他吹箫,我们还说到你呢。”
“咦?说到我,说我什么?”颜箴来了兴致。
“他说你喜欢李千山。”我负气地说,谁让他不相信我。
颜箴登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问:“那人长什么样?”问完了又想起什么,急忙重新问:“那人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年长的还是年轻的?”
我被他头一句问话弄得心情很不爽,可又很想知道那人是谁,说:“是个年轻的,声音特别好听,清清亮亮柔柔软软的,嗯,像泉水一样。”
“年纪轻,声音又好听…”颜箴自言自语。
我着急地问:“是谁啊?你快告诉我。”
颜箴笑着说:“是竹仙啊,你走运了,竹仙来见你了。”
到了我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颜箴就是不告诉我。
在前往神医谷的路途中,我经常想起这那夜的琴箫相合,想起那个连声音里都透着寂寞的人。
以前爹爹讲过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我总以为这只是传说而已,世间哪有真的只凭琴声便能知道操琴者心中所想的事物,经过那一夜,我知道了何谓知音。
他纵然从我的琴声中听出了我的喜怒哀乐,我何尝不是从他的箫声中听懂了爱恋和哀愁,听出了他的无奈与伤心。
我从来也没听过这么美妙而又凄伤的箫声,他是什么人?颜箴不告诉我,只说他是竹仙,他在我心里的感觉也真的像一个神仙一样,只是这神仙也爱上了凡人,心里充满了哀伤。
颜箴骂我时带出的那两句话让我猜出他和李千山也是一个落有意流水无情的情形,再想想我和棣,我几乎是被娘赶出了家门。男子喜欢男子当真是天地不容吗?
长时间的思索让我有点明白我喜欢棣,不是兄弟之间的喜欢,而是男子之间的喜欢。虽然还未解情事,可从那人的箫声中知晓了情之一字的哀怨轻愁,知道了我日日思念棣不是因为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而是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
男子爱上男子,在这个世上无法被世人接受。颜箴受皇帝器重,爱上了李千山,也只能黯然离去,那个陌生人,爱上了另一个男子也只能在雨夜自己伤心。
我爱上了自己的弟弟,会有什么后果呢?我如今明了自己的情感,却不知棣的想法是什么,会不会真的像娘所说,我们只要因为年纪小又自小亲近,所以才做出这种不伦举动,把我们分开,大家都有了别的事情做,这种心思就会慢慢地淡了,棣会不会真如娘所说,时间长了,慢慢地就忘了我?
第 章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
神医谷本来不允许外人进入,前来求医的人只能住在离谷外几十里的村中的医馆中。
颜箴不管那么多,直接把我带入谷中。也有人前来质问,说他身为神医谷中大弟子却不遵谷中规定,颜箴也不客气,当着我的面将那人训斥一顿,说我眼睛失明,如何放置谷外,又说我与谷中的一位老前辈颇有渊源,不能不将我带入谷中。
想破我的头也想不出我什么时候与神医谷有什么牵涉,我问他,他只是摸摸我的头,让我安心在谷中住下,不要想那么多,想多了会不开心。
我也的确不开心,对爹娘和棣的思念就能让孤身在外的我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眼睛的难以治愈也让我心情烦躁。
颜箴仔细检查我的眼睛,发现我的眼睛一点事也没有,问题出在脑部,说我脑中有块血块,得想办法把这个血块化掉。
为了化掉这个血块,我吃了不少苦头,隔几天就会有一碗有着怪味的药等着我喝下去,隔几天我的脑袋上就会扎满了针,像个刺猬,叫我苦不堪言。
他知道我也会点医术,轮到出谷去医馆帮人看病便带着我一起去,叫我为那些有伤有病的人搭脉,诊断伤情和病情,再开药让他查看。
这里只有一个好,便是我能学到许多医术,像接骨啊(我实在忘不了李千山为我接骨时的痛苦),药理啊针灸,我能学什么便学什么,反正山中寂寞,不学些东西也难打发这漫漫时光。
颜箴很奇怪,明明喜欢李千山喜欢得紧,在山中却从来也不提他,偶尔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颜箴不是一声不吭做自己的事,就是转头离去。
有一在医馆,颜箴正看着我为人搭脉诊治,几个人等得无聊,说起京城里发生的一件大事。说是泰王爷终于娶了正妃,碎了天下所有女人的心。
大婚那天当今皇上亲自主婚,极其风光。又说那夜胜国风俗与天朝不同,天朝女子出嫁,要身着红衣,用红盖头盖住面孔,坐在红色的八抬大轿抬到夫家,而夜胜国则崇尚白色,公主则用金珠垂面,身着万颗珍珠点缀的雪白长衣,足着镶着各色宝石的大红云靴,当着文武百官与各国朝贺的国宾,与穿着绣着四爪金龙的雪白长袍的泰王爷手拉手,一步步地走向皇帝,遮面的金珠一步一摇,面貌若隐若现,美艳不可方物。而天朝最有名最威武也是最俊美的泰王爷也如天神下凡,甚至比新娘子还要吸引人,以至于在夜晚皇宫筵宴上,严国来道贺的使官竟然不顾天朝威仪,没有将第一杯酒敬给至尊无上的天朝皇帝,而是献给新郎官泰王爷。
当场便有礼部官员喝斥严国无礼,被皇帝制止,说是泰王爷与他是亲兄弟,敬他便是敬自己,又说此设宴是为了泰王爷与夜胜国公主的婚礼,主角是泰王爷,叫文武百官与各国来使不要拘礼,索性放开来大家同乐。
此言一出,各国王子和使官便真的争相敬泰王爷,只把皇帝冷落在一边。皇帝也不生气,坐在龙座上微笑不语。泰王爷那夜的风光可胜过了皇上。
我的手早已离开了病人的手腕,摸索着去找颜箴,他就在我的左手边,我摸到他的袖子,顺着袖子抓住他的手。
颜箴的手冰凉彻骨。
我的心里充满了莫名的疼痛,眼泪也一颗颗地流了下来。
过了一会,颜箴平静地说:“方槐,我又不是病人,你拉我的手干什么?快好好给这位病人看病,别人等急了。”
冷得冰一样的手把我的手从他手上拿开,轻轻地放在病人手腕上。
病人纳闷地问:“大夫,这个小哥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哭起来了?”
颜箴说:“没有事,他爱哭。”
颜箴自始自终一直守在我身边,到了医馆关门的时间,把我再带回谷中。
我的心里一直堵着,时不时地流泪。晚上到了只有我们俩人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拉着他的袖子颤声叫:“颜大哥。”
颜箴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静静地站着。
我想着来神医谷时他骂我的那一天,他一时控制不住说出了他和李千山的纠葛,让我明白他与李千山之间的情怨纠结。李千山当时还未娶正妃颜箴已经痛苦不堪,如今亲耳听到李千山婚礼的情况,颜箴的心里该是怎样的心如刀绞。
我对李千山充满了怨念,对颜箴充满了同情。
颜箴轻声说:“方槐,你会弹琴,去给我弹一曲。”
我答应了。净手,换衣,焚香,捧琴,跪于几前,调弦转轸,弹起长门怨。弹了一会,颜箴说:“别弹这个,你给我弹一曲高兴的。”
我愣了愣,想着这种时刻,如何弹那些高兴的曲子?心中想着有哪些听起来让人高兴的曲谱,一时想不起来,手指轻推慢按,弹的曲子还是长门怨。
我想着初识李千山和颜箴时的情景,他们一路护送我和棣回家,路上棣的无理取闹,江德卿的忍气瘪屈,李千山的狂放佻达,颜箴的斯文温和,我的别扭任性,一路上打打闹闹嘻嘻哈哈,那一段时间现在回想起来是多么开心热闹。只是美景难长久,转眼即逝,我和棣的无奈分离,颜箴和李千山的情怨交缠,如今天涯遥远,天各一方。李千山的婚礼风光无限热闹非凡,却不知斯人贪欢享乐的同时,能不能记起神医谷还有一个人形单影孤。
从颜箴身上再想到自己,自己也是爱上不该爱也不能爱上的人,自己的情路比颜箴应该更加难走,前途更是渺茫。
一只手轻轻地覆在我手上,止住我的琴声。我被颜箴慢慢地拉到他怀里,两只手紧紧地搂住。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下来:“方槐,别动,让我抱一会。”
我静静地伏在颜箴怀中,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我这才知道,原来痛到极,连泪也流不出来…
第 1 章
我在这山幽谷中与世隔绝了两年,与家人隔绝了两年,时间久到我以为他们忘记了我。
再加上颜箴现在情绪低落,每夜我都能听到他辗转床榻或是披衣出门的声音,有时他便在门外一站便是好久,等我睡了一觉醒来听不到室内他悠长的呼吸,才知道他一直在门外没有回屋。
我听到谷里其他人议论不知道颜箴为什么一下子瘦得这么厉害,有的人来问我,我只有推说自己不知道。
颜箴形容憔悴到众人害怕的地步,医馆已经很久没有去了,他每天便是站在门外不知道看什么想什么。
我和他住的地方前方十几丈是一个断崖。我刚来的时候他曾经带我到断崖边上,很可惜的说如果我的眼睛能看见东西,那我便能看到世上最美的景色。当时我站在悬崖边上,听得山风呼啸,也不知道底下有多,吓得躲在颜箴背后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不敢动。
如今他天天站在断崖边,我怕死了他会不小心掉下去,每天都壮着胆子跟着他,拉着他的袖子,陪他站,站到最后,我的腿都软了。
终于有一天,一向神龙不见首尾的神医谷主来到我们的住。
我被关在门外,又不敢听他们说话,只好用拐杖探着路,慢慢地走开,终于不敢一个人走远,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隐约约听到颜箴痛苦地喊了声师傅,此后再无声息。又过了不知多久,一只手突然放到我头顶。
事出突然,我一点也没觉察到有人接近我的身边,要知道,自打我失明后,随着我的内力的精纯,耳力越来越好。这一吓吓得我几乎从石头上掉下来,手臂向上一格,不自主的用上了内力。
那只手很轻易地化解了我的动作,然后手掌一翻,两根手指搭上我的脉门,我用力挣手腕一阵酸麻,丝毫力气也使不出来。
那只手又来到我的下腹,在丹田下方停住,我惊恐地发现我的内力不听使,源源不断地从我体内流出,我想用力挣扎,内力流失得更快,想呼喊嗓子便如上在客栈吸入迷香时般锁住了,根本无法出声。
一着急,眼泪便朔朔而下,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
汹涌而出的内力突然又回转回来,所有的力气也都回来了。一张嘴声音也喊出来:“颜大哥。”
那只手迅速离开我的身体,只觉得一股力道迅猛地身我肩头击来,我知道要闪开,也知道用手格开,可我爷爷教我的功夫我没怎么练,只知道如何躲如何化解,这些念头只存在我心里,无法在手上演练。
只一下,我便成了木头,坐在石头上动弹不得。
风声响起,颜箴的声音传来:“师傅,他是我的病人,请师傅手下留情。”
我用所有的感观去探寻这个人的存在,却只能感觉到颜箴一个人。心想这人莫不是鬼吧,明明是白天,太阳也暖暖洋洋地照在我身上,我却浑身发冷。
那只手又无声息地贴在我的丹田,牵引着我的内息在我体内经脉四流转。我惊诧地发现,这个人对我气息流转的方向十分清楚。
那人牵引我的内息在我体内流转了几个周天,把我以前达不到的穴位也给冲开,这几个周天比得上我练好久的内功。
那人的手掌又贴到我的头顶,一股暖流在我头部各个穴道流动,好一会,手掌离开,我的肩头一疼,又恢复了行动自由。
我不敢动,老老实实地坐在那,转着头,用耳朵听能捕捉到的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阿箴,这人便是你不顾谷规,强留在谷中的那个小孩么?”
颜箴的声音从我身体后方传来,很恭敬地回答:“是的,师傅。”
我立刻从石头上跳下来,在地上摔了一跤,膝盖摔得疼得很,却不敢喊疼,爬起来冲着颜箴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
颜箴也赶过来,手扶住我的腰。我委屈地叫:“颜大哥―”
颜箴却不理我,说:“师傅,徒儿错了,只是徒儿发现他的内息有点像师傅以前说过的盘龙透髓功,他母亲也说他祖父与神医谷颇有渊源,所以才自作主张将他留在谷中。”
苍老的声音响起:“什么像,根本就是,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死,还把功夫传给他孙子。行了,就让他在留在谷中,他的眼睛也没事,脑中淤血也早已化开,不用再给他针灸和吃药了。”
颜箴问:“那他的眼睛怎么还看不见?”
苍老的声音冷冰冰地说:“不用管他,当他想看见的时候自然便看见了。你若想让他早点复明,把他从山顶上扔下去便是,他的头受到与失明时同等力量的撞击,自然便能看见。”
我急忙说:“颜大哥,我…我还是看不见的好,你别把我从山顶上扔下去。”
苍老声音又说:“皇家事多,你最好远离,咱们是江湖闲人,不用担那些虚名,皇家的事最好让他们自己管,你老老实实留在谷里济世为民,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颜箴黯然说:“是,师傅,徒儿记住了。”
苍老的声音又说:“阿箴,事已至此,你好自为知,再有差错,我也保不住你。”
颜箴不吭声,苍老声音轻叹一声:“我此生只收你一个徒弟,全医谷年轻一代的弟子只有你最出类拔萃,别让师傅丢脸。”
我发觉颜箴的扶住我的手紧了一下,然后轻声回答:“是,师傅,徒儿记住了。”
颜箴不再下山去医馆,有时听我弹琴,有时带着我在游览神医谷周围的山景。我看不见,却能听,听着涧水潺潺流动,听着山鸟在林中幽鸣,听山风吹过带起林涛一片,听飞瀑直泻溅起水浪千重。
颜箴一路走,一路讲路边景色,让我在心里想象山林的美。
要不,我想办法找个不太高的地方跳下去,也许真的能复明呢。
京城来信了,信是被五只信鸽带回来的,分成五截,装在信鸽腿上的小筒里。
颜箴取出信,然后说:“是你的,你弟弟写来的。”
我奇怪地问:“他从哪找来的信鸽?”
颜箴淡淡道:“这是我送给泰王府的鸽子。”
我不出声了。
颜箴说:“我给你读。”
说是要读,还没读颜箴就轻轻笑起来,说:“怪不得要用把五只信鸽全放回来,照我看,就是有十只鸽子也不够他写的。”
他这么一说我便急了,催着他快读。
颜箴咳嗽一声,读道:“槐,你现在好吗?眼睛好了吗?你怎么一走就没有音讯了?到了神医谷怎么也不写封信找人送回来啊,我和爹爹和娘都特别想你,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我也笑了,棣怎么还没学会写信呢?要是换了我,只用几个字就能把意思表达清楚了:槐,眼好否?一别经年,余与爹娘甚念,盼归。
颜箴又读另外一张:“上个月爹爹被皇帝召回京,我回跟着去京城玩。
在翼州我都快烦死了,你不在,我在哪里都觉得没意思,娘也好奇怪,动不动就让我看一些女子的画像,我又不是画师,看她们做什么。”
娘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有点不安,觉得心里有一块阴影慢慢地浮了上来。
颜箴的声音里也少了刚才的笑意,又读第三张:“我到了京城就去找李大哥,找到他家时他家看门的不让我进去,还骂我,我一生气就揍他,硬闯了进去,好多人在后面追我,他们都追不上我。”
这个棣,又闯祸,爹爹怎么还没把他教育好呢?
“最后李大哥出来了,把他的家仆和侍卫都赶走了,他见到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只是李大哥比以前瘦了点,槐你瘦了没?多吃点饭啊,别像个排骨一样吓死我。”
“他瘦了?”颜箴自言自语,语气里充满了担心和牵挂。
这只是第四张,还有一张呢,颜大哥你怎么不读了?
我心里焦急万分,又不能催他,恨不得把他的眼睛抢过来安我眼睛上。
终于听到颜箴拿起最后一张纸的声音,我竖起耳朵,等着他读。
颜箴却迟迟不读,我等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颜大哥,你怎么不读了?”
颜箴说:“这一张没写什么,只是让你给他回信而已。算了,咱们出去走走。在屋里呆着真是闷。”
他的语气有点不自然,我无法相信最后一张纸上只是让我回信。他的语气分明就是不想再读,我只好摸着桌上的纸条,一张一张地收起来。
颜箴说:“你收它做什么,给我让我放起来。”
我说:“这是两年多我第一知道家人的消息,还是让我收着吧,等我想家了,就摸摸它们。”
颜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
此后的两天,他和我寸步不离,不让我和谷中别的人接触,我也没有机会让别人给我读纸条上的内容。
终于有一天,我找到个机会让别人给我读纸条。颜箴读过的那些我都已经记住,那人只念了两三个字我就止住,直到最后那张。
“槐,我见到李大哥的王妃了,长得真好看,我要找娶媳妇也要娶这么好看的。我还见到皇帝了,皇帝也特别喜欢我,说可惜他的公主大的大小的小,不然就招我当驸马。没地方写了,槐你给我回信啊。”
我的心里一片冰凉…
第 2 章
我让颜箴写了回信,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安好,勿念。
一张窄窄的纸条上写了四个字,还有空余的地方。我也想像棣那样,写好多好多的字,问他是不是最后一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忘记他以前说过喜欢过我的话,我想问很多很多的话,就算再有十只鸽子也无法将我想所说话写完带走,最终我只写了四个字。两年里我第一想起我还有一个未婚妻,是啊,既然我日后也要娶亲,为什么棣不能想着娶一个美丽的妻子呢?毕竟我对棣的情世人所不能容。
颜箴默不做声,写完了信将墨晾干,叠起装入信鸽腿上的小筒,放飞了鸽子。
我问:“颜大哥,你不给李大哥写信?”
颜箴说:“谁是李大哥?我不认识他。”
语气中充满了消沉。
我知道他仍然没有忘记李千山,不然他也不会经常只呆呆地坐在一个地方好久不说话。
信鸽第二寄来棣的信。
“槐,你怎么只给我写了四个字啊,什么叫安好勿念?我当然会想你了,你过分了,咱们是亲兄弟啊,不会只两年不见你就不想和我说话了吧?爹看到你的信眼圈都红了,他难过死了,我也难过死了。”
“你没说你的眼睛好了没有?是不是没好?我看那不是你的字迹,娘也来京城了,爹被封做户部侍郎,以后你要是回来就别去翼州了,咱们家安在京城了。你要是回来写封信,我去接你。”
“我看到江德卿了,这小子居然长得比我高,不过还是被我吃得死死的,哼,他都不敢和我顶嘴,敢和我顶嘴我揍他。他还向我问起你呢,让我骂了他一顿,要不是他,咱们怎么会一分开就是两年?”
“你猜江德卿带我去什么地方了?他带我去妓院里玩哦,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女子都不能碰,妓院的女子就可以碰,不过她们是要钱的,我没钱,只能看,江德卿有钱,这个混蛋也不给我一点,气死我了。”
“槐,你要是回来我也带你去妓院玩,那些女子长得都挺好看的,还会好多东西,我好喜欢她们,你一定会喜欢她们,其中有一个人叫翠浓,弹的一手好琴,不知道你俩比起来谁弹得好一些。回信时多写点啊,不然我会生气的。”
盛夏的天气,热得林中夏蝉不住鸣唱,我心底寒冷直传了上来,传到我四肢百胲,冷得我不停地哆嗦,搂着自己的肩膀慢慢地蹲了下去。
娘啊,您的想法对极了,把我们分开,彼此找些事情做,慢慢地就对自己的兄弟淡了心思。您把从不惹事的我送到神医谷自生自灭,把莽撞顽皮的棣留在身边,果然是正确的决定。棣如您所愿,成功地被女子吸引,我觉得我就像一颗棋子,在棋局中被丢弃的棋子,舍一子而保全局的那颗棋子。
我本来是您最喜欢的孩子,只是由于眼睛瞎了,就连皇上亲口御封的神医也没看好,又不知羞地和自己的亲兄弟有着危险的感情,所以您就舍掉这个性情软弱有时候却固执的长子,只留下那个健康快乐的子。
您的目的达到了一半,因为无知和亲哥哥厮缠的棣现在眼睛里只有那些美丽娇柔的女子,对哥哥只有正常的手足之情,而那个同样因为无知而喜欢与弟弟做出一些禁忌举动的我,则不能如您所愿,我已经明确自己的情感,我爱上了棣,爱上了自己的亲弟弟。
我不是不孝的孩子,只好请您原谅了,以后我将不会再出现在棣的面前,您就当没有生这个孩子。
思绪的混乱中,我突然想起了颜箴得知李千山真的娶亲的消息的那一天,他无助地搂抱着我,心里悲痛却流不出眼泪,我在脸上摸了一把,干干的,也没有眼泪。
好长时间,我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直到脸上一阵剧痛,我捂住脸,只觉脸上木木的,好半天才有针扎的感觉,越来越痛。
我傻傻地捂着脸,不知道这痛从何而来。另一边脸上又来了一下,这下我被打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到石头上,摔了下去。
头痛极了,眼前闪动着点点金星,嘴里也腥咸一片,脸上麻木的感觉渐渐消褪,渐渐地刺疼起来。还有身上,被撞的被摔的骨头叫噩着,几乎散了架。
是谁在打我?我的眼泪流了满脸,疼得说不出话来。
一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颜箴急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到底想怎么样方槐?你要是真想去死,干脆让我打死你算了,与其摔得浑身稀烂,不如让我打得你浑身稀烂!”
他在说谁?是谁想寻死?又不是我想死,他干吗打我?呜呜,打得我浑身疼死了。
我放声大哭,充满了委屈。
颜箴一把抱住我,脸贴到我的脸上,连声说:“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好好哭吧,别把不痛快闷在心里。哭完了什么事也就没有了,别再想那些不高兴的事,你不是还有我吗?你哭完了就睡一觉,我想办法叫人来救咱们。”
我慢慢地止住哭声,问:“够我们?赶们盖啊里?”
不要怪我说不清楚话,我的脸肿得像包子了,颜箴打我打得好狠。
颜箴一双手在我身上游走,检查我有没有撞断骨头,把我浑身骨头捏了一遍后说:“在哪里?你说在哪里?好好的你来给抹刀子我跳悬崖,嫌自己不够麻烦再找点事给我添乱是不是?下再想寻死先告诉我,我掐死你比较快。”
我被骂得低下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跳悬崖,怎么还抹刀子?
颜箴喘了几口气,口气温和了一点,说:“小傻瓜,他们变了心,咱们也不能不活啊,凭什么让他们活得好好的咱们就寻死觅活?你还不觉得,等你像我这么大岁数经过这么多事情了你也就觉得生命的可贵了。我以前在军队里当军医的时候,看到那么多年轻的士兵在痛苦挣扎中死去,我想给他们一个痛快,让他们死得毫无痛苦,他们都不愿意,只是求我救救他们,求我想办法救活他们。还有那么多受了瘟疫的人,躺在那里等死,他们的眼中都有着对生的渴望,最可怜的是那些孩子,死去的时候只是小小的一团。如果你能看到这些人,你怎么有脸去自杀?”
我哭着说:“我没有,我没有自杀,我都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颜箴的大手摸上我的脸,擦去我的泪水。“你可知道,给你念了信后,你连着三天都似失了魂,叫你也不应,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吃个水果也能拿了把刀往手腕上割,今天一个不注意你又跑到断崖前跳,我发现了来拉,没拉住,把我也带了下来,幸亏这断崖壁上长着些松树,一路接着,这崖底也有个坑,全是草和落叶,咱们才没有摔死,不过今天也上不去了,这悬崖可够高的,你害人也不是这样害的,好好的得什么失心疯,早知道打你一顿便能将你治好,第一天我便打得你好过来,也省得今天在这崖底受罪。”
我居然成了这个样子?我不信。颜箴也不理我,按了一下我的左手腕,一阵剧痛让我忍不住叫了起来。我细细摸去,果真腕脉一道细痕。原来是真的,连着三天我都是这样吗?失魂落魄,不知自己干了些什么。
揉揉肿了的脸,摸摸痛得有些发晕的头,好像流血了,手上粘兮兮的。
颜箴拦腰抱了我寻路走,远远的听到流水的声音,走到有水的地方,让我坐下,撕衣襟给我清洗头上和身上的伤,然后说:“你忍着点,我身上没有带伤药,明天咱们想办法上去,拿了伤药一抹便好了,不会留疤,这么漂亮的小脸,留了疤就可惜了。”
好久没有听到他用取笑的口吻和我说话,一时间过去的颜箴又回来了。
山风呼啸,这里是山阴,虽然是盛夏,感觉有点凉,颜箴把我的伤清理完毕,脱下衣服跳到水中。
我听得水声哗哗地响,不由想起十四岁生日那天和棣同浴时的情景,他亲吻我抚摸我,想做点什么却不知做什么如何做显得很焦燥很苦恼的样子,后来又亲吻我的胸,以前不让他亲不让他动,那天让他亲吻了感觉麻酥酥的一阵阵地发冷发热。想着想着,这冷一阵热一阵的感觉慢慢地从心底升了起来,让我心思一阵阵地烦乱,想做点什么又不知道做什么,只觉身上一阵阵地燥热,小腹一阵阵地发紧,有种奇异的感觉。
我悄悄地背转过身,心惊胆颤地往下摸去,发现身体下面硬硬的,和平常不一样。仿佛被蜂蛰了,我的手电一般缩回来,打在身侧的石头上,疼痛闪电般从手传到心里,我痛哼一声。
水声响起,颜箴来到我身边,我听到他在穿衣服,然后问我怎么了。
我不敢说,那里怎么会变硬了呢?我弯着腰,不敢让颜箴发现我的狼狈样。忽然想起,以前棣也有过这样的情景,求我摸他,那里流出什么东西然后就变回原样。
心里求颜箴赶紧回到水里去,我好想办法让它变回去。哪知颜箴见我弯着腰以为我肚子疼,手上用着力把我放平,突然他停止用力,我猜测他可能看出来了,又羞又愧,说不出什么滋味,哭了起来。
颜箴轻轻地笑了,问:“以前没有过吗?”
我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用手死死地捂着脸。
颜箴的手从我的脖子上慢慢滑下,说:“你今年十六吗?应该算晚的了。有的孩子十三四岁就已经开始了。”
我哽咽着说:“我十六岁生日已经过了两个月了。”
颜箴把我的身体转过来,手指从我头上慢慢移动,拨开我额前碎发,轻轻说:“别哭,你如今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只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发育的这般晚。别怕,这是每一个男人都有的经历,别害怕,别哭,有我呢。”
我的心里稍安,脸上却发起烧来,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来。
“你知道怎么做吗?如果不会,我来教你。”
“…不…”我的脸上能烤鱼了。
“好了,你坐在这等着我,我一会过来。”颜箴的声音带着笑意,慢慢地走开。
颜箴走开了,我的羞涩稍稍减褪,坐了一会,心里那虫咬蚁爬的感觉更加强烈,竖着耳朵听听四周的声音,咬着嘴唇,慢慢地把手伸进了衣服里。
回忆着帮棣做的时候,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热,手指也颤抖得厉害,触上了又觉得极羞耻,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几试着,强烈的羞耻感都让我无法继续下去,我忍不住又轻声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那里每天嘘嘘都要碰上几的嘛,怎么今天就这样啊,我好难受,谁来帮我????
如果棣在就好了,他可以帮我。我刚想到这里,又想起他如今喜欢女子的事,心里登时痛得如刀绞针扎,干脆伏地放声大哭。
颜箴快步走回来,问:“怎么了方槐,怎么又哭起来了?”
我闻声扑到他怀里,痛哭地说:“颜大哥,我弟弟他…他。
…他不再喜欢我了,他喜欢那些女子了…”
颜箴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轻轻地说:“这是迟早的事,外面的世界绿绿,有几个人能经得起那些浮华的引诱?你是在山里,如果你和方棣一样住在山外的华地,也许会和他一样。所以你也别难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男子情爱,你现在还是有点小有点单纯,再长大点就能明白你娘对你的一片苦心了。”
一只手慢慢地从我衣服里伸进去,轻轻地碰到我硬挺的地方。我低哼了一声,手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想要把他的手拿出来,颜箴的嘴唇碰到我的耳朵,轻声地说:“你别动,我来帮你,你闭上眼睛好好地学,以后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到时候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闭上眼睛,浑身颤抖,躺在他的臂弯里,头转过来,贴在他的怀中,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领,浑身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颜箴慢慢地和我说着话,就像几年前的那个夜晚,让我迷迷糊糊中又有种做梦的感觉,头有些疼痛,又有些晕沉,刚才被撞破的地方此时一阵阵地跳疼,可是我的身体下部的感觉却相反,被抚弄引起奇异的感觉席卷了全身,眼前不再是令人绝望的漆黑一片,而是一片空白,我拼命地咬着嘴唇,也抑制不住巨大的快感,一道道闪电般地冲击着我的全身,我忍不住呜咽出声。
身体绷得生疼,挺直了,眼前一阵阵闪过白色的光,我低声叫着,什么东西喷发出来,一阵阵地持续,我失控地哼着,大口地喘息。
身子慢慢地软了下来,我失神地躺在颜箴怀里,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颜箴紧紧地抱着我,几乎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骨头好疼,我难捱地动了一下,耳边听到颜箴忍耐的呼吸。一滴液体滴落在我的额头上。
我慢慢地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张面如冠玉的脸,眉长入鬓,一双墨玉似的眼睛有种莫名的情绪,似忍耐,又似渴望着什么。
我出神地望着他,又一滴汗水从他额头上滴落,滴到我的额头上,我能感觉到他的心在剧烈地跳动,感觉到他身体不同寻常的高温。
我轻轻地喘息,眼前突然朦胧,闭上眼,眼前闪动着红色,慢慢地,什么东西贴上我的嘴唇,细细地吻着,温柔地吻着…
第 3 章
我傻傻地看着他,看着他半眯着眼一脸温柔地吻我。他长得真好看。
他的吻和棣真是不可同日而语,棣吻我时没一会便咬上了,而颜箴带给我的却是极尽的温柔和享受。如果棣能学到他的一半就好…我在干什么?他在干什么??他怎么能亲我呢我也怎么就让他亲?
等等,我怎么觉得不对?我怎么觉得他虽然在亲我,给我的感觉却是透过我亲别人?
果然,亲到最后,他喃喃地叫着:“子重。”
不知为什么,在他叫出“子重”以后,我一把将他推开,力量大得连我也有点不相信。
颜箴仿佛从梦中惊醒,愕然看着我。
我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伤害,怎么回事?第一吻我是为了气李千山,这一吻我又是把我当成别人,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气死了我!
颜箴什么话也不说,起身到水边洗手,我真是气死了,跟过去凶他:“你为什么亲我?”
颜箴不吭声,继续洗着手。
忽然想起他洗手的原因,脸上顿时烫起来。
悄悄地走到他身边,转过头看着他,真是很好看呢。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和他一直生活在这山里…
我在想什么?人家明明喜欢李千山,我也喜欢棣啊,怎么会这么想,讨厌!丢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气呼呼地站起来,往回走了几步,想想又走回来,大声问:“子重是谁?”
颜箴回过头望着我,若有所思。沉默一会,站起身,甩甩手上的水珠,淡淡地说:“李千山的表字子重。”
讨厌,把我当成李千山。
我用力踢着脚边的一块小石头,把它踢到涧水中。
颜箴依旧望着我,脸上渐渐地有了奇怪的神情,然后说:“你生气什么?吃醋了?开始喜欢上我了?”
讨厌!我脸上更加烧得厉害,心里也有点诧异: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在意他亲我?为什么这么在意他把我当成了李千山?不是说以后不会再亲我了嘛?怎么又亲啊,还一边亲我一边想着别人?
“我哪里像他了?”我怒气冲冲地问。
颜箴笑:“鼻青脸肿的样子像。他有和你现在一样,脸肿得像个猪头。”
…
我用力把他的手甩开,气冲冲地自己往前走。
没有路,四周阴森森的,抬头看看,半空中全是厚厚的浓云,将天空挡得严严实实。我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绕树攀石,心里的气越来越小,我这是在干什么?吃醋吗?我又不是喜欢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把我当成李千山呢?
那我为什么这么在意李千山呢?他对我也很好啊,而且一路护送我和棣回家,我和棣对他那么冷淡和恶劣他都没有生气,在我们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来帮我们。
以前没有自己出过门,我和棣都以为出门在外很容易,只是回家而已,顺着官路就能到家。经过和颜箴来神医谷的路上我才知道,这路上的客店也有黑店,这路上的行人也有坏人,我们一路上遇到好几拔,有贪色的,有贪财的,形形色色,还有山匪路霸,如果不是颜箴悉心照顾,我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丢的。想来从洛阳回家多亏有李千山一路护着,没有让我们见识到人心的险恶。
慢慢地我停了下来,回头看到在这难走的崖底走得如同闲庭散步似的颜箴,小声说:“颜大哥,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
颜箴的眼睛闪着光,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喜,“方槐,你能看见了。”
我一开始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他的表情越来越欣喜若狂。
“方槐,你的眼睛能看到了,真的,太好了,你的眼睛能看到了!”
我望着那个急冲过来的人几步冲到我身边,两只手一下子掐住我的腰,把我举起来转圈。
我能看到了,这是什么意思?四周的树和崖壁急速地在我眼前转着圈圈,我的头更晕了…
阴沉的景色一下子在我眼前失去了颜色,熟悉的黑色重新占据了我的视线…
我再醒来发觉自己躺在床上,正是睡了两年的床。
不敢睁眼,不敢不敢不敢,生怕一睁眼所有的一切全是做梦。
慢慢地伸手去摸左手腕上的伤痕,还在,又摸摸脸,脸还是肿的。
我的眼睛真的复明了?还是一直在做梦?
小心地睁开一线,眼前一片漆黑,我忽地坐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是黑色,我心里一凉。
慢着,这黑色不是以前那种绝望到极点的浓浓的黑,而是…
而是…
我慢慢地转头,黑暗中,有些东西慢慢显出了轮廓,听着风声传的方向,我慢慢地向外看,窗户大开着,几点星光从窗外浓墨似的天上撒下淡淡的光。
咬自己一口,疼得我打哆嗦,捏捏自己的大腿,呜――用力太大了,一定青了。
屋里没有人,夜里听惯的风声水声中隐隐传来呼吸声。
没有穿鞋,轻轻地下了地,借着窗外暗淡的星光,赤脚走到窗前,伸头向外看,浓郁的夜色中站着白色的身影,宽大的衣袖和衣摆被风吹得横飞起来。
走到门口,轻轻地出去,抬起头,天边挂着一弯银钩,四周耸立着巨大的山峰,黑沉沉地似乎要压下来。
我胆怯地往前走,夜里的山真是很吓人。
颜箴回头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然后向我走来,揽着我的肩,微微地笑,问:“醒了?”
我点点头,他的手好凉,透过衣衫传到我的肩头,让我感觉有些冷。山里的夜真的很冷,他在外面站了多久?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有点讨厌李千山了。在回翼州的路上,虽然他没给李千山什么好话,给我的感觉也并不是对颜箴完全的无情,有时候我感觉他还是挺在意颜箴,不然也不会在颜箴亲我的时候气得一掌劈碎石桌。
就算是他因为别人的目光不敢承认和颜箴的感情,但他已经有了侧妃,还有了孩子,为什么还要娶正妃?为什么不能单一地把感情付给一个人?
讨厌他还有一个理由,他是江德卿的表哥,而江德卿带棣去妓院,讨厌!把棣带坏了!
我虽然没去过,可依棣的信中所言,钱就可以摸的女人,应该不是什么好女人吧?
胡思乱想间,我已经被颜箴带回了房里。
“好好睡吧,眼睛刚好,别用得太多。我已经写信告诉方棣了,他要是知道你眼睛好了,一定会很高兴。”
鸽子又飞了回来,我不想再看棣的信。看了只会让我心里更冷。
我慢慢地想开了,既然天不能容我对棣的心思,棣的心又慢慢转移到女子身上,那我也只好学着放弃。
娘以前说过我死心眼,认定的事便不肯回头,如今,我便把这死心眼用在棣身上吧。
既然想着放手,干脆就放得干干净净,不能拖泥带水。我不想像颜箴那样痛苦,也不想像那个雨夜和我琴箫合鸣的“竹仙”一样哀伤。干脆从此绝了念头,没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颜箴把信取出放在我面前,我点了蜡烛一张张全烧了,从今后他只是我的亲弟弟。
颜箴也不阻止我,只是默默在看着,末了轻轻说了一句:“傻子,你以为烧了信一切就能消失了吗?”
颜箴自鸽子回来后就有点心神不宁,我问他好几他都说没事,我强拉着他为他搭脉诊断也没诊断出什么病因,只是心力弱一点,是前段时间伤心所致,此外再无别的症状。
可他为什么有点坐立不安呢?
他一直喂我吃饭,我眼睛好了偶尔继续着这个习惯。我对这个习惯也挺喜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是我打小就十分熟悉的,如果那个做饭的大娘能做得再好吃点就更好了,天天吃白米青菜吃得我烦死了,我好想吃肉,看到鸽子就想把它烤了吃),可是不代表我也喜欢他把饭喂到我鼻子里或是下巴上。
再一的,我脸上被他喂上了饭粒。
恼火地站起来,夺过他手中的筷子,把青菜直送到他脸上去。
被青菜汤沾了一脸,颜箴才回过神,愕然问:“你怎么了?怎么脸上全是米粒?”
我怒。
没有像以前一样哄我,也没有帮我把脸上的米粒取下来。颜箴沉思着,过了一会说:“方槐,我想,方棣可能过几天就来了。”
我呆若木鸡…
第 章
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在你对女子有了兴趣的时候又要来了呢?为什么在我想放手的时候又来乱我的心呢?
心里乱成一团麻,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
“我不见他!颜大哥,你把我藏起来吧。”我心里又慌又堵的感觉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毛毛地像草一样。
颜箴以好待暇地喝着茶,对我翻着白眼。
“我真不见他,颜大哥,你把我藏起来吧。”我急得团团转。
“为什么不见他?说个理由我听听。”
“…”我难以齿口。明明知道他早已猜出我对棣的心思,可是让我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难为情。
“你怕什么呢?不是决定好了吗?以后对方棣只有手足之情,不再有别的想法,连他的信也可以烧了不看,为什么现在又怕见他了?”
“谁说我不敢见?”我冲口而出。
“哦?那刚才是谁一口一个颜大哥,我不见他?”颜箴轻轻吹茶碗上漂着的茶叶,意态娴雅雍容,与这草堂陋室格格不入。
我眼尖地看出他捧的茶碗不是我们平时所用的粗瓷,而是官窑出的精品白瓷,碗中茶水碧绿,闻起来更是清香不同凡品。他的神情更是与以前的落落寡欢不一样,显得气定神闲,有时背着我的时候还能看到他脸上温柔与喜悦的神情交替出现。
莫不是李千山也来了?不然颜箴怎么和变了一个人似的?有可能,不然棣怎么能找到这里。一定是李千山与他一起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颜箴挑着眉,懒洋洋地问我。
我肚子里鼓鼓地,嘴巴抿得紧紧的。哼!前些日子还害人家为你伤心加担心呢,现在又成这个样子,李千山不是不要你了嘛,为什么一知道他也要来你就高兴得什么样子?
越想越生气,我凭什么就让你亲来亲去的,好像我只是一个什么东西,想亲就亲了,而且现在我这么难受,你不但不劝我还高高兴兴的,不行,亏死我了。
我跳起来扑过去,对着他的脸就亲。
颜箴吓了一跳,端着那个名贵的茶杯站起来躲我。
“你干什么?发疯了?”
“不行,你还给我,谁让你亲我的,第一我都已经不计较了第二你还亲,讨厌,还给我!”我跳着去捞他的头。
讨厌,我明明已经长高了不少,怎么还是比他低了一个头。
颜箴在躲我的同时还在笑,还小心地护着他的茶,不让茶水洒出来,我气得更厉害,直想咬他几口。
“好了好了,都已经给你道过好几歉了,你怎么还想着,你可别让我想歪了,以为你喜欢我才这样斤斤计效。”颜箴围着桌子和我转起了圈圈。
我头一后悔自己没有学轻功,如果会了轻功,直接飞过去揍他。
“你还说!你不是说过再不亲我了吗?怎么那还亲!言而无信是谓小人。”
颜箴笑得越发可恶,居然还喝了口茶,动作潇洒无比。
“好好,我是小人,你是君子,君子有容人之美,你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原谅我这小人一。”
他越笑我越生气,只想把他脸上的笑给撕下来。
踢翻了椅子踹倒了凳子撞歪了桌子,我累得呼呼直喘,身上撞得好疼,那个颜箴却一直在笑,似是满腹全是喜悦挡也挡不住。
颜箴被我闹得逃到外面,我追了出去,说什么也不能饶他。
颜箴突然停住了,我一个没防备,一头撞到他后背上,不顾撞痛的鼻子,立刻手脚一起缠了上去,看你往哪跑。
“我让你再笑!我让你再笑!敢笑我,咬死你!”我努力地爬到他背上,张口向他肩膀一口咬了下去。
我这一口用了好大的力。这几天他没少气我,我气急了便打,打不过便咬,每咬他还没等我使劲就会被他用内力将我的嘴弹开,这呶足了劲非要咬他个牙印出来。
腥甜的味道在我嘴里漫开,我大惊失色,他怎么没有动内功弹开我?
讪讪地从他身上滑下来,看着他的肩膀上的白衣被渗出的血慢慢染成红色,心里好虚,缩手缩脚地想回屋给他找到药。
山风吹过,满山林涛呼啸。
好想有点不对劲,颜箴怎么一动也不动?
心里慢慢地充斥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慢慢地把头回转过去?
通往崖下的一条崎岖小径,站着两个人,一个高大俊朗一个…
。
我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掌心,也感觉不到疼痛,百感交集,五味纷呈。眼前的世界模糊起来,那两个人影也晃来晃去,那道愤怒和怀疑的目光也消失在这模糊之中。
我扭头走进屋子,把门窗全部闩好插上,收拾着满屋狼籍。
从屋中水缸里舀水洗脸,洗去满脸的泪痕,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再拿起木梳慢慢地将头发梳理整齐,重新洗洗脸,刚才梳头时又流了满脸的泪。
努力稳稳心神,把情绪控制好了,打开门,微笑着走出去。
李千山和颜箴已经站在一起,我无暇看他俩,只是把目光投向另外一个人。
那张脸已经两年多没有看到过,可是只是远远地一眼便认了出来,较之小时候的稚气显得成熟了一点,记忆中嫩白圆润的脸可能由于路上劳累变得黑了一点,下巴也尖了,显得有些憔悴,质地很好样式也很好看的衣服有些脏,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那种怀疑和生气的表情,此时目光里满是激动和欢喜,一步便冲了过来。
一把便来捉我的肩膀,我后退一步,他没捉住,手一沉转而拉住我的双手。这我没有再挣,只是任他紧紧地握着。
“槐,我好想你。”他嘴里只会说这一句。
我听得几句,微笑地说:“我也很想你。”
棣眉毛登时一拧,满脸不乐意,嘴里小声嘟囔:“什么叫我也很想你?
听起来这么别扭。”
我装作没听见,保持脸上淡淡的微笑。
棣脸上的兴奋有点淡了,望着我,眼中闪动着某种怀疑的神情,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我也向那两个人看了一眼。
咦?那两个人呢?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居然就没有影了。
哼!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颜箴这么久没有和李千山联系,现在好不容易见了面,肯定没什么好事。哼!
棣又转过头看我,狐疑地问:“槐,你怎么了?怎么见到我一点也不欢喜?你不想见到我吗?”
我心里叫嚣着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去喜欢女子你为什么在我决定要把你当兄弟看的时候来乱我的心,嘴里却说:“你说什么呢?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不欢喜怎么会不想见你?”
“真的?”棣的眼中还是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我说着内心最真实的感情,我想棣,已经想了两年多了,从我还没明晓自己喜欢他开始,就天天想着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我好想扑到他怀里亲他咬他抱他踢他打他,对他说我好喜欢他好想好爱他,肆无忌惮,放任自己的心。如果没有收到他那两来信,我真的会这么做。
我的眼中突然浮起一层泪雾,娘,槐儿虽然无法转变对棣的感情,可是能够管住自己的手管住自己的心,您满意了吗?
槐大惊失色,扑过来捧着我的脸叫:“槐,我没说什么吧,你怎么哭了?”
居然就用他的脏袖子给我擦泪。
我用力将他推开,微恼道:“你的衣服全是土,讨厌!”
棣毫不在意地说:“最后三天我和李大哥只顾赶路,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哪还顾得上洗漱换衣啊,只想早一刻见到你们。槐,我好想你。”最后一句声音转柔,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的心里一阵阵地发紧,终于抑制不住,双手缠到他腰间,脸也贴上他的脸,在他耳边轻轻说:“我也好想好想你,每天都想,每晚都想,想得没法再想了,一想到咱俩不能见面,心里就疼得很,就想哭,我,我还以为咱们这一辈子也不能见面了…”
棣转过来亲我的脸,然后说:“你胡说什么,什么叫咱们俩再也不能见面了,我这不是来了嘛。哼!人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哪知,哪知你居然爬到颜大哥身上,见了我还把门关上,让我等了好半天才开门,你什么意思你?”说到最后,成了我最熟悉的控诉,我想着,下一个动作就是该皮肉受苦了,果不其然,腰侧被拧了一把。
很疼,可是觉得很幸福。
我紧紧地搂着他,心里告诉自己,该松开了,你不是决定了以后只有手足之情吗?怎么还不放开?可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在说:等一会,再等一会,让我再留恋一下这种幸福的被想念的感觉。
不管他的衣服上全是土,不管他是我的亲弟弟,我只要再抱抱他,等我松开,他就只是我的亲弟弟。
我闭着眼,努力地不让眼泪流出来,这种乱论的罪恶感只让我一个人来背负,让他快快乐乐地生活,有着正常的感情。他现在抱着我只不过是出于分别两年的亲兄弟重新团聚的欢喜,亲我的脸也只是重复小时候的举动,不像我心里有着那种龌龊见不得人的念头,被亲着的时候居然有有有,有那种羞耻见不得人的反应…
我猛地推开他,望着他错愕的眼,狼狈地转过身,慌乱地说:“你…
…你进来坐,我…给你…倒水喝。”
一头扎进屋里,低着头弓着身给他舀水,拿手巾,让他来洗脸,又找来自己的衣服,让他换下身上的脏衣。
棣每到我身边想说什么,我都抢先一步转过身去找别的事做,总之不让他看出我的样子。
最后洗漱换衣喝水什么事都做完了,我找不到别的事做,干脆扯开被子,把他一下子蒙住。
“你这几天赶路,没怎么睡觉,一定是困了,快来睡一会,有什么话等醒了再说。”
棣被我强按在床上,嘴巴也被我紧紧地捂住,呜呜地叫着,两只手使劲地掰我的手,他的力气还是比我的大,掰开后生气地说:“槐你这哪是想让我睡觉,你这简直是谋杀!”
第 5 章
棣的脸都胀红了,生气地说:“槐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怪怪的?是不是不喜欢我来啊?”
“没有啊。”我心慌意乱,“你怎么这么想,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来呢?”
“没有吗?”棣眼睛直瞅着我,瞅了好久,脸上神情才慢慢恢复了正常,打了个呵欠,伸手搂住我的腰,说:“我也真的困了,槐你陪我睡吧,好久没和你一起睡了,真是想念。”
我很想很想拒绝,心里也知道要拒绝,可是身体却服从了他胳膊的指挥,和他面对面躺在床上。
近距离地看着分离两年的棣,心头酸酸的,交替着悸动和疼痛。如果永远不长大多好,我俩可以肆无忌惮玩耍打闹亲热,完全不用顾忌旁人的目光,旁人也不可能想到乱论,只会想这兄弟俩感情真好。而现在…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棣伸出手指,在我眉头轻轻地揉,问:“槐?你为什么叹气?是怪我没早点来见你吗?你别怪我,我和爹到了京城才能找到李大哥,不然娘不让我出门。当我知道他养的鸽子能往这里送信的时候我就逼着他让鸽子帮我送信,当我知道他知道神医谷的位置的时候我就求着他带我来。我求了他好久,刚开始时他还拿乔,等到后来快到的时候他比我还急呢,恨不得一天就赶来。你都不知道,这个人简直就像铁打的,骑马跑三天三夜都不怕累,我硬挺了两天就不行了,腿上的皮都磨破了,疼得我好几天都没法骑马,要不我还能早几天到呢。槐,你抱着我呗,像小时候那样,我喜欢你抱着我睡觉,不,不是这样抱,这样好别扭。来,你把头放我肩膀上,这样试试,嗯,这样好,我可以搂着你,嗯~这样好舒服。”
我把头放在他肩膀上,他的胳膊从我脖子下面伸过去,另一只手搂在我腰上,把我整个人围了起来。这个姿势我不是太舒服,有一只胳膊不知道该放到哪,放到哪也不合适,只能伸直了放在我们俩身体的中间,心里却很喜欢这个姿势,被他紧紧地搂着,觉得不再寂寞,不再害怕,不再伤心,心里充满了幸福和宁静。
“棣,你知道吗?以后咱们不能再像这样躺在一起了。”我慢慢地说,心里好矛盾,又想和棣像以前一样两小无猜嫌,又不想再让棣再乱我的心。
“哦?为什么呀?”棣好奇地望着我。
“因为…因为…”面对棣清澈的目光,我实在说不出逆耳的字眼,娘的话犹在耳,棣的信犹记在心,怎么能让毫不知情的棣于我这样为难的境地呢?
“没有什么,咱们现在大了,哪有兄弟长大了还在一起睡觉的道理?”
我终于把想说的话咽下,有什么苦还是让我自己来承受吧,至于棣,我舍不得他和我一样在比男子相爱还要严重的乱论禁忌等字眼中日夜煎熬。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睡?这里就两张床,我不和你睡,难道和李大哥睡?难道和颜大哥睡?还是你想我在地上睡?我可不管,我要睡床。要睡地上你自己睡去,我不睡。”棣说的理直气壮。
我想了又想,说:“好吧,等颜大哥回来了,我让他帮我打个地铺…
…”
话还没说完,我的身子已经被推了出去,摔到地上。
我错愕地抬头,对上棣阴郁的脸。
棣阴暗的目光是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的,冷得让我心里打哆嗦。他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
屁股摔得好疼,床前面有个屏风,我被推下来的时候肩膀重重地撞在屏风的框子上,很疼,可这疼远远比不上棣冷冷的注视和生平被一被他从怀里推开的震惊和酸痛。
我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傻傻地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他怎么还不来扶我?怎么还不来抚慰我的疼痛?我可是和他一起出生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啊。
棣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眼睛里冒着火,牙齿咬得很紧,腮上的肌肉都抖了起来,脸也变成铁青色。
“我就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一定会把我忘了!果然如此!”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每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像一把把的尖刀直直地刺进我的心里,刺得我的心头血淋淋一片模糊。
“你说什么?”我震怒地问,真是好笑,明明是你喜欢了女子,怎么现在又成了我的过错?
“难道不是吗?我千辛万苦来找你,你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冷不热,阴阳怪气,难道不是你喜欢上了颜箴?早知这样,我何苦一路辛苦来找你?”说着说着他还委屈了,眼圈也红了。
“没想到咱们十四年居然比不上颜箴的两年。对了,我早该看出来了,两年前你就让他亲你,你走的时候还跟我发脾气,原来你早就对他有意。怪不得你要和他一起来神医谷,还在临走前和我生气,原来你早就想离开我了,你你你你太过分了。”棣越说越生气,突然跳下床过来踢我,我被他的无理指责气得说不出话,也没想到他突然发难,连躲也不知道躲。
唉!就算我想躲也躲不开,我除了空练几年内力,又没有练武,哪里躲得从小练武的棣,身上被他踢了好几脚,我大怒,爬起来准备和他干仗,眼前一黑,肚子被他狠狠踢了一脚。
一股腥甜直涌上来,眼前跳动的全是亮闪闪的星星…
肚子好难受,不知道里面什么疼,一阵一阵的钝疼,心也疼,疼得喘不上去,两只手不知被什么拉住了,想睁眼看是什么缚住我,眼皮上像压了千斤重石,怎么也睁不开。耳朵旁边也嗡嗡地响,像是有人在哭,有人在骂,也有人在劝。
真烦人,吵得我不得安宁,我想让旁边的声音安静下来,一张嘴,什么东西涌出来,旁边好似响起了惊叫声。
真讨厌,这么吵,我心里这样想着,然后又沉入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好像有着什么东西,我努力地睁眼去看,什么也看不清,耳边又响起什么声音,我努力地听,也听不清。我怎么了?怎么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了?难道我又瞎了,而且还成了聋子?还成了哑巴?如果是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什么东西滴落在我脸上,一滴一滴,先滚烫后冰凉,又顺着我的脸滑下去。下雨了吗?
心里一阵阵闷疼,身体里不知什么地方在疼,疼得我死去活来,我想翻滚以减轻这种疼痛,四肢却不听使唤,被什么紧紧地固定住,就连我的头也不能动了一分一毫。我已经死了吗?死了怎么还会心疼?怎么还能感觉到疼痛?
耳边一声一声地有人在叫“哥,哥,你别吓我,哥,你别吓我…
。”我终于听清了,这是棣的声音。我的心沉了下去,他不再叫我槐了吗?
我和他只有兄弟之情了吗?
这个念头从心里一浮起,立时想起他踢我的那一脚,想起了他推我下床,想起了他对我的指责,想起了他信中说喜欢妓院中的那些色艺全双的女子,也想起了娘说过的那些话。
心直沉下去,空荡荡的,着不到边的感觉完全笼罩了我,比盲时无边的黑暗更加令人绝望,闷疼的感觉反倒渐渐减轻,身体也好似渐渐轻了起来。
忽然一股大力猛地把我往下一拉,疼痛和不能动弹的感觉又重新占据我所有的意识。口不能言,眼不能睁,只能听到耳边模糊的声音,却有一股热流慢慢融入我体内,在我周身四肢百骇游走。热流到,郁闷疼痛的感觉就好似轻一点。
我先是被这种热流所吸引,这可比我练内功时奇妙得多,更奇妙的是,这股内力与我所练似乎同出一辙,所到之,原本我冲过许多依然闭塞的经脉很快就冲开,沉重无力的感觉被取代,连心口的闷疼都轻了。
我所有的感观都被这股热流带动,随着它在我体内流转无数个周天。突然想:可惜棣不喜静,不肯练内功,无法得知体内真气流转的乐趣。只这一分神,流动的真气突然四乱撞,张开嘴,什么东西喷了出去。
等到再有了意识,发觉体内真气又收回经脉中,自己试着运气,经脉畅通无阻。肚子也不疼了,心也不再闷着疼,试着动动手,还是不能动,身上好似被什么东西紧紧缠着。慢慢地睁开眼,有一道光从窗缝里斜射进来,我轻舒一口气,幸亏没有再失明。
慢慢地转动眼睛瞧,看到颜箴坐在床前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李千山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头却枕在颜箴腿上。
纵然在熟睡,这两人也清俊英挺,看上去真的是很般配。
嗯,颜箴看起来更瘦了,李千山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累的样子。
再慢慢地看别的地方,桌子上放着好几盒银针和一些瓶瓶罐罐,地上放着好多种草药,屋角小火炉上吊着个小砂锅,正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什么东西把我缠得更紧了,我皱眉,凝目去看,箍在我腰上的是一只手臂,顺着手臂慢慢上移,埋在我肩头的是棣沉睡的脸。
棣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头发黯淡无光,眼睛下面好的黑色,脸色腊黄,脸颊上的肉都抠下去了,嘴唇上也干裂起皮,不再似以往丰泽润红的颜色。
他脸上犹有泪痕,我用力想挣脱他的禁锢,挣扎半天,发现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还累得我直喘气,心脏也怦怦跳得厉害,出了满身的大汗。
棣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眼泪从紧闭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嘴里喃喃说着:“槐,你别吓我,你要死,咱俩一块死,你别离开我。”
我翻翻眼,无力地由他紧紧地缠着。
颜箴有了动静,睁开眼,正对上我望向他的目光。
他的眼睛还有朦胧睡意,紧接着睁大,脸上现出不可置信和狂喜的神情。这神情我以前见过,在他发现我复明的时候在他脸上出现过。
我心里酸酸的,觉得好委屈。棣居然踢我,踢得我好疼。
颜箴脸上现出心疼的神色,小心地把李千山扶起来,小心地让他靠在椅背上,然后起身到我床边,拉着我的手为我搭脉,然后轻轻在我头顶摩抚。
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声说:“嘘,别说话,别吵醒他们,他们好几天没合眼了。”
?我脑中闪一个问号。
颜箴笑笑,又轻轻地说:“我已经替你报了仇了,他这些日子没少受罪。”用手指指棣。
“你别哭,方棣怎么对的你,我就怎么对的他,子重也狠狠揍了他一顿,你别再生他的气了。”
“没想到你们兄弟俩会这样,一个一个的都挺能闹腾的,不见面时一个个想得跟什么似的,见了面又打架。一个被踢得吐血,另一个后悔得没把脑袋撞掉,一个突然病情加重差点死掉,另一个就跟着抹脖子嚷嚷着要去黄泉陪你,你们这俩个小鬼,一个比一个难侍候。”
“子重后悔死了,直说不该带着方棣一起来,来了一天也没让他安生。”
“小槐,你知道方棣为什么要踢你吗?他是在吃醋啊,呵呵,他以为咱俩好上了,对我嚷嚷半天,气得我干脆封了他的哑穴,一封就是一整天,等解开时他都吐血了,差点没死掉。要不是怕你醒来后发现你弟弟死了你也不活了,我还真想把这个可恶的小鬼给废了。”
颜箴轻轻地说着让我一时无法消化明白的话,他的声音充满着令人安宁的感觉,慢慢地,我在他温和低柔的声音中有了困意…
第 6 章
自打我清醒过来能下地后,耳边就没消停过,天天有只苍蝇围着我嗡嗡转,今天也不例外。
“哥啊,你对我笑一笑啊,不不不,看我一眼就好了,好不好?求求你,呜呜,都说了八百遍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踢你了,呜呜,以后只准你踢我打我,我一指头都不碰你了好不好?颜大哥,你帮我说一说话嘛,我哥他不理我了。呜呜,李大哥,你怎么光笑啊,见死不救啊你。哥哥哥哥哥,你再不理我我就从这悬崖地跳下去了,我我我真跳了,我真的要跳了,我一定要跳了哦,我哇――”
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本来翻着眼扯着一边嘴角整理着药材不理他,被这声惨叫吓得一下子站起来,正看到颜箴用一根腰带将被踢下去的棣扯回来。
棣吓得面如土色,我也摇摇晃晃地瘫倒在地,半天缓不过劲来。
等稍微有了点劲,立刻扑过去抱住棣,上下检查着他有没有受伤,然后咬牙切齿地瞪着颜箴,一个字一个字地叫着:“颜――箴――”
颜箴笑逐颜开,回答:“小槐,不用太谢我哦。”
我我我,我谢你?????我咬牙切齿地扑过去打他,被李千山一把揪住,笑得怪模怪样地说:“怎么着?你弟弟想跳崖,人家帮了他,又怕你伤心,又救了他,你不但不谢,还想杀人吗?”
我我我不想杀人,我只想吃人。
气急败坏的我想也不想,一指点出,李千山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显然没想到我会再一点中他的穴道。
颜箴笑得前仰后合,飘身过来一把抱了他,人影一晃,已到了老远,远远听到他大笑的声音:“子重,你怎么也记不住,这小子虽然不会武,点穴功夫却不错,连我也得小心呢。”
我转过头去看还没从惊吓中清醒过来的棣,心里一疼,过去抱住了他。
他的身子抖动得好厉害,眼泪也一颗一颗往下掉,两只手死死抓住我的衣服。
“好了好了,棣,他们是在吓唬你,你别哭,别害怕,有我呢。”我柔声安慰他的同时心里极为不爽:明明人家还没原谅他,怎么就过来安慰他呢?明明是他前些日子一脚踢得我差点死掉!刚刚发誓再也不理他了,还没几天怎么又抱着他了呢?讨厌的颜箴!讨厌的李千山!
“哥,你别不理我,如果你再不理我,我真的会跳下去。”
本以为棣会趴在我怀里借机撒娇或是大哭一场,实在料不到他反过来搂着我的腰求我别再不理他。心里一根名叫柔软的弦被轻轻触动了。
我的手早已从他身上离开,转而捧住他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心里挣扎好久,终于下定决心,轻轻地说:“我不打你,也不骂你,想让我原谅你,答应我一件事。”
棣立刻眉开眼笑,说:“行,十件事也行,一百件事也行,无论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只求你别不理我。”
我微笑了,说:“没那么夸张。我只求你一件事,以后咱俩只做亲兄弟。”
棣眨巴着眼,想了一会,说:“咱们俩本来就是亲兄弟啊。”
…
“我是说以后咱们当真正的亲兄弟…”
“咱们本来就是真正的亲兄弟啊,还是一起出生的呢,长得一模一样,走在外面谁不说咱俩是亲兄弟我跟谁急。”
我磨牙。
“我是说,咱们当那种不睡一张床,不盖一条被,不动不动就搂抱在一起也不动手动脚的亲兄弟。松开,现在把你的手从我腰上拿开,听到没?”
最后一句转成了怒斥,棣的手都快摸到我PP上了。
棣立刻说:“行,我答应你。”立刻把手从我身上拿开,然后冲我笑得灿烂耀眼。
我已经做好了磨破嘴皮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痛快,心下诧异的同时,也伤感之极,他果然不再喜欢我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答应。
我黯然地想: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只当亲兄弟的想法不是你先提出来的吗?为什么你还要觉得难过呢?
我默默转过身,去收拾那些被踢乱的药材,没走几步,腰上一紧,又被棣紧紧抱住。
“你干什么?松开我,不是已经说好了以后不准再动手动脚的了嘛!”
我强忍着想流泪的感觉,尽量用正常的口吻说话。
棣把脸贴我后背上,调皮的说:“我可没有答应哦。”
?????我用力转头,从肩膀使劲看他,气急地说:“刚才你明明答应的,你说:‘行,我答应你。’不能食言而肥啊。”
棣笑着把头埋在我背上,热乎乎的气息喷在我背上,让我心里也烫起来。
“不松,就不松,我刚才答应的是把手从你腰上拿开哦,可不是你说的不能睡在一起不能盖一条被子不能动手动脚哦,你可别弄错了。反正我就要和你当能睡在一起能盖一条被子也能动手动脚的亲兄弟,如果你一定要坚持的话,嗯,只要你能打得过我,我就听你话好不好?”
我张口结舌,谁能打得过他啊?没想到他也会耍赖。―-―/////////心里却有种想笑想跳起来的感觉,想手舞足蹈,想欢呼雀跃,想回过身抱着他亲~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思,我强装出冷淡的声音说:“咱们已经长大了,别再跟小孩子似的,谁要跟你打架,再说我也打不过你,你一脚都能将我踢得几乎死~”
话还没说完,我已经被飞快地转了过去,棣的嘴…棣的嘴就这么…就这么压到我…嘴巴上…
我眼睛瞪着大大的,盯着眼前这个人,都忘了自己最拿手的点穴功了,就这么傻乎乎地站着,任他亲个没完没了。
棣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和我对视,瞪了半天,有点羞有点恼地把嘴巴稍稍离开,说:“你~你就不会把眼睛闭上啊~”
啊(普通话四声),我乖乖地闭了眼,刚闭上就感觉他的嘴巴又热哄哄地亲上来,还把我的舌头带到他嘴巴里吸。
我的头晕乎乎的,心想:两年了,他怎么还这样亲啊,笨死了,应该这样,这样,这样亲。我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反客为主,学着颜箴吻我的样子回吻棣。
耳边听到棣慢慢急促起来的气息,感觉他身上渐渐升高的温度,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棣的眼睛半睁半闭,脸色也变得通红,心里突然一动,想把他压在身下。
立刻被这个念头刺激到,手指也颤抖着来到他的领口,慢慢地往里探。
分心做了别的动作,也没继续吻棣,棣不满意地睁开眼瞪我,抗议地拖长了声唤我:“哥――”
…
“哥――”
我被这一个字打得浑身僵硬,呆若木鸡。我在做什么呀?不是想好了只做亲兄弟吗?不是想好了要放手吗?已经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做个了断,怎么现在又去吻他,怎么还想着去抚摸他?
而且身体中间的部位也有了抬头的迹象?
我用力把他一推,悲哀地发现自己对棣不仅仅是单纯的喜欢爱恋,满心里都是想和他做点什么的念头。不可制止地想起他的第一和第二都是在我手里释放的事,不可制止地开始憎恨被他喜欢上的人。这,这这这算什么?我之前的犹豫挣扎和决心怎么都抵不过他的痴缠厮磨和这一个吻啊啊啊~不看棣纳闷和受伤的脸,我只管对在心里对自己进行唾弃谴责:他已经开始喜欢上女子,对你只不过是重复小时候的亲热举动,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怎么对自己的亲弟弟动了这样的心思?
咬着嘴唇,我扭头走进屋子,闩上门,对自己说,从现在努力还来得及,一定不能再对他有这样那样的心思了,一定不能再有了。
棣在门外团团转,叫了几声,过了一会竟然从窗子里跳进来。
我怎么忘了,从小他就爱翻窗户不爱走门啊…
第 7 章
我和棣悄悄躲在石头后,看着前方不远烤山鸡的颜箴和在水里抓鱼的李千山,心里好气,这两人不带我们,悄悄躲到这里来吃肉。哼!等你们烤好了我们再出去,非得抢下一半来不可。
颜箴靠着石头,一边转着手中的树枝,一边转头去看李千山。
李千山的外袍扔在水边石头上,只着内衫,挽着裤腿,抓鱼时溅起的水将丝制内衫打得半湿,贴在身上。
颜箴笑着说:“你干脆脱了衣服跳进去抓吧,不然一会还得替你烤衣服。”
李千山回头瞪他一眼,弯着身子站在水中蓄势待发,猛地一伸手,水四溅,欢呼地直起来说:“还往哪里跑,乖乖让老子烤了吃吧哈哈哈哈哈。”
这一下衣服湿得更厉害了,转过头,阳光照在他沾到脸上的水珠,不时在空中一闪然后落下,那样子真的是很好看,颜箴都说不出话来了。
李千山大笑着往岸上走的时候突然叫:“阿箴,你的鸡是不是烤糊了?”
颜箴立刻手忙脚乱地摆弄手中的鸡。
李千山一把将鱼摔在石头上,然后从外袍里拿出一把短刀,扔给颜箴,叫他去收拾鱼,然后脱下上衣,光着上身躺在一块平整大石头上晒太阳。
我扭过头对棣小声说:“你看人家李大哥,身材多好,你也长成他这样的呗。”
棣有点不高兴,趴在我耳边说:“你是不是又喜欢上他了?告诉你哦,我不许。你还没说你是不是和颜大哥学的亲人的事呢?是不是你又让他亲你了?”
…我理亏,只好说:“讨厌!你怎么动不动就说我喜欢别人啊,你不是也喜欢上了别人吗?还敢说我?!”
棣有点着急地问:“谁说我喜欢别人了?你听说的?我喜欢什么人了?
你说你说!”
他一着急,声音稍微有点大,我赶紧一把将他的嘴捂住,按着他的头缩在石头后面不敢动,过了好一会,竖起耳朵听,没什么动静,这才将脑袋悄悄伸出去看。
颜箴和李千山已经没影了,连地上的火也熄灭了。我火大地站起来,气呼呼地走到他们刚才在的地方,用鼻子使劲闻,闻了一会,叫随后而来的棣往另一个方向走。
哼!我就不信,你们能摆脱我。
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我精心制作的药粉,散发出隐隐的清香。
早在昨天晚上,我就把这个药粉悄悄洒在他们所有的衣服上,不管今天他们穿哪一件,衣服上都会带着这股淡香,无论走到哪里,这股淡香都会留滞半个时辰。这香味清淡之极,不仔细闻会闻不到,可是若遇到另外一种药,清香就会变得浓洌。
这可是我以前在家时从爷爷给我看的旧书中翻到的配方,手头一直没有足够的药材,又没有时间,在神医谷闲得无聊,我凭着记忆找来配方上的材料,做出了几样东西,这只是其中两种。
爷爷书上说这是寻踪粉,我嫌难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余香,另一种叫显影。此时余香洒在他们衣服上,我手中只要有显影,任他们躲到天边,我也能找到他们。
剩下的事很好做,闻着香找他们就行。
走走停停,有时还得让棣背了我上树,走了过了好一会,我听到前边林子里有说话声,立刻叫棣放我下来,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林子很密,草丛也很,所幸这里林鸟不少,叫得叽叽喳喳,还有夏蝉不住地吟唱,那两个人一点也没有觉察到。
我悄悄从草丛里探头一看,脸登时红了。
颜箴正在亲吻李千山。
李千山的外袍随便披在身上,也没系,湿了的内衫就挂在手臂上,双手似推似迎地扶在颜箴身上,脸上的表情又似懊恼又似羞愧,还带着一点点喜欢,眼睛半睁半闭,靠在树上让颜箴在脸上唇上颈上不住地亲吻。
我的心剧烈地跳起来,被这一幕震惊得不敢再看。
早就知道颜箴喜欢李千山,李千山对颜箴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是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他二人这般光景,从小到大也没有看到过别人亲热的情景。
(芊芊跳出来指着方槐叫:你和你弟弟不是早做过吗?方槐脸红红,小声地说:人家那时候眼睛不是看不见嘛。芊芊继续:那颜箴后来亲你的时候呢?别说你不知道你当时眼睛已经能看到了!方棣哭:槐,原来你还是和颜大哥…)好丢脸,好害羞,好…刺激~我红着脸去看棣,棣眼睛亮亮地,一脸的好奇地看好戏。
我拉拉他,小声说:“你别看了,多不好意思。”
棣理直气壮地小声说:“他们好意思做,我怎么就不好意思看,再说,和他们学一学,以后用得着。”
我一滞,无法吭声。以后用得着,以后是和别人用得着吗???
还没等我多想,棣已经俯下身悄笑道:“颜大哥亲李大哥的胸呢,嘻嘻,好像小孩子吃奶哦。”
我恨不得掩了耳朵,脸烫得几乎能煮鸡蛋,不敢听又不得不听。
棣又趴到我耳边笑:“李大哥的脸红了耶,颜大哥好厉害,居然让李大哥这么听话,他可是王爷啊。”
我捂了耳朵不听,想着怎么才能在不惊动那两个人的情况下把棣拉走。
棣本来一直捂着嘴闷笑,突然不动了。我愣了一下,转过脸看他,见他眼睛直直地瞪着前方,张着嘴很吃惊的样子。我也好奇了,悄悄地探出了头…
轰~,眼前地一幕让我也惊呆了,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能用嘴去~去~那样…
心狂跳起来,我不敢再看,不知道下面还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也不敢想象如果被那两个知道我俩在偷觑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我一指点了棣的穴,然后将他拉了下来,躺在草丛里不敢再动。
慢慢地,鸟声静了下来,奇异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脸红耳赤,又想看又不敢看,又想听又不敢听。
我偷眼去瞧棣,棣的脸也红得像染了胭脂,眼中波光如水,脸上又是生气又是羞涩,又是好奇又是不解。见我看他,眼中露出哀求的目光。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给他解穴他好看那两人在做什么,轻轻摇了摇头,看见棣的目光中立刻充满了愤怒和委屈。
我死死地捂耳朵,不让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音钻入耳中,可怎么也挡不住。咬着嘴唇忍了一会,到底忍不住好奇,偷偷看看棣,棣气呼呼地,面红得像块布,先是不理我,然后又冲我眨眨眼,再向上翻一翻。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让我偷看,我也很想,可是不好意思,如果他不在,也许我能鼓起勇气,可他在这,人家,人家怎么好意思呢。
棣先是瞪了一会眼,然后闭上眼,再睁开热切地看着我。
你是说你闭上眼我看吗??
嗯~不好意思看哦,脸好红。
勾魂夺魄,此时的呻吟声我能想起这四个字来形容,让人听了心里发痒,再看棣,脸红得不能再红,眼波里也似要淌出水来。
我轻轻地掩了他的嘴,在他耳边轻声说:“咱俩快走,不然永不理你。”解开他的穴道,拉了他慢慢地从草丛中爬开,终于到了听不到声音的地方,才敢站起来跑。
跑出好远,停下来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好意思,有点不敢看对方。
过了一会,棣用力踢一颗小石子,说:“你为什么不让我看啊。”
我低着头,上齿咬住了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烫烫的,背过身去。刚才身上有个地方就已经硬起来了,这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偷眼看看棣,棣也低着头,一脸的尴尬,摸摸后脑。
“走吧。”我闷声说。
棣愣了愣,看我一眼,再看看四周长得一模一样的山,问:“你知道路吗?”
我闻了闻,空气中已经没有那若有若无的香味了,拿出显影来,也闻不到余香的味道。
心里有点急,问:“咱们刚才是从哪里跑过来的?”
棣四看看,指了一个方向说:“从这里。”
我拿了显影往那个方向走去,并不时地抬了头在空中闻。
棣跟着我走了一会,笑起来:“槐,你这样子活像个小狗儿,好可爱。”
…
我气愤地回头瞪他,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棣一把扶住了我,只是装显影的纸从我手中掉落,撒了一地。
我“哎哟”一声,慌忙拣了纸包,将洒在地上的显影往纸包里拔,显影洒落在石缝里,草丛里,哪里还能扫得出来。
我呆若木鸡,呆呆地抬了头看棣。棣睁大眼睛看我,问:“你怎么这么看我?这药粉很重要吗?”
这药粉不重要,只是,没有他,我就无法找到颜箴和李千山,找不到他们,我和他就无法找到回去的路,只能呆在这群峰叠翠的大山里…
第 8 章
讨厌,从林子里往哪看都是同样的景色,同样的草,同样的树,同样的石头。讨厌的山,讨厌的林子。
我走不动了,让棣背着我往外飞。
走出林子,四周是一模一样的山,往哪里走才能到神医谷啊?
棣问我:“你在这住了两年多,都不知道路吗?”
我没好气地说:“我在这当了两年多的瞎子,不瞎的时候才两三个月,怎么认得路?”
“是这样啊。”棣转过我面前看看我,说:“你别着急,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回去的。”
事实证明,棣的话只不过是安我的心,我在这谷中呆了两年了也不认得路,他才来了不到一个月怎能认得?
背着我走了好久,走到最后放下我,擦擦头上的汗说:“哥,我怎么觉得这里的山长得一模一样啊?他们也是孪生兄弟啊?”
我又累又饿,早知道就不跟着颜箴和李千山算计他们的山鸡肉了。留在断崖上的小屋里好歹还有粗茶淡饭可以充饥,现在饿得头晕眼,饥肠辘辘。
棣没有我的垂头丧气,他反面觉得很好玩。当我们走到一个山谷里,看到山谷溪流里游曳的小鱼,立刻自告奋勇的说他要给我抓鱼吃。
学李千山的样子只穿着挽到膝盖的裤子,赤着上身去抓鱼,左一扑右一抓,抓了半天也抓不过,纳闷地说:“怎么回事?怎么一条也抓不到?”
我坐在石头上好笑地看着他。
棣回到岸上,气恼地脱了裤子,说:“我就不信抓不到鱼。”转身扑进水里。
水中石头上布满苔藓,十分的滑腻,我站起来关切地看着他,只见他的的身子在清流中像鱼一样灵活,游了好一会,突然大笑道:“哈哈,终于抓住了。”举着鱼从水中走出来。
溪水青绿透明,肌肤雪白光洁,映照着潋滟水光,我的脑中轰地一下,血液似乎燃了一把火,滚烫地从我身体各个部位流向心里。
颜箴和李千山给我的震憾画面比不上棣赤裸劲瘦的少年身体此时对我的视觉冲击,我的眼光被牢牢地钉在他胸前嫣红的两点和纤细有力的腰上,下面被淡淡柔卷半遮半掩的地方我不敢看,辘辘的饥火化成别的什么。
棣毫不知情地向我走来,扬着手里的鱼笑逐颜开:“哥,咱们有鱼吃了。”
我脑中不时闪过颜箴和李千山亲吻的影子,自动地将主角换成我和棣。
背过身,握着拳头,指甲使劲抠着掌心,用疼痛赶走我满心的邪念,不过好像不大管用。
棣在后面吱哇乱叫不知做什么,我悄悄扭头去看,他正咬牙切齿地对付那条鱼,他他~他怎么不先把衣服穿上啊啊~“喂!你怎么不穿衣服啊你,丢不丢人啊?!啊!?”
棣被那条鱼气得脸都红了,凶巴巴地说:“这里没有人我穿什么衣服啊?”
“我不是人啊?”
“你当然不是人。”
我这一气非同小可,正想过去揍他,他笑嘻嘻地又说:“你是我哥啊,是我最喜欢的哥哥啊。”
满肚子的气顿时“嗤”的一声,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红着脸把他的衣服扔过去,让他先穿上,然后接手对付那条鱼。
鱼被棣一顿折腾,已经不会蹦了,身上沾满了草屑和碎石,拿在手里也不滑,只是,只是怎么才能把它弄熟来吃啊。
我把鱼放在一块石头上,那条鱼的鱼眼瞪着我,鱼鳃一张一翕显得有气地力。
我想着在家里在饭店里吃的鱼,一条条那么香那么美味,这条鱼闻起来怎么腥乎乎的?用指头点点鱼肚子,肚子里有什么,怎么这么圆鼓鼓的?
棣走过来和我一起看这条鱼,问:“你会不会做鱼啊?”
我摇头,又问他:“你会不会啊?”
棣说:“当然不会。”
我看看他,衣服倒是穿上了,可是只穿了条裤子,上身仍然赤裸。我慌乱地抓过他的衣服,胡乱往他身上一扔,羞恼地说:“穿好衣服,不然我。
…”
“好麻烦,你现在老是训我,讨厌,人家又不是小孩。你帮我穿!”
“你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让我帮你穿?”
“你不帮我穿我就不穿!”棣开始耍赖。
我不想理他,可又不敢让他继续这样乱我的眼。只好拿过内衫帮他穿,在手横过他胸前时,真想摸上去。心里一起这个念头,脸上顿时发烧。
棣好奇地问我:“你脸红什么?”
我的脸更烧了,胡乱地替他把衣服穿好,可怜兮兮地说:“怎么办,我好饿,天也快黑了,我想回去。”
棣围着那条鱼转了转,突然问:“你敢不敢吃生鱼?”
恶――,我赶紧摇头。
棣又看了看那条鱼,拈起鱼尾巴扔进水里。
“你做什么?”我急了。
“当然是放它一条生路了,咱们又不会做,又不敢生吃它,放它在眼皮底下等死啊,还不如让它活呢。”
也是哦,可是,我的肚子真的好饿。
我无力地把头垂下来。棣拉着我的手说:“走,哥,咱们找地方睡觉去。”
“那我肚子饿怎么办?”
“先饿着吧,明天早上我就去找吃的去,快走吧。”
我和棣没头没脑地乱走,最后发现了一个山洞。说是山洞,不高也没有多,只是勉强能躺下我们两个。
棣兴致勃勃地从外面揪了好多草,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然后躺上去,开心地说:“还挺舒服的,比家里的床还软哦。”
我只不敢站,一站就碰到头顶,刚才不小心已经碰了一下,现在苦着脸坐在草堆里揉脑袋,已经撞了一个大包了。
棣笑着把我拉倒在他身上帮我揉,揉一揉吹一吹,吹得我心里软软的绵绵的,小时候亲密无间的感觉又回来了。
“疼不疼啊?”棣的手好温柔地揉着我的头顶。
“当然疼啊。”我伏在他身上噘嘴。
“那你怎么不哭呢?”
“我为什么要哭啊,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动不动就哭了。”
“是这样啊,好可惜。”
“可惜什么?”
“你要是哭了,我就可以亲你了。”
…
“你现在好坏,什么都不让我做,只能拉拦你的手,连抱你的腰都不大肯了,更别说亲你了。早知道分开两年会成了这个样子,我就不该和你分开。哥,你不喜欢让我亲你抱你吗?怎么现在喜欢了?还是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咱俩以前多好啊,像那样不好吗?”棣说的好委屈。
我也好委屈,我当然想啦,可是那样做不是不被允许嘛,娘不让我这样做嘛。
…
“咱俩会不会找不到回去的路,在这里饿死啊?”
“不会的,你先忍一忍吧,明天天一亮我就给你找吃的去。明天我就给找到回去的路,没准现在颜大哥和李大哥正在找咱们呢。”
“那他们找不到咱们怎么办?或者等找到咱们咱们已经饿死了。”
“怎么会呢。”
“万一呢?咱们找不到回去的路,他们也找不到咱们,咱们又不会生火做饭,在这里呆上几天,也许真的会死呢。”
“放心吧,我就不信这山里面就再也没有人了,只要能找到人,咱们就能吃上东西。我听李大哥说过,只要顺着水走,总能遇到人,或者是走出山。要是几天里遇不到也没关系啊,咱们就吃生鱼,难吃就难吃点吧,我听李大哥说以前他打仗的时候没吃的,连生马肉都吃过。”
“啊?真的,好恶心。”
“放心吧哥,我是不会让你死的,有我在呢,就算你真的要死了,我也会陪着你的。你都不知道,我那差点踢死你的时候,后悔得我也不想活了。一想到你也许马上就要死了,我心里就痛得要死,要不是颜大哥拉住我,我就…幸亏我没做傻事,如果我死了,你好了就见不到我了,那样你多一个人多孤单啊。”
…
“棣。”
“干什么?”
“你亲我吧。”
…
我等了一会,棣没有动静,我奇怪地看他一眼。借着外面透进来的暗淡的光,他的眼睛神采奕奕,闪动着喜悦和不敢相信。
“你真的让我亲啊?”棣不像小时候那样莽撞,不管我愿不愿意先亲了再说,知道问我了。
“…嗯~”我趴在他胸口上,脸上一阵阵发烧,心里一阵阵发热,有点不敢看他。
棣的手从我头顶上拿开,抬起我的脸上,大拇指不住在我唇上轻轻抚摩,目光闪闪地盯着我。
他的手指上残留青草的清苦味道。
“真的啊,我要是亲起来可不止要亲你的嘴哦,我还要亲别的地方,你要是不肯,现在就说,不能等到我亲到一半时再让我停。”
棣很认真地对我说,我一下子想起颜箴亲李千山的情景,心里一热,跳得好厉害,同时感到棣的心也同样剧烈地跳起来。
我小声说:“你要是不想亲就算~”
最后一个了还没说出来,就被软软的唇堵住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同于两年前的亲吻,那时心里单纯如同白纸,只知道嘻闹,亲了没一会便已开咬,从来没有说好好亲上一会的。
谁说棣不是一个好学生?我只照颜大哥亲我的法子亲了他一,他便已经学会了。我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我昏昏沉沉地由他亲吻,他的唇舌到了哪里,哪里就软麻酥庠,哪里就绵弱无力,哪里就滚烫难捱。
小小的空间里响起了粗重的喘气声和曼声呻吟,我一惊,赶紧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身体也挣扎起来。
棣的手按住我,央求着:“哥,别动。”
我的身子扭了起来,“不不不行,不能这这样,我没让让你亲那那里,好脏的~”
棣的身子缠了过来,用嘴唇堵住我的嘴,舌头探了进来,小心地在我嘴里又吸又舔。
我很快又被他的吻弄得迷糊起来,胸前两点也有了感觉,被他反复地捏住搓揉,一阵阵的热冲上头顶,冲向全身,最后全冲向一个地方。
下身再一被温暖湿润包围,我无力地去抓他的头发,想把他推开,猛然的一疼让我惊叫起来,呜~他咬我。不敢再动,只能任他在那里亲吻吞进吐出。
这这这怎么会这样,比手摸起来要刺激一百倍一千倍,我的身子不住地扭,然后猛地向上一挺,棣猛地吐出来,委屈地呜咽一声,继续含住了那个地方。
我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想忍住自己不要叫出来,可是不大管用,任我怎么忍,咬自己的手,细碎的声音总是抑制不住从齿缝里逸出,最后那一刻来到的时候,我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息,经受不住那一波波强烈的刺激,眼泪也流了出来,用手臂挡住眼,不敢看棣。
耳边悉悉嗦嗦的,过了一小会,棣趴在我的身上,委屈地说:“你怎么不说一声啊,全到我嘴里了。”
他的嘴又来到我的胸前,反复地吸吮,不时再回来亲我。过了一会,又回到我耳边小声央求:“哥,我都亲过你了,你怎么也不想着来亲亲我啊?”
就是一个炸雷也没有他这句话来的震动,我怎么没想到,他这样做,自然也会要求我这样做。
我一下子坐起来,心慌意乱,说:“我,我没让你这样,你也~你也不能要求我这样,我…我我不会这样,你别迫我。打死我也不这样做。”
棣叹了口气,身子在我身上轻轻地蹭。
我的身体传来清楚的触感,他的喘气声也显得很难受。我的心软了。
用力将他翻过来,棣可怜兮兮地叫:“哥~”
我不语,凑过来亲他,学着他的样在他身上亲着吮着。他亲我的时候哪里感觉强烈,我就照样亲他那里,他的手摸在我哪里舒服,我也照样摸他那。棣不一会也软成一滩水,嘴里轻轻地叫着:“哥,哥。”
我俯过去舔他的耳朵,然后说:“叫我槐,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棣就一遍一遍地叫:“槐,槐。”越叫声音越治媚入骨,听得我心里好像有火烧。
慢慢地向下移,我心里还在犹豫,怎么好意思地碰那里啊,还是用手吧。手指刚刚碰触到那个坚硬的地方,就听到棣不甘和委屈的叫:“槐~”
我一咬牙,什么也不想了,也许好几天都走不出这个山林,他们也找不到我们,也许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那顾虑那么多做什么?一张口,整个吞入口中。
棣先和我做过,我知道怎么样才能让那里更舒服,棣的反应让我证实了我做对了。他不安地在扭头,一会弓起腰抱我亲,一会失神地绷直身子喘息呻吟,手指也地陷入我肩上的皮肤。疼死我了,不过看到他这么舒服,心里油然升起一种成就感。
棣的声音越来越动人,突然大叫:“槐不行了我不行了你快闪~”我急忙一抬头,那些东西全喷我嘴边脸上。
我啊地一声,赶紧用手使劲擦脸,越擦越粘,一块布递到我手中,我赶紧接过来使劲擦。
擦完了好生气,扑过去拧他,“讨厌!你怎么不早叫一声?!”
棣快哭了,说:“人家忍不住了嘛,再说你还弄到我嘴里了呢。”
…
我的脸热得烫人。
棣又将我翻过来压住,窝在我胸前,小声说:“槐,我好喜欢你,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我心里又闪过他信中所说的那些话,心里一紧,立刻对自己说: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想,只想着现在就好,现在就我们俩个,别的什么也不想。等走出这个大山再想别的。
“槐,你心不在焉哦,想什么呢?”棣开始啄我的手指手心和手腕,啄得麻麻痒痒。
我怕痒地缩着,吃吃地笑着反过来亲他。
棣啄了一会,又来亲我的耳朵,这里可是很敏感的地方,我立刻缩了脖子躲,棣笑着不放松。
过了一会,他不再舔我,只是在那里喘气,烫烫的气息直呼到我的耳朵里。
“槐,你喜欢吗?”
“嗯?”
“喜欢我亲你那吗?”
…
他怎么直接问啊,好丢人。我羞愧得想翻过身,被他死死地压住,悄声笑问:“很舒服吧?”
我羞恼交加,使劲地推他。棣一把就制服了我,手在我身上抚摸着,很可惜地说:“我觉得很舒服,比你的手弄得更舒服。都是你,不让我看,他们肯定会没完,后面肯定还有别的。”
????…
我脑中先是闪过一串问号,然后无语。
棣还说:“不管啊,以后如果再看到他们,你不许点我穴道,我要看。”
我咬着嘴唇,过了一会才说:“你不怕他们发现了打你啊?”
棣说:“干嘛要打我?不会不让他们发现嘛,今天他们就没有发现,都是你,不然我就看完了,哼!对了,槐,你有过几啊?”
“什么?”
“就是小鸡鸡硬硬的啊,你有过几,怎么做的?”
“…”
“你走以后,我的小鸡鸡硬了,都没有人帮我弄出来了。后来爹发现了,教我一个办法,让我去洗凉水澡,冻死我了,还挺管用呢。不过我还是喜欢让你帮我弄出来。我自己也试过,不如你帮我的感觉好。你呢?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我张口结舌。
“槐,你别不好意思嘛,就咱俩啊,你告诉我啊,我真的想知道你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不公平。”
我结结巴巴地说:“只…只有一…就…
…就在…眼睛刚刚复…明的时候…
。”
棣说:“啊?真的啊?你比我晚了两年哦。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我使劲想该怎么说他才会接受,想来想去想不到让他能够接受的说词,一着急,连汗也流下来了。
棣还一个劲地问。
我哪里敢说是让颜箴帮着弄出来的,那他还不得跟我急啊,我怕死了他突然翻脸,情急之下,打了个呵欠,说:“我好困,棣你搂着我吧,我有点冷。”
棣明显地不乐意,但仍然将所有的衣服全盖在我身上,紧紧搂着我。我将外衣使劲往他身上裹,然后钻进他的怀里。
还是那个姿势,我枕着他的肩头,他的手从我颈下穿过弯过来搭到我肩膀上,另一条手臂搂在我腰上。我的一条胳膊还是没地方放,可我喜欢这个姿势,感觉被他包容着,宠溺着,爱着…
山里的夜很凉,我的心里很暖~
第 9 章
一向活蹦乱跳的棣病了。
以前我俩一起睡时,他老是抢我的被子,为此我没少生过病。没想到分隔两年多,再在一起睡,棣居然不再抢被我们当作被子的衣服,而且紧紧地护着我,挡在我身边,不让洞外湿凉的空气接触到我。
早上醒来,我觉得像被一块火炭围着,出了一身汗,抬起眼才发现棣的脸色潮红,温度也高于平时体温。
我现在可以算上一个大夫了,拉起他的手为他诊治,知道他受了风寒。
也难怪,棣从未在山里呆过,昨天又跳到水中捉鱼,然后又光着身子闹了一会,再背着我跑了好多路,出了一身的汗,晚上又睡在洞口,被山中凉气所侵,不生病才怪。
这怎么办?我压住心中地慌乱,把他安置好,出去找草药。
山林中很快便寻到我所需草药,只是没有火没有锅来煎制,怎么办呢?
干脆叫他生着吃。
回到洞里,扶了棣吃草药。从小他便怕吃药,这没有经过理的更是不吃,我好哄歹哄,他只是不合作。
什么法子都使了,最后气得我几乎不曾哭了。
他倒怕我流泪,一见我眼圈红了,又肯吃了,吃的时候呲牙咧嘴,扮出许多的鬼脸。
我的气还没消,气鼓鼓地问:“你不是不吃吗?怎么又吃了?”
棣一边吐舌头一边说:“呼呼,苦死了,我不吃你就该哭了,呼呼,再说,呼,我要赶紧好,呼,不然怎么带你回去啊,呼呼,苦死了,槐,下再让我吃药,给我点糖吃。”
我忍不住又笑:“滚你的,现在哪来的糖,咱们早饭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棣一听,立刻挣扎起来,说:“没关系,我说过,要给你找早饭,只怕没有火,咱们要吃生的了。”
我急忙按住他,说:“你乖乖的,让我来照顾你。我是你哥哥啊,早饭让我来找。”
棣在笑,说:“你又不会武功,不会轻功,万一碰到野兽怎么办?”
我轻轻打了他一下,佯怒道:“你就这么看不起我?非找点能吃的不可。”
说罢起身往洞口走。棣一把拉回了我,说:“不行,我不放心,咱俩一起去。”
“你…”
“槐,你别怪我,我是真的怕你出去遇到什么,或者迷了路,咱俩就见不到了。说什么我也要去,你要骂我就等咱们找到吃的再骂吧。”
棣的神情很认真,我本来想骂他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想了半天,说:“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有人照顾我,以前是娘和爹爹,后来是你,再后来是颜大哥,我还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棣,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来吃的,也会回来。你在这等着我,我不会走远的。”
棣只是不肯。
我一边生气,一边肚子咕咕叫。
棣笑得趴在我身上,我气得瞪他。
最后我们各退一步,棣坐在洞口看着我,我只在洞外十丈以内找吃的。
哪有吃的啊,只有杂草和矮树,我低着头只在地上看,越走越远,忽然一道影子闪过,棣站到我身边,手里一只山鸟挣扎叫唤。
我被吓了一跳,棣大大的笑脸对着我。我真的生气了。
“你怎么跑出来了?不相信我能找到食物是不是?”我着急地去摸他的额头,体温比刚才高了点。
棣一把揽着我的肩膀,不在意地说:“我当然相信你了,只是刚才看不到你的身影了,才找出来。你别生气了,你说我来了以后你对我生了多少气啊,你对我笑的数还没有你对我生气数多呢。好啦,算我错,以后我一定听你话,现在咱俩还是想法子把这只鸟吃了吧,我好不容易才抓住的。”
我赌气说:“要吃你吃,我不吃。”
棣说:“你不吃我塞也得塞你肚子里去。嗯,得想个什么法子把它弄熟,我也不喜欢吃生肉。”
走到有水的地方,他看着水里的鱼又动了心思,就想脱衣服跳水里捉鱼。我被他快气死了,已经生病了怎么还不乖点?想死得快点吗?
我死命地拉着他,气急败坏,好不容易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顺着水走啊走,走啊走,时不时前面就出现个小断崖什么的,还得想办法下去。这时候棣就唠叨我,说我不去练轻功,偏练那该死的点穴,现在后悔了吧。我则凶他,再敢多嘴,先封了他的哑穴。
我们饿着肚子,抓着那只倒霉的山鸟,一路乱走。讨厌的天,连个太阳也没有,让我们连方向也不知道。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斗嘴。
嗯,是我使性子,棣哄我。
刚开始时棣还时不时扶我一把,后来只能慢慢跟着我,再后来是我搀扶着他,最后是我架着他,他只能拖着步子勉强地跟着。
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我实在没有力气了,干脆坐到地下。棣也坚持不住了,往我身上一靠再也不动了。
他的身体明显地发抖,脸色也烧得变了颜色。探探他的额头,烧得越发厉害,我的眼泪都要流下来,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能哭,一定不能哭,现在只有我了,如果我只知道哭,棣就没有人能够依靠了。
我用袖子抹了一下脸,脱下衣服披在他身上。夏衫轻薄,无计于事。
我看着那只颜色华美半死不活的山鸟。对不起哦,如果在平时,我是绝对不会杀你的,只不过现在我要救我弟弟,他生病,而且肚子饿,我也饿,你还是先把肉献出来让我们吃了,大不了等以后我们出去了,再给你念经超度。
把那只山鸟拿过来,怎么弄啊?
我把那只鸟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来回折腾,这羽毛好象不能吃,在家里吃的鸡都没有羽毛。
我又看看棣,棣睁开眼看看我,勉强笑了笑,说:“槐,怎么吃它啊?”
我说:“我会想办法,你别着急,一会就让你吃。”
棣笑了笑,闭上眼,过了一会说:“槐,要不你先走吧,等找到人了再回来找我。”
我心里一痛,瞪着他生气地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能这样做?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棣说:“我只是让你先去找人,不然咱俩都困在这一个也走不出去。”
我更气,说:“你休想,我不这样做,打死我也不会丢下你。”
棣看了我一会,眼里涌出泪,哭着说:“我现在好难受,你抱抱我。”
我丢下山鸟,上前把他抱在怀里,他的身上滚烫,却冷得浑身发抖,我用力抱着他也不能替他赶走寒冷的感觉。
我抱着他,强做笑脸,说:“你别怕,我怎么说也在神医谷呆了两年,就算不是神医也是个名医啊,我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的,放心哦。现在咱们得先吃了那只鸟,不然我真的就饿死了。咦?那只鸟呢?跑哪了?”
我扭着头四找那只鸟,棣说:“它在那呢?飞起来了。”
我顺着他看的方向一瞅,果然,那只刚才还奄奄一息的鸟此时正歪歪斜斜地飞,不时落到地上。
我把棣放在地上,说:“你等我一会,我把那只鸟追回来。”
拔起脚步就去追,棣在后面叫:“槐你小心点。”
那只鸟的翅膀好像受了伤,飞几下落到地上,扑腾几下又飞起来,再落到地上。扑腾着进了山坡上的密林。
我追到林边,有点不敢进,回头看看棣,一咬牙钻了进去。
“槐~”棣大声叫了起来,接着就没声了。
我心里一紧,他怎么这么叫?立刻跑出来,棣挣扎地坐起来,摇摇晃晃又倒了。
我顾不上那只山鸟,急忙跑过去扶他,棣哭得满脸是泪,手指无力地抓住我,哭着说:“你别离开我,我害怕~”
这是头一棣在我面前示弱说害怕,以前不管怎么样,总是装着胆大的样子来保护我。
我也哭了,抱着他不住地安慰他:“不哭,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你的,放心好了,就算死我也和你死在一起。”
棣哭着说:“我不想死,我想活,我还想和你好好活下去,不准你说死。”
我说:“好,我不说死,咱俩一定要活下去。”
我还想去追那只鸟,又放不下棣,想了想,把他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往林子里走。
棣先是让我放下他,后来只能趴在我身上喘气。过了一会,忽然说:“槐,你怎么不运气啊?你走的时候运着气走。”
“怎么运啊?”我真的好累,棣本来不重,可现在就像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在我身上。
“我也不知道,只是这样想的。以前你借给我内力了,我施展轻功就比没有内力的时候要快许多,不知道你没有练过轻功光有内力管不管用。”
我想了想,试着把内力注到腿上,酸痛的腿好似轻快一点,心中一喜,便想迈步,结果气息一乱,一个跟头摔在地上,把棣也摔了出去。
我的眼前发黑,气息乱撞,急忙收敛心神将四窜的内息一一归位。再去看棣,棣已经晕了过去。我急忙去摸他的脉,脉相已经很弱了。
我一急,将他抱起来,顺着水往下走。刻意地想着将内力注入腿上,换来的只是摔倒和内息紊乱,一心想着带棣找到出山的路时不知不觉内力流转全身,步伐也加快许多。
正东一头西一头地瞎撞,猛然听到 “嗖”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划过空气的声音,是从左前方的林子里传出来的。
这是什么声音?
我一愣,抱着棣往那个方向走去。
耳朵里仔细分辨着异常的声音,可是除了风过树林和涧水声,只能听到鸟鸣蝉鸣。
我一着急,大声叫了起来:“有人吗?有人吗?”
棣迷迷糊糊地问:“找到人了吗?”
我不答,只是听着四周的动静。
慢慢地,树林里响了其它的声音,像脚步声。
我高兴极了,大声叫着:“有人吗?谁在那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使劲盯着脚步声音传来的方向。
脚步声又消失了,本来就很轻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要不是我对我的耳力很有信心,就会以为刚才我听到的声音只是幻觉。
“有人吗?我们迷路了,请问有人吗?刚才是谁?”我继续大声叫,伴着我声音的还有肚子咕咕的叫声。
已经一天一夜了,我只喝了点水,现在已经饿得头晕眼,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随着我的叫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动物,四条腿站立,莹莹绿眼直直地望着我们。
苍色肮脏的皮毛,尾巴拖着在地上,一张大嘴呲着牙,比我家里养的那条大黄狗可丑多了,也凶多了。
是条狗吧?
有狗就好了,证明近就有人家。
我把棣放到地上,用肩膀架着他,然后对着狗和善地笑。“带我去找你主人好吗?”
那狗盯着我,眼光显得有点阴森森的,我的心里也有点紧张,这狗咬不咬人啊?
棣睁开眼,看到面前的狗,有气无力地说:“这是什么呀?狗吗?倒有点像狼。”
我一愣,棣接着说:“在李大哥府里,我见过一张狼皮褥子有点像这条狗的模样。他还说,狼是吃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狼?吃人?
我心中一紧,再看这条狗,它的尾巴怎么不摇?
我的汗登时冒了出来,对着棣小声说:“你还有劲吗?能施展轻功吗?”
棣反应有点慢,过了一会摇摇头,说:“我现在一点劲也没有,好难受。”
我有点急,把手放在他背心穴道上,说:“我给你传内力,你一定要施展轻功,把咱俩都送到树上去,听到没?”
狗不会爬树,狼不知道会不会。(汗,我当然知道狼不会爬树,只不过现在没法告诉小槐。)那条不知道是狗还是狼的动物慢慢地试探地走了几步。
棣愕然看着我,再看看那只动物,眼睛突然瞪得圆溜溜地。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内力传了进去,棣下意识地向上一窜,然后又挂在我身上直喘粗气。
“不行,槐,我用不上力。”棣的声音很惊慌。
我着急地看着那条停下看我们的动物,又一股内力输进去,说:“想办法,我看这个东西不怀好意。”
棣喘着粗气。
我从棣喘气的声音中又听到了别的什么声音,是从身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猛然一回头,赫然又是三条同样的动物,离我们只有十几步远了。
见到我回头,那三条动物停下脚步。
棣也发现了,汗从脸上往下滴。“槐,它们是狼吧?怎么办?”
我拼命地往他体内输真气,叫道:“快上树啊,你快上树啊。”
棣的双手搂住我的腰,身子往上一耸,我觉得脚离了一下地,又落了下来。
“快啊,你使劲,把咱们带上去!”天啊,棣怎么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病了呢,我拼命地给他传内力,恨不得身生双翼,带着他飞出这险地。
棣脸色苍白,咬着嘴唇,直望着我,伸手托住我的腰。忽然,我腾空而起,然后又落下来,脸上身上也被什么东西刮得生疼,吓得尖声叫起来,双手乱抓,抱住什么东西,惊魂未定,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定定神,发现自己已经在树上,死死抱住一根树枝。
棣呢?棣在哪?
我慌忙向下看去,棣扶着树大口喘着气,四条狼抬着头向我看,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大叫:“棣,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还不上来?”
棣抬着看看我,强笑着说:“你先在上面等一会,我一会就上来。”
他的脸色白得如同一张纸,汗如雨下,好像连站也站不稳,扶着树的胳膊也抖得厉害。
我突然明白了,生病的棣没有足够的力气把两个人都带上来,只好把我送上树,他是想救我。我哭了,傻子,你以为我就能乖乖地在树上看你被狼吃了吗?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好好地活吗?
狼又慢慢地往前走,离棣越来越近。
我想往下跳,可树挺高的,有点不敢。看看那四条狼,咬着牙,闭着眼,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往下跳,咚!屁股摔得好疼,腿好像也扭着了。不管了,护着棣,背靠大树,想吃就先吃我吧。
棣俯在我背上,流着泪,“傻子,你跳下来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把你送上去的。”
我盯着呈包围状围上来的狼,咬着牙说:“你等着,等咱们逃过这一劫,我一定找你算帐。”
“那咱们要是被狼吃了呢?”
“那到了黄泉我也不饶你。”
棣不说话了,只是把脸贴在我肩膀上。
我凝神聚力,把所有的力全提在右手掌上,对狼对持。
终于,一条狼忍不住了,扑过来,我不敢看,闭上眼用力一掌击出,一声惨嗥,那条狼翻滚在一边。
紧接着“嗖”的一声,立刻又是一声狼嗥。
怎么回事?我睁眼一看,一条狼在地上挣扎翻滚,一支竹箭插在它胸膛上。剩下的狼登时四散。
过了一会,脚步声响起,一个人从密林走出来。
我再也没有力气了,连惊带吓,抱着棣瘫软在地…
救我们的人扛着死狼,带着我和棣回到他住的地方。
我第一见到会有人这么穷的。以前看到家徒四壁不大理解,现在懂得了。一间破木屋里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架子,床上堆了一床看不出什么颜色的露出棉的被子,所谓架子也只是几块石头垒在一起,上面搁了块粗糙的木板,板上放了几个破碗。屋子中间有个小坑,里面点着火,上面有个架子,吊着锅。
床上还躺着一个人,面向里睡着,看不到脸。
我喜欢干净,若在平时,打死我也不肯让棣睡在那张脏得只能看出黑色的床,现在没有办法,只好把棣放在那人旁边。
我继续给棣搭脉,然后让救我们的人带我去采药。
那个人看起来很老实,见我为棣诊治,嗫嚅了半天,然后求我也瞧瞧床上原先躺着的那个人。
我看了看那人的舌苔,又翻开他眼皮瞧了瞧,再为他搭脉。
搭脉的时候看到他手腕上有伤,顺手捋起他的袖子往上看,只见他手臂上斑斑驳驳的伤重叠在一起,有的地方化脓已经露出了骨头,扒开衣服再看,身上更是惨不忍睹,到上着夹板,摸一摸肋骨,有的已经断了,再往下摸,腿骨也碎成一截一截的。
我吓得缩回手,回头瞪着那个人,说不出话。
那个人急忙摇手,说:“不是我,不是我,我前几天在山下遇到他已经是这样了,我只能简单地为他理一下伤口,接一下骨头,可是他一直发热,这个我实在没有办法。”
我立刻为那个病人搭脉,这人的病可比棣凶险得多。
我立刻让救我们的人带我出去采药,回来后分别煎,给那人和棣灌下。
棣和那个人的高烧一下不下,我的嘴唇都咬破了,在又小又黑的屋里来回地转,最后想起遇到狼时我给他输入真气时他一举把我扔到树上的事,不知道把真气输入他体内能不能让他的病情好一点。盘膝坐在床上,让救我们的人把棣扶起来,慢慢地将真气输进去,顺着他体内经脉游走。
几个周天下来,我的头上出了密密的汗,棣身上也出了一层汗,摸摸体温,好像下来一点。
再看看那个伤得很重的人,咬咬牙,把手贴到他丹田,直接将真气注入他气海穴。那人轻轻哼了一声。
强撑着为那个人打通经脉,到了最后,我一头栽了下去。
等我睁开眼,眼前是棣大大的眼睛,关切地望着我。
我伸手摸他的脸,“你醒了?”棣点点头。我这才发现他坐在我身边,而我躺在床上。
一翻身想坐起来,眼前一阵发黑,棣急忙扶住我。
“我怎么了?”很奇怪地问,怎么我和棣调了一个个,难道是我病了而不是他病了?
棣说:“你内力耗损太大,坚持不住了。再躺一会。”
我眨着眼睛,问:“那你呢?你好了?”
棣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没那么难受了。你是不是把内力输入我身上了?我好像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身体比以前还轻。”
奇怪,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名堂,干脆把目光投向旁边躺着的那个人。
那个人本来脸色灰暗,此时也好像亮了一点。
摸摸他的额头,也没有原先那么热得烫手了。
这时救我们的人走过来叫我们吃饭,我过去一看,吊锅里炖着肉,里面还有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什么?”
那个人憨憨地笑了一下,说:“这是山鸡肉,这是山菌,这是木耳,这是野菜,这是…”
他一边说我一边直眼,“等等等等,这些都是你从山下买来的?”
“嘿嘿,我哪有钱,这山鸡是我从山里猎来的,这木耳山菌野菜是我从山里采的,这粮食是我从山下用野味换来的。”
我瞪着眼,过了一会去看棣,“棣啊,咱俩都是傻子啊,这些东西咱们都看见了,可就是不知道它们能吃呢。”
棣也眨着着说不出话,半天来了句:“真他…的,咱们居然还想着吃生肉生鱼…”
救我们的人嘿嘿笑,说:“这山菌可不能乱吃,有的有毒,会毒死人的。”说着舀了一碗汤,去喂那个有伤的人。
我和棣互相看了一眼,立刻抢着吃东西,把所有的东西全吃掉了,连汤也不剩,那个人也不生气,割了块狼肉放在架上烤。
我不好意思,坐在他旁边问他叫什么,他想了半天,说:“我娘以前叫我小三,你就叫我阿三吧。”
棣也晃过来,问床上人的情况,阿三也不知道,只说几天前去山下换粮食时在村外看到的,就带了回来。
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又问:“阿三哥,你知不知道神医谷在哪?”
阿三摇头。我又问:“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颜箴的人?长得很高,很好看,会看病。”
阿三又摇头,我无奈地叹口气。
棣坐不住,跑到外面看,突然一声欢呼。
我急忙跑出去看,幽林,正掠出两道人影,一个华美一个清爽,只是两人的面目在见到我们以后显得有几分狰狞,正是颜箴和李千山。
哼!我们遇到狼时你们不出现,我们得救了你们才来!我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他们也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和棣。
第 5 章
呜呜~屁股好疼,可恶的颜箴,可恶的李千山,呜呜~人家丢了一天一夜饿了一天一夜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不仅不来安慰一番反而上来就把人家按在膝盖上来了一顿手掌炒肉,丢人死了。
先是颜箴,居然也不避避人,就当着阿三的面,这一顿痛揍,揍得什么里子面子都没有了。还是阿三看不过去,上来求请,说我和棣差点被狼吃了,受了惊,求颜箴别再打。没想到颜箴听了这话,落在我屁股上的手居然又加了几分劲。
呜呜~也不光是我一个人跑丢了,还有棣嘛,凭什么只打我一个?
什么什么?我是他哥哥,他又生着病,所以两个人的份全堆我一个人身上了?这是什么道理?呜呜~挨完打,李千山假情假意过来哄了几句,然后问我为什么会迷路。
我哭得伤心,才不理他,他转而又去问棣。
棣先是胡言乱语,乱扯一番,他也知道不能说出我们偷窥的事来,哪知这两个大人一个个鬼精鬼精的,心眼多得数不过来,几下子便问得棣无法自圆其说,最后吞吞吐吐地说出迷路的原因。
李千山的脸登时变得五颜六色,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表情在一张脸上出现,我揉着眼睛忘记屁屁上的疼痛,正瞅着好玩,李千山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大手一抓,拎小鸡似的把我拎了起来。下一刻,已经痛痛的屁股上又被他的大手狠狠地蹂躏一番,最后,我的屁股都肿了,好几天不能坐,睡觉也只能趴着睡。
从小到大,只有爹打过我屁股,他们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打我?我哭得喘不上气。棣这也不敢护着我了,老老实实地看着我被人打,等打完了再帮我揉屁股。
我踹他,讨厌!为什么不帮我打回来!
棣小声说:“其实他们打你手还是轻的,最多让你屁股肿几天,换了我,没准打成什么样呢。”
我想起来了,刚从昏迷中醒来时颜箴说过他们为了棣踢我的那一脚,狠狠地收拾他一顿,虽然我清醒时看到棣好手好脚的模样,没见身上有什么青肿,可棣每看他们的目光都有点小心翼翼的,也不知被那两个心黑手毒的大人怎么收拾的,反正好不了。
没天理,被他们打还得被他们使唤,我和棣被他们指派着去山涧里提水,山又陡,路又不好走,屁股又疼,水又沉,棣的病还没好利索,我的力气又没恢复,一桶水提到半路已经洒了一半。
还是阿三跑过来帮我们才按着颜箴的吩咐将水提上来。提上来也没用,颜箴纯粹就是为了惩罚我和棣才让我们提水。等我们把水提上来后才发现原来屋侧有竹管有引山上泉水来着。
哼!是大人就能欺负小孩啊。
颜箴思着为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诊治,过了半晌,让阿三带了李千山下山去买一个大浴盆。
我和棣站一边,盯着架上的破烂家什瞅,然后说:“他家真穷啊,什么也没有哦。”棣也说:“就是,他怎么活下去的啊?本来还想洗澡呢,可这里什么也没有。”我说:“阿三不是已经去买浴盆了嘛,一会回来了咱们就洗哦。”
“小槐。”颜箴叫我。
哼!我没听见。
“过来。”
我还是没听见。
“怎么着?这一会屁股不疼了?”呜~好坏的人,居然威胁我,我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颜箴说:“你对他用过内力?”
我翘着嘴,本想不理,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颜箴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说:“盘龙透髓功,果然名不虚传。”
?????
我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意思,颜箴已经将病人身上的夹板全部拆除,要他重新接骨,怕他撑不住,叫我帮着一点。
病人身上断骨本来已被接上,只是接得不好,连我也能摸出来,这骨若能长好,这人也成了废人。只是我对平常的断骨脱臼还能续接,对碎成这样的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只是颜箴没有教过我如何接,不敢动手。
颜箴此时要做的是将几天前阿三接上的骨全部断开,重新接连,此人身上经脉也断得七七八八,被我误打误撞用内力强接上了点,却也不能用点穴的方法为他止疼。
颜箴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撬开那人的牙齿,将药丸压在他舌下,然后开始动手。
接骨本来就疼,重新将接好的骨断开更是疼上加疼,那个人本来昏迷,此时也忍不住浑身颤抖,黄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头上滚落,嘴里无意识地发出呻吟声,似乎还叫着什么人的名字,只是声音太低沉虚弱,听不清楚。
颜箴手不停,似蝴蝶穿又似蜻蜓点水,在那人身上断骨一一按摩,我则为他重新接上的骨头上夹板。
合作近两年,那些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成了他教我的试验品,数不清的江湖人和生病受伤的平常人让我和颜箴的合作炉火纯青。
我着迷地看着颜箴接骨的手法,以前看不见,一切只能凭感觉,现在能看见了,要好好地记在心里。
“方棣,帮我擦下汗。”颜箴开口,我这才发现,颜箴脸上布满汗水,他这一番接续也十分耗心废力。
棣有点不高兴地过来,把他头上汗水拭去,然后狠狠瞪了我一眼,也不走开,就站在一边瞪我们。
我被他这一眼瞪得好不莫名其妙,不知哪里惹到他,正想着,颜箴突然说:“小槐,他不行了,你快用内力帮他续命。”
我一看,那人脸色灰败,出气多入气少,赶紧将手贴在他心口,小心不碰到他肋骨断裂,慢慢地将真气输进他体内。
颜箴停下手,盯着我的手和那人相连,然后抓起他的手为他搭脉,过了一会,长长舒了一口气,说:“好了。”然后盯着我,脸上神情很是奇特,好似嫉妒,又似喜欢。
我被他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转头去找棣的目光,又被棣狠狠地瞪视,心里一紧,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敢再看棣恶狠狠的目光,只能看颜箴。颜箴一指头顶在我头上,笑骂:“小傻瓜。”
我不敢再看,低着头听棣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颜箴问:“方棣,你牙疼?要不要我给你拔了?”
咬牙声立刻没有了,棣先是气哼哼地摔门出去,紧接着又冲回来,我抬头看他,他的目光居然有几分委屈和泪意。可怜的孩子,不知我昏迷时颜箴和李千山怎么对待的他,把不怕天不怕地的棣吓成这个样子。
我拉拉了颜箴的袖子,说:“颜大哥~”声音里充满了祈求和撒娇。叫完了我就后悔了,果然,棣立刻又冲到外面,过了一会,我听到他愤怒压抑的哭声。
棣哭了?!我第一个反应便是往外跑,袖子却被颜箴一把抓住。
“你还这么让他?”颜箴的声音很沉,脸也很沉。
“…”我无语,娘的话又涌上心头。这样不刚好吗?慢慢地让他离开自己,只作兄弟,不再有亲密的举动,昨天的事就让它过去,现在已经回到有人的世界。可是棣含着泪在树下望着我的脸又冲散了只当兄弟的念头。
我犹豫地看着颜箴,颜箴静静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外面,棣哭泣的声音更大了。
我的心好疼,一把挣开颜箴的手,衣摆又被他抓住了。
“方棣,进来!”声音不大,充满了威严的味道。过了一小璺,棣不情愿地迈进屋子,一边用力擦着脸,一边慢慢蹭到我们身边。
“方棣,如果在这屋里的不是我,你是不是又要发脾气对你哥动手了?”颜箴慢慢地开了口。
我一愣,看向颜箴,颜箴不看我,只是看着棣。
棣也愣了愣,迟疑了一下,说:“不会,我不会再对他动手了。”
我又望向棣,棣也望向我,眼中尽是后悔和心痛。
颜箴轻轻拉了我的手,说:“方棣,你哥哥的身体很弱,本来活不到十六岁。那一他发病,我给他服用了世上最后一颗天香续命丸,才保住他的性命,然后又带他回谷精心调养两年,没想到你的两来信差点使我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你哥哥当时就傻了,连着好几天我都没敢合眼,一直盯着他,就这也没挡住他割腕,跳崖。也算他命大,跳崖时被我抱住,没受什么伤,眼睛也误打误撞地好了,只是受了刺激,心脉一直有损。我又为他精心调理,调解他的性情,不让他自怜自伤,让他天天快快乐乐,没想到你一来,我的心血又付之东流,你居然怀疑你哥哥和我有什么,居然一脚踢在他心口,要不是他体内有盘龙透髓功护体,要不是我师傅懂得如何运用盘龙透髓功帮他续命,就算是有天香续命丸,就算有大罗金丹,就算神医谷三位神医和全谷六位弟子倾尽全力,也救不活你哥哥的命。方棣,你哥哥是我这辈子第二个用尽全部心思好好对待的人,你如果不珍惜,我和子重决不会饶你。”
我和棣都不敢做声。我想起了棣来前的那一段时间里,颜箴天天逗我,气得我又蹦又跳又打又掐,没有时间想那些伤心事,本来还觉得他性情恶劣,没想到他居然存了一片苦心。
棣眼泪怔怔地流了出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方棣,我再只对你说这一,我和你哥哥只是在这两年里相依为命,互相依赖,互相安慰,就算有什么,也只有手足之情。你不要再乱吃醋。”
颜箴正色道。
然后声音又低了下去:“只一个李千山已经用光了我所有的情,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情再去爱别人了。”
我想起他听到李千山婚讯时的失落消沉,心中一痛,挣开棣的手,轻轻地搂住颜箴,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棣先是愣了愣,然后也过去抱住他。
颜箴沉默一会,又笑了起来,骂道:“两个小鬼两天没洗澡还敢来抱我,快快滚开,身上臭死了。”
…讨厌!就不能对你好。
我和棣气咻咻地松手,彼此看了看,又互相闻了闻,好像真的有味啊,好恶心。
颜箴笑着说:“行了行了,别闻了,快来帮我给他治伤吧。”
第 51 章
李千山和阿三下山买浴盆,上山时带了十好几个人,买了新的被褥家具什么的,反正那些人上来都没空手。
那些人把阿三的破房子好好修整一番,装上新的家具,看上去没有那么寒酸了。
我问李千山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他估计还对我和棣偷看他与颜箴亲热的事不爽,理都不理我,还是颜箴告诉我,这家伙嫌这里太破,丢他和他皇帝哥哥的脸了。
连着三天我都帮着那个病人用盘龙透髓功舒通经脉。颜箴说,经脉通了,他的外伤不足虑。
那个人也被我和颜箴好好擦洗一番,恢复了清洁的模样。
这天我运功完毕,拧了手巾为那个人擦汗。一个工匠过来量什么东西,看到床上躺着的病人,吃惊地叫起来:“咦?这不是村里那个教书先生嘛!”
棣立刻问:“你认识他?那你知不知道他怎么了?他是谁啊?怎么被打成这样还没人管?是谁打的他?报官没?”
那人说:“小少爷,您讲话慢一点行不?小人听不大懂您说的话。”
棣问我:“我学当地话不像吗?他怎么听不懂啊?我明明学的他们说话啊。”
我笑着推他一把:“除了我谁能听懂你的话啊,学说的本地话里有一半翼州话一半京城话,当地话只占一丁丁。”
“呜――讨厌,人家本来感觉挺好的,让你一说,全完了,讨厌啦!”
棣撒娇地把头顶在我怀里和我闹着玩。
那个人的眼睛瞪得滴溜圆,瞪了我们半天,才吃吃地说:“两,两位小少爷,你俩是亲兄弟?”
这回轮到我和棣眼睛瞪得滴溜圆瞪他了,难道我和棣长得不一样了吗?
对哦,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照过镜子,以前是眼盲看不到,后来眼睛复明了照过一被颜箴笑话半天说我像个女人气得以后不照了,难道我和棣长得不再一样了吗?
互相看了一眼,争着往桶里瞧,桶里水面微微晃动,一会出现一张脸,一会又照出另一张脸,有时两张脸挤在一起。
“棣,你的眉毛好像没我的长啊,眼睛好像没有我的大。”
“哼!你的嘴巴没我的好看,而且你没我有英气,你看上去好像还和以前差不多,不过我看上去好像比你大了,槐以后你喊我哥吧啊~”呼痛我在棣腰上拧了一把,制止了他的胡说八道。
看来看去,我和棣好像没有多大区别,依旧是同样的长相啊。
棣委屈地揉着腰,噘着嘴说:“槐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爱拧人了,比以前还爱拧,以前光是打一下两下就算了,现在怎么这样啊,我的腰一定被你拧青了。”
嘿嘿,不知道为什么,拧他的感觉特别爽。
心里暗自高兴,以后一定多拧他几下,让他以后再胡说。哼!
那个人还在傻乎乎地看着我们,我和棣不再闹了,和他对视。
“嗯,那个,他是我亲弟弟,我们一起出生的。”
我对他解释着我和棣的关系。
那个人傻傻地点头,说:“就是,小人看两位小少爷也不是那种人。”
???那种人,哪种人?
我心里一紧。
“小人劝两位小少爷,别再给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治病啦。”
??????
禽兽不如????什么意思????
我看了看那个躺在床上的人,面目端正,看上去没有一丝的邪伪奸滑,虽然现在看上去病瘦憔悴,仍透出股书卷儒雅气,这样的人怎么会禽兽不如呢?
“两位小少爷不知道吧,这人以前在给罗山张大善人家给几位公子教书,一来二去不知怎么地把张家大公子给勾得上了邪道,放着好好的女人不爱,居然和他缠在一起,后来被人发现了,他又带着张大公子偷偷跑到我们村里藏了起来。刚开始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以为他们是表兄弟,还把孩子交给他让他教,没想到前些日子张家的人找到这里,才揭穿了他的真面目。还是读书人呢,居然做出这样没有廉耻不要脸的事,岂不是禽兽不如。幸亏张家的人来找,不然我们村的孩子不也被带坏了。张家的人一看到他便打,我们都以为把他打死了,就扔在村外野地里,没想到被你们给救了。不是小人说啊,像这样畜生不如的东西,救他做啥?扔在野地里狗都不吃啊。”
我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棣还巴着我的胳膊问我他说什么,说他没大听懂明白,什么勾引上了邪道,什么邪道啊?什么败坏伦常?
我慢慢地把头扭向他,望了他好久,突然一伸手把他狠狠地推开,推得他向后跌倒,猛地撞到刚摆到屋子中央的桌子上。
好像棣呼了一声痛,我顾不上理他,跳起来就往外跑,不看那些工匠吃惊的目光,不听棣在后面呼喊的声音,不管阿三在前面试图挡住我的去路。
跑啊跑啊,跑了不知多久,跑得心口像要炸开,疼得要死,跑得两条腿恨不得断掉。
树不停地从我眼前闪过,前方的山慢慢地跑到我的后面,摔倒了爬起来再跑,再摔倒再爬起来跑,直到最后再也爬不起来。
伏在地上,胸口和身上痛得让我缩成一团,四周阴沉沉的,抬起头来,只看到头顶上一线苍天。这是什么地方?
没有了郁郁葱葱的树,只有狰狞嵯岈的怪石和两侧离得很近笔直的峭壁。
衣服被挂得一条一条的,下面渗出点点血迹,连鞋子也跑丢一只,脚底也被尖锐的石头割伤,回头望去,来时的路上沾染着斑斑鲜血。
从来也没有这么狼狈过,身上也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这么多的伤口,淡碧色的夏衫是星星点点像绣上了红梅。
我看着自己,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声音在两堵峭壁间来回传开。
笑啊笑啊,笑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到最后,我伏地大哭。
从和棣迷路开始的那一夜,我心里模模糊糊有个想法,干脆就和棣在一起,只要掩蔽得好好的,不要让别人发现就行。那个工匠的一句禽兽不如狠狠地打碎了我这个小小的愿望。
禽兽不如,如果我再这样下去,会不会也被人这样骂?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被人发现了,爹爹和娘将会怎样?爹爹是那个一个正统的人,如果知道我爱上了自己的同胞兄弟,兄弟乱论,会不会把爹爹气死?
而我,也会被万人唾骂禽兽不如吧。
不行,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一定不能这样!
“槐,我好喜欢你,真的特别特别喜欢。”
山洞那一夜棣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眼前又闪过棣情热时的动人模样。
不行,不能想,不能想,我不喜欢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这辈子没有见过你。
“还是读书人呢,居然做出这等败坏伦常的事,岂不是禽兽不如。”
不,别这么说我,我会尽力控制自己不再对棣有任何的非分想法,也不会再让棣碰我一下。
“你发什么疯?怎么弄成这样?”
我是发疯了,竟然会喜欢自己的亲弟弟,被娘骂了被客栈里的人差点强暴居然也没悔改,居然和自己的亲弟弟有了那些丢人的行径。
“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自己往外跑?不怕再遇到狼?”
不,不要狼,我不要棣被狼吃了,他居然敢让我在树上看他被狼吃,不,不行,我不会让他这么做,我要跳下去,和他在一起。
“你怎么了?你…你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你俩又打架了?有可能,方棣满头都是血…”
…
说错了,明明是我全身都是血,怎么会变成棣满头都是血了呢?
我呆呆地望着前方,直到眼前出现一只手在晃。
“喂!小槐,你是不是又瞎了,你撞到什么地方了?”
那只手来到我的脸上,在我脸上乱摸。
我烦躁地用力甩头,后脑上一阵剧痛,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忘记身后靠着的山壁,一头碰山壁上了。
我疼得咝咝地抱着头。
不会再盲吧?记得颜箴说过我上眼盲就是因为撞到什么东西。算了,盲就盲吧,可以继续呆在这大山里,不再和棣接触,没有什么再来乱我的心,最重要的是,不会让爹娘蒙羞,不会让别人骂我禽兽不如,棣可以继续在京城里快乐的生活,去妓院,去看那些琴棋书画色色精通的女人。
抬起头,眼前是黛色的山岩,没有盲吗?真是可惜。
怎么回事?眼前一切突然晃了起来,我好像在腾云驾雾,眼前闪过黛色的石头青色的石头白色的石头赭色的石头,闪过绿色的树,红色的树,还有五颜六色的,嗯,这是山菌,阿三的锅里煮过,味道很鲜美,这是木耳,长在腐木上的,我也记住了,以后再和棣在山里迷路,我会记得找它来吃。
奇怪,怎么眼前只有地上的东西,天呢?努力地抬头,上面是浓密的树荫,看不到天,只有点点金光闪烁。
无一例外,全是向后飞掠。
这是怎么回事?我慢慢地回收心神,终于发现自己正被一个人扛着。
努力直起身子回过头去看,怎么是李千山呢?
我怎么被李千山扛在肩上?还是脚和头冲下,屁股在上的姿势。
“放我下来,我这样难受。”我虚弱地捶他的背,这样跑,我要吐了。
李千山停住了,放下我。我急忙扑到一棵树下干呕,什么也呕不出来,难受得要死,眼前一片泪汪汪。
李千山的手轻轻地在我背上拍,等我平复后把我转了个圈,俯下身子注视我,问:“小槐,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低声嗯了一声,对他的突然出现有些适应不过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
“…”
“告诉我,为什么我和阿箴离开刚一会,你们就一个满头是血,一个浑身是伤还跑了十几里山路。呵呵,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能跑,阿箴把你调养得很好呢,不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漂亮娃娃了。”
我的心思被他那句满头是血全部占满,急切地抓住他的袖子问:“谁满头是血?是我弟弟吗?他怎么会满头是血啊?是谁打伤了他?”
李千山奇怪地看了我一会,问:“你不知道?不是你推的吗?”
“我推的?”我一愣,突然想起我用力推开他,好像他向后跌倒的时候碰到刚摆到屋子中间的桌子上,碰到他的头了吗?
我跳起来,李千山一把揪住我,努力按压住我发狂似的挣扎。
“你别急,只是把头皮碰破了,真是的,方棣哪有你这么娇弱,碰一下死不了哎哟――”
我愤怒地咬了他一口,怒道:“不准你说这个字!”
李千山吃痛地揉着被咬中的手腕,骂道:“你属狗啊,这么大了怎么还咬人?丢不丢人?”
我愤怒地和他对视,过了一会他败下阵,嘟囔着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
“好啦,别一听你弟弟受伤就跟个发狂的小狗似的,有阿箴在,你弟弟他…他没事。反倒是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问你弟弟你弟弟也说不清楚,只说一个工匠说了些什么你就跟发了疯似的。他说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你不能不说话啊,有什么事告诉我,如果是方棣惹了你我就帮你出气,那个小东西一点也不让人省心,你们俩个都不让人省心。一会看不到就出点事情。快说话,到底怎么了?快说,再不说我打你屁股!”
“还不说?再不说我可真打了?我真打了!喂喂你别哭啊我是吓唬你的没想真打你喂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难受委屈也不至于把我的衣服当仇人看啊别再咬我的袖子了,唉!”
我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用他的下巴蹭着我的头顶。
我趴在他胸前使劲地哭,把心里那些见不得人说不出口的难过和伤痛全都哭出来,等我哭完了,他胸前的衣服也能拧出水了。
我这里犹自抽泣,他那里对着自己的衣服直叹气。
“好了,哭完了,也该说出来了吧?要不然你怎么对得起我这身衣服啊。”
讨厌,人家在这伤心,他在那可惜他的衣服。
哭过了,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我终于能说出那个工匠说的话。
反正等我回去,他们一问也能问出来,说不定现在颜箴已经问出来了,我还是说出来好了。
李千山把我背起来,慢慢往回走。走了一段路后突然说:“其实,男子爱上男子,没有那么可怕,也没有世人所说的那么丑恶。你只要想开了,也没有什么,只要你自己觉得快乐就好。”
是这样吗?只要自己快乐就不用顾忌别人的目光了吗?
为了自己的快乐,就可以不用听爹娘的话了吗?
娘说兄弟乱论败德丧伦,是万万不可的事,是令家人蒙羞丢脸的事。那个工匠说男子爱上男子,是中了邪,是禽兽不如的畜生。李千山却说这不丑恶,也不可怕,只要自己觉得快乐就好。颜箴刚开始试图劝阻,后来也放任自流,同样是大人,为什么说出的话却不一样,是不是由于站的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相同?
我糊涂了,到底听谁的?到底该怎么做?
第 52 章
马车晃呀晃,晃得我都头昏了。
真想跑到外面和那些人一起骑马,可以在御风而行的同时,领略沿途的初秋景色。
上一坐马车已是两年前了。那个时候,我眼前一片漆黑,怀着满腹的愁绪,和颜箴一起踏上这漫漫长途,可谓一对伤心人,共踏天涯路。
这一,青山依旧,心境不同。
那天回到阿三小屋,颜箴已经将工匠们遣走了。
既然知道那个伤者的来历,这里便住不成了,不然难免会有人前来滋事。因为李千山的一时多事,带了人上山,连累了阿三丢了住,一起搬到离神医谷不远的地方。没办法,等我们走了,总得有个人照顾他啊。
有了颜箴的妙手回春,那个人慢慢地清醒过来,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重新接上的骨还需几个月的时间卧床调养。
不知道颜箴对棣说了些什么,反正等我回来后,他不再向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挨着我,有些时候我看到他偷偷看我。
我的心里难受,强忍着不露出来。
等了阿三的新家安置好了,我们回到神医谷。
那天夜里,颜箴李千山以为我们睡着了,偷偷溜了出去,屋里只剩了我们俩。
棣悄悄跑到我床边,向往常一样搂了我,小声地说:“槐,你怎么不理我?”
我装睡,不理他。
他趴在我耳边小声说:“你不用装,我知道你没睡着。”
我忍着,还是不作声。
棣也不吭声,只是安静地躺在我身边。
过了一会,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那天为什么推我了,颜大哥什么都对我说了。原来咱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我的呼吸一停,心里一阵刺疼,难过羞惭后悔诸多情绪涌上心头。早就知道这样不对,一直痛苦,从他口中说出来,这种痛更加重了百倍千倍。
“颜大哥说咱们这样是乱论,说乱论比男的和男的好还要严重得多,世上人万万不能接受,连咱们的爹和娘都不能接受,是这样吗?”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开始往下流,不一会,枕头已经湿了一片。我使劲忍着不让自己有半点哭意表露出来,鼻子堵塞了,就悄悄张开口呼吸。
“我也知道为什么那咱们过生日,娘看到我和你玩亲亲会那么生气了。原来,咱们这样做就叫乱论。幸亏那天是娘看到的,如果是爹爹看到了,不知道会不会打死咱们俩呢。”
他小声地笑起来,然后手缠了上来,我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的手扔开。
“我就知道你没睡,哼!你还想骗我。”他又缠上来,我不出声地挣扎,再也不能让他对我这样,我不想被人骂禽兽不如。
争打一会,出了一身的燥汗,棣死死地压住我的两个腕子呼呼喘气,说:“你打我干什么?!”
我咬着牙说:“你明明知道这样已经不对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我已经忍了两年了,本来已经忘了这些,你偏偏又来做什么?看到我这个样子,你觉得好玩吗?你想让世人唾骂我,想让爹娘蒙羞吗?想让他们知道我和你在乱论吗?”
我压低了声音,努力控制了,还是带出了哭腔。
“你哭了。”棣的脸凑了过来,又想来亲我脸上泪水,我的脸一偏,避了开去,泪水涔涔而下。
“松开我的手,不准你压着我!”我抽噎地说。
“不,我一松开,你又该点我穴道了,然后你就又逃得远远的。原来你两年前就知道了,你都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娘这么做是为了拆开咱俩,如果我知道,我早就把你捉回来了。颜大哥什么都对我说了,你真坏,明明这么喜欢我都不知道我,还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害得你受了这么多苦,如果我知道,早就跑过来了。”
我把脸扭回来,借着窗外暗淡月色看他。
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
“你总是这样,心里有什么事都闷着,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啊?一有事一不乐意就把我推开,就不理我,什么也不说,这样叫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要什么啊?如果这颜大哥不说出来,我还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哼!告诉你哦,以后喜欢我就说出来,要向我学习哦。还有,我说我喜欢你你要相信,别心里乱猜乱想的。”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这到底什么意思?是我听到的那种意思吗?
“还有啊,我喜欢你,就是那种喜欢,我只想亲你一个人,只想抱你一个人,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那些亲热的举动我只和你一人做过,还有啊,你以后不准再哭了,你一哭我就难受,颜大哥说你的身体不能这么哭的。如果以后我做错什么事,你骂我打我都好,说出来让我改,不能再一个人哭了。又不是小姑娘,以后不准动不动就哭。”
“嗯,我要和你好,就像颜大哥和李大哥那样,我说的是真的,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反正我赖也得赖上你。”
我的心跳得如擂鼓一般,挣扎着说:“不,不行,这样败坏,伦常,败坏门风我不要这样,爹爹和娘会伤心会痛心会被人耻笑不能这样做一定不能这样做我不要这样――”
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捂住了我渐渐失控的声音。
“知道吗?颜大哥在对我说完那些话后,我问他,为什么会和李大哥在一起,这样不是也不对吗?他对我说,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想法和目光,人是为自己活的,不是为别人活的。如果天天看别人的眼色听别人的安排,那可有多累’。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为了让别人开心咱们受苦呢?
我不会这么笨呢。”
“颜大哥和李大哥也没做什么害人的事,别人得他们的好多,如果不是李大哥,这个国家没准现在还和别的国家打仗呢,哪还会有万国来朝啊。
还有颜大哥,虽然架子大了点,可不一样治好你的眼睛了吗?对待那个教书先生也是一样,他不一样尽心尽力地救他了吗,这样人的哪能是那个工匠家里说的禽兽不如呢?所以啊,我觉得咱们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如果你真怕别人知道,大不了咱们瞒着别人就行了。颜大哥和李大哥就是瞒着别人的,嘻嘻,只是没有瞒过咱们。”
我的手已经被松开一只,却没有去点他穴道,只是仔细听他说的话。只要瞒过别人就行了吗?
能瞒过旁人吗?真的不用介意别人怎么看吗?这句话在心里翻腾起伏,反抗的力气不知不觉消失了,等我心思再回来的时候,棣已经吻干我脸上的泪痕。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想得太简单了,这怎么能瞒住人呢?不是被娘看到了吗?不是被颜箴李千山猜到了吗?就连那个工匠也似乎看出点什么,只不过被我们是亲兄弟的事打消了疑虑。天下哪有能长久瞒住人的事情呢。
除非隐居起来,从此不再见人。
我脑中刚浮现这个念头,就听棣说:“如果你害怕被别人发现,大不了以后咱们躲起来。”
眼中还噙着泪,可是心里却觉得安慰,他能这么说,看来是真是想过这件事。
我完全放松了,反手将他轻轻地抱住,在他脸上亲了亲。
“那娘把咱俩分开关起来,到我屋里骂我,我那时不知道,就和她吵,吵来吵去娘吵不赢我,然后就走了。等晚上再见我的时候就说颜大哥要带你来这里治眼睛。我当时气坏了,又和娘吵,要和你一起来,娘不许,我就不吃饭,饿了两天,都快把我饿死了,看着食物和水就在眼前摆着却忍着不吃的滋味可真难受。娘后来就说颜大哥为你治眼时一定不能有人打挠,万一失了手你一辈子就再也看不到了,还说只要我不跟着,什么事都答应我。我本来还不肯,然后就想到你和蓝伯伯女儿的亲事,就说不让我跟着也可以,只一个条件,不准你和蓝伯伯的女儿成亲。娘先是不肯,后来就答应了。你说娘当时会不会是在骗我啊?”
原来是这样,原来我走的时候棣不吵不闹是相信了娘的话,相信娘不让我和蓝小姐成亲。傻瓜,娘怎么会这真的答应呢?她分开咱们俩人就是为了找别的东西来分了咱们的心,我现在晓得你信里为什么娘会让你看那些女儿家的画像了,她是想让你喜欢上哪一位女子,然后好为你娶亲。
“不会的,娘肯定是在骗你,就算她答应了,爹爹也不会答应的。这件事咱们别想了,等到以后再想好了。”终于知道当日我离家棣没有闹的原因,心里盘桓两年多的疑虑终于烟消云散。
“我不管,如果到时候娘非逼着你成亲的话,我就对她说,当时脱蓝小姐衣服的人是我,哼,她还尿到我身上,呸呸呸,想起来就恶心。槐你千万不能娶她哦,你要是敢娶她,我,我我就和你抢。”
“好啦,你别再说了,我都困死了,你还有完没完。”
“呜,你又凶我…”
心底的快乐传到脸上,我的嘴角慢慢地上扬。
掀起车帘,我能看到蓝天上和煦的秋阳,看到秋日特有的大团大团的雪白的云,看到青山在天际画出淡淡的轮廓,看到田间陌上劳作的农夫和溪边路畔悠闲放牧的牧童。
远是清越悠扬的短笛声中夹杂着牛羊的哞咩声,近是得得的马蹄声中夹带着马打着响鼻的声音。
还有低沉的笑语。
对了,还有他俩。
一转眼,棣和李千山在神医谷已经两个多月了,再加上来的时间,快三个月了。
李千山请了三个月的假,不能再在神医谷呆了。
我自然是要和棣一起回家的,可是颜箴却不肯一起走。
为了劝颜箴和我们一起回京城,我和棣缠着他,连睡觉都趴在他耳朵旁边咕咕呶呶。
李千山不缠,他只是坐在那,目光冷冷地盯着他瞅。
我偷偷问颜箴,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走?
颜箴站在断崖边想着什么。
山间云雾缭绕,不时露出凝绿滴翠的丛林。
我躲在他身后,不敢太靠前,我还是有些害怕这高度,不过眼前的景色真是很迷人,着迷地看了一会才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我问得急了,他转过头看看我,嘴边微微露出一丝笑,拉着我坐在一块石头上。
慢慢地,他告诉我他和李千山的故事。
我坐在不时飘来飘去的云雾中,听着他与李千山十几年的纠缠。
就像一部传记小说,听起来让人觉得那么遥远。
我看着身边这个比我大近十四岁的男人,初遇时的有厌恶,随军后初接触时的怜惜到后来的好感,并肩浴血,一路的保护,最后在毒杀了皇帝赐给那个人的得宠的美女后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被狂怒殴打几乎致死。伤愈后黯然回到神医谷,然后又因为那人的遇刺重新回到他身边。纠缠了近十年,终于让那个人心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让那个只爱女人的骄傲张扬男人肯接受另一个男人,直到那个人要娶王妃,心如死灰地回到神医谷。
“我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那个人…只听他哥哥的,只是为…他哥哥而活着…他都不知道,他哥哥其实一直都。
…”
那个看上去一直都很强的男人把头埋在我肩上,地叹息:“你和你弟弟跟他一起走吧,只求你一件事,经常写信让那些鸽子带回来…
。没有他的消息,这种日子太难熬了…”
“不,方槐,不准你给他写信,如果他不肯跟我走,就不准他知道我的任何消息!”李千山怨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啊?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一点也没听到??
颜箴猛地抬着,和我一起回头望向那个清逸俊美的男人。
李千山眼中冒火,怒气冲冲,继续说:“我回去后要和我所有的女人都亲热,有她们爱我就够了,还有我的王妃,我还要继续问我的皇兄要女人,继续当那个让御臣弹劾的好色的王爷。我还要留连丛,逛遍天下所有青楼,让天下所有的女人都爱我离不开我。这还远远不够,还有很多国家我没有去过,我要这些国家的公主全嫁给我,如果哪个敢不嫁,我就率兵灭的她的国家,杀光她的子民…”
颜箴的脸色先是苍白然后又铁青,手指地陷入我的皮肤里,痛得我拳打脚踢,死命地想挣开他的铁钳。
“我还要让天下所有子民不敢再谈论我,有胆违背者,我诛他九族。总之,我不会我的任何消息传到你的耳中,你就在这荒山野岭里终老吧,我将和我的子嗣妻妾共享天伦!”李千山神情激动,声音都哑了。
颜箴的牙齿咯咯作响,过了片刻,突然笑起来,松开紧掐住我的手,轻松地说:“这样也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小槐,你一会把张婶叫过来,就说那对我说的事我已经考虑好了。”
“什么事?”我红着眼睛,一边跳脚一边使劲揉着肩膀,疼死我了。
“没什么事,你快去吧。”颜箴的脸色变得真快,这一会的功夫已经云淡风清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我雪雪呼疼,走了两步突然想起,问:“是不是张婶给你做媒那件事?”
空气突然像结了霜,某人身上嗖嗖传来的冰冷让我不由自主打了几个寒颤。
“方槐,你给我站着,什么做媒?做什么媒?告诉我。”那个周身散发着寒气的人面无表情地说。
“那个,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你问他吧。”我被吓得说不出话,怎么回事?明明这人没怎么样?怎么给我的感觉突然就变成了魔鬼?
我正想跑,身子刚刚一动,就发现双脚已经离开地面,同时发现背心被人一把揪住。
“啊――,是张婶想想给颜大哥介绍绍绍山下小小小红姐姐当当当妻子啦放我下来――”
刚才只是结霜,现在我就像在冰窖里呆着,老天啊,为什么是我夹在他俩中间啊?呜呜,李千山的手也像钳子,怎么老是我受罪啊?
“扑嗵”,我落到地上,四肢着地。
抬起头,用眼刀去砍那个混蛋王爷,却惊讶地发现,那个王爷保持刚才抓我的动作,死死盯着颜箴,眼睛里慢慢凝出泪光,整个人动也不动。
一颗泪,两颗泪,三颗泪,晶莹的泪珠一滴滴掉在他的衣服上,华贵的丝绸不沾水,顺着衣服再滚落在青石上,摔得粉碎。
怔怔呆住的同时,忽然想起第一见到李千山的情景,衣着华丽,举止轻佻地用扇子挑我的下巴,嘴角带着戏弄,一脸可恶的似笑非笑。再后来,对于任棣的讥讽挖苦发脾气骂人也不动怒,只是笑嘻嘻地跟着。似乎从认识他开始,除了听到对颜箴发过几脾气,对于我们他总是在笑。
其实也没见他对颜箴发过几脾气,后来他和颜箴真的是很好。
我还因为棣缠着他吃醋生气昏倒,还因为他惹颜箴伤心怨恨过他,总之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没什么好印象。
可是看到他的眼泪一颗颗摔碎在地上,为什么我的心里也突然疼了起来?这个人应该是不会哭的啊。从颜箴刚才讲的故事里李千山是那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威加四海极度骄傲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怎么也会哭呢?
我用手去接滴滴洒落的眼泪,小小的,圆圆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咸的,有点苦涩,这种人心里也有苦呢。
旁边有个阴影压了过来,是颜箴。
颜箴脸上强装的冷静不见了,颤抖的手轻轻拭去李千山的泪,嘴里轻轻地说:“你不是要和你的子嗣妻妾享天伦吗?还要天下所有女子都爱你,为什么还要哭呢?你不是最冷酷最心狠的人吗?应该哭的人是我啊,怎么却成了你哭呢?”
我看到颜箴俯身过去,将那个男人越流越多的泪水一颗颗吻去。
“为什么你能左娶一个,右娶一个,生了儿子,为什么我就不能呢?为什么就让我一个人生活在这荒山野岭孤苦一生?既然不能完全拥有你,那我宁愿放弃,喜欢我的女人也不少,无论是歌舞妓还是小家碧玉,还有那些名门闺秀,她们喜欢我想嫁给我的人也不少啊,你不能这么霸道地不要我的爱,也不让别人爱我啊…”
喃喃的话语刀子般慢慢地从颜箴嘴里吐出,李千山的眼泪流得更多,双手握着拳头,一直稳健如山的身体微微地发颤。
“我…我就是不让别人爱你,谁敢嫁你我就杀她全家,诛她九族,她们连想也不准想你,谁要是敢想你,我,我就…”
“你不能这么不讲理…”
“我是堂堂泰王神威将军,谁敢和我讲理?!如果你想和我讲理,当初就不该招惹我,是你缠了我十几年缠得我喜…喜欢了你现在你又想和我讲理?你才是那个最冷酷无情的人,一走就是两年,我若不来,你这辈子真的就不再见我。你你他娘的真是个混帐东西,也只有我这个笨蛋才会再来见你!方槐,咱们走,你爱娶谁便娶谁,老子若再他娘的说一句就不是人!”
那双铁钳再一钳住了我的手,比颜箴钳得还使劲。
我疼得一指点过去,再不点他穴道,我的手非得断了不可。
颜箴一把拂开我的手,手再一动,分开李千山的手,我终于逃开,呜呜,说什么也不能在这两人身边,再呆下去,我小命非得玩完不可。
捧着手几步从他们身边跑开,心里还是好奇,小心翼翼地回头看,颜箴已经将李千山搂在怀中,微微低了头亲他。
这两个人都是修长挺拔宽肩细腰的身材,颜箴比李千山稍稍高出那么一点,山风吹拂下,他俩的衣带飘举若飞,一团雾飘过来,他们在雾中若隐若现,那一刻宛若神仙。
他们俩看上去真的是很般配啊。
最终,颜箴还是和我们一起来了。
李千山的气还没消,头几天对颜箴爱理不理,可是没人的时候脸上冷冰冰的神情就消失了,换上了喜悦,眼睛也熠熠闪亮。
嘻嘻,他以为没有人看到,没想到我和棣偷偷躲在一边全看到了。
不知颜箴怎么哄得他,他俩又和好了,并肩而骑时而喁喁细谈时而放声大笑的身影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赏心悦目。
第 53 章
放下窗帘,一道金色的光线透过车帘的缝隙照进来,在车厢里跳跃。车厢很大,里面装饰得也很好,足够我们四个人一起坐在里面。
里面食物饮品也很多,放在坐垫下面搁板的那几坛梨酿更是香浓醇酽,入口绵长,回味无穷。
昨天便是这尝了这梨酿,害得我和棣今天只能蜷缩在车厢里。
棣比我喝得多,现在还枕着我的腿昏昏沉沉。
阳光跳到他脸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又跳开,又跳到他眼皮上,他的眉毛皱了皱。
我的头也很昏,刚才想了那么多事,现在只想睡觉。轻轻从腿上搬开棣的头,放到一边,然和他一起躺下。
睡着前心里迷迷糊糊地想着:这酒真是好喝,可是为什么喝过会这么难受呢?
窗外似乎传来几句话:“小槐和小棣喝酒真有意思,像两只猫。”“还不是你,骗他们喝,看他们笑话。”“呵呵,看他俩喝醉的样子真是可爱,要不是你在场,非得把他俩吃了不可。”“哈哈,你也这样想,要不过两天再灌他俩一?”
哼!色狼!
这旅行不同上,一路上快马加鞭,李千山三个月的假期快到了,如果不及时赶回去,照颜箴的话讲,堂堂泰王爷就会被皇帝打板子罚跪了。
真的啊?我和棣一边开心一边动起坏心眼,想着法子磨蹭,想看李千山被罚的样子。
洞悉我们的心思,李千山毫不客气地在我们的屁屁上一人拍了十记,颜箴做为帮凶,借口给我们上药,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抹到我们屁股上,害得整整一天都屁股都奇痒无比,痒得我们直跳脚,躲在车里搔,中年连饭也没吃,不能出去,不然多丢脸,好歹人家也是丰神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啊,怎么能在别人面前做那种不雅的动作。
呜呜,颜箴真可恶,人家不就是动了动心眼想治治李千山嘛,为什么这样治我们?
到了晚上颜箴才给我们解药,刚褪下我们的裤子他和李千山就开始暴笑。开始我和棣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互相看了看对方的屁股才知道,原来那里已经被我们抓得红红的,像小猴子的屁股。
被治得很惨的我差点放声大哭。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这么对我们啊。棣恼得也忘他们曾经惩治过他的事,刚解除了药性穿好裤子就大打出手。
不知道怎么的,我的一部分内力留在他体内,不知道是遇到狼时留的还是在阿三那为他通经脉时弄的,反正他现在有我一部分内力。
以前爷爷说过他的武功是架子,中看不中用,李千山也说过,现在可不一样了,拳拳带风掌掌如刀,掌风拳势凌厉的很,他的轻功也很好,那两个大人心怀歉意,没怎么招架,居然被他给逼到院子里。
“棣,使劲打,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咱俩!对,就这么踢,让他们讨厌,哼!”我俯在栏杆上大声为棣鼓劲。
那两个人先是笑,后来脸色越来越凝重,越来越不敢小瞧棣,举手招架时在我这外行人眼中也看出很慎重。
李千山说:“阿箴,你下去,别让这小坏蛋伤了你,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颜箴答应着飞身上楼,轻喘着气问我:“小槐,那小子真是你弟弟吗?”
哼!我脑袋拧到一边,鼻子翘得高高的。
“小坏蛋,好了好了,以后不再戏弄你了,快告诉我,你弟弟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当然是跟我爷爷学的了,哼,就是不告诉你。
打斗的声音把客栈里所有的人都吸引出来,有人居然还下注,赌是大的赢还是小的赢。
店掌柜和店小二急得求爷爷告奶奶,求那二位别再打,别把他的店给拆了。
颜箴轻笑着扔过去一锭银子。
李千山没有多余的招术,全是一招制人的动作。棣身法轻灵,总比李千山的招术快了那么一丁半点。
我先是瞧热闹,后来有点害怕,喊着:“棣啊,小心点,别让他伤了你。”
颜箴笑道:“放心,他有分寸。小棣的身手也不错啊。”
棣的喘息声越来越大,看来力气不足了,凌空飞到我身边,怒气冲冲地说:“棣,借我点内力,我非得打过他不可!”
我担心地问:“你行嘛?别再打了,看你这一头汗。”
“你快点,怎么这么罗嗦!”
在棣粗声喝斥声中,我赶紧将内力输入他体内,棣飞身下楼,继续开打。
李千山表面看着轻松,实际也不敢大意。颜箴一边看一边给我讲解,我顾得上听就顾不上看,顾得上看就顾不上听,只觉得打得眼缭乱。
忽然棣放声大笑,“哈哈,看你以后还敢再欺负我。”
李千山的头发披下来,原来棣把他的发簪给拔了出来。
李千山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衣衫呼地就鼓了起来,一股强大的气以他为中心突然就卷了起来,那股气强大到连我也感觉到了,头发无风自扬。
正在得意忘形的棣“哎哟”一声被弹了出去。
与此同时,颜箴高喝一声:“子重!”
气旋忽然消失,棣的身体微微一斜,展翅紫燕般落到我身边,惊魂未定,脸色苍白。
“颜大哥,怎么回事啊?我怎么突然被弹出去了?”
李千山抬头看着我们,身子一跃上了楼,脸上似笑非笑,说:“行啊小方棣,功夫越来越不错了,居然接了我这么多招。呵呵,怎么还带半中间跑来找你哥借内力的,拿来。”
“啊?什么?”
“簪子。”
“哦,给。”
“小棣,以后和我在军队里干吧,我好好培养你,也当个大将军好不好?”
“真的?!不行,你这人太坏,会公报私仇的。才不!”
“小家伙,心眼倒不少,我哪点坏了?”
“就是坏,人家只不过就稍稍磨蹭了那么一小会,你就打我们,还…
…还那样整我们。哼!”
“喂!整你的可是颜箴可不是我,要坏也是他坏。”
“他坏和你坏有什么两样,你们俩反正是一呜呜…”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现在楼上楼下那么多人盯着这里瞧,万一说错什么话可不得了。
“喂喂喂!看什么看!是不是也想和他俩打一场,不怕死的就过来!”
我用力瞪着那些围观的人,那些人咄溜溜都钻回各自的屋子。
“哈哈,我们小槐也很凶嘛,怎么在我们面前就成了小泪猴哎哟~`”
我恼得踢了颜箴一脚,换来李千山的大笑。
各自回屋。
棣出了一身的汗,我想让小二搬浴桶,他没让,嫌麻烦,只叫小二打来一盆水,脱了精光擦洗,然后一盆水从头上浇了下去。
“哈哈,好舒服。”他甩甩头,水滴纷飞,烛光下熠熠生辉。
水从楼板缝隙里渗下去,楼下隐隐传来惊呼声:楼上干什么呢?哪来这么多水,小二!小二!
我忍着笑,用一块大软布上去裹住他的身体。
再用另一块给他擦头发。
棣裹着软棉布老老实实坐在床上,微微低了头让我擦,过了一会,一把搂住我,把嘴贴在我的肚子上。
热哄哄的气透过秋衫直达我的皮肤,烫烫的,我的腿有点软。
有点羞有点恼地揪着他的头皮,“你老实点。”
棣不说话,只是慢慢松开了裹着的布,肩膀后背全露了出来。白色的棉布堆放在他的身边旁边,我的目光有点忍不住地往下溜。
“槐,我想要,你帮我。”就这么大咧咧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我的脸在发烧,看着棣亮晶晶的眼睛又说不出拒绝的话。红着脸慢慢地伸出手。
手在半路被制止了。“不要手。”
火烧到了耳朵根,怎么还挑三拣四的,再要这要那的我就不帮你做了。
红着脸,慢慢地蹲下去,张开嘴含住那个地方。
凉水洗的澡,他身上别的地方都凉凉的,就这火似的烫。
他的手慢慢地抚上我的脸,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槐,槐,哥哥~”他的声音低低的,有点哑,喘气声也是低低地,有点紊乱。我抬眼看了他一眼,他的脸红红的,低垂了眼皮看我,眼波如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氛,有点热,又有点甜,心跳乱乱的,脸上烧烧的,说不出来,热浪一股股地往心里涌。
我小心地侍弄着他。
门忽然被敲响了,小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客官,客官。”
我吓得下意识嘴巴一合,“啊――”棣大声惨叫起来。
乱成一团,不知道怎么从棣那里离开的,不知道怎么把软布重新拉上裹住棣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棣的头发当成乱草来拔。一切都在电石火光中完成,等小二推开门进来,棣已经含着泪缩着身子不知道该捂头还是捂下面了。
“客官,这位小哥怎么了?”
震惊中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天啊,刚才我们没插门,怎么竟然没有插门呢?万一小二没敲门就进来那不什么都看见了?
“用力推开我,擦头的软布掉在地上,白色的软布上留着十来根被我惊惶失措拔出来的头发。
你来干什么?!”棣怒气冲冲地问。可怜的小二,棣把火撒他身上了。
“啊,楼下的客人说这里漏水,小人过来看一下。擦完了就走。”小二赶紧用抹布擦拭地上那摊水,其实也剩不了多少了,已经流得差不多了。
收拾完了,小二赶紧走掉。我立刻过去插上了门,然后把头抵在门上直喘粗气。
“你过来!”棣又生气又委屈地叫我。
我赶忙走过去。
“你看!”棣已经扔掉用来擦干身上水份的软布,指着胯下对我怒目而视。
可怜的小东西,已经软掉了,而且上面还有牙印。
我心虚地低下头,“对不起啦,刚才被吓了一跳,我不是故意的。”
“那也不能咬我啊,万一咬掉怎么办?咝――疼死我了。”棣很气愤,看来真是很疼的。
我心虚地蹲下去,轻轻地吹它,用手指轻轻地抚摸,小心地避开被我咬伤的地方。
“你赔我!”棣开始扁嘴。
“怎么赔啊?”我的动作越发的轻柔。
“让我也咬一口好了。”
我一愣,手指猛地一用力,棣又惨叫起来。
“你休想!都说不是故意了,你怎么这样啊!”哼!疼死算了。
我气呼呼地坐到一边。
棣捂着那里疼叫一会,气呼呼地穿衣服。
坐到铜镜前梳头,水湿的头发被我刚才揉草似的揪了半天,现在纠成一团,怎么梳也梳不开,让他泄愤似地梳,一会功夫梳子上就缠了好多断发。
我看了真是心疼,终于还是忍不住过去抢过梳子,慢慢地给他梳顺。棣就在铜镜里瞪着我。
我咬咬牙,解开衣服。“你想咬还回来就咬吧,不过…不过…你轻点…”
棣立刻转过身,一把擒住我的腰,咬牙切齿了一番,再抬起头看我,眼睛里的气愤慢慢消失了。
“咬在那里那么疼,我怎么舍得咬呢?刚才我生气,现在已经不生气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要记得把嘴巴拿开再咬啊。不过你咬痛了我又再捏痛了我,我不咬你了,可是我要捏还回来。”
我望着他,脸上慢慢地热了起来,慢慢地除了衣衫,拉了他的手倒退着退到床边,轻声说:“你可要轻点捏哦。”
棣的眼睛亮闪闪的,看我了一会,扭头吹熄了桌上的蜡烛…
5“怦怦怦,怦怦怦”,有人敲门。
我和棣彼此看了一眼,打定主意不理。
“怦怦怦,怦怦怦”,继续敲门。
棣恨恨地在我肩上咬了一口,小声骂道:“是谁这么讨厌!看到灯都熄了还来打挠。”
“怦怦怦怦怦怦怦”,敲门声连续不停。
我终于火大地叫起来:“是谁?!”起来收拾好衣服,怒气冲冲地走到门边,拉开门闩,二话不说,一指头点了过去。
手指点了个空,身子一个踉跄往前栽,被人揽住轻轻一带,靠上了一个温热的怀里。借着外面光线一看,正是颜箴和李千山。
我这个气呀,用力一脚往颜箴脚上踏去,腰上微微一麻,反而被他点了穴道。
那两个人大摇大摆地带着我进屋,在我和棣的怒视下点灯。
我被放到床上,棣气呼呼地坐在我身边。
李千山对着颜箴笑:“阿箴,咱们是不是不该过来啊,好像打扰他们什么啊。”
颜箴倒是一本正经,举起一瓶药正色道:“刚才听到有人惨叫,特地前来送药,不知你俩哪个受伤?快让我来瞧瞧。”
我登时头涨脸红,瞪着他们说不出话来。他们~他们怎么还偷听壁角。(芊:你们也没少偷听啊)棣也尴尬万分,连脖子都红彤彤的。
李千山笑道:“哈哈,这小脸红的,都能煮鸡蛋了。小二,小二,快拿几个生鸡蛋来。”
魔爪伸到我脸上,“还是小槐的脸好摸,嫩嫩的,手感好,摸起来滑滑的,小棣,让我来摸摸你的脸滑不滑?”
我动不了,棣忍无可忍地将他的手打开,怒道:“你们来干什么啊?”
颜箴笑眯眯地说:“给你们送药啊,生肌止血,清凉润肤,对身体有百利而不一害。此药乃山人历数载寒暑,寻万千灵药所制,实为疗伤之良药,美容之圣品。”
“谁受伤了?快点把我哥的穴道解开!”棣气得脸通红,再一把打掉李千山的手,那个家伙的手已经摸到我的腿上了。
那两个家伙放声大笑。颜箴乐呵呵地说:“没有受伤?一会可能就会受伤了,留着用吧,谁用都可以的。另外,我这个药也可以在受伤前用的,呵呵。”
颜箴把药往枕头边一放,随手解开我的穴道。
我都快气死了,从小到大光点别人穴道了,从来不知道被点中穴道的滋味这么难受,不能说话不能动,就像个木头人。
还没等我扑过去打他们,他俩已经一边说:“快走吧,别招他们讨厌了。”
一边笑着离去,还仔细地把门关上。
棣扑过去闩上门,气恨恨地再回来,用力坐在床上,一脚踢飞脚上的鞋子。
生了一会闷气,又趴在床上和我一起看那个小瓷瓶,揭开盖闻了闻,挺香的,倒出一点在手心,淡绿色的液体,非水非油,手指尖抹了抹,感觉凉凉的,很滑。
棣用脚尖碰碰我,问:“这个是什么药啊?”
我闻了闻,分辨出几种药,都是止血生肌的,只是不懂颜箴为什么把它们制成这样。
我想了想,去解棣的衣服,要给他刚才被我咬伤的地方擦一点。棣先是笑着躲,想了想又大大方方地伸开腿让我上药。
“哈哈,好奇怪,凉嗖嗖的。”笑着在手心里倒一点,非要给我也抹点。
在床上滚了一会,小瓷瓶里的药都洒了一点,赶紧盖上盖放到床边小几上。
又说了一会颜箴和李千山的坏话,都怪他们打扰,不然我们…哼!
“睡觉吧。”我问棣。
“好吧,今天放过你,明天你得…”棣在我耳朵上轻轻舔了一下。
我吃吃笑着,翻个身把枕头举起来,想要把脑袋堵进枕头下面,免得他再舔我。
咦?这是什么?怎么有一本书呢?
刚才还没有呢。
我扔下枕头,拿起那本书,向灯光侧侧身子。
“什么书啊?”棣伸了脖子也来看。
我一把将他的头推开,“去,你又不爱看书,看完了我给你讲。”
棣嘻嘻笑着把头缩回去,枕到我腿上。
我看看封面,《龙阳术》,什么东西?
掀开第一页,里面是图,是两个男子相对而坐,画功不怎么样啊。
第二页,咦?怎么一个男人脱了衣服啊?
再往后几页,轰,脸上烧了起来。
一把将书扔掉,这是什么书?
棣好奇地问:“你咋了?那是什么书?怎么脸红成这样?让我看看。”说着起身去拿那本书。
我大急,摁着他不让拿。
我这一急,他反而有了兴致,扑过去一把将书抢了过来。
“龙阳术。”居然还读了出来。
我说:“别看那个,快放下它!”扑过去抢。
棣一只手便把我挡在一边,用下巴蹭着把书翻到中间。
眼睛立时瞪得好大,一脸惊讶的样子。
我伸手拼命去抢,怎么也抢不着,可也让棣无法看书。
棣也急了,伸手一推,把我推倒在床上,扑上来压住,一把揪下我的腰带,捆住我的双手。
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绑在床栏上了。
我小声地骂他:“臭棣,又绑我,快把我松开。”
棣得意地笑:“才不,松了你又要点我穴道了。绑着你才好,我可以看这本书。”
我想起刚才看到的羞人的图,脸上更热,央求道:“快放了我。”
棣冲我扮个鬼脸,跑过去把灯拿过来放在小几上,趴在床头看。
“啊!”
“咦?”
“原来是这样。”
“这样也可以啊?”
弄得我也好奇得不得了,咬了半天的嘴唇,终于忍不住踢他:“喂!光你自己看啊,拿过来咱俩一起看。”
棣斜了眼看我,说:“现在又想看,刚才是谁把书扔了啊。”
话虽如此,还是放下书,刚想解开我的束缚,想了想,只解开床栏的部分,让我能靠在床上,再重新系上。
这是什么姿势?别别扭扭的,双肘在胸前弯曲,双手在脖子旁边被绑在床栏上。
太气人了。气得我使劲踢他。
棣嘿嘿一笑,胳膊从我头后面穿过去,把我整个揽在怀里,在我眼前翻着书。
我气得先是不看,又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瞄。
这一瞄不打紧,眼睛瞪得圆圆的,倒吸一口气。
棣觉察到我的震动,在我耳边轻声笑道:“终于知道怎么做了。”
我开始拼命挣扎。开什么玩笑,怪不得他要把我绑起来,分明是不怀好意。
不行,一定不能这样做。
我闹得太厉害,棣干脆双腿把我夹在中间。他力气比我大,制止了我的挣扎。
我真的害怕了,央求着:“你快放了我。”
棣呼吸有点沉,只是轻轻地笑着,用脸轻轻地蹭我的脸。
“哥,你也看,咱俩一起看。”从来没听过他这么沙哑的声音,听得让我心里一荡。
书页一页一页地翻着,里面的人不时变幻着姿势,一个比一个大胆,一个比一个羞人。
书页不多,薄薄的只有二十多页,被一页翻过的唰唰声,都像一个小猫,用毛茸茸的爪子挠我。
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而且觉得口干舌燥,不住地干咽。
棣的一只手伸到我嘴里,轻轻地抚过我的牙齿,再伸进去摸我的舌尖。
我轻轻地咬住他,用舌尖舔他的指尖。
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从我的下颏慢慢地往下移,在我咽喉停了一下,再慢慢地移到胸前,轻轻地往下按。
我被按得只能往下躺,最后平躺在床上,棣也从我身后来到我身边。
“终于知道怎么做了,原来是这样的。”他居然还在说。
我从刚才迷梦般的气氛中清醒过来,看他的样子,分明是要拿我开刀,又挣扎起来。
不行,坚决不行,要是照那个样子做,我还活不活了?
“不行,你不能这样做!”我着急地说,希望他打消这个主意,还是相互用手用嘴好了,用那个地方,想想都让我冒一身冷汗。
“别怕,让我试试,颜大哥李大哥一定也是这样做的,他们都做,咱们也能做。”棣说着把衣服脱下来。
我一看他身体中间的部位很有精神地立着,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从来没觉得他这里这么可怕过。
“咦?怎么做来着?”棣又拣起书,翻到其中的一页仔细看,看了一会,眼睛望向我,上上下下的瞅着。
我身上的汗毛全竖起来了,这,这是什么眼光啊,我怎么觉得我就像那砧板上的鱼?
正这么觉得,两条腿忽然分开举到半空。
棣举起我的腿往我身后看,看一看我再看看他自己。
我用力地踢,这太羞耻了。
“咚”,一脚踢到棣嘴上,踢得他呲牙咧嘴地捂着缩回墙角。
啊?被踢到了还拿着书看啊,早知道就再踢得狠一点。
棣一边捂嘴一边再翻几页,再瞅瞅我。
“你…你敢过来…我…我就踢死你…
…”我威胁他,可惜声音颤得厉害,连自己听了都觉得没什么威胁力。
棣笑起来,说:“踢死我,那你就踢好了,踢死我,你也松不开,明天早上小二叫门,破门而入,看你怎么说。”
“我怎么说?我就说你强暴我!”
“又没打斗又没喊救命,哪来的强暴?”
“那我喊了。”
“喊吧,喊吧,快喊啊。哈哈哈。”冷不丁扑上来,把我翻成脸朝下趴着,再压住我,这下我动不了了。
“我真的喊了,你快放开,不然我真的真的要喊了。”我再怎么蹬腿也踢不到他了,只能把床上的床单蹬得堆到脚底。
棣不再说话,只用手去摸我的…屁股…
我大惊,用力一挣,他没防备,居然让我挣得滚到一边,我也一愣,没想到真的把他甩下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重新压到我身上。
手指用力戳了进去。
我“啊”地一声尖叫,吓了他一跳,赶紧把手缩回来。
我吸着气,怒道:“疼。”
棣趴到我脸前看我一眼,小心地问:“真那么疼吗?”
我怒道:“让我戳你一下试试。”
棣吐吐舌头,抱着我咬我耳朵,讨好地笑:“槐,对不起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瞪着他,扁扁嘴,把头扭到另一边。一眼看到床前小几上的小瓷瓶,说:“给我上点药,疼死我了。肯定破了。”
棣赶紧给我上药。
嗯,凉凉的,滑滑的,好舒服,疼痛立刻减轻许多。真是好药,明天问颜大哥要配方,回到家里我也配一点。
棣的手真温柔,跟刚才戳疼我的手真不像同一个人的。
嗯――嗯――“槐,你叫的声音真好听,再叫两声。”
“滚!谁叫了,人家刚才只是哼哼两声。”
“那你就再哼哼两声呗。”
“才不,我不想哼哼了,你快松开啊――”我又叫,他怎么又把手指伸进去了?
咦?没刚才疼了?
“槐,你别那么大声音啊,别人听了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棣小声说。
你,你本来就怎么着我了啊,呜呜,快把手拿出来…
啊啊啊――我是叫你拿出来不是叫你再伸进去一个啊,呜呜呜,天啊,怎么又伸进去一个。疼死我了,呜――我疼得眼泪都流出来,棣一边问:“真的那么疼啊?你忍着点,一会就好了,你别哭啊,这么大了怎么还哭啊你。”
我哭得喘不上气,又不敢大声,死死地咬着枕头,等疼得好一些了求他:“快点出来,呜呜,疼死了,哇――”
“你再忍忍,一会我给你上药啊,这药很灵的。”
手指终于拿出来了,我刚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一个坚硬的东西硬往里挤。
我终于忍不住了,张开嘴就要叫,被他一把捂着。
腰被他提了起来,呈跪趴的姿势。
“你千万别叫啊,叫得别人听到了过来就不好了,咱们不是要瞒着别人吗?
你要是叫了,就瞒不住了。”
“不,我不要,你别这样,呜呜,真的疼啊,呜呜,咱们不这样做好不好?
我用嘴帮你,求求你呜呜呜――”
“你让我试一试,真的难受我就停,求求你,让我进去试一试。”
还是硬挤,挤了半天挤不进去。
“喂!你别使劲啊,槐,你放松,你这样我进不去。”
我哭着摇头,“你出来,你别,不要,疼――”
突然的剧烈的疼痛从后面一直传到心底,比任何时候都要疼,比棣踢中我心口的时候还要疼。
我干张了口叫不出来。
还以为刚才的疼痛已经到了极致,没想到现在比刚才更加疼了不知多少倍。
刚才像刀子在身体里面一下一下的割,现在则像…像…。形容不出来,只是知道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疼。
我咬着牙忍着不让自己叫出来,可是怎么忍得住,只想大声地哭喊痛叫。
干脆一指头点了自己的哑穴,只任眼泪哗哗地流。
耳畔听得棣沉重的呼吸,身后感觉他一下一下的撞击,腿上不知道流下了什么东西,一阵又一阵的钝钝的疼让我无力再跪着,软软地趴下…。
第五十五章
我昏昏沉沉地趴在床上,浑身都在疼,而且还发着热,一丝力气也没有。
眼睛半睁着,看着颜箴用手指点着棣的头,嘴里数落着:“你呀你,不惹点事就不行,什么都给你们留下了,怎么都不知道用呢?书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你就不知道好好看一看?你差点把你哥哥弄死知不知道啊?你不会叫我们啊,你想让你哥的血流光啊?要不是今天早上我们敲门,你是不是还想藏着?真不知道你哥看上你哪一点,性子毛躁脾气又坏,你哥跟了你,受罪在后面呢。”
我虚弱地说:“颜大哥,打他的时候用力点。”
颜箴轻轻在我头上拍一下,说:“你也活该,你就让他这样胡来,你就不会喊我们?还点自己哑穴,你不知道哑穴点时间长了会伤身体?”
我越想越生气,抬起头去瞪棣。
棣垂头丧气,偷偷看我一眼。
颜箴叹口气,说:“你们俩个,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
把棣叫过来,小声地给我们讲如何进行男子之间的情事,如何在事后进行收拾,讲得我们彻底明白了,相互看一眼,脸红红地。
我再害羞不好意思,也得脱得光溜溜地被颜箴抱进小二搬来的大浴盆里。
李千山也跑过来,趴在水看乐呵呵地看我,戏弄我。
我红头涨脑,都快哭出来。他们三个都穿得整整齐齐盯着我一个。
该死的棣,以前我在家两个丫环侍候我洗澡,那时我还穿着一件内衣呢,他都生气,这时候怎么不生气了?
呜,太丢人了。
还是颜箴给我解围,一手拉了李千山,一脸的不快,说:“你要是真喜欢小槐这样的,干脆就找几个放在你王府里,别对着小槐流口水。”
李千山挑了眉斜眼看他,不说话。棣不愿意了,冲着李千山嚷:“你别看我哥,不准你看。”
李千山把目光转向棣,嘴角挂上一丝玩味的笑,冷不防在我身上摸了一把,大笑着窜出屋子。
棣气得直跺脚,冲着颜箴叫:“你怎么也不管他啊!不行,他摸我哥,我也得摸你,不然我太吃亏了。”扑过去扒颜箴的衣服。
颜箴没有防备,被棣一把抱着,接着手就伸出衣襟里乱摸乱抓。
颜箴一时手忙脚乱,想把棣从身上甩下来也着实不容易,因为棣的功夫可比他要强。
李千山从门外跑过来从颜箴身上往下撕棣,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这也是能乱摸的?你快松手,再不松我可要揍你。”
棣气哼哼地松了手,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摸我哥,你要是摸我哥我就摸颜大哥。”
颜箴衣领被弄得一团糟,脸都红了,气得哭笑不得。
李千山的脸上也不好看,瞪了棣好几眼,终于觉得自己没理,拉着颜箴出去。一边走一边说:“你看你,我说让你好好练练武,你就是不听,连个屁大的孩子也搞不过,要传出去我怎么有脸见人啊。”
颜箴冷笑着:“这么说还怪我了?看来我昨天放过你真是个错误,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来调戏人,我看你是不想赶回京了。”
“啊?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别打这个名号你你怎么又用药唔唔…。”
看来今天起不了床的又要加上一个了。
讨厌的颜箴!讨厌的李千山,我用力咬着袖子,把袖子当成那两个为老不尊的坏蛋。(王爷和神医:喂!什么叫为老不尊啊,我们还年轻着呢。芊:你比人家小槐小棣一个大了快十四岁,一个大了一轮,没叫你俩老家伙已经算人家留口德了。)本来我和棣好好的,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们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弄了本书来,害得我现在动弹不得,连大号也不敢上,还不能不上,以致于吃饭也只能喝点稀汤汤。
哼!还灵药呢,我的屁股怎么到现在也好不了?
那天他们声音很小很小,还是逃不过我的耳朵。想不到他俩之间居然是李千山和我的境一样。
看着颜箴文质彬彬的样子,又这么喜欢李千山,还以为他是弱势的一方,没想到在这方面,居然把权势滔天军威盖世武艺高强的李千山吃得死死的。
我的耳朵一点不拉地把他们之间的相听了个清清楚楚,居然能把王爷弄到最后求饶,真是不简单。
而李千山也是超人的体质啊,心里十分郁闷,偷听了他们的壁角,为什么他们就可以那么舒服,而我却血淋淋的爬不起来?
难道照着颜箴事后悄悄告诉我们的方法就能解除身体上的伤害吗?
打了个寒颤,不要,说什么也不那样做了,再做一,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过来。
颜箴忍着笑,对我说:“你什么时候好啊?子重的假马上就要到期了。”
我冷冷地说:“你们要走便走,不用管我。”
咬着牙翻个身,面冲里躺着。
“怎么?生气了?告诉我,为什么生气?”颜箴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
…人家怎么说得出口,只好继续咬袖子。
“我错了,高估了你们才智,以为你们会严格按着书上来做,没想到你们是按图索骥,不求甚解。伤了你,我也很心疼啊,你可是我好不容易养好的小家伙,就这么便宜了小棣那个傻小子,真是可惜。小槐,还要不要再跟着小棣,干脆跟了我和子重吧,我们都很喜欢你。”颜箴说着可恶的话,脸上带着可恶的笑。
我的脸悄悄地热起来。
“我跟你们?就怕某人会吃醋,到时候李大哥又要求饶了。”
哼!只要厚厚脸皮,我也会这样说话。
颜箴的脸有点红,用力拧了我的脸,骂道:“小坏蛋!又偷听我们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人家也不想听啊,谁让你们的声音只往我耳朵里钻呢,害人家捂耳朵也不行。”
下一刻,我的屁股上挨了一记,这个疼啊。
“颜大哥,你陪着李大哥走吧,我真的没事,已经快好了。现在已经能坐起来了。”说着我慢慢坐起来,后面还有闷闷的痛感,除了大号时难受,别的时候已经可以忍受了。
“要不,我还是坐车,咱们一起走。”这才是我的真心话。
“会很颠的,我们会让车夫把车赶得很快,你受得了吗?”颜箴慢慢地问我。
“受得了受得了,本来已经快好了嘛。再说,我老是坐车,已经颠习惯了。”
颜箴轻轻地笑起来,说:“颠还有颠习惯的?本来我想着留下来陪你,看来你好得也差不多了。那咱们就一起走,不过到时候颠晕了你可别叫唤。”
一路上快马加鞭,赶到京城还是迟了一天。不知道李千山怎么被皇帝罚,真的很想看到他憋屈的样子啊。
和颜箴李千山分开后,棣带着我回家。
正所谓近乡情怯。离京城越近,我越不知道怎么面对爹娘。娘本来是让我们各自走上正路,没想到我们却相互表明了心意,而且做到最后一步。
那最后一步,真的是疼到极点,以至于我说什么也不肯让棣再碰一下。棣几想再试一,我都是快他一步点中他的穴道。
开什么玩笑,再试一可能不疼,要不我来一让你试试疼不疼。
也想过狠狠地报复,让他也疼一,有一点了他穴道后真想这样干,等解开他的衣服了又不好意思,在那里犹豫了半天还是缩回手。
棣不能动,可是眼神变得很生气,用力地瞪我。
我心里突然对从来没有进过的家感到害怕。
棣黑着脸坐在车外面,我想让他进来陪我,去拉他,结果被他甩开。
我也生气了,气呼呼地缩回车里。停了一会,又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瞧。
京城真是华,满街都是商铺,货品琳琅满目,有些东西我都没见过。街上红男绿女,行人如织,茶馆酒楼布幌迎风。
我的眼睛根本看不够,恨不得将身子探出去瞧。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这几天一直喝稀的,肚里饿得咕咕叫。
我要吃饭!心里这样想,看着旁边的酒楼饭馆闻着随风传来的饭菜的香味,差点流口水。
车帘突然掀开,一张草纸包了两个包子递了进来。
咦?棣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一把拉着棣的手,把他拽进来,问:“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饿了?”
“哼!”还是气呼呼地不理我,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受了冷淡,我顾不上生气,接过包子大口大口的吃。呜呜――好几天没有吃肉肉了,此时恨不得连手指头也一起啃了。
真好吃,只可惜只有两个,怎么不多买一点?
我用饥饿的目光可怜兮兮地望着棣,棣没好气地说:“不是我不让你吃饱啊,马上就要到家了,到时候娘肯定会让张伯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如果你现在吃饱了,那时候吃不下,我怕娘会硬填你!”
我打了个冷颤,娘会做出这种举动吗?哎呀,马上就要见到娘了,我该怎么办?万一她问我和棣的关系怎么办?
越想越心虚,越想越害怕,拉拉棣说:“我不敢回去,我害怕。”
棣瞪我,“怕什么怕,那是咱们的娘啊。”
“啊人家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怕――怕――”
棣看着我,脸上也露出心虚的样子,然后抱住我,我把脸贴他肩膀上,偷偷地把嘴上的油擦干净,手也在他的衣服上抹了抹。
“不是说好了嘛,咱们瞒着他们,不让他们知道。”棣心里也没底,声音有点发虚。
“能瞒住吗?我害怕。”
“没关系啊,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咱们走啊,不在这里呆。”
**着棣,心里没那么害怕了。
过了一会,棣用力在我腰上拧,拧得我疼得叫起来。
“你干嘛?疼死我啦!”我吃疼地推开他,用力揉着腰。他的力气本来就比我大得多,这一用力,我的腰肯定会紫。
“谁让你和颜箴李千山那么好的,你还想和他们在一起,不要我,你…
…你…如果你敢那样,我就杀了你!”棣说这句话的时候脸都扭曲了,看上去真是吓人。
我心虚,原来那天颜箴和我说笑时的话被他听到了,怪不得一直不理我。
我的心里怪内疚的,好声好气过去哄他。
棣用力推开我,气还没消。
我也生气了,什么嘛,人家刚被你这样那样了,屁屁现在还是挺不舒服,你不但不好好哄哄我,居然就为了一句玩笑话气了这么久,过分!讨厌!小心眼!
棣见我也恼了,更加生气,掀开车帘钻出去。
“棣少爷!”
咦?有人叫棣?声音好熟啊。
我伸手掀开车帘,一眼看到看着前面跑过来的老厨子张伯。
“棣少爷,您回来啦,槐少爷呢?”
“张伯。”我张口唤道。
“槐少爷?哎呀呀,原来真是槐少爷哇!您的眼睛真的好啦!想死小人啦!”
张伯脸上老泪横流:“前两天泰王府的人就过来捎信,说两位少爷这几天就能回来了,打昨起小人的左眼就在跳,今天大清早地喜鹊就在院里的树上叫,刚才小人怎么也坐不住,说什么也得到这街上来转转,想不到就真的看到我的槐少爷啊啊啊――”张伯扑过来一手把我从车上拉出来使劲地捏,生怕我不是真的。
“槐少爷怎么瘦成这样啊,快和小人回家去,让小人给您做点饭吃胖点,唉唉唉,怎么瘦成一把骨头了,夫人见了不得伤心啊。”
张伯,我知道你疼我,可也不用在街上当着那么多人在我脸上身上乱捏啊,而且还捏得那么疼。
棣站在一边,脸拉着老长。
“是方大人的大公子吧,和二公子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啊。”
“看看方大人的两位公子,长得真是漂亮,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福能嫁他们啊。”
“那个,他俩谁是谁啊?我怎地分不清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是不是闲着没事做啊?
我身上已经开始冒汗,努力将张伯的手从我身上拉开说:“张伯,别哭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张伯用袖子擦擦泪,“可不是,我怎么就在这哭了呢,快快跟小人家去,老爷夫人怕是已经等急了。”
一边走一边对路上人说:“我家大少爷回来啦。”
我一头钻进车里,不敢再出来。那些人的眼睛真像钩子,简直能从我身上钩下一块肉来。
到了一大宅,张伯几步来到台阶上,大声往里吼:“快去通报老爷夫人,槐少爷回来啦!”
刚才还门可罗雀的院子里突然冒出不少人,大部分是我熟悉的脸孔,但也有陌生的脸孔。
熟悉的面孔狂喜地冲到我跟前停下来,辨别我和棣谁是谁。
我叫出记忆中的那些人的名字,然后被那些人团团围住,有的摸我有的抱我,有的哭有的笑。
在一堆熟悉的欢喜的陌生的脸中,棣的脸越发的黑。
我看到了快步走过来的爹爹和娘亲。
心里本来对娘还有怨,可是眼前突然模糊了,所有的怨怼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全是汹涌的激动、无边的思念和突如其来的委屈。
“娘――”扑到娘的怀里,我再也控制不住,和娘亲一起放声大哭。
娘用力抱着我手在我头上背上不住地摸。
娘一边哭着一边说我瘦了,瘦得都能摸到骨头,哭着说我狠心,两年多了居然连封信也不写,好容易写封信居然只写了六个字,哭着说我没良心,忘记了爹娘。
我只是哭,哭尽这两年多的寂寞哭尽两年的忧伤哭尽两年多的挣扎和委屈,哭尽两年多隐藏在内心对爹爹和娘亲的无尽的思念。
爹爹在一边来回转圈,最后忍不住把我从娘亲怀里抢出来,扶我的肩,想说什么,结果眼圈红红的什么也没说出来。
透过模糊的泪雾,我看到爹爹的眼睛里眼泪也在打转转。
把我拥到内室里,有人递茶让我解渴,有人打水让我洗脸,有人给我脱鞋,有人给我换上舒适的家居衣服,有人端来饭让我吃东西,有人抬来浴盆让我沐浴。
棣终于受不了,愤怒地大声叫唤起来:“我也刚刚回来啊!你们为什么没有人理我啊!”
第五十六章
足足有半个月,我回来的引起的混乱才渐渐消停。
娘天天围着我转,父亲下了朝回来也是一直守着我。从早上一睁眼到晚上很晚上床睡觉,我都没有独身的时候。
每个人都认定我这两年在外面吃尽了苦头,要不怎么会这么瘦?
每个这么认为的人天天在我身上捏来捏去,然后一个个愁着眉皱着脸,说我瘦得皮包骨头,光长个子不长肉。于是乎弄来鸡鸭鱼肉,用各种方法烹制,想着法的让我吃,恨不得让我一天吃八顿饭。
头两天还爱吃,后来我见到这些菜就反胃,这样吃谁受得了啊,人家又不是猪!
终于吃到我拉肚子,躺在床上喝了三天的苦药。
爹爹和娘发了善心,除了一天三餐,别的时候不用再给我上点心啊什么的。
到了吃饭时间,餐桌上出现如此情景。
“槐儿啊,来,病了两天,脸都尖了,快把这碗鱼脑羹吃了补补。看看你现在瘦的,都没肉了。”娘端了一小碗雪白透明的黄河大鲤鱼脑羹。
呜――看上去怪腻的,不想吃。
“槐少爷啊,来,这是张伯亲手做的翡翠鸡丝汤,喝了它,长点肉。”
又是鸡,人家又不是黄鼠狼和狐狸。
“槐儿,这是蟹黄饺,张嘴,爹喂你。”
呜呜,人家可不可以不要吃啦,真的是好饱啊。
“槐少爷,奴婢给您挟块牛肉。这还是奴婢一大早去后街上排队买的。那家炖的牛肉如果不早就去都买不到呢。您尝尝,好不好吃?”
人家不是不想吃,而是已经吃不下啦!
“偏心眼!哼!爹爹和娘都是偏心眼,你们全是偏心眼!”
棣又在碎碎念,恨恨地用筷子使劲插面前的菜。他面前摆了一盘鱼,那条可怜的鱼已经体无完肤了。
记忆里,棣也曾这样用力扎过面前的菜呢。
“棣啊,你吃什么?我喂你!”我赶快搬了凳子坐到他身边,再坐在原位会被他们喂得把肚子撑破的。
拈了块被他戳得烂烂的鱼内放他嘴边。
棣的斜了眼瞪我,脸黑黑的,好一会才气哼哼地张嘴吃那条烂鱼肉,用力地嚼,用力地咽,突然哇呀惨叫起来。
“有刺啊,你都不知道把刺拣出来嘛!娘,我的嗓子里扎刺啦!咳咳,咳咳!”
如果说棣想引起家里人对他的注意的话,这下他终于成功了。爹爹和娘,伺候我们吃饭的仆佣全都围在棣的身边。
我吐吐舌头,赶快跑掉,再不跑掉,没准等他们把棣嗓子里的刺解决掉,又该来解决我不长肉的问题了。
还有啊,我可真的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棣吃鱼的时候会这么恶狠狠的啊,真的不能怪我啊。
对着内院里清澈的荷池我左照右照,哪里瘦成他们口中那惨不忍睹的模样啊?叉叉腰,水面里的那个人的腰是细了点,可是棣也一样啊,为什么他们就不逼他吃东西呢?
捋起袖子,露出胳膊,细是细了点,也有肉啊,握握拳头,喏喏,还有肌肉呢。
明明不是很瘦弱的样子,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吃得胖胖的呢?难道要让我吃得像张伯一样胖吗?
看着水里的影子,想像着变成张伯那样圆圆的样子,打了个寒颤,打死我也不要变成那样。
明明都有肉嘛。
捏捏腿,肉也是蛮多的嘛,捏捏肚子,还有屁股,还有腰,还有胸膛。啊――怎么捏这里啊?
偷偷看看四周,幸好我站的地方有假山挡着,没有人看到我。
蹲下去再看,水里那个人的脸色赧然,有点羞涩,有点期待。
有点像棣动情时的模样。
我用手指去点水中的人,涟漪一圈圈的荡开,我的心里也随着荡来荡去。
回来好多天了,还一直没有和棣单独在一起过呢,每见到他,旁边都有好多人围着,娘更是我走哪她走哪,而且每看到他,他都是黑着脸,气呼呼地嚷嚷说为什么没有人理他。
如果不对我再做那种事,我也是很想很想单独地和他在一起呢。
水面恢复了平静,人影重新显现。我小声地说:“今天晚上我去找你好不好?”
水中的人一脸的羞涩,眼睛慢慢地弯了起来。
晚上,娘又拉着我坐在房中东拉西扯,问我在神医谷中住得怎么样,眼睛怎么治好的。
已经说过了八百遍啦,一遍一遍的重复真上让我头疼。无奈只好再一的重复。
我没敢说眼睛是跳崖无意中好的,只是说天天被扎针灸,慢慢地眼睛就好了。
每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娘又心疼地摸我的脸。
我都快十七了,天天被娘这么当小孩真难受,又不敢动,旁边丫环看着我尴尬万分的样子,总是忍不住掩嘴笑。
我打了个呵欠,听外面更声,已到亥时了,我困了。
娘叫丫环把我的被褥拉开,帐幔放下,点上一支安息香,看着我更衣上床躺下,再摸摸我的头,叫我好好休息。
我听见娘吩咐丫环,好生侍候,细细罗罗地说了一堆话,然后带自己的丫环离去。
等两个丫环睡着了,我也困得差不多了。
是继续睡明天再找棣还是今天晚上就去找棣?跟自己挣扎了好久,终于想和棣见面的念头占了上风,打着呵欠,小心翼翼地披上外衣,悄悄出了门。
一边轻手轻脚地关门,一边想:怎么回事啊?在自己家里,去见自己的弟弟,怎么也弄得和做贼似的?
我现在住在东院,棣住在西院,中间隔着一个小的园。
银色的月华水一般地泻下,透过树影流到地上,照得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上斑斑驳驳。
道两旁高的是树,低的是,影影绰绰,秋虫不知在草丛的什么地方鸣叫,偶尔有风吹过,枝头摇曳,秋凉阵阵。
刚走到一半路,月光突然没有了,周围顿时一团漆黑,我急忙抬头去看,原来是一片云彩挡住了月亮。
刚才还显得迷人的夜景突然变得恐怖起来,小时候听仆人讲的鬼啊怪的这时候全跑进来吓我,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站在那里不敢动,又不敢不动。
一阵凉风吹过,好像有只冰凉的手轻轻摸到我的后颈,我大叫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往前跑。
撞到不知道第几棵树,摔了不知道第几跤的时候月光出来了,我狼狈不堪,重新辩认路径,不敢回头,径直跑往棣的院子。
这时候,外院已经有人燃起了火把往这里寻过来了。
棣的鱼刺可能还没弄出来,刚进院门我就听到他不时地咳。一边咳一边叫丫环看外边发生什么事。
我不敢让人见到,躲起来等两个丫环开了院门,趁她们不注意,悄悄溜进去。
棣一见到我就愣住了,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忿忿然,调过头不理我。
我惊魂未定,身上膝盖又疼,扑过去抱他,眼泪在也眼眶里打转转。
委委屈屈地叫:“棣啊,我快被吓死了。”
棣气咻咻地说:“你去找爹爹和娘说去,别找我。”
要照以前他这么对我,我一定会生气扭头走,可是现在说什么也不敢再自己跑到外面去。
只好努力再把现在的可怜样加重几分,转到他面前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样子。
棣抬起眼不看我,我就踮脚尖让他看。
他把头转向一边,我就跟着他,说什么也得让他看。
最后我用力捧着他的脸努力对正了自己,睁大眼睛用力瞪他。
“你干什么啊,人家大半夜地偷偷跑来想和你在一起,你就这样对我啊,早知道我好好地在屋里睡觉多好啊,也不会被吓着了,也不会撞树撞墙撞得自己疼了,也不会摔跤摔得自己快疼死了,也不会到这里看你白眼了。你要是不喜欢见我,那我走好了,大不了再被吓再被撞再被摔。哼!”
我咬着牙,松开手,往屋门走。
棣怎么还不过来拉着我啊?再不过来拉我我就走出去啦,天啊我已经摸到门闩了怎么办啊他怎么还不来啊?
已经到了门边已经摸到门闩没有退路了,算了还是走吧,吓死我算了!
我赌气拉门,门突然自己开了。我被吓得尖叫一声,门外也响起了两声尖叫。
院门外跑进几个人,纷纷叫着出什么事了?怎么了?
屋内灯光泄出,我这才看清原来是棣的丫环站在门廊上。
我捂着胸口直喘气,怒声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也不敲门?这样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两个丫环赶紧跪下,连声说:“奴婢知错了,请棣少爷责罚。”
她们这一跪让我不知所措,赶紧去扶:“你们别跪啊,快起来。”
两个丫环互相看一眼,慢慢站起来,低头说:“棣少爷刚才吩咐奴婢去看外面发生什么事,奴婢问过巡院看夜的护院,他们说刚才听到园里有人叫了一声,现在正在各查看有没有东西被盗。奴婢这就去看看咱们院里没有没失窃。”
我心里发虚,心里连声叫苦,怎么会闹出这么大动静啊?
其中一个丫环又说:“这几个人是管家派来保护您的,他们会一直守着院子,请棣少爷安歇吧。奴婢看完没有没失窃就来陪着少爷。”
“啊算了吧,你自己也去休息吧,不用进来陪我了,我…没那么胆小,叫这几个护院也回去吧,这里用不着。”
两个丫环还想说什么我赶紧关上门。
幸亏背对着烛光,几个护院站在院子中间离得远,火把的光照不到我,没让他们看出我的衣服上的破损和脸上的狼狈。
头抵着门喘几口气,转过来顿时愣住,棣呢?刚才他明明站在桌边啊?
棣的住和我的一样,都是一明两暗小小的三间房。中间是堂屋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左手间是书房,里面只有一张书桌和靠墙一个书架,右手间是卧室,靠窗一张桌子,两张床,一张是棣睡的一张是守夜丫环睡的。床前一张小几,靠东墙两个柜子。此外再无他物。
哪里都找遍了,甚至连桌底床底下我也弯下腰瞧了瞧,哪里都没有。
什么时候出去的呢?怎么我都不知道?是真的生气不想见我吗?
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又酸痛又气苦,还有恨自己送上门遭他冷遇的羞愧。
眼泪一串串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一颗心也碎成了千万片。
咬着手背不敢让自己哭出声,好容易才让喉中的哽咽平复一点,眼泪也流得没那么凶了,转身去开门,干吗在这里体味自己遭到的羞辱啊?
书房的窗户轻轻响了一下,我伸出去的手停了下来,转头去看。
那屋里没有人,是什么东西弄出的声响?
居然是棣从那个屋里走出来。
我先是一愣,然后又骂自己:你笨啊,怎么忘了这个家伙会翻窗户啊?
骂完自己再去拉门闩,却拉不动,棣的手已经盖在上面了。
不管我的挣扎踢打,把我用力摁在怀里,牙齿重重地咬我的肩膀,疼得我张嘴要叫,嘴巴又被牢牢捂住。
衣服被撕开,发带也被扯下,他的嘴又来到我的背上,一路往下咬,咬得我真疼,眼泪成串成串地往下掉。
很快地,我又被翻过来,正对上棣的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我刚才去你的东院了,去的正好是时候,我刚刚躲进你的床上,娘派的人就过来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唇,有点没听懂他的话。
“下再想见我,不要弄得这么大动静啊,或者我去见你也可以的。这样一来,我想好好和你亲热亲热都不可以了。”
一边说着一边移开手,把唇贴上我,用力地亲吻,手也摸到我的胸前反复地揉捏。
全身上下被他摸了个遍,要不是他时不时大煞风景地咳嗽几声,我非得软成一滩水不可。
棣用力把我抱在怀里,抱得我几乎喘不上气。
一边咳一边埋怨我:“都是你,害得我现在好想要你,可又不能要,还得把你送回去,今天晚上娘肯定会一趟一趟地来看咱们。不管啊,你明天晚上洗干净了等着我,我去找你。”
我傻乎乎地站着,看他从柜里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给我穿上,然后拉着我去翻书房的窗户。
背起我,翻过院墙,一路上光往黑地方钻,最后来到我住的东院,再翻墙,再翻窗户,来到我的卧室。
坐到床上,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互瞪了半天,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棣好笑地用手指抹我的脸,说:“你看你,脸上泪还没干呢。”俯过来吻我。
我想想该到我生气的时候了,板脸扭头不理他。
棣推我,小声说:“你还敢和我生气,也不想想这几天我多难受,我也是爹爹和娘亲的儿子啊,也是张伯他们的小主人啊,为什么他们就光围着你不理我呢?还有你,咳咳,都不知道过来哄哄我,今天喂我还让我吃鱼刺,现在还敢跟和使性子,我都快气死啦。”
想想这些日子棣也挺可怜,干脆就原谅他吧,如果换成他们光围着棣不理我的话,我早就气死了。
白了他一眼,噘嘴不出声。
棣笑着把我扑倒在床上,上下其手摸了半天,碰到我撞痛摔破的地方我就哼哼,他则赶快送上亲吻几个。
摸到我们都起火的时候,丫环来敲门,问我是不是受凉了,要不要喝点热茶通知夫人。
我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棣用力捂着嘴,不敢再让一丝的咳嗽声逸出口。
我定定神,吩咐她们自去休息,有什么事我会叫她们,至于茶水则不必了,床上暖钟里有热水,我自己倒就好。
悄悄跑到门口耳朵贴着门板,听得丫环的脚步走远了,长长吐口气。
棣也过来了,还是捂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显得很懊恼的样子。
“怎么办啊?她们的耳朵这么灵,咱们什么都没法做啊。”
我瞪眼:“你想做什么?”
棣很无辜地看我,“当然是…”俯到我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我的脸烫得像火烧,用力拧他的腰。
棣一把把我抱起来,几步来到卧室,一把扔到床上,扒开我的衣服,脸上做出恶狠狠的神情说:“敢拧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刚说完脸色一变,立刻捂住嘴,几声不成调的咳嗽声从指缝里逸出。
我拼命忍着笑,憋得浑身乱抖,最后忍不住坐进来把脸埋在棣的怀里笑了半天。笑够了抬起脸看,棣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又是几声咳嗽。
我柔声说:“好了,咱们不闹了,你现在这样我看着也难受,你赶快回去吧,以后日子长着呢,总能想出办法在一起。”
棣咬着牙,又瞪我,鼓着气说:“好,等想出办法在一起了,我就要把那册子上的姿势做个遍,我要这样,还要那样。”
我的眼睛都羞得红起来,又是羞又是气,又捂他的嘴又拧他的腰。
棣再把我扑倒,说:“不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单独在一起,现在我要先收点利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