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漂亮少爷+行走江湖之第一部 + 第二部1-6 +番外 BY 却三
作者:mirafly 26-3-26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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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漂亮少爷

唉……”天上有只大雁落下来,我回头看了看那个正在叹气的人,头上冒出几根黑线。
“唉……”池里两条金色的鲤鱼肚皮翻了,我额头冒出大颗冷汗,把那叹气的人抓到我面前,“少爷,你已经有沉鱼落雁的美貌,还想怎么样?”
少爷一脸痛苦,“我为什么要长这么漂亮,你要知道,因为这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我已经憋成内伤了,每天只能闷在家里,出门多大的太阳都要戴面纱,我怎么这么倒霉……”
看着他每天必演的节目,我无语问苍天,苍天窃笑着,朝我做着奇形怪状的鬼脸。

我长叹一声,我也不容易啊。
当当当,自我介绍开始!
萧强,恶人谷谷主萧十一郎独子,说起我名字的来历时,那个老是板着臭脸的臭老爹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表情,“小强,恶人谷没有好人,如果随随便便就被整蛊死,我和你娘都没有话说。所以,我们就是要培养出一个打不死的小强,继承我们恶人谷的光荣传统,并且发扬光大!”
从这番话里,你有没有听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小强的成长史,也就是我的血泪史啊!
等我终于磕磕碰碰活到弱冠之年,长成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浊世佳公子,臭老爹给我一道命令,“小强,马上离开恶人谷,去扬州云家庄娶那天下第一美人回来!”

我满怀对人世,对爱情的美好愿望走出恶人谷那个百年破门,还对着后面欢天喜地送瘟神的亲人们宣誓,“如果不娶到天下第一美人我绝不回来!”
为了表示我的决心,这句话的表达方式非常独特,是我以从我娘那里学来的狮子吼仰天大喊,结果……那个百年破门竟然很不给我面子地应声倒下,我被众人踹到一里开外的粪池里。
从此浑身香飘十里,生人勿近。

我寂寞地来到扬州,很快找到云家庄,在众人纷纷掩面狂奔,无人阻拦的情况下,我长驱直入,走进云家庄的红漆大门。
云家庄就是有钱,我在大门口用狮子吼大喊:“天下第一美人,嫁给我吧”的时候,那门喜滋滋地看着我,摇都没摇晃一下。

一个鼻孔朝天的老人家惊慌失措地跑来,遥遥用不比狮子吼小声的老虎吼回应我,“哪个不长眼的要娶我家小乖乖?”
敢情天下第一美人叫小乖乖,真好听,我在心里默念一声,连骨头都酥了。
我不顾大门口的水坑,赶紧跪倒,“泰山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我很是自我夸奖了一把,这些人娘一直耳提面命的尊老爱幼我还没忘,这个第一印象很重要的。
“谁是你的泰山大人,哪里来的不长眼的……”泰山大人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难道是嫌我太臭吗,我昨天在扬州最大的客栈已洗过三澡了。
难道因为我的包袱也掉到粪坑里,连衣裳都是臭的?
难道是我已经习惯了,闻不到?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连忙大喇喇地剥了衣裳,对眼睛瞪得铜铃大的老人家叩拜道:“泰山大人,小婿名萧强……”
“好身材!好皮肤!好样貌!”从老人家身后传来一个字正腔圆的赞叹声,我心头开始狂跳,这不就是与老娘一脉相传的狮子吼吗,而且……比老娘的还要正宗,因为,这结实的红漆大门正砸中我的头。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绝世无双的大美人身边。那眉目如画,那肤如凝脂,那乌发如云,那十指纤纤,那眸如海,我再晕倒,原来幸福也能让人如此激动惶然。
我这是被冷水泼醒的。
我终于见到了天下第一美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那天,我捶胸顿足,在他面前哭得不成人形。
我的爱情,我的梦想,统统化为泡影。
因为,天下第一美人竟然是个男人,他没事长这么漂亮做什么,害得我有家不能回,虽然他见我一个大男人哭得实在伤心,向那个鼻孔朝天的暴怒中的原泰山大人要求要我做他的贴身小厮,虽然那个有着正宗狮子吼绝技的原岳母大人想让我做他家媳妇。
一团混乱啊!我最后选择做他的贴身小厮,因为原泰山大人只给我三条路,一是做小厮,二是做媳妇,三是死。
聪明人都会选第一条路,正好我又是那个聪明绝顶之人。
我开始了任美人鱼肉的生活,不过,任美人鱼肉的感觉还不错,想起这二十年来的生活,到云府后简直是做神仙。

可是,我是一个有理想有文化有追求的男子,还是恶人谷的两大杰出青年之一,怎么能沉醉在美人的温柔乡里。
剪不断,理还乱,是乡愁,一想到我那遥遥无期的归家之路,我……真想把这漂亮小子杀了,让别的女人有机会得到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我就可以衣锦还乡,抱得美人归了。
可是,面对这娇滴滴的小少爷,我哪下得了手!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抱住他痛哭,少爷连忙放下他的满腹心事,安慰我这个世上最可怜之人。
说实话,少爷身子真香。
等我蹭得他新做的云彩缎长袍上全是不明液体时,少爷头上开始冒烟。等我发出狼嚎时,少爷惨叫一声,想把我拉起来,谁知我架子太大,他根本拉不动,一个不小心便往后栽去。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我一伸手,把我的凌波微步用来英雄救美,把他捞到怀里,他贴着我宽阔的胸膛如娇羞的小娘子,我心里开始天人交战,真想捏死他,竟让我对一个男人产生遐思。
再一想当年,我第一开荤的时候,把恶人谷唯一的那种女人缺缺抱在怀里,不就是这种心里有小鹿乱撞的感觉。
只可惜,就因为这件事,恶人谷的叔叔伯伯们集体把我列为仇敌,后来没少折腾我。

不知不觉,我的手已逼近他脖子,他轻轻打了我一下,“小强,你难道又想摸我?”
我脸有些发烧,自从被他带入云府,我那爪子好似有生命一般,动不动就招呼到他身上去,真不知道是想摸他还是想掐死他,不过,他的皮肤好滑,比他身上那云彩缎还要好摸。
我把脸上的东西在他身上擦干净,把他抱起来往卧房走去,少爷怎么也瞧不出跟我同岁,除了漂亮简直一无是,瘦弱暂且不管,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走路都经常跌倒,真不知道他怎么无惊无险长到这么大。
少爷突然抱住我的脖子,一口咬在我耳垂,我反正皮厚,由他去咬,从小不是被我那无良的爹娘叔伯婶婶之类当皮球玩,就是被他们泡在毒药里,我能平平安安活到今天真是不容易。少爷咬累了,趴在我胸口听声音,脸上笑成了一朵,“小强,今天我还要睡这里!”
我欲哭无泪,伺候这个娇滴滴的小少爷真不容易,白天要陪他吃饭陪他看书陪他发神经,还要被他咬,晚上要陪他睡觉贡献自己的胸膛给他做枕头,同样要被他咬,我脖子胸口经常出现奇怪的红点点,为了薰蚊子,老爷和夫人差点把我们住的悠然居烧了。
更不容易的还在后头。把少爷送到卧房,他指了指胸口的不明物体,双手一摊,我连忙把他衣服脱了,找了件长衫出来,他微微一笑,摇头。我一咬牙,提了几桶热水倒进浴桶,把他剥得跟只刮完毛的猪没两样,把他抱进浴桶,他躺下来,继续眼巴巴地看着我,这我只坚持了一刻钟便败下阵来,认命地脱得剩条裤衩,跳进浴桶为他擦洗全身。
少爷舒服地闭着眼,我擦洗完,立刻把脚迈出去,准备夺路而逃,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又指向胯下那根细细长长却明显坚硬起来的东西,我苦着脸捉住,握在手心上下套弄,少爷的呻吟声如猫爪子一样挠在我心里,让我浑身热血沸腾,连胯下那玩意也起了反应。少爷突然娇吟一声,把白色的浊液喷到我手心,瘫软在我怀里,我顶着擎天一柱把他抱出来擦干净水,送到床上睡下,每少爷舒服完都睡得跟猪一样,苦命的我只好跑到院中井边,提起一桶冷水从头浇下,刚把那柱子推倒,少爷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小强,你去哪了!”
这美人看起来娇弱,其实脾气跟他爹没两样,自从我进了云府,他看不到我就跟疯狗一样乱吠,逮谁骂谁,连老爷夫人都不理,我只是一个下人,至于弄得这样难分难舍吗,你不去找美人我还想哪!
少爷的叫声没了娇滴滴的成分,看来他有点恼了,我在心中再自怜一番,进卧房去瞧这美人又发什么神经,他光着身子扑到我怀里,一口咬住我胸膛上那颗红豆子,囫囵不清道:“以后不准离开我!”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刚推倒的小柱子又成了擎天一柱,我忍着浑身烈火熊熊,把他抱到床上睡下,他松开口,在我赤裸的胸膛左蹭右蹭,我的老天,好似全身的血都冲到下体,我那根柱子胀得发痛,少爷有意无意地在上面摩擦着,我浑身颤抖着把他抱住,少爷笑得像只狐狸,“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我呜呜说不出话来,按照以前的经验,少爷不把我弄得崩溃是绝不会放过我,而且每都不让我好好舒服,既不准我自己来弄,也不会安心为我弄,就喜欢看我欲火焚身的样子。果不其然,他抚摸着自己,不时发出诱惑的呻吟,袖手旁观。我哀求地看着他,他把红嘟嘟的小嘴送过来,“好好亲亲我,我就让你舒服!”
我的脸垮了下来,我是聪明绝顶之人,当然知道我是男人,跟那些香喷喷的女人亲嘴才对,怎么能亲一个男人,虽然他比女人还要香喷喷的。我悄悄退了退,手偷偷伸到胯下。
他神情一黯,一把捉住我的手,把我唯一的遮羞布扯了下来,我的柱子雄壮威武地竖在我们眼前,他嘿嘿直笑,沿着那小沟刮了一圈,我刚发出声舒服的哼哼,他竟把可爱的手缩了回去。我如一只流浪狗盯着他的手,如盯着一块肉骨头,肉骨头还没到手,他扑到我身上又是一顿乱啃,好似我才是那香喷喷的肉骨头,我真想两眼一翻昏死算了,这个娇滴滴的美人为什么总是在床上化身恶魔,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突然停了下来,怔怔看进我的眼底,我跟那翻了肚皮的死鱼没什么区别,只等恶魔少爷玩高兴了,让我再去冲了冷水澡,把浑身的火浇灭。我瞥开视线,在心里喃喃自语,“不要看不要想不要硬不要理他……”小恶魔突然扳过我的脸,恶狠狠吻在我唇上,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连臭老爹姓什么都忘记了,我知道我此时的姿势很奇怪,四脚摊开睡着,中间那柱子颤抖着流着泪,身上还趴着娇滴滴的美人――男的。我的意识还没恢复过来,恶魔少爷捉住我的柱子,我刚想感激一下,他的嘴离开我被啃得发肿的嘴,顺着我的脖颈而下,吻上我的胸膛,又从左边那粒小红豆开始,一直舔到我腹部,直到把那根柱子吞进去。
我的柱子还从来没遇到这种优待,肯定跟我一样头脑发热,你瞧它,怎么还没被少爷亲两口就喷了,软趴趴地从那温热的小嘴里掉了出来,还带着白白的液体。我大口大口喘气,如一条上岸的死鱼。少爷仍然不肯放过我,把那白白的东西吐到我便便的地方,又含住我的软家伙,用一根手指探进连我自己都没瞧过的地方。
死鱼又活了,因为似乎有人把我丢进油锅。我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扭动着身体,心里似乎有只虫子在上窜下跳,少爷探入两根指头后,我大吼一声,又喷在他嘴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把手指头抽出来,用那细长的家伙代替。

“啊……”我们同时发出惨叫,看着那交合的鲜血,少爷眉头一皱,握着我的腰又使了些力气,把整根小家伙都藏进我身体里,我总算清醒了,顿时慌了神,“少爷,你晕血,不要看……”
“闭嘴!别动!”少爷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冷汗直冒,一口咬在我左胸的小豆子上。我的脑子里响起千军万马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扣住少爷的腰,他突然疯狂地动起来,我欲哭无泪,原来男人也可以想女人一样弄,不过,我又不是女人!他越来越兴奋,越动越快,那阵痛苦过后,一种奇异的酥麻从我们结合传遍我的全身,我的呻吟跟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透着羞人的媚意。当他终于释放,他喘息不定,紧紧抱住我的脖子,贴在我耳边低喃,“小强,你要对我负责!”
我呆若木鸡,作乱的柱子在一丛黑色中垂头丧气地看着我,我万念俱灰地看着他,相看两相厌。
少爷随着我的视线看去,看到我洞口和大腿上那红白交杂的液体,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天没长眼啊,我怎会招惹上这样的事情!
我脑子里开始碎碎念,“我是男人我是男人他是男人他是男人……”

我活到二十岁,第一有了自己的烦恼,大家都别理我,我真的很烦恼,你看现在连头发都要拽光了。
在变成光头之前,我终于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天下这么大,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可我的漂亮小少爷怎么办?

我还是很烦恼。于是,我把睡得像剥光猪的某人抱起来,把他放到热水里清洗下面的痕迹,等下被他看到血迹又晕了怎么办。他把我的手臂当成抱枕,死命抱着,我把他抱到床上,连摇带扯,他就是不放手,口中不住喃喃道:“小强,别走,我喜欢你,我看你在大门口脱衣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我要嫁给你……”
仿佛老娘的狮子吼在耳边响起,我晕陶陶地抱着他,手臂越来越紧,心也越来越疼。
他喜欢我他喜欢我他喜欢我他喜欢我,原来他不是欺负我,他只是喜欢我。
老娘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老喜欢掐他捏他打他骂他,所以老爹身上经常有不明痕迹,所以老爹经常被吼得头也抬不起来,可是,仍然笑嘻嘻的。
老爹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由她打由她骂由她掐由她捏,甚至……由她下毒,因为她不过想钻进你心里。
小少爷,你疼吗,你也想钻进我心里吗?
小少爷,你已经钻进我心里!不知什么时候,我梦里已没了缺缺,只有你。

我正在想我那歪瓜裂枣的心事,门外响起一声狮子吼“小乖乖,你的命好苦啊……”
门应声倒地,原岳母大人一阵风冲了进来,我连忙拉起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岳母大人扑上前来呼天抢地,“我的小乖乖啊,你怎么被这个恶魔给骗了,你以后要怎么办啊,为娘来迟一步啊……”
她来得真及时,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
不能让她再喊下去了,这是我的第二个念头。
“岳母大人,我一定会对他负责的!”我以壮士扼腕的精神对她点头。
岳母大人的哭声嘎然而止,我暗暗叹气,她本事跟我老娘可有得比,哭了半天连睫毛都没湿,全是光打雷不下雨,虽然这雷声大了点。
“是啊,小强一定会负责的!”小少爷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往我怀里缩了缩。

“那好,为免夜长梦多,马上为你们举行婚礼!”岳母大人变脸的速度堪称天下第一。
“我不同意!”泰山大人气呼呼地跑来,“我的小乖乖要给我云家传宗接代的!”
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岳母大人把眉毛一竖,冷冰冰道:“那你想怎么样?”
泰山大人朝天的鼻孔怎么突然垂了下来,他瑟缩了一下,嘟哝道:“我能怎么样,每还不是随便你怎么样,小乖乖已经被人怎么样了,小强也还很怎么样,我的话从来被你当成没怎么样,而且我的怎么样在你心目中跟没怎么样有什么区别,早知道你想怎么样,我当初早就坚持把这个还很怎么样的家伙扔出去,我们小乖乖多怎么样啊,怎么能就这么被人怎么样呢,我很想怎么样啊,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
即使聪明如我,还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见我又开始挠头,小少爷用滚烫的唇覆在我唇上,我脑子里的柴垛垛轰地全燃了,烧成一团糨糊。

我们很快在云家庄举行婚礼,十分简单的婚礼,因为小少爷,也就是云小乖一听泰山大人的嘟哝就开始头疼,这种头疼也传染到岳母和我。
一个月后,我带着我的天下第一美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恶人谷,被众人夹道欢迎。恶人谷那个百年破门被人用两个钉子钉了回去,正在锣鼓声中摇晃。
“儿啊,你好惨啊……”老娘的狮子吼突然传来,那破门再应声倒下,还好我闪得快,不过砸中了跟着我后面摇头晃脑的一只狗,那畜生被砸得当即脑浆迸出,正好,晚上有狗肉吃了。
“小强啊,我们不该把你骗出去啊,这下子怎么办,生米煮成熟饭了,我还想抱孙子的……”老娘哭声震天,一阵风冲过来,扑向……我伸出双臂,她却扑向小乖怀里,捏着他的脸大笑,“老娘终于报仇了,我的儿子把那臭婆娘的儿子骗回来了,娇滴滴的,粉嫩嫩的,真好看,手感太好了……”
“别动我儿子,臭婆娘!”我们身后传来一声狮子吼,我大惊失色,泰山大人和岳母大人怎么也跟来了。
关键时刻,老爹来救场,他潇洒地走过来,优雅地抱拳,“大师兄大师姐,久违了!”
泰山大人也优雅地抱拳,“小师弟,咱们可二十年没见了,真是久违了!”
两人相视一笑,泰山大人紧走几步,和他并肩前行,身后,老娘和岳母大人已战成一团,一人捡了根树枝拼杀,还不时蹦出几句十足吼。

众人纷纷走避,一会就散了个干干净净,剩下我和小乖面面相觑,还没回过神来。

小乖嘟起嘴,“你不是说来欢迎我们的吗,这算怎么回事!”
我拉住他的手,泪洒黄土,“小乖,这里没人欢迎我们,我们还是去行走江湖吧,我们要自建一个山庄,那里没有打杀,没有争斗,没有永不停止的下毒,更没有狮子吼!”
小乖眼中一片明亮,仿佛夜空的星斗。

行走江湖之一 强盗乌龟壳
还没进恶人谷的门,我和小乖就对今后的生活失去希望,决定趁乱逃跑。其实当时也并不是很混乱,只不过在岳母大人和老娘的吼声中,所有的人都作鸟兽散,整条路上连蚂蚁都统统搬家了,寂寞是一种说不出的痛,所以,我们走得实在凄凉。
于是,我们决定先行走江湖,再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建一个山庄,看着岳母大人和老娘战得风风火火,我暗暗发誓,只要有狮子吼的地方,我绝不定居。
当然,小乖也很赞同,我们走出恶人谷所在的善人山却碰到一个难题,前面有两条路,一条往北方,一条往南方。在决定往哪条路走的时候,我们发生了一点小小争执,我想起缺缺的儿子,比我差一点的恶人谷两大杰出青年之二的缺无说过,南方有佳人,南方有画舫,南方有美食,南方有数不尽的风流人物。多么美妙的南方,多么让人向往的南方!我心里如有小蚂蚁在啃,坚持要去南方,小乖瞪了我半晌,还是笑眯眯同意了,他特意告诉我南方在什么方向,带我踏上其中的一条路。
我娶小乖真的没娶错,我们在云家庄结婚那天晚上,第一激情过后,小乖偎依在我怀里,羞答答地告诉我,他既然嫁给我,以后就一定会听我的话,不过大事由我做主,小事由他做主,我主外他主内,只要关系到两个人的事情都算内务。
我感动莫名,又握着他的腰把他的小柱子放进我的洞洞里,让他好好舒服了一,经过几天反复的操练,我终于得到一个结论,在下面比在上面轻松得多。虽然第一有点痛,后来就不痛了,而且小乖只要把小柱子插进去,就好像按到我身体的机关,让我浑身舒爽无比。
小乖还真是体贴,你想想,在下面把腿张开躺着就好,在上面的小乖非常辛苦,又要从头亲到下面,还要吃我的大柱子,吃了一不够还要第二第三,一定要吃得我什么都吐不出来才罢休,吃完还得拼老命抽出来送进去,可怜的小乖每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其实我也想过插进去让他也尝尝那种连骨头都酥麻的味道,他也没反对,那天我们并排躺好,把两根柱子一比较,我心凉了半截,他的柱子比我的细得多,进我的大洞洞时还让我痛得很,要是我的大柱子进他的小洞洞,岂不是连肚子都会被我捅穿,我左思右想,终于还是把他的小柱子塞进我的大洞洞里,那天他特别卖力,爽死我也!
因为来时的马车在胡乱中不知被赶到哪去了,我们在山下的镇子里买了辆崭新的马车,小乖和我说好,我赶白天他赶晚上,赶晚上很辛苦,我不能让小乖累着,所以一到傍晚我们就住进客栈休息,只要有小乖在身边,到什么地方不是天堂。
走了三天后,我终于想到一个问题,江湖在哪里?
我记得这样的话,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可是我看到这么多人,看到几个小湖,游泳的只碰到几个。不过我很快就想起老爹说的江湖险恶,我有点点想通了,在江湖里游泳确实很不安全,要是不会水不就溺死了。

那天我们正在客栈办正事,我怕小乖赶路累着,已经三天没让他进洞洞了,第一天还好,第二天他就开始给我摆脸色,第三天已经开始絮絮叨叨了。
看着他埋头在我下面,我脑中灵光一现,突然就冒出这个问题。我问小乖,他嗤之以鼻,专心对付我的大柱子,他的舌头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我的大柱子上爬上爬下,还钻进那尿尿的小眼里嬉戏,我马上就忘了这事,腰一挺,泄在他口里,他吃得津津有味,边弄湿那洞口,把他的小柱子塞进去。
以后的事我就完全没印象了,因为每到了这个时候我脑子里就一片空白,小乖说喜欢听我叫,一边吭哧吭哧干活一边在我身上啃,我呼儿嘿呦嘿咻嘿咻老娘老爹泰山岳母乖乖心肝一通乱吼,等小乖从我身上下来,外面却突然人声鼎沸,我把小乖裹好,披好衣推开门一看,客栈那个胖得连眼睛都找不着的掌柜面如死灰站在我门口,浑身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淋漓。我正纳闷,他扑通跪倒,“英雄,我求求您,这么晚了不要这样叫,整个客栈的门都倒了,还砸到两个客人。现在大家在外面闹哄哄的要我们赔偿,说我们是黑店,根本不够招待客人的级别,要把我们的星星取掉。”
忘记交代了,客栈的星星是官府发给各个客栈的接待证明,有了星星才能招待客人,如果没有星星,那就只能关门大吉。
以我这么聪明的脑袋,还是没弄明白他在说什么,我挠挠头,指着我身后的门,“掌柜的,我们的门怎么好好的,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门一点也不给面子,应声往我们头上砸来。
我眼前白影一闪,门突然站了回去,小乖扑进我的怀里,娇滴滴地唤,“相公,我好怕,门怎么会坏呢?”
“不怕不怕,有我在!”我连忙抱着他躲开三尺,掌柜眼睛瞪直了,口水流成了两条小河,我这才发现小乖没戴纱帽,头发也没系,长长地披散在胸前,在朦胧的灯火下恍如仙人。我心头又是骄傲又是酸疼,把他的脸贴到胸膛,大喝一声,“掌柜的,你看够没有!”
他眼中一片迷茫,嘴巴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他缩了缩头,总算把目光挪开了,我二话不说,抱着小乖进屋,把门重重关上。
早晨,我们在一阵叮叮咚咚的敲击声中醒来,打开门,掌柜正缩在门口打瞌睡,他硕大的头都快掉到胸口,地上还有一滩水迹,小乖吃吃笑起来,掌柜一跃而起,笑得五官挪了位,“两位客倌,昨晚叨扰两位,小人不胜惶恐,特意在此等候,请两位下去喝早茶赔罪。”
小乖大笑,拉着我扬长而去,可怜的掌柜连银子都忘记跟我们收了。

走到中午,我突然想起来,回头看了看在马车里懒洋洋躺着的小乖,“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做铁门?”
小乖瞥了我一眼,只顾吃吃地笑。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叫声是不是太大了?”
小乖从后面抱住我,贴到我耳边道:“我喜欢!”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岳母和泰山大人来得这么及时了,不说了,好羞人!

中午在小镇上吃了顿大餐,我们坐上马车继续走,当小镇上的房屋都隐没在群山里,路上的人也渐渐稀少。我有些内急,连忙把马车停在路边,飞奔到路边的树林里,找了块大石头遮挡,蹲了下去,顺手把腰带放在石头上。
等我解完手,竟发现树林边有条小河,我暗暗心喜,小乖喜欢摸我的洞洞,我每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给他摸,我迅速脱了衣服跳进河里,河水真凉,洗得身上越来越有劲,我上钻下潜,玩得不亦乐乎,阳光如女子的金色裙摆,铺天盖地而来,在水面撒下一片金色波光,远山朦胧,如有烟雾袅绕。美景如画,我的心情奇好,不禁唱起歌来,“洗香香,洗香香,喂乖乖,喂乖乖……”
当我终于想起马车和马车上的小乖时,太阳已经躲进云层里去了。我大叫不好,从水里钻出来就朝大石头那里跑去,结果……我的衣服,我的鞋子,最重要的,我的银子,我的银票,全都不见了。
我摘了片叶子遮住裆部,刚跑出树林,小乖迎面截住我,冷笑着看了我两眼,回头钻进马车,拿了套衣服和鞋子扔出来,任我怎么哀求都不肯说话。
我悔得肠子都青了,小乖这种表情我已经是第三见了,第一是我们第一天在一个小城停下吃饭时,我看到饭馆门口有一只漂亮的小狗,想跟它玩一会,谁知道它一见我就跑,我追着它跑遍了小城的大街小巷,最后小狗实在跑不动了,耷拉着它美丽的小脑袋绝望地看着我,我高高兴兴地上去摸了摸它的头,跟它摆摆手就走了,小狗看来很喜欢跟我玩,我走了还有点舍不得,在我身后学狼崽子嗷嗷叫。
回到饭馆,小乖还安安静静坐着等我,不过饭馆里的所有人都不见了,这些人真厉害,就这么会功夫,就把饭馆里的桌子凳子全搬光了,连茶壶和碗碟都没剩下一个。
第二是我们住在客栈里,我晚上出去解手,听隔壁蹲位的念叨说那天小镇里的有个什么百楼正举行什么选会,我兴冲冲地想去瞧瞧有没有漂亮的,买朵回来让小乖也高兴高兴,结果我一进那全是酒味脂粉味的屋子就被很多女人围住,我问她们在哪里,所有人都拿块臭烘烘的丝帕捂着嘴巴笑,就是不肯说。我熏得差点背过气去,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钻出人群,回到客栈,小乖可能嫌我在外面跑得一身臭汗,冷笑着命人打了水来,让我连洗了三遍。小乖真爱卫生,我不干净他都不肯咬我,不过我后来洗干净他也不肯咬我,气呼呼地背着我睡,还是早上醒来他发现已自动自觉缩到我怀里,才哼了一声开始咬,他咬我就说明我已经不臭了,我真幸福!
不过那天后我发现一个很让人苦恼的问题,我竟然不喜欢香喷喷的女人了!

马车里,小乖把纱帽取了下来,呆呆看着小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木草。小乖真漂亮,不说话漂亮,说话也漂亮,咬我的时候也漂亮,笑的时候特别漂亮,我晕陶陶地笑,猛地想起他还在生气,连忙把笑容收敛,把缰绳一松,让马随便走,反正这里只有一条大路。
我缩进车里,小乖仍不理我,躺下来背对着我,我大手一伸,把他紧紧抱住,靠在他肩膀哇哇直哭,“小乖,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丢银子了,以后把所有银子都交给你管好不好……”
他挣了挣,轻轻叹了声,渐渐软在我怀里,我大喜过望,用袖子一擦鼻涕就去亲他,他挡住我的嘴,低喝道:“别动,我问你,咱们没银子要怎么办,要不我去找云家庄的分号拿些银子来。”
我连忙拍拍胸膛,“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用我媳妇的银子!你放心,我头脑聪明,武功盖世,以后一定不会让你过苦日子!”
小乖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生我气了,把我的衣襟一扒开,咬住我的小红豆,恶狠狠道:“以后不准乱跑,解完手马上给我回来,如果我数到一千你还不回来,我一定要戳得你屁股开!”
我委屈地瘪着嘴,“你喜欢摸我的洞洞,我本来就是想洗香香给你摸,没想到所有的东西都被人偷了……”
小乖连忙把我的哭声堵了回去,他的笑容灿如夏,捧着我的脸细细地亲,他的唇真香真软,我脑子里又成一团糨糊了。
“你喜欢我吗?”亲到一半,他突然问我。
“喜欢!”我不乐意他停下来,把嘴高高嘟起,让他快些来亲。
他一口咬在我嘴上,笑得眼都红了。
我猛地一拍大腿,“我想到怎么赚钱了!”
他松了口,皱了皱眉,手偷偷伸进我裤裆。
我兴致高昂,“我要去捉小偷强盗,他们是坏人,我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看来小乖真的很高兴,这回他一边拍着车厢一边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小乖真是我的知音,我以后一定要对他好!

我们俩在马车里卿卿我我半天,我把小乖逗欢喜了,心满意足地出来赶车,看到前面的路,我吓得魂都飞了,大骂道:“死马,臭马,竟然把我们带到这来!”
原来这笨马根本没走大路,不知道这家伙看上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边低头嚼着一边走上一个小山坡,眼看着前面就是断崖,我连忙拉住缰绳,把马往回赶。
刚把马赶下山坡,一群人仿佛从土里钻出来齐刷刷竖在我们面前,为首的那人一脸大胡子,看起来三四十岁,除了他,其他人都很年轻,最小的那个也才不过十几岁。
那大胡子从人群中跳出来,摆了个很奇怪的姿势,双手握拳,向下举在半空,双脚站成马步,他热情地看着我,开口道:“天上明月光,地上人一双,举头望明月,低头要钱财!”
“好诗!”我大叫一声,身后伸来一只手,揪住我的耳朵,小乖在我耳边咬牙切齿道:“笨蛋,他们是强盗!”
我恍然大悟,虽然被揪得龇牙咧嘴,仍拊掌大笑,“好!真好!我没想到强盗只会说‘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栽’那句陈词滥调,没想到今天遇到这么有水平的强盗,真是三生有幸!强盗大哥,小弟我刚被小偷光顾,身上只剩下这衣裳了,你如果不嫌弃,小弟愿舍下这衣裳成全大哥!”

那大胡子目瞪口呆看着我,突然把那奇怪的姿势收起来,捶胸顿足,痛哭不已,他身边的兄弟纷纷来劝,他凄厉地嘶吼着,“苍天啊,你既生瑜,何生亮!我有如此伟大的才情,就是因为芳心寂寞才做强盗。我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更多人听到我那完美的诗歌,为了得到更多人赏识,没想到我在茫茫人海颠沛流离十年,知音却只有一人,苍天啊,一人足矣,一人足矣,我要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我要隐居山林,从此做闲云野鹤,成就另外一段梅妻鹤子的传奇……”
那个看起来最小的强盗拿刀把捅了捅他,大声道:“爹,我不做鸟!”
大胡子的一篇慷慨陈词被打断,挠头抓耳想不出下文,顿时急得哇哇乱叫。小乖靠在我怀里,嘿嘿笑道:“强盗大哥,是不是还要学李白斗酒诗百篇,要不你请我们去喝两杯,让我相公好好跟你叙叙,要知道知音难觅啊!”
大胡子一拍脑袋,如大鹏展翅般扑了上来,正要扑到我身上,却身形一顿,跌倒在地,大胡子拍地大笑,“知音兄弟,咱们去喝酒,一定要来个不醉不休!”

于是,他们十来人把兵器扔到马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前方的乌龟镇走去。
乌龟镇上乌龟多,因为乌龟是这里的顶级保护动物,各家各户都供奉着一只乌龟的雕像,据说当年洪水袭来,玉帝脚下的一只乌龟卧于此地,保全了所有居民性命。这里没人抓更没人吃,这里便成了乌龟的天堂,远近乌龟闻风而至,以至于满地乌龟到爬,连马车经过都要有人在前面开路,轻手轻脚把乌龟请走。要是谁压到一只,乖乖,那可就了不得,当地人不把你打得剩半口气肯定不会罢休。

强盗胡子大哥是本地人,名字就叫乌龟壳,按照当地的意思来说,就是很聪明很有才华,乌龟壳颇以自己的名字为傲,一定要我们连名带姓叫他他才高兴。
今天运气真好,没银子也能吃上这么美味的食物,我为小乖剥好虾,四打量一番,没发现擦手的毛巾,刚想擦到身上,小乖瞪了我一眼,我无计可施,只好往乌龟壳身上擦,反正他刚才已擦过。他笑眯眯地把衣服撂起来让我擦好手,端起杯子敬道:“小强兄弟,为了咱们的相逢,干杯!”

我瞥了瞥小乖,他没瞪我,也就是说我可以喝,我连忙和他碰过杯,一口灌了下去,这酒可真烈,从喉咙一直烧到心里,有了个酒鬼老爹,我的酒量自然不差,不过今天小乖刚生我气,我还是得小心点。
乌龟壳又举杯,“为我们的相识!”
“为我们的相知!”
“为我们的相……遇!”乌龟壳眼睛有些迷糊了。小乖开始瞪我,把嘴巴一抹,塞进我怀里,用我从未听过的比女人还要娇滴滴的声音道:“相公,人家累了!”
我的小乖就是好,连声音都这么好听,我的身体麻了半截,用我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声音道:“小乖乖,等我喝完酒就去休息。”
我听到周围响起一阵呕吐声,难道是菜里有毒?我管不了这么多了,美人在怀,浪费的不就是傻瓜。小乖继续嗲声嗲气道:“相公,咱们不是没银子了,怎么休息嘛?”
天籁啊天籁,想我萧强活了这么多年,总算听到天籁是什么声音了,我的柔情从心底翻滚而出,温柔道:“小乖乖,没关系,咱们睡马车就成了,有你英明神武的相公在,绝对不会让你受苦,我的胸膛就是你避风的港湾,我的肩膀就是你温暖的摇篮……”
“爹,我受不了了!”乌龟壳的儿子连滚带爬往外冲去,大家纷纷效仿,一会连掌柜都瘫软在地,乌龟壳喝得醉眼迷离,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在身上摸索半天,摸出一个红色布袋扔在桌上,喘息道:“这是我儿子刚捡来的银子,我全交给你了,你们慢走……”
他走出两步,哇地一声,连跑带吐出去了。
“真可怜,酒量怎么这么浅!”我目送他走出酒馆,抓起桌上的布袋,狂喜不已,“小乖乖,这就是我丢的银子,太好了,我不用抓强盗了!”
小乖把银子抢过去塞进怀里,一口咬在我嘴上。

早上睡得神清气爽从客栈出来,刚赶着马车走出乌龟镇,我注意到镇口牌坊上的一幅告示,回头看了看小乖,他昨天晚上不知是不是做贼去了,他的小柱子又没插进我洞洞里,怎么睡到现在还迷糊着。我摸摸他的头,指着那告示道:“你瞧,官府也会说谎骗人,明明昨天晚上我还在和乌龟壳喝酒,怎么今天就说全部捉拿归案了!”
小乖眼睛都没睁,摸到我身边抱住我的腰,我连忙挪了挪身子,让他枕住我的腿,他摸到我裤裆抓了抓,嘻嘻笑出声来。
好烦恼,小乖喜欢我的大柱子比喜欢我还多!

行走江湖之二 美人啊美人
半个月后,我终于明白小乖方向感有多差,我们本来计划去美妙的南方,他竟然走到往北方的路,也就是说,沿这这条路继续走,还有一个月我们就能到京城了。
虽然很失望,看着小乖那难过得背着我肩膀发抖的样子,我还是很快原谅了他,反正京城也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说不定还能见到大名鼎鼎的皇帝呢。
老爹老娘说,皇帝老儿不是个东西,我开始有些不相信,书上说的皇帝都很厉害,吼一声地动山摇,比狮子吼还有震撼力,而且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谁敢不听话就要谁的脑袋。
其实这些我并不羡慕,脑袋是属于自己所有,他凭什么要拿就拿,再说了,没脑袋怎么吃饭,不吃饭怎么做事,不做事怎么有饭吃,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这皇帝老儿还真不是个东西。
我羡慕的是他能拥有后宫的成千上万美人,多厉害啊,我连小乖一个都对付不过来,他们竟然要对付那么多。看来皇帝一定都是天赋异禀,有缺缺所说的那种金枪不倒的功力。缺无曾说过,皇帝肯定不是人,虽然他经常骗我,这点我倒相信。

人长得漂亮其实并不是好事,一路行来,小乖每天都要戴着那纱帽,大热的天多不容易,还好我的银子找到了,可以每天傍晚到客栈休息,可以想方设法让他尝试不同美食,暂时让他放松一下。
即使他每放松的方式都是在我身上乱啃乱捏乱掐乱揪,看着他舒心的笑容,我还是很欢喜。
我知道,他也喜欢我,想钻进我心里。

自从遇到乌龟壳,强盗和小偷也许是怕我抓他们,对我躲避不及,因此路上都太平无事,有时候我也有种空有一身抱负无施展的茫然,我的绝世武功只能赶车搬包袱,而我的绝顶聪明只能用来点菜,因为小乖不喜欢吃辣,而我嗜辣如命,一天不吃就浑身没力气,只好每吃饭时要小二多弄一碟辣椒放着给我蘸着吃或者拌饭吃。
高手是寂寞的,作为高手中的高手更是让人寂寞难耐,有时候我想拔剑狂啸,不过我从没拥有过自己的剑,自从小时候练剑砍伤自己,老爹老娘再也没有在家里放过刀剑,气急了两人只拿双筷子厮杀一场,恶人谷的利器也从此在我视线范围内消失。有一天我在一个小镇的铁匠铺子看中一把剑,马上跟小乖要银子买,他理都没理我,掉头就走,而且回去警告我,如果要买剑他就要跟我分床睡,于是,我的买剑梦想轻易成为泡影。
有时候,我也想跟着流行服装的潮流走,在衣服上缝个独孤求败,不过我不会做这种蠢事,以前那个叫独孤求败的据说死得很惨,我还有小乖要保护,怎么能轻易放弃自己的宝贵生命。

为了小乖,我一定要做一个完美的男人,我放下重重心事,全心全意照顾小乖。他要我往东我绝不向西,他要我睡觉我绝不敢起床,因为,两个人的事都属内务,归他管。

我们优哉悠哉来到宝塔城,听说宝塔城是北方的第二大城市,其华比起京城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和小乖第一见到这样满街行人络绎不绝,摊贩林立的场面,都来了兴致,决定在这里先住下来。
听说我们要找房子,客栈的小二很殷勤,把宝塔城的风土人情好好介绍了一遍,宝塔城以城中的七层宝塔为中心,整座城呈回字形,南灵河和北阳河分别从南北而来,在宝塔下交汇,汇入白河,流向东方。
宝塔城最里面住的便是宝塔城的城主,当今皇上的同母弟弟,逍遥王爷玉瓶。他在江湖上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人称玉笛公子的就是他了,听说他的玉笛使得出神入化,翩若游龙,在克敌时又尽显其不凡的优美姿态,让人又爱又恨。

在小二的介绍下,我们在宝塔城后的萝卜山下租了一个小院,萝卜山以形似萝卜得名,爬到山腰就能看到三江交汇的壮丽景象,到了山顶全城一览无遗,连宝塔上的风铃佛像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小院被房东粉过一遍,看起来很干净,只有两间房,客厅和正房,厨房在客厅旁,后面是茅房、马厩和杂屋。虽然的银子多了些,小乖和我都很满意。
我们请了一个老婆婆打扫烧饭洗衣,老婆婆是本地人,就住在不远,正好不用担心她住的问题,她心肠很好,带着我去把东西买齐,还告诉这些都是宝塔城最便宜的价钱。
我们住进来的第一天晚上,我向小乖汇报今天买东西的费,他一边听一边磨牙齿,后来竟把算盘往我头上劈头打来,把我一脚踹到院子里。我被他打得莫名其妙,只好委委屈屈站在门口等他气消,这时,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飞进来,我飞身而起把它捉住,赶紧到小乖面前献宝,“小乖,快出来,我捉到一只鸽子,等下烤鸽子给你吃。”
这招果然有效,小乖马上从里面冲出来,把鸽子抢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鸽子脚上的一个小纸条取下来,又把鸽子往天上一扔,恶狠狠地指着我,“我要多少银子才能训练出一只信鸽,你要是敢给我吃了,我绝对饶不了你!”

我悄悄拍着胸口,还好今晚吃得很饱,刚才没先斩后奏,把鸽子先掐死。
他继续瞪我,我真想把脑袋缩进脖子里,低声下气道:“小乖,我下再也不敢乱使银子了,以后我把所有的银子都交到你手里,买什么东西都先告诉你,你看行吗?”
虽然我还是没弄清楚他为什么要打我,可先低头准没错,小乖喜欢我,一定舍不得气我很久。
小乖哼了一声,一把抓住我衣领,把我拖了进去。

把我按到床上,他把纸条塞到我手里,冷冷道:“给我念念!”
我偷偷吁了口气,只要他愿意在我身上作孽,他的气也就没了,我高高兴兴打开纸条,慢慢念出来:
“小乖乖狗肉真香可惜东坡肉真香可惜驴肉真香可惜……”
我停了下来,对忙着解我衣服的小乖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
他已把我的衣裳解开,捉住我的两颗小红豆揉捏着,嘿嘿笑道:“我爹有什么好吃的都惦记着我,继续念!”
我被他捏得嗯了一声,继续念道:
“你两个娘打架麻烦我和你爹喝酒丢脸你娘想你找去那个娘也跟去你们小心不要跟官府打交道特别是王爷皇帝麻烦麻烦很麻烦”
小乖已把我的裤子褪下,正折腾我的大柱子,他似乎发现什么好玩的新把戏,拿着身上那方形玉佩在口上刮来刮去,我抱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心态,把纸条递到他面前,“你爹到底在说什么?”
小乖把纸条揉成一团,竟……塞到那小口里,我大惊失色,刚想制止,他瞪了我一眼,“别动,让我玩玩!”
我只好躺下来,紧张兮兮地继续当他的玩具,他嘿嘿一笑,“我爹说咱娘每天打架,两人正四找我们,他的酒量没你爹好,很丢脸,他要我们小心,不要惹官府的人,特别是王爷和皇帝。”
我哈哈大笑,“王爷和皇帝是什么人,我们怎么会惹到,你爹真会开玩笑!”
他瞥了我一眼,“不准再说话!”我瘪着嘴把剩下的话吞了进去,见把那小纸团拿出来,换舌头进去。
我倒吸一口凉气,脚趾头都弓了起来,他贼笑着沾了我流下的透明液体,用指甲轻轻刮在我的洞洞门口,我呜呜直叫,他不准我动,可又不快些让我舒服,实在难熬。
撩拨得我欲火焚身,一柱擎天后,他把手一放,仰面躺倒,口中喃喃道:“真累,每都是我这么累,我不做了!”
原来他早就嫌累了,我真有些难为情,觉得实在对不起他,我呜呜叫着扑到他身上,学着他的样子上下乱啃,他摸着我的头,一手绕到我身后轻一下重一下打我屁股。我的洞洞越来越痒,前面也好想被他吃,见他笑意盎然,心里一动,一口含住他的小柱子,乞求地看着他。
“笨蛋!”他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拽了上去,把我按倒在床上,从后面进入我的身体,他的双手环抱着我,探到我前面,紧紧握住早已茁壮的那根,边舔弄着我的耳垂,边双手上下套弄。
在他的浅浅的律动中,快感一波波袭来,我的身体里仿佛有股火苗在上下窜动,这火苗又激起冲天的烈焰,到达之,烟雾弥漫,万物皆成焦土。
我咬着下唇,害怕又会有狮子吼从我喉中喷出,小乖不乐意,扳过我的嘴,狠狠亲了下来。
我喉咙中滚动着奇怪的声响,不禁低唤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更用力些,他笑容更盛,果真抽送得更急,我脑中轰隆作响,低吼一声,喷到他手中,在我呻吟着软倒的那刻,他也喷进我身体,软软趴到我身上。 第二天,熹微的阳光刚从窗户的缝隙间挤进,我睁开眼睛,看着趴在我身上的小乖,顿时觉得被一团巨大的幸福击中,砸得我头晕目眩,我想起他早上喜欢喝粥,便轻手轻脚把他放下来,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呢喃道:“今天不用赶路,陪我睡觉!”我凑到他耳边,“我去给你弄吃的,马上回来!”
他眼都没睁,把手松开了,早晨有些清冷,我给他盖上薄被,他终于睁开眼,在我手上亲了一记,那温热的感觉从手背一直传到我心里,又从心中钻到身体的每个角落,浑身似乎都要唱起歌来。
我笑眯眯地走出房门,萝卜山上的鸟儿正在啾啾欢唱,偶尔有几只扑腾着翅膀从小院上空飞过,留下灰白黑夹杂的鸟屎,我怒火冲天,我昨天才把院子洗得一尘不染,等会小乖醒来看到又要骂人了。
我从院中的井里摇上水,把院子全部浇湿,拿起大扫帚扫起来,等我扫完院子,这才想起我出来是要给小乖煮粥,把脑袋一拍就往厨房走。这时,院门被人用力拍响,我请的张婆婆的声音响起来,“老爷,开门!”
我把院门打开,张婆婆看到院子的水迹,捂着胸口直咳,“老了,不中用了,早上也起不来,老爷你可得担待着老婆子点!”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美德,我的脑中立刻浮现出这句话,连忙把她搀扶着进来,微笑道:“张婆婆,要不您先去给我媳妇煮点粥,我怕他饿着,我去帮您打扫吧。”
张婆婆笑逐言开,“老爷可真是好人,老婆子我活到这个岁数,还从没见过像老爷这样的好人,老爷您肯定是菩萨转世。”

助人为乐是快乐之本,这句话真没说错,我乐陶陶地摸着脑袋,转到马厩去打扫。等我汗涔涔从后面出来,张婆婆应已把粥煮上,正搬了条昨天买的躺椅放在院子里,跷着二郎腿在嗑瓜子,她吐瓜子的本事真好,我刚扫好的院子被她吐得满是壳,连远远的井台上都被她吐到了。

我愁眉苦脸看着院子,小乖昨天累成那样,现在肯定不想起来,想想还是等她嗑完再扫。她兴冲冲朝我招手,“老爷,我煮好粥了,来嗑瓜子啊,这可是宝塔有名的傻子瓜子,价钱贵着呢!”

她的心肠真好,有好吃的还惦记着我,我的不快一扫而光,提了桶水在井边擦汗,小乖不喜欢我身上臭烘烘的。这时,房门突然开了,小乖披散着头发出来,瞥了在躺椅上嗑瓜子嗑得正香的张婆婆一眼,目光如剑,直直射到我身上。
糟糕,小乖生气了,我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赔笑道:“小乖,你怎么不睡了?”
他冷笑一声,瞪向张婆婆,张婆婆看得眼都直了,不住点头道:“美人啊美人,真是美人……”
小乖一步步走向张婆婆,她从椅上一跃而起,笑嘻嘻道:“老婆子给夫人请安!”
小乖哼了一声,坐到躺椅上,冷笑道:“小强,给我洗脸漱口,我睡累了,给我捶腿!”
小乖叫我了,小乖不气我了,我屁颠屁颠端了盆水过去,他仍然冷着脸,“张婆婆是吧,听说你煮了粥,端碗出来给我尝尝!”
张婆婆忙不迭地答应着,去厨房盛了碗粥出来,双手端着站在一旁。小乖洗好脸漱好口,我又为他束好头发,他接过粥凑到嘴边,刚碰到就把碗摔到她面前,喝道:“瞧瞧你煮的什么东西,连粥都煮不好,我们请你干什么!”
张婆婆面如土色,“老婆子马上重煮,夫人您别生气,气坏了身体老婆子可担待不起!”
她又进了厨房,这回很久没出来,我不敢吱声,都是我不好,非要小乖到我洞洞里让我舒服,他昨晚本来就辛苦,早上起来连碗粥都没有,难怪他会生气。我连忙蹲下来给他捶腿,他兜头敲了我一记,若有所思般眯缝着眼睛看向天空。

张婆婆很快又端了碗粥出来,低着头送到小乖面前,小乖接过粥又抿了一口,立刻摔到她面前,“你到底会不会做饭,不会做早点说,我好请别人!”
我连连点头,真是,连粥都煮不好我请她干嘛,害得我小乖饿了这么久肚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婆婆扑通跪倒,嚎啕痛哭,“夫人,老婆子知道错了,您饶了老婆子这回吧,下再也不敢了!”
老人家哭得真可怜,虽然她连粥都煮不好,以后我好好教教她应该还能补救,我悄悄拉了拉小乖的衣服,小乖瞪了我一眼,我吓得脖子一缩,把求情的话都吞了回去。
小乖冷冷道:“张婆婆,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么?”
张婆婆点头如捣蒜。
“那好,我给你最后一机会,把东西吐出来,我再不追究。你以后继续在这里工作,每月我给你加一两银子工钱。”
张婆婆腰也不弯了,腿也不瘸了,风一般卷了出去。
我看得目瞪口呆,赔笑道:“小乖,你要她吐什么出来,东西吃了还能吐出来么?”
他伸手把我的头抱在怀里,戳着我鼻子叹道:“你呀,真是笨蛋,被人耍了都不知道,以后做什么事都要问过我才行,听懂了没!”
小乖在向我示好,我这还听不懂不就是傻子,我连连答应,伏在他胸膛,闻着他特别的香味,他的香气很淡,仿佛清晨的芳草萋萋,又如同阳光透进树林,带着芬芳的暖意,小乖用下巴摩挲着我的额头,我哼哼唧唧仰着脸,渴求他更多的温柔。
他笑容愈发灿烂,摸着我的胡渣和喉结,在我忍不住噘嘴的时候,轻轻咬在我唇上。
阳光真温暖,小乖好温柔,我真幸福。
我们吻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张婆婆跌跌撞撞冲进来,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布袋,她走到我们面前,把布袋解开,我的天,她什么时候把我昨天买的那套银制餐具拿走了,还有糕点盒子、瓶、茶杯,袋子里还有一大包米,我准备给小乖扇风的羽毛蒲扇也在,最后,她抖抖索索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银子,交到小乖手里。
小乖掂了掂银子,拉着我起身,“走,我们到外面去吃点东西。张婆婆,我回家前要看到家里干干净净,你听懂了没?”

张婆婆满脸灰败,连声应着,马上就去拿扫帚。

我去拿了纱帽给小乖戴上,拥着他出门,我有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张婆婆什么时候把东西都偷运出去,应该我付她工钱才对,她又为什么要给我们银子。
看着小乖神清气爽的样子,我实在不敢招他骂,再说目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喂饱小乖。
我总结出一个结论,小乖饿的时候火气特别大,所以今天那张婆婆是撞到刀口上,她的运气还真够背的。
我们去宝塔城最大的茶楼泰祥楼吃早点,民以食为天,我昨天就打听好宝塔城的美食,泰祥楼有宝塔城最有名的黄金糕和凤凰饺,据说那凤凰饺皮薄料多,一咬开汤汁能香飘十里,那下饺子的汤更是美味,是用老火时刻不停熬制,那骨头的鲜美已完全融入汤里,入口便唇齿留香。最重要的,泰祥楼的辣椒是宝塔的名种黄衣,由厨子自己剁制,剧辣无比,一听就让人口水直流。
到了泰祥楼,我们径自走到楼上,在屏风隔出的厢房里坐定,看着街头人来人往,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倒也惬意。有了黄衣,我一口气吃了三大碗凤凰饺,边吃边赞不绝口,随着我的苦干实干,我浑身渐渐蒸腾起一层雾汽,鼻涕眼泪哗哗地流。
小乖吃了碗凤凰饺就停下看我吃,抄起汗巾子为我擦汗擦眼泪鼻涕,趁着没人,还在我红嘟嘟的嘴上偷亲一口,看他沾上我嘴上的辣椒被辣得连连吐舌头,我大笑连连,嘟着嘴追着他要亲亲,两人笑闹着,我把他禁锢在怀里,拖了条椅子靠坐在窗边看楼下风景。
小二进来瞧了一眼,又把头缩了回去,我要他送了壶店里最好的茶来,我喝什么都是牛嚼牡丹,小乖却很讲究,我刚才瞧他面前那杯茶辣成这样都没动,心知他嫌这茶不好。他微笑着靠在我胸膛,捉了我一缕头发下来绕在指间玩。
“我们一辈子都这样好不好?”我看着那纱帽下长长的睫毛扑闪,心头一动,把他抱得更紧了。
他吃吃笑着,“你少惹我生气当然就好!”
我的脸成了苦瓜,“我也不想惹你生气,可不知道你为什么老是生气……”
我的话没说完,他哼了一声,从我怀里挣出来,站到窗边默默不语,小二又送了壶茶进来,我讨好地倒了一杯送到他面前,他闻了闻,皱着眉头喝了下去,把杯塞到我手里,“不喝了,咱们去萝卜山上瞧瞧。”
我求之不得,乐呵呵地叫小二来结帐,两人慢悠悠往山脚下走。走到半山腰,我们回头一看,顿时惊叫出声,只见泾渭分明的三条河就在我们脚下相汇,南灵河较清,如一条白龙从远方蜿蜒而来,北阳河从北方的黄土岭而来,如一柄黄色利剑,直直插入漩涡中,三条原本平静的水流到此如猛虎相斗,形成滔滔之势,一个个浪在水中搏击着,叫嚣着,最后白河终于胜出,把驯服的黄白两只猛虎纳入怀抱,悠悠东去。
在山腰休息一会,我们继续往上走,山路愈发崎岖,小乖昨晚太辛苦,我实在不忍心,便蹲在他前面,要他跳到我背上,他笑嘻嘻地伏上来,调皮地再我脖子上啃来啃去,边扳过我的脸在我唇上留下一个热吻。有了他的鼓励,我走得更是快活,一点也不觉得累,很快就把他背到山顶。我刚把他放下来,他扑到我怀里,笑嘻嘻地嚷嚷,“小强,我好爱你!”
我呆若木鸡,仿佛被什么戳中心脏,又疼又酸,流出来的却是甜蜜的液体,涌到身体的各个角落,连手指头都觉得舒爽。我激动得呜呜直哭,“小乖,我也爱你……”
我怎么每都这么丢脸,眼看我哭个没停,小乖把脸一板,“再哭我等下不给你背!”我立刻收口,泪汪汪地看了看他,一头钻进他怀里。
小乖叹着气,把我按倒在草丛里,当一个软软的东西钻进我嘴里,我又呆了,任凭他用口水洗过我的牙齿和口腔,最后和我的舌头纠缠在一起。我忘记合拢嘴,口水成了一条长长的丝,流到他衣襟,他撑起身子,劈头给我一个爆栗,“脏鬼,背我下去换衣服!”
我浑身轻飘飘的,如同在云朵里飞翔,如果小乖没把我踹起来,我肯定会一直这样飞翔下去。
我对着河水遥遥嘶吼,“我有小乖,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小乖笑嘻嘻地扑到我背上,我如练了飞天神功,脚下如风,大笑着往山下狂奔。
张婆婆真勤快,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子里连一片瓜子壳都不见了,看来我白担了这么多心。她还把衣裳洗好晾在院子里,做好饭菜放在桌子上,连马都喂得肚子鼓鼓的。我们回家时,她也没嗑瓜子,安安静静坐在屋檐下纳鞋底。
小乖很满意,让她先回去,明天早上再来,她千恩万谢告辞,把宁静的小院还给我们,小乖说跑得有身臭汗,要我打水帮他洗澡,我突然发现皂角昨天忘了买,便跟他要了一锭银子,准备买些皂角和熏衣香料,我喜欢小乖身上永远都香喷喷的。
在街上找了一圈,终于被我找到那家店,买完皂角和香料还剩一点银子,今天小乖总不会说我乱钱,拿算盘敲我头了,我喜滋滋地把剩下的碎银子揣好,刚走到我们家那条街的入口,一个香得熏人的年轻姑娘跪在我面前嚎啕痛哭,“老爷,您可怜可怜我吧,我三岁死了爷爷四岁死了奶奶五岁死了外婆六岁死了外公七岁死了爹八岁死了娘九岁死了姑母十岁死了姑爹十一岁死了舅舅十二岁死了舅母……昨天连我最后的伙伴唯一的亲人老狗旺财都死了,老爷,我现在身无分文,只想让我家旺财有个安身之所,老爷,您买下我吧……”
聪明如我,当然听明白这可怜姑娘的遭遇,我毫不犹豫地掏出剩下的碎银,全部塞到她香香软软的手心里,打了个喷嚏后,我感慨万分道:“姑娘,我只有这些银子了,你快回去给旺财买副薄棺,让它入土为安吧!”
姑娘哭得捂着脸枝乱颤,“您是我的大恩人啊,老爷,我小牡丹从此就是老爷的人了,老爷要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老爷要我睡觉我绝不敢起床……”
这个小牡丹真是我的知音,连我的心里话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突然想起小乖,猛地一拍脑袋,我今天虽然做了件好事,可小乖还在等我的皂角洗澡呢,我要是晚了他肯定又要生气。我连忙朝小牡丹摆手,“小牡丹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可是我的媳妇很喜欢生气,我把你带回去怕他又生气,我习惯了没关系,我怕你受不了,他生气的时候会打人骂人的……”
小牡丹盈盈跪倒,继续捂着脸枝乱颤,“老爷,小牡丹既然已经是老爷的人,从此为奴为婢,任打任骂,绝无半点怨言!”我连忙去扶,她拽着我的手不肯放,“老爷,您要是不答应,今天我就跪死在这里!”
多有恒心的姑娘啊,我老娘说过,认真的女人最美丽,虽然这小牡丹的嘴巴如血盆大口,眼睛也有隐疾,在眨啊眨的不停颤抖,冲着她这种精神,小乖一定会喜欢,我还可以教她捶腿捶背,以后我也可以享受被人伺候的乐趣了,我窃笑不已,暗下决心,留下小牡丹!

带着小牡丹回家,我边走边叹,做女人真辛苦,走路还要不停扭动腰肢,一步三扭还不够,还得边走边哼哼唧唧,我对她的同情又多了一分,不禁慢下脚步等她。
我和小牡丹同时跨进院子,小乖听到声音,从客厅里冲了出来,看到小牡丹,脸色变得煞白,我慌了,鼓足了勇气指着小牡丹讷讷道:“小乖,这是小牡丹姑娘,她说……”
小牡丹扭着腰肢上前,盈盈拜道:“姐姐,小牡丹是老爷买来伺候您的,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小乖哼了一声,径直冲进房间,我连忙去追,才发现他把门闩上了,我苦着脸坐在地上,小牡丹笑嘻嘻地搬条凳子给我,“老爷,您请坐!”她突然泫然欲泣,“老爷,夫人是不是不喜欢我,小牡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原来女人哭起来这么吵,我脑子里好像有一千只蜜蜂在叫嚷,在心中恶狠狠道:“我自己还想哭呢,你哭个什么劲嘛!”不过书上说过做人不能落井下石,别人伤心的时候我怎能在她的伤口再撒一把盐呢,于是我绕开她走到院子,她竟然跟了出来,我吓得大叫,“我要去茅房,你先去吃晚饭!”
为什么要吃晚饭呢,我在茅房蹲着的时候才恍然大悟,我在外面晃荡的这会功夫,那个大火球竟然偷偷摸摸滚到山下去了,原来我一不小心又在外面晃荡了半天,难怪小乖会生气!
说实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牡丹还真勤劳,我蹲茅房的这会功夫,她已经把饭菜热好摆在桌上,连碗筷也摆好等我了,我感动莫名,连忙拍门去叫小乖,小乖可能吃过饭睡着了,门里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垂头丧气和小牡丹吃完饭,小乖不在,我的胃口大减,以前都能吃四碗的只吃了两碗饭,真伤心!
真不知道以前没有小乖的日子怎么过的,我呆呆看了会夕阳,小牡丹坐在一旁嗑瓜子,一边嗑一边笑吟吟道:“老爷,来点吧,这可是宝塔最有名的傻子瓜子,很贵的!”
如果是小乖对我说这样的话,我马上就抓起一把来嗑,甚至会嗑好籽给小乖吃,可是小乖不在,而且在生我气,我提不起一点兴趣尝试。
灿烂的云霞一点点隐没,夜幕如一片裙衫,铺天盖地包裹下来,我懒洋洋地起身,把怀里的皂角香料拿出来,先脱了上衣,再解下腰带,脱了长裤,最后把亵裤也脱下来,去井边摇了桶水上来,准备洗澡。
我一直想着小乖,没注意到小牡丹的存在,当我感觉两个软软的东西贴到我背上时,我吓得尖叫一声,回头一看,我的老天,小牡丹……脱得光溜溜地……抱着我!
那软软的东西贴在背上是什么感觉,恐怖、恶心、难受,还有她身上浓浓的香粉味,更让人恐怖、恶心、难受,我猝不及防,第一个就想到要小乖来保护我,哇地一声哭出来,“小乖,小乖……”
房门开了,小乖冲了出来,我如见到救命的稻草,只想把他抓得紧紧的,我拼命摇晃着身体,想把背上那可怕的触感甩脱,我不敢碰她摸着我软软的小柱子的手,拖着她踉跄着朝小乖走去,“小乖,救我……”
小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仿佛看着两个陌生人,我被他脸上的冰冷吓到,奋力朝他走去,还差两三步到他身边时,小牡丹终于松手,扑通跪在他面前,哽咽道:“夫人,奴家被老爷逼迫,也是出于无奈,事已至此,奴家愿与夫人共侍一夫,为奴为婢全凭夫人高兴。奴家身子已被老爷玷污,请夫人不要赶奴家出去!”
明明是她扑上来抱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第一见识到女人的可怕,躲在小乖身后瑟瑟发抖,紧紧抱着他哆嗦道:“小乖,我害怕……”
他冷笑一声,喝道:“去房间穿好衣裳,拿算盘出来!”
小乖愿意跟我说话了,我顿时有些心安,喜滋滋地跑进房间穿了衣裳出来,拿着算盘上下摇得哗哗直响,跑回他身边,把算盘双手捧到他面前。
他把算盘往地上一扔,“给我跪上去!”
我委屈极了,平时我出去玩忘记时间顶多掐我捏我两把,今天怎么要这样重罚,而且我刚才还被女人侵犯,他一点也不同情我。看着他铁青的脸色,我哭丧着脸跪了下来,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看到我跪到算盘上,小牡丹脸上煞是好看,红了又白白了又紫紫了又青,她仍然倔强地跪着,我偷偷瞟了一眼,她胸前那两个大大软软的东西真可怕,我又偷偷瞟了一眼小乖的胸口,再确定一个事实,我好喜欢小乖胸膛的小红豆,一点都不喜欢女人的大胸脯。
我愈发安心,小乖劈头给我一巴掌,“给我低头跪好,再偷瞄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教训完我,他冷冷对小牡丹道:“我数到十,你穿好衣服给我滚出这里,如果再被我见到,我一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听到小牡丹一声惨叫,吓得我一个哆嗦,就是不敢抬头来看,然后,我听到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小牡丹狂奔而出的声音,院门重重关上的声音,还有压抑着怒火的喘息声。
我一抬头,目光落入一双沉的眸子里,小乖眼中如万丈渊,那光芒凌厉如破空而来的刀光剑影,我抱住他的腰呜呜直哭,“我以后再也不敢出门就忘了时间,你饶了我这吧,小乖,我不是故意的……”
他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跪在这里,跪到知道错在哪里为止!”他一甩手把我挥开,径直冲进房间,把我孤零零留在夜幕里,膝下还有一个硌人的算盘。
我左思右想,直到跪在算盘上迷迷糊糊睡着,还是没有很清楚错在哪里。不过我已经相信,女人是我的灾星,上我去参加那个选会被一群女人围攻,结果回来小乖一夜没理我,这遇到小牡丹,从来没跪过算盘也被我赶上了,这可是我遇到最重的惩罚,我怎么这么凄凉!
小乖爱我,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罚我,所以我一定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迷糊的时候,梦中老娘揪着老爹的耳朵大骂,“我看你还给我瞄女人,你这个不三不四的老东西,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过日子了,你不想过了早说,我带着小强出谷游玩去,省得一天到头看着你这张死人脸生气……”
我如醍醐灌顶,仿佛有一道灵光劈开我聪明的脑袋,我猛然记过来,老爹被揍了还笑嘻嘻的,后来偷偷告诉我,老娘是打翻了醋坛子,因为……她喜欢老爹!
我从算盘上一跃而起,也许跪得太久腿麻了,我一头栽倒在地,磕得脑袋瓜发出闷闷的声响。房门突然开了,我眼前白影一闪,小乖已经蹲在我面前,他的声音还有隐隐的哭腔,“小强,你怎么啦,有没有事?”

看着他红通通的眼睛,我恍然大悟,原来他罚我的时候并不比我好过,而且他惦记着我,也一直没睡,我心如刀绞,扑到他怀里痛哭,“小乖,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不喜欢女人,女人很可怕,那两团软软的东西很恶心,女人没有你身上的香味,女人走路会扭来扭去,女人笑起来像母鸡,女人……不能让我快乐得像要飞起来!”
“不准哭!”他恶狠狠地看着我,“看你像什么样子,有事没事就嚎丧,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抹了把鼻涕,把胸膛拍得嘣嘣响,“我是男人!”
“笨蛋!真拿你没办法,都不知道你怎么活到现在的。我以后约法三章,省得你老是惹我生气。第一,不准带任何人回来,连流浪猫流浪狗都不准;第二,不准随便给人银子;第三,不准一出去就不知道回来,如果要买东西不准在路上东张西望,买完东西立刻回来!”
我规规矩矩地点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而且,我终于弄清楚老爹的意思,打翻了醋坛子也就是说因为喜欢而生气,我知道小乖喜欢我,那就是说小乖生气都是打翻了醋坛子,我一拍脑袋,老爹瞄一会女人就被老娘揍得满地爬,何况我跟女人抱在一起,还是光溜溜的,依我老娘的脾气岂不是会打得老爹残废!
小乖原来真疼我,舍不得打疼我,只好罚我跪算盘,小乖真好!
我越想越高兴,嘿嘿笑着抱着小乖不肯放手,他叹了口气,我在心里又骂了自己一,自从小乖跟我结婚,他叹气的频率就越来越高,老娘说老叹气是肝郁气滞的表现,越叹气身体就会越差,我以后一定要听小乖的话,不能让他的身体就这样毁了!
见我冥思苦想,他敲了敲我的脑袋,“笨蛋,地下凉,睡床上去吧,明天我们上宝塔瞧瞧。”
我终于把我纠缠成一团乱麻的心事一剪子解决了,兴高采烈地把他抱起来,夜风有些冷,他全身一片冰凉,我们躺到床上,我把他紧紧捂进怀里,放在右边肩膀他的专属位置,他舒服地缩了缩,蜷成小小的一团。
看着他瘦削的身体,我心酸难耐,他又要管银子又要管我,没事还老被我惹得生牛鼻子气,晚上还要让我舒服,他多不容易啊,难怪会越来越瘦。从明天起,我一定要每天逗他开心,把他喂得白白胖胖。
他趴在我身上,拿脚在我裤裆里蹭了蹭,还没等我发出命令,我那不懂事的大竹子就在裤裆高高耸立,我连忙挪了挪,避开他的碰触,他突然悠悠道:“小强,你想不想让那根进洞洞?”
“想!”我立刻想到他温热的嘴巴。
他眼中掠过一丝笑意,爬到我身上,用大腿夹住我的大柱子,在床头的抽屉里摸索出一个白色瓷瓶,抠出很大一坨绿色膏体,把长衫一掀,抹到他的小洞洞里。
他吻在我锁骨上,声音娇媚异常,“小笨蛋,我不能老亏待你。”
我依稀明白了他的意思,被他亲过的地方如被虫咬蚁噬,在痛的时候有说不出的舒服,他扒下我的裤子,脸色突然有些苍白,他拉起我,我紧紧抱着他,心里天人交战,他低喝一声,“别动!”捉住我的大柱子,瞄准他的洞口,坐了下去。
好紧!我的双手不由得死死扣在他细细的腰上,看他冷汗淋漓,我慌了神,“我不做了,你来弄我吧!”
他瞪了我一眼,地,坐了下去。
当我们的身体完全契合在一起,他大口喘息着,“笨蛋,快动!”我如被抽打的驽马,慌手慌脚把他按了下来,学着他对待我的姿势,先慢慢抽送,当他终于不由自主发出娇吟,我欣喜若狂,用刚才那姿势,对着刚冲到的那一点,用力抽动起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从开始叮咚的溪流清唱变成后来的狂吼,他的指甲在我手臂留下道道血痕,我浑然未觉,只知道身体似乎变成干涸的河流,渴望被他的涓涓流水滋润,又仿佛沙漠中久旱的酸枝,晴空偶然的一个霹雳,便使我生命不再荒芜。
我胸膛豪情万丈,似乎在草原策马奔腾,连绵的山脉在左在右,在前在后,仿佛永远遥不可及,却因为他染上点点红霞的笑脸,天地苍茫,只剩下他眉梢眼角的满足,妩媚而疲惫。
当我闷吼一声,喘息着停在他身上,他死死搂住我的脖颈,以胸膛贴住胸膛,以心唤着心,以汗水呼吸濡染滚烫的脸庞。
我们就这样拥抱着,仿佛下一刻便是天长地久。
在我坠入黑甜乡的那刻,我隐约听到他的呢喃,“小笨蛋,你好棒……”
脑中最后一根弦终于绷断,我埋头在他发间,在莫名的芳香与莫名的心安中,与他一同沉沉入梦。

行走江湖之三 美人拉皮

在小乖洞洞里很舒服,小乖也说舒服,第一表扬了我,于是我晕陶陶地睡着了,小乖也惨兮兮地睡着了,乐极生悲,我竟完全忘了要收拾干净,我真是混蛋!
我真后悔,要是我没有犹豫那一会,想试试到小乖洞洞里的滋味,小乖后来也不会这么痛苦,他的洞洞裂开了,三天都没办法起床,也没办法吃稍微硬一点的东西。我只好对张婆婆说他病了,每天使出我的拿手绝活――煮香喷喷的粥给他喝,在里面变着法儿加料,鱼、豆腐、蛋、肉、青菜。他喜欢吃黄金糕,我就到牧场买了牛奶回来,把黄金糕嚼得碎碎的送到他嘴里,再用牛奶相辅。

小乖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喜欢吃我的口水,而且越来越喜欢撒娇了,非要我用嘴一口口喂他才肯吃。可能病人都很脆弱,我病了也会想老娘,不过他既然喜欢就随便他吃吧,反正我睡觉时流也白流了。
我发誓,再也不进小乖的洞洞了!

第四天,小乖能起来了,等张婆婆到家里来打扫,我们便高高兴兴出门,先到泰祥好好吃了顿凤凰饺子,小乖也吃了两大碗,有小乖陪着,我的胃口更好,吭哧吭哧吃了四碗,辣得我出了身大汗。小乖吃饱了就站到窗边喝茶,一直微笑着,一点也没嫌茶不好喝。
小乖像幅画,千变万化,我怎么看也看不够。一想到这里,那怦怦跳的地方竟隐隐作疼,我捂着胸口,连喝了三大杯水,小乖皱着眉头捉住我的手,“怎么啦,撑到这里来了么?”
我直摇头,苦着脸道:“我一想你心里就疼,好像被只蜜蜂蜇了一下。不过很奇怪,边疼边觉得欢喜。”
他呆了呆,脸上宛如被春风拂过,催开了点点笑容,灿若朵。他偎依在我怀里,在我心口划圈圈,低喃道:“我的小笨蛋,我还不是每被你气得心疼!”
我发誓,再也不让小乖生气!

在茶楼坐了一阵,听楼下吵吵嚷嚷上来一群人,小二满头是汗,走进来打躬作揖,“两位客倌,逍遥王爷即刻要到,能不能请两位先移步到楼下就坐。”
逍遥王爷算个鸟,见小乖敛去笑容,我脑子一热,拍案而起,“咱高兴坐这怎么样,逍遥王爷要吃饭,咱们就不用吃饭,总有个先来后到的吧!”
我话音刚落,忽喇喇冲进来两个大汉,小二被推得一个趔趄,栽在屏风上,屏风推倒,外面更多的大汉正摩拳擦掌,对我们虎视眈眈。
小乖瞪了我一眼,轻声道:“你再说一句小心我把你嘴巴缝起来!”我慌忙捂住嘴巴,他一闪身把我挡在身后,轻笑道:“这几位大哥,我家兄弟脑子不太灵光,还请各位海涵,我们马上就腾地方。”
谁说我脑子不灵光,我急得拉着小乖的袖子呜呜直叫,非要他更正这个错误,连别人哄堂大笑也不管了。小乖摸摸我的头,柔声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宝塔吗,怎么忘记了?”
我连连摇头,表示没忘,兴冲冲地拉着他往外走,连帐都忘记结了。

仰望着高高的宝塔,我往小乖面前一蹲,呜呜乱叫,小乖在我头上敲了一记,“小笨蛋!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乱说。”我突然想起刚才的事,气得瘪起嘴巴,“你为什么说我脑子不灵光,我明明这么聪明,你诬赖我,你败坏我的名誉,你太过分了!”
小乖眼中闪着委屈的泪,“你忘记我爹信里怎么说的,千万不能跟官府,王爷和皇上扯上关系,麻烦麻烦很麻烦!我这还不是咱们的幸福生活着想,我知道你武功盖世,可如果打伤了王府的人,那以后不就跟他们纠缠上了,咱们还有安静日子过吗?”
他揪住我的耳朵,“小笨蛋,以后见到官府,王爷和皇上的人一定要绕道,记住没有?”
我茅塞顿开,郑重地点头。 久闻傻子瓜子的大名,从宝塔下来,我们特意绕到街上买了一大包,小乖还买了西湖龙井和点心。下午我们便窝在家里,他躺着看书,我搬条小板凳坐在他身边,专心泡茶剥瓜子壳。开始的时候没掌握技巧,老大一会才剥出一粒,小乖喜欢吃,老是从我嘴里抢去,剥了半天,除了不小心囫囵吞下几颗,我连味道都没尝到,后来我的速度快了,把剥了壳的籽放在小乖面前的纸上,很快就堆成小山包包,太阳下山的时候,那一大包瓜子竟被我们吃光了。
我们把张婆婆做好的饭菜热了热,小乖吃得很少,满桌子饭菜几乎是我一个人吃光的,吃完饭,我烧了一大锅热水,把洗澡桶搬到院子里给小乖洗澡,这几天都躺在床上,小乖肯定难受坏了。
其实我还有一个私心,小乖三四天没摸我洞洞,我快痒死了,以前只要我帮他洗澡他都会顺便摸摸捅捅我,今天一定也不例外。
殷勤地把他脱成只剥光猪,把毛巾往肩膀一搭,我把他拦腰抱起放入洗澡桶,被热水一浸,他舒服地闭上眼睛,张开双臂让我服务。月光下,他的肌肤有着诱人的光泽,如上好的蓝田美玉,温润滑腻,流光溢彩。我只觉得有股无名之火在身上流窜,那小柱子不知不觉已昂然挺立。我摸到他的下体,边搓弄边在往他脖子喷热气,告诉他我有多想。他笑眯眯地亲了我一口,在我屁股上掐了一把,“急色鬼,别慌,马上就让你舒服!”
把小乖从桶里抱出来擦干,我把他放在躺椅上,拖了件长衫盖住他,蹦跳着跑到井边打了桶水上来,边洗边唱,“洗香香,喂乖乖,洗香香,喂乖乖……”
小乖笑眯眯看着我,一边指挥,“脖子,小红豆,洞洞,对,用手指插进去洗干净……”突然,他哎哟一声捂住肚子,我慌了,把他抱在怀里摇晃,“你怎么啦?”
他头上冷汗淋漓,脸色一眨眼就苍白如纸,他强自镇定,沉声道:“你摇得我头晕,把我放下来!”
我连忙把他放下,趴在他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探了探自己的脉象,轻声道:“我好像中毒了,这种毒并不厉害,旨在压制我体内的真气,看来下毒之人只想制住我……奇怪,你怎么没事?”
“我本来就是泡在毒药里长大的!”我撇撇嘴,急得手足无措,“这可怎么办,小乖,你有没有办法?”
“难道饭菜里有毒?”小乖靠在我肩膀,吃力地抬起手,“你去找张婆婆来。”
我一巴掌拍在头顶,“老娘说我什么毒都不怕,也就是说我的血能解毒,我有办法了!”我一口咬在手腕,把血淋淋的伤口送到他嘴边,“快吸,多吸点,你很快就会没事了!”

他感激地看着我,刚吸了两口,脸色突然惨白,眼中一片绝望,他把我的手推开,捂着胸口大口喘息,断断续续道:“笨蛋,被你害死,你的血……更毒,快去找大夫,快去!”
他呻吟一声,竟晕了过去。

我吓得魂飞魄散,捞起衣服就往外跑,边跑边嗷嗷哭,到了回春堂,我一把抓住那山羊胡子大夫,指着外面哭喊着,“我媳妇中毒了,快跟我来!”大夫抓起药箱就跑,我嫌他走得慢,拎着他衣领走起凌波微步,他吓得哇啦哇啦叫个不停,很快就被我拎回家。
冲进院子,躺椅还在,椅上的人却不见了,我冲进房间,空的,冲进茅房,没人,冲进厨房马厩,全部没人,小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我又惊又怕,蹲在地上大哭,山羊胡子大夫回过神来,拍着我肩膀道:“要不你上街去找找,我到回春堂等着,你找到了马上送来。”
他的话音刚落,我把脚一跺,腾空而起,飞到院外。

直到中午,我仍浑浑噩噩在街上乱窜,脑子里不停念着两个字“小乖小乖小乖……”小乖会不会死,小乖去哪里,小乖是不是生我气,我差点害死他,他是不是再也不愿理我……
看到傻子瓜子几个大字,我终于想起小乖的交代,他说饭菜里有毒,要我找张婆婆。我连忙跑到张婆婆家,她家却早已人去楼空,邻居说她搬家了,好好的搬什么家,肯定是心里有鬼。我在她家门口跳着脚大骂,“死老太婆,你下毒害我媳妇,你不得好死……”
我骂得口干舌燥,旁边的邻居对我指指点点,有人大叫,“你不会去报官啊,在这里骂有屁用!” 小乖说不能跟官府的人打交道,所以我不能去报官,好烦恼,现在要怎么找人呢。我只好垂头丧气回家,家里还是老样子,只是我最重要的宝贝不见了。我扑到躺椅上嚎啕痛哭,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
在满天灿烂的云霞中醒来,我从躺椅上一跃而起,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我这个没心肝的笨蛋,媳妇都不见还这么能睡,要是被小乖知道了肯定又要罚我跪算盘,我跑进房间,拿出算盘刚想跪着谢罪,后来想起小乖还没找到,还是先出门找小乖吧。
我像只无苍蝇一般到乱窜,到向人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个子到我下巴的漂亮男人,有的人嗤了一声掉头就走,有的人笑眯眯地摇头,有的人拿起笤帚赶我,反正我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出来。
夜幕降临时,我正好走到泰祥楼,闻到凤凰饺子的香味,我这才想起自己一天没吃了,在楼下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我跟小二要了四碗饺子和一碗辣椒,小二应该认得我,笑得嘴豁鼻扭地下去了,等会我还得把昨天的银子还给他,老娘说过,做人要厚道,不能欺负老实人。

我正埋头吃饺子,旁边那桌的客人的声音突然大起来,一个青衣长衫男子冷笑道:“天下第一美人有什么好看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个妖精一样的男人,当年在扬州我还瞧过两,身子骨比娘们还单薄,刮阵大风就吹跑了!”
同桌的蓝衣男子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去!”
我顾不上吃饺子了,两步就扑到他们桌边,“你们说的天下第一美人在哪里?”
那蓝衣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在宝塔城最大的妓院聚香阁里,听说要十两银子才能看一眼,要一百两银子才能摸到他的手,一千两银子才能跟他呆半个时辰,公子,你要不要跟我同行?”
我听得心如刀绞,我的小乖竟然在妓院,那些混蛋竟然让他被别人摸,平时我都舍不得摸,偷摸一下小乖还会敲我脑袋,我真痛恨我自己,连自己媳妇都保护不了,我还是不是男人!
我拉住那蓝衣男子的衣服,“你快带我去!”
那青衣男子一拳砸到他胸口,“你要去快去,回来再也别找我!”
蓝衣男子连忙抓住他,眼看着两人又要纠缠不清,我一手拉住一个,“求求你们,快走吧,那天下第一美人是我媳妇,他是被人捉走的!”我急得快哭了。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开口,“你媳妇……男人……天下第一美人?”
我拼命点头,“我上个月在扬州娶的,你们快带我去吧!”
青衣男子轻笑出声,“难怪,我听说云家庄偷偷办了喜事,原来如此!”他定定看着蓝衣男子,眼中闪动着眩目的光芒,“师兄,咱们帮他一把如何?”
蓝衣男子刚对上他的眼睛,立刻不安地挪开视线,蹙眉道:“公子,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你先去探个虚实,如果他是你媳妇,我们一定义不容辞,拔刀相助!”
聚香楼里人头攒动,连门口都围满了人,大家脸上带着淫靡的笑容,推推搡搡那小小的门里挤,有的人不停在叫“美人,大爷来看你啦!” 门口五大三粗的两个黑色短襟男子拿着大刀架在大家面前,有个打扮得枝招展的半老徐娘从里面探出头来,笑起来脸上白粉红粉簌簌地落,“请各位大爷见谅,今天人实在太多,反正大家都是来看天下第一美人的,先交十两银子买票,买好票排队进来看就是,要干别的等进来再说!”说着,她拿出一叠薄薄的红纸片,大喊着,“买票请进,各位大爷不要急,一定让各位都亲眼看到!”
我火冒三丈,恨不得把所有人都丢到爪哇国去,老娘说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一急就想嘘嘘,正在团团转,那蓝衣男子按住我,轻声道:“公子先别动手,先进去看看再说。”我一想也是,我怎么能随地嘘嘘呢,还是进去再嘘嘘吧。

我乖乖掏了三十两银子买门票,那两个大汉把刀放下,一边检票一边放人,我窜进那摆满鲜的小楼,顿时熏得连打了几个喷嚏,空气中弥漫着许多奇怪的味道,有浓浓的酒味,有刺鼻的脂粉味,还有老爹脚上那种臭豆鼓味,香却完全被掩盖了。
我暗暗佩服这些男人,老爹脚上的臭豆鼓味连苍蝇闻到都嗡嗡晕了满地,恶人谷没苍蝇就是这个缘故。可这些男人比苍蝇还厉害,能完全享受这种味道,这是多么伟大的忍耐力啊。我捂着鼻子就往后面那小门里钻,用真气抵抗臭豆鼓味的倾袭,边连连大叫,“嘘嘘,让路!”
我的吼声中,楼顶的粉尘簌簌而落,门窗摇摇欲坠,人们纷纷避让,四周顿时一片死寂,我刚沿着人们让出的小路冲到那小门,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笨蛋,我在这里!”
“小乖!”我浑身一个激灵,抬头一看,小乖倚在栏杆,身体慢慢滑落,我立刻不想嘘嘘了,扒拉着人群冲到楼上,抱到小乖的时候才知道后悔,明明我可以用凌波微步上来的,真可惜,浪费了这么好的练习机会。
小乖脸上被涂着两块红红的胭脂,嘴也抹得红嘟嘟的,好丑!我把他搂进怀里,撂起袖子就去擦,小乖噙着一抹惨淡笑容,“笨蛋,别管这个,快带我走!”
来不及了,几个大汉已把我们团团围住,从他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还隐隐带着哭腔,“老爷,您有了夫人就不要我了吗,我哪里做错了……”
“小牡丹!”看到那张泫然欲泣的脸,我呆若木鸡,讷讷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是想看我媳妇吗?”
小牡丹擦着泪,“老爷,夫人还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救的,您要怎么感谢我?”
我慌了手脚,我最怕欠别人人情,小乖不喜欢小牡丹,小牡丹又要跟着我,还要用她那软软的东西恶心我,这要我怎么还她这个人情呢。
我正在抓头,小乖突然一口咬在我唇上,舔了舔鲜血靠着我站稳,怒视着小牡丹,“老板娘,你三番两试探,不就是想弄清我相公的底子。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我相公对你们没有威胁,你们把他放了,我任凭你置!”
他看着我,叹息几不可闻,“快去找爹娘来救我!”

小牡丹突然哈哈大笑,“逗这个傻子还真好玩,可惜我没时间跟你耗下去,楼下这么多客人等着看天下第一美人呢!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送到官府,敢在我聚香楼捣乱,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我脑中的一团混沌被她的笑声冲散,我把小乖抱紧,冲着她大吼,“你这个坏女人,你骗我,是你下毒,是你把小乖弄成这样。”我的心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沮丧占领,小乖竟然想牺牲自己保护我,而我的绝世武功除了逃跑和背小乖上山,面对这么多坏人简直毫无用。
她说的没错,我真的是个傻子!
原来小乖老生气就是因为我是傻子,他觉得嫁给我很委屈。我记得潘金莲嫁给武大郎也很委屈,于是她把武大郎给杀了,小乖会不会忍不住也把我杀了,幸好我没有兄弟,要不他找小乖报仇就惨了。
我突然想起缺无,他和我一起长大,应该算我兄弟,要是他来找小乖报仇就惨了。

我担心极了,抱着小乖哇哇大哭,他恨恨在我唇上又咬了一口,咬牙切齿道:“我帮你挡着他们,你快走啊,快去找爹娘!”
小牡丹一声令下,我们立刻被明晃晃的刀包围起来,我只觉得一道寒风向我背上袭来,小乖轻咳了两声,趴在我肩膀弓着指头弹向身后,只听哐当一声,后面谁的刀掉了,人之初性本善这话真没错,关键时刻,他的善心终于压倒了恶心,还是不忍心杀人,这人心地真好!
突然,小乖一口鲜血喷在我胸口,顿时晕了过去,小牡丹气得哇哇乱叫,“快把美人抢过来,不能让他死了!”
谁敢抢我的小乖,我又急又气,把他紧紧护在胸口,我请的帮手终于出现,那青衣男子和蓝衣男子提剑冲了上来,和那些大汉厮杀成一团,见前面有两人提着刀逼来,我吓得抖了两抖,一跺脚,使出凌波微步,飞身跳下楼去。
“美人!美人!”还没落定,楼下响起疯狂的叫喊,我拿眼角的余光瞥到楼下黑压压的人头这方逼来,吓得差点尿在裤裆里,一提气,踩住一人的头顶又朝楼上飞去。两个大汉迎面飞来,一人一边提着刀砍向我的腿,有小乖在怀里,我再变换身形已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空中两道白光一闪,两个大汉惨叫一声,胸口染得鲜红地跌落下去,我冷汗淋漓,踩住他们的身体顺势飞上楼。这时,几道银色缎带从一个窗口如蛇钻进,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们包裹,那冰凉的银色刚接触到我身体,一种暌违已久的香味立刻把我吞没,我有种莫名的心安,晕乎乎地被拉了出去。
“不要杀小乖,他没有错,是我不好……” 我躺在血泊里,胸口还插着一把长剑,剑的一半已没入我身体,那伤口正汩汩冒着鲜血。眼看着满手是血的小乖被一个面目模糊的人追着到跑,他满面泪痕,那瘦削的身体还瑟瑟发抖,我用最后的力气大叫,“,不要杀小乖,求求你!”

“谁要杀小乖?”一个冷冷的声音赶走了那恐怖的梦,我悚然一惊,从一个香喷喷软乎乎的地方一跃而起,正好碰到一个更香更软的东西,那东西发出被鬼掐一般的尖叫,按照我那有限的常识,这玩意……是……是个女人。
这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只见她脸上用白粉涂得厚厚的,腮边两大片粉红,唇上仿佛刚喝过血,那红色娇艳欲滴。
比我见过的半老徐娘好些的是,那白粉和胭脂并没有簌簌地落,而是以一种不离不弃地精神凝固成一片,紧紧贴在她脸上,如小时候缺无吓我的面具。
她揉着明显肿出一块的额头,用涂得红红的长长的尖尖的指甲指住我,我目测了一下,以那种尖利的程度,这指甲肯定能在我胸口戳出个洞来,顿时吓得往后一退,跌倒在床上。
这时,角落里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大美人,生气会长皱纹!”我这才发现女人身后有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脸仿佛被人用锅盖砸过,简直就是一片没有任何起伏的平原,不过,她该有的都有,小小的眼睛如一潭死水,平静无波,鼻子……还有两个小孔,嘴巴……那两片薄薄的细线证明了它的存在。

女人连忙收回手指,把刚有些变形的五官挪回原来的位置,哼了一声,“傻大个,看不出你还挺有福气,连那个小王八蛋也能哄到手。大美人我今天高兴,不想杀人,你们乖乖住在这里,别想乱跑,等我成为天下第一美人再来收拾你们!”
“说话太用力会长皱纹!”那小姑娘的声音把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了。
她连忙摸了摸脸,恼恨地转过身去,边往外走边自言自语,“这些瞎了眼的混蛋,竟然等大美人我退隐江湖才选出天下第一美人,他们早干嘛去了,真是气死我也!”
“生气会长皱纹!”小姑娘念叨着转身跟在她身后。
我突然想起来我被银色缎带裹住时那暌违已久的香气是什么,一拍大腿叫道:“蚊子香!”那是恶人谷的文叔叔拿来在谷里熏蚊子的,小时候连熏了三年后,蚊子果然绝了踪迹,文叔叔就没再拿出来用过。
我终于知道闻到这香气时候的亲切感是怎么来的,小时候经常被蚊子咬得浑身是包,恶人谷的蚊子跟外面的蚊子不同,也许是和我一样吃的毒药太多,我经常被咬得浑身肿得跟肥猪一般,要不是文叔叔这蚊子香,我的噩梦还不知要持续多久。
大美人停下脚步,突然冲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衣领把我从床上拎起来,大喊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现在吓不到我了,我嘿嘿地笑,“你身上有蚊子香,是文叔叔做来熏蚊子的!”
“生气会长皱纹!”小姑娘跟在她身后念叨。
“闭嘴!老娘找了那个混蛋十年了!”大美人回头喝道,小姑娘悄悄退了一步,把嘴抿成一条直线,低头望住脚尖。
“那文叔叔长什么样子?傻大个,我马上把你媳妇还给你,你好好跟我说说!”大美人突然化身观世音菩萨。
“对,小乖!”我猛地想到小乖,我在这里睡香喷喷的床,小乖却不知在哪里受苦受罪,在那么危险的时刻,小乖还想着让我离开,用孱弱的身体对付那些坏人,我简直太没良心了,我简直就不是男人!
我悲从中来,抓着她哭天抢地,“我要小乖,我要小乖……”她连忙松手,我鼻子被满满两管鼻涕堵住了,一摸身上,找不到东西擦鼻涕,小乖又不准我擦到自己衣服上,我干脆抓紧她,把鼻涕眼泪全蹭到她身上,她哇哇大叫,“别动别动,好脏好脏……小蚊子,快去找小乖过来,我受不了了!”
嗖地一声,小姑娘不见了。
我哭得累了,干脆拉着大美人往地上一坐,压在她肩膀继续蹭,也许是许久没这么哭过了,今天鼻涕特别多,害得我把她胸口袖子肩膀的衣服都擦湿了还没流完,她真小气,给我擦擦鼻涕有什么关系,我等下要小乖赔钱给她不就成了,干嘛手忙脚乱来挡,还一边骂骂咧咧,大美人声音哪有我的哭声大,那骂声生生被我压了下去,我正准备撂起她的裙子蹭,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你又哭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缝起来!”
我吓得赶紧捂住嘴,小乖的声音对我来说从来都是天籁,我丢开一身狼狈的大美人,一跃而起,朝他扑了过去。他张开双臂,我知道他想抱我的头,顺势蹲下身子,把头钻进他怀抱,抱着他的腰把他像萝卜一样从地上拔起。
我马上明白我选错了姿势,因为小乖在狠狠敲我的头,把那脑袋瓜敲得嘣嘣作响,虽然有点疼,可我还是很欢喜,缩在他怀里随便他敲,大美人被小姑娘扶了起来,磨得牙齿直响,“别敲了,你还指望他能变聪明些么?小王八蛋,你把他放开,我有事情问他。”
“生气容易长皱纹!”小蚊子又在碎碎念,大美人劈头给她一巴掌,“给老娘闭嘴,还不快去给老娘准备衣服洗澡,被傻小子这么一闹,老娘起码得臭上半个月!”
“不能叫老娘,应该叫大美人!”小蚊子脖子一缩,还在非常认真地纠正大美人,大美人把袖子一卷,拎着小蚊子的衣领把她扔了出去。

在她们吵架这工夫,小乖停止敲我的头,他香香软软的手插入我的发中,贴着我头皮细细地抚摩,我心头酸酸胀胀,把他放到床上,轻轻在他怀里磨蹭,哽咽道:“你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所以才对我这么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你要是死了我也跟你死,老娘说过,地下的小鬼很凶,我怕他们欺负你……”
“傻小子,老娘我都没死你嚎个屁,这小王八蛋的毒都被我解了,你以为我毒手观音的名头白来的么!你给老娘起来,老娘问你,你那个文叔叔到底长什么模样,他现在在哪里?”
她一点也不尊重我们,竟叫我傻小子,还叫小乖小王八蛋,虽然她救了我们,我还是很不喜欢她,我对不喜欢的人只有一个办法,当她不存在!我还想再蹭,小乖揪着我耳朵起来,“还不快说!”
小乖发话了我当然不能再装,看着大美人紧张兮兮的眼神,我真有种从小兵升到将军的自豪,我挺了挺腰,把小乖揽在怀里,他身上浓浓的药味让我倍觉舒心,我轻轻微笑,“文叔叔叫文紫,文章的文,紫色的紫,很高很帅……比我还差一点,他喜欢穿白衣,不管冬天夏天都摇着一把破扇子……”
“扇子,什么扇子,”大美人猛虎般扑了过来,把我和小乖双双按到床上,掐着我脖子吼道:“扇子坠是不是一只玉蝴蝶?”
她的力气怎么一下子变这么大,我拼老命点头,手舞足蹈地把小乖扒拉开,生怕她对小乖下毒手,可怜的小乖吓傻了,捂着嘴在一旁笑。
“原来他还记得我!”大美人突然松手,仰天长笑,“文紫啊文紫,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再骗自己,又如何再骗我!”
“大笑容易长皱纹!”小蚊子站在门口,声如蚊蚋。
“去他妈的皱纹,老娘终于能得逞了!”她眼中无比明亮,“傻小子,你们住哪里?”
我刚想开口,猛地想起老娘交代过不能对外人说恶人谷的名字,想到老娘的竹笋炒肉,我吓得连忙捂住嘴,小乖瞪了我一眼,微笑道:“恶人谷,在善人山里面。”

“原来他躲在那,难怪老娘刮了层地皮都翻不出来,这个死没良心的货,老娘一定要剥他三层皮下来做垫子!”大美人虽然在咬牙切齿,眼角眉梢却全是春意,她突然扭扭捏捏在我和小乖身上来回扫视,“两个小家伙,你们看老娘美不美?”
我立刻摇头,小乖连忙揪住我的耳朵,笑嘻嘻回答,“说句真心话,天下第一美人真的非您莫属!”
老娘说,骗人不是好孩子!我不顾耳朵那火辣辣的疼,大声叫道:“你戴的面具太丑!”
扑哧……小蚊子笑出声来,大美人目光如冷箭,嗖地飞了过去,小蚊子连忙缩到墙角,眼观鼻鼻观心,可怜的孩子,吓得肩膀直抖。
大美人笑眯眯地逼近我,“傻小子,你倒是说说,要怎么才不丑?”
小乖扑上来把我压在身下,赔笑道:“大美人姐姐,您何必跟这小笨蛋计较,今年皇上不是有御笔朱批,‘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您就保持您特立独行的精神,我相信文叔叔一定会理解您的!”
“给老娘滚蛋!”大美人拎着小乖扔下床,“文紫那混蛋当年就是说审美观念和我不一致才落跑的,这么多年老娘一直没想明白审美观念不一致是怎么回事,找了这么多人都说老娘没错,没错个苍蝇腿,好不容易有人有不同意见,你们哪个王八羔子敢打岔,老娘给他下最厉害的春药扔猪圈里去!”
小乖吃吃一笑,和小蚊子缩到角落里抖肩膀去了。

大美人把裙子一撂,和我并排坐好,看着她满脸的求知欲,我感动万分,竹筒倒豆子般和她研究起她的脸,虽然她脸色越来越黑,我还是没有放弃,老娘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怕她被这面具憋死。
听我说完,大美人一阵风卷了出去,还没一刻钟,又一阵风卷了回来,怯生生地笑,“现在怎么样,还丑不丑?”
小乖和小蚊子都目瞪口呆,虽然皮肤有些不太正常的苍白,还有些松弛,大美人还真是大美人,明眸皓齿,眉如远黛,笑靥如,我仿佛听到心里有只小锤子在敲,转头又看看小乖,小锤子不敲了,改成小斧子乱砍,他怎么可以看别人看得这么入神!
我强忍住心头的异样,摸着头拼命思考,大美人现在好看是不假,可我记得文叔叔脸上一有皱纹就急得跳脚,何况大美人现在有几条,文叔叔肯定不会喜欢,她这么诚恳地问我,让我感受到为人师表的快乐,我怎么能不帮她呢。
学着老爹的样子,我跳下床在屋子里抄着手来回踱,大美人变身狗腿,陪着笑脸跟在身后为我端茶送水,我一直踱一直踱,她一直跟一直跟,最后小乖和小蚊子受不了了,一人搬条椅子在外面看风景,一边喝茶吃点心。
当屋子里光线渐渐暗下来,暗到我伸出手都看不见五个手指头,我腹中突然仿佛有车碾过,叽哩咕噜直叫唤,小蚊子提着用纸皮糊的灯笼走进来,用棍子敲着门大喊,“里面的两个,你们不饿我们可饿了!”
我停下脚步,后面的大美人一头撞在我背上,捂着鼻子哀哀呼痛,我顾不上道歉,捉住她的肩膀直摇晃,“我有办法了!”

文叔叔曾经说过,人的脸上有一层皮,绷得紧就漂亮,绷得不紧就成枯树皮了,所以,我要……把大美人的皮拉紧!拉皮行动马上开始!大美人兴奋不已,连饭都不吃了,让我一边吃一边指挥,我用糊灯笼的原理,要她找两根小竹条把脸皮固定,不过我马上发现竹条不行,因为她还没把脸固定就划破手指了,正在小乖和小蚊子筷子掉了,同时躲到桌子底下捡筷子的当儿,我脑子里灵光噼里啪啦地响,竹条不行,我可以用玉筷子!
可怜,吃了顿饭撑得连路都走不稳了,小蚊子跌跌撞撞跑去拿了一双玉筷,把筷子往我手里一塞又钻到桌子底下了,俗话说饱暖是懈怠的温床,只是捡筷子这么小的事情,小乖和小蚊子竟然做了这么久,小蚊子更离谱,捡了三四都没捡上来!
我顾不上跟他们探讨这个已经上升到哲学高度的问题,因为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大美人用玉筷子把脸皮固定,我用吃剩的米饭做成糨糊,发现小乖碗里还剩下一些蛋羹,我怕他吃凉的拉肚子,干脆全搅和进去,玫瑰蜜糖水也冷了,我对甜的没兴趣,也倒到糨糊里,刷漆一样刷到她脸上,完成这个浩大的工程后,我要小蚊子扶她去睡觉,明天早上再洗。
小乖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偎依在我肩膀,目送着两人消失在暮色里,他正色道:“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再不走明天就来不及了!”
“有什么来不及的?”因为刚才终于做了件非常厉害的事,我又骄傲又心酸,凑在他脖颈间呼吸,赧然道:“小乖,我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老是说我笨蛋,别人也老说我傻子,我是不是真的很傻?”
他浑身一震,拿起筷子狠狠敲在我头上,“我骂你是因为喜欢你,别人叫你傻子是因为他们不安好心,以后不用管他们!”
我当然理解,老娘就每天把老爹骂得狗血淋头,那是不是越骂得凶越喜欢,小乖只偶尔骂骂,是不是意味着只有一点点喜欢我。不过,我只见过小乖用这种话骂我,应该不会喜欢别人。
我欣喜若狂,自信心又回来了,我挺了挺胸膛,以无比的豪情对他说:“小乖,以后你一定要天天骂我,越骂得凶我越喜欢!”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小乖一口气骂下来,捂着胸口直喘,“你高兴了没,笨蛋!”
我连忙为他顺气,立刻觉得神清气爽,把他从地上拔起来扛在肩膀,朝那香香软软的床走去,小乖拍着我的背,“放下来,我们得回去!”
小蚊子打着呵欠走过来,“大美人说了,要你们留在这里住几天!”她嘿嘿直笑,“反正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出去,还是乖乖呆着吧,为大美人拉好皮!”
我用力点头,“我一定完成任务,你就放心吧!”
她捂着嘴吃吃笑,“我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为你们办点事吧,反正晚上也会被你们吵得没法睡,你们声音小点,别把大美人吵醒,我走了!”我还没回过神来,她嗖地一声又不见了。

以我纵横江湖二十年……十多天……好死赖活也要说一个月的经验来判断,小蚊子的轻功依稀仿佛就是传说中的天龙八步,因为教我轻功的老娘曾说过,放眼天下,只有天龙八步堪与凌波微步相比,而且因为传人的代代努力,其身法之高妙已经超过凌波微步。老娘还说,虽然我以我绝世聪明的头脑只能学会逃跑的功夫,但是遇到天龙八步还是要小心,千万别逞强逃跑,因为跑也跑不掉,说不定对手会看在凌波微步和天龙八部都是金神仙所创而放我一条生路。
我几成化石,竟忘记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人,小乖不乐意,狠狠咬在我脖子上。我突然醒悟过来,我于大美人有恩,干嘛要做那种没面子的事,等她拉皮成功,肯定会把我们奉为上宾,把我们乖乖送回家。
我又高兴起来,找到小乖香香甜甜的嘴,边啃边踢开房门。小乖的嘤咛声唤醒我身体沉睡的猛兽,它在我身体里嘶吼着东奔西突, 仿佛想找个逃脱的出口。
虽然我脑中一再提醒,在小乖面前要有风度,不能让他嘲笑,可恶的双手却如有自己的生命,还没走到床上便扒光他的衣裳,把他按在床上,灯火中他浑身似乎反射着璀璨光芒,恍惚间,我如刚睁开眼睛的孩童,看到第一个明亮的东西便挪不开视线,我痴痴看着他,身体里那猛兽也埋伏下来,准备伺机而动,把我爱得心疼的小乖吞进肚子里。
“笨蛋,光看就饱了么?”小乖吃吃地笑,把我拉到床上,我浑身热血在他的笑容里沸腾,一头钻进他怀里蹭,羞答答地说:“小乖,我想了。”
“我还以为你突然学会矜持了呢,”小乖摸摸我的头,“想了还不快脱衣服,磨蹭什么!”
小乖的话当然就是圣旨,一转眼,我就把自己剥成只白萝卜,继续在他怀里蹭,一边偷偷瞥他的小柱子,他的小柱子仿佛听到我的祈祷,我偷看一眼就长大一点,我心里擂着鼓在庆祝,一把捉在手里,怯生生看向小乖,“小乖,我痒了,要捅捅。”
“不捅!”他打掉我的手,翻身过去,给我看两片娇嫩的屁股。我如热锅上的蚂蚁,趴在他身上拼命舔,我的大柱子也撑起来为我加油助威,我知道他喜欢我的大柱子,便把可怜兮兮的它在他眼前拼命摇晃,口里不住嘟囔,“小乖乖,捅捅吧,捅捅吧……”
他哈哈大笑,张开双臂把我搂住,我连忙按照程序躺倒,继续摇晃我可怜的大柱子让他快些捅捅,大柱子摇得快抽筋的时候,他终于拉开我的手,把它握住。
床真软,小乖真温柔,他小心翼翼地双手握紧套弄,我刚哼了两声,他就如我用整个身心在盼望那般,把它含到那温热的口腔。当它整根没入,他咳了咳,上上下下吞吐起来,那只猛兽终于找到出口,欢快的吼声惊天动地,我把腿张得最大,不想让他被我硌到,也渴望着他能给我更多抚慰。
进入太的原因,他的口水从嘴角流成一条银色丝线,滴落在我的胯间。爱干净的他恍若未觉,双手揉搓着我的两个蛋蛋,我挺起腰身,手不由自主地抓在床上,他眼中似乎燃点起两簇火焰,一根手指悄然探到我的洞洞。
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刺激,那洞洞猛地收缩,把他的指头夹住,他拍了拍我的屁股,我闷哼一声,连忙把屁股抬起来,洞口也松开让他顺利进去,他突然用力吸吮,我腿一软,顿时喷到他口中,他把那液体吐在我的洞洞外,把三根手指头送进洞里,笑吟吟地把我拉起来看,“小笨蛋,你瞧,你的洞洞多喜欢我!”
我有些难为情,靠在他肩膀偷瞄着,他吻到我唇上,嬉笑着,“你尝尝自己的味道,很好吃呢!”原来我的味道和他的一样,有点涩有点腥,竟还有些甜,我们的舌纠缠在一起,分享着这同样的味道,我燥热难当,不安地挪动身体,他放开我的嘴,一巴掌打在我屁股上,“趴好,我要捅捅了!”
发现他想抽出让我充实而舒服的东西,我下意识地紧紧夹住,他又在我屁股上狠狠拍了一记,我不舍地松开,翻身趴下,拼命扭动屁股。他让我把腿分开跪好,终于把那硬硬的热热的东西送进我的体内。
我发出太息般的呻吟,低喃着,“小乖,以后直接进来吧,我每都痒得受不了才肯让我舒服,我……我……啊……”
小乖一戳到底,狠狠撞击在我最敏感的那点上,嘿嘿笑道:“你想怎么样,对我有意见么?”
随着他的话语,又一波浪潮向我袭来,我的心突突乱跳,大叫着,“乖乖……还要……太刺激了……快……”后面我已话不成声,完全是在哇啦哇啦乱吼。
经过长时间的摸索,我发现一个问题,我呼儿嘿呦哥哥弟弟宝贝心肝老爹老娘泰山岳母叫的时候,小乖总是捅得慢些,不时还要停下来喘大气。可当我叫他名字或者像便便那样哼哼的时候,他捅得就特别快。我心里明白,他虽然喜欢听我叫唤,可叫得不对他还是不太喜欢,小乖一点都不爽快,这种关系到幸福生活的大事都不跟我说清楚!
当他喷进我的身体,他从后面紧紧抱住我,舍不得退出来,一边握住我又胀大的大柱子搓弄,他很快又在我身体里硬起来,这回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直到我喷在他手心,他才闷吼一声,再缴械投降。
他把手里的东西全抹到我身上,我被捅得云里飞雾里飘,喜滋滋地把他放下,起身绞了毛巾为他擦身体,又把自己满身的黏液擦干净,他眯缝着眼看我擦,我撅着屁股掏洞洞的时候,他扑哧笑出声来,我羞得脸上直发烧,面对他也不是,背对他难堪,他朝我伸出双臂,娇滴滴道:“小笨蛋,快来抱我睡觉,我好累!”
仿佛全身的血一下子冲到头顶,我扔下毛巾用凌波微步飞了过去,架着他双臂把他放到胸膛,又揉了揉肩膀,想让这地方变软一些热一些让他枕着,他捉过我的手,轻轻吻在我手心,那热气喷在手心又酥又痒,我吃吃笑起来,扯了薄被盖在他身上,他一只脚横在我胯间,双手搂住我脖子,长吁了口气,“真舒服,我的小强真好!”
小乖又表扬我了,我在心里一直笑一直笑,半夜还几笑醒。
乐极生悲,第二天早上小乖拿屁股对着我,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任我怎么叫都不起来。我郁闷极了,只好自己爬起来,拉开门一看,一张纸飘然落下,我大声念出来:
两个小王八蛋,你们晚上还真吵!老娘早上洗干净脸,发现果然皮肤滑腻,皱纹也少了,老娘先谢过。
被你们昨天晚上一吵,老娘想通了,争那劳什子天下第一美人有屁用,还不如找个喜欢的男人睡觉,老娘现在就去恶人谷把那只死蚊子抓住,以后回去老娘请你们喝酒!
你们要住就在这里住,饿不死你们,要不想住就一直往北走,翻过前面那座山就到宝塔城。
还有,江湖上坏人多,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小心点,不要到时候喝不到老娘的酒,老娘到下面也不会放过你们!

念着念着,小乖披衣而起,默默站在我身后,当我念完,他把纸拿过去又看了一遍,突然扑进我怀里,轻笑道:“小笨蛋,我们回家吧!”

我们很快走到宝塔城,城门口聚满了人,大家都仰着头看向天空,我们抬头一看,原来那高高的旗杆上吊着一个光屁股女人,小乖捂着嘴直笑,拉着我就往城里走。看到光屁股女人能笑成这样,我每天脱得光光的也没看他这么开心,我闷闷地想,仿佛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更多的人涌出城来,大家闹哄哄地观看这百年难遇的奇景,我们很快走到泰祥楼,小二飞一般把我们引到二楼,我们偎依着凭窗眺望,听到街头摊贩们在大声嚷嚷,“外面那个不就是聚香楼的小牡丹嘛,那女人也忒大胆了,连天下第一美人的主意都敢打,这会犯了众怒,被江湖上哪个高人半夜挂到那里。真是活该,害我白了十两银子,连美人的脸都没瞧清楚!”
这个名字好熟,我挠着头,“小牡丹是不是那个下毒害你,还骂我傻子的坏女人?”
小乖不回答,窝在我怀里笑。

小二今天特别兴奋,那两撇眉毛不时在额头飞舞,跑步带风地把得到的最新消息散播到每个角落,我们吃吃喝喝坐了许久,结帐的时候,小二笑嘻嘻地凑过来,一脸神秘,“两位客倌,你们知不知道,官府总算派人把小牡丹给弄下来了,判了她一个妨碍风化之罪到边关当军妓,啧啧,连包袱都没来得及收就送走了!”
送走就送走了吧,反正骂我傻子的小乖说都是坏人,目前我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小乖,你早上为什么生气?”

行走江湖之四 玉笛
“小乖,你别动,我来扫就行了!”看到小乖拿起扫帚,我连忙把洗到一半的衣服放下,冲上去抢过来,把他抱到躺椅上,又屁颠屁颠地端了茶送到他手里,嘟起嘴蹲在他身边等亲亲。
小乖真辛苦,晚上要捅捅,白天还要亲亲,因为我发现他的嘴越来越香甜,一会不吃就会想,想的时候好难熬,做什么事都没心思。不过他不肯我随便亲他,偷亲一下还会被他追着满院子打。为了对付我,他还专门找了根藤条回来做家法,偷亲一下打一下,偷摸一下打两下,偷捉他的小柱子打三下。
虽然打的时候有点痛,可打人的时候他都笑嘻嘻的,眉毛弯弯的,像两片柳叶儿,眼角弯弯的,像两个月牙儿,嘴角也弯弯的,带着迷人的小钩子,钩得我魂都没了。所以,我就假装被他追到,让他轻轻打一下,然后再找机会犯案。
自从被张婆婆摆了一道,我们没有再请人,反正这些活我一个人也能应付,何必再找个坏人来觊觎我的小乖。我从七岁起就开始做家务,煮饭洗衣扫地这就不用说了,整个恶人谷的猪、鸡、牛、养和马都是我和缺无在喂,因为那些大人有的忙着赌钱,有的忙着打架,有的忙着下毒,有的忙着追缺缺。

日日欢好,日日你侬我侬,这蜜里调油的日子实在太短,每到傍晚恨不得拖住那大火球,不让它再呼啦啦往下滚,每到早上就恨不得在山那边架个梯子,把那大红烙饼给塞到炉子里。我们过得很逍遥快活,我和小乖商量定居下来,小乖不肯,因为云家庄的生意都在南方,他如果不接下来我们就没银子使。
银子很重要,我理解。我试过没带银子去买吃的,结果被人打出来,后来我偷了小乖很多银子去那家吃,气呼呼地要那个打我的掌柜把所有拿手菜都送上来,掌柜给我上了满满两桌,我撑得动不了,被小乖找到雇车拉回来,后来还被他罚跪了一个时辰算盘。
我们住了一个多月后,小乖又接到泰山大人的飞鸽传书,泰山大人说老娘她们在扬州扑了空之后,终于找着正确的方向,顺着官道往北而来。
小乖计算着时间,要我在老娘她们快到那几天躲起来,她们找不到人就会往京城去。

这天,我捡了一只癞皮狗回来,被小乖又追着一顿好打,小狗见我被打,边跟着跑边汪汪直叫,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我心一疼,头脑发昏,把他的藤条抢过来扔了,带着癞皮狗离家出走。
更让我生气的是,在我抱着癞皮狗威胁小乖要离家出走的时候,他竟然拦都没拦,掉头就继续看书去了,我一连威胁了十遍他都没理睬我。
被人忽视的感觉是多么痛苦,我一狠心,依依不舍地离家出走了,小乖竟然还在后面凉凉说了句,“把院子门给我关好!”

走在街上,我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癞皮狗跟着我走了一段,觉得实在无趣,因为一根肉骨头无声的勾引而停下了脚步。我孤零零晃悠到江边,看着三条河流在江心交汇,不同颜色的河水澎湃着,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涡,一个个漩涡吐着白色的泡泡,吞没了水面上漂浮的叶子,推推搡搡涌到白河,带着所有故事载浮载沉地往东流去。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看着这滔滔流水,我的心有被掏空的痛,茫茫云雾间,远山若隐若现,我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孤独,前尘往事一点点涌上心头。我不知是不是在恶人谷生,却是一步一个脚印在恶人谷长大,谷里只有我和缺无两个孩子,小时候我们是恶人谷两大优秀儿童,因为我们是大家共同的玩具,而且后来包揽了全部的活计。长大了我们是两大杰出青年,因为顺应时代需要,他们要我们继承和发扬恶人谷的优秀传统,做合格的接班人。

这么多年,我只有缺无一个伙伴,可是他小时候老欺负我,抢我的东西吃,扮鬼吓我,把我养的狗尾巴羊尾巴牛尾巴点燃,让我四扑救。后来老爹带我尝女人味道,对象正好是他娘,所以他以后再也没理过我。
我知道他是妒忌我,他老娘对他很凶,他不敢骑到他老娘身上去,所以他一直都没尝过女人味道,这么多年我总算能胜过他,他肯定不甘心。
虽然我也找机会对他说过失败是成功他老娘这样劝解的话,不过效果并不大,他捡了根大棍子把我追得跑完了整个恶人谷,他被他老娘打了回去,从此看见我就瞪,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大人只顾着自己,根本没人知道我的寂寞,我和谷里的所有动物成了朋友,因为它们会乖乖听我说话,不会厌烦地挥挥手说:“给我滚一边去,没看见我正忙着吗!”不过这却令我更加痛苦,因为大人们要吃肉,都要我动手杀,看着它们泪汪汪的眼睛,我每哭得稀哩哗啦,缺无看到了,一定大肆宣扬,于是我又成了大家的笑柄。
他们怎么能理解自己的好朋友死在自己手里那种感觉,他们越笑我哭得越厉害,回去还要被老娘用鞋底抽,说我丢她的脸,不像男人。

娶了小乖,我终于有人抱着睡觉,有人陪着说话,他多有耐心,能听我磕磕巴巴讲完整个故事,还会用那白皙温软的手摸我的头,含笑看着我,鼓励我不停说下去。而且,他还会亲我捅我,让我每天飘飘然,如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
他还会用温柔动听的声音骂我小笨蛋,还会弹我的脑门,还会为我整理穿乱的衣服,还会笑眯眯地追着我打……甚至,他还会用病弱的身体保护我!
我过着这么幸福的日子,怎么能为了一只癞皮狗跟他生气呢,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我回头往家的方向走去,渐渐狂奔起来,不停在心中默念,“小乖,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等下跪一晚上算盘……不,让你打一百下屁股,你没打高兴千万不要停……”
我跑回家小乖却不见了,我慌乱不堪,屋里屋外翻了个底朝天,发现马和小乖的衣服还有包袱都在,这才放下心来。我突然想起上小牡丹的事情,吓得六神无主,小乖千万不要又被人抓走了!
我连忙冲出门找,除了喜欢萝卜山看风景,小乖还喜欢到泰祥楼喝茶,平时都是我背他上山,他肯定不会去萝卜山。我脚下如风,径直往泰祥楼跑去,路上不知道撞了多少人,撞翻了多少小摊。
风声如鼓,在我耳边震天地响,把后面的叫骂声压了下来。我只觉得眼前白晃晃一片,所有人的脸都已模糊,天地苍茫,明媚的阳光中,小乖的笑脸飘然隐没。泪水在我眼眶乱转,被我硬生生憋了回去。我心里有个不好的念头,要是小乖出了事要怎么办,我一定要拿个大锤子把我的榆木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泰祥楼遥遥在望,我一急,不顾老娘让我在人群中不用轻功的警告,趁着人们对泰祥楼门口四个黑衣人指指点点,飞身而起,踩上路边的一棵旱柳,在柳树柔韧的枝条上一点,径直扑进我们常坐的那个厢房。
小乖果然在这里,只见他穿着平时最喜欢的那套白色云锦缎长衫,正背对着窗户孤零零坐着,一边举杯往喉咙里倒。我泪水终于落下来,小乖喝一点酒就会浑身发红,他这回肯定是太生气了,才会这样作践自己,我简直是个混蛋!
我扑通跪在他脚边,不敢抬头看他冰冷的面容,泪汪汪道:“小乖,我错了,跟我回家吧!我回去跪算盘……要不你用家法打我屁股,你打高兴了再停!你别喝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真的!”
“前面带路!”小乖咳了咳,声音跟平时不一样。我心头一阵发紧,小乖的声音多好听,都是被我气成这样的,我慌忙起身,蹲在他身边,“我背你回去!”
他呆楞半晌,又咳了咳,趴到我背上,我抹了抹眼泪和鼻涕,觉得我这个样子实在难以见人,干脆循着来时路,从窗户飞了出去。

小乖没事,我放心大半,高高兴兴地把他背到家。刚飞进院子,我顿时呆若木鸡,小乖拿着藤条正在院子里踱来踱去,那我背上这个是谁?
小乖停下脚步,目瞪口呆看着我,我吓得连忙把背上的人放下,三下五除二剥了裤子趴在地上,捂着脸痛哭,“小乖,我再也不敢离家出走了,你打我吧……”

我这真的很诚心受罚,只要小乖消气以后不离开我,要我做什么我都乐意,一阵大笑声破坏了我苦心制造的赔罪气氛,我把眼睛睁开一看,一个和小乖穿着同样云锦缎的年轻男子正笑得捶胸顿足,小乖把藤条一扔,把裤子踢到我脸上,“笨蛋,起来把裤子穿上!”
好羞人!我的光屁股被人白白看去了!我这才想起他就是我刚才错背回来的人,手忙脚乱把裤子穿上,缩手缩脚躲在小乖身后,脸烧得都可以煎蛋了。
小乖一抱拳,苦笑道:“这位兄台,刚才可能有些误会,见笑了!”
那男子擦着泪水走过来,拍着胸膛顺了顺气,抱拳道:“在下玉瓶,两位从外地来么?”
小乖脸色顿时有些苍白,陪着笑请他坐下喝茶,两人在我和小乖吃点心的小桌旁坐定。那是我的地方,我又恼又恨,却丝毫不敢反对,愁眉苦脸地跟在小乖身后。
我偷偷看了那人一眼,发现他长得还不错,剑眉星目,鼻挺如刀削斧斫,神情间颇有些倨傲之气,虽然肯定没我的小乖漂亮,在满大街的人里还算出众。我瞥了瞥小乖,发现他正对着他笑,我心里忽上忽下,憋屈极了,他怎么能对别人笑得这么好看!
我听不懂他们在风雪月的说些什么,越想越伤心,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横了我一眼,我吓得连忙收回手,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两人听到我抽鼻子的声音,停止交谈,小乖满脸尴尬,拍拍身边的小凳子,“过来坐!”
我乐颠颠地靠着他坐下,他拿出帕子给我擦擦脸,贴在我耳边咬牙切齿道:“不准哭了,让客人笑话!”
小乖原谅我了,我仰起脸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吃吃笑起来,在我头上敲了一记,我心怒放,抱着他的腰就往他怀里钻。他揉了揉我的头,轻笑道:“老实点!”

“你兄弟似乎童心未泯,真是有趣!”玉瓶大笑。
什么兄弟,明明他是我媳妇!我嘟囔着想纠正他,小乖拿了些碎银子给我,“快上街去买些傻子瓜子和点心回来!”
有好吃的,我一蹦就起来了,刚冲出院子,我突然有些酸溜溜的,小乖是不是看上那男人,两人刚才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说得那么高兴,小乖肯定想支开我,怕我影响他们的兴致,我越想越气,路上半点不耽搁,连那汪汪唤我的癞皮狗都没理,一阵风般冲去买了瓜子和点心,有一阵风刮了回来。
我气喘吁吁飞进院子,脚下一点,在他们面前站定,两人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我猜的果然没错,小乖想红杏出墙!我一定要破坏!我牙齿磨得吱吱响,大喇喇地搬条小凳子在他们中间坐好,探头探脑地看向两人的手,看小乖有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摸他。
两人开始谈论江湖典故,真无聊,连一百年的金神仙也搬出来说,我不屑地撇着嘴,专心致志为小乖嗑瓜子。看着我把嗑好的瓜子放在小乖手心,玉瓶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想吃说一声就是,瞪什么瞪,我瞪了回去,在心里天人交战良久,老娘说过对客人要有礼貌,要把好吃的贡献出来,一念及此,我终于决定给小乖两颗再给他一颗。
一颗,两颗,我算好数,嗑出瓜子仁放到玉瓶手里,真可怜,他肯定被我的高尚情操感动坏了,瞪了那瓜子半晌都舍不得放进嘴里。小乖正在喝茶,被水呛得直咳,我连忙拍拍他胸膛,继续嗑瓜子,一颗,两颗,第三颗给玉瓶。
他终于停止感动,把两颗瓜子塞进嘴里,连连赞叹,“真好吃!”小乖又开始咳,我得意地笑,我就是不走,就是要破坏你的爬墙计划!
玉瓶屁股好似粘在凳子上,我把瓜子嗑完、点心吃完了还不走。平时把东西吃完小乖早就急吼吼地拎我起来,今天竟然也不急,以从未有过的殷勤陪他说话,两人从江湖典故一直往上溯源,连夸父追日,精卫填海也拿出来研究,我窃笑不已,按这个速度,他们以后肯定就没什么东西谈了,小乖还是会听我胡吹海吹。
“快走吧,快走吧……”我在心里一遍遍祈祷,他走了我就可以亲小乖,他走了我就可以抱小乖,他走了我就可以在小乖怀里蹭而不被赶出来。我被两人绕得云里雾里,正迷糊着,突然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唤我,“小强累了吗?”我猛地抬起头来,揉着刚粘在一起的眼睛直摇头,“不累不累,你快走吧!”
小乖劈头给我一巴掌,“进房间呆着,等下我再来收拾你!”
玉瓶连忙拦住他,笑吟吟道:“没关系,云贤弟,在下叨扰已久,实在不好意思,两位远道而来,能不能给为兄机会做个东道,过府上喝杯薄酒?”
他俯身看着我,眼睛如寒夜中的两盏明灯,凛冽北风呼啸而过,灯火摇曳,闪烁着摄人光芒,啧啧,我暗暗赞叹,这样看起来,这玉瓶真是惊人的漂亮。
小乖瞪了我一眼,赔笑道:“玉兄,兄弟不太懂事,只怕会闹笑话。如果玉兄不弃,在舍下吃顿便饭如何?”
我的脸扭成了麻,哼哼唧唧往房间冲,太过分了,两人叽里咕噜说了这么久就算了,小乖竟还要留他吃饭,吃饭是平时我最享受的时光,小乖会边吃边微笑着给我擦嘴擦汗,还会温柔地说“慢点,别噎着”,还会主动亲我。
我悲哀地坚定了一个想法,小乖一定是看上白白嫩嫩的玉瓶子了,觉得他比我好看,觉得他的屁股比我白,而且他看起来这么干净,一定不会带癞皮狗回来和小乖打架,更不会离家出走。
反正他什么都比我好,我有一种很浓重的危机意识,小乖很快就会厌烦我,而我成为下堂夫的命运指日可待。
我有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回到房间,把包袱皮拿出来往床上一摊,小乖跟了进来,冷冷道:“你又想干什么?”
我不敢回头看他,怕一看之下控制不住心中的翻腾,从此委曲求全,变成他可怜又可悲的二房,每天看着他们两人卿卿我我,我却只能独自饮恨独自泪流。我把衣裳放进包袱,哽咽道:“我不妨碍你红杏出墙,我成全你们!”
他扑哧笑出声来,从后面把我紧紧抱住,“笨蛋,我真想敲开你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被木头塞住了,我的心只有这么大,爱你都来不及,怎么能分出给别人呢?”
我把包袱一卷扔到旁边,回头拼命往他怀里钻,笑得满脸泪水鼻涕,他掏出丝帕,细细为我擦脸,在我唇上咬了一记,轻笑道:“以后不准胡思乱想,随便做两个菜,把他哄走了我们洗鸳鸯,然后再捅捅。”
我一跃而起,跑得比兔子还快。

吃完饭,玉瓶还没意思要走,竟悠然坐下喝茶,眼看天已黑透了,我急得围着他们团团转,玉瓶终于起身,我惊喜交加,立刻往院门口走准备送客闩门,他笑得一脸坏样,“小强,茅厕在外面吗?”
我垂头丧气回来,给他指了茅厕的方向,小狗般蹲在小乖身边,直到他狠狠亲了我一口我灰暗的心情才转好。玉瓶优哉悠哉走回来,抱拳道:“小强,天色太晚,我怕一个人不安全,能不能送我回家?”
看我背回来什么大麻烦!我恨得牙齿都快被咬碎了,听小乖抱拳道:“应该的,小强,你快去快回,路上别东看西看!”
送就送吧,我大步流星走出院子,见他在后面磨磨蹭蹭,气得往他面前一蹲,“上来,你指路,我背你回去!”
他大笑着趴了上来,往前方宝塔城的中心指去,我提起一口真气,脚下飞快,如御风而行。他搂得越来越紧,最后整张脸贴在我后颈,还不住用一个温热湿濡的东西碰我,我难受极了,只想快快结束这可怕的旅程,干脆使起凌波微步,三两下就到了高高的围墙外,我们停在挂满红灯笼的红漆大门门口,他抬了抬手,看守的人二话不说,立刻跪了满地。我把他放下来,连说声再会都觉得多余,掉头就走,他一把扯住我的衣袖,笑道:“小强,进去歇歇脚吧。”
“不歇,小乖还在等我洗鸳鸯!”我气鼓鼓地甩开他。
“对了,我府上有雨前龙井和扬州点心,正准备要你带些回去呢,没想到你没空,真麻烦,明天还得我自己送过去!”他放开我袖子,自言自语般往里走。
明天还要去!我当然不能让他得逞,连忙拉住他袖子,“我有空,我去拿!”

经过那群跪得整齐的看门人,我们一路走来,所有人远远就跪下,连脸都来不及看清楚。这些人真奇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用得着这么贼头贼脑吗。我有种走进贼窝的感觉,胸口闷得厉害。玉瓶子带着我绕了不知道多少小院回廊,终于推开一扇门,“进去等等吧,我叫下人把东西送过来。”

乖乖,这房子可真大,屋顶比平常人家高一两倍,屋子挂的全是白玉灯笼,每一个中间都缀着颗硕大的夜明珠,屋中那四根高高的柱子上雕着金色瑞兽,某个角落燃点着安息香,袅袅的轻烟与从梁上垂落的长长纱幕纠缠着,在微风中漫舞,恍惚间,我如入仙境,纱幕后仿佛藏着巧笑倩兮的仙女,在朝我遥遥招手。
我哈哈大笑,把纱幕卷住自己身体,又用凌波微步飞身而起,从它的缠绕中逃跑,玉瓶生怕我弄坏他的东西,死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笑容渐渐迷离。我绕到纱幕后,发现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大床,锦被枕头上都绣着麒麟,床顶上也嵌着一颗夜明珠,柔软的白色床幔垂落在地,床头还挂着一支碧绿的玉笛。
真漂亮,仿佛看到我眼冒红心,玉瓶笑吟吟地把玉笛取下来,“给你瞧清楚,别弄坏了!”他笃定地摇头,“我瞎担心什么,这可是用千年冰玉所制,比精钢还硬呢!”
他既然这么笃定,我也放心多了。这时,我突然记起小时候老爹教我武功的情景,觉得这玩意还很趁手,拿起来在空中比划。
“如意金箍棒!我劈!”
“天马流星剑!我砍!”
“降龙伏虎刀!我割!”
“六脉神剑!我切!”
“玉女素心剑!我戳!”
“回风拂柳刀!我捅!”
……

当了一天跟屁虫,玉瓶肯定也累了,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两根漂亮的剑眉连成一条线,脸上抽搐不停,我玩高兴了,准备用一招漂亮的收势来结束战斗,把玉笛挥舞着来了个大鹏展翅,可能手心有汗,玉笛挣脱我五指的束缚,投奔……屋顶。
随着一声清脆的巨响,玉笛不知道撞上什么东西,碎成许多块掉落,我呆若木鸡,玉瓶反应过来,大吼一声,飞身而起,接到一块碎片落地。他把碎片宝贝一样捧着,手不停颤抖,他的脸已完全扭曲,用颤抖的声音大喝,“你这个蠢货,你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我成名的兵器,跟了我已经有十五年,你竟然把它弄碎了……”
完了,我做坏事了!看着他一步步逼近,我吓得连连后退,眼角瞄到后面唯一的摆设――那张大床,我灵机一动,撅着屁股跳上床,把头用枕头捂住,我聪明吧!
我看不见他,他肯定看不见我,我在心里狂笑不已,后面那人连连喘气,突然冷冰冰道:“要我放过你也可以,你把裤子脱了让我弄一下!”
我把脑袋伸出来,憋得满脸发烫,这么容易就放过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他反悔,把裤腰带一拉,裤子立刻掉下来。我把屁股撅在他面前,急急忙忙道:“说好了就不能变卦,谁变卦谁是小狗!”
为了加强我这句话的威慑力,我还扭了扭,把屁股撅得更高,他猛地扑上来,抱着我的屁股拼命啃,激动得连声音都有些抖,“我果然没看错,真是尤物啊!”
“油物!我还盐物呢!”我有些同情他,看来失去十五年的伙伴对他来说打击太大,这样一想,我停止扭动,乖乖让他弄。他啃完了又摸,摸得我全身发痒,我憋着不敢笑,生怕再打击到他。他连连称叹,“多紧致……多滑腻……多有力……”最后摸到我那洞洞,先伸了一根手指进去,我下意识地夹住他,他在我屁股上又是一通乱啃,我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他喃喃道:“真好,我那些小倌那里能比,难怪那人当宝一样收着。”
我有些不耐烦了,要弄就快点,弄完了我还得赶快回去跟小乖洗鸳鸯,一想起小乖的柱子,我心头燥热难当,把屁股又扭动起来,催促他快点。他仿佛明白我的意思,飞快地拉开腰带,用一根硬邦邦的东西对准我的洞洞,噗嗤一声戳了进来。
他的柱子比小乖的大一点点,不过对我来说没什么关系,因为感觉都差不多……都很舒服。我趴在锦被上想心事,小乖不喜欢听我哇啦哇啦乱叫,那我何不这样叫给他听,让他难受一下。我对我的不合作精神非常赞赏,随着他的动作开始叫起来。
“哎哟哎哟……老爹……嘿咻嘿咻……我的老娘啊……泰山啊……”我叫得兴起,反正这不是我家,也不用担心要修门,干脆提了口真气,“泰山啊……老娘啊……小乖乖啊……心肝哦……”
吭哧吭哧忙活一阵,我嫌他太慢了,狠命一夹,他闷哼一声,很快就一泄如注,我大喜过望,等他软软掉出来,把裤子一提就跑,好像后面有鬼在追。
我跳进院子,小乖正站在屋檐下向外张望,屋檐下挂着两个红红的灯笼,晕红的灯影中,他满脸焦急,眉头紧锁。仿佛一道暖流涌遍全身,我感动万分,小乖从来不骗我,说等我洗鸳鸯就一定等我,他对我真好!
见到我,他眉头松了,把脸一板,“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不是要你快去快回吗?”
我委屈地扑进他怀里蹭,“那个烂瓶子要我去拿雨前龙井和扬州点心给你吃,结果我把他的玉笛玩碎了,他要罚我,所以才回来晚了。”
“什么,你把他的玉笛弄碎了!”小乖大叫起来,一巴掌打在我头上,“你玩什么不好去玩他的玉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生了双倒霉手!”
我嘿嘿笑起来,“你放心,我捡了个大便宜,我们说好,他罚过就会放过我,不用我赔!”

他把我双臂捉住上上下下打量,紧张不已,“你伤到哪里了,有没有事?”
我得意洋洋,“我没受伤,他只用小柱子捅捅我就算了。”我正想告诉他我当时的不合作态度,却见他死死咬住下唇,眉毛倒竖起来,一边大口大口喘气。我吓得连忙抱住头,惨了,小乖生气了,他肯定想起我今天离家出走的事情,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刚才高兴太早了。
我乖乖趴到长凳上,抱着头直哭,“小乖,我下真的不敢了,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你就饶了我吧,你明明说我把饭弄好晚上洗鸳鸯的……”
他气得哇哇叫,捡起藤条在水桶里蘸了蘸,我连忙把裤子拉下来,一摸屁股,怎么粘乎乎的,这才想起刚才跑太快,忘记把臭瓶子的东西擦干净,我扒拉着裤子跳下来,急急忙忙道:“小乖,我先洗干净屁股再打,那臭瓶子的东西还在洞洞里。”
他大吼一声,劈头盖脸打下来,我暗暗叫苦,今天一天都过了,打人也不急在这么一会吧。我连忙趴了回去,他一藤条下去,我惨叫起来,屁股仿佛被火烫过一般,看来小乖非常非常生气,一点也不像平时那样轻轻打两下。
噼里啪啦的声音中,我的屁股皮开肉绽,惨不忍睹,我哀嚎起来,“小乖,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疼啊……”他突然丢下藤条,抱着我嚎啕痛哭,我这回屁股也疼,心更疼,抱着他的腰,用脸蹭去他的泪水,龇牙咧嘴哄他,“小乖,我不疼,别哭!”
他抡起巴掌,噼里啪啦往我头上打,我真想把头缩回脖子,又不敢喊疼惹他哭,只好硬着头皮僵在他怀里躲着,祈祷着他的气快些撒完。他打着打着突然抽起自己的嘴巴,哭喊道:“都是我不好,我没看好你,我真该死!”
我大惊失色,把他的手死死抱住,他的泪一颗颗落在我脸上,哽咽道:“小强,以后不准跟别人捅捅,记住没?”我愣住了,他抽出手来捧住我的脸,我瑟缩了一下,他苦笑道:“别怕,我不打你,我问你,如果我去捅捅别人你会怎么样?”
我拼命摇头,“不要,我不高兴,你对别人笑我都不舒服,何况是捅捅!”我终于明白过来,气得甩了自己两巴掌,“小乖,我懂了,我再也不给别人捅捅,就是打死我也不给!”我呜咽起来,“你要是还生气就继续打吧,我再也不求饶,再也不叫疼!”
我忍着痛下来,把藤条捡起来塞到他手里,乖乖地趴回凳子上。我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等待。

“不好!”他突然大叫一声,把藤条扔出院子,“咱们快离开这里!”他飞快地跑进房间,很快拎了两个大包袱出来,把包袱往我面前一扔,“你撑着点,快起来!”说着,他又跑到后面,一会,他赶着马车出来,把包袱扔了进去,又从房间里拿了两床厚厚的被褥铺进马车,扶着我躺了进去。
他把鞭子一甩,刚走了两步,院子门突然被撞开,臭瓶子笑呵呵地走进来,“云贤弟,你这是要上哪去?”
小乖浑身绷紧,气息里有莫名的寒意,他冲臭瓶子遥遥抱拳,咬牙切齿道:“多谢王爷照顾小强,云某不敢得罪,就此告辞!”
“王爷!”我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那个逍遥王爷,江湖上人称玉笛公子的玉瓶,都是我的错,稀里糊涂惹了个大麻烦。
“何必弄得这么难看呢?”臭瓶子大笑,“本王敬你是个人才,有心结交,而且小强禀性纯良,颇对我的胃口,你们何不到王府做客,我们也能天天吟风弄月,诗酒唱和,岂不快哉!”
小乖大喝道:“王爷,云某一介布衣,高攀不起,请不要强人所难!”
“云贤弟,你若不想留下,把小强留下也成。除了后庭好用,相信他对你也没什么意义,你如果喜欢,我用十个调教好的小倌同你换如何?”
我脑子里轰隆作响,用力从车厢探出身子,拍着车边大骂,“臭瓶子你说什么,你这个贼胚才是小倌,你的后庭才好用,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害我被小乖打,你生儿子没屁眼,你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我有些懊悔,要是知道骂人的话能派上用场,我一定把缺缺跳着脚骂叔叔伯伯们的话都牢牢记住,而不是到现在来临时抱佛脚,想得头皮发麻。

小乖没有阻止,他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悄悄按到腹间,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举动。臭瓶子不怒反笑,“好一个小强,本王长这么大敢骂我的就只有你一个了,你慢慢骂,骂爽快了跟本王回去,本王自会好好招待你!”
“来人!”他大喊一声,院外忽啦啦蹦进来一排黑衣大汉,每人手里提着一把大刀,月光下,刀锋反射着凌厉的光芒。众人刚想包抄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小乖从腰里掏出一把东西散出,在哐当哐当的刀落地声中,他从马车上飞身而起,瞬间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软剑,直直向臭瓶子扑去。
臭瓶子闪身避开他的剑,却正着了小乖的道,小乖以剑卷住他的手臂,往后一拉,把他拉着飞到马车上,我把他扑倒压在身下,死命在他脸上掐来拧去,臭瓶子,我要报仇!
一切几乎发生在眨眼之间,见主子被擒,黑衣大汉们面面相觑,纷纷退避,小乖一手执剑,一手扬鞭,马嘶叫一声,冲进茫茫黑夜。

行走江湖之五 逃亡
我不能喊疼,喊疼小乖会皱眉头,还会偷偷抹眼泪,所以,我忍忍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我现在真像一只火上烤着的螃蟹,只能趴在车里,在泥泞的道路上颠得浑身像散了架一般。
我唯一的安慰就是,我可以时时仰望着小乖,他一转眼变成我的偶像,每看多一眼心就会陷落一分。
我想起老爹说的打战的故事,城外万千兵马在呐喊喧哗,城里却一片死寂,轰然间,城池崩塌,黄土狂沙漫天飞舞,天地间响起铿锵雄壮的凯歌,远山沉默,回声里,隐隐有茫然的哀伤。我一遍遍回忆着小乖腾空而起,抽出软剑的那个场面,他的长发飞散,衣袂飘飘,目光如炬,眉宇间有种盖世英雄的气概,那是我从没见过的小乖,也是让我心城崩塌的小乖。

我老是偷偷地笑,我现在越来越爱他,千万不能再让他知道,他会笑话我的,就让这件事成为我甜蜜的心事吧。

往北走是京城,天子脚下肯定管得严,于是那天我们决定从南门出去。不知道小乖用了什么办法,守城的那红鼻头士兵把城门开了个小缝,把我们的马车放了出去。臭瓶子早就被我们捆起来堵着嘴塞到包袱堆里,露出两只红眼睛骨碌着,可爱得跟我小时候养的兔子差不多。他的脸上紫一块红一块青一块,如一块染坏的白布,逗得我和小乖笑得直不起腰来。
小乖对我愈发温柔,见我老拧着眉,不时摸摸我的头,亲亲我,后来嬉笑着告诉我,屁股痛就踹臭瓶子两脚,这个方法真有效,每踹过他就不那么痛了。
我们不敢走官道,绕上人烟稀少的小路,这条路经过的城镇寥寥,大多是一个个小小村庄,点缀在青山碧水间。隔一两天便会有一面破旧的酒旗在风中招摇,加上一路的好风景,倒也颇为怡然自得。
很多村庄仿佛世外桃源,人们依山傍水而居,田地菜畦井然,已是初秋天气,漫山遍野染着点点红色橙色黄色,孩子们赤着脚在路上嬉戏,见我们马车经过,齐齐招手大叫,然后羞赧掩着脸,哄然大笑。

走了三天,我们总算离开华路段,小乖这才把捆成粽子的臭瓶子放开,给他塞了粒黑色药丸,很严肃地告诉他,那是毒手观音送给他的月月红,要是一个月后没有吃解药,他就会流血不止而死。
我很好奇,毒手观音什么时候给他这种药丸的,早知道我跟她要一些日日红,让臭瓶子日日流血,让他卑躬屈膝向我要解药,那我岂不是很威风!
有了月月红,臭瓶子再也不敢作乱,小乖累了还能替手赶马车,我有个发现,只要我和小乖玩亲亲,他的脸上就会露出傻子一样的表情,眼睛直直的,嘴张得大大的,有时候还不知不觉流口水,我知道他肯定羡慕我,我有小乖这么好的媳妇,又漂亮又温柔又威风又能让我很舒服,我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既然我现在比他幸福,我决定原谅他,回想起来他并没有得到什么好,虽然他骂了我一句,可是我把陪伴他十五年的玉笛弄碎了,那还是他成名的兵器,而且我也没有很合作地让他捅捅,现在他又中毒,又给我们赶车,所以,我决定不踹他了!
当我告诉他我的决定,他又表现出那傻样,张着嘴连口水流出来都不知道,小乖瞪了他一眼,表扬我,“小强心肠真好!”还在我嘴上亲了一口。
我美滋滋地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挨了顿打,得到小乖这么温柔的对待,还能游山玩水,有个王爷为我赶车,我岂不是比皇上的待遇还要好?
我没高兴太久,第四天,我的伤口化脓,全身臭不可闻,还烧得迷迷糊糊。小乖把车赶得飞快,晚上的时候来到一个比较大的村庄,借宿在路边的一对老夫妻家中,他让臭瓶子看着我,打听到村里郎中的住,半夜把他找了过来。

郎中来的时候,臭瓶子正在为我擦身体,好心的老婆婆烧了一大锅水,臭瓶子嫌她家的毛巾黑,把内衣脱下来洗干净,避开我的烂屁股,为我擦脸擦背擦胸脯,擦我小鸡鸡的时候,小乖回来了,闷声不吭把毛巾抢过去帮我擦,边让那干干瘦瘦的老郎中给我看病,郎中拿起油灯凑到我烂屁股上仔细瞧了瞧,叹道:“可怜,烂成这样了。你们两个也真是,你家兄弟这伤怎么能走远路呢,幸好遇到我,再晚些就麻烦了!这要先把脓水挤出来,再用药拔毒,还得安心静养几天,明天我去采几副草药敷上,一天一换,到伤口结痂为止。”
臭瓶子默默看着我,探了探我的额头,又默默出去了,一会,他打了盆冷水进来,把剩下的半边内衣打湿折好放在我额头,小乖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继续为我擦脚。
郎中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割开一个个伤口把脓血挤出来,小乖和臭瓶子把一盆盆清水送进来,把一盆盆血水带出去,不知过了多久,郎中长吁口气,从药箱里掏出黑色膏药,撕了块布均匀抹在上面,一巴掌拍在我伤口,我惨叫一声,从迷蒙中惊醒过来,小乖连忙抓住我的手,哽咽道:“小强,对不起!”
我捉着他的手贴到脸颊,顿时觉得无比安心,他俯身把我的头抱在怀里,我满意地嘤咛一声,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微笑着沉沉进入梦乡。 阳光穿过木头窗棂而来,带着树叶的清香,乡间的空气清新无比,让人身体里每个地方都活起来。恶人谷虽然也在山林,却永远有隐隐的迷魂香,稍微不留神就能睡死过去。
“你总算醒了!”小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这才发现我身上光溜溜的,盖着小乖最喜欢那件云锦缎长衫,他仅着中衣,眼中全是血丝,我正以螃蟹的姿势张牙舞爪趴在他身上。
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喜欢的人,我心情奇好,扑到他脸上啃啊啃,他吃吃笑起来,“别把我抹得满脸口水,脏死了!”
我悻悻放开他,他苦笑着,“你帮我揉揉身体,你这家伙太重,我都被你压麻了!”我羞答答地把他拉起来,一头拱进他怀里。
“啧啧,都睡到中午还舍不得起来,你们两个还真配啊!”有人阴阳怪气在门口嘀咕。我神气地搂住小乖,“我们当然配嘛,他本来就是我媳妇,已经拜过堂,办过喜酒了!”
他目瞪口呆,喃喃道:“真的吗?”
小乖雪白的肌肤如染烟霞,在我唇上轻啄一口,轻笑道:“当然是真的,有时候我叫他相公呢!”
臭瓶子看样子受打击,就势往地上一坐,嘟哝着,“这样也行,难怪我瞧你们两个怪怪的,竟然是这种关系,让我先晕一会……”
晕就晕嘛,为什么要在我们面前晕,破坏我们的甜蜜起床时间。小乖起身打了水进来,端着盆让我洗脸漱口,臭瓶子又以那种痴呆表情看着,等小乖出门,他嘿嘿笑着走到我面前,那眼神如看到盘子中鱼的猫儿,“小强,咱们商量件事怎么样?”
我掀开衣衫,查看屁股上的几块膏药,他咽口水的声音实在太大,引得我肚子里也咕咕回应起来,见我没有理他,他扑进我怀里泥鳅一样拼命拱,娇滴滴道:“小强,你也娶我吧!”
我吓得往后一缩,一屁股坐下,只恨爹妈给我生了个屁股。

他不管我疼得冷汗直流,趴在床上兀自嘟囔,“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是想借你们的手从宝塔城逃出来,我那个皇帝哥哥自己没办法出来玩,也不准我玩,我呆在宝塔城已经快十年,再呆下去都要发霉了。嘿嘿,你以为你们能这么容易从我手下逃脱么,还不是我故意安排他们撤走的!”

“混蛋,你又来骗小强!”小乖横眉怒目走进来,拎着他丢下床,把我揽在怀里,看着我的眼睛恶狠狠道:“你以后再信他我就永远不亲你!”

臭瓶子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小乖,我没有骗你,虽然开始我也想捉你们去玩,被你捉住后我就想到了,我可以装作被你们威胁,跟你们一起行走江湖。”他突然扑上来,拉着小乖的袖子直摇晃,“求求你,带着我吧!我可以帮你们赶车,可以做你们的保镖,可以拿银子给你们,还可以照顾小强……”
小乖一抬手,把他四仰八叉摔到门口,郎中正好走进来,摇头直叹,“好好地打什么架嘛,兄弟间要团结友爱,千万不能为了一点小事情闹翻。要知道血浓于水,你们个个年轻俊逸,仪表非凡,不修身养性,以后如何治国平天下。再说,天大的事情也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何况你们兄弟间的小事,年轻的时候不自制,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们就知道后悔了,想当年我年轻气盛,与兄长三日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兄长忍无可忍,重新再忍,再忍不行,回头又忍,结果久郁伤肝,竟在正当壮年时过世,让我悔到今日!”他长吁短叹,还想继续谆谆教诲,小乖一捏我的腰,我正靠在小乖身上全心全意地闻他的香味,一边晕乎乎听着郎中的教导,被捏得一蹦而起,重重坐在床上,老娘,你为什么要生我这么宽大的屁股啊!

一会,我换好药,委委屈屈地侧趴在小乖脚上,郎中带臭瓶子去拿药,肯定一时半会回不来。小乖眉头紧皱,心不在焉地揉了揉我的腰,他可真狠心,那块被他掐紫了,我的泪已挂在睫毛上,忽悠忽悠等他发现,在我的腰在他手下扭来扭去许多后,他终于发现我蓄谋已久的泪水,低头温柔吻在我眼上,“小强,你可千万不能辜负我,你不能再娶别人,特别是那个玉瓶!”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我的魅力还真不小,有人求我娶他,还有人为我吃醋,我窃笑不已,胸口涌出万丈豪情,欢欢喜喜搂住他,“我只要小乖,不要别人!”
“别以为我在吃醋!”看着我得意的笑脸,他脸一红,在我屁股上狠狠拍了一记,“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笨蛋,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要不我们把王爷送回宝塔城吧!”看到外面的身影一闪,小乖笑吟吟道,“反正那毒药是我骗他的,毒手观音根本就没拿月月红给我,那只是粒消食丸,因为你这个小笨蛋老是吃撑。”
臭瓶子跌跌撞撞扑进来,惨叫道:“你们怎么不早说,我想以毒攻毒,吃下了一粒月月黑,是以前师父留给我的月月红的解药,毒性与月月红同样剧烈,不过流出的血是黑色的。”
他抬起胳臂,指着腋下一块乌色印记,失声痛哭,“这就是月月黑毒发的前兆,我好惨,我马上就要死了。死了也好,我活得这么辛苦做什么,爹不疼娘不爱,从小把我孤零零丢到宝塔城里,哥哥还禁止我出去玩,连小强也不肯娶我,小乖还要每天虐待我,我真是生无可恋……”
他捶胸顿足嚎啕了一会,突然挪了挪,瘫软在小乖脚边,“你成全我吧,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你下手的时候轻点,我怕痛,你下手的时候快点,我怕见血……”
我听得泪汪汪的,可怜的孩子,外表如此风光,内心却如此凄楚,他要有多大的毅力和恒心才能坚强地活到现在,又要有多么乐观的精神才能笑对人生每打击。而我们何其残忍,成了他生命的终结者。只用一颗小小的月月红,不,是消食丸,就打破了他生活的美丽梦想,我们是罪人,老娘说,杀人者会在地狱煎熬几百年才能重新选择投胎机会,即使投胎也未必做人,为了我的来世不做流浪狗,我一定要救他!
我拉着小乖,“我们带他去找毒手观音,我于她有恩,她一定会救他的!”
看着我坚定的眼神,小乖叹了口气,无奈地举手投降,“臭瓶子,你要跟就跟,以后不准打小强的主意!”
臭瓶子目测半晌,终于决定投入我和小乖中间床板的怀抱哭泣。

心情好,身体也恢复得快,再加上小乖看得见摸得到的温柔,我敷了四五天草药就能下床了,告辞了老夫妻和郎中,我们三人又踏上茫茫旅途,与前几日不同的是,我们的速度明显慢下来,因为这会没人追杀,再逃亡不是傻了吗?
天高云淡,秋风正好,我们行走江湖的传奇,正等着我们一步步演绎。

行走江湖之六 武林盟主
虽然路仍泥泞,食物仍难以下咽,身上经常灰头土脸,我却觉得快乐无比,因为我很快能坐起来,恢复了上窜下跳的习性,小乖的笑容也每天挂在脸上,连做梦都嘴角微微上扬,让我从心底开出来。整个路途,不管是青山绿水,还是黄土荒丘,不管是艳阳高照,还是大雨滂沱,都是美景如画,芬芳满溢。

“小强,你猜石子在哪只手里?”小乖把手握成拳头在我面前摇晃,我们正在玩猜石子游戏,谁赢了亲谁一口,小乖真聪明,这是我见过最好玩的游戏!
“这只!”我抓住他左手使劲掰开,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不由懊恼地嘟起嘴,他得意洋洋地把右手打开,在我脸颊亲了一口。
我下一定要赢,因为他老是不亲我嘴,我赢了一定要亲回来,狠狠地。

赶车的臭瓶子一脸馋样,甩一鞭子回头看一眼,见我们亲亲就大声吆喝,等马走规矩了,他满脸谄媚凑了过来,“让我玩玩嘛,我一定不赖皮!”

我和小乖同时嗤之以鼻,不知道是谁昨天玩弹耳朵捂着两只红烧耳朵抱头鼠窜,还赌咒发誓再也不玩猜石子,不知道是谁前天晚上玩弹鸡鸡捂着裤裆躲到马车底下,直到早上我们要出发,才贼头贼脑钻出来。
我们把他视若空气,继续玩,他呆呆地托着下巴看,看得眼中红心直冒,口水都流出来。
“我赢了!”我终于扳回一局,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小乖满脸不甘,靠在车门边拿眼角瞟我,我灵机一动,化身采贼,淫笑着,“我的小美人,让大爷好好伺候你,大爷一定让你欲仙欲死,通体舒泰!”
臭瓶子气呼呼地把鞭子一扔,“我不干了!”他飞快地跳下马车,蹲在路边折了根草在地上划圈圈。
我玩兴正起,哈哈大笑,“我的臭美人,你别急,大爷玩够了就去伺候你,一定会让你……”
“淫贼,住手!”我的话没说完,树林里冲出来一个青衣男子,他皮肤白净,看起来颇为斯文,眼神却异常凌厉,下巴还留着一把短短硬硬的胡须,和老爹所说的坏人形象完全吻合。我一边回忆老爹的评判标准,在心中默念,“目露凶光,鼻如鹰钩,嘴唇薄如细线,手上硬茧累累……”我还没有回忆完,眼前突然银光一闪,那薄如蝉翼的刀口已直直逼向我眉心。我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来得及做的只有紧紧闭上眼睛。
“住手!”小乖和瓶子同时大喝,我被人猛地推下车,一头栽进一坑泥水里,擦擦眼睛回头一看,小乖已抽出软剑,和他战成一团,瓶子不知从哪里找了根棍子,在他身后腾挪闪避,不时攻向他的下盘,那人被瓶子弄急了,身体横飞而起,一脚踢在瓶子胸口,瓶子飞了起来,正好落在我身上。解决了障碍,手下更不留情,招招不离小乖的命门,小乖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瓶子见势不妙,抹了一把泥水,抱着我滚进泥坑,大叫,“救命啊!”
男子悚然一惊,撤剑回攻,眼看着那明晃晃的东西又到了眼前,我惨叫一声,“救命啊!”把头拱进瓶子怀里,瑟瑟发抖。
男子愣住了,小乖一闪身把他的剑架住,瓶子摸着我的头冲着他大骂,“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混球,到底我们哪里得罪你了?”
“他不是淫贼?”男子瓮声瓮气道。
“你他娘的才是淫贼,你这个乌龟王八,绿豆眼睛长到头顶去了!我看起来像淫贼吗,我一个风华正茂,前途光明的有为青年,你竟然敢如此污蔑,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要赔偿我的名誉损失费,还有精神损失费,还有压惊费,还有洗衣费,还有误工费……”一坨泥巴从男子手里飞出,直接飞到我长得大大的嘴里。
男子把剑收起,冷冷道:“嘴是用来吃饭,不是乱说话的,希望你能接受这个教训。不打搅三位的雅兴,告辞!”
小乖也把软剑收好,抱拳道:“多谢英雄的好意,在下云家庄云小乖,请问英雄如何称呼?”
“原来你就是轩辕双剑云非和蓝凤凤的儿子,难怪能接我这么多招,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敢妄称英雄,本人无名!”男子脸色稍有缓和,背手而立,丝毫不拿正眼看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竟然能对出这么好的对联,真有些沾沾自喜,见他不会杀我,胆子也大了,嘿嘿直笑,“我们家的猫和狗都有名字,你为什么没有名字?”
这回又是谁弹泥巴到我嘴里,竟然连我的发言权都要剥夺,你们不知道泥巴很难吃吗!

小乖和瓶子交换一个眼色,肃容跪在他面前,“晚辈拜见盟主,刚才冒犯之还请盟主见谅!”
他唔了一声,轻轻抬手,袖子飘然翻飞,又轻轻落下,那姿势真是绝顶漂亮,仿佛树叶悠然飘过,带着隐隐的迷魂香,我恍如回到了恶人谷那片山林,年幼的我和缺无奔跑嬉戏,缺无用树枝做成弹弓,用树上的果子做成子弹,追着我打。
我们跑得累了,就一头栽进松软的落叶中打滚,他喜欢用落叶玩埋我的游戏,我不能动,不能说话,他从脚埋到头,直到把我完全埋进落叶,就会跑去躲起来,看我找不到人急得哭。
我猛然想起,缺无说过,他的死鬼老爹叫无名。
他刚才要杀我,我偏不告诉他,回头我跟无说去,听到这个消息,他一定会理我。我仿佛看到我趾高气昂地走在前面,缺无谄媚地跟来跟去,连声求我,“告诉我吧,求求你告诉我吧,我把老娘做的点心全留给你,我把骗你的木头娃娃还给你!”
我越想越高兴,不由得吃吃笑起来,在我做梦的当儿,无名已向他们告辞,背着手远远走到前面,听到我的笑声,他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小乖和瓶子同时飞身而起,把我扑倒在地,我被两座大山压得哇哇直叫,“别打我,我说,无名是你老爹……” 话一出口,我第一觉得嘴里有泥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因为,我身上的两座大山被人扔了出去,而我被人拎起来,如马上要被人割断脖子的鸡。
“把你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无名的声音让我冷得浑身直抖,牙齿上下碰撞着,从牙缝里憋出的句子两我自己都摸不着意思。
“我……我……说……无名是……老爹……”话一出口,我的领子被人松开,无名眼中如冒出两簇火焰,声音也开始颤抖,“你的生日是七月初七?”
我低头摸摸脖子,真有点痛不欲生,我哪知道我生日是什么时候,老娘和老爹都说忘了,我只好每年到缺缺家蹭东西吃,因为每到七月初七她家就会摆席,老娘说干脆算我七月初七生日,省得他们再摆席累自己。
他双手如鹰爪,把我的肩膀紧紧抓住,我仿佛听到磨牙的声音,一抬头,却发现他眼中的泪闪闪,“缺缺……她好不好?”
问到我认识的人,我顿时放下心来,看他目前的精神状态,他应该不会再拎我,也不会再打我,我兴高采烈地点头,“她好得不得了!”说着,我掰着手指头跟他数,“她一能吃二能睡三能骂人四能打人五能叫床……”
哪个混蛋朝我扔石头,难道又不准我说话,那些叔叔伯伯都这样说的,我只是现学现卖而已,没天理!

小乖和瓶子一人拖住我一只手,小乖今天的笑容特别谄媚,“盟主,您别跟他计较,他说话从来不用脑子的。”
无名苦笑道:“你们放心,我欠他实在太多,我不会跟他计较。两位公子,前面不远就是我家,两位到我家休息几日如何?”
我脑子里正盘算着如何来个绝地大反攻,让缺无对我俯首称臣,脱口而出,“我不想去,我要回家!”
惨无人道啊,左边右边的腰都被人掐,我欲哭无泪,一抬头,一片乌云正好罩到头顶。

我的发言权和人身自由权被最大程度地漠视,一路上小乖不理我,只用一只手扶在我腰上,我一张嘴就掐,害得呵欠都不敢打,瓶子则乐得屁颠屁颠赶车,不时回头跟满脸冷峻的无名胡扯两句,这漫长无趣的路程总算在看到一片红墙碧瓦时宣告结束,我嘘嘘的时候扯开衣服一看,腰两侧都青了。
从大路转左,就是两排长长的杨树林,林间一条小道蜿蜒曲折,直通向那片红墙碧瓦。这片山庄绵延好几里,从两边的山坳里还有隐隐约约的赭红色点缀在苍翠欲滴的山色里。
刚拐进杨树林,两个执长枪的庄稼汉模样的中年男子直奔而来,无名一跃而起,稳稳落在他们面前,两人迎头便拜道:“老爷,您快去救火,八夫人和十一夫人打起来了!”
无名脸色灰败,挥挥手道:“你们把这三位客人送去不缺园,一定要好好招抚!”他转头直直看着我,眼神突然温柔,“孩子,你别怕,我把事情弄好就去看你。”

走出杨树林,前面立着一个大大的牌坊,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天下第一庄”,我指着那牌匾笑得捶了瓶子一巴掌,瓶子摔成个饼状,回头恶狠狠地看着我,无名眉头挑了挑,“孩子,你笑什么?”
这个很好笑,不说出来我会憋成内伤,我无视小乖眼中的飞刀毒箭,擦着眼泪道:“老娘做了块……”我突然想起来,老娘不准我说是她做的,赶紧打住,“缺缺家门口也挂着天下第一……妓!”
无名的脸变得真快,刚才还温柔地冲我笑,这会怎么就又青又白,眼中还呼呼地喷着怒火,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立刻醒悟过来,讨好地笑,“你们这个天下第一写得比老娘漂亮,真的不骗你……”
奇怪,他怎么一下子就飞走了,再看地下,有个瓶子不停滚过来滚过去,再滚过来滚过去,边捶地大笑。
小乖看着苍茫的天际,忧色重重,我一头钻进他怀里,“小乖,我们好久没洗鸳鸯了!”
他长长叹息着,把我紧紧抱住,板着脸道:“以后说话前先看我的脸色,我点头答应了才准说话,否则我以后再也不理你!”
一听说他不理我,我急得心里如有小猫在挠,忙不迭点头,趁机多在他怀里蹭一会。

庄丁必恭必敬地带着我们绕到后山的缺园,满园的翠竹郁郁葱葱,高高瘦瘦的竹枝在墙头探头探脑,屋檐下挂着许多拴着红绳的铜铃,风一过,铜铃叮当作响,煞是动听。我马上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一下马车就在竹林钻来钻去,剥开嫩嫩的竹叶,找出那墨黑的芯放进嘴里,还折了一根竹枝编织成圆环状,用竹叶装饰着,摘了一朵红色的月季做成帽子,欢天喜地去给小乖戴。
小乖正在整理包袱,把脏衣服都挑出来给婢女拿去洗,我把帽子给他戴上,拊掌大笑,“我媳妇真漂亮!”守在旁边的两个婢女好羡慕,捂着嘴吃吃地笑,小乖摸摸我的头,温柔道:“别闹,你先去外面玩会,我叫你再进来。”我想起瓶子刚才在地上滚啊滚的姿势很漂亮,立刻去他房里取经去也。
反正有人洗衣服,我干脆马上在瓶子的指导下在地上滚起来,瓶子很满意,笑得直拍地。一会,小乖叫我过去,我连忙从地上起来窜进我们的房间。小乖皱着眉头把我衣服剥下来,几个庄丁提着热水进来注满屋子里大大的洗澡桶,我刚想拉小乖进去,他瞪了我一眼,吓得我连忙把手缩了回去,等他指挥。
等所有人都出去,他慢条斯理把衣服脱下来,我想起我的采贼游戏还没玩完,立刻扑了上去,“美人,让大爷来伺候你,一定让你欲仙欲死……”
小乖扑哧笑出声来,扑进我怀里,用唇封住我的话。我把他横抱起来丢进桶里,水溅得到都是,小乖呛了几口水狼狈地扒着桶沿起来,箍住我脖子就往下摁,我憋了口气,一头钻进他腿间,张嘴含住他那软软的东西,然后踏入水中,把他横抱起来,把头埋在那里。
他微笑着轻轻打我一下,把手绕到我后面,在水的润滑中很快钻进洞洞里,我调皮地夹住他的手指,他揪住我胸前的豆豆一拧,我哇地一声把已经昂然挺立的小柱子吐了出来,他的手指也长驱直入,弄得我浑身酥了一半,我喉中逸出奇怪的声音,扭动腰肢让他更入,他却飞快地抽出来,拍拍我屁股示意我趴在桶边,一手握住我前面,一手把小柱子塞了进去。
好些天没捅捅,里面颇有些紧窒,他闷哼出声,“放松,我难受!”
我直翻白眼,“你难受,我就舒服么,很痛啊,你都没有亲亲再捅!”
他顿了顿,从我身体里退出来,托着我的柱子让我把屁股撅出水面,让那温热湿润的感觉出现在洞洞那里,我浑身一震,好羞人,他竟然真的在亲亲那里,我脑中仿佛被什么刺了一记,一股热流飞快涌到下身,从大柱子口喷了出来,我顿时有些脚软,趴在桶边如一条死鱼,喃喃道:“真舒服,小乖,我头晕了……”
他嘿嘿直笑,把已经足够湿润的洞洞用指头撑了撑,再换小柱子进去。他把我的发簪取下,捞起一把头发塞进我嘴里,闷笑着,“别嚷,咬住!”
水已冷了,我们才尽兴出来,好久没洗过这么舒服的澡,浑身都懒洋洋的,连小指头都不想弯一下,我让他躺在我腿上,一丝一缕为他擦头发,他闭着眼睛享受不已。

突然,门被人一脚踹开,瓶子气势汹汹冲进来,泫然欲泣道:“你们竟然背着我办事,你们太过分了,我要跟你们分道扬镳!”
小乖扑到我身上,把我的重要部位掩住,扯了件衣服盖在身上,回头嘿嘿冷笑,“请你搞清楚,是你非要跟着我们,你要走正好,我们天天可以卿卿我我!”说着,他示威般捧着我的脸亲了口。
瓶子怔怔看着我们,突然泪如雨下,“你们怎么能说话不算数,明明答应带我去找毒手观音解毒的,反正我也活不长,我去找无名拼了,死在他手上总算还有面子……”
“你为何要找我拼命,我有得罪你么?”一个清冷的声音飘然而至。
小乖脸色铁青,手忙脚乱地为我套上衣服,瓶子也不哭了,飞身扑到我面前,满头是汗帮小乖的忙,小乖套这只手他就套那只手,我呵呵直笑,摊成大字形任凭他们侍弄,我还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呢,同时被两个人伺候,而且是两个平时很凶的美人。
无名换了身白色长衫,背着手踱了进来,我的亵裤正套到一半,两人一人拎着一边往上提,我把小鸡鸡挺得高高地,炫耀地摇来摇去。
“你们两个混蛋!”如晴天响起一声霹雳,我眼前白影一闪,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小乖和瓶子都捂着胸口躺倒在地,无名一脚踢向小乖,怒喝道:“没想到轩辕双剑的传人是这种龌龊下流之徒,算我看走了眼!”
“你敢打我媳妇!”那一脚仿佛踢在我心口,我脑中嗡嗡作响,从床上一跃而起扑向他,小乖大喝,“别动!”已经来不及了,无名劈头给我一巴掌,我踉跄着坐倒在地,挣扎着又要起来去打他,他有些不耐烦,一指点在我肋下,我顿时瘫软如泥,眼睁睁看着小乖和瓶子被庄丁拖走。
我嚎啕痛哭,无名欺身上来,我吓得把哭声憋了回去,他定定看着我,仿佛要从我身上看出个洞来,良久,他长叹一声,“孩子,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再没有人欺负你了!”
我噙着泪拼命摇头,“我要小乖,我要回去……”
他一拍巴掌,两个庄丁低头进来,他冷冷道:“把少庄主给我看好,要出什么事唯你们是问!
我茫然地抬头,顺着雕着复并蒂莲的窗棂看出去,那大火球一点点往下,从连绵无边的山影里逃遁,留下漫天喧闹吵嚷的红霞,在墨蓝的天空招摇。
门外,两个壮硕的庄丁虎视眈眈窥视着里面的动静,无名不知道对我做了什么,我浑身似乎被车子碾过一遍,每个关节都火烧火燎地疼,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脚刚落到床榻,那两人就风一般卷了进来,虽然低头弯腰,脸上却没有半点恭敬之意,冷若冰天雪地里的铁器。我一阵厌烦,推开两人准备扶持的手,却不知是不是用力过度,一头歪向旁边。
这时,一个婢女飞快地跑进来,急吼吼道:“庄主要少庄主到如意厅见家人,你们快把他拎走,晚了夫人们又要吵架了!”
不等我出言反对,我就被两人架成一只即将上烤架子的小鸟,双手大张着,我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他们竟然真的用拎的!

如意厅的黑底金字的大牌匾下,一群枝招展的女子聚在一起正在七嘴八舌,老爹说过,两个女人等于一千只鸭子,我一眼看去,竟然有十三个女人,那是多大一群鸭子啊,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下意识地想把耳朵缩回去。
两个庄丁把我往人群中一推,一转眼就不见踪影,我立刻被浓浓的脂粉香包围,喷嚏打个不停,更恐怖的是,我的头上脸上手上连屁股都被人不住倾犯,她们的嗓门尖细,如捏着嗓子在说话,而且声调一个比一个高,恍如炸雷在耳边轰然响起。我避无可避,只盼着上天有好生之德,何不干脆一个闪电劈了我。
后面有人一声断喝,“你们成何体统,都给我坐好!”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叫武林盟主了,他实在很厉害,就这么简单的一声,甚至连我的狮子吼都比不上,所有的女人就一个个把屁股挪到椅子上去了,规规矩矩分列两排,安静得仿佛连喘气都不用,我有种错觉,耳中至今仍久久不去的隆隆声是我自己神经错乱而已。
红地毯延伸到无名的脚下,他在我对面正襟危坐,宽大的虎皮椅子后也挂着“天下第一”四个巨大的字轴,与这迫人气势不相称的,却是他无比萧索的神情。我的目光和他对上,立刻加入最狠毒的内容瞪他,我瞪瞪瞪,一定要瞪得他心里发虚,把我的小乖还给我。
他清清嗓子,蹙眉道:“孩子,来见过你十三个娘亲,你左边是第一到第七,右边是第八到第十三,她们都是名门之后,你以后要尊重她们,每天要分别去请安,在庄里遇到要行礼,娘亲有什么差遣一定要勤力而为,绝不能推三阻四。这些我先说清楚,以后再慢慢教你,你没有什么武功,以后我会请你娘亲们督促你多加练习,希望勤能补拙,以后在江湖上闯出些名气,有资格做我的继承人。”
糟糕!我心里咯噔一声,恍然大悟,敢情他把我当缺无了!
他说话的时候,我的脑子转得前所未有的快,难怪缺缺会带着儿子躲进恶人谷,难怪缺无宁可说他老爹死了。缺缺即使很凶,也斗不过十三倍于自己的鸭子,而缺无如果留下,每天要被压着练功,被她们蹂躏,还有行不完的礼,请不完的安,这生活简直水火热,我只要一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老娘说过,不是在外面没活路了绝对不会进恶人谷自我隔绝于人世,无名这么凶,肯定会把缺缺抓来跪算盘打屁股,想起那白白嫩嫩的屁股被打得稀烂,我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的磨盘屁股被小乖打了几下就差点死掉,要是缺缺被打,那岂不是马上就会没命。缺缺死了,我的叔叔伯伯们多伤心啊,缺无也会很伤心,他哭的样子我见过,那时我第一知道心揪着疼的滋味,还陪着他哭得稀哩哗啦,最后他狠狠打了我一顿才停下。
我终于做了两个决定,第一,我坚决不告诉他缺缺在哪,第二,我要暂时当缺无,然后找机会救小乖和瓶子出来,逃跑!
我委委屈屈地到一个个娘亲面前跪下请安,大家分开来倒是一团和气,有的摸摸我的头,有的拍拍我的肩,才跪到一半,我就已经头晕脑胀,想起小乖还被关着,我在这里受这种非人的折磨,要是小乖在我就可以耍赖不跪了,在他怀里磨蹭,他还会用温软的手摸我的脸,亲我。我越想越难过,跪到右边一排时,开始吧嗒吧嗒掉泪,八夫人拍案而起,指着我大骂,“老娘受不得你的跪么,你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缺缺那个贱人没教你尊重长辈么!”
她竟然骂我姨贱人!我气得头发发麻,猛地扑到她身上,用王八拳没头没脑一通乱打,她凄厉地叫着,在我脸上抓了一把,那长长的指甲在我脸上留下几道血痕,看到她指甲上的血,我火冒三丈,使出吃奶的劲用拳头砸去,她一把揪住我的手,在无名的怒吼声中,硬生生把它从我身体掰了下来。
我疼得冷汗直流,一眼看去,刚才笑吟吟的娘亲们仍然笑吟吟坐在椅子上,大家有的喝茶有的嗑瓜子有的涂蔻丹有的照镜子有的抹头发。无名一掌把八夫人打飞,迅速把我的手骨接回,低喝道:“千万别动,我叫大夫来看!”
我用另一只手推开他,哇啦哇啦直哭,“我要小乖,你们都是坏人!”

“小强!”是不是出现什么幻景,我抹了抹模糊的泪眼,眼前稳稳站着一个我已许久未见的人,他仍是一脸坏笑,不过这坏笑中多了几分温柔的意味,我如千里寻母的孩子终于看到亲人,嚎啕着扑进他怀里,受伤的手撞在他肩膀,顿时疼得我龇牙咧嘴,恨不得钻进他身体里哭诉。
缺无一手托着我受伤的手,一手把我揽进怀里,低声在我耳边道:“别哭了,再哭我可打人了!”他朗声大笑,“无名,你自诩正人君子,平时见缝插针主持你所谓的武林正义,我想请问你,恃强凌弱要如何理?”
“大胆!你私闯天下第一庄,我们还没问你罪,你倒问起庄主来了!”在嗑瓜子的大夫人把瓜子一扔,拍案而起。
“闭上你乱吠的嘴巴,我在这里的时候,你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喜儿!”缺无冷笑道。
大夫人指着他张大了嘴巴,竟说不出一个字,又茫茫然地坐了下去,无名一直打量着他,沉默不语,闻言,终于把纠结的眉头松开,“松儿,你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这里没有松儿,只有缺无!”我以前从没发觉缺无这么英俊且风度翩翩,他说话的样子沉着冷静,脸上笑容丝毫未减,记忆里,即使他打人的时候也微笑着,仿佛天下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
我靠在他肩膀,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吸了吸鼻涕,冲他露出大大的笑容,“,我的小乖被他抓了,他还想打你老娘屁股,不过我不会出卖朋友,绝不告诉他你老娘在哪里,所以你可以放心!”
“笨蛋!”缺无拉了拉嘴角,头顶仿佛蒸腾起一层烟雾,把我护得更紧。
好疼!我扭曲着脸上的几块肉挤出一个笑脸,“小乖骂我笨蛋是喜欢我,你也喜欢我吗,难道……我们这就是青梅竹马,你喜欢我很多年了?”
他苦笑了一声,不再理会我,抬头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无名,“刚才的问题你考虑了这么久,应该现在有答案了吧,恳请盟主赐教!”
无名突然哈哈大笑,“这天下第一庄机关重重,你能安全走到这里跟我说话,我自然不敢怠慢。松儿,我真的很欣慰,不管你认也好不认也好,这天下第一庄总是你的,我和你娘亲成亲的时候发誓,此生只娶她一人,而且只让她有我的血脉,这些年我虽然连娶十三位夫人,到底还是遵守了部分誓言,算是对得起她!”
“好个对得起,你的誓言对我娘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东西,这趟我本来不想来,我娘要我顺便看看你死了没有,没想到碰到这样的事情。小强不会武功,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是不是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你到底想怎么样!”八夫人怒吼道:“老娘怎么知道他不会武,谁知道那贱人能教出什么货……”
我只感觉缺无身体一震,八夫人的脸皮已被削去一边,她捂着血淋淋的脸尖叫不已,各位夫人纷纷收敛,缩头缩脚地坐着。无名冷冷瞥了她一眼,喝道:“还不快给我滚下去,不要再丢人现眼!”
两个牛高马大的婢女低头进来,把近乎癫狂的八夫人拉了出去。
“来人!把地牢里的客人好好带上来!”无名脸色丝毫未变,大声命道。他定定看向缺无,“果然好身手,不愧是我无名的儿子!八夫人已得到教训,你的朋友我也马上放了,你还有什么要求?”
缺无捏了捏我的脸,轻笑道:“笨蛋,你还有什么要求?”说着,他在我手臂点了几下,我手臂一麻,居然不那么疼了。
我拼命抓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猛然醒悟,“你以后别不理我好不好,你不理我我好难过,就是娶了小乖有时候也难过。”
“笨蛋,我总有一天被你气死!”缺无长长叹息,“幸亏有个云小乖接收,以后就让他烦恼去吧!”他笑吟吟地看着无名,“我的朋友心肠好,对你没什么要求。你派人快马加鞭到少林弄些黑玉接骨膏来,我为我朋友治好手就走,这个要求过不过分?”
“不过分!”无名连连答应,从腰间拿出一面金色令牌,召人速去少林,说话间,小乖和瓶子疾奔而至,看见小乖,我被缺无吓回去的泪水又开始泛滥,小乖见我手臂软软垂着,怒喝一声,“无名,你太过分了!”拔出软剑就朝他攻去,瓶子也抢过一杆长枪朝无名攻去,无名一跃而起,一晃掠到椅后,两人一剑一枪都戳在那虎皮上,无名一脚点住天下第一那匾,轻飘飘掠过两人头顶,站到我和无身边。

我一手拦在两人面前,急得结结巴巴,“他是无的老爹,这是缺无!”
小乖瞥了无一眼,把我拉到身边,冷冷道:“果然是一丘之貉,品性同样恶劣!”
无挑了挑眉,“小笨蛋,你是不是我的青梅竹马,以后要不要永远跟我在一起?”
我惊喜交加,这可是对我说过最热情最动听的话,我有种仰天大笑的冲动,终于肯理我,说以后要跟我一起玩,我忙不迭点头,“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们以后要永远在一起!”
小乖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我,无和瓶子哈哈大笑,无名脸色阴沉下来,一挥手,对旁边坐如木雕的夫人们喝道:“都给我下去!”
刚才叫嚣喧哗的夫人们都蔫了,走的时候脚步声都听不到,见众人散去,无名眼中一派温和,“松儿,不缺园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你等下住那里吧!”

无没有理他,冲我招招手,温柔笑着,“小笨蛋,现在还疼不疼,过来给我瞧瞧。”
他笑嘻嘻地把我拉到怀里,无名又黑了脸,“松儿,你这样成何体统!”

无吹了声口哨,把我打横抱起,脚下一点,径直往不缺园飞去,我遥遥听到后面小乖的叫骂声,“缺无,你不要太过分,小强是我的!”我晕陶陶地缩在他怀里,“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老娘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是个男人,前面那个没可能。你想偷我什么东西么,我们的银子都在小乖身上,要不我跟他要一些给你偷,省得你没偷到伤心,以后又不理我……”
他狠狠在我脑门弹了一记,“我把你卖了你是不是还要为我数银子!笨蛋!”
我嘿嘿直笑,“上小乖也这样说过,我把瓶子的玉笛摔坏了,他说捅捅我算赔,害我被小乖打屁股,打得我皮开肉绽,我在路上差点死翘翘。”
他脚步一顿,眼神突然凌厉,“瓶子是不是和小乖一起那小子?”
我连连点头,骄傲不已,“他想把我们留在宝塔城做客,还派了很多坏人来,小乖把他绑起来,我们才有办法出城。那时我才知道,小乖真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我仿佛听到磨牙齿的声音,难道我夸奖小乖生气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也会我吃醋了。我喜滋滋地想着,不觉已到了不缺园,他把我放下来,对着那片竹林沉思着,眼中似乎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他的沉默让我心里有莫名的恐慌,我不顾自己的手,一头钻进竹林掰了一根竹子下来,用嘴和手配合做成一个漂亮帽子,兴高采烈地送到他手里,“,你别伤心,这个给你玩,戴起来很好看,像……小乖一样漂亮!”老娘说,拍马屁能让人心情愉快,虽然他没有我的小乖漂亮,为了让他高兴,我还是勉为其难拍拍马屁吧!
无拿着帽子大笑起来,笑得睫毛上挂满水珠。他摸摸我的头,又在我手臂点了几下,嬉笑道:“疼的时候叫我一声,小笨蛋,以后你有人照顾,我没办法欺负你了,想起来就伤心!”
我脆弱的心灵受到轻微的打击,他怎么能这么直白说欺负我呢,要知道如果这些年没有他在,我的生活该有多寂寞,我拉拉他袖子,“你不要伤心,要不你继续欺负我吧,我很喜欢,真的!”
他哈哈大笑,又捏捏我的脸,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从一个白瓶中倒出些药粉,轻轻抹我脸上的伤口,我龇牙咧嘴地笑,“,你别妒忌我了,其实上我跟你老娘睡觉我什么都不懂,还被你老娘踹了两脚……”
话没说完,我被他一脚踹飞起来,一直飞,一直飞,飞到小乖温暖的怀里。

插 缺无的自白――我的漂亮奴才

我很生气!
别觉得我无聊,你自己想想,如果一个将近二十年的玩具,而且是玩得非常顺手那种,突然被别人抢走,你会不会生气?要知道,即使是玩具,我对他没有爱情也有亲情,没有亲情也有闲情,他对我的生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
是可忍孰不可忍!
更不可容忍,老娘竟然串通恶人谷那帮老屁孩,趁着我出去闯荡江湖,集体把我的玩具骗出恶人谷,从而让他达到目的。
更不可容忍,他竟然娶了天下第一美人当媳妇,虽然明知以那种脑袋绝不可能压人,可我还是非常难受,比吞了一群苍蝇还难受。

当我回到恶人谷,事情已成定局,那个小笨蛋的老爹和那个叽叽嘎嘎的岳父告诉我,两个小混蛋已离开,携手行走江湖去也。
我在漫天迷魂香的后山仰天长啸,早知道我就把那小笨蛋带上,即使他睡了我老娘,我在路上慢慢折腾他就是,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这虎狼之窝呢。
我踏上找那对小混蛋之路,临走老娘要我去瞧瞧无名死了没有,死了就弄个武林盟主当当,让她威风威风。我知道,老娘听说老爹没有子嗣,想让我认祖归宗,虽然她很气无名,她却觉得亏待了我。
老娘并不知道,我很感激她把我带到恶人谷,这里没有心积虑的算计,不用担心有人会偷偷在饭菜里下毒,不会害怕晚上有人来刺杀。而且,有了那个小笨蛋,我的生活充满欢笑。

在扬州找寻无果,却暗中打听到许多关于天下第一美人云小乖的消息,他从小聪明过人,五岁便能吟诗,十二岁便学成了云非和蓝凤凤的轩辕双剑,并且把原本要双剑合壁的剑法合而为一,自创了一套轩辕剑,其威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放心了许多,有他在,小笨蛋应该不至于太吃亏才是,而且依小笨蛋的脾气,只要对他好一米米他就阳光灿烂,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云小乖如果自己不愿意,那是皇帝老子都没法子迫使他和小笨蛋在一起,说不定他对小笨蛋也有那个意思。
离开扬州,我一路北上,经过天下第一庄所在的梧桐山时,我心头一动,便绕道进了梧桐山,循着山路潜入天下第一庄。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小笨蛋,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看着他的手被掰断,我心如刀绞,只恨自己来迟一步,让我的小笨蛋受这样的苦。
我置了罪魁祸首,让无名放出他的朋友。看到那两个漂亮的男子,我隐隐有些妒忌小笨蛋,真是傻人有傻福,这两人不管在哪里都是人中翘楚,一副好皮相自不必说,两人的身手皆是一流,后面那人抄着长枪朝无名奔去的身形,赫然是失传已久的游龙戏凤,那杆红缨翻飞的长枪虽然看起来平淡无奇,枪头舞动的轨迹却是人身上的各大穴,而且密织成网,前面如果有人绝对无法生还。
从前面那人一柄软剑挽出的剑来看,这就是轩辕剑法,那眉目如画的男子就是云小乖,但是后面这唇红齿白的漂亮男子是谁,为何他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凌厉和威严气势,这就值得商榷了。
我仿佛听到,好奇心在胸膛蠢蠢欲动叫嚣欢呼的声音,行走江湖这几年,世事实在太无趣,让我频地回忆捉弄小笨蛋的日子,这可真不是个好现象。
看得出来,两人都很紧张小笨蛋,特别是云小乖,我心头又高兴又酸疼,小笨蛋托付给他,算是了却平生第一件大事。我却不知道那种酸疼且茫然的感觉从何而来,仿佛,没有小笨蛋,以后的日子就变得毫无乐趣可言。
我怎么能让云小乖顺心遂意呢,不逗弄他简直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从云小乖冷冰冰的眼神里,我发现事情变得更有趣了,他比我想象中更喜欢小笨蛋,看起来对他用情颇。可惜,我比你更了解小笨蛋,从小我只要对他稍稍和颜悦色,他就肯帮我做任何事,而且任打任骂,任劳任怨,我就直接对他说脱了裤子让我上他都肯。
因为,他哪里会懂,两个亲密爱人间做的事比他直线条的脑子里想的要复杂得多。

戏弄完云小乖,我抱着小笨蛋腾空而起,朝不缺园飞去,小笨蛋最喜欢这样的游戏,从小就缠着我飞来飞去,就因为如此,他的轻功也练得炉火纯青。
我终于从他嘴里知道那瓶子的来历,气得冒烟,那是什么东西,竟敢打我小笨蛋的主意,还真的成功骗到他。我把整治云小乖的心稍微收了一米米,因为,我要好好整治那个瓶子,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窃笑着,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变成我的小奴才!

行走江湖之 少林高僧

老爹说过,整个江湖里,除了武林盟主,少林是最公允,最有影响力的门派,多年来几三番在浩劫中力挽狂澜,拯救整个武林。
百年前,金神仙横空出世,统率魔教,挑战整个武林。金神仙本事通天,光用那绝世神功狮子吼就曾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武当,与武当掌门对决时震破数人的耳膜。在他的威逼利诱下,江湖各大门派纷纷投靠,连当时的武林盟主青云剑许浩然眼看不敌,也准备向他俯首臣服。
在这个生死存亡时刻,少林方丈玄同大师挺身而出,痛斥许浩然,率领少林僧众倾巢而动,联合一些铁骨铮铮的江湖好汉,与金神仙会战于巍巍昆仑,经过十日十夜的鏖战,双方伤亡惨重,玄同大师和金神仙决战时各中一掌,双双落崖而死。魔教群龙无首,顿时乱成一团,干脆各自散去。
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昆仑一役后,许浩然便着手剿灭魔教残众,连同先前投降魔教的各大门派也不放过,其手段之凶狠闻所未闻。少林继任方丈玄历不顾少林仍然甫遭重创,喘息未定,再出马,联合江湖八大帮派的帮主门主召开英雄会,要许浩然让出盟主之位,许浩然当然不服,率领手下冲击英雄会。玄历不忍刚经历过一场浩劫的武林再生腥风血雨,挺身而出,与许浩然约定,如战胜他英雄会自动解散,他仍然是武林盟主。许浩然自觉武功高强,而玄历一直默默无闻,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欣然应允。
许浩然不知道的是,少林有一招必杀绝技,完全以生命相搏,这招的名字就叫“以杀止杀”,玄历拼杀不过,最后使出了这招。
两天后,玄空接任方丈,与历经磨难的武林各门派一齐休养生息,培植新生力量。

无名派出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光头少林和尚,据说是因为黑玉接骨膏太过贵重,方丈专门命人护送回来。
和尚叫一戒,长得很像一个球,眼睛圆圆的,鼻子圆圆的,嘴巴圆圆厚厚的,脸和身体也是圆圆的,手也是圆圆的,手背上还有许多小肉窝,我一戳一个准。
那天,一戒下了马就来拜访,顺便送黑玉接骨膏过来,不冷不淡地在院子里接待了他。我们正在外面懒洋洋地晒太阳,他看着贵妃榻上小乖和瓶子两个病号,显然有些惊讶,特别是看到瓶子的时候,连手上的肉窝窝都在抖,我猜是瓶子脖子上的痕迹太明显,赶紧把他的衣服拉了拉,听说和尚是不能捅捅的,被他知道捅捅很舒服不好,他会学坏的。
出家人早就练就了变不惊的本事,他很快就笑嘻嘻地和谈开了,指手划脚把黑玉接骨膏的用法介绍了一遍,见他如此热情,也跟他有说有笑起来,还命人在不缺园里收拾出一间客房给他住。

真是笨手笨脚,连粥都煮不好,刚要人收拾客房,瓶子把刚吃了一口的粥全砸到地上,今天已是他们俩砸的第四个碗,要是有铁碗就好了。瓶子脾气真坏,小乖同样受伤了,他怎么没砸东西,今天我真是受够他了,不喜欢吃厨子煮的东西,非要把所有材料都拿到不缺园的小厨房来做,不喜欢喝药,不喜欢看到外人,要我是,早把他拉下来用藤条打屁股。也真奇怪,每他念叨的时候都用嘴巴堵,他以前不是经常用狮子吼和更暴力手段对付我么,难道小乖的强力春药能让人健忘。
好怀念以前凶巴巴的,要是他在,我就不用一天扫四五地,不用一天煮四五粥,浪费的比吃进去的还多,他们小时候肯定没读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一戒看到两人吃嘴巴,顿时呆若木鸡,我早就看中他的肉窝窝,赶紧一戳到底,大笑,“一戒,你千万别学,这种教育方式不对,他教育了许多都没见成效。正确的教育方式是用狮子吼,不过他好像春药中毒,忘记了!”
一戒眼睛瞪得如铜铃,嘴巴张得成了喇叭,脸上的肉不停地抖啊抖,小乖大喝一声,“小强,去煮粥,没煮好不准出来!”
该死的瓶子,害我的快乐游戏这么快就结束了!
等我煮好粥出来,一戒已经不见了,立刻把黑玉接骨膏为我涂上,并用真气促进药力发散。仿佛大热天吃西瓜,那药膏抹到伤口后,我身体里有种冰凉之气到游走,浑身每个毛孔都在欢呼,却满身大汗,脸色煞白,仿佛虚脱般喘息着。小乖和瓶子面面相觑,紧张地盯着我们的动静,瓶子的拳头松了又握,握紧又松,咬着下唇,楞是没念叨半句。
这药果然灵验,我的手两天就好了,不过这两天真气耗损过度,而且被瓶子骂得有出的气没进的气,远远没有以前的精神劲,也不出去玩泥巴了,经常软软地趴在瓶子脚边睡觉。
看着这个样子,我很感动,也很心疼,义不容辞地承担起全部的事情,熬粥,做饭,泡茶,轮流为三人捶腿,有空的时候找一戒戳肉窝窝。
一戒到底没住在不缺园,不过经常在这里一耗就是一天,瓶子脾气不好,他不敢惹,没力气理他,只有我喜欢跟他玩,戳他的肉窝窝,他也很喜欢我,经常用那抖啊抖的笑脸对我,还趁小乖睡觉,带我到梧桐山里玩。
他经常提出许多很白痴的问题,比如“狮子吼是跟谁学的,你知不知道金神仙等等”,我笑得满地打滚,我当然是跟老爹学的,至于金神仙,所有人都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那我不是傻子么!
更白痴的是,他经常要我打他,用树枝用刀用枪用剑用许多兵器,我觉得他可能皮肤在痒,有些同情他,便勉为其难地用王八拳或者自创的王八剑小强刀蟑螂枪之类为他抓抓,这个方法还行,每打了几下他就不治而愈,一个人呆呆地蹲在地上划圈圈,要不就嘟嘟囔囔学我比划。
天可怜见哦,这家伙傻得厉害。

无名几天没出现了,听说那八夫人的老爹找上门来,要跟女儿讨个说法,原来他老爹是西北狂刀帮的帮主胡枫,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疯子刀,我找小乖问了个清清楚楚,除了大夫人喜儿是缺缺的婢女,敢情无名娶的夫人全出自江湖各大门派,我拊掌大笑,“要是我娶各大门派的人当媳妇,那我也可以当武林盟主了!”
祸从口出,我又被小乖狠狠敲了一顿,我怕他辛苦,还得把脑袋乖乖送到他手边敲,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无名被疯子刀的火气弄得焦头烂额,怕他来找我们晦气,派人重重守住不缺园,不准放任何一人进来,连平时的吃穿用品都是派他的心腹小厮送来。

看着我整天缠着一戒戳肉窝窝,小乖可能怕我带坏他,不顾自己的伤刚好,我的手一好就急着要走,没有异议,赶紧收拾包袱,准备马车,要带着瓶子同我们一起走。
听到消息,无名火急火燎地赶来,不顾外面那告示冲进不缺园,抓住忙成一团的,“少林方丈空空大师正往这里赶,估计还有两三天会到,他要我留下你们,有要事相商!”他声音突然低沉,“你们到底弄出了什么事引起他们的注意?”
小乖冷哼一声,“说到底还不是你惹出的事情,黑玉接骨膏是少林镇寺之宝,你竟然用盟主令去要,他们当然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面子。无,我们这真要被你害死!”
“我们要走就走,看谁敢拦!”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无名,想把瓶子扶上马车,瓶子用力肘了他一下,嘴角却微微翘起,“我好了你才来献殷勤,平时都干嘛去了!”说着,他和小乖交换一个眼色,把在旁边戳一戒肉窝窝的我拎了上去。
在我们收拾东西的当儿,一戒一直在旁边观望,圆溜溜的眼睛骨碌不停,无名一到,他明显松了口气,眼睛骨碌地也没那么厉害了,换上那常见的抖啊抖的笑脸。无名见执意要走,一把扯住缰绳,“你们不能走,整个梧桐山已被军队团团包围,你们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会这样!”愣住了,一把揪住无名,“你到底想做什么!”
瓶子拉着他的手,满面肃容道:“无,这不关他的事,短时间内能调动这么多军队的只有一个人,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他的笑容惨淡,大喝一声,“云小乖,你该当何罪,竟敢劫持逍遥王爷!”
无名和无震惊不已,呆呆看着瓶子说不出话来。难道他们想抓小乖,我哇哇大叫着把瓶子扑倒,揪着他的衣襟吼,“明明是你自己想出来玩,现在还想赖到小乖头上,你这个坏蛋,我要小乖再给你下春药,让你洞洞被戳烂掉,而且我不给你煮粥,让你饿死……”
小乖给我吃了个爆栗,吓得我连忙收口,他没有理我们,苦笑着下了马车,冲无名一抱拳,“敢问盟主,天下第一庄这几天的大动作都是为我们么?”
无名眼神坚决地朝他点了点头,淡然一笑,“是的,我已经把庄子里的家眷全部送走。无是我的儿子,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而且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品性纯良的孩子,决非大奸大恶之徒,如果我保不住你们,我也无颜苟活于世!”
小乖有些动容,庄重地施一礼,“多谢前辈,事情由小强而起,晚辈应该承担起全部责任,请前辈暂时带他们离开,晚辈会给空空方丈和皇上一个交代!”
无瞪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转头地看着无名,仿佛第一认识这个人。
一戒突然向前几步,双手合十道:“盟主,我师父只是想求证一下金神仙传人的消息,绝对没有什么恶意。而且正如盟主所说,几位施主特别是小强,都是品性纯良之人,我可以用性命为大家担保!”

我听着他们的话,早就忘了要对付瓶子,他翻身把我压在下面,揪着我的耳朵乱拧,嘿嘿直笑,“小笨蛋,我现在才发现你真是闯祸的祖宗,真不知道你的小乖乖怎么好好活到现在!”
一戒双手合十转向瓶子,“王爷,恕贫僧无礼,擅自将王爷的下落告知皇上,只因皇上已暗中命少林协助查询你的下落。王爷,您的安危关系重大,还是赶快回去吧!”
“传闻果然不假,少林果然是皇家的走狗!”瓶子冷笑道,“你们不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么,我皇兄给了你们多少好,让你们这样为他卖命!”
一戒正色道:“王爷此言差矣,少林以维护武林秩序为己任,皇上则是要维护天下安宁,两者同源互根,武林动荡则天下动荡,受苦的还是百姓,少林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王爷,据我所知,您并不是如传言般被劫出宝塔城,其中细节,还请向皇上好好解释!”
“我皇家的事情不用你多嘴!”瓶子恍如变了个人,眼中丝丝冒着戾气。一戒猛地跪倒,不卑不亢道:“王爷,请恕贫僧多嘴,劫持王爷是死罪,您现在考虑的是如何保全你的朋友,而不是来责怪贫僧!”
“给我滚!”瓶子大怒,抓起鞭子向他抽去。
“王爷息怒!”无名抓住鞭子,蹙眉道:“一戒说得没错,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把小乖和小强保下来,到时候我会向空空方丈解释清楚,让他在皇上面前为你们说情。”
“说情?”瓶子突然哈哈大笑,笑得泪流满面,我有些同情他,他心肠其实很好,不忍心看我们被他的皇上哥哥责罚,我大手一伸,把他抱在怀里,“瓶子不哭,我们不会被你哥哥打屁股的,小乖和武功高强,你哥哥打不到!”我苦恼地想了想,有些为难挠挠头,“如果要打可以打我,反正我屁股像磨盘,打也打不痛!”我仿佛看到我皮开肉绽的屁股,不觉吓得心里直发冷。
“小笨蛋!小笨蛋!”瓶子在我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呜咽着,“你们怎么会懂……我为什么不是生在普通人家……”
无名拧着眉头默默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突然高声叫道:“老爹,晚上过来喝酒,我做两个拿手菜!”
老娘说过,做什么事情都要专心致志,不能一心二用。身为武林盟主这么大的官,无名连路都不会走,一脚踢到什么东西,扑通倒地,他狼狈地爬起来,可能实在太难为情,他头也没回,连声答应着,脚下一点,纵身飞走。
更惨的还在后面,只听一声惨叫,他竟一头撞到一棵小树上,硬生生把树撞断了,可怜的树,真不该长在不缺园外的路边。

走不了就留下吧,反正那个空空方丈已经快到了,而且这梧桐山住得也舒服,天气凉爽宜人,满山红叶黄叶和青色劲松交织着,红墙碧瓦人家,山间屋脚溪水淙淙,景色如画,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更是瑰丽动人。

想到一个白胡须一大把的老人家千里迢迢赶路,我真有些为他不值,我们又不懂跟鬼交流,怎么知道那金神仙传人的消息,他肯定要失望而归。虽然我没什么关系,小乖和无看起来都很担忧,想想也是,听说方丈武功已练到了当年玄同大师的程度,肯定很厉害,要是他问不出什么,气急败坏之下动手怎么办,老人家嘛,脾气肯定要难以捉摸一些,恶人谷的三个老人家不都如此,我可没少在他们手里吃亏。

对此更忧心忡忡的是瓶子,看着不缺园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庄丁,他的脾气已经坏到了极点,中午把碗又砸了,也没哄他,瞥了他一眼,起身又盛了一碗给他,冷冷道:“王爷,你要是再砸,干脆出去投奔你皇帝哥哥算了,我们养不活你!”

瓶子没有接,扑到他怀里,捶着他胸膛大叫,“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赶我走,我连人都给你了,你难道不想认帐!”
“砰!”碗又成了碎片,这回是摔的,他紧紧抱住瓶子,噬咬般没头没脑地吻了下去。我正看得目瞪口呆,小乖揪住我的耳朵,在我唇上轻啄一口,一扫眉间的阴郁,笑容无比温柔。一戒正好走进来,赶紧垂着头不停地念“阿弥陀佛”。
两人分开时,都脸色绯红,眸中波光荡漾,瓶子再也没摔碗,嘴角噙着一抹笑,安安静静吃完了这顿。不时夹菜给他,把他碗里堆成了小山,瓶子实在吃不下了,把碗推到面前,第一知道浪费可耻的道理,也不嫌弃,把碗里的剩饭剩菜一扫而光,吃完饭,两人又黏到一起,瓶子还把自己怀里的汗巾贡献出来为他擦嘴。
从头到尾,一戒念得声音都哑了。

下午,天空漂亮得很诡异,我们头顶仿佛燃起大火,噼里啪啦烧着,把白色的云朵烧得红一片黑一片。小乖把软剑抽出来在房间里擦,也进去了,和小乖不知谈些什么,两人把门关得紧紧的,不准我们去吵。瓶子找来一把剑,在竹林里疯狂地练,我真心疼那些竹子,好好地被他砍了大片下来,那可是用来做漂亮帽子的,看着他那脸色阴沉的样子,我又不敢惹他,刀剑无眼,我可不想做个冤死鬼。

我正戳一戒的肉窝窝玩,他折了根竹枝,继续要我打他,也许是因为小乖鬼鬼祟祟和说事情,我心里挺烦,根本不想打他,本着日行一善的原则,苦口婆心地劝诱他,“一戒,你皮痒可以学小猪小牛在树上蹭,可以学小猫小狗自己挠挠,虽然我喜欢戳你肉窝窝,但并不代表我可以为此放弃我做人的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赶紧逃跑!我不想打人,你还是自己动手吧!”

一戒似乎感动得厉害,眼都红了,像山里的大白兔子,还闪着奇怪的光芒,“小强……你……难道不懂武功?”
一戒真笨,到现在才发现我的秘密,我真有些于心不忍,不过仔细想想,他从来没问过我,我的内疚减少了一米米,羞答答回答,“我只学过怎么逃跑。”

“那你的招式……”一戒的声音开始颤抖。
“那是他在瞎玩!”瓶子打断他的话,把我拉到他身边,在我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还玩碎了的玉笛,想起来就生气!”
“你说过不用我赔!”我真有些害怕,偷偷看着他的脸色,发现他正笑吟吟地看我,这才放下心来,要知道,我可赔不出那么贵重的东西。

一戒踉跄两步,一口鲜血喷出来,我刚想去扶,瓶子拉住我,冷冷道:“不用理他,这是他自找的!”一戒擦去嘴角的血,惨笑连连,“原来傻的人是我!贪嗔痴,烦恼由此而来,恶业以此为始,可笑我修行数年,自以为聪明过人,竟也堪不破这红尘种种,可笑可悲可叹!”
他低头合十,“小强,你们保重,贫僧要回去面壁思过。说句实话,贫僧很羡慕你们之间的感情,已写信给方丈,再三为你们担保,到时候你们只要把金神仙传人的事情告知一二,他一定不会跟你们过不去的!”
再施一礼后,他长啸一声,飞出不缺园。

8
行走江湖之结局篇 梧桐之围
无名提着酒来的时候,我正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没想真的下厨做他的拿手菜,不过是指导我做。我很开心,平时他说不喜欢那股油烟味,总是离厨房远远的,非要我做好叫他吃饭才出现。
小乖进来看了看我,把菜端出去,一会瓶子进来探头探脑,也端了个菜出去,我第一感到大家同心协力做事的乐趣,更让我兴奋的时刻终于来临,那个响当当的武林盟主也进来看我,还摸了摸我的头,笑吟吟道:“小强真勤快!”
我幸福得头重脚轻,要不是在旁边提醒,我差点把整个盐罐子倒进菜里。

浩月当空,竹影里,风过无声,把不缺园的欢声笑语带出老远。酒过三旬,无名说起小时候的糗事,原来七岁才被缺缺从这里带走,他小时候非常调皮,爬树掏鸟窝钻狗洞追兔子无所不为,被大家称为混世魔王,在天下第一庄里人人谈之色变,难怪恶人谷那些叔叔伯伯爷爷们会望而生畏,集体欺负我。
说起来,这些年也多亏了他,只要有他在我身边,他们还是会投鼠忌器,如果他不在,我就经常被拉去试毒泡药酒当靶子练飞镖练剑,每都吓得我汗涔涔的。想到这里,我悄悄抹了把冷汗,突然有点庆幸,如果他没有撇下我离开恶人谷,大家也不会骗到我,我就不可能娶到小乖。
我偷偷看了小乖一眼,月光下,他的笑容沉而妩媚,流光溢彩的眸中,隐隐添了些我看不懂的情绪。我死命掐了大腿一下,好痛,真的不是在做梦!我至今仍不敢相信我有这种运气,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心头乐开了,不觉扑哧笑出声来。还以为我在笑他,一指戳到我的腰间,恨恨道:“小笨蛋,我让你笑个够!一点都不知道感恩,要不是我你早被他们折腾死了!”
小乖轻轻松松架住他,摸摸我的头,笑道:“他不是笑你,刚才他那脑袋瓜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地方,自顾自地傻乐半天。”
还是小乖最了解我,我一头钻进他怀里蹭,他把我拉到身边,轻柔道:“吃饱了就坐好听大家讲话,别老扭来扭去,屁股像生了钉子!”

放过我,继续笑吟吟听着,不时为瓶子夹菜,为无名添酒,眼看着瓶子碗里积菜成山的工程已告一段落,瓶子额头的青筋又开始跳起来,闷头苦吃一会,把碗推到面前,挺着肚子唤我,“小笨蛋,快去泡茶,再慢一点我会变成天下第一个撑死的!”
无名的目光一直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到专心致志玩小乖手指的我身上,眉头拧了拧,悄悄叹了一声,把酒倒入喉咙。
我真舍不得小乖柔软的手指,抬头一看,所有人都指使不动,只好自动自觉起来去泡茶。把茶端来时,无名已经告辞,瓶子躺在腿上,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仿佛善人山里那一泓碧水。清晨时分,风不动,波不起,水平如镜,倒影着墨色的群山,仿佛天地间就剩下水与天的对视,就如他与瓶子视线的纠缠一般。
小乖默默看着他们,细细抚摸着我刚才玩过的几根手指,梧桐山里响起猫头鹰尖利的叫声,忽然间响彻天地,我悚然一惊,茶壶应声落地。小乖凝神看着我,目光无比清冷,我身上不禁有些发冷,呆呆地看着这被我惊破的画面,直到小乖终于朝我伸出双手。
月光如水般倾泻在他身上,他凄楚的笑如刺,狠狠扎进我心里。
他温暖的怀抱奇异地平复了我的惶恐不安,我猛地把他抱起,他没有挣扎,把头埋进我的颈窝呼吸,喃喃道:“小笨蛋,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第一恨起自己的迟钝,我明明知道所有人都在担心着什么,却无法猜出他们的心事,更无法安慰他们。睡觉时,我把小乖紧紧抱在怀里,学着的样子狠狠地吻,他热情地回应着,在我想脱他衣裳时,他却温柔地制止了我。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想捅捅,但是头一挨到软软的枕头,很快就睡着了,梦中,有一只冰凉的手,一遍遍划过我的眉眼和嘴唇,仿佛要把我的轮廓永远记忆。

瓶子睡足了一天才打着呵欠出来,我化身狗腿,为他端茶送水捶背,想打听出些小道消息,让小乖的疑问得解。
今天早上,小乖早早便在竹林里练剑,我在一旁鼓掌叫好,小乖见伸着懒腰出来,笑吟吟道:“你们房间昨天晚上是不是出了人命案?”
脸红得如天边的朝霞,掉头就往外面走,没好气道:“还不跟我去看看我老爹把梧桐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我还以为对我说,屁颠屁颠地想跟,却被小乖拦住,他要我等瓶子起来,把他照看好。

刚把瓶子伺候好,一个满面尘土的老和尚仿佛从地里钻出来,嗖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原本大红的袈裟全不见了原来颜色,那长长的白胡须上沾满灰尘,一走起来簌簌地落。他刚落定,后面四个同样风尘仆仆的小和尚也飞进院子,远远站着朝我们低头合十。
“你是小强?”老和尚目光如炬,仿佛要把我从里到外烧个通透。瓶子收敛了那副懒洋洋的神情,一步跨在我面前,浑身如长了芒刺,锐气逼人。他不卑不亢地抱拳道:“这位就是空空大师吧,真是久仰,不知道有何事见教?”
空空方丈施一礼,“王爷,贫僧不敢,贫僧只想请这位小兄弟解开一点疑问,除此之外别无他意!”他抬起头,目光紧紧逼到我身上,“小强,请你认真回答,你所说的狮子吼从何学来?”
我不禁有些好笑,我都说过是从我老爹那学来,他们怎么还要问呢,真烦人!我以狮子吼叫道:“从我老爹那里学的,你们别问了,很烦哪!”
吼声把树叶竹林震得沙沙作响,我正得意洋洋,空空方丈身后的四条身影一闪,我便被团团围在当中,瓶子不知什么时候坐到石凳上,瞪圆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我们。
“我再问你一遍,你爹叫什么?”
我有些为难,老爹不让我对别人说他的名字,一个和尚眼一瞪,挥手朝我打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把头一缩,大喊道:“萧十一郎!”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愕然望着我,方丈声音突然急切起来,“你娘是不是无双公主玉环?”
我继续点头,又马上摇头,讷讷道:“我老娘叫玉环,但不是无双公主!”
瓶子的脸色一变再变,到最后已经惨不忍睹,那张大的嘴一直没合上过。空空方丈长叹道:“你们果然是金神仙的传人,没想到销声匿迹这么多年,终于重现江湖。更没想到你爹竟然是当年拐走和亲公主的重犯,老衲领命追踪你们多年,到底不辱圣命!”
他目光一闪,我只觉得面前人影到飘动,还没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被捆了个结实,又急又气,哇哇乱叫起来。瓶子大喝一声,迅速扑了上来,他的手刚落到我肩膀,方丈手微微一抬,袖子翻飞中,他重重往后跌去,我一声惊呼尚未出口,他又飞快地爬起来,一掌击向方丈,方丈身形未变,轻轻推出一掌,瓶子踉跄着连连后退,又跌坐在地。
他眼中仿佛燃起熊熊怒火,低喝道:“大师,小强不懂人情世故,你捉他何用!”
方丈目露精光,沉声道:“王爷,请稍安勿躁,当今皇上尚要称无双公主一声姑母,说不定会予以礼遇。只是老衲受命于先皇,不敢在此私放!”
瓶子冷笑,“臭和尚,你少在这里放屁,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当年无双公主被劫引得两国交恶,父皇不知了多少力气才平息。他大发雷霆,至驾崩前还念念不忘,留下遗旨要追查到底,其后人杀无赦!”他看着我,眼中有水光闪动,“小笨蛋,老和尚在骗你,想用你引你老爹老娘出来杀掉!你懂了吗?”
我拼命点头,泪如雨下。我终于明白小乖和无恐惧的是什么,只恨自己醒悟得太迟,没有好好对待小乖,还老是惹他生气。只恨来不及对无说谢谢,只恨来不及用最至诚的话语告诉小乖,我爱他。
不缺园外突然响起一声呼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不缺园逼来,空空手一挥,四个弟子把我和瓶子围个结实。
这时,又一声呼哨响起,无名慢慢踱了进来,无和小乖一人提着把剑跟在他身后,小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脸色一沉,硬生生地移开了。无名远远抱拳,冷笑道:“大师,别来无恙!”
“阿弥陀佛!”方丈长颂一声,不动声色道:“盟主,这两位小兄弟贫僧带走了,还请不要阻拦!”
“我就要拦怎么样!”无名淡淡一笑,一指外面,“到了梧桐山都不肯知会一声,你实在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也不必跟你客气。我天下第一庄的好手都在外面,你要带走我的客人得问问大家答不答应!”
“上天有好生之德,”方丈长叹道:“老衲也是想息事宁人,不想造成杀孽。皇上即刻就到梧桐山,合围之势早已形成,你们本是插翅难飞,如果把两个罪魁祸首交出去,老衲再极力担保,说不定可以保全大家性命。盟主,孰重孰轻你难道掂量不出来么?”
他眼神突然冰冷,“老衲的安危并不要紧,可是,你们要知道,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梧桐山外的炮火齐发,不止这梧桐山会夷为平地,方圆百里的百姓势必会受到秧及。盟主,莫要以一己私心造成大祸,回头是岸!”
小乖和无面面相觑,手中的剑垂了下来,无名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扫来扫去,脸上阴晴不定,仿佛到了爆发的边缘。
死一般的静默中,瓶子突然怔怔道:“大师,皇上以何名目调兵,请你直言相告!”
方丈目光闪躲着,“老衲不敢相瞒,皇上以王爷聚众叛乱之名调动兵马。”他猛地抬头,“王爷,老衲定会向皇上陈述实情,还请放宽心……”

“不用说了!”瓶子大喝一声,脸色灰败,眼中一片枯寂,“我能活到今天也算值得,大师,请带路吧!”
他狠狠在我屁股上掐了一把,“小笨蛋,我还一直羡慕你,没想到你的命也不好,生在无情无义的皇家!”他把我脸上的泪轻轻擦去,附在我耳边道:“等下不要出声,不要看他们两个,保得一个算一个,懂不懂!”
我的泪水已迷了眼睛,低头不语,瓶子把我揽在怀里,“走吧!低头!我带着你,别怕!”
我木然跟住他的脚步,眼角的余光只能瞟到灰色的袈裟,刚走到门口,我们面前出现两双脚,瓶子把我挡在身后,冷冷道:“两位大侠,让让路,都已经吃干抹净了还不够么!”
我克制住看小乖的冲动,瑟缩着躲在瓶子身后,他的手越握越紧,五指如铁箍,仿佛要勒进我的皮肉里,不知道对峙了多久,颤抖的声音响起,“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出了梧桐山我们再想办法!”
瓶子凄然一笑,“活着有什么好?”
的声音突然轻柔,“好多着呢,至少你昨天晚上的要求就能实现。”
瓶子笑得泪流满面,“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可别反悔!”
“小笨蛋,在皇上面前别乱说话,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小乖温柔的声音如根根银针扎在我脑中,我恍恍惚惚,如一脚踩空,坠入万丈渊,身体每个部分都不属于自己,包括声音。我张了张嘴,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捂住,小乖用手心细细摩挲着我的唇,轻笑道:“不用说,我什么都懂,我也爱你!”

“阿弥陀佛!施主,请上路吧!”空空方丈内力浑厚的声音响彻梧桐山,惊得满山鸟雀忽喇喇扑腾而起。

暮色沉沉,把风景如画的梧桐山吞没,当脚边一只野兔窜过,蹦跳着钻进草丛,我突然有些庆幸。真不敢想象,用炮弹把这里夷为平地后会是怎样的景象,瓶子的皇帝哥哥真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判断,瓶子只是脾气坏了点,而且遇到后他的脾气收敛多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叛乱呢,还聚众叛乱,那岂不是连我也算在里面,天可怜见,我连叛乱要怎么做都不知道!
我更担心我的老爹老娘,难怪他们躲在恶人谷这么多年不敢出来,敢情老爹是劫持了公主老娘,老娘要是早告诉我就好了,我就可以向吹嘘一番,毕竟有个公主老娘是很体面的事情,说不定恶人谷那些叔叔伯伯爷爷们还会少欺负我一点。
我还担心小乖和,他们千万别去劫法场,那我下这么大的决心稳住自己没扑到小乖怀里痛哭不就白费了,我死了不要紧,小乖不能死,他要留在世上想我,要不然我在下面会很伤心。
老娘说,上天已注定每个人都有另外一半在冥冥中等着你,如果你找到了,你整个人就变得完整。我找到了小乖,真的变得完整,不会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他好像从我心里长出的肉尖尖,疯狂地长,完全霸占了我胸膛那拳头大的地方。

胡思乱想间,空空大师已带着我们走到天下第一庄那高高的牌坊,他长吁口气,回头看了看完全淹没在黑幕中的群山,命人给我松绑。一个将领模样的髯须大汉骑着马远远迎来,大喊道:“多谢大师相助!”和空空大师客套两句,他命人把我和瓶子送进马车,自己和空空大师并驾齐驱,一行人簇拥着马车沿着杨树林中的小路向外疾驰。
刚走出杨树林,一队金灿灿的马车迎面而来,大汉悚然一惊,翻身下马,跪在中间那辆马车前,沉声道:“为臣恭迎皇上,托皇上的福,为臣幸不辱命!”
马车里传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把人带到营帐,朕要亲自审问!”
瓶子突然握紧我的手,轻声道:“小强,皇上喜怒无常,等下千万别开口!”
我连连点头,不禁有些纳闷,“瓶子,他不是你哥哥么,为什么要杀你?你看不是我哥哥,对我比哥哥还好,你们什么时候结这么的冤仇,是不是你做了坏事?”
瓶子苦笑不已,眼又红了,“我做的最大坏事就是生做他的弟弟,你明白吗?”
我怎么会明白,说得如此奥!我无可奈何地撇撇嘴,伸手把他抱住,“瓶子你也别怕,咱们正好做伴!”
他挣了挣,突然长长叹息,“小笨蛋,以前那件事我真是对不起……”
“到现在还不忘卿卿我我么!”那冰冷的声音打断了瓶子的话,我只觉得身上凉丝丝的,脑中一懵,把瓶子抱得更紧了。瓶子拍了拍我,让我把手松开,拉着我的手跳下马车,轻声道:“大哥,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皇上冷哼一声,手一挥,几个侍从上前把我们捆了个结实,早知道就不要松绑,老和尚捆得舒服多了。我闷闷地想,被推推搡搡走进一个巨大的营帐,营帐正中是一张矮几,上面放着一叠叠长长的本本,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正在收拾。
皇上坐到矮几后,那男子连忙奉上热茶,默默站到他身后,侍从把我和瓶子按到地上跪着,瓶子瞥了我一眼,挪了挪身子跪正,苦笑道:“大哥,你真的要赶尽杀绝么?”
皇上一拍案几,“你还有脸说这句话,你记得我当年说过什么,你只要在宝塔城乖乖呆着,我永不会找你麻烦,你敢说你跑出来没动过别的心思!”
他嘿嘿冷笑,“你本事果然不小,连武林盟主都能说动,你向他承诺了什么好,半壁江山么?”

瓶子惨笑,“大哥,你难道还不信我,我从来无意与你争皇位,那是父皇一厢情愿而已,你难道忘了,当年还是我把你推上来……”
“放肆!”皇上大怒,“这个皇位是我自己该得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那个糊涂虫从小就只看见你的好,哪曾拿半分正眼瞧我!你从小聪明伶俐,到讨好,他给你请最好的师傅,文治武功皆以你为荣,要不是他死得快,一定会留下诏书让你登基!”他磔磔怪笑,“玉瓶,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没让他等你羽翼丰满再死!”
“当皇上很好玩么?”我听他们的话很辛苦,想得更辛苦,不禁没头没脑地说出来。
“不好玩!”瓶子看着我,坦然道:“每天有批不完的奏折,理不完的国事,后宫的女人整天争宠,臣子们还整天吵架,顾上这个顾不上那个,一点都不好玩。我看着宫廷里勾心斗角长大,厌烦极了,一直想过平凡人的生活,就像我们在路上过的那样,虽然吃得不好,穿得不好,还经常没地方洗澡,可是天天可以听到真正的笑声,看到美丽的景色,人觉得从未有过的快活充实!”
皇上眉头一拧,“你就是无双公主的儿子,你爹娘现在在哪里?”
我皱着眉头,“真对不住,我也不知道,听说他们到找我,不过他们很笨,到现在还没找到!”
皇上扬了扬眉毛,“他们说的果然没错,你还真是一派天真,我再问你,他们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我惨叫一声,“这要说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拣最重要的说!”见我的眼睛还在眨巴,皇上又补充一句,“就是平时最经常做的!”
这我知道!我如数家珍,“早晨起来上茅房,两人吵架,吃饭,用筷子打架,串门子,回家继续吵架,吃饭,蹂躏小强,串门子,吃饭,继续在床上打架!”
瓶子扑哧笑出声来,皇上冷冷看着我,仿佛要在我脸上盯出个洞来,我被他的神情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嘟哝道:“我又没说错,你为什么还要凶我!你这个坏人,我又不认识你,跟你也没仇,你为什么要杀我,还要杀瓶子,他好歹是你弟弟,要是我有这么可爱的弟弟,我肯定每天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为他做饭洗衣捶腿嗑瓜子背他到山上去玩,还给他做泥人木头人弹弓……”
“住嘴!”皇上大喝一声,“你找死!”他猛地从身侧抽出一把剑,一步步逼向我,最后,把剑尖正指到我的印堂,我吓得瑟瑟发抖,这才想起大家交代的话,真恨不得把嘴巴用针线缝起来。
剑的寒气从额头一丝丝钻入脑袋,又遍布全身,我冷地连牙齿都在咯吱响,在心中恨恨地骂,“反正要死,怎么不给我个痛快,磨磨蹭蹭算怎么回事!”
我突然听到地上咚咚的响声,睁眼一看,瓶子的头已磕出血来,他眼神迷乱,仿佛已近乎疯狂,“大哥,他真的不懂事,你放过他吧!你难道忘记了,无双姑姑以前经常带我们偷偷跑出宫,我们吃的第一个糖葫芦,第一个黄金糕都是她买的,第一看舞狮子,第一玩皮影戏都是她带我们去的……大哥,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幸福,你就放过他们吧……”
他突然绷断绳索,高高举起手掌,一掌压向天灵盖。皇上的剑咣当掉落,呆若木鸡。瓶子闷哼一声,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有的还溅落在皇上的脸上,他瘫软在地,断断续续道:“大哥,从此……我就是个废人,对你再没有威胁,你可以永远放心了……”一句话没说完,他已晕死过去。
“瓶子……”我惨叫起来,挪动自己的身体想靠近他,在我终于碰到他身体,皇上终于醒悟过来,大喊道:“太医,传太医!”他把瓶子紧紧抱在怀里,泣不成声,“弟弟,我错了,真的对不起……”

瓶子自废武功,换来了皇上的幡然醒悟,他第二天就带着那些永远批改不完的奏折回宫,三天内就把军队撤了个干干净净。只有看到那遍布梧桐山的马粪时,我才知道这一切不是错觉,我们真的从刀口逃过一劫。

后来和小乖承认,他们真的准备去劫法场。当我抱着瓶子出现在不缺园,两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尾随我们上路,我第一见到和小乖如此失态,两人呆楞半晌,突然把手里的包袱一扔,尖叫着跑过来,接过瓶子,如对待绝世的珍宝般,细细地看,轻轻地吻。瓶子苍白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呆了呆,缓缓地点头,脸上如洇开两团胭脂。
小乖扑进我怀里,搂着我脖子,一口咬在我胡髭累累的下巴,我大笑着把头埋进他的颈间,朝他脖子里吹气,他扳过我的脸,如那般,轻柔地吻。
他的声音腻得要化出水来,“小笨蛋,玩够了吗,咱们回扬州吧!”

行走江湖完

敬请期待第二部《扬州乱弹》

番外 无双公主
当皇上下旨,命他唯一的妹妹,父皇和母后的掌上明珠无双公主出塞和亲时,我仿佛被雷劈中,脑中嗡嗡作响,连稍微的痛都觉察不到。

那一刻,我的世界轰然崩塌,只想速速死去。
一个月前,塞北燕国皇帝从中唐的商人以千金购得一张画像,对画中人一见钟情,立刻以大军压境,求娶皇上的亲妹子无双公主。
燕国皇帝墨青年逾甲,却雄心勃勃,色心更甚,后宫美人无数,这回竟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老而不死为之贼,或许就是说的这种人。如果这个贼一直对邻国虎视眈眈,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我以为最亲近的皇帝哥哥会拍案而起,痛斥使者,断然拒绝这荒谬的求亲。他从小疼我,因为年纪比我大许多,一直为父为兄,呵护备至。
他说,小环儿,要以大局为重!中唐刚大旱三年,几个省颗粒无收,为了救灾朕已经焦头烂额,国库费殆尽,已无心无力组织对抗燕国的悍兵强将。
我只问了他一句,哥哥,你难道舍得我?
他拂然不悦,甩袖而去。
他的背影里,我隐约读出了决绝的意味,我潸然泪下。
在迷离的视线里,我猛然想起,母后临死前攥着我的手,用最后的力气告诉我,小环儿,你赶快找个喜欢的人嫁了,母亲以后无法卫护你。她哽咽着说,你真不该生在皇家。
那时,我尚不明白,生在皇家有什么不好,所有的宠爱集于我一身,虽说宫禁森严,可我偷偷带两个小坏蛋出宫也没人管我,这样的生活真真堪比神仙。
我恨我这两年挑了眼,文状元我嫌他太柔弱,武状元我嫌他太卤莽,官员之子我嫌他们是纨绔子弟,却没料到我一身骄傲,会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无双宫外不知何时被重重看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大家如临大敌,把手中的兵器握得死紧。我的哥哥,你却忘了,除了些三脚猫功夫,我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我即使能跑出这个牢笼,又如何在外生存。
等待出发的那三天,我把一辈子的泪都流光了。

送亲队伍浩浩荡荡走出京城,在驿站休息时,我根本无法入睡,洗去铅华,素面朝天,独立中庭望月长叹,院中几株桂树正散发着幽幽的香,要是平时,我早就兴高采烈地扑上前,攥了一把嫩黄的朵,往天空挥洒。
人生这么长,快乐这么短,竟全部被我浪费了。
正出神间,屋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美人,你为什么叹气?”
冷冷的月光中,他的眸子如皇冠上最亮的明珠,我们目光交会的那刻,恍惚间,晴天一声霹雳,震碎了一天的星,重重落到我心上。
他趴在屋顶,翘着脚摇晃着,神情自在悠然,仿佛那不是屋顶,而是一片萋萋芳草,油油绿色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绚丽朵。
而他,只是那踏春赏之人,尘世芜杂,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天上这轮月,身边这抹香,脚下这片灰蒙蒙的屋顶。
母后说过,看人要看他的眼睛,如果他眼中清亮澄澈,就一定可以相信,并且交付真心。
他的眼睛,竟如孩子般纯净。我从未见过这样干净的眼睛,如同未染尘埃的镜,照得见自己灰暗的心。
我突然有些害怕,走出宫廷,我已不是那高高在上的无双公主,只是一枚可怜的棋子,前途未卜,要怎样跟别人交谈,难道要向他痛诉一场么?
没有人能帮我,何必自寻烦恼,惹人耻笑。

我沉默着回头,他轻笑,“你就是无双公主么,我真幸运,今天能看到真正的公主。如果知道你这么美,我一定早早就去皇宫找你玩。你为什么要嫁给那个老头子,你喜欢老一点的么,要不我把胡子留起来,你以后说不定会喜欢我!”
他得意地摸着下巴,仿佛那里真长出了胡子。

如果他在逗我开心,他做到了。如果他是在讽刺我,他也做到了。我又好气又好笑,朝他挥挥手,他受宠若惊地指指自己的鼻子,我翻翻白眼,连连点头。我只看到面前黑影一闪,他已把我稳稳带上屋顶,拥着我神神秘秘地眨着眼睛道:“下面很多人,我们在这里就没人发现了!”
他身上有种青草的淡香,让人心旷神怡。他的个头真高,肩膀很宽,胸膛更是厚实无比,我一下子爱上这种感觉,揪着他的衣襟不肯放,他不敢动,身体越来越僵硬,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可能憋得太厉害,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胸膛那个地方有力地冲击着我的脸,我悄悄一摸,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久违的笑容又重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结结巴巴道:“公主,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我还是懂。你是不是忘了我是男人,如果你忘了,我一定不会怪你,不过……你如果要我负责,我……有点为难,我已经答应我的小师妹要对她负责……”
我暗暗好笑,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我为什么要听皇帝哥哥的命令嫁给那糟老头子,把自己葬送在他们的阴谋诡计里,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被利用的棋子。我终于下定决心,颤抖着捞起他的手,抚向我胸前的柔软。
他浑身一震,抱着我不知该放开还是收紧,手却停在那柔软的地方不敢动,我泫然欲泣,“我的清白被你毁了,没办法嫁给别人,你说怎么办吧?你要是不愿意娶我,就干脆把我扔下去,回去娶你的小师妹。”
他猛地把我收进怀里,慌慌张张道:“别哭,我娶你就是!”
我放任自己窝在他怀里,明月朗朗,你们别嘲笑我的无耻和脆弱,等我利用他逃出这樊笼,我会安心离开他,让他和那小师妹成亲,而我,从此漂泊尘世,再不受那无情无义气皇家规矩的束缚。

驿站的火把终于熊熊燃起,侍卫们把我们团团包围,有的还远远拉满了弓,只等射下我身边之人。我又惊又怕,死死贴在他胸膛,并且双手牢牢护在他背部,不让弓箭手有可乘之机。
我在心中冷笑,这群侍卫,以为我穿上嫁衣,坐上马车就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今天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愿继续上路,反正有这么多人陪葬,我死得也不冤枉。
他遥遥看着虎视眈眈的弓箭手,知道我的心意,把我护得更紧,那大手还在我背上轻轻拍打,仿佛在告诉我,“不要怕,有我在这里!”瞥到他天真而沉着的微笑,我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他一脚踢起瓦片,瓦片在空中碎成数片,直直飞到弓箭手埋伏的地方,随着一声声惨叫,那方的人纷纷倒地。
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飞身上来,刚刚站稳,他大吼一声,脚下一点,屋顶竟塌了下去,所有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趁着底下乱成一团,他大喝一声,“告诉皇帝小儿,我萧十一郎要娶无双为妻,喜酒就不请他喝了!”
随着这喊声,他带着我飞起来,踩到另外一家的屋顶,几个腾挪后便把乱哄哄的声音撇在脑后。

重重追捕下,我还是没胆子撇下他自己走。他带我来到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那里叫做恶人谷。他的小师妹听说他要娶我,当即翻脸,拼了命要来打我,被他气呼呼地拦下来,那一架打得惊天动地,最后小师妹不敌收手,和他断然决裂,跟他的师弟一起离开。
我的逃跑计划一共进行了三,第一,我累死累活地走了许久,刚走出恶人谷就看到他跟在身后,他满脸笑容,“你想出去玩么,我陪你,你走不快,还是我抱你飞吧!”
第二,我想从后山翻过去,在山里差点睡死。醒来时,他泪汪汪的,“刚才吓死我了,你如果想到山里玩一定要叫我,山里的迷魂香太重,你身体受不住!”
第三,我自恃跟他学了些武功,大摇大摆地走出恶人谷那破烂牌坊,他在后面用狮子吼远远地叫,“小环儿,你不想我跟我就不跟,你一定要记住这条路,以后回来看看我!”
我被他隐隐的哭腔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他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哭得肝肠寸断,那一刻,我的心如有刀插进,生生割成两半。
我看着变幻莫测的茫茫云海,悄然微笑,在心中说,就是他了吧!

那天晚上,我把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抓上我的床,没想到他上来之后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人,那如火的热情烧得我浑忘今夕何夕。
十个月后,我们有了小强。我痛的时候他也感同身受,不停地大吼大叫,于是,这生产的痛苦把我和他都折磨得不成人形,他痛定思痛,找文紫讨了绝育药吃,不让另外一个祸害折腾我。
我曾问他,“你那时到底喜不喜欢我,为什么我一说要你负责你就答应?”
他痴痴傻笑,“我其实只是想看看公主长什么样子,回去吹嘘一番,没想到公主原来是仙女,公主的话我可以不听,仙女的话我不能不听。”
我后来才明白,他是一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快饿死时被他的师父发现并带进恶人谷,他记得,晕眩中,天空一片金色光芒,一个仙女飞下来,遥遥向他微笑。

他说,那是他生命中见过的第一个笑脸。

第二部 扬州乱弹之一 老虎笨蛋

“小乖,陪我玩好不好?”我趴在小乖的腿上,仰着脸,用我面对死掉的小狗小猫那种眼神看着他。
他仍然埋头在一堆帐本中,连头也没抬,腾出只手摸摸我的头,“你先跟笨蛋玩一下,我看完帐本带你上街。”
“笨蛋要睡觉!”我没好气地说,“它现在看见我就躲,我怎么叫都不出来!”
小乖总算抬起头来,笑吟吟道:“我要你跟它玩,不是要你折腾它,好好的一条狗被你打扮成老虎,它不跑才怪!”
我委屈地扑进他怀里蹭,小声道:“我喜欢老虎,为什么能养我们不能养,瓶子又不会养宠物,要给我养肯定比他强!”
小乖瞪了我一眼,“不准再提这件事,他们在山里住,而且那只老虎不是他们的宠物,是他们救下来的虎崽,长大就要回到山里。”他推推我正蹭来蹭去的头,“去做些红枣雪耳莲子糖水,把火看好,做好端过来!”
小乖发话,我当然得以十二万分的小心对待,我顾不上在他香喷喷的怀里继续蹭,从榻上一跃而起,飞奔向厨房。

这些天的生活真像一场大梦,梧桐之围解除后,我和小乖第三天就离开了梧桐山,瓶子身体尚未恢复,无法远行,便和留在天下第一庄。无名知组织对抗朝廷已为皇上和江湖各门派所忌,当即让出武林盟主之位和天下第一庄之名,请空空大师帮忙另择德才武功兼备之人。空空大师慨然应允,着手召集各路英雄齐会少林,选出下一位武林盟主。
无名无官一身轻,看着小两口每天卿卿我我,不禁柔肠寸结,每天念叨着当年和缺缺两小无猜终结连理的往事。到了危急时刻十三个媳妇全忙不迭各自飞去,他肯定有苦难诉,心里一刻都不得安宁,于是打听出恶人谷的所在,急吼吼地去探访故人。
解散了天下第一庄的众多庄丁奴仆,只留下部分在梧桐山已定居的仆从伺候,清清净净和瓶子两人住在不缺园里,镇日里游山玩水,嬉戏作乐。他写信过来说救了一只没娘的小老虎,正和瓶子当宠物养着,瓶子喜欢极了,成天带着它睡觉,经常委委屈屈地睡床榻。我嘟哝了几天,小乖才答应我养宠物,他不知从哪找了只小狗崽回来,给它取名叫笨蛋,我抗议无效,只好跟他一起叫,反正小乖很少跟小狗玩,笨蛋等于我专用。
其实我很后悔回来,因为泰山和岳母不在,小乖一回来就从管家手里接过所有生意,他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根本没空陪我玩。云家庄是中唐最大的织布纺,以云彩缎和云锦缎闻名天下,其分号已遍布全国。虽然有请能人在各地打理生意,而且扬州的总号请了天下有名的精明掌柜,能双手打算盘的胡一,以小乖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性格,要完全放松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赚银子原来这么难,看着小乖辛辛苦苦支持着一大家子的用度,我却只能袖手旁观,我心里真过意不去,再也没乱银子。我把小乖给我的零钱统统藏在床底下,等小乖没银子再拿出来,到时候他一定会感激地亲我。
更让我难过的是,小乖做事太辛苦,每一粘枕头就睡着了,连以前的亲亲捅捅都很少做,每我抱着他急得心里像猫抓一样,虽然他也会偶尔吃我嘴巴,可那蜻蜓点水般的吻怎么能压制我身体中的滔天巨浪。

我曾听缺缺说过,男人变心前最大的特点就是对媳妇的身体没兴趣,现在小乖对我的身体没兴趣了,是不是他想变心,然后另外找一个配得上他的。
他一定是嫌弃我,跟老爹和老娘一样。老娘说我长得像老爹就好了,老爹说我长得像老娘就好了,老娘说我除了眼睛像老爹,其他的地方一无是,老爹说除了轮廓像老娘还能看,其他就惨不忍睹。
我捏了捏手臂,又一阵沮丧毫不留情地击溃了我,小乖身上摸起来多舒服,滑腻柔软,如新做出的云彩缎,还带着隐隐的清新香气,而我身上全是硬邦邦的,仿佛一块石头,又硬又粗糙,和小乖简直是云泥之别,小乖开始时图个新鲜,新鲜劲头一过,肯定对我无法忍受。
在我冥思苦想的时候,锅里突然冒起黑烟,我懊恼地拍拍脑袋,把锅子端下来,水早已熬干了,锅里躺着一堆黑糊糊的东西,仿佛在嘲笑我,“瞧,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怎么配得上聪明伶俐武功高强的小乖!”
我擦干湿湿的眼睛,把黑糊糊的东西倒了,重新煮了一锅,这回我再也不敢分神,呆呆看着火,一煮好就赶紧端下来。
我的笨蛋老虎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夹着尾巴缩头缩脑地靠近我。“饿了就想到我!”我啐了他一口,从碗柜里找出中午吃剩的大肥肉丢在它面前,它一口叼住,缩头缩脑又想跑,我连忙抓住它的尾巴,继续我今天没完成的工作:把它化装成一只老虎。
也许是有了肥肉,它这倒没嗷嗷叫着逃跑,两个爪子按着肥肉喜滋滋地吃着。我从灶膛里掏了块木炭,在它身上画起斑斓的虎皮,还在他额头画上一个大大的“王”字,它配合得前所未有的默契,我摸摸它的头,又拿了块肥肉出来扔给它,端着糖水带着它乐呵呵地去见小乖。
书房里传出胡一的声音,“少爷,燕国这个单太大,只怕我们接不下来,今年各地生意都很好,我们织布纺已把工钱提了又提,还是请不到工人,您看要不要推了这个单?”
小乖沉吟道:“这个单是我们和燕国之间生意的开始,如果接下来,这一笔的盈利可以顶十个分号一年的盈余,我不想放弃。你看能不能想办法推掉几个分号的定单,我们集中精力做好这一笔。”
“那不行!”胡一声音大了些,“今年是个太平年,几个分号早就接好单,那些都是我们合作已久的客户,绝不能因为燕国人得罪,我们宁可不做他们的生意,也要先供应给这些老客户!”
“没有别的办法么?”小乖的声音压低了,“据我所知,这些老客户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好,我这些天看过帐本,除了扬州、乌冰、宝塔等几个大城市的客人从不拖欠,其他分号的客户连赊带欠,有的竟三年没兑现银,最多的帐已积压到两万两,我很好奇,两万两买下整个分号都绰绰有余,那些小客户怎么有办法还帐!”

“少爷,您什么意思?”胡一冷冷道,“难不成您怀疑我做了手脚?生意场上的赊欠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这些客户和我们合作已久,难不成要我一个掌柜学那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拿刀逼着人家还钱!”
小乖轻笑道:“胡先生误会了,你在云家庄工作多年,云家庄有今天的规模几乎都是先生的功劳,我刚接手生意,很多事情都不懂,还得请你多多指点!”
胡一哼哈两声,“做生意切忌急功近利,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而且,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每天守在家里陪小强,怎么知道商号的事情,生意不是谈情说爱就能做好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第一个直觉就是小乖因为我被骂了,第二个直觉就是小乖生意做不好都是因为我在拖累他。郁积的沮丧全部冲到头顶,笨蛋老虎在我脚边绕来绕去,还想吃大肥肉,我把糖水放下,抱着它的老虎头和它斗鼻子,喃喃道:“笨蛋,我该怎么办。”
“小强,把糖水端进来给胡先生,再去给我盛一碗来!”小乖仿佛听到我的声音,在里面喊了一声。
我连忙端起碗,毕恭毕敬地送到胡一手里,他嘴上那两撇胡子一翘,笑嘻嘻道:“听说小强手艺不错,有机会我一定要来尝尝。小强,不要老闷在家里,年轻人一定要多出去跑跑,见见世面,老闭门造车,所有事情都想当然,还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怎么成呢?”
一般来说,我对奥的语言都采取当耳边风的态度,这回也不例外。我偷偷瞥了瞥小乖,发现他脸色有些发青,那是平时生气的前兆,我吓得风一般卷出去,为他盛了碗糖水进来,一直守在外面的笨蛋老虎也乐颠颠地跟着我跑,脚下没刹住冲了进来。胡一一口糖水喷得到都是,呛得连连咳嗽,就这样了,还不忘拍着桌子笑。
小乖也笑出声来,接过糖水,把我拉到身边坐下,拽过我两只黑黢黢的手用毛笔敲手指,他敲得不重,我乐呵呵看着他,很喜欢这个新游戏,他敲了一会,胡一也笑得踉踉跄跄告辞。
当胡一的背影消失,小乖把毛笔往地上一扔,重重地咬在我唇上,仿佛要把我的口水吸干,我不敢弄脏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举着双手,他把我按倒在榻上,捧着我的脸狠狠地吻,吻得我浑身燥热起来,连久未得到释放的柱子也立刻昂然挺立,后面的洞洞也痒痒的。
我把手偷偷绕到他身后,刚想拉开自己的腰带,他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推开我,又扑到那堆帐本中间东翻西找,他脸上的喜悦越来越明显,当他翻到一本什么东西,大笑一声,拿出算盘埋头算帐。
我双手仍高举着,以这样尴尬的姿势躺了许久,终于灰心,默默地爬起来,他顺手摸摸我的头,“小乖,你跟笨蛋去玩,等下晚饭送到书房来!”
我一步步挪出去,又一步步挪出云家庄的红漆大门,后面跟着一只像老虎的狗。

扬州乱弹之 丹朱
扬州的大户人家都有个毛病,喜欢把自己的家门口弄得像迷宫一般,小小的巷子里,很突兀的一个小门,虽然门内别有洞天,桃红柳绿,雕栏砌玉,回廊兜兜转转,飞檐沉浮阳光和绿树构成的和谐画面里,悠然自得,即使外界有天大的变故,这里也一样平静安然。
云家庄还好,因为泰山和岳母认路本领不是很高,大门没有像别人家一样做成小狗洞,好歹做成鲜艳的红色,而且标志显眼。虽然我从来没迷路,小乖怕我回不来,还是在门口立了两个大大的石狮子,正好给我没事骑着玩。
老虎笨蛋一前一后撒着欢儿跑,看着它身上别扭的虎皮,我越发想念瓶子的真老虎,想念以前的幸福生活,要是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多好,我们不用担心银子,不用担心挨骂,他心情好的时候会亲亲我,还会在我做事的时候偷摸我的屁股,晚上还会捅捅,我偷亲他会被他用藤条追得到跑,或者干脆用手劈头盖脸地打,他虽然生气,眼中总有微微笑意,仿佛……秋天的绚烂阳光。

两堵爬满爬山虎的围墙终于被我抛在脑后,我回头看了看那两只怒目圆睁的石狮子,再看看湛蓝的天空,白云如散落一地的棉絮,又朵朵纠缠成团,仿佛同我一般心事重重,远没了以往的悠闲劲头。我真舍不得离开有小乖的地方,可是,离吃晚饭还有许久,若是呆在云家庄,我不闷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我暗下决心,不能再缠着小乖,不能为他分忧就罢了,千万别再给他添麻烦,这几天我给他添的麻烦够多,不是磨墨弄脏纸就是打碎砚台和纸镇,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一定很生气,要不这两天怎会对我这么冷淡。
老虎笨蛋见我停下脚步,在前方摇着尾巴等我,我冲他一挥手,“快走,上街去!”它乐得嘴巴几乎咧到耳根,纵身朝我扑来,我摸摸它的老虎头,拔腿就朝前面的十字街跑去。
十字街是扬州白天最华的地方,一条南街和一条北街呈十字交叉形状,街上市肆林立,小摊贩更是多如牛毛,热闹的时候人们摩肩接踵,拥挤不堪。
到这个时刻,我才知道老虎笨蛋只能用胆小如鼠来形容,它夹着尾巴,耷拉着耳朵紧紧跟在我脚边,一有大些的动静就吓得嗷嗷叫,咬着我的裤脚不肯放。
我们刚穿过一条青石板小路绕到南街,我就发现带它来是个错误的决定,只见人们纷纷停下脚步,对我们指手划脚,那些打扮俏丽的姑娘小媳妇掩面而笑,有几个老婆婆竟捂着腰蹲了下去,更有甚者,一个黑脸敦实汉子干脆坐到地上,不停捶打面前那堆可怜的红薯,老虎笨蛋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顿时有些心疼,一把抱住它,轻声安抚,“别怕,小笨蛋,他们不懂得欣赏!”
我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昂首挺胸地穿过人群,看到傻子瓜子几个大字时,我一摸怀里,才发现自己把零钱都存在床底下,只好暗暗吞着口水,继续安慰老虎笨蛋,准备绕上北街那卖小鸟的铺子,没钱看小鸟总可以!
远远看到那卖鸟的铺子,我不禁加快了脚步,这时,那瘦得没几两肉的掌柜飞快地窜出来,埋头就准备上门板,我抓抓脑袋,暗忖,怎么这么早就要关门呢?那掌柜满脸堆笑地回过头来,“萧少爷,真对不住,咱们要打佯了,明天请早!”
真不凑巧,连我每天的这点玩乐都没了。看着掌柜的满脸汗水,我有些于心不忍,“掌柜的,你热就去歇着,我来帮忙吧!”
掌柜的汗流得更快,赶苍蝇一般朝我挥手,“不用不用,萧少爷,您带笨蛋去画舫玩去吧,听说从燕国来了个美人,比天下第一美人还要美上三分!”他眨巴着眼睛,笑眯眯道:“再说,他经常在画舫上出出进进,反正看他也不用银子,再不去就挑不着好位置了!”
我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我的小乖是顶顶漂亮的,哪个没长眼的敢抢他的名头,我顾不上跟掌柜罗嗦,脚下如风,抱着睡得正香的老虎笨蛋向河边狂奔。

半路,老虎笨蛋见离开人群,欢叫着跳下来,在我脚边绕前绕后地跑,我怕踩着它,顿时乱了脚步。这时,一顶青色软轿从我们身边经过,那小小的帘后人影一闪,老虎笨蛋瑟缩两下,又咬着我的裤腿要抱,我鬼火直冒,啐了它一口,“我要去看那燕国美人,你别捣乱!”拖着脚就不肯抱它,它咬着我的裤腿死尸般被我拖出老远,我无可奈何,只好蹲下来对它谆谆教诲,“燕国美人是坏人,我们要去对付坏人,保护小乖……”
“谁说我是坏人!”一个软软腻腻的低沉声音响在我身后,我回头一看,眼珠子差点掉下来,那美人长发飘飘,只用一方丝帕松松地束在脑后,几缕散落胸前,又随着不羁的风拂在脸上,把那粉雕玉琢般的脸衬得更加明艳动人。美人慢慢走向我,长袍曳地,竟如缓缓漂浮于云端,直到我看清楚那平坦的胸部和喉头微微的突起,才恍然大悟,敢情这又是个男人!
我又好气又好笑,我何其有幸,遇到的全是有绝世美貌的男人,害得我对女人的梦想破灭。这时,老虎笨蛋见色忘主,放开我的裤脚,缩在我身边探出个老虎头,拼命对他摇尾巴。
“你的老虎真漂亮!”美人笑吟吟地朝老虎笨蛋挥挥手。
我激动莫名,眼冒红心,如看到亲人般扑了过去,抓着他的手大叫,“你看出它是只老虎啦,太好了,我终于找到知音了,他们看到它就笑,一点都不理解我!”
他眼中的惊惧稍纵即逝,手轻轻抖了抖,却立刻回过神来,反过来在我肩头拍了拍,微笑道:“别激动,到我画舫里慢慢聊,把它也带上,咱们探讨一下怎么喂好你的老虎。”
就这样,我一边喋喋不休地诉说瓶子的老虎和我的养老虎梦想,一边稀里糊涂跟他上了船。

布置得美仑美奂的船舱内,我和老虎笨蛋瞧得眼都直了。他把我们安置下来喝茶吃小点,先命贴身仆从摒退众人,宣布今日不再接客,再沐浴更衣,焚香拿出古琴,在我们面前轻轻弹奏。
这个气氛有点不对,明明是对牛弹琴嘛!我不忍心破坏他的好心情,和老虎笨蛋大眼瞪小眼,我忙不迭往我和它嘴里塞好吃的,它忙不迭舔我的手,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真是完美的表演!
美人弹完,檀唇轻启道:“萧兄,敬请批评指正!”
我继续和老虎笨蛋大眼瞪小眼,继续往口里塞东西,这里的点心真好吃,等下再包点给小乖吃,他肯定会亲我两口,我美滋滋地想着,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美人,赶紧把手里给老虎笨蛋的点心收回来,塞到怀里。
美人拂然不悦,“萧兄,丹朱的琴艺难道未能入你的眼么?”
糟糕,美人生气了!原来美人都喜欢生气,我慌了神,忙不迭把点心拿出来,羞惭不已,“那个……美人……”
美人额头青筋暴跳,“小弟刚跟萧兄说过多,小弟名叫丹朱!”
糟糕,光顾着吃,把人家名字都忘了! 我赔笑道:“丹朱……美人,我以后不敢偷拿点心了,你别生气。要不……我让老虎笨蛋舔你两口赔罪怎么样,老虎笨蛋舔人很舒服!”
丹朱漂亮的丹凤眼眯成了一线,双手在琴上用力一拍,喝道:“什么东西,竟然要我这么大的力气!”随着一阵杂乱的声音,琴弦竟全部断成数截,我吓得抖索一下,真想和胆小如鼠的老虎笨蛋一起钻进桌子底下。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当缩头乌龟,我硬着头皮站起来,“你要我赔你点心说一声就是,我马上回去给你拿银子!可是你为什么要把琴弄坏,做琴很辛苦,你怎么能这么浪费呢?”
他突然哈哈大笑,长袖一甩,悠悠然走到我面前,“萧兄,小弟同你开玩笑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你要是喜欢这里的点心我叫仆从给你包一些回去,而且以后你想吃来拿就行!”他狡黠一笑,“冲你这只老虎,小弟也万万不敢生气呀!”

他的笑容如春风,化开我心头的重重阴郁,我又盘算开了,这个丹朱脾气好,又大方,虽然漂亮了点,小乖看到他肯定会喜欢,对我有些威胁,我还是可以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我主意已定,乐呵呵地拍着他肩膀,“丹朱,我们做好朋友吧,说好朋友就应该分享好东西,你既然这么大方给我吃点心,我就把老虎笨蛋借你玩,要是有人欺负你,你把老虎笨蛋放出去就成了!”
我怕他不相信,朝已把整个身子缩进桌子底下的老虎笨蛋踢了一脚,它嗷嗷叫了两声,夹着尾巴躲在他身后,探出个老虎头对我龇牙齿,我瞪了它一眼,嘿嘿苦笑,“你看,老虎就是很威风!”
他的眼睛瞪得浑圆,眼中如有两颗亮晶晶的星星,我也瞪圆了眼睛,拼命朝他点头,以加强我这番话的说服力。其实我心里正惴惴不安,老虎笨蛋胆子太小,一点都不威风,用它来换点心吃实在对不住他。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可能是想拍身边那桌子,脚下一个趔趄,我慌忙扶住他,他不知怎么回事,竟跌进我怀里,双手沿着我的双臂而上,如藤蔓般缠绕在我脖颈。我依稀知道小乖不喜欢别人和我做这样的事情,难道他想害我被小乖打屁股。想到这里,我又惊又怕,竟呆成一棵木桩,任凭他身上浓浓的熏香把我包围。
“呆子,你又在盘算什么?”他的声音引得我全身一阵颤栗,我躲避着他喷到脸上的温热气息,战战兢兢道:“我错了,我再也不骗你点心吃,我马上就走……”
他扑哧笑出声来,在我唇上轻啄一口,“呆子,别走,我不抱你就是。我答应你,以后我们是好朋友,你想来玩就玩,想来吃就吃,我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包括你的老虎!”
我捂着嘴羞得脸上火烧火燎,他揪住我的脸颊,吃吃地笑,“呆子,别害臊,好朋友之间做这个是正常的,懂不懂!”他似乎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把我的嘴揪得嘟出来,又狠狠吸了一口。
我有些懵懵懂懂,也是我好朋友,他为什么不喜欢亲我,老是喜欢敲我脑袋,不过他是燕国人,这可能是那里的风俗,我放下大半颗心,随便他揪来揪去地亲,最后弄得嘴都麻了。

他终于放过我,命人送了酒菜来,拉着我坐下喝酒,他自己喝的很少,很喜欢笑眯眯地看着我喝,不时温柔地为我拭去唇边的酒渍,我已许久没有这样畅快,喝得晕陶陶的,恨不得把埋藏在心底所有的话都说给他听。
我很庆幸得到这样的好朋友,听说我的烦恼,他也感同身受地拧紧了眉头,一会,他轻轻摸摸我的头,“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我知道,画舫里有许多美人,美人是让客人快活的!”
他苦笑连连,“用什么办法让客人快活?”
我瞪大了眼睛,茫然地摇头。
他从房间拿出一卷画轴和一个白色瓷瓶,笑容忽然有些惨淡,“来,我教你怎么让男人快活,让你的小乖永远不嫌弃你!”
画轴摊开时,我全身的血都冲到头顶,那上面赫然是我和小乖常做的捅捅,只不过,姿势更加怪异且变化多端。我颇有些难为情,想看又怕他笑话,正忸怩不安,他把画轴卷好塞到我怀里,贼兮兮地笑,“知道你脸皮薄,拿回去慢慢看,学会了再还给我!这瓶子里是催情的玫瑰香露,包你百试百灵!”
我羞答答地把两个宝贝塞进怀里,又招得他在我脑门上敲了一记,看着他媚惑的笑颜,我忍不住抓着他亲了一记,赧然道:“谢谢你,我的好朋友丹朱!”
他怔怔看着我,一口酒灌下去,呛得落下泪来。

眼看着画舫的光线越来越暗,我脑中的弦一紧,猛地想到下午小乖要我把晚饭送到书房,便慌慌张张和他告辞。他包了些点心给我,没有要我留下老虎笨蛋,一直把我送上岸,当我和老虎笨蛋撒腿狂奔,听到他在后面殷殷呼唤,“小强,别忘了我这个好朋友,以后常来看我!”
我茫茫然刹住脚步,可怜的老虎笨蛋没刹住,一头栽进水沟里,听到他那低沉却甜腻的笑声,我回头一看,在水天一色的夕照里,他脸上笑容盛放,让整个天地几乎失却颜色。他的眼微微眯着,流露着淡淡的情绪,仿佛天底下没有能入他眼中的人和事情。那袭云彩缎浅蓝长袍勾勒出颀长的身影,风过已经稀疏的柳枝,卷着他的衣裳和黑发在风中翻飞,如两只被捆住翅膀的蝶。
他缓缓转身,背着手看向天边,西方一片妖艳,那红色火球已半没入水中,仍奋力把红霞推出水面,做成漫天的幡。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的背影,萧索而凄怆。
我突然想起他做的是什么,缺缺说过,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小乖虽然漂亮,可他有我一辈子陪他,丹朱却没有,所以当然会孤单。我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帮他找一个伴侣,让他永远快乐!
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

扬州乱弹之 美人计

回家第一件事,藏东西!
老虎笨蛋一到家就窜进悠然居院中那舒服的狗窝里,任我怎么唤都不出来,想想它跟我跑了一天,吃苦受累担惊受怕,最后虽然追着几只野狗撒了会野,可还是辛苦得紧,我就让它睡个安稳觉,把自己的活先忙完,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我把画轴和玫瑰露都藏在床底下,和我的银子安安稳稳躺在一起,从房间离开时,我心里突突乱跳,又钻进床底把画轴拿出来看了一遍,直接把里面的姿势牢牢记住,才憋得满脸通红出来,外面几个婢女在叫,“萧少爷,少爷急着找你!”
我往门外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悠然居院子里,在墨黑的天空正中,一个圆圆的银色大盘子正笑眯眯看着我。在云家庄绚烂灯火的照耀中,我脚下如踩着风火轮,跳过悠然居的围墙,穿过园的长长回廊,连平时酷爱的假山也引不起我半点注意,又飞过园的围墙,跳到书房门外。就着外面那长着亭亭睡莲的大水缸的水胡乱抹了把脸,边拿袖子擦着边急急地唤,“小乖,我回来了,我去玩小鸟了!”
一个砚台砸在我脚下,残留的墨泼得我满身满脚都是,小乖面色铁青地指着我,“你喜欢玩干脆不用回来,我立刻写封休书,让你从此无拘无束,逍遥快活!”
“休书!”我的脑中被这两个字轰得惨不忍睹,昏然间,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我冲上去抓着算盘就扔在地上,扑通跪了上去,呜咽着,“小乖,我明明记得要给你送晚饭,很早就准备回来了,可回来就时候笨蛋看到一只狗去追着玩,我跟着它玩,就忘记了……”
我的话没说完,小乖甩手就走,我连忙爬起来,一手抓着算盘,一手抓住他的衣袖,嚎啕着苦苦哀求。良久,他长叹一声,回头瞥了我一眼,冷冷道:“放手,去把你自己弄干净在房间等我,我饿了!”
小乖说要我洗干净等他!我又惊又喜,抓着算盘哗啦啦地摇,抱着他一下子就飞出了书房,小乖扑哧一笑,轻轻捶了捶我,我连忙把他放下,几个纵跳就飞进悠然居,在水井边里剥了个精光,用冰凉的井水兜头浇下。
怕我们的卿卿我我被仆役婢女们打扰,小乖命人不得随意走进悠然居,因此我快乐地唱那首“洗香香,喂乖乖”时,除了老虎笨蛋斜了我一眼,没有任何人打搅。洗到一半,我突然想到那玫瑰露,心里那只小鹿立刻扑腾起来。我钻进床底拿了出来,打来热水放在房中,先倒了一点,觉得不够,手一抖,整瓶都掉下去了。

反正丹朱那里还有,我安慰着自己,把瓶子藏回床底。这时,浴桶里突然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玫瑰香气,随着蒸腾的热气而上,渐渐弥漫到房间的各个角落。
都到了秋天,天气怎么还这么热!我不停抹着汗,只觉得房间里热气灼人,我很想跑出去,可小乖说过要我在房间里洗干净等他,我不能再惹他生气了。我憋得受不住,干脆跳进水中泡着,没想到这一泡之下连心都开始乱跳起来,我仿佛能听到全身血液流动的声音,从心头涌出,涌到肩膀,涌到头顶,又涌到腹部,涌到下体,甚至涌到脚板心,只要我吸口气,全身似乎都在狂乱地叫嚣,我扑到床上,躁动不安地滚来滚去,疯狂地叫嚷,“小乖,快来啊!”

“你弄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小乖捂着鼻子冲进来,在我的腕上一搭,气得当头给我一巴掌,我几乎毫无知觉,顺着他冰凉的手靠过去。他一把推开我,一掌就把木桶劈翻,他身影一闪,避过喷溅而出的水流,奔出去提了桶水进来,朝我兜头淋去。趁我正迷糊,他拎着我三两步就走到水井边,把我放在辘轳下,不停地打水泼到我头上。等我脸上的火热渐渐消下,他又提起两桶水冲到房间,朝那早已湿漉漉的地面泼去。
泼了几趟,他也仿佛从水里捞出来,全身没一是干的。他掩着鼻子跑进房间拿了件长衫出来,手忙脚乱地给我套上,抱着浑身虚软的我飞过围墙,放进书房屏风后的小床上,又随手扯了条薄被盖在我胸口,我几乎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死死盯着他眼睛,害怕从那里读到让我恐惧的情绪。
当他叹息连连,终于紧蹙着眉头转身离去,我的泪水也终于模糊了眼睛。

因为玫瑰露的浓香难散,悠然居被小乖封了,连老虎笨蛋的窝也搬到书房外面的屋檐下,它每天都偷偷溜出去找狗玩,简直视我为无物。 我和小乖虽然都睡在书房,却是他睡在外面榻上我睡在小床上,而且再没有碰过我。他愈发忙起来,没日没夜地整理帐册,边埋头写些什么东西,我惴惴不安地揣度着最令人沮丧的可能――也许,他正在练习怎么写休书。
看着他的愁颜,我的心仿佛一寸寸死去,我最担心的事终于成为现实,他真的已厌弃我,这个一无是,而且屡屡犯错的笨蛋。
趁着他和胡一出去见客户,我偷偷翻了翻他的东西,他干净利落的字迹犹如在我心上重重一击,让我又是欢喜又是心酸。这本就是他辛苦这么多天的结晶,除了一些地名,人名和后面的欠帐数目,他还在一个个人名后添加了批注,比如苍州的吴法天,后面加了小小的一行字:“曾以贱价招徕顾客进行同城竞争”,在那欠银两万的童城钱摇后面加了小小的几个字:“追帐后立即撤换合作商家,培植新下家”。
我心头一动,他正在准备一场大变革,把云家庄的生意整肃清楚,我怎么都不能再添乱。而且,就是他真的要休我,我也不能吵闹不休,让他这烧得正旺的火上添上一把柴薪。
可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休我,让我继续陪在他身边呢?要知道,即使他不再喜欢我,我能每天看着他都会觉得幸福,说不定他兴起时还会狠狠亲我,如同那天在书房那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笑容已长在我心底,与我的血肉连成一片,永世无法剥离。我曾虔诚过的最后都消失殆尽,如儿时鸟窝里的雏鸟,如树洞里的松鼠。
付出最珍贵的感情后,我终于明白了心痛的滋味,无法触及,无法治疗,只能承受,咬紧牙关,从此躲躲藏藏。
我只知道,我不能离开他!

即使心情无比灰暗,我还是隐隐有些雀跃,因为我想到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我跑到悠然居,钻到床底下找出我的所有家当揣到怀里,脚下生风般往河边跑,画舫还停在原来的地方,河边围着重重人墙,大家推推搡搡,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朝画舫上看。画舫里传来隐隐的古琴声,激得我心弦隐隐颤动。我才明白,那定是一曲悲歌,要不然调子怎会如此凄楚,仿佛弹琴人有数不清的悲愁,我心头大恸,脚下一点,掠过众多的人头,稳稳地落在画舫上。
外面伺候的那满脸橘皮的仆从还认识我,笑微微把我引了进去。丹朱一身白色云彩缎长袍,那白衣上如有粼粼波光流淌,衬得他如出尘仙人一般。我的信心更足了,小乖一定会喜欢他,他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而我,真的只能做他们身边的一个小厮,从此卑微地仰望。
见到我他似乎非常欢喜,扑进我怀里揪着我的脸拼命地吸,我手忙脚乱地把他按坐到椅子上,从怀里掏出我的所有家当放在他手里,再把那画轴和空瓷瓶放在他身边的桌上。
他愕然地看着我,把银子掂量一下,凄然笑道:“连你也学会这一招么?”
我不知如何回答,咬着下唇,扑通跪在他面前。
“知道你银子太少么?”他哈哈大笑,翻弄着那画轴和瓷瓶,脸色突变,“你把在这里面的玫瑰露都用完了?”他简直在咬牙切齿,“你这个呆子,这些足足可以给你用一辈子,你没死算是奇迹!”他扣住我的脉门,长吁口气,“还有些残余,不过已经不碍事。记住,有玫瑰露的房间至少一年内不能住人,命人把那里用水反复地洗,刮地三尺也要把它洗干净!”
我有些惭愧,连连点头,都是我的一时私心,害得小乖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都没了,我懊丧不已,更坚定了让小乖得到真爱的信念,鼓足了勇气,哽咽道:“丹朱,我只有这么多钱,我想……帮你找个伴,你做这个不好,我求你……回去跟小乖一起,他是天下第一美人,配得上你……”
我心如刀绞,竟说不下去了,丹朱定定看着我,仿佛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正要解释,他猛地抓住我的衣襟,“呆子,小乖不是你媳妇吗?”
我哭倒在他怀里,“我没有你漂亮,配不上小乖,他不喜欢我,很快要休了我,我帮不上他的忙,还老惹他生气……”我猛然想起今天的目的,抽抽答答把脸擦干,泪汪汪看着他眯成一条线的凤眼,“丹朱,我不骗你,小乖家很有钱,肯定会给你最好的生活,我会做好吃的饭菜,而且小乖不生气的时候很温柔,你一定会喜欢他的!我求求你,你跟我回去吧,我一定不破坏你们,给你们捶背捶腿嗑瓜子,还背你们上山去玩。”
我死死拽着他的衣服,生怕他看轻我,怒极之下拂袖而去。他默默看着我,眼中闪过无数中情绪,良久,他长长叹息,“呆子,世上怎会有你这种呆子!”他把我抱在怀里,细细吻去我的泪水,我心越来越疼,真恨不得用把利刀插进去,把那块东西挖出来,从此再不受它所苦。
他拍拍我的脸,突然露出灿烂笑容,“呆子,别哭了,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命他们帮我收拾包袱,把手下的仆从遣散,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一定干干净净跟你走,不让你们为难!”
我茫然地看着他,他淡淡一笑,“其中的人情世故你怎会懂,你在旁边看着就好,顺便帮我拿包袱。”
几个小童利索地收拾好包袱送到我手中,又垂着头站到一旁。他沉思半晌,拉过一个那满脸橘皮的仆役进了房间,一会,那人点头哈腰地出来,和众人一起毕恭毕敬地把他送到门口,他回头向我嫣然一笑,“还愣着干什么,还想留下来吃点心么?”
我恍然大悟,连忙跟上他的脚步,他走得很慢,悠然地沿着湖岸踱着,边笑吟吟地回头跟我说上一两句。他好似背上长了眼睛,弹出的柳条每一根都准确地打在我的脸上,打得我欲哭无泪。我们走完河边这段路,我才松了口气,他却停下脚步,“呆子,我走不动了!”
我瘪着嘴蹲到他面前,他笑嘻嘻地爬上来,在我耳边吹了两口气,见我缩头缩脑,又大笑起来,我愁眉苦脸道:“丹朱,以后别这样对小乖,他不喜欢,而且他很瘦,背不动你。他喜欢生气,你平时让着他些,他要打你你不要乱跑,他打人不痛,就像给人挠痒痒,如果打痛了就叫我,我让他打我就成……”

他突然捏住我鼻子,我如垂死的鱼大口大口喘气,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叹息几不可闻,“以前有个人也背过我,我以为他会一辈子这样对我,没想到却只是我一相情愿。”他把头埋进我的颈窝呼吸,轻笑道:“呆子,我真羡慕你的小乖,要是我是他,我一定舍不得让你伤心。”
我呆了呆,抹去眼前迷离的雾气,飞快地朝家里跑去。

书房旁边的怡然居平时用作客房,已经许久没住人了,我先让丹朱在园休息,命一个婢女伺候着,自己赶快去收拾怡然居,想抢在小乖回来前收拾好,给他们制造一个最好的环境,让他对丹朱一见倾心。我要管家多派两个人来,帮我把这里打扫干净,又从园搬了些草草来,最后,还狠狠心把老虎笨蛋的窝搬到院子里,丹朱喜欢它,说不定会看在它的面子上不跟小乖生气。
别以为我笨,我其实留了点私心,我把书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户桌上榻上全擦得一尘不染,还把那屏风后的小床铺得松松软软,小乖如果累了说不定会去躺一下,到时候我就能闻着他的味道入眠,那岂不是很幸福!
我要仆役在前面看着,小乖一回来就通知我,然后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菜,要留住丹朱就得先留住他的胃。丹朱果然上当,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我打蛇随棍上,取来泰山珍藏多年的中唐贡酒天上人间,拍开封泥时,那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熏得人忘乎所以。丹朱欣喜若狂,大呼,“满上,满上,今天要喝个痛快!”
也许是因为酒量不好,丹朱口里说喝个痛快,喝了三杯就推说头晕,不停劝我喝酒,我不好推辞,在他醺醺然的笑容里连连举杯,一会喝得舌头都大起来。我忧心着等下的事情,竭力保持头脑那一线清明,坚决不喝了,要丹朱到房间去等小乖。丹朱摇摇晃晃起来,要我抱他进去,我笨手笨脚把他抱起来送到房里,他竟把手一摊,让我为他宽衣。想想小乖回来比较省事,而且昏暗灯火中的美人更有诱惑力,我定下心神,把他剥得光溜溜的放在床上。
刚想放下他离开,他的手突然探入我的衣襟,在我胸前那突起一拧,娇笑道:“呆子,你不想要我么?”
我的心怦怦直跳,灯光下,他的容颜有惊人的美丽,仿佛幽幽盛开的昙,因为黑夜的衬托而显得无比绚烂,又因为转瞬即逝而变得珍贵无比。
我的小乖,也有这样美丽的容颜,而且能让我满身心都充盈着幸福的甜蜜。
他不是我的小乖,他是我为小乖找的爱人,我胸口又撕裂般疼起来,扯了绣着大红鸳鸯的锦被为他盖上,为他把发丝捋捋,凄楚地笑,“丹朱,小乖拜托你了,你一定要对他好!”
他怔怔看着我,把手收回来,身体蜷成一团背向我,瓮声瓮气道:“你回去吧,我累了!”
我叫来婢女,让她把小乖带到这里,便跌跌撞撞冲回书房。想着小乖已经不是我的,我用被子蒙住头,咬着枕头,哭得肝肠寸断。可小乖有了漂亮的丹朱,而且丹朱是我的好朋友,他还很喜欢吃我做的菜,我心里有了些微的安慰,笑得如偷吃到糖果的孩童。

哭哭笑笑间,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小乖一脚踢走屏风,把我的被子一掀,扑到我身上。他眼中怒火熊熊,狠狠在我唇上脸上咬着,边把我的衣裳撕成碎片,他的唇沿着我的脖子而下,留下点点渗着血丝的痕迹,让我痛却快乐无比。他一把攥住我的大柱子,才上下套弄几下我就喷在他手心,他嘟哝了一句什么,一口含住,拼命吮吸起来,我很快就重新振作,这一坚持得久了一些射在我嘴里,我已经全身虚软,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离。他仍不肯放过我,用双手握住上下套弄,他如此尽心尽力我当然无法抗拒,在他的手中又硬了起来,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我闷吼一声,尽数把存留的东西交出,他汗津津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用那液体抹到我的后面,用三根手指扩开,把自己的衣服一脱,把流着泪的小柱子塞了进去。
我如一片久旱的土地,当一场滂沱大雨来临,简直忘记要如何动作,我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在吞入那甜蜜的甘霖,我疯狂地扭动身体,仿佛想让所有雨水流入心中最的地方。他在我屁股大腿上噼里啪啦抽打一顿,我已身不由己,吼出快乐的呼喊,“快……快捅捅……用力……”
他没有停止抽打,把我翻过身来边打边抽送,每一下都已到达极限,每一都能使我身体颤栗,我又痛又舒服,撅着屁股迎接他的撞击,连他稍稍离开一下都不乐意,只有当我扭动着贴到他身上,或者他重重打在我身上,我心头的空虚才能被填补,身体里的躁动才能被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下来喷在我体内,我紧紧夹着他,不想让他离开我的身体,他又狠狠打了我一下,抱着我呜呜地哭,我吓得连魂都飞了,再也不敢夹他。他软软地掉出来,捉住我已软趴趴的小鸟又是一通新的进攻,我好不容易硬了些,他把我按到床上疯狂地吮吸,似乎要把这截甘蔗所有的甜津都榨出来,我坚持没一会就投降,再泄在他嘴里,他含了满满一口转而进攻我的嘴,直到两人把所有东西都分享干净才放过我,我再也撑不住了,两眼一翻,昏沉睡去。

“小乖,不要赶我走!”我呼喊着睁开眼睛,发现胸膛趴着一个人,小乖迷迷糊糊说了句,“别吵!”我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好痛!而且全身都在痛!我欣喜若狂,昨天那美梦是真的,小乖真的在我怀里,真的和我捅捅了,我把头埋进他的发间,我香喷喷的小乖回来了,原来他没有厌弃我!
“笑什么笑,等下有你哭的时候!”小乖嘟哝一声,捶了捶我胸膛,整个身子都趴了上来,搂着我的脖子继续睡。我生怕惊走这幸福的时刻,连大气也不敢出。突然,一些热热的液体流到我胸膛,我悚然一惊,发现小乖的眼睛全都肿了,我慌了神,难道丹朱昨天欺负小乖,所以他才会来找我。难道小乖已经识破我的美人计,因此有种被骗的痛苦。
我手忙脚乱为他擦去泪水,声音有些颤抖,“小乖,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不想离开你,又不想看你烦恼。而且,丹朱很漂亮,脾气……还好,而且又和你一样会弹琴,跟你很相配,你试试看,以后一定会喜欢他的!”
他的泪流得更急,如开闸的洪水,我完全没了主意,抓着他的手没头没脑地朝自己打,哽咽着,“你这个笨蛋,看你还惹小乖生气,看你再害得小乖哭……”
他挣开我的手,抱着我疯狂亲吻,我愣了愣,立刻激动地回应他,当他的舌头长驱直入时,我学着他的样子和他纠缠在一,如两条巨龙大战,滔天的浪在身体叫喊奔腾,天地为之变色,万物为之黯然。
当他终于平静下来,他看着我的眼睛,用从未有过的庄重表情,一字一顿地说:“小强,我,云小乖,永生永世,都不会厌烦你,离开你!而且,你若是要逃开我,除非我死!”
仿佛天上一个金元宝掉下来,重重砸在我的头顶。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大笑,可我很没骨气地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扬州乱弹之 讨债

糟糕!睡到太阳下山了!
身上的痕迹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去,我只好放下平时穿的短褂长裤,换上小乖专门为我做的青色云锦缎长衫,里面还特意穿上一袭领子高高的中衣,把那和小乖一样绣着金色麒麟的腰带系上,再摸摸脖子,这时真想做只乌龟,可以竭尽全力把脖子上的痕迹缩回领子里。
羞答答地钻出书房,肚子里如雷的响动告诉我,我现在应该去厨房。刚鬼鬼祟祟摸进厨房,厨娘苏妈在我身后大吼,“萧少爷,少爷吩咐,要我一见到你就让你赶快去怡然居!”
我继续羞答答钻出厨房,苏妈那雄壮威武的身躯大喇喇挡在我面前,“萧少爷,你放心,少爷吩咐过,看到你不准笑话,谁敢笑就得回去吃自己!”她拍拍我的肩膀,满脸同情,“萧少爷,少爷把你摧残得这么惨,我以后一定多给你弄些补品,把你养得壮壮的!”
我欲哭无泪,连头都不敢抬,躲躲闪闪绕到怡然居,听到丹朱的声音,我这才想起昨天把他接来的目的,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把仆从都遣散了,小乖又不要他,他以后要怎么生活。
没想到好办法,我真的没脸见他,这时,老虎笨蛋出卖了我的行踪,从里面窜出来,在我脚边绕来绕去,咬着我的裤脚要抱。
“小笨蛋,还在外面磨蹭什么,难道还要我背你进来!”小乖好像又生气了,我一脚踩在老虎笨蛋身上,身形一闪飞进院中。小乖和丹朱正在下棋,小乖手执一粒白子正踌躇着伸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丹朱哈哈大笑,把棋子拂乱,“你现在心思已不在这里,何必再下!”小乖脸上一红,把棋子收入手心,轻声道:“多谢!”
“你应该谢他!”丹朱朝我招招手,肃然道:“尘世间浮沉多年,我早就看透世人丑陋面目,灰心丧气,早练就铁石心肠。不过,这是我第一被人感动,实在不忍心见他难过,索性成全你们。我昨晚的话请你记得,他只是单纯,但不是愚蠢,他比任何人都懂得爱!”
小乖眼中氤氲起一层雾气,重重地点头,向我露出一个灿如春的笑脸,我欢喜莫名,再也顾不上考虑丹朱的问题,一头钻进他怀里,蹭得头发都散了。
他在我唇上轻啄一记,拍拍身边的凳子让我坐下,拉下我的头巾,五指成梳,为我细心拢好发,再用头巾包好。丹朱在一旁嘿嘿直笑,“小强,今天怎么起这么晚,是不是昨天被掏空了身子。你还想不想要玫瑰露,我那里应有尽有。要不我教你几招,让你欲仙欲死,以后每天睡到半夜!”
好难为情!我羞得钻到小乖怀里,偷偷用眼角瞥他,求他不要再说。小乖在我头上敲了一记,咬牙切齿道:“几天不捅捅你就开始跟我作乱,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还有你,”他瞪着丹朱,“全教他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再撺掇他作乱我们的生意免谈!”
小乖在生丹朱的气!我脑中警铃叮当作响,可怜巴巴看着他,“小乖,都是我的错,丹朱是我的好朋友,他只是想帮我,你不要怪他!”我飞快地盘算着,“丹朱现在没地方去,要不我们收留他,你把给我的零钱给他吧,以后我不银子,每天去看小鸟就行!”
“呆子!”丹朱吃吃地笑,捞了颗棋子向我打来,小乖袖子一翻,把棋子卷入袖中,放回棋盘。丹朱凤眼一眯,“云庄主,小强的建议你考虑考虑,要不我也不要银子,你给我张床睡就成!”
小乖没有理他,在我肩膀拍了拍,“饿了吧,快去叫他们送饭菜过来,咱们一起吃,吃完我有正经事跟你说!”

小乖要跟我说正经事,说明他很重视我!我乐得一蹦三尺高,又踩在钻来绕去的老虎笨蛋背上翻出墙外,老虎笨蛋嗷嗷直叫,夹着尾巴嗖地一声钻进窝里。

吃完饭,我坐得规规矩矩给两人泡茶嗑瓜子,因为我知对不起丹朱,把他骗得这么惨,害得他无安身。所以他和小乖轮流一人一颗,小乖嘴上没说什么,老是虎视眈眈盯着我,好像生怕我分配不均。
我总算搞清楚一件事,敢情丹朱除了在画舫接客,还负责燕国在扬州的采购任务。他解释说在画舫容易接触到各方面的客人,办事比较方便。
这个我明白,在恶人谷那个屁大的地方,有事找缺缺比找别人要方便得多,因此我受了欺负总喜欢找她哭诉。她是一点就爆的脾气,总带着我雄赳赳气昂昂地打上门去,揪着那些叔叔伯伯的耳朵一通乱骂。不过,后来我发现找她哭诉后叔叔伯伯们更喜欢欺负我,老娘告诉我,大家都喜欢缺缺,喜欢被她揪耳朵,喜欢看她横眉怒目骂人的样子。我无言以对,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要不就抱着大哭一场。
他仿佛下定决心要跟我们摊牌,明明白白告诉我们,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采购云家庄的云彩缎和云锦缎回去,过了近二十年太平日子后,燕国贵族大盛中唐风,对中唐的丝绸锦缎瓷器字画爱不释手,中唐商人太过狡猾,货物送到燕国价钱卖到十倍以上。燕国子民在马上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在马下却算计不过这些瘦弱却精明的中唐人。看着银钱源源不断流到中唐商人手里,他的主人颇感痛心,决定亲自出马,在燕国京城大其设立了总部,大批量从中唐采购各种货物,再通过各种渠道分销到燕国各地。
他上个月就来到扬州,先把官府打点好,在河上开起画舫,边接客边了解各种货物的信息,目前他采购的第一批丝绸和瓷器已按计划从杭州运出,他的主人颇为满意。他以为只要有钱就能买到货,没想到云家庄这里碰到麻烦。他先与胡一接触,给云家庄下了一个大单,没料想在他那里碰了个大钉子,而且云家庄主人又迟迟不露面,他心急如焚,想与云家庄的人联系上,这才明查暗访,制造机会和我相识。
我左思右想,虽然丹朱接近我有目的,可他并没有害我,而且还帮了我大忙,我不应该恨他。想来想去,我心里还是不舒服,所以,我给小乖嗑两颗瓜子,只给他一颗。

“两颗,一颗,两颗,一颗……”我正在心里默念着,小乖摸摸我的头,“小强,你想不想帮我去讨债?”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这才明白小乖真的要我做事,不禁为第一接到这么重要的任务雀跃不已,小乖仿佛知道我想法,郑重道:“这些人太不自觉,云家庄虽然家大业大,却没有义务养这帮贪得无厌的米虫,咱们先从童城钱摇下手,来个杀鸡儆猴!”

我笑逐言开,只会拼命点头,他淡淡一笑,“小强,我们先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胡一,一定要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你快去收拾包袱,我们明天一早出发,我这边的事情今天已经理好,对管家和胡一说你刚闹完别扭,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我暗中盘算开了,这我一定不能让小乖看扁,要做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那个没长眼的钱摇,你欠谁的不好,竟敢欠小乖的银子不还,你小子等着瞧,我一定会从你身上剐层皮下来!

在我偷笑的当儿,丹朱跟我们说出实情后便盯着我扒拉瓜子,可能太内疚,一直没出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有些过意不去,趁着小乖和他谈长期合作计划,偷偷把瓜子均分,他发现了,终于展露笑颜,“小强,不要对我这么好,小心我把你抢到燕国去!”
小乖眉毛倒竖,“生意归生意,不准开我小强的玩笑,他又不经骗!”
丹朱哈哈大笑,“云庄主,说实话,这么可爱的宝贝得多请个人看着才行,要不我勉为其难帮你这个忙算了。”他突然凑近我。“小强,做我哥哥吧,我一直想要一个真正的亲人。”
从他低沉的声音里,我隐隐听出些莫名的情绪,凄冷的孤单,伤感,渴望,我怔怔看着他的眼睛,那隐约的笑意游离着,似乎要努力遮蔽闪烁的两点晶莹光芒。我心酸难耐,猛地把他抱住。和小乖一样,他的黑发有着丝缎般的质地,在我手下柔顺异常,我哽咽起来,“丹朱弟弟,别伤心,我以后会保护你,小乖很厉害,我们一定不让你受欺负!”
“别揉,脏死了,你刚嗑过瓜子!”丹朱哇哇大叫,把我双手扣住,一把推到小乖怀里。他忙不迭去梳那长发,恶狠狠道:“早知道就不认你这个哥哥,害得我等下又要洗头,还揉断我好几根宝贝头发,真是得不偿失!”
小乖冷着脸敲了我一记,“你看,别人不认你,老是拿冷脸去贴人家热屁股,笨蛋!”
“谁说我不认!”丹朱眼一瞪,施施然走到我面前,把衣摆一掀,单膝跪了下去,正色道:“大哥,请受我一拜!”
我丈二摸不清头脑,紧张地看着小乖跟他讨主意,他眉毛一挑,“还不扶你弟弟起来,想让他跪一辈子么!”我这才回过神来,欣喜若狂,拽着他的手上蹦下跳,“太好了,我有弟弟了!”
丹朱微微挣了挣,还是任由我拉着晃。他把凤眼眯成了细细的一线,转头看向小乖,小乖正襟危坐,端着一杯茶轻抿着,脸上似笑非笑,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恍然间,我觉得什么地方不妥,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我心房已充填了无数的快乐,满得全身心的甜。
很快,他们都恢复云淡风清的模样,坐下来商量如何丰富云彩缎和云锦缎的色,以适合燕国的审美特点。燕国人性格热情豪放,喜欢鲜艳的颜色和复的纹图案,尤其喜欢用大朵的艳丽朵和鲜明几何图案的组合作为装饰,而中唐特别是扬州织布纺的色都非常素雅,那些艳丽图案几乎都是在喜庆场合才能用到。因此,即使这些布料的做工都让人赞叹不已,真正在燕国推广还有些困难。
丹朱承担下设计色的任务,他会在我们出去讨债这段时间找人画出几个系列的色,小乖暂时提供了富贵牡丹系列和秋菊傲霜系列的构思,让他打着云家庄的名号,找扬州最有名的牡丹画手唐言帮忙。
两人谈得很投机,我嗑瓜子嗑得口渴,咕嘟咕嘟把水都喝光了,当我准备起身去倒水,丹朱叫住我,“别忙了,都已经子时,你们明天还要赶路,早点去休息吧,回来再慢慢谈,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小乖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当中的明月,沉声道:“丹朱,我有件事放心不下,不知……”
丹朱站起来正色道:“云兄,你不用说,我们既然已是一家人,就绝对没有推脱的道理。我早有耳闻,你不在的时候我会看着胡一,而且尽力稳住他,不让他狗急跳墙!”
“胡一是坏人么?”我有些纳闷,脑海里浮现出两撇翘翘的胡子,恨恨地想,亏我平时对他这么尊敬,还老是为他煮糖水泡茶,早知道我就在他的茶里下毒,让他肠穿肚烂,省得小乖烦心。
小乖拉着我往外走,轻声解释,“我娘放手后,他暗中提价,并从各地客商手上收取好,否则就不给定单。对云家庄则隐瞒不报,仍按原来的价钱出货,从而两头得利,各地客商生怕得罪他,不敢吱声。还有,他已经在云家庄培植出一点势力,连我一时半会都动他不得,只能敲山震虎,让他自动收手,等以后慢慢肃清他的力量再动手收拾他!”

人不可貌相!这是我看到钱摇后想到的第一句话。
他好歹也是童城的大富人家之主,在这里有三个绸缎庄,怎地如此瘦骨嶙峋,就如同那大旱三年时的灾民一般。只见他脸色蜡黄,颧骨高高突起,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小,远远看去就像秋后的田野,遍地金黄中,耸立着一个用竹竿挑的稻草人,那稻草人五官都在,不过,只是都在而已。
他的打扮更让人匪夷所思,我们到童城时已近冬天,他穿着补丁叠补丁的长衫,外面套件夹袄,夹袄上破了好几个洞,已经成了黑色的棉招摇着,边走边挣脱最后的束缚,随风飘走。他脚下是一双露出三个脚趾头的布鞋,鞋后跟已踩没了,根本穿不上,他只好一路跻拉着,走三步停一,把鞋子套紧一些。
到了童城,我们立刻打听钱家的住,他家非常容易打听,人们一说起钱摇,眼神都变得非常怪异,仿佛,那人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泡茅房里的东西。他的丰功伟绩在童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们暗地里给他一个名号,铁公鸡!
我们找到破败得不可思议的钱府,虽然就靠近童城最华的铜雀街,和旁边一排矮小却收拾得干净如新的民房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一片废墟。钱府很大,几乎占了半条街,只是围墙上杂草丛生,门上红漆早已剥落,现出里面灰黑的木纹,门口只剩下一个灯笼,斜斜地挂在屋檐下,那大大的“钱”字在灰白的纸上依稀可辨。
我们在钱府对面一个小客栈落脚,推开房间的窗户,对面钱家的景象一览无遗。他家只能用“荒凉”两个字来形容,偌大的钱府只有两个老得牙齿掉光的仆人。小二告诉我们,钱摇克扣工钱实在太厉害,许多长工短工做到吐血,被他东扣西扣,年终竟倒欠他银两,这两个仆人无儿无女,实在没地方才留下来,即使没工钱拿,在这里熬着好歹不至于饿死。
小二还告诉我们,钱摇其实有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叫钱元宝,他十分像他早早死去的母亲,是个粉雕玉琢的少年郎。更可贵的是,与他母亲一样,他心地非常善良,时常接济童城那些孤寡老人。钱摇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三年前,钱元宝在暴风雪天救下一个落难的江湖客,了许多银子,钱摇心疼不已,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把他用藤杖打出家门,可怜那元宝出门时全身伤痕累累,只着单衣,若不是客栈掌柜发现,在那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之夜,只怕早就一命呜呼。
钱元宝得救后,再也不肯回去,索性在童城城墙边租了个小屋,摆个画摊,边卖画边教些贫苦孩子读书, 因为他教书分文不受,人们感激不尽,纷纷送米送肉送菜,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最后,小二感慨万分地告诉我们,钱摇生怕元宝再回来败家,从此对外宣称再没有那个儿子,许多人看不过去,连客栈掌柜也时常差他过去看看,顺便送些不要的衣裳和客人吃剩的饭菜过去,生怕那精灵般的孩子挨冻受饿。

到童城来才两天,我们已把钱摇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小乖跟我一一分析,绞尽脑汁商量出各种办法要债,其结果都是不可能。
试想一下,他不吃软不吃硬,连儿子都不认,银子比他的性命更重要,他怎么可能还这么大一笔钱。据胡一说,每他提出还钱钱摇就哭穷,捶胸顿足,在地上打滚,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看来,胡一的话并没有假,问题在于,胡一肯定与他私底下达成某种共识,从中得利。也许是以暂时不追究债务为条件,提高云彩缎和云锦缎的价钱,反正帐面上的钱胡一无法到手,干脆做个顺水人情。
第三天早上,我抱着小乖正睡得迷迷糊糊,隐隐听到一个尖利的叱骂声,小乖体质有些畏寒,总是窝在我怀里取暖,我正要起身去看,他却双手一揽,把整个身子都赖到我身上,我只好把他抱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一看,钱府门口站的可不就是铁公鸡钱摇,只见他今天头上多了顶棉絮乱飘的破帽子,一手叉腰,一手拿着些落叶,正对那老仆人咆哮,“你这头猪,这些叶子还可以生火煮饭,你竟敢扫出去,老子养你是来糟蹋东西的么!”
老仆人那满是白发的头几乎垂到胸前,唯唯诺诺应着,路人纷纷侧目,有的人远远看到,走到一半就退回去,宁肯绕路走也不愿意与他打照面。
小乖眯缝着眼睛看了一会,伸手搂住我脖子,娇滴滴道:“小强,抱我回去睡觉,我冷得很!”我的正义感鬼鬼祟祟探出头来,义正词严道:“小乖,不是我说你,我们到这里来不是睡觉的,你怎么能这么懒散,丹朱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小乖扑哧一声,一头钻进我衣裳里,捉住我胸前的红豆轻轻地咬,我被逗弄得浑身酥痒,把他抱到床上,为他裹紧身上的被子。他终于放过我,眼笑得弯弯的,如天上朦胧的月,我忍不住在他嘴上狠狠亲了口,他瞪了我一眼,几乎把头缩进被子,嘟哝着,“你不在被子里好冷,早知道不来了……”
真拿他没办法,我拼命挠头,趴在床边问他,“咱们要从什么地方下手讨债?”
“没看他寒酸成这样,难道要他从地里种银子出来还我们!”小乖推了我一把,“别吵,让我好好睡会,你的胃口怎么越来越大,昨晚真是累死我!”
还说我胃口大,都是他惯出来的!我羞赧地在他颈间蹭了蹭,都是我不好,让他这么辛苦,昨天听说童城的烧酒好喝,我们吃饭的时候也要了一壶,没想到这烧酒后劲很大,我晕乎乎地缠着他要捅捅,一不够要两,两不够要三,后来他实在没力气,小柱子怎么搓弄都软趴趴的,我竟然还不肯放过他,拽着他要他手指头捅捅,又舒服了一才罢休。
我轻手轻脚走出来,小乖在后面叮嘱了一句,“别到乱跑,早点回来!”我正想着怎么要钱摇找银子出来,胡乱应了一声,交代小二好生看顾着,整了整衣裳便出门了。
那老仆人还在扫地,不过是把外面的落叶扫到一起,再一筐筐装进院子,在萧瑟的晨风里,他的白发和身上破絮一起颤动,恍然间,那瘦弱不堪的身体也不住颤栗,如树上即将凋零的枯叶一般。
我心头一酸,过去恭恭敬敬作了个揖,赔笑道:“老人家,请问这是不是钱元宝家,我是他朋友,想找他叙叙旧。”
他身体一震,那混浊的眼中泛着点点水光,长叹道:“小伙子,元宝不在这里,你要找他去东门城墙那边吧。你如果见到他给我老马头带个好,让他平时多注意身体,晚上睡觉别踢被子,当心着凉。”
我又作了个揖才告辞离去,径直来到东门城墙根下。路上行人很少,除了扫大街的老妇,人们吆喝着赶着水车粪车不停地穿梭来去,还有些赶早市的农人用扁担箩筐挑着新鲜的菜蔬迎着熹微的晨光而来,有的一头挑着菜,一头还放着小小的孩子,孩子身上盖着农人的棉衣,正在美梦中徜徉着,农人不时看孩子一眼,神情无比温柔。
有街头扫地的老妇人带路,我很快找到元宝的家,和钱府相比,这里实在小得可怜,只能算是个用砖头搭建的棚子,上面连瓦都没有,只薄薄铺了层茅草,风刮过去,茅草簌簌地落下来,在屋前屋后铺了一地细碎的金色地毯。扫街的老妇没有把这些茅草扫走,而是细心地扫成一团,前后捋顺摆齐整,堆在元宝家那被吹得吱呀直响的破门前。

我前前后后看了一圈,这个棚子四漏风,晚上睡觉肯定很冷,小乖没有我抱着是肯定没法睡的,元宝一定也跟他一样,晚上要折腾到筋疲力尽才能入睡,天色尚早,我还是先别吵他。我四找了些砖头,老妇知道我要做的事情,连忙到铁匠铺借了把钝刀给我。
于是,在渐渐温暖的阳光中,我开始了补洞工程。按照那些破洞的大小,我把砖头砍成小块一一塞上,再用碎砖头固定,手边要是有泥巴更好,我可以和些泥巴封住,旁边渐渐多出几个孩子,都笑吟吟上来帮忙,有的在地上磨砖头,有的从家里倒了水,一路泼泼撒撒端来,有个梳个冲天辫的四五岁小男孩不知道该做什么,干脆拿个小砖头跟前跟后,在我补过的洞上再敲敲打打,以为能更结实些。
也许我们闹的动静太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比小乖还要瘦削的男子打着呵欠走出来,我身边那冲天辫小男孩丢下砖头就跑过去,拉着他仿佛披挂在身上的长衫袖子摇晃,奶声奶气道:“元宝哥哥,我们在帮大哥哥修房子!”
看着他慢慢踱过来,果真是唇红齿白,清秀俊逸,加上身材颀长瘦削,简直有飘飘欲仙之感。我有些手足无措,把那钝刀藏在身后,喃喃道:“早上好,我叫萧强,对不起,吵到你睡觉了……”依我的经验,我吵到小乖睡觉他总要敲我脑袋,这个元宝会不会也一样。
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听他哈哈大笑道:“萧兄,你这是何苦,小弟住得挺舒服。不过,小弟还是要感谢兄台的一片卫护之心,听兄台口音不像童城人,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吧!”
他要我说我反倒说不出口,他都落得这个境地了,我怎么好意思问他要银子。我支支吾吾半天,急得满头是汗。他笑容更加灿烂,撕下一截衣摆递给我,“萧兄,不急,先擦擦汗。你要是不嫌弃,咱们到屋里坐着说,小弟洗耳恭听!”
屋里更加简陋,一床一桌一椅就是全部家具,窗边摆着两个破木箱,一个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一些衣裳,一个里面放着许多字画,元宝微笑着,“萧兄,那把椅子有些摇晃,你干脆坐床上去吧,我去张罗些茶水来。”
我慌忙摆手道:“元宝,我……是来讨债的,你爹欠了我们两万两银子,我想……拿回去。”我羞惭不已,连头都抬不起来,喃喃道:“对不起,小乖做生意很辛苦,经常连饭都顾不上吃,还要我送到书房去,一边吃还一边看帐本写东西,还经常会挨骂……”
“别说了,我都明白,”他笑得直不起腰来,“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讨债的,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别难为情!”
我来讨债,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我丈二摸不清头脑,怔怔看着他春日阳光般的笑颜,他笑得太投入,一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捂着胸膛直咳嗽,我连忙扶住他,为他拍打背部顺气,他攥着我的手边笑边咳,憋得满脸通红。
这时,一个黑衣男子突然冲进来,他脸上是刀劈斧斫般的轮廓,虎背熊腰,看起来气势逼人。他冷冷地瞥我一眼,那眼神如寒冬的冰刀,我吓得手上一抖,却想不出什么时候跟这个人结过仇。
元宝发现我的不妥,抬头一看,低喝道:“你还来干什么,我说过不要你报答,而且我的事情本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男子好像是个哑巴,两步就跨到我面前,把他拉了过去,手轻一下重一下在他背上拍着,元宝的咳声很快停下,恼恨地推开他,转头对我笑道:“萧兄,真对不起,我没办法帮你,不过我知道我爹肯定有一大笔银子,而且不止两万两,你自己去找找看。”他突然轻叹一声,“你也不用来找我,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再帮不上你什么忙!”
男子闻言又开始瞪我,你以为我吓大的么,我回过神来,对我刚才的胆怯又羞又气,暗暗提口真气,大吼道:“我又没杀你老娘,你瞪个牛头马面啊!”他有些愣神,元宝一脚朝他踹去,“呆头鹅,跟萧兄道歉!我爹欠他家许多银子,他不但不怪我,还帮我修房子!”
男子连哼都没哼,硬生生受了他一腿,元宝自己倒踢得痛了,抱着脚哎哟直叫唤,男子一个箭步蹲下去,把他的脚放在自己腿上,用骨节粗大的手慢慢揉着。元宝微微挣了一下,一手撑在他肩膀,眼中无比温柔,“暗夜,你这是何苦!”
暗夜头都没抬,瓮声瓮气道:“跟我走吧,我卫护你一辈子!”
“一辈子!”元宝猛地推开他,怒吼道:“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跟我提一辈子!”
即使蹲着,暗夜仍脚下沉稳,元宝的动作只如蚍蜉撼大树,暗夜纹丝不动,把他的脚轻轻放下,眼中的冰到霜剑尽数敛去,剩下可掬可撒的脉脉温情,他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我暗夜对天发誓,若你愿意,为奴为仆,做牛做马,今生任凭驱谴!”
“呆头鹅!”元宝吃吃地笑,眉梢眼角一派春意,我脑中灵光一闪,这两个人多相配啊,暗夜强壮,元宝瘦弱,要是暗夜晚上抱着元宝睡觉,那他不就像小乖一样能睡得舒服。
想到就做,我拊掌大笑,“你们结婚吧!我和小乖结婚了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我每天抱着他睡觉,他晚上都不会冷!”
两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元宝样子真傻,那大张的嘴里完全可以塞下一个鸡蛋,暗夜先回过神来,咳了两声道:“萧兄,你口里的小乖是……”
我得意洋洋,“小乖是我媳妇!”
元宝脸上一点点染上红的玫色,粉的桃红,羞答答地低下头,轻声道:“他也是男的么?”
“那当然,你要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看他!”我拔腿就走,两人面面相觑,都随着我走出来。

眼看就要成一件美事,我乐得蹦达蹦达跑得飞快,元宝跟得气喘吁吁,暗夜不紧不慢和他走在一起,悄悄地,把手搭在他腰上。
到客栈时,我呵呵笑着回过头来,发现两人正在身后,以一种我平时拥着小乖走路的姿势停下,元宝的脸色绯红,额头汗津津的,暗夜脸上凝结的冰霜终于融化,暖暖的春意从眉头一点点向外扩散,我这才发现,他笑起来更显英俊,比又多出些历经世事的沧桑和了悟。
他撂起袖子,轻轻贴到元宝脸上,在他怀里,元宝温驯如我不生气时的小乖。当两人目光交织,元宝的脸上几欲滴出血来,他慌慌张张挪开视线,抡起拳头砸向他胸膛,轻声道:“得寸进尺,又来占我便宜!”拳头还未击到,暗夜已迅速反应,一掌迎向他那轻飘飘的拳头,相遇时他又改变主意,半路撤掌,任由他击中胸膛,再飞快地用大手覆上。
两人的目光再度纠缠,元宝这没有躲避,渐渐地,把明媚阳光挂在脸上。
我看得喜滋滋的,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暗夜喜欢元宝,元宝也暗动春心,只要推波助澜一米米,我又能喝到喜酒。而且,说不定元宝他老爹见我帮了这么大的忙,感动不已,会把银子还我。
趁着两人情意绵绵,我箭一般跑向楼上房间,推开门一看,被子鼓着个小山包,我大叫着扑了上去,“小乖,我回来了,快起来!”
小山包塌了,小乖不在,我慌得脚下一点飞出房间,暗夜和元宝手牵手迎面而来,我顾不上做媒,闪过两人就往外跑,暗夜大喝一声,“站住!你媳妇出事了么?”
我急得吧嗒吧嗒掉泪,喃喃道:“小乖不见了……”
“你羞不羞,有事没事都哭个没完!”虽然有隐隐怒气,小乖的声音还是如天籁。我三下五除二擦干净脸,畏畏缩缩走到他身边,嘟哝着,“我以为你不见了,担心得很,小乖别生气,我下再也不会!”
小乖吃吃笑起来,拿下纱帽钻进我怀里,咬牙切齿地骂,“这鬼天气,这鬼地方,下用八抬大轿抬我也不来!”
小乖身上真冷,我心疼极了,拉开外裳把他裹进怀里,他眯缝着眼睛瞥了瞥呆若木鸡的暗夜两人,冷冷道:“你们就是钱元宝和暗夜么,不会是来给我们送银子的吧?”说话间,他在我腰上掐了一把,娇声道:“到房间去说,外面冷!”
不顾众目睽睽,我连忙把他抱起来,脚下如风,把他抱进房间用披风包住,他在我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对跟着进来的两人道:“两位自便,我的暖炉暂时没空!”他在我唇上轻啄一口,轻笑道:“相公,你不去讨债,找这两个人回来做什么,他们穷得很,别把我们吃垮了!”
元宝勃然大怒,“我钱元宝虽然穷,这点骨气还是有,决计不会做那蹭吃蹭喝的勾当!暗夜,我们走!”
暗夜大手一揽,把元宝拥进怀里轻拍两下,沉声道:“这位小兄弟有何见教?”
小乖眉头一挑,“钱元宝,你不想要回属于你的东西么?”
元宝愣住了,暗夜拉过椅子让他坐下,冲他嘴角弯了弯,站岗的兵士般挪到他身后。

“钱摇靠妻族起家,童城三个绸缎庄原本就是你娘的嫁妆。”小乖笑吟吟道:“三家每年能收入千两,扣除进货和人工等开支,十八年约盈利五万两,再扣除欠我们的两万两,你应得三万两。你娘临终交代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小绿,要在你十八岁时,把所有财产都交给你。”
“小绿?就是被我爹乱棍打出钱府的小绿?”元宝喃喃道。
“没错,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小乖脸色一凛,“小绿死的时候曾留下话,自从生了你后,你爹怕有孩子,再没有碰过你娘,而且对她百般克扣,你娘病后甚至连郎中都不愿请,以至小风寒拖成大病,你娘这才撒手黄泉!”
元宝突然瞪大了眼睛,转眼间便泪落如雨,暗夜轻轻摩挲着他的肩膀,元宝回过头来,猛地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我暗暗握紧了拳头,对那钱摇的恨意又多上几分。小乖拽着我的耳朵把我的头拉低了些,附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懂不懂,等下去钱府应工,看他家到底有没有银子!”

于是,元宝说动掌柜为我作保,临近傍晚时,我怀着满腔仇恨站到钱摇面前,他那小眼睛滴溜溜地转,“我看你是外乡人,对童城不熟悉,怕你事情做不好。不过,看在掌柜作保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先给你一个月的试用期,这个月工钱减半。而且,如果弄坏我家中的东西一定要作价赔偿,我钱家已承传百年,多的是古物,怕你平时疏忽大意!”
我的工作是清理钱府,把围墙修葺完整,屋顶上的瓦拣好,清理上面的杂草,还要把整个钱府的房间从里到外打扫一遍,把破的门窗修补好。

有了艰巨的任务在身,我干得兴致勃勃,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劲,第一天就把围墙全部修好。钱摇非常满意,晚饭时还多让我吃了个馒头,不过还是饿,因为仅有的两个青菜里连油星子都找不着。趁他们睡着飞回客栈时,我从墙头直接飞到客栈,小乖对我真好,不但留了许多好吃的给我,还为我捶背,揉捏胳臂和腿,我很不客气地睡得死沉,第二天早上连钱摇的尖叫都没听到,还是小乖咬了我一口才醒。
第二天依然干得很欢,我拿着锤子钉子叮叮咚咚到敲,把摇摇晃晃的门窗都钉紧。晚上,我乐呵呵回到客栈的时候,小乖早已缩到被窝,连头也没回,冷冷道:“你还真当你去干活的,吃完东西马上回去,你想做长工我可不奉陪!”
小乖怎么会生气呢,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我明明听他的话入了虎穴,而且做活很勤快。回到钱府那硬得如砖块的棉被里,我怀恋着小乖的香气,怎么睡也睡不着。我披上外裳起来,慢慢踱到园里。
从园残破的假山和那粗如手臂的梅树干看去,钱府以前的盛景仿佛历历在目,园虽然被枯枝落叶堆满,所有的陶盆大缸都空空如也,那十几棵梅却仍未砍去,三三两两的早梅正幽幽吐露芬芳。真香,差一点就有小乖香了!我想得心酸,在梅树下转来转去,不禁更恨钱摇,要不是他,我现在还能抱着小乖睡在温暖的被窝里呢!
银子啊银子,你到底在哪里,要是能像小乖说的那样从地里长出来该多好!

在我嘀嘀咕咕的当儿,一个人影突然闪出来,我一看,可不就是那坏蛋钱摇,我气不打一来,决定不理他,跟这种坏人说话简直降低自己的身份!
我继续在树下钻来钻去,钱摇大喝一声,“萧强,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管我做什么,你是坏人,我就不理你!我在心里暗暗咒骂,继续钻。
他仿佛一只跟人决斗的公鸡,气势汹汹地堵住我,“混蛋,你到底想干什么?”
好狗不挡道!我没好气地回答,“找银子!”

他腿一软,差点跪在我面前,看着他稻草人一般的眼睛鼻子嘴巴,我又想起小乖亮晶晶的眼睛,高挺的鼻子,红嘟嘟的嘴,只觉一股郁闷之气从心底钻出,迅速遍布全身,我恼恨不已,决定再也不看他,绕过他继续钻,虽然没有小乖看,我看梅总比看你强!
奇怪,他那全是骨头的身子怎么抖如筛糠,还一直跟着我转。我回头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停住脚步,飞快地跑了。我还没高兴一会,他又跌跌撞撞跑来,手里拿着块大木牌,我定睛一看,上面用木炭写着几个大字:
“此地无银!”

我瞪他一眼,你当我白痴么,我当然知道地里长不出银子,那是小乖逗我玩的,小乖经常这样逗我玩,我要全部当真早就把月亮摘下来,因为他跟我要天上的月亮,要不就把太阳用比天空还大的伞遮住,因为夏天的时候他说太阳太毒。
你不仁我不义!我把木牌抢过来,随手插在身边那貌似最粗大的梅树下,又抢过他手里的木炭在上面写,我想了又想,我希望能长出两万两银子,这样我和小乖就能很快回去,手随心动,我在木牌上写下“两万两”。不过,我马上想到可怜的元宝,他老娘莫名其妙地没了,钱也莫名其妙地没了,住在那个破棚子里,没吃没喝,我心头一酸,决定让地把所有的银子都长出来给他,于是,我把两万两擦去,在木牌上端端正正写下“五万两”。
写完,我喜滋滋地念起来,“此地无银五万两!”
扑通一声,钱摇重重往后跌去,口吐白沫,眼睛冒突,就这么……死了!

扬州乱弹之 胡一现形记
“小乖,我要吃葡萄!”
“小乖,捶腿!”
“小乖,要亲亲!”
“小乖,要……”
“闭嘴!再叫一句晚上自己睡!”小乖怎么又生气了,明明是他说我讨债有功,回扬州要奖励我当三天大爷。这不,还没当半天大爷就生气,说话不算数!你以为就你会生气么,我也生气了!
我收起懒洋洋的表情,把大马金刀横在卧榻上的身体缩成一团,克制着不把目光瞟向他,专心致志研究卧榻背上雕的岁寒三友图。这种对抗果然有效,小乖从一堆富贵牡丹图中抬起头来,和和气气道:“别生气了,是我不对好不好。你过来帮我个忙,看看这些哪张比较好看。”
对抗胜利!我欢呼一声,踩着在旁边好梦正酣的老虎笨蛋的背,径直飞到小乖怀里,老虎笨蛋被我踩习惯了,无动于衷地瞧我们眼,头一低,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梦。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大朵大朵的牡丹,红彤彤粉嫩嫩白晃晃的,根本看不出哪里好看,我还是喜欢看小乖,小乖的眼睛如善人山里的碧潭,风静时波纹不起,光滑如镜,风起时涟漪密密,层叠似雾中的峰峦,月色中水天一色,树影稀疏,阳光下波光粼粼,落金撒满。
我的小乖,有世上最美好的颜色,我真爱他!
我越想越开心,正想到他怀里蹭,他横了我一眼,嘴角却微微弯起,“我要你看画,不是要你看我,是不是又觉得我漂亮,越来越喜欢我啦?”
小乖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真难为情,这都被他知道!我羞答答地把脸藏在他背后,他捉着我的发髻把我揪出来,恶狠狠道:“给我看仔细一点,到底哪幅好看,马上要投入生产了,我和丹朱怎么看都确定不下来!”
“明明就没好看的!”我愤愤不平,脱口而出,“银子哪有金子漂亮,这些全阴沉沉的,要是金灿灿的就好看!”
“没错,金灿灿的!”书房门口传来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丹朱一阵风刮进来,在书桌上大力一拍,“云兄,小强说得没错,燕国人都喜欢金饰,寺庙且不说,连许多人的屋顶都刷上金漆,以表示地位的尊贵,而且人们屋前屋后都要挂上金色的经幡,用这种仪式来超度亡灵,祈求幸福,保佑家人平安健康。”

他随手拿起一幅画,“云兄,你看,即使我再三强调要唐言浓墨重彩,大胆用色,他仍然保持着中唐素雅朴实的作风,连最艳丽的红色都被他淡化,根本没有我想象中那种强烈的冲击力,按照这种样式投产,燕国人接受的并不会太多,我们下这样大的单只怕会有风险。”
小乖连连点头,把他手里的画接过来,从书柜里拿了颜料过来,从中挑出几种颜色用水调匀,毛笔一蘸,提腕便在画上涂涂点点,等他把笔放下,丹朱连连颔首,我凑过去一看,明媚的阳光下,牡丹的颜色鲜艳欲滴,瓣边还隐隐闪着金色光芒,我拊掌大笑, “这个好看,牡丹都快成金元宝了!”

话音未落,两只手同时向我头上敲来。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我身子一矮,在老虎笨蛋身上掠过,稳稳地落在门口,夺门而出。老虎笨蛋汪汪叫着追上我,小乖在我身后笑着呼唤,“小笨蛋,你走路快,到胡掌柜那里把这些天的帐本拿来,顺便问问他请工人的事情,还有,撤消合作的那几个客户问他有什么意见。如果他问你我为什么不出门,你就说我病了,听明白了没?”
哇啦啦,小乖第一交代这么多事情给我做,看来我在小乖的心目中越来越重要,简直就成了他名副其实的贤内助!我乐颠颠地应了声,带着老虎笨蛋连跑带蹦往外冲。

云家庄在扬州的总号设在城北炮山河边,前面柳依水飘摇,楼台尽,山水空蒙,晴天时水色潋滟,波光迷离,别有一番动人景象。我很喜欢来这里玩,可小乖不让,因为总号由胡一主管,据小乖说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胡一心腹。

到底已冬天了,柳荫稀稀疏疏,有的树上甚至已光秃秃的,真扫兴!看到弯曲的河道中冒出的一叶小舟,我又高兴起来,心情如天上的浮云,飘悠飘悠着,风一急,全躲到角落里看美丽风景。
乐极生悲,我光记得看风景,我竟忘了小乖交代的事情。我懊悔不已,眼看已跑到总号门口,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今天生意很好,柜台里几个伙计都忙着,大家跟我打声招呼,笑得最灿烂那个小伙计大声道:“萧少爷,掌柜的还没回来,你先进去等等吧!”
没回来正好,我放下大半个心,迈开大步走进后面的小院,总号前面是店铺,后面是伙计们住的地方,还设了个货仓,存放些销得较快的货。

怎么办怎么办,我在心里不住念叨,绞尽脑汁回想小乖的话。老虎笨蛋在我脚边绕来绕去,咬着我的裤脚又要抱。怎么会养这么娇气的狗!我气得牙痒痒的,抓着它的前爪一边摇晃一边大声吼,“你吵什么吵,胡一那个坏人还没回来……小乖武功这么好,会杀人的!”
我并没有语无伦,胡一本来就是坏人,他本来就没回来,他回来就会问我来干什么,可我忘记了,小乖第一交代这么多事情给我做,我竟然什么都做不成,他肯定会很生气,说不定会一气之下杀了我!
还有,小乖的武功本来就好!
砰地一声,楼上传来重物掉落的声音,见四下无人,老虎笨蛋胆子粗了,对着楼上汪汪狂叫,我摸摸它的头表扬了它,它更来了气势,从我手里挣脱出来,一阵风冲到楼上,又呜呜叫着跑下来,缩到我脚边瑟缩地看着楼上。
我正纳闷,胡一踩得木楼梯咚咚直响,一瘸一拐地下来了。真可怜,怎么摔成这样了!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他惊恐地看着我,一屁股坐到楼梯上,我连忙把他扶下来送到院中那藤椅坐下,他呆呆看着我,两撇胡子上下抖动,煞是好玩。
我吃吃笑出声来,蹲在旁边跟老虎笨蛋玩,我把它掀了个四脚朝天,照着对付小乖的办法对它全身按摩,它舒服得直哼哼,舌头伸得长长地来感谢我。玩得正高兴,胡一终于回过神来,声音颤抖着,“小强,你怎么跑来了?”
我翻了翻白眼,没事我才不来呢!对坏人不用给他好脸色,我头也没抬,瓮声瓮气道:“小乖让我来的!”
“他让你来做什么?”胡一声音平静下来,起身蹲在我旁边。
吓!问到我最担心的事情了,我缩了缩脖子,努力拼凑出脑中的片段,“他……他要我告诉你,他说他生病了……他要帐本,还要……”
胡一肯定被我的支支吾吾弄烦了,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急吼吼道:“他是不是要另外请人?”
我脑中灵光一闪,可不就是,小乖明明说过要问请工人的事,似乎是要征求他的意见,我忙不迭点头,觉得他抓得我的手腕太疼,不禁皱着眉头看着他,“怎么样,你有意见吗?”
他胡子也不翘了,如斗败的公鸡般低下头来,缓缓放手,我见他没有回答,还以为他没听明白,揉着手腕大喝道:“怎么样,你有意见吗?”
他吓得往后一坐,撑着脑袋拼命摇头,“不敢,我没意见!”没意见就好,我把手朝他面前一摊,“帐本拿来!我要走了!”
他没有去拿帐本,反倒把我按到藤椅上坐下,屁颠屁颠端了茶和点心来,茶很香,点心很好吃,我勉为其难地留下来,和老虎笨蛋分享久违的桂糕。
奇怪,老虎笨蛋吃东西他怎么看得这么入神,难道想抢我的狗?他是坏人,我才不会把老虎笨蛋借给他玩!我恨恨地想着,为了保护它,我干脆把它抱在怀里,让它就着我的手吃点心。
胡一的胡子又开始跳舞,他眼睛骨碌着,把胡子翘了两下,点头哈腰挨到我身边,“小强,我知道庄主最喜欢你,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好话,让庄主把我留下来。我保证下不为例,把生意打点得妥妥帖帖!”
他有口臭!我立刻反应过来,胃里抽着筋,差点把吃下去的桂糕全吐出来。我立刻挪开身子,厌恶地瞥他一眼,把老虎笨蛋扔下去免受他的荼毒,然后继续把手往他面前一摊,“帐本,快点!”

他腿也不瘸了,风驰电掣般奔了出去,一会,带着一个伙计缩头缩脑地走过来,捧着……半人高的帐本!

早知道有这么多帐本我就带个伙计过来,我愁眉苦脸地想,真伤脑筋,怎么弄回去呢?胡一见我看着帐本发愣,顿时面如金纸,汗水淋淋。他继续凑到我身边,一脸谄媚笑容,“小强,这是我的私帐,全部都在这里。您大人有大量,就全拿回去吧,要不我叫个伙计送过去,有什么要吩咐尽管说,我随时听候差遣!”
小乖说过,这里的人都是他的心腹,我才不要他们帮忙,我豪气干云地一拍胸膛,“不用!这些包在我身上!”
他长吁口气,抬起袖子拭去汗水,对那伙计一招手,伙计畏畏缩缩把帐本送到我手上,立刻连退三步,跪下给我咚咚磕头,哇啦哇啦哭喊着,“萧少爷,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请您一定手下留情!小人为您烧香拜佛,供您的长生牌位,下辈子为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
老天,敢情这帐本这么重,把他压得快崩溃了,所以对接手的人他如此感恩戴德。做好事后的心情真愉快,我浑身轻飘飘的,笑得嘴巴都快挂到耳朵根上,“你起来,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我会帮你做好的,你放心吧!”
胡一把他拉起来,两人感激涕零地看着我,一步步把我和老虎笨蛋送到门口,刚才那几个伙计也没了原来的精神劲,垂头丧气地站成两排,齐齐对我跪拜。老虎笨蛋有些畏惧,紧贴在我的脚边,一步都不敢走远。我第一有了做英雄的感觉,把自己想象成凯旋归来的将军,骑得高头大马被人们瞻仰,还在心中敲着得胜鼓,“咚咚锵,咚咚锵……”
当我昂首挺胸走出总号,我回过头来,用真正的将军那种气壮山河的声音呐喊,“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送到的!”
肩负着这么多人的重托,我脚下生风,把凌波微步发挥到最高妙的境界,连老虎笨蛋都跟不上,在后面跑得气喘如牛,害得我还要停两步等它,这家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抱着帐本回到家,我风风火火冲进书房,小乖和丹朱还在一幅幅描着富贵牡丹,我把帐本往他面前一放,激动得心突突乱跳,“禀告小乖,顺利完成任务!”说完,我挺了挺胸,等待他的表扬,嘿嘿,最好是亲我一口!
两人呆若木鸡,同时把手中的毛笔放下来,小乖啧啧称叹,“老天,你从哪里搬这么多帐本,我只要你拿我们出去讨债这些天的,一本就能记完了!”

我仿佛被人泼了一桶冰水,顿时垮下脸来,把高挺的脖子缩了缩,嘟哝道:“你又没说只有一本,害我搬得这么辛苦,那些伙计还全部跪下来感谢我!”
“怎么回事?”小乖和丹朱同时出声,丹朱随手拿起一本帐本,顿时笑得趴在地上,一边捶地一边不停地喊,“小强,你太厉害了……”
小乖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在帐本里也拿出一本翻了翻,越翻手抖得越厉害,他把帐本一放,脚下一点,扑进我的怀里,抱着我狂亲,囫囵不清道:“小强,我爱死你了!简直是兵不血刃……我的宝贝疙瘩,爱死你!”

真羞人,小乖今天也太热情了点,我弟弟丹朱还在呢,也不怕他笑话!想是这样想,小乖香香软软的嘴巴覆上来时,我还是毫不客气地迎了上去。

在小乖把我亲得昏头昏脑的时候,我默默念叨着,要是天天派我去要帐本该多好!

番外 暗夜

我不怕死!

行走江湖多年,一路披荆斩棘,我遇到无数强大的对手。无数生死对决后,只有我活了下来。我知道,我的双手沾满鲜血,那是只能用自己的鲜血清偿的债。
人们给我一个名号,必杀刀。
我没有名字,师父是哑巴,我在没有语言的世界里过了十多年,久得已忘记自己会说话。
我以前也有名字,但是,那些孩童的记忆如天山的茫茫白雪,放眼望去,没有边际,更没有意义。
也许,我叫暗夜,必杀刀暗夜。

从冰天雪地的天山下来那天,师父含笑长眠。他的身边,是我早已死去十年的父亲,容颜如新,身体却冰寒刺骨。
我一掌劈碎冰山,封了山洞,让两人永远相伴。而我,带着一把锈痕累累的刀,浪迹江湖。
其实,我只是想找个青山绿水的地方住下来,在天山十几年,我对白色厌烦到了极点。也许,我还会找个做饭洗衣的人,软语温存,牵手一生。
就是这把刀,让我变成众矢之的,我莫名其妙地多了种叫敌人的东西。
我杀了许许多多的敌人,有的拿刀,有的拿剑,有的拿钩,有的拿枪,最后,我身心俱疲,对某个对手说,我把刀给你,我们别打了吧!
他眼中一片血红,奋力向我使出杀着。
我仍然杀了他,仍然没逃过与敌人纠缠的命运。

我不怕死,但是我不想死。
求生惧死,是人之本能,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倒下的就将是自己。因为,如果要赢,就一定不能怕输,即使赔上性命。

所以,就算在绝境中,人也应该以赴死的决心,为生而战。
在天山与各种猛兽作战的经历使我明白,活着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不全力以赴,私心里仍有求生的侥幸,临敌时,那丝侥幸就会成为你的致命要害。
我的刀,从不会为自己留余地,招招是痛快的死中求活,招招是过瘾的死里求生。

因为不留余地,我经常受伤,每有惊无险地挺过来。
那天,我游荡到童城,被童城双剑联手夹击。在最后关头,其中一剑见其兄弟死在我刀下,怒吼着摆出拼命的架势,因此,他在我身上留下这些年来最重的伤。
绝望时,我把刀扔进湖中,等待最后的宿命。朦胧中,我看到了父亲的笑颜,青山绿水间,他的笑如和煦春风,催开点点绚丽朵。我心上的重重寒冰,化成水,化成血,化成飘渺的雾气,把我包围。

救我的人叫钱元宝,是童城无人不知的铁公鸡钱摇的独养儿子,他请了郎中来看我,为我洗衣换药,喂我吃饭,在我躺着无法行动的那段时间,天天为我按摩手脚。
在他的精心照顾下,我很快就康复,他拿了银子给我,让我回家乡去照顾父母。
他没有问我的姓名,没有问我做过什么,甚至没有问我为什么受伤。
这是我第一遇到这样的人,城里的孤寡老人亲切地称他“我们的元宝”,街头巷尾的孩子认真地称他“元宝哥哥”,郎中笑眯眯地称他“小元宝儿”。

我真的拿了银子走了,因为听闻江湖人士在四找我,许多人信誓旦旦,定要杀掉必杀刀暗夜这个魔头,为江湖除害。
他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头百姓,无谓把他的卷进这江湖杀戮,莫名其妙的,永无止境的杀戮。
我心上却仿佛缺了一角,不论我走到哪里,元宝的名字总是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个想起,每夜的梦里也不见血光与哭喊,只有一张温柔的笑脸,一个瘦削的身影。
那唇红齿白的少年,在我心中长成一棵梅树,望而止渴,退而伤神。
我一遍遍呼唤,元宝,元宝,你还好吗?

如果能压制这种想念,我不会如此惶恐。两年的浪荡漂泊,我连血里都长出纠缠的藤蔓,藤蔓只有一个名字“元宝”。放眼望去,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他不在的地方,人海之茫茫,竟没有一个不像他的脸。
没有必杀刀,生生死死反而变得不重要,偶尔会有敌人找到我,我有时会杀人,有时不杀,我的敌人渐渐变少,因为,没有必杀刀的暗夜跟拔光毛的鸡又有什么区别。
必杀刀的名号渐渐在江湖消失,人们提到我时,只会不屑地说,嘿,那个落魄的家伙,连刀都没有。

当我再一受伤,浑身虚软地躺在野外,秋虫的呢喃中,满天的星星仿佛触手可及,我向天空疯狂地挥手,大喊,“元宝,你好吗?”
我身体里每一滴血都在叫嚣呐喊,回去吧,回去!
于是,我踏上茫茫归途,有元宝的地方,就是我心的归属。

我没想到他会如此凄惨,而我竟是那不幸的根源。人们告诉我,他因为救一个江湖人被钱摇打出家门,他在城墙根租了个小屋,平时靠卖画度日。
我远远看了几天,这几天他的画没卖出一幅,后来我托人买下一幅,他却马上把银子交给一个孩子,让他买药给他母亲喝。

我终于知道他家徒四壁的缘由,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瘦弱,他经常吃不饱,经常要靠喝凉水顶饿,即使如此,他对身边每个人都笑容不减,仿佛,他很幸福。
只有我听过,夜半无人时,从那简陋小棚子里传出的压抑哭声和悠长的叹息。

清明那天,他折了些白送到一个坟头,在那用木头树的碑前嚎啕痛哭,我再也忍不住了, 冲出来跪在他脚边,无比虔诚地对他说:“元宝,请让我报答你!”

扬州乱弹之 隆冬记事

真难受,没人要我去拿帐本,也没地方讨债。
外面纷纷扬扬下起雪来,我把炭炉烧得旺旺的,怕小乖等下回来叫冷。不过,我才是他最喜欢的火炉,我有些沾沾自喜,能被小乖需要真有成就感,天再冷些就好了,小乖出门都会带我去。

小乖和丹朱去织布纺监督新样的投产,经过反复斟酌修改,新的样终于定案,先投产的有三种色,全是富贵牡丹。我看过样品,鲜艳得夺人心魄的大朵牡丹上,金灿灿的线条点缀其间,用云家庄特有的彩缎和锦缎织法织成,流光溢彩,艳丽无比。更让人称道的是,灿烂的阳光下,牡丹仿佛中的精灵,顾盼生辉,灼灼有华。

把炭拨了拨,我再长叹了一声,真无聊!
我们刚溜溜达达从童城回来,各地的客商已纷纷来到扬州,大家先不提定货的事,把欠的银子都还清了,然后镇日里与我们套近乎,害得小乖每天托病不出门,也不见客。
小乖和丹朱早已谈好长期合作计划,丹朱减少定单数量,先在燕国建立并稳定市场。小乖在逐步扩大生产规模的同时,整肃中唐市场,把那些不能良好配合的客商剔除。小乖真有本事,连他们哪年以充好,假托云家庄之名偷偷卖别人的东西也打听得清清楚楚。更让我佩服的是,当他把证据摆在对方面前,让对方哑口无言,乖乖收拾东西打道回府时,他脸上连眉毛都不挑一下,明明我做错事的时候老是横眉怒目,奇怪,难道他只对我生气?
在他的强硬态度下,中唐市场很快就肃清,他重新分配定单份额,为丹朱安排了专门的人手,由云家织布纺的两位老人监督带队,紧锣密鼓地打样生产。
其实以前小乖带我去过织布纺,第一我帮一个老婆婆拐线,把线从梭子上缠到拐子上时,力气大了一米米,把线全部扯断了。第二我帮老虎笨蛋捉老鼠,把老鼠追进糨线的糨糊里,从此小乖禁止我去织布纺。没办法,好人真难做!

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是胡一,自从我雄赳赳气昂昂地拿了帐本回来,小乖的热情如火就暂且不提,那胡一怎么也突然变得热情如火起来。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我正在做偷亲小乖成功的美梦,听到仆役在外面通报。我出来一看,只见他把以前常穿的锦缎长袍换下,穿着一身青衣布袍,神情颓丧,腰几乎弯成虾米。
一夜之间,胡一家难道遭逢巨变?我正在纳闷,小乖开始哼哼唧唧叫我,我只好回去抱他睡觉。
小乖也真是,人家都到了书房门口还装病,愣是让他在外面站了半天,还不准我搬凳子给他坐。不过,他在外面站那会,小乖可没少亲我,害得我嘴都肿了,又被丹朱笑了一场。
从那天起,胡一再没有穿过锦缎,连那两撇翘啊翘的胡子都剪了,见到小乖和我也毕恭毕敬,再也没以前那种颐指气使的样子。他的态度也影响了总号的人,那些伙计见了我不再嘻嘻哈哈,我找胡一有事也不会老说不在,而是点头哈腰地指给我地方。

睡在我脚边的老虎笨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突然竖起耳朵,那耳朵转了两圈后,它迅速跳起来,把门推出一个小缝钻了出去。我拿起只棉鞋扔了过去,大骂,“会开门就不会关门,冷风都钻进来了,等下小乖冻到怎么办!”
门外传来一阵大笑,我一跃而起,扑到门口,小乖披着狐裘,衣上落了一层雪,鼻子冻得红通通的,愈发显出面如温玉。他顺手捡起鞋子给我穿上,我连忙给他解了狐裘拍去雪挂好,他已经等不及了,拉开我的棉袍就把脸贴上来。
“还是小强怀里舒服!”他又开始哼哼唧唧,似乎恨不得把整个身体都塞进我怀里,我心怒放地用棉袍一裹,把他抱起来,他把冰凉的手插到我胸口捂着,懒洋洋道:“小强,事情都安排好了,我总算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老爹老娘实在过分,把事情一扔就自顾自去逍遥快活,害我每天做牛做马,幸亏还有你帮忙!”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捶着我胸膛笑得喘不过气来,我呆呆看着他的笑颜,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头涌出,仿佛一粒火种,点燃了身体里堆积如山的柴薪。我把他放到床上,羞赧地摸摸他的裤裆,用蚊子嗡嗡般的声音道:“小乖,我想捅捅……”

他狠狠给我一个爆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么冷的天,你想冻死我么!”
我委屈极了,声音不禁大了起来,“都好几天没捅捅了!昨天没有,前天没有,大前天没有,大大前天也没有,我看你每天都很忙很累,都没好意思跟你说!”我越想越委屈,把头撇到一边看那大红双喜窗,告诉他,我生气了!
“快脱光上来躺好!” 他嘿嘿直笑,“现在捅过了晚上不准再要!”
我欢呼一声,迅速把自己剥光钻进被子,他在我屁股上拍了一记,也脱光钻了进来。他趴在我身上,摸索着找到我的大柱子,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卷画轴中的姿势,贼笑着用双腿圈在他腰上,用力一箍,把他箍得紧贴在我胸膛。
“又调皮!”他嘀咕一句,从床下的小柜子里翻出薄荷膏塞进我洞洞里。“真是心不甘情不愿!”我恨恨地想,“早知道就不这么早要捅捅,平时他都用我射出来的浊液润滑!”我有些灰心,不知不觉把脚松开,躺成一条死鱼。他微微一笑,舔弄着我的小豆豆,用软软的声音哀求,“小强,现在先捅捅,你如果不舒服晚上再亲好不好?”
我的精神立刻振奋起来,双腿一抬,又把他夹在中间。他摸到我的洞洞,把他的那根送了进去,抓着我屁股道:“夹紧些,我要动了!”我连忙把自己变作大章鱼,四肢牢牢束缚着他纤瘦的身体,他一口吻住我的唇,开始奋力抽送,我的大柱子在两人紧贴的身体间摩擦着,很快喷了出来,有了这些液体的润滑,他动得更快,把我送上一个个快乐的颠峰,我不由得低低嘶吼,伴随着不成句的声音,“小乖……那里,撞那里……”
砰地一声,寒风伴着雪卷入房里,我们还没回过神来,屏风也被人踢倒,小乖惨叫一声,“娘,岳母,你们……”
老娘那狮子吼震耳欲聋,“小强,你竟然在下面……你这个笨蛋!”
岳母拊掌大笑,“小乖乖,你真厉害,我支持你,对这臭婆娘的儿子就是不能手软,你保持这种姿势,一定要压他一辈子!”
羞死人了,光溜溜捅捅被两个老娘看到,我缩在小乖的怀里不敢见人,手脚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死缠着他不肯放。小乖拉起被子把我们裹得只剩脑袋,可怜兮兮道:“老娘,岳母,拜托你们回避一下,我们穿好衣服就出来见你们。”
老娘大喝道:“小强,你给老娘把他压在下面,要不老娘绝不放过你,快啊!”
岳母也不甘示弱地指挥,“小乖乖,压死了别动,千万别让他反攻得逞!”
老娘继续吼,“小强,你给老娘争气一点,老娘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快压!”
岳母开始跺脚,“小乖乖,你给我记住,要让他压到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快压!”
“别被他压!”
“臭婆娘,我说压就压,我儿子比较强!”
“我说不准就不准,我儿子比较漂亮!”
小乖的小柱子渐渐软下来,从我身体掉出,在两人的争吵声里,我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死死地抱着他,不让我火烧火燎的脸被她们看到。
小乖突然提起全身真气,大吼一声,“你们给我滚蛋!再吵我要杀人了!”他气势汹汹地从床边捞起腰带,抽出软剑握在手里,凶神恶煞般瞪着两个无良的老娘。
我心头一颤,眼中红心直冒,我的小乖生气的时候都这么漂亮,仿佛天上那最俊俏的二郎神,我心头扑腾起来,痴痴地看着他的脸,浑然忘记自己身在何方。
见我慢慢松手,小乖一手握剑,一手轻轻拍拍我的脸,我幸福得几乎晕过去,在小乖这么生气的时候,他仍然没有忘记安抚我。我在他瘦弱的胸膛蹭了蹭,把我的感激用行动表达。
两个老娘呆楞半晌,突然又同时吼起来,一个说,“你敢弑母,我跟你拼了!”一个说,“你敢跟我动手,我叫小强把你休了!”
两人摩拳擦掌,眼看就要扑上来,这时,摇摇晃晃的门再一被人踢开,风雪一涌而入,仿佛把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成冰霜,我那泰山大人的老虎吼响彻天际,“你们两个闹了这么久还不够么,都给我出去,让两个小家伙穿好衣服再说话!”
总算得救了,泰山大人真比得上那观世音菩萨!

原来,老娘和岳母追追打打,老爹和泰山一路紧跟。四人从扬州赶到宝塔城,听说有两人劫持王爷走了,连忙走官道追下来,没想到走到半路遇到从梧桐山撤退的官兵,这才知道我们在梧桐山闹出了大阵仗,又直奔梧桐山,却在梧桐山扑了个空。无和瓶子详细说清了事情的经过,他们这才放心,在梧桐山好好住了一阵,把那只老虎摧残得不成虎形,见他们就跑,把瓶子蹂躏得更是一天到头躲着他们。他们没了玩具,这才不甘不愿地回到扬州。
叙旧完毕,两个老娘又准备吵,小乖一使眼色,泰山连忙把岳母拉起来,“咱们许久没回来了,先回房看看吧!”岳母这回总算没反驳,羞答答地被他牵了出去。

老爹和老娘详详细细问过这些天的情况,老爹又絮絮叨叨说起当年抢亲成功的事情,老娘捂着嘴吃吃直笑,不时瞥老爹一眼,老爹仿佛很受用的样子,眉梢眼角全是春意,老娘脸色也渐渐温柔,眼波荡漾着,似乎要滴出水来。
戏说完家史,老娘的目光在我和小乖身上搜寻一遍,开始长吁短叹,“我侄子在下面,我儿子又在下面,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老爹扑哧笑出声来,被老娘瞪了一眼,忙正色道:“小环儿,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管不了那么多,还是回恶人谷去吧。你跑了这么多天,一定累坏了,回去我每天给你捶腿揉肩,让你过那神仙般的日子!”
老娘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微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回去就回去,外面确实没恶人谷舒服!”她眉头一紧,“可惜恶人谷没人打架,缺缺又不会武功,真烦人!”
岳母风风火火跑进来,夹袄上的扣子还扣错一个,她一拍桌子,“你烦什么烦,我们也回去不就成了,我们都是在恶人谷长大,怎么能让你雀占鸠巢!”
“你们还没打够啊!”老爹愁眉苦脸。
“不够!”岳母和老娘异口同声道,“回去咱们天天打!”两人这回没动手,也没吵架,倒是面面相觑一会,突然哈哈大笑。
小乖悄悄松了口气,偷偷把我的手握紧。

过完年,父母终于走了,虽然我有点舍不得他们,但他们在的时候小乖老是找借口躲到外面去,每天要到半夜才溜回来,而且不肯跟我捅捅,怕那两个老是贼头贼脑窥探的老娘斜里冲出来,再指导谁上谁下的问题,所以,他们走的时候我并没有很伤心。再说,只有小乖能让我觉得心里满满当当,他们在的时候虽然很热闹,要是一天看不到小乖,我就会失魂落魄,总觉得心里少了什么最重要的部分。
聊天的时候我对老娘说起,老娘目瞪口呆看我半晌,再拍桌大吼,“小笨蛋,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跟老娘回恶人谷去,省得老娘以后陪你嚎丧!”
老娘跳起来拎我的耳朵,我怕她辛苦,只好学老爹蹲下来给她拎,她一路叫嚷着,见人踹人,见狗踢狗,我们浩浩荡荡冲进织布纺,小乖和丹朱正在前厅商量事情,老娘把我往他面前一掼,“臭小子,你给我儿子吃了什么迷魂药,老娘要带他回去,省得哪天被你害死!”
等我吞吞吐吐把事情说清,丹朱捂着嘴,往桌子下一钻就不见了,小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立刻衣摆一掀,跪拜道:“我云小乖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辜负小强!”
老娘横了他一眼,叉着腰作势要骂,老爹风风火火冲进来,扛着老娘就走,老娘装模作样捶打一阵,乖乖被他当沙包扛跑了。看着小乖低垂的头,我突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一头钻进桌子底下,挨着闷笑得满脸眼泪鼻涕的丹朱直抖。丹朱突然抱住我,把脸紧紧贴在我背上,叹息声几不可闻,“呆子,不要怪我……”
我正想努力辨出丹朱的话,小乖在外面大吼,“躲什么躲,给我出来!”
我头皮发麻,哆哆嗦嗦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后面跟着忙不迭按摩脸部肌肉的丹朱。他的脸在我背上都擦得干干净净,那细长的凤眼仍泛着迷离水光。捕捉到小乖眼中隐约的笑意,我心头那石头沉沉落了地,大叫着扑了上去,把他拦腰抱起,学着老爹的样子扛上肩膀,在他挠痒痒般的捶打下跃出前厅,又飞上树梢,伴随着几声仆役婢女的惊呼,我带着我的漂亮小乖过甜蜜的两人世界――游湖去也!
其实我也想回家捅捅,但是家中那两个老娘都如狼似虎,不得不防!

谁说隆冬时百无聊赖,咱们的小日子不是挺滋润么!

扬州乱弹之 燕太子
不要吵,我在学画!
我一本正经地磨好墨,按小乖教的拿毛笔时提起手腕,吸一口气落笔。
开春以来,小乖的生意渐渐进入正轨,第一批富贵牡丹缎丹朱命人快马加鞭运到燕都城大颖,刚摆上货架,竟引得大颖全城轰动,人们纷至沓来,有钱的立刻抢购,没钱的也来过眼瘾,不到一天,第一批就全部售磬。未买到的王公贵族们更是急不可遏,纷纷在大颖的商号下单,只盼能早些如愿。
这振奋人心的消息使小乖的笑容更多了,他的笑容多,我当然最先得利。当生产进展顺利,他不再镇日里守在织布纺,把事情分摊到胡一和另外两人身上,不问过程,只盯紧结果。这样一来,他比以前轻松许多,闲来无事又看书画画,还教我画牡丹画老虎笨蛋。

我刚画出一个圆圈,老虎笨蛋在外面叫了两声,叼着小乖的鞋子走进来,趾高气昂,像得胜还朝的将军。我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三佛抱着木鱼当娘子,跳起来揪着它耳朵,“你这只死老虎,小乖为了这只鞋子今天早上还敲了我两爆栗,我的鞋子你怎么不咬,难道比小乖的臭!”
它口一松,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把鞋子脱下来塞进它嘴里,摸摸它那写着“王”字的老虎头道:“喏,看你可怜,叼去玩吧,玩高兴了叼回来!”它惨叫一声,一阵风窜了出去。
真不给面子!我气得直磨牙,把小乖的鞋子拿起来一闻,嘿嘿直笑,“果然比我的香,难怪老虎笨蛋会喜欢,我的小乖就是好!”

我兴致勃勃,今天一定要把小乖画下来,放在身上没事就拿出来瞅瞅。我大笔一挥,在圆圈上加上两只圆圆的眼睛,加上一个钩钩当鼻子,加上一上一下两条线当嘴巴,小乖的形象立刻跃然纸上。我再接再厉,画上一个瘦长的身子,两只手,两只脚,衣裳不知道怎么画,干脆让他光着吧,反正我喜欢抱着光溜溜的他,嘿嘿……可以让我上下其手,他的皮肤真滑!

我美滋滋地看了又看,仿佛从这人形图画上看到小乖灿烂的笑脸,不对,既没头发又没衣服,连手指头都没有,谁知道他是我小乖呢,我连忙在旁边标明:“此为小乖!”

大功告成,我长吁口气,吹干墨迹,小心翼翼地把小乖折好放在贴身的衣服口袋里。
眼看太阳要下山了,小乖应该很快到家,我还是到门口等他吧,我把书房收拾好,带上在门口懒洋洋趴着的老虎笨蛋直奔大门口。刚爬上那石狮子用手在眼前搭起凉棚,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童飞快地奔来,他四周张望一下,见前后都无人,这才上前拜道:“萧少爷,云庄主请你上聚福楼吃饭!”
真幸福!小乖知道我喜欢吃那家的红烧狮子头,专门要满足我呢!我乐颠颠地从石狮子上跳下来,顾不上叫那小童,脚下生风,朝聚福楼直刮过去。

聚福楼在炮山河的东岸,正好和总号隔河相望,离云家庄颇远。正因为远,小乖才很少带我去吃,用他的话说,不想在一顿饭上费太多工夫,他吃得少,而且挑得厉害,只有我亲自下厨做出来的东西他才笑吟吟地多吃两口,否则,任我左劝右劝都不肯动筷子。
我的小乖原来只是个别扭的孩子,唯一能制伏他的就是我!
走在万千条柳丝织就的碧色帐幕间,我笑得连风都发起了呆,以为柳丝在夕阳的余辉里镶金嵌玉,不敢再与它们作乱。

“萧少爷,坐船过去吧,云庄主要我等你!”一个艄公向我遥摇招手,我心怒放,船还未停稳,我踩住拴纤绳的木桩,脚下一点,稳稳落在船上。艄公看起来很面熟,脸色很黑,还一脸橘皮,见我盯着他看,他取下大斗笠,笑道:“萧少爷,不记得我了吗?”
我恍然大悟,他不就是丹朱画舫上那老仆役,看来丹朱把他们遣散后他改做艄公了,从那脸色看,他过得并不是很好。我恻隐心顿起,恭恭敬敬抱拳道:“老人家,你要是觉得辛苦,我要丹朱请你回去,要不到云家庄做事也成,我家只有两个人,事情不多,应该很清闲。”
他似乎不能接受我的提议,竟当场愣住,尴尬地咳了两声后,他转头去划船,不再理我。船到河正中,他突然放下桨凑近我,指着我身后道:“萧少爷,云庄主在那!”
我惊喜万分,回头准备大喊,脖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顿时晕了过去。

怎会这么黑,难道天这么快就黑了?我睁开眼睛,发现到漆黑一片,脖子真疼,我轻轻呻吟一声,正想用手去揉,才发现自己手脚都捆得死紧,连手指头都动不了,而我似乎在一个木箱里,它用厚重的木头所制,用头敲上去声音十分沉闷。车轱辘的声音隐隐从下方传来,我猛然醒悟,我现在在马车上,正被那坏人带去不知名的地方。

我顿时慌了神,明明小乖要我去吃饭,怎会变成粽子缩在这木箱子里。我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又急又气,拼命用头去撞那木箱子,脑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念头:我不能离开这里,小乖找不到我会生气,说不定以后不理我,而且,他找不到我气得吃不下饭怎么办,他千万不能再瘦下去了!
黏乎乎的液体从我额头渗出,又从眼角流了下来,车辚辚作响,伴随着几声马的响鼻和嘶鸣,有人打了个唿哨,鞭声顿起,从摇摆不定的车身可以感觉,马车走得更快了。
这时,箱子突然被打开,一个人头探了过来,外面星光满天,耀得我眼前有些模糊,等我适应那光亮,那人已把头缩了回去。一会,他提着一个蓝布包袱过来,原来他就是那橘皮脸艄公,他从包袱里拿出个白色瓷瓶,掏出块布巾为我擦去脸上的鲜血,把药均匀涂抹在我额上,我张了张嘴,拼命瞪他,如果目光能杀人,他已死过千万,我死死看着他,恨不得用目光当场把他千刀万剐。
他摇了摇头,从包袱里拿出一包点心,一个个塞进我嘴里,又把一个银制酒壶的嘴对准我的嘴灌下来。我呛得连连咳嗽,他嘴角弯了弯,不再折腾我,手一抬,直戳我肋下,我还没回过神来,眼前一黑,又坠入黑甜乡里。
马车仿佛永不曾停止行进,只要唿哨声一起,前前后后的马鸣萧萧,在我听来凄厉如追魂的鬼嚎。马车仿佛离弦的箭,激得风声四起,昏昏睡睡中,我已不知错过多少日月交替。
我的伤口很快结痂,又很快脱落,我不再去撞箱子,因为知道那是徒劳无功。我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且更珍惜每天都极其短暂的光明。也许在黑暗中的听觉更灵敏,我渐渐辨出不同的马车声音,也在解手的时候得到证实,我们这一队堪称声势浩大,一共有十九辆车,每车都是两人替换着赶车,车上堆满大箱子,似乎装着很重要的货物,因为这一路都有人接应。
而且,从路边偶尔一见的景物,我得到一个结论,我们是向北方行进,极可能是燕国,我在他们的交谈中听到了燕地口音。
我愈发忐忑不安,要是被绑到燕国,山高路远,我就更没有可能见到小乖,他即使要找我也想不到我会去那么远的地方。我简直已经绝望,拒绝再吃东西,那橘皮脸老者无奈,对我说了第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往死里瞪他,把烙饼当成他的肉咬。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昏昏沉沉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顿时欣喜若狂,挣扎出一丝力气,撞上箱子。
辚辚车声中,他们没有听到。
仍然在问,“这位老伯,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高高壮壮的年轻人,长得很漂亮,看起来很可爱?”
瓶子的声音有些沙哑,“老伯,那年轻人比我高一个头,皮肤比我黑一点,老是笑嘻嘻的,您再想想看!”
那老者瓮声瓮气道:“主子催得紧,我们光顾赶路了,真对不住,没看到你们说的那年轻人,你们还是到别人那里问问吧!”
失望地“哦”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骂,“这个笨蛋,去哪里怎么不留个信,害得所有人都急成了一锅粥!你千万别给我逮到,我一定要把你按到水里浸死!”
瓶子哑着嗓子吼,“你少废话,车赶快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跑起来飞快!”
得得的马蹄声很快就消失了,我一头撞在箱子上,泪落成雨。 

“虎门关出关检查!”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我立刻明白,我已快走出中唐,出了这个虎门关,外面便是燕国领土。我暗暗心喜,只要打开箱子,他们这些坏人的诡计就会被戳穿,我就能回去与小乖团聚,也许他不会相信我的经历,我不会怪他,如果他要我跪算盘,要打我屁股,我一定不哭!
我知道,见不到我,他一定很担心,比和瓶子还要担心。
橘皮脸老者的声音非常沉稳,“大人,我们是专门护送云家庄织品上大颖的队伍,早知会过陈将军!”
那人态度立刻变了,声音里透着谄媚,“没错,陈将军已经吩咐过我们,你们赶快过去吧!”
我脑中嗡嗡作响,并非对没人检查感到失望,我听到了更让我心疼的消息,这竟是送云家庄织品的队伍!
其后的主使者,昭然若揭!
我靠在箱子边,迷蒙间,仿佛看到一双细长的凤眼,冷冷地对我射出冰刀霜剑。
我终于觉得恐惧,更多的是冷,刺骨的冷。

千里迢迢的辛苦奔波后,马车终于停下来,有人从马车上卸下箱子,又抬进一个地方。很快,箱子被那橘皮老者打开,又为我松绑,即使被放开,我仍死螃蟹般横着,长时间的蜷卧让我连站立都不可能。他塞了一粒药丸到我嘴里,把我捉进一个满是药味的澡桶中,把我剥光扔了进去,用那布满老茧的手一寸寸揉搓我的身体。
我身体很快恢复知觉,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捉我来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把我提了出来,一把推到床上。这时,一个眼神凌厉的青衣男子仿佛从地里钻出来,鬼魅般无声无息地站到他身后,他身体一震,回头跪在他脚下,“主子,人已经带回来了,请问要如何置?”
男子哼了一声,“这是你能问的吗?”
他重重磕头,惶恐不已,“奴才向主子请罪!”
“这趟差事办得很好!”男子冷冷道,“你先下去,三天后启程赴扬州!”
老者唯唯诺诺离去,再也没敢抬头。男子背着手一步步踱到我面前,那放肆却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扫过我身体的每个角落,最后直直落在我脸上。
他的目光下,我无所遁形,如同一条砧板上的鱼。第一,被男人看让我觉得羞耻,我鼓足勇气瞪他,却感觉更的恐惧,因为,他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一个与他有刻骨仇恨,他想挫骨扬灰的死人。
我是被吓大的么!我有些恼恨我那惴惴不安的情绪,顾不上自己仍赤裸着,撑起身子骂,“你这个没廉耻的混球,我招你惹你了么,你抓我来做什么!我好心告诉你,你现在放我回去还来得及,我一定向小乖求情,让他放过你,他武功很厉害……天下第一厉害!”
他突然磔磔怪笑,“萧强,想听故事么?”

嘎……我有种一拳砸到棉的感觉,呆呆看着他,他手指一弹,一扇墙缓缓移开,一幅画轴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呆若木鸡,那画上人竟是我老娘,我从来不知道老娘有这么美丽,她浅笑嫣然,倚着美人靠斜坐着,身边还停着一只黑翼的蝶,正翩然欲飞。

“这个女人你应该认识吧?”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中几乎喷出火来,“这个没廉耻的女人,在和亲途中和你爹私奔,引得两国交恶,差点就大动干戈!”
我当然知道这个故事,也庆幸老爹和老娘做了这样的决定,小乖说过,如果他们不私奔就没有我,也没有他。我把头一抬,“你最好放我回去,我老娘武功高强,是天下第二厉害的!”
为了加强威慑力,我还加了一句,“我老娘是公主,她可以找皇上来杀你!皇上可了不得,他说要你脑袋你的小命就完了,脑袋没了就没嘴吃饭,没嘴吃饭就会饿死!”
他怔怔看着我,有些哭笑不得,“萧强,你听好,你知道后来中唐皇帝如何解决纷争吗?他在燕国扶植其他势力,串通燕国皇帝的弟弟进行宫廷政变,把墨青一支尽数剿灭,连没有威胁的公主,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宫中顿时血流成河,成了人间鬼蜮。 ”他突然有些哽咽,“那时我才十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送命,却什么都不能做,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他沉吟片刻,眼中寒光又现,“最后,他们把尸体堆起来,浇上火油,烧得干干净净,连骨灰都没剩下! 萧强,一切都是你那没廉耻的娘引起,母债子还,我要从你身上一笔笔讨回来!”

我再肯定,跟皇家扯上任何关系都很麻烦,甚至应该说是凄惨,不但不能兄弟姐妹间和睦友爱,一被人盯上就是全部送命,连坟地都没一块,天下还有比这更凄惨的事吗?
我突然有些同情他,也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赧然道:“这个……我差点也被皇上砍了,还是瓶子救了我,所以我理解你。这个……要不……要不我请你去扬州,每天做饭给你吃,给你嗑瓜子,背你到炮山河边玩,还有,我把老虎笨蛋给你玩。”我突然觉得在欺骗他,慌忙道:“如果你喜欢真老虎,我让瓶子把他家的老虎送给你,他家那只是真老虎,能陪人睡觉,我家老虎笨蛋只会叼鞋子,而且胆小如鼠!”
说了实话,我终于松了口气,觉得既然我把最好的东西都赔偿给他,应该对得起他。我现在光溜溜的也没什么,反正我有的他也有,于是,我边指挥小鸟左边右边摇晃,边乐呵呵等他回答。

突然,我身上笼罩下一个黑影,他把牙齿磨得吱吱直响,一手掐住我的脖子,我突然想起掐瓶子脖子时的情景,一边喘气一边嘿嘿直笑,“别亲我,我又不是瓶子……”
他手指一松,怒吼一声,把我抓起来掼到地上,一脚把我踹飞起来,我重重地撞到墙上,又重重落了下来,全身仿佛都被碾过一般,无不叫嚣着疼。眼看着他又一步步走来,我努力憋出那颤抖的声音,“你……坏人……我要小乖杀你……”
很不争气地,在他的脚走到我面前时,我把嘴里的血腥狠狠吞了回去,眼前又漆黑一片。
恍惚间,我真的看到小乖,他那软剑如蛇,千万朵银色朵里,这个坏人狼狈不堪,浑身浴血,我慌忙拉住他的衣袖,苦苦哀求,“别杀他,他其实很可怜……”
话音未落,小乖怒吼着,学着坏人的样子一脚把我踢飞,所有人横眉怒目地指着我骂,“你这个傻子!”

“我不是傻子!”我低吼着惊醒,才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套上一件宽大的青色布袍,那坏人定定看着我的脸,似乎早已神游天外,眼中闪动着奇怪的光芒。我胸口涌动着什么东西,嘴一张,一口暗红的血喷了出来。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吓得泪水夺眶而出,颤抖着指住他,“你这个坏人,打得我吐血,还害我被小乖打,我再也不为你求情了,就让你被小乖杀死!”
“为我求情?”他眉头一拧,眼里寒芒又起,“你自身都难保,还想着为我求情,莫非你真如丹朱所说,天真单纯,与世无争,所以他才会背叛我,把那个姓云的带来。”

小乖来了!我差点尖叫出来,全身好象立刻充满力气,从床上歪歪斜斜挪下来,到找我的衣裳。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冷冷道:“你是找这个么?”我一跃而起,朝他扑了过去,他一掌把我推倒,打开纸,眉毛挑了挑,念道:“此为小乖!”
“还我小乖!”我嚎啕痛哭,完全忘了小乖不准我用袖子擦鼻涕的命令,抡起袖子就醒鼻子,他眉毛又挑了挑,把纸扔到我面前,似乎被什么呛到,咳了几声道:“把你的四不像拿回去,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哭!”
我翻翻白眼,不这么哭怎么哭,难不成学女人捶胸顿足地哭,难不成学小姑娘蚊子哼哼般哭,难不成学老娘边哭边揍老爹。
坏人就是坏人,不可理喻!难以沟通!
不理他,我的时日无多,还是看小乖比较要紧!

“你说,我要怎么对付你才好?”他喃喃自语,“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着如何报仇,如何把属于我的夺回来。如果没有你娘,我现在已是燕国的皇帝,怎会躲躲藏藏这么多年。你知道老鼠过的是什么日子吗,见人就跑,闻声即逃,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快二十年,二十年!”
他的手紧握成拳,已经骨节发白,微微颤抖。我瑟缩了一下,生怕他又发疯来打我,想着赶紧安慰安慰他,忙赔笑道:“我养的老鼠很漂亮,我还给它脖子上扎个大红,不过后来被点着尾巴,它一溜烟就跑了,我以后再也没见过,不知道那大红它有没有扔。”

他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恶狠狠看着我,似乎要在我身上剜出块肉来。我吓得心头一紧,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良久,他终于找回同情心,袖子一甩就走了,

在房间关了足足十天,每天被他用莫名其妙的话骚扰,真是烦不胜烦,虽然他除了用话骚扰再不会打我,可我隐隐感觉出来,他的耐心已到了崩溃边缘。
因为,我见缝插针对他说起我和小乖甜蜜生活的时候,他眼中总是墨色沉,仿佛酝酿着狂风暴雨。
第十一天,他终于爆发,命人把我拖进一个密室,把我绑在一个木架子上,用铁链锁住手脚,狠狠鞭了我一顿。我被打得皮开肉绽,死撑着不向他求饶,他可能打累了,停手走到我面前,面色阴沉道:“我总算知道怎么整治你,你不是最喜欢小乖吗,我会成全你们两个,让你们作一对同命鸳鸯!”
他竟要对付小乖!我悚然一惊,胸口疼如刀绞。这时,一个仆从悄悄走进,跪在他脚边道:“主人,丹朱公子和云小乖已到山庄!”
他一掌劈去,竟把我身后那面墙壁劈出条缝来,我这回更丢脸,叫了声“小乖”后,竟生生吓晕过去。

从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里醒来,唇边仍留着小乖的味道,我只觉得浑身都被烙铁烫过,没有一不热,没有一不疼。我刚发出微弱的一声呻吟,嘴立刻被一个冰凉的东西堵住。
好熟悉的味道!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小乖那憔悴的容颜,顿时泪如泉涌,“小乖,快走,那坏人要杀你!”
“他还走得了么!”坏人的声音如晴天霹雳,我这才发现小乖右肩中了一剑,血把整件衣裳都染红了。丹朱也全身是血,软软趴在地上,气息微弱道:“主人,丹朱从小被你养大,待我如父如兄,您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只是这小强是个呆子,天真烂漫,而且是我的义兄,丹朱斗胆,求您饶他一命!”
他喘息连连,凤眼升腾起一层雾气,怔怔看向那坏人。
“不会忘记?”坏人冷笑连连,“我要你设计把人弄回来,自己继续留在扬州。我的计划是什么,是从燕人手里夺取财富,进而夺回江山,血债血偿。没想到我辛苦筹划多年,竟毁在我最信任的人手里!丹朱,你算对得起我!”
丹朱脸色灰败,凄然道:“主人,您可记得,我小时候你时常背我,我伏在你背上总是不知不觉地睡着。小强对人好的表示就是背人,我第一见到这样如白纸般天真单纯的人,也第一见到像小乖这样重情的人。小强不见后,他没日没夜地找,整个人几乎崩溃,我实在看不下去,所以才把他带到这里。主人,丹朱知道罪不可恕,但求一死!”

坏人目光一闪,嘴角微微弯起,“既然都重情,我倒有个好办法解决!”他把一把匕首扔在丹朱面前,“你去把他们杀了,我既往不咎!”
丹朱轻轻叹息,转头看了我们一眼,猛地抓起匕首,捅向自己胸膛。
哐当,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丹朱定定看着那坏人,声音凄楚而温柔,“丹,你可会痛惜我?你让我承欢于别人身下,你就真的无动于衷?你难道真的忘了,我们也曾经很快乐?”
坏人脸色阴晴不定,却终于在丹朱的视线里缓缓转头,冷冷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解决了他们两个再跟你算帐!”
他命人把他拖了出去,把匕首捡起来,在寒光迫人的刃上细细摩挲,声音里突然有丝笑意,“我倒有个绝妙的主意,我现在只杀你们当中一人,剩下那个立刻放走,你们商量一下,看谁想出头受死!”
我刚想开口,小乖掐住我的脖子,一口咬在我唇上,离开时,顺手点在我肋下,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心急如焚,呆呆盯着他,连满嘴的血腥都已忘记。
他默默回头,一步步走向他,“你说话要算数!”
坏人怔怔看着他,“你确定?”
小乖微笑着,“我死了,他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很快就会忘记我,会渐渐依恋另外一个对他好的人。而他死了,我难以想象,我会怎样想念他,怎样痛不欲生,或许时间会冲淡一切,但我这一生的幸福,已经尽数付与他。与其活着痛苦,不如代替他。”
坏人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游离,迟迟没有动手。小乖回头看着我,笑容如阳光下最灿烂的朵,“小笨蛋,别光顾着玩,有空到我坟上瞧一眼!”
我眼前渐渐被水光遮蔽,只能模糊地辨认出他的轮廓,我奋力睁着眼睛,只想多看他一眼,再多一眼。
坏人终于高高举起匕首,刺向小乖的胸膛。小乖目光一冷,身形变了变,不退反进,迎住那匕首,让它没入胸前,趁着坏人惊呆般松手,他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手迅速拔出匕首,刺向他胸膛。
坏人冷哼一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身形横飞起来,闪过匕首,一脚踢向他的腰侧,小乖高高飞起,正落在我上。
我慌了手脚,抓起衣裳就去堵他胸口的血洞。他摸索着我鞭痕累累的胸膛,在我臂弯找到平时的位置,看着我的血和他的血流到一起,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温度,汇成涓涓的细流,他嘴角弯了弯,终于晕了过去。

坏人拾起匕首,低喝道:“来人!带伤药过来!”
门突然被人用力踢开,和如天神般冲进来,他全身风尘仆仆,最讨厌的胡子已长得如乱草一般,胡子上还挂着灰灰白白的东西。他二话不说,提起手中的剑就朝坏人刺去,边大骂着,“老王八,敢劫我小笨蛋,活得不耐烦来找死,老子成全你!”
仿佛只轻轻抬了抬手,坏人把匕首一扬,正好架住长剑,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抽剑回退,脚步顿时稳了下来,把剑一抖,织出一片银色的网,把他团团围在中间。坏人身形一矮,横着飞起,斜斜刺向他的腹部,大惊失色,慌忙撤剑来救,眼看就来不及了。
外面传来一声断喝,只见黑影一闪,刺向那匕首已被人截下,连退三步,胸膛起伏不定,神情莫名紧张, 把剑一横,又加入战团。
丹朱拿着一个药箱进来,迅速为小乖包扎好伤口,拍开我的穴道,急得满脸煞白,“那两个是何人?”
“暗夜!”我看清刚才那人,顿时惊喜交加,只见他拿着一把样子奇特的刀,看似锈迹斑斑,那坏人却再不敢用匕首去挡,一味腾挪闪避,在咄咄逼人的刀锋脚步渐渐不稳。加上有在斜里不停追着他的几大穴刺,更是连那不可思议的身法都施展不开,一时间险象环生,身上已多出好几道血痕。
丹朱把牙一咬,掐在我脖子上,大喝道:“给我住手,否则我杀了小强!”
率先撤剑,脚下一点,飞到丹朱身边,把剑指住他咽喉,低喝一声,“给我放开他!”
“别伤他!”坏人大喝一声,把匕首扔在地上,暗夜手一抬,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丹朱惨叫一声,“不要伤他,我们立刻放人!”
他握住的剑,把剑缓缓推开,他的手掌顿时红了,鲜血珍珠般滴落在地,愣住了,慢慢收回剑,仍不离他的身体。他跌跌撞撞走到坏人身边,声音凄楚,“丹,放人吧!”
当四目交会,坏人神情突然温柔,“丹朱,我让你去做那些事情,你怨我么?”
丹朱连连摇头,“你难道还不了解我,我怎么可能会怨你!”
坏人哈哈大笑,“没想到我的计划一开始就遭到挫败,丹朱,你不怨我,我却恨你!我能活到今天,能练就一身武功都是为了报仇,没想到却因最信任最喜欢的人功亏一篑,丹朱,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这凄厉的笑声让暗夜脸色一变,立刻收刀,那坏人竟飞快地朝刀尖撞上来,丹朱惨叫一声,立刻扑了上去,用身体撞开刀,暗夜撤刀不及,丹朱的腰上顿时出现一道血口。
坏人眼中一片赤红,手忙脚乱地去堵那血口,暗夜连忙把药箱搬过去,把所有的药都倒了出来,坏人迅速找出两瓶,尽数倒在伤口上,等血止住后,撕下白色中衣,一圈圈为他包扎好。

不知什么时候,丹朱没有受伤的手被坏人紧紧握在手心,苍白的脸上悄悄露出笑容。

本章完

扬州乱弹之 大团圆

燕国大颖东北长青山脚的丹青山庄里,我们三家人安安稳稳住了下来,不过主人只有一个,就是那总笑得像只狐狸的丹朱。
没办法,除了我和元宝原谅那坏人墨丹,死里逃生的小乖宁可拖着病体回扬州也不肯见他,瓶子仍经常跳着脚要在墨丹身上捅一刀,暗夜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角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说来也巧,元宝和瓶子在大颖客栈刚好碰上,两人越说越投机,竟发现自己的另一半是为同样的事情赶来。
据元宝说,他并不知道暗夜接到飞鸽传书,去捞那柄破刀上来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他们他们欠我们一个大人情,这个忙是一定要帮的。
两人匆匆启程,暗夜等不及,刚进燕国境内就飞去找丹青山庄,要他在大颖等他。元宝一直忐忑不安,以为他单枪匹马冲去会送命,连棺材都定好了。后来瓶子听他详细讲叙那把刀的形状,大叫一声“必杀刀”,立刻笑逐言开,连自己的担忧都抛到九霄云外。元宝这才知道暗夜武功高强,安心下来,先把棺材退了,和瓶子两人一边在大颖游玩一边等消息。
事情果然很快就解决,暗夜守在丹青山庄,描绘了元宝的样子,要到大颖的时候顺便把元宝接来,正想着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人,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元宝和瓶子一起正好好地逛大街。三人回到丹青山庄,元宝扑到暗夜怀里上看下看,上摸下摸,仿佛第一认识这个人。后来瓶子看不下去,吃吃直笑,“你要好奇两人回房好好研究,别当众调戏他,你看他眼睛都红了!”
话音未落,暗夜直接把他扛上肩膀,门一踢开就回房间去了。

小乖伤得很,用了最好的药还经常痛得冷汗淋漓,心疼得我经常躲起来哭,因为他看到又会罚我跪算盘,我一跪算盘和瓶子就会笑话我,元宝还会把算盘藏起来让我找不着。
最坏的是暗夜,他一看到我躲着哭,二话不说,直接拎着扔到小乖面前,坏笑着,“管好你的人,不要被元宝看到,两个人一个哭一个哄,又泡在一起没完没了!”
于是,可怜的我又得挨小乖骂。

在丹青山庄这段时间,我只见过一墨丹,那天瓶子和元宝想去大颖玩,陪着他们去了,暗夜留下来照顾我们。看着他给小乖换药,小乖嘴唇都咬破的难受样子,我忍不住又躲起来哭,我怕暗夜看见,绕上丹青山庄的后山,在一个小亭里见到墨丹和丹朱在一起,他把丹朱拥在怀里,不紧不慢地梳弄他的长发,还不时贴在他耳边说些什么,丹朱笑得十分满足,抓过他的手,用脸贴着轻轻摩挲,墨丹含笑看着他,在灿烂的阳光中,低头吻住他的唇。
打搅别人谈情说爱是很不道德的,我连哭都忘了,缩在草丛里不敢现身,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石子砸到我背上,我脑子一热,气呼呼地起来,“谁打我,给我滚出来!”
两声闷笑从亭子那里传来,丹朱向我招招手,“呆子,看够了没有,过来!”
我忸怩着走到他们面前,恨不得把自己缩在乌龟壳里,丹朱把我一把拉着坐下,仍然保持着躺在他怀里那姿势,吃吃直笑,“呆子,你给墨丹说清楚,你为什么不恨他?”
虽说不恨他,看着他那阴沉的脸色,我心里还是有些发怵,低头搓着手道:“他很可怜,那么小就没有老爹老娘,又看不上我的老虎笨蛋,又不要我做饭嗑瓜子,肯定会很生气,生气当然会打人,小乖也会打人!”
丹朱拉下他的头,笑眯眯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墨丹拧紧的眉头终于松了,凝视着我,眼中的冰冷一点点褪去,渐渐出现温暖的火光。
丹朱扶着他想坐起来,他连忙用手护在他伤口,丹朱回眸一笑,“丹,对这样的人你难道还能继续恨下去,放开那些吧!以后我会陪着你,一直到死!”
墨丹捂住他的嘴,慢慢站起来,单膝跪在我面前,沉声道:“那件事……是我不对……”
我的老娘,我哪辈子受过这种大礼!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一闪身躲在丹朱身后,从他身后探头探脑,丹朱拽着我的发髻把我拖出来,可能刚才太用力,疼得龇牙咧嘴,“呆子,去扶起来,以后你们就是朋友!”
跟他做朋友我会不会被小乖骂死,我心里七上八下,把他手一托就躲到丹朱背后,丹朱揪住我耳朵,恶狠狠道:“你臊不臊啊,这么大个人跟老虎笨蛋一样胆小如鼠,他以后再也不会打你,你就放心吧!”
我羞怯不已,抱着丹朱在他颈窝蹭,墨丹大喝一声,“谁说我不会动手,你再蹭试试!”
吓!我把手一放,立刻蹦出亭子外,笑得直不起腰来,“丹朱,他吃醋了,好可爱,坏人也会吃醋,跟暗夜一样横眉怒目,跟我老爹一样吹胡子瞪眼。”
墨丹没有动手,眼睛盯在地上在亭子里转来转去,丹朱捂着腰笑,“呆子,快跑,他在找石头!”
原来他不是踱步子,我吓得一身冷汗,连路都不会走了,脚下一点,窜到一棵树上,在树枝间腾挪跳跃,一会就逃到山下。到了安全距离,我回头一看,墨丹从后面环着丹朱,两人都在向我盈盈微笑。

我回到小院,小乖扶着柱子站在屋檐下,对着门口张望着,看到我,他瞪了我一眼,“又偷跑去哭,我不是告诉你我已经好了吗,笨蛋!”他遥遥伸出双臂,我大笑着扑进他怀里,他身上有股浓浓的药香,和他特别的清香混在一起,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温柔和甜蜜。
“我们回去吧,这慢慢走,好好看看路上的风光。”他拍拍我的脸,轻柔道。
“回去就回去,我也想老虎笨蛋了!”蹭过来,舒服,蹭过去,还是舒服,我贪婪地闻着他的味道,恨不能把他塞进胸膛。
“一起回去吧,路上正好有伴!”真讨厌,打搅别人的蹭蹭时光。不知什么时候,我身后站满了人,愁眉苦脸地提着几个包袱,嘟哝着,“明明是个男人,怎么比女人还能买!”
瓶子一脚踢到他屁股上,“你嫌弃我是不是,吃干抹净就开始准备抛弃我是不是?你别以为老子怕你,大不了到皇宫里关一辈子,总比每天被你呼来喝去的强!”
把包袱往暗夜手里一塞,双手叉腰,大喝道:“你别每都拿着这个威胁我,老子可不是吓大的!老子什么时候嫌弃你,什么时候对你呼来喝去,你今天不说清楚老子跟你没完!”
瓶子眼睛转了无数圈,声音突然小了,“那吃干抹净有没有,你明明答应我……”
脸色一红,把他揪过来掐住脖子,狠狠吻了下去。

一直观战的元宝突然钻进包袱堆那个人怀里,揪着他的衣领,轻喝道:“你明明也答应过我……”
暗夜眉头一拧,把包袱扔得满天飞,抱着他飞出院子。

我摸摸脑袋,学着墨丹的样子从后面拥住小乖,头搁在他肩膀,轻声问道:“小乖,他们两个都明明答应过什么?”

小乖脸上如染红霞,转头咬在我唇上。

全剧终

祝大家新年快乐!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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