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个人――――寒衣

楔子
1本文marysue,慎入。
2本文矫情,慎入。
3本文yy不当,慎入。
本文老套,慎入。
5本文狗血,慎入。
6本文平胸,慎入。
7本文。。你可以把一切rp的词语套进来(h这类美好的词就不要套了)。。。慎入。
如果你还是要入,那就进来吧。
这篇文是去年看游行的时候生出的念头,一年了,可以想象是多麽无趣的构思。本来不太想写的,结果这两天准备看游行的热血又沸腾了。
部分观念可能比较诡异。本来是一个比较单纯的故事,但想到一个人系列的统一主题,还是决定把情节搞rp。。
由於生活经验缺乏,有些细节可能会有问题,可以留言给我。
这篇属於一个人系列,联系不是太紧密。一个人系列时间跨度其实比较混乱,我做了些修改调整,不过懒得重新发。这篇时间上而言应该是最後,不算其余几篇的结局和番外的话。如果看到明显不符合系列逻辑的,也请留言给我。
学习初夏,懒洋洋地趴趴走。。。
另,善意提醒:只有楔子是第一人称,我不会为难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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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夏天,天黑得很晚,都过了十点竟然还是半亮。最近天并不热,在这样的晚上,甚至让人有些颤抖。
我站在街上,背上的背包里是我的一切证件和材料,手里一个袋子,里面是我的硬盘。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银行卡里大概还有不到一千欧,透支额度五百。
还有两个月要去换居留证,下一年的生活费完全不够,学校也没有著落。
我盯著家门──至少在刚才,那里还是我的家没错──渐渐,疲倦无力感涌上心头。
回去吧。
心里浮现三个字,瞬间扩大到全身。
回去吧,就当这三年半都是一场梦,当我根本没有出来过。
回国,我照样还是那个懒洋洋的任初夏。找一个工作,挣著吃不饱饿不死的工资,找一个女朋友──或者改不回去了,找个男朋友──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父母的期许原与我无甚干系,我尽到为他们养老的责任即可,牛拉到北京还是牛,任初夏这头猪拉到巴黎也还是那头懒猪。
想到这里,我觉得一阵轻松,身上担子都卸下来,整个人都轻了。

对,回国,离开这里。无论什麽,都不再和我有关。
移动脚步,视线,还是"不小心"地移到了家门口。
忽然那麽一瞬,心头被针刺了下一般,痛得我站立不稳,半蹲了下来。
巴黎的夏天,其实还是很冷的。身体不自觉地打著战,停都停不了。
“小夥子,你有什麽麻烦吗?“路那边走过来一老年人,一脸和善地问我。
我摇摇头,对他笑了笑:“没,谢谢。”
这一带是富人区,治安很好,到了夜间街上没什麽人,路灯柔和地散发光芒,照在我身上。
手伸进兜里,才想起来手机也是他的,刚刚只是拔出sim卡。
尴尬地问老人有没有手机,能不能借我一下,只要借机身就行了。
他很大方地把手机递给我:“拿这个打好了。”
我挠挠头,终究还是不好意思地说实话:“电话号码在sim卡里,我记不住。”
尽管那是以我名字租的房子,尽管是我转租给於民的,我还是记不住於民的手机号。
卸下原本的卡,把我那张放进去,拨号。
“於民啊,你那里能挤个人不?我一会儿过去,在你那里凑合一晚可以吗?”
於民当然答应。他是"无证件者”,人很好,但不能签约租房。这三年我住在这边,又需要住房证明,那边房子一直没退,就让他住著,我当个二房东──虽然并不从中赚钱。
Bernard为这事还跟我争执过,他认为我这样是不合法的。我苦笑,我又不好意思让他给我开份住房证明,而且他的管家对我态度又不很好,不这样还能如何?难道租了房子空著,这边再跟他同居吗?
心又裂开一般火辣辣的疼,我把手机还给老人,对他道了谢。
或者,Bernard一直是轻蔑看我的。在他心中,一直有我是在占他便宜的念头,连同居省下的房租,都是占便宜的一种表示,尽管我每跟他提出交房租他都拒绝──不过也是,这在富人区的小别墅,把我卖了大概也租不起。
木然走下地铁,坐下,呆呆看著灯光。
结束了,我曾经错觉一生一世的爱情。
我把头埋在手里,眼内并没有泪水,一滴都没有。
很快到了我租的房子,巴黎真是诡异的地方,地铁十分锺之外的地方就是出名的黑人聚集区外加妓女一条街。虽然其实治安也不坏,毕竟还是常常吓到初来乍到的人。
心里多少有点愧疚:於民恐怕要另找房子,或者另找个有正式居留的人帮他租房了。
於民一贯热情,把我迎进去,床垫早准备好,他说他睡地上就行,让我睡床。
我当然不同意,进行了一番有些麻烦的退让之後还是没让过他,只好占了他的床。
昨晚我还在Bernard身边,和他共枕
“於民,我以後可能不会再租房了"我说话,为了阻断自己的思路。
“咦?我今天刚收到信还没来得及通知你,难道你已经知道了?“於民开口问。
“什麽?“我不解地问回去。
“今天回来收到给你的信,外省大学寄来的,我想明天去工厂打电话通知你。“於民说。他手机里没有钱,只能接听不能打,打电话只能到工厂去。

“多半是拒绝信吧。”
拿起信封拆开,打开一看,我愣住了。
不会吧居然申请成功!
这所大学基本上是我犹豫的结果,Bernard不想让我出巴黎,因此我申请大学也都以巴黎为主。但是巴黎大学不是那麽好申请的,我运气又通常不太好。今年申请的时候也是多出一个信封,想想顺手申请了一所外省的。因为怕拒绝信发到那边,Bernard看到会生气,所以把地址留在这里。
结果居然申请成功了。
我拿著信,啼笑皆非。
这个世界果然多的是黑色幽默。刚刚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居然一回头就得到一个机会,而且是我之前盼了很久的机会。
不过刚刚决定回国的
迟疑了下,眼前又是Bernard的话,和他的表情。
我忽然沸腾起来,心思放在愤慨和热血上的时候,好像难受也少了些。
他不是看不起我麽?
我偏要混得出人头地给他看,如果能顺便报复,那就更好了。
握紧信纸,我唇角翘起,露出一个笑容来。
只是没有镜子,也不知道我笑得,是甜或是苦。
1
任初夏一直觉得自己的父母有著及其奇怪的逻辑。
例如说他们都是搞艺术的,就非要他和他大哥也学艺术。他想考普通大学都不行,一定要他上Y美大。好不容易混毕业了,他想当个老师懒洋洋地一辈子挺好的,或者找家设计公司之类的窝进去做那种充满"匠心”(工匠的心)设计图广告图也不错。
但他父母无论如何一定要他做个美术大师,尽管任初夏完全不认为大师是努力就能做出来的,同时也不认为他有成为大师那天赋,但这显然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学毕业之後,他很快被父母强迫弄出国,到了艺术家的圣地巴黎。
因为跳级过一年,踏出国门的他,才刚刚21岁。父母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从语言班到私立美术大学,一条路顺畅无比,不过国外终究是国外,生活还是有很多问题。尤其对於语言很烂,人又懒的初夏而言。
初夏的性格,说好听点是随遇而安,说难听点是没有任何热情和追求,最大爱好是窝在家里打电脑看书画画──最後一个爱好,在高中被父母强迫去上绘画补习班後,也消失了。
这样的他,经常被父母斥责胸无大志。当然他确实没有。
他已经看尽一出戏的上演落幕,实在不愿自己也去当演员,重复大哥那"不满-反抗-被打压-离家出走-被暗地为难-活不下去又被带回家-顺从父母之命-成功-感激涕零"的戏码了。
所以他也就散散漫漫地活著,反正都被安排好了。他父母奉为圭臬的逻辑是:你是我们生的,所以你的人生是我们的。
尽管在他看来,他的父母只是欺世盗名的艺术家。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圈子够广,能力也够强,影响力巨大。
所幸,在国外稍微弱一些。f
出国才三四个月,初夏已经发现国外其实更加自由,虽然很多地方有些艰难。
他现在还是语言阶段的学习,艺术学校只是预注册而已,完全代表不了什麽。
也就是说,如果他去申请其它专业,他父母也没有办法管他──拿走志愿表,完全不经过他的手的行为,现在是鞭长也莫及了。
想到这里,学习语言也格外有了动力。虽说想要克服一贯的懒惰还是有点难度,好歹振奋了不少。

似乎还应该去打工,自己养活自己是很重要的。
於是四找工作,并且委托朋友同学帮自己留意。
他住在学生公寓里,父母本来让中介找一单独的房子,家里反正不缺钱。但中介向来批理学生,另找太麻烦,初夏才有机会和其他国内来的学生住在一。
在他斜对门住著的是名中国女生,叫华晓,性格非常开朗。经常是她拖著初夏到跑,见见世面。
据说男人和女人之间很难有纯粹的友谊,不过初夏坚决认为,华晓已经脱离了性别的限制,变成一个彻底的彪悍人士。他认为,在华晓眼中男人只有两种:攻和受。而长得清秀有余威猛不足(尤其在外国男人中间)的初夏,显然被直接归类到受里。
──反正他也不是同志,随便她怎麽想吧。反正华晓也只是喜欢想像,轻易不会做出什麽影响他人生活的事情来。
“啊啊啊啊!初夏,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嘛?“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伴著华晓的大喊。
初夏去开了房门:“六月最後一个周六,我记得父亲节过了。”
“Gaypride啊!!同性恋游行!我居然到现在才知道!“华晓冲进来,一副痛心疾首状,“初夏你有没有什麽皮衣皮裤的?快点穿上,我们出去!”
“我们?“初夏指著自己。
“当然!你有数码相机吧,一并带上。我今天一定要拍几百张照片出来!“华晓兴奋地手舞足蹈,“快点收拾,好好打扮,下午就开始了,中午我请你去麦当劳!”
这个不是问题吧?
“你是说同性恋游行?可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而且你我都不是"她大概不是吧,初夏想。
“你以为我不想找个女的装拉拉啊,可是这一层都跑出去打工的打工约会的约会,就剩你一号我自己去的话又怪怪的,不管了,就当是一个T和一个走到一起好了!“华晓斩钉截铁,“你好好打扮,越妖孽越好,我先回屋准备去了~“说完,一阵风一样,她又退出去了。退出途中嘴里还在唠叨:“幸好刚刚剃了头,我记得我有件很人品的牛仔服,不知道穿上会不会热死”
可怜的初夏盯著门板,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命地去翻衣柜。
他并不是那种有颓废叛逆风爱好的人,不过既然染发耳钉脸上打窟窿裤子好几个洞已经成了艺术学生的标志,他也从善如流地准备了不少"奇装异服”。今天比较热,挑了件到露的短小马甲穿上,拿张贴纸贴在胳膊上,洒水揭下,权作纹身。下身一条牛仔裤,初夏想了想,顺手抄起剪刀"喀嚓"剪下个大洞,就算大功告成。
镜子里的人纤瘦修长,极白的皮肤衬著黑色朵图案,半长的黑发梳到前面一点,挡住小半边脸。
呃,也不知道这个月麦当劳儿童餐送什麽玩具。
2
光怪陆离,群魔乱舞。
初夏和大多数大陆留学生一样,对示威啊游行啊怀着极大的好奇心。第一在巴黎看游行的时候,他兴奋地拿起相机去看热闹。结果发现自己想的严肃认真具有宿命感社会责任感的沉重气氛根本不存在,一大队人马怎么看都像是在集体郊游,敲锣打鼓的非常热闹。而带着相机激动拍照的,十个里至少有九个半一看就是同胞。
所幸同性恋游行里,各种妖孽层出不穷,拍照观众还是很多的,初夏和华晓并不显得突兀。
虽然说是同性恋游行,游行队伍里也有些异性情侣,加入他们的行列表示支持。华晓这个T装得其实很失败,初夏这号倒是吸引了不少视线,极大的方便了华晓的拍照计划。
游行人士基本上可以分为三类:视觉型,妖孽型,普通型。
视觉型当然就是俊男美女,欧洲人人种关系,本就轮廓分明身材高大,只要不是太猥琐,一般都是帅哥美女。妖孽型顾名思义,万圣节百鬼游街,皮鞭绳子按摩器满地跑,或者是穿着裙撑撑起的公主裙,甚或小吊带的大叔爷爷们。普通型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不具有明显特点,背景人物。
穿得有点夸张的华晓介于妖孽型和普通型之间,初夏则多少视觉,在一众欧洲人当中也不显逊色。游行队伍中亚洲人本就很少,他这一个实在显眼。
人声音乐声震天,一辆辆车载着各种团体人士,传单彩虹旗和免费派发的保险套润滑油满天飞着。游行群众唱唱跳跳,脸上带着笑容,在表达诉求的同时进行着集体狂欢。
初夏被这种气氛感染,不由加入了群体当中。至于华晓,早就兴奋地四骚扰帅哥,拍照合照去了语言不好?没关系。拿着相机比划就行,反正这种场合,就算说话也未必听得到。
初夏留意着不同团体打出来的标语。车上未必都是同性恋团体,更多的是社会性的组织,甚至政党。
“难道法国同性恋是不可以结婚的吗?“初夏看着看着,生出一个疑惑,问华晓。

华晓没听清,初夏在她耳边再喊一遍,才算听到。她大喊着回答:“不可以有个互助条款,但是拉法兰和希拉克他们这群家伙哼,所以要坚决抵制右派!”
这思路跳跃得真快啊。初夏感慨,并且觉得自己思维方式越来越跳跃,肯定是受了眼前这家伙影响的关系。
他研究着标语,标语这种东西大多简单直白,即使他这样的初级人士也能看懂很多。
“我们没有不同。”
“我的孩子是男人,他爱男人,我支持他。”
“我们有权力!”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初夏有些感动,簇拥在人群中,周围尽是打扮得奇形怪状的人们,打着他们的口号,为他们自己的权力在奋斗。
狂欢和热闹感渐渐退去,初夏心中涌上的,还是那种悲壮的感动。
他跟着人群,挥舞背面是Zuo爱姿势的彩虹旗,向前走着。
“啊!接受采访的俩帅哥!“华晓忽然大叫一声,从他身边跳开,跳到路一边,“初夏,我先离开一下,你走你的,我一会儿就会追上来。”
她捧着相机去照帅哥,初夏也没留意,径自前行。
半小时后发觉不对:华晓居然还没追上来?
看着周围无数的人,初夏微微苦笑。这么多人中找一个人,实在不容易。华晓很可能已经走过了。
无所谓吧,走到巴士底,总能看到她才是。就算看不到,自己坐车回家也就是了,没必要非得一起回去。
想到这里,初夏继续怀着激动的使命感,跟周围的人一并向巴士底广场进发。
3
一路走走停停,打打闹闹,终於过了塞纳河,走到巴士底广场。
法国对"广场"这个词定义非常随便,转盘道中间的小小圆心也可以叫做广场。巴士底广场名头响亮,其实也就是一个竖著雕像的转盘圆心。
先行部队已经到了良久,不少游行者直接爬上高耸柱子中部,说笑打闹。转盘已经不通车,警察在周围维持治安,不让明显的闲人到广场上。
初夏一路跟过来,当然没人拦他,他很容易走到广场边上。
巴士底那振翅欲飞的雕像实际极为残旧,高是够高,却实在不够漂亮。初夏在雕像地下张望还在往上爬的新来者,掂量一下自己的年纪,决定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就这样散去,还是再看看?
相机还剩下一多半电池,心中的使命感和激奋也还强烈,人又有点累。初夏干脆找个地方坐下来,先休息一会儿。
广场台阶上坐了很多人,大部分是同性情侣。有些两人坐在一起动作亲昵,甚至直接拥吻。有些互相靠著,或者一个把另一个抱在怀里,做些让初夏脸红耳热的动作。
不过感觉真不错,这样从後面抱住,看起来很和谐很温馨的样子。
初夏有些理解华晓那诡异爱好了──即使是男人看来,这样的场面也很温馨。
当然也有女性情侣,不过数量相对少,又很少坐下来卿卿我我。
周围还有些异性的情侣,大概是受了气氛感染,也有不少在拥吻。初夏一路看去,只觉周围一片粉红。
眼前忽然一亮,看到美女一名,眼神再偏一偏,美女身边站著一名帅哥,仔细看去,即使是初夏这种通常对外表漫不经心的人,也有些嫉妒。

快一米九了吧,当然这身高在游行人群中算不上太起眼,毕竟有很多情人直到他腰间的巨人。金色柔顺的发,五官像是模子刻出来的,模子名为欧洲美人。
漂亮而不娘,身材极好,细腰长腿,甚至激起初夏许久不出现的绘画冲动。
虽然不是自身愿意,毕竟学了那麽久艺术,对美的敏感已经入骨髓。初夏盯著那人半天,忍不住拿起相机拍了下来。
虽然他们好像是群众,不过现在还是在游行现场,拍照应该没问题吧?
那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偷拍,还是跟女友在说著什麽。倒是初夏有点心虚,站起来向别走去,就算是坐累了活动活动。
人群拥挤,另一侧的广场边搭了个台子,周围围了无数人,一边看液晶屏,一边就著音乐蹦跳。初夏挤进去一点点,实在无法适应那样喧闹气氛,又退了出来。
在周围走了会儿,又拍了几张照片,忽然迎面过来一名三十多岁男子,张开手臂就要抱他。
初夏吓得退後一步,警惕看著那人。
那男人迟疑了下,开口说英语。
“You are in Paris now”
“Yes”
“we are happy so”
继续张开手,抱。
初夏傻乎乎地任由他抱了下,然後僵硬地进行吻脸礼──其实就是左贴贴右贴贴帖四下,嘴里做出亲的声音,不会真的亲下去。
但是这样的礼节初夏只见别人用过,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贴到另一边他才想起要做出声音,勉强发出诡异的亲吻声。
那人贴完脸,还很开心地说声谢谢,让他好好享受,然後再见。
初夏呆成木偶状,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还是回家吧。好奇怪。
不过这时候显然已经有些晚了,随著天色渐暗,周围的人们愈加兴奋,做著舞步,互相笑著打招呼,和情人亲热著。
地铁站应该在那边吧?远远好像看到黄色的m字样。初夏并不熟悉这一带,只能判断大体方位,然後试图从人群中钻出去。
在人群中穿梭是很危险的事情,初夏本就引人注目,这时的大家又有些疯狂。他往外挤的过程中,被摸了数下,抱了数下。还有人对他不停地说著什麽,无奈初夏学法语时间不够长,基本属於鸭子听雷阶段,只能增加他的慌张。
有些急了,他加快脚步,刚走几步便撞到一人身上。他抬头道歉:“Pardon”
诶?是刚刚照到的那个帅哥嘛。他女朋友呢?怎麽不在他身边?
初夏疑问了一瞬,因此没有看到帅哥忽然一亮的眼,以及多少有些轻佻的笑容。
他说什麽?初夏听到帅哥声音,磁性低音发音非常清楚,用词也非常简单,让初夏辨认出意思来。
──我们可以一起离开吗?
当然可以!
初夏只觉得救了,连忙oui著,贴到帅哥身边,跟他一起往外走。
果然,有了掩护之後,就不再受到他人骚扰了。虽然这样会被人当同志,不过反正周围也没人认识他,他怕什麽。
初夏这麽想著。r

在国内只学了一些应付考试的法语,出国时间又短,学的东西很有限。因此初夏完全没有意识到,所谓的"和某人一起离开"这词组,代表的意思,其实是"我们交往吧”。

从巴士底挤出来,初夏感激说了声谢谢,就要去找地铁站。
帅哥拦住他,灿烂的笑配上低柔声音,放慢了问他:“介意和我共进晚餐吗?”
诶?
初夏惊讶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帅哥盯着他的眼,说了一串话。初夏听得稀里糊涂,大概抓住了一点意思,就是附近有家不错的中餐馆,帅哥被人推荐,今天又正好走到这里,想去尝试一下。但是他不太懂中餐,又怕礼仪不正确,便想邀初夏一起。
初夏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到底哪种问法是"请客"哪种是"平摊”,干脆点头应是,跟着帅哥走说到中餐馆,尤其还是不错的中餐馆,初夏出国以后委屈了良久的胃就开始叫嚣,死活不想放弃探索新餐馆的机会。
餐馆很近,拐两下就到了。是家川菜馆,初夏心里叫着万岁,脑袋里还努力想着"辣"这个词。所幸是比较简单常用的字眼,发音类似"abc”,很快想起来。
帅哥言道他喜欢吃辣,让初夏随便点菜。初夏当然不会一个人决定,菜谱反正也是中法文对照版,两人一起研究。
初夏并不是一个擅长学习语言的人,他没有学习语言的重要条件脸皮厚。或者换个词,胆子大。
从小生长环境所限,初夏性格有些内向,对自己缺乏自信。由于父母对他要求过于严格和完美主义,导致初夏多少也染上了些对完美的偏执不够好的事物,他绝对不会拿出来让人看到,以免受嘲笑甚至责骂。
就是说如果是九十九分的卷子,他会直接放起来。如果是不成熟的想法,他宁可什么也不说。省得自取其辱。
而语言这种东西,本就在于在支离破碎中慢慢进步。如果怕说不好而不说,基本不可能会有说得好的那一天。
初夏总觉得对面帅哥在嘲笑他,即使他表面看起来文质彬彬。幸好菜谱上还有大量配图,靠着看图动手不动口,总算是把菜点好。
然后陷入静默。
帅哥大概也觉得气氛僵硬,于是笑着问了个最简单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任初夏non,Emile。“对外国人说中文名是没太大意义的,与其让他们把中文名读成诡异发音,不如直接换个外文名字。
“Emile Zola?“叫这名字的法国人中,最出名的大概就是左拉了。
初夏点头。在cela面签的时候,他还扯了一通左拉的娜娜,并表达了一番对于法国文学的热爱和向往。尽管他根本没看过那本书。
“我叫Bernard。“帅哥笑着告诉他,继续问,“你的年龄是?”
“22。“初夏答得很顺。
再往下问去,初夏都要开始怀疑Bernard有没有在cela帮过忙,或者在国内所谓的"口语班"指点过面试技巧了他问的问题,竟然和中介总结出来的cela面签问题大部分重合。初夏当年过面签之前,把那些问题连同答案背得滚瓜烂熟,这时候基本回答地不假思索。
问得差不多了,菜也上来了。初夏盯着那一盘水煮鱼,眼睛都绿了,客气了下就直接动起筷子。
啊,味道真不错,比住附近那几家明显是唬外国人的中餐馆强多了!
Bernard也吃得不停称赞,只是在初夏看来的中辣对他而言似乎还是厉害了点,辣得他脸都有些红了。
果然皮肤白就是好,红起来也好看。
初夏的实力远远不足以向对方解释中华饮食的博大精,只好埋头苦吃,外加观察一下对方,走走神。
一顿饭,在气氛不冷不热多少还算融洽中渡过。
对初夏而言,今天可能是说法语最多的一天。尽管每句话之前他都会用比较长的时间思考,然后才开口。

对面的人又在说话:“能给我你的电话吗?”
呃?
初夏又愣了下:他们似乎是陌生人,没必要问这个吧?
Bernard见他表情,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拿出名片一张,递给初夏。初夏拿来一看,只觉上面公司名亮闪闪,闪得他眼都了。
“我们公司是国际公司,和中国那边也有合作我有的时候会需要一些中方材料,多认识个人总是好的。“Bernard这么说。
初夏有些羞愧:“可是我法语很差”
“这不重要,慢慢总会好的。“Bernard继续掏,掏出电话薄一个,和笔一起推到初夏面前。
并不擅长拒绝人的初夏迟疑了下,把号码写上。
Bernard拿出手机,把号码输进去,按拨打。餐厅里很快响起了法语童声版的两只老虎,滑稽回响着。初夏满脸通红,忙低头找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初夏看向对面的Bernard,只见他脸上尽是笑意,忍着笑声很是辛苦。初夏脸更红了,Bernard大概是觉得有些过了,忙说了句:“很好听的铃声。”
初夏翻了个白眼如果你把脸上的笑收回去,这种"法国式虚伪"会显得真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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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交流存在困难,两人多少还算愉快。Bernard会尽量用简单的单词和初夏说话,初夏虽然紧张,一顿饭吃下来,心态也平和了些。
吃完结账,初夏红着脸,努力寻找"AA"的表达方法,不停地"onon”(我们)结果等到卡都刷完了,才挤出"share"这英语词。
Bernard对他一笑:“走吧。”
出去之后,初夏四张望,寻找地铁站。
巴黎地铁非常容易找到,黄色的"M”,和麦当劳差别只是上端是尖是圆。
Bernard看他一副小仓鼠状,大大圆圆眼睛四下扫着非常可爱,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的车停在附近,你家在哪里?”
初夏根本没听清楚他前半句话,听到别人问地址,很老实地把自家街名报了出来。Bernard拉起他的手,带他走向停车场。
初夏还以为他是领他去地铁站,虽然被抓着手有些奇怪,但想想外国人嘛,肢体接触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没在意。
他是画画的手,指间有茧,手指纤长柔滑,握起来非常舒服。Bernard有些惊奇,忍不住握得用力了些。
初夏空着的一只手挠挠头,有点尴尬。
总算走到向下通道,初夏跟着Bernard下去,忽然有点奇怪。
地铁入口不是应该写明是那条线路吗?就算是小入口也该标明啊,怎么好像看到一个蓝色的"P"呢?
还在考虑P应该是停车场时,两人已经走到一台车前,Bernard打开车门,做个动作让初夏进去。
初夏才醒悟到,瞪大眼睛连忙拒绝:“我我自己走回去”
“刚刚你已经答应了。“Bernard说。
有吗?
初夏想分辩,但是语言不够好的情况下,无论拒绝还是分辩都不够实力。终于他叹了口气,乖乖坐进车子里。
这个人是不是有些太热情了?从"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国度出来,初夏对这样的热情实在抱着很大怀疑,过于丰富的联想力让他在短短时间内连怎么分尸怎么灭迹都想好了,甚至再一层,已经开始研究警方如何破案了。

到底是完美杀人呢,还是神探无敌呢?
当然,车子里的另一位人士是不会让他一直走神下去的,用简单句又做了些对话。在痛苦的学习练习中,总算是开到初夏住。
初夏迟疑了下,在想是不是应该邀请人上去坐坐才算礼貌。Bernard脸贴过来,来回四下,然后说再见。
初夏实际上松了口气,说了谢谢然后再见,然后跑掉。
某人灼热视线一直送他进了门,方才移开。

初夏拿出钥匙,正打算开门,背后门内传来一阵急急忙忙脚步声,然后华晓冲出门来。
“初夏你没事吧?“见到人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华晓表情和缓下来,拉着他上下看,“你哪里去了?给你打手机又不接,我还以为你被拐走了○○××然后监禁然后”
要论想象力,初夏和华晓是完全无法相比的。
“和你走散后,我想走到巴士底总能看到你,结果那里人更多。你有给我打手机吗?“初夏掏出手机,果然n个未接电话。他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游行的时候周围声音太大,我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打?”
“吃饭?“华晓一下子抓住问题关键,“你一个人?”
“不,有个很好的人带我去的一家中餐馆,味道真不错还是那人把我送回来的。“初夏快乐地说。
“中国人?男的女的?“华晓眼神一下锐利起来,追问。
“不,法国人,男的。”
“他要追你?“华晓微微皱眉。
她是同人女不假,但怎么也是优良的腐,她会鼓励已经弯了的同志,也会yy直人,但是绝对不会怀有把直感染弯的志向。
那条路太难走,生活不是小说,她不喜欢悲伤的现实。
“没有啦,那人有女朋友的,而且非常漂亮。“初夏回答,“只是他也和女友走散了,大概又看我境比较艰难,于是帮忙吧真是gentil啊。”
虽说法国整个给人感觉比较傲慢,但是和蔼的人满地都是。华晓也经常有街上问路被问的人放下手中事带她一起找的经历,再看看初夏,长得就一副"我需要帮助"的样子,非常容易激起老大妈的疼爱。想必在一群狂野的人中显得太乖,激发直男保护欲也是可能的。
“好吧,算你过关。今天拍了多少照片?快拿出来!“华晓没有追问下去,兴致勃勃让初夏快点把照片传电脑,然后一起欣赏起来。
看到Bernard和他女友的照片,华晓不由叫出声来。
“K,这么帅的哥居然找女人,浪费啊!”
初夏翻白眼,心里想有你这样的女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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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快乐研究照片的同时,灯光幽暗的一家酒吧内,他们话题中的男主角正单手拿著杯子,跟照片里那位女士聊著天。旁边很多人,看起来都很熟悉,说说笑笑,甚至动作亲昵。
“你今天後来去哪儿了?“女士开口,声音竟然是异常地低沈,“钓上什麽帅哥没?”
Bernard对她笑了笑,轻抿一口血红色的酒:“有个中国小男孩,挺可爱的。”
“小男孩?“女士笑著说,“我不知道你什麽时候好幼齿了呢。”
Bernard轻笑:“也不小了,长得娃娃脸而已。“他想到初夏那双灵活又黑漆漆的眼,忍不住心头一热,“二十出头居然还动不动脸红,真是可爱。”
坐在他身後一名男子皱眉凑过来:“Bernard,你可别相信什麽亚洲人保守的说法,上了他们的当。他们开放起来能吓到你,随便得厉害。”

Bernard笑得嘲讽:“街上随便说话就能勾搭上的人,还能严谨到哪里去,当然随便"他唇角翘起一个弧度,“不过你绝对想不到他长得有多可爱,那麽可爱的长相,资本也就高了吧。为了他的样子多费点心思,还是值得的。”
他问也是问交往,而没有直接上床。初夏表现的拘谨,在Bernard眼中当然是装腔作势。但他左右无事,就算配合那男孩玩一玩恋爱游戏,又有什麽关系呢。
那男孩想装纯,他就等等看,看什麽时候男孩主动要求上床。
Bernard想著。
一旁男人脸色有些难看:“Bernard你多小心点,我知道有不少那种人都是有目的的,为了钱啊为了身份啊,你别被骗了。”
那女人笑起来:“Frank,你真以为Bernard会被别人骗吗?他不去骗人就不错了。你别一副不爽的样子,好聚好散,分了就分了,你还不许他另找吗?”
那Frank被她说破心思,脸沈得更厉害:“你个死人妖没人要的”
“Frank。“Bernard冷下脸来,顿时周围变得沈寂。
Frank和Bernard短暂在一起过,平时也算一个圈子的,对他还算了解。他知道自己失言,也就不敢多说什麽,低头嘀嘀咕咕几句,坐到一边去了。
“女人"笑眯眯对Bernard道了谢,“她"其实早习惯了周围的眼光和言论,倒也不放在心上。法国社会上对同性恋多少还算宽容,但变性即使在这个异类团体中,也是异类。
狭隘的人,在什麽团体里都存在。e
“那男孩是留学生?““她"问,Bernard点点头。
“那马上就是假期,你们正好可以享受享受今年假期你去哪里?”
Bernard摇头:“他还在学法语,可能没有假期。我忙完这几天可能会找他在巴黎附近玩一玩,可能不出国度假,反正也都玩腻了。”
生活有一种一成不变。虽然不停地换男友,定期出国度假,电影首映音乐会歌剧都会去听但这样的富於变化,也是一种枯燥。
那个说话慢吞吞,用错单词或者说不明白的时候就会脸红,一双眼像小狗一样可爱兮兮看著人的男孩
Bernard有预感,那男孩一定会给自己带来不同的生活和感受。为此,多陪他玩玩是绝对可以允许的。
他拿著酒杯慢慢喝著,考虑之後的安排。

7
从Gaypride回来,初夏又回复正常的生活,把有限的生命投入无限的法语学习当中去。
暑期降至,正式的学生放假,公司职员都要度假了。只有语言班因为是按月算的,并不放假,只有国庆的时候休息一周。
初夏受了Bernard的打击之後,开始努力学习。他脸皮很薄,生怕Bernard打手机过来自己却听不懂说不明白,便奋发学习。
工作的事情一直没有著落,像他这样语言不好没有工作经验的男生本就不好找工作,何况他身体并不十分强壮,性格又不外向开朗。
倒是华晓帮他找了个临时的帮工,七月份是巴黎一年两的大减价时间,华晓一个同乡的服装店忙不过来,外招临时小弟一名,主要工作是扛东西,对语言和工作经验都不要求。
最剥削中国留学生的,永远是中国老板。那老乡并不打算给帮工的报工,也就是说不交税的黑工。事先叮嘱初夏如果有人查就说是亲戚帮忙。工钱更是少得可怜,活却很重。
即使如此,老板开始还嫌初夏条件不好。这年头留学生廉价得很,尤其是暑假工,肯干的大把大把的。要不是华晓坚决推荐,初夏连这样的机会都得不到。
还好钱拿的少老板底气也不那麽足,对初夏还算可以。初夏骨子里是非常倔强的人,决计不会勉强自己去讨好别人,并不是那麽适合服务业。
性格上的弱点是很难克服的。初夏一边搬东西一边想,如果他能更积极一点,也许能好很多。
可他就是这样不够积极的一个人,从小到大都不会去主动要什麽东西,反正也要不到。对未来没有任何安排,因为那不是他能安排的事情。

把东西放下,中途休息一会儿。初夏看著周围来来去去的人们,看著路边商店的华,觉得自己依然孤单得厉害,茫然得厉害。
无论在哪片天空下哪块土地上,他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Emile?“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只是初夏对自己的外文名有点反应迟钝,迟疑了会儿才发现是叫自己,转过头去。
眼前正是Bernard,只是今天穿的是很正式的西装,又是种成熟气质。初夏有些羡慕地看著他,因为他缺乏的正是成熟。
问好贴脸,Bernard笑眯眯问他在做什麽。初夏回答在工作。
Bernard视线一转,看到地上箱子,低身下去抓起:“好沈!”
他打量初夏,皱起眉头:“你这麽瘦,拿得动吗?”
初夏从他手里拿过箱子,扛在肩膀上,点点头:“可以啊。”
一开始肯定是很辛苦的,不过搬了几天也大致习惯了。人嘛,什麽苦受不了。
“我帮你吧,要送到哪里?“Bernard应是从他肩头抢过箱子,问初夏。
初夏自然不肯,但怎麽也强不过Bernard,只能跟在他後面走著。
“你不上班吗?“忽然想起来,问他。现在好像还是工作时间吧,怎麽这位已经下班了?
“最後一天,明天开始就是假期,所以下午就放了。”
初夏多少有些羡慕。看看人家,读书毕业工作爱情休假,什麽都有。看起来比自己也就大三四岁的样子,和自己站在一起的时候显得如此自信,而自己怎麽看都畏畏缩缩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Bernard似乎不经意地问他帮工的薪水,初夏也很顺口地回答了。
“这怎麽可以?“Bernard的反应完全超出初夏的心理准备,他非常生气地扔下箱子,声音高了些,“比SMIC(法国最低工资)低这麽多,这是违法的!你工作合同呢?”
初夏吓了一跳:“我没有合同。”
Bernard表情更加严厉:“黑工?这种工作你也做?过来跟我去举报”
初夏被吓到,连忙拦他:“不要。”
“为什麽不要?这是剥削这是违法的,你不知道吗?”
“可是"初夏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後尽量简单表达,“我已经接受了,就是同意了老板的要求。要守信用。”
他并不是那麽怕事的人,但这个违法既然是在双方协议之下形成的,就不该在半途单方面毁约。而且真这样的话,也会让华晓很难做。
不觉抬头看Bernard,黑漆漆的眼里带上了几分求恳,在白白嫩嫩的脸上显得非常可爱。Bernard呆了一瞬,伸手拍拍他的头,手下发丝柔软,让Bernard忍不住多流连了会儿。
“好吧,不举报就不举报,但是"他微微笑起来,笑得非常灿烂,让初夏有些看呆了,“作为交换,你一会儿陪我去吃饭,如何?”
初夏依然分辩不出到底怎样才算AA怎样是请客,不过这种情况,应该是自己请吧?於是点头同意,同时可怜自己口袋里的钱。
本来是想赚一些钱,争取能在经济上独立,就不用怕父母控制了。
但是挣的这一点点,够不够眼前这人一顿饭钱,还值得商榷。看看Bernard这一身衣服就知道了,一件衣服估计够他生活半年的。
聊过方知,Bernard的公司离这里不远,他今天是想著下班溜达溜达,才这样巧遇。
因此Bernard很熟悉这附近的饭店,大力推荐了一家,点菜重任也交给他。
为了节约,初夏在家里都是自己做饭,而且中餐为主。不过偶尔出来吃吃法餐,倒也还不错。

只要是能吃饱的食物就好。初夏的随遇而安,是不分领域的。
两人聊了会儿天,Bernard笑眯眯说:“你法语进步很快嘛。”
初夏点头:“有好好学习。”
“好学生,应该奖励。“Bernard顿了下,想到什麽,问,“周末你还打工吗?”
“周日不用。“和中国不同,法国一到周末,大街上超市商店几乎全关门,甚至人烟稀少。
“那好,周日你在家等我,ok?”
“呃?做什麽?”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Bernard还一副神秘样子。初夏想想左右无事,也就答应了。
吃完饭结账,初夏正要拿卡,Bernard已经先一步递上信用卡去刷。初夏这一可是有准备的:“这一该我请客了吧?”
Bernard看他笑了笑:“你周日跟我出去,就算抵这顿饭,如何?”
呃?
“这不太好吧”
初夏挠挠头,想到Bernard那位惨绝人寰的美女女友,觉得自己的多心完全是受华晓影响所致。
自己又不是什麽美男子,这长相放到人群都挑不出来,应该没那方面的困扰才是。这里是法国不是中国,不用那麽提防。出国以来,因为警惕性太强,已经被笑话过很多了。
“没什麽不好,我有点事要请你帮忙,这就当报酬吧。“Bernard笑著回答。
哦?什麽事情呢?
8
迪迪斯尼?
Bernard开车出巴黎市区,行了一段时间,竟然到了初夏从没来过的迪斯尼乐园。初夏有些傻了,瞪大眼睛看他。
真可爱。Bernard心里想着,笑着把车开到停车场,带他下车。
“我是摄影爱好者,有加入一个群体,定期要交作品比赛的。“他对初夏解释,“这一的主题我没想好拍什么,那天见到你,就”
初夏明白了,问:“什么主题?”
““Bernard迟疑了下,然后笑着说,“看到照片你就知道了。”
买票进了迪斯尼,初夏并没有进过这类儿童乐园,实在是看什么都新奇。家庭原因,他一向少年老成地如一潭死水,
现在,异国他乡,周围都是陌生人,没有父母死盯着的眼。
初夏很开心地跑下去玩,丝毫不在意自己已经是22岁的人反正周围比他更具童心的满地都是,而且亚洲人看起来要比实际年纪小得多。
Bernard陪他一起,与其说是玩,不如说是看着他。手里相机不停闪着,拍下这个男孩子开心的一面。
无论什么表情都很好,笑着的、做鬼脸的、皱起一张脸的看起来都自然而漂亮。Bernard忍不住又一地称赞自己的眼光和出手速度,虽然之后进展慢了些,但也是情趣嘛。而且这男孩看起来怯生生的,大概还有些放不开吧。
可爱的男孩适合可爱的东西,抱着半人高的白色熊熊,看起来像要被压倒了的初夏显得格外可爱,引来周围不少注视。
有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金发小孩跑过来,抬头看初夏,问:“我可以摸一下吗?”

初夏呆了一下,点头:“可以啊。“特地半低身,把熊脑袋凑到小孩手能摸到的地方。
小孩于是很开心地,伸出手,摸摸初夏的黑发,把他短发揉乱。然后伸手轻轻掐了一把他脸颊,初夏有点娃娃脸,多少还是有点肉的,掐起来明显很有感觉。
初夏已经傻了,小孩还想继续"摸"下去,Bernard伸出手来拦住他,俯下身对小孩说了些什么,小孩露出一个鬼脸,随即对初夏笑着谢谢再见。
被孩子"骚扰"的初夏呆了好久好久,直到Bernard忍不住伸手捏他脸颊,他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
Bernard被他那双大大黑眼睛一盯,有霎时的恍惚,然后才反问:“什么为什么?”
“那个孩子"初夏指指自己脸颊,示意。
“当然是他看你可爱。“Bernard看着初夏被揉乱的头发,有些伸手的冲动。
“孩子才可爱"那个金发的小孩白白的脸圆圆的,像是包子一样嫩嫩的
初夏露出一点点喜爱神色来。Bernard见他表情,心里忽然有点别扭,开口问:“你喜欢小孩?”
初夏摇头:“孩子都是恶魔"他侧头,唇边露出一丝笑,“而且会生孩子的未必会养”
Bernard觉得他表情有些奇怪,正要问他,初夏已经变了神情,改成高兴笑容:“关系从句啊!”
Bernard傻了一下:“啊?”
“我居然没有做准备就说出了从句,第一啊,值得庆祝。“初夏开心说着。

古怪的中国人。
9
捏熊耳朵,拉老鼠尾巴,初夏玩得非常高兴。很快到中午吃饭时间,具有绅士风度的Bernard征询他午餐地点的意见,初夏非常肯定地指著大大的"M”。
儿童套餐附赠的玩具是哈姆太郎,初夏拿过瞪著眼睛的老鼠,笑得开心。Bernard眼一亮,“U"快门按下。
“本来是想和米老鼠,不过好像这个更像啊。“Bernard开口说。
“恩?“初夏拿过他手中相机,按出来浏览照片一看,只见瞪著大眼睛的自己和瞪著大眼睛的哈姆太郎面面相觑,怎麽看怎麽像?
初夏问Bernard:“你们比赛,题目不会是”
“两只老鼠!“Bernard接下来。
初夏头上出现几条黑线。e
“多可爱啊。“Bernard笑著说,伸出手揉了揉初夏头发。
“被说成老鼠,有人会高兴吗?“初夏低声中文嘀咕了一句,但Bernard没有恶意,他也没有真的不高兴。
其实和Bernard一起实在很快乐,一方面是年龄一方面是身材,可能也因为初夏没有出过社会,在Bernard面前,初夏显得像个孩子一般。尽管论心思中国人通常更重,但真正的成熟实际上并不一定是心机。
初夏几乎从来没有被当成孩子过。就连大学去采风,也是严肃地写生,而不像其他人那样当作是野游。虽然有哥哥,但他的时间都用来叛逆了,也没有时间和弟弟联络感情。
原来偶尔被当作小孩子,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玩了一天筋疲力尽,初夏承认亚洲人体力还是不能和欧洲人相比,软趴趴地被Bernard扶回车里。把一堆的玩偶放到後座,他懒洋洋靠在副驾驶座上,看著车窗外景色向後急速,听著车内悠扬音乐,越来越困。

“会开车吗?“Bernard一边开车一边问。初夏模模糊糊摇头:“不会。”
“要学吗?我可以教你哦。”
“不要,好麻烦"初夏想著好像还要驾校要交钱,语言又不好。
Bernard想了想,自己学会就可以去考了,有什麽麻烦呢?
转头一看,见到副驾驶座上的人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黑黑的发辅在额上,显得皮肤白皙细嫩。他微微一笑,把歌曲换成纯音乐,拿出小毛毯盖在初夏身上,自己开车。
时间关系,在进入市区的时候居然堵了车,停车等著,Bernard看向身边睡得很熟的初夏。
虽说也是一开始就钓到手,不过这孩子还是跟以前那些男友不同,至少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性方面的暗示。
Bernard是非常尊重伴侣的人,虽然大家都是玩玩的,在交往途中也绝对是君子风度。因此初夏既然没有任何表示,他也不会急著失了情调。
不过
盯著男孩微启的唇,粉粉的似乎还有些光泽,让人想一口咬下去。
Bernard微微叹了口气。很少跟新男友开始这麽长时间还没有上床的,他多少有些不耐了。
尽管不是特别的情欲旺盛,但这男孩看起来太美味,让人按捺不住。
低下头,忍不住把唇覆在那男孩唇上,然後一吻不可收拾。
睡著的初夏稍微有点感觉,觉得暖暖软软的什麽,很是舒服。他在迷糊中本能地迎合,和这陌生的东西纠缠一气。
Bernard见他回应,心下微微一笑:果然不是什麽保守的人,这不急了麽?
恣意品尝男孩唇舌香甜,Bernard多少有些动情,虽是在车里,也忍不住正常欲望。
正在他要解开初夏衬衫扣子时,震天响的喇叭声打断他焚身情欲。再抬头,车前空荡荡,车龙竟然疏通了。
郁闷的Bernard只好整好两人衣服,继续前行。
睡得很香的初夏一点知觉都没,一直快到他住,Bernard才叫起他:“你是回家呢,还是我们再去玩?”
初夏看看时间,跳起来:“我回去了,明早还有课。”
Bernard送他到楼下,初夏开车门出去,Bernard喊住他:“等一下。”
到後座拿出那一堆玩偶给他,初夏有些傻眼:“这是你的。”
“你觉得我适合这些东西吗?“Bernard拿过那只熊抱起来,形成一幅滑稽画面,“当然是给你。”
初夏拼命摇头,Bernard非常坚持。最後还是小男孩抗不过,抱著玩偶们回家。
──难道他拿著这些东西就不会被笑话吗?要是华晓看到,还不是一样会笑他。
又不是小女生。
Bernard目送他背影离去,低声一笑:“欲擒故纵麽?”
无所谓,也是情趣。
1
“回礼用什么呢?玩偶到底算是普通礼物,还是贵重的呢?”

初夏很犹豫,在网上寻找和外国人交往礼仪,越看脑袋越晕。
价格上而言,对他来说,那些玩偶绝对可以说是贵重。当然对初夏而言,搞不好连迪斯尼的门票都贵重,毕竟他帮忙一天可能也就是挣个门票钱。
但是很明显,那种什么玩具啊啊都属于礼貌性的见面礼而已。虽然一束能买十斤猪肉,三分之一瓶香水,够国内农民一月薪资。它也依然是微薄的见面礼。
和外国人交往时就要有这个概念,不要推拒太过以免显得不礼貌,这种礼物在同性间是不该拒绝的
可是回礼好麻烦,而且他没有钱啊!
初夏在头疼。第一和真正的法国人交往(语言学校里当然都是非法国人,且因为和国内合作,大多是中国人,其余也亚裔居多),他总是怕自己做的不合礼仪。虽然他不是民族人士,也不愿给另一个国家的人留下不好印象,尤其是在文化差异方面。
要是带点中国结什么的就好了,虽然想想价格似乎也拿不出手
这么想着的时候,初夏视线在房内四踅摸,忽然眼睛一亮。
就算没带又有什么关系,他自己就是混艺术的嘛。虽然工笔方面并不是很好,好歹也算上过课成绩优良。唬唬外国人应该还可以吧?
又扫了一眼指导文,有说明手制物品用来回礼非常得体,有民族风味的尤佳。
所幸还带了一盒国画颜料来,不然只能用水彩代替了。

Bernard展开画纸,愣了半天:“这是我?”
初夏点头。众所皆知国画在人物上向来只求神不求形,不过自从西洋画传入后,国画在肖像画上改进甚大,虽然不能如油画那样和照片无异,但想画得像,是非常容易的。
初夏那里有Bernard好几张照片,画张图只要费心,自然不会难看。
“艺术家。“Bernard给他这么一个定义,初夏脸一下就红了。他还不知道巴黎这种地方,“艺术家"这个词满地都是,即使你可能只是口哨吹得好。他很乖地摇头:“我只是学艺术的学生。”
“那你接下来就要进艺术学校了?学油画?“Bernard问。
“我不想研究生也念艺术,我想转商业吧。“商业、教育,基本上是最方面转专业的,即使没什么基础。
“为什么?“Bernard奇怪地问,“你大学念得绘画吧?”
初夏用了半天给他解释,自己虽然喜欢绘画,但并不希望拿来当作谋生手段。他希望自己当个小职员,早九晚五工作,空余时间有灵感的话拿笔画画就好。他并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也不希望把爱好当作职业来磨损热爱。而且他也不想沿着父母设下的路继续走了。
用了半天的原因,一方面是初夏的语言很不过关,很多话不知道怎么说;另一方面则就是因为Bernard的理解问题。
Bernard就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念自己不想念的专业,还有为什么父母会干涉这些事情,既然初夏早就成年。
初夏解释不果,最后索性认输,只说这是"文化差异”。
说来他在集训面签口语的时候,负责模拟面签的法国美女也无法理解这一点。当时有个女生出国想换专业,法国美女问到为什么的时候,她回答说她并不想念那个专业,是高考考上的。法国美女很疑惑:不想念你考它干嘛?还读了四年。
这是无法解释的问题,除非从头开始讲起。初夏很懒,干脆不多说了。
Bernard显然也不是真的要问个究竟出来,他脸上露出笑来,把画卷好:“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说完略一迟疑,倾身在初夏脸颊吻了下。
初夏傻了一会儿,脑袋里浮现看过的礼节指导,心里劝慰自己:是礼节吧,亲脸是非常常见的,好像。
Bernard这一吻实际是试探,试探完毕发现初夏没有反应,他多少有些挫败。不过看到画,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对了,国庆的时候你放假吧?有约会吗?”
“约会"这个词在法语中 用途极其广泛,可以和情人约会和同学约会甚至和银行负责人约会。初夏想了想,摇头:“没有。”
“那我们一起去香榭丽舍大道看阅兵吧,你还没有看过吧?“Bernard说。

初夏略有些迟疑:这段日子和Bernard出去的数好像有点多,而两人怎么说也不算太熟吧?以他有些拘谨的性子而言,这样的接近实在是有些不当。
不过他又不是女的,好像也不会遇到过度殷勤吧。大概只是外国人的热情,拒绝好像不太合适,而且刚刚还说1号没事情的。
而且国庆人肯定很多,初夏多少有些晕人,自己去可能会迷失在人海中。偏偏华晓趁着几天假跑去外省游玩,那几天不在。
最后初夏还是点了点头。这种法国文化的一部分,还是和法国人一起去看比较好。
“你的朋友不和你一起吗?“呃,“小朋友"就是恋人,女性要性数配合初夏严谨地思考语法。
Bernard微微奇怪,看了初夏一眼,见他又是那副出神样子,心想他大概是搞混了词组用法初夏经常犯这样的错误于是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说:“朋友是很难交的。”
他是指在公司同事关系,听在初夏耳朵里,就觉得他似乎是在说感情有点问题。初夏自以为明白了Bernard找自己出游的原因和女朋友关系不睦,大概女友是他友人圈子的,所以也不想跟其他朋友一起玩,才找了自己这个绝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
呃能的话还是开解他一下,那么一个美女,和他又那么相配
内心却多少有些不悦,似乎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替补,用来打发女友不在的空白的。
似乎是这原因吧
11
1789年7月1日,法国人民攻占巴士底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法国大革命。於是这一天也就被定为法国国庆,全国同欢。
香街上当真可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除了留出阅兵的地方,其余地界儿都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欢呼,基本上完全听不清楚声音,只是感受他们的热烈。
又不是自己的国庆,看热闹就足够了。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哪里都是激动的人,在拥挤的一点空隙里舞动。初夏在一众强壮外国人口中显得非常娇小,很快被人群吞没。
手上忽然一紧,转头看去,是Bernard握住他的手。初夏微觉别扭,不过人这麽多走散了也不好,也就任他握著,把注意力放到场内,看著军装帅哥一排排行过,也和身边人一起大声叫好,融入这气氛中。
毕竟是孩子,很快蹦蹦跳跳起来,看什麽都是新奇。Bernard其实根本不在看场内,只是看著他,微微地笑。
真可爱,带他来果然是对的。
帅哥军人渐渐过去,後面便开始群魔乱舞起来,大喇叭里面传出声音,根本听不清楚,却让人更加兴奋。
忽然之间,身边 一对对都在接吻。初夏一呆:虽然说在巴黎这麽长时间,已经习惯了路边车上随时有一男一女抱住就啃,可这麽大规模的还是挺吓人的。
大概是刚刚扩音器里说了什麽,但是这种广播,法语很烂的初夏是根本听不懂的。他转头寻找Bernard,想问他刚刚到底是说了什麽。结果他头刚刚转过来,已经被什麽封住了唇。
初夏吓得瞪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看著眼前那张扩大了的脸。Bernard皮肤很白,而且质量非常好,细细的不见一颗痘痘。睫毛长长的卷卷的,不停抖动,眉毛舒展著,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
不对!他在看什麽现在的问题是Bernard在吻他,而不是他长得漂不漂亮吧?
略微挣扎了下,眼前人长长睫毛动了下,Bernard半睁开眼,蓝色半透明的眸子水一样流动。
初夏似乎被这样的眼吸引住了,一时间动弹不得。
好像很舒服,软软的暖暖的,人体相触,连心跳都跳成一个一般。唇被轻触著,视线相接,世界上似乎除了他,更无旁人。
本质而言,初夏是个非常老实的人。由於家庭因素,他和女性接触的也不算多,这一吻勉勉强强,也算得上初吻了。
再想不到唇齿相交是这样滋味,难怪那麽多的影视文学绘画摄影用来表现爱情,难怪巴黎街头经常可见一对对走著走著停下来做接吻鱼。他每每在车上近距离观测到kiss现场都会觉得那样舌头相触有点恶心,可别人都乐此不疲。
原来这种时候并不会想到他人唾液恶心,身体渴望著接近,便也怯怯地回应,引来对方更加猛烈地吞噬。
7月的巴黎,温度适中,却让初夏觉得热得有些发晕。身体软趴趴搭在Bernard身上,脑袋里犹然生出无数诡异念头来,却都是模模糊糊出现,模模糊糊不见。似乎只有这紧紧的拥抱和密不透风的吻,才是真实的。
吻终於停下来,初夏靠在Bernard身上,一张脸红得可以冲去西班牙斗牛,热得可以孵蛋。偷眼看周围,还有不少对依然在恋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一对。

Bernard低哑著声音,在他耳边问:“去我家,嗯?”
初夏傻了一下──无论如何,这也太太快了吧?从A一下蹦到C?
身边人低低喘息进入他耳内,让他自己都有些忍不住的激动。初夏都可以清晰感觉到自己欲望,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可是初夏在思考,难道自己是同性恋,所以对同性的吻有感觉?
要是华晓在就好了,可以打个电话问她,是不是对男人的吻有感觉就是喜欢男人。
这不是要点,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对眼前这同性的邀约,到底要采取什麽态度?
要结婚才能发生性关系?拜托,现在是21世纪应该以结婚为前提先交往?俩男人难道还要一起去压马路手拉手看电影?认识时间太短一夜情是不好的?这好像是理由
“你不喜欢麽?“Bernard见他走神,追问了句。
初夏抬头看他,又被他眸子闪了一下。这人的笑容很温暖很舒服,他在身边感觉很安心。并不会勉强,只是迷得人神魂颠倒便再难以拒绝。
忽然生出了冲动,想抱住这人,再去唇舌纠缠。
初夏愣了一下。他真的是孤单得厉害,舍不得难得的陪伴了?
有人挤过来,Bernard忙护住他,把他抱在怀里。初夏感觉到他吐出的气在耳边缠绕,忽然之间想通了。
又不是女人还要第一第二的,有感觉就做好了,不会怀孕又没有责任。背包里正好有上看同性恋游行时发的安全套,连润滑油都有。
同不同性恋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当然,同时,初夏脑袋里又出现了一些无关内容。例如如果Bernard是变态虐待狂杀人狂怎麽办之类的最後的结论是,照片手机号座机号名片家里都有,两人今天好像也被电视拍到过
停止野马一样活跃的思路,常年生活在警惕性极高的国家里就是容易培养想象力。恨不得眼前飞过一只苍蝇都是细菌战。初夏回过神看Bernard,对方一直在看著他,带著笑的眼如晴朗天空,万里无云。
初夏点点头,笑著回答:“走吧。”
12
直到坐上车开了十几分锺,初夏才感觉到慌张和胆怯。
他是一个思想非常开放但是自己的行为非常规矩的人,当然行为规矩其实是被逼出来的,但总归也是规矩惯了。他自己认为一夜情啊同性恋啊都没什麽关系,但并不代表他认为自己那样也没关系。
而且平时听华晓说多了,也知道做这种事第一是很疼的。初夏偷眼看了下Bernard,从身体条件来讲,自己好像没有"做人"的可能,何况自己也不会做。
偷瞧的一眼又让他有点呆,阳光从车窗透下来,洒在这人侧脸上。看起来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非常的灿烂。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麽,心跳得厉害,怎麽也控制不住。
如果自己真的是喜欢男人的话,能跟这样帅哥上床,怎麽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吧呃,自己好像也真没喜欢过哪个女的,搞不好真是此道中人。那现在怎麽说也是好机会,放弃了可惜。
不过世界上帅哥那麽多,总不能个个都上床吧,还是谨慎点的好。应该跟喜欢的人上床,才对吧。
──男人还管什麽爱不爱的不是很无聊吗?好像只有女人比较在意什麽灵欲结合,说穿了就是贪心,又要欲望又要把欲望合理合法化的爱情。看顺眼了滚一滚不是很省事麽,非要前月下电影咖啡。
初夏进入了自己跟自己辩论的境界,在伦理道德和解放自由打得火热的时候,Bernard开进了车库。
手被握住,正在思考婚姻奥义的初夏被Bernard拉出车子,停在一座别墅前。
初夏发了会儿呆:“我以为巴黎市区没有这种房子。”
Bernard微笑:“祖产,很多年的老房子。”

这基本是废话,巴黎大部分的房子都有百年历史,整一个超级旧城,开发商来了可以挨户写"拆"字的。
还是有钱人啊,独门独户的小别墅,从外面可以看到院内叶茂,门上雕非常精致,让中国土鳖艺术家(特指初夏)看得入神,恨不得卸下来扛回国给门窗铜艺商仿了卖钱。
被拉著稀里糊涂进了别墅,迎面一名四五十岁老头,全白头发,精神矍铄,看起来极为精神。Bernard介绍这是管家,初夏紧张兮兮地打了招呼,就被Bernard拽到他房间里。
土鳖家里还是有钱的,父母来往那些朋友也都是大家,怎样华丽装修没见过。但少见这样精致而大方的,一时看得呆了。
Bernard却不知道他这艺术类学生的毛病,见他呆呆愣愣的,忍不住轻笑,低下头一个吻印上去,手也开始忙碌。
解开衬衫扣子,从上到下。Bernard有些著迷地看著初夏渐露出的皮肤,黄种人的肤色并不十分白皙,埋在衣服下面的部分嫩嫩的,Bernard咬一口:“Cr!me。”
初夏不干了:“奶油形容男人,在中文里是贬义。”
Bernard嘴边笑意更明显:“你真是个好学生。“在这种时候还在研究单词和中法语言的文化差异。
在初夏思考形容男人应该用什麽词的时候,Bernard已经把他衬衫扒下来,并且在他身上啃了两口。奶油上顿时点缀了些草莓,弄得初夏痒痒的,不由动了两下。
Bernard蓝色的眸子渐渐变,把人压在床上,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初夏有些退缩,他手脚都是僵硬的,被吻过的地方却火一样烫,身体起了反应,一张脸通红,眼眸越发黑漆。慌乱地开口:“Bernard”
Bernard笑著吻上来,把人吻得气喘吁吁才放开:“你配合就好,不用再练习口语了。”
被那双已经成蓝的眸子盯著,初夏只觉手足无措,脑子里一片空白,能想出来的话都是中文,怎麽也翻译不过去。
“还是太快了rapide"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词,Bernard一听眉开眼笑,一下把他裤腰带解下来。
“当然可以快点,你也忍不住了?“下巴在他脸颊蹭啊蹭,下身也很精神地蹭啊蹭。
法国很少装空调,但这里显然是例外,开得正好的温度在这种时候却使初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体怪怪的,似乎这样人体的接触很舒服,甚至有些渴望肢体的交缠。
初夏用最後的理智挤出一个单词:“洗澡"b
Bernard才想起来似的,直接把初夏横抱,向著浴室进发。一路上顺便把两人身上最後那点布都脱下来,一丝不挂。
已经糨糊的脑袋没有办法再说话,虽然想说这姿势是抱女人,也没办法说出来了。
和男人裸裎相见倒不罕见,可这麽贴近,而且是带著十足性暗示──不对,是明示──的场景,怎麽都是初。落在身上的手掌温热,揉搓得人都迷糊起来。Bernard有意无意地拿著喷头贴近初夏,尤其是下身。
被热气熏得粉嫩,初夏迷糊的脑袋想,已经到这一步,再抵抗就矫情了吧。
总是要和某一个人上床的,Bernard这麽帅,也好。
於是,粉嫩嫩一只小初夏被洗得干干净净後又被抱回床上,同样半湿的Bernard压在他身上。
“那个"忽然想起,“安全套在包里"免费的,虽然不会怀孕,但要避免A打头的病。
Bernard迅速皱了下眉,随即摇头,从床头不知哪里拿出小包和润滑油:“我有。”
重要的事情都交代好了,初夏把眼一闭,任人宰割。
13
修长的手指在身上掠过,经行之必然是温热,烧得初夏不安乱动。
胸前红点本不应太敏感,被啃噬後才发现原来也会导致那样剧烈反应。初夏仰起头,脖颈微凸引来Bernard关注,压上舔咬。初夏从喉间发出破碎声音,细微妩媚得如同几天大的小猫。
小猫的要害被身上坏蛋握住,揉捏之下很快直立。初夏觉得难受又舒服,连脚趾都蜷起来,下身在Bernard手里蹭蹭,似乎在催促他动作快一点。

Bernard只觉身下这人可爱无比,忍不住啃他一口,也就遵从他的意愿,手指带了润滑油向後去。指尖轻轻探入,初夏身体猛地一震,圆滚滚眼睛瞪大了看他,一脸迷茫。
“腿分开"Bernard低哑声音响在初夏耳侧,温热气息让初夏又是一抖。Bernard感觉到,便低头在他耳朵上轻轻舔舐,稍微用牙要,只听初夏"啊"一声,身体颤抖,下身抬了起来。
Bernard当然不会放弃这大好机会,手趁势探入。
好奇怪初夏氤氲著眼,身体被侵入的感觉如此奇怪,些微的难受却被Bernard覆在前端的手分散,那人的唇舌更是可怕,只要经过,就留下麻痒感,让他欲望更加强烈。
像鱼一样在床上摇摆,半张著嘴汲取缺少的空气,全身都是红色的,情欲冲击,眼里水汪汪一片,勾著Bernard的魂。
润滑油很好用,其中带著些许催情成分,对於关於此道的人只是助兴作用,但初夏一点经验都没,这点成分就起到很大作用了。後面传来麻痒感,使他不由缩紧,难耐地扭动几下,口中溢出甜腻呻吟来。
Bernard把他翻过来,啃他的肩胛骨,同时伸入第二根手指。初夏觉得後面麻痒有所缓解,似乎是受了刺激,前端挺立得更加厉害。
渐渐可以容纳三根手指进出,Bernard从後抱住初夏,空出的手在他胸前和下面徘徊,满意听他大口喘息。
欲望已经累积到强烈,Bernard抽出手指,改用欲望抵上。初夏感觉空虚,忍不住向後靠了靠,Bernard抽了口气,猛烈向前插入。
虽然扩张了半天,毕竟是初,初夏疼得脸都变了色。他虽然迷糊又看起来弱弱的,实际却很倔强。一声叫嚷只出来个前奏,就被他咽下。
Bernard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先按住不动,贴紧他後背,手在前面套弄他欲望。初夏猫一样软软地叫了几声,像是痛苦又像是快感,闭上眼贴在床上,完全被身後那人抱在怀里。
Bernard开始动了,猛力抽插,撞得初夏七荤八素。这样简单的活塞运动却很快累积了快感,初夏疼痛渐去,古怪的异物感带来古怪的快意,再加上前端被抚弄得仔细,他低低叫一声,射了出来。
Bernard低低一笑,咬住他肩膀,继续大力进出。初夏身体软绵绵的,只能任他摆布,乖乖的在他怀中低喘。
把人翻过来,抬起他双腿,微微俯身吻他。初夏一张红红小脸上眼波流转,是Bernard从未见过的娇媚。Bernard吻得激动,初夏又被他弄得缩紧後面,让他也射了出来。
躺到初夏身边,Bernard指尖眷恋地掠过初夏身体。初夏已经迷糊了,半睁著眼摇头:“不要”
Bernard变本加厉,伏到他身上,吸吮著刚刚弄出来的痕迹。初夏觉得痒痒的,不由推著他,轻轻移动身体试图躲开。
好疼动了下身体就是这感受,初夏不敢再动,只好任这人尽情吃豆腐。
吃著吃著欲望又起,Bernard翻身压上初夏。初夏吓了一跳:“还要?我很疼啊”
Bernard微微皱眉:“怎麽会很疼,前戏做得很足,你又不是第一。”
“不。“初夏摇头,“还是很疼”
他的意思是否定Bernard的话,但是还不习惯国外反义句的他显然犯了错,这种情况,应该是用"是”,来表示"我是第一”。
Bernard眼光一闪,低下头吻他,吻得初夏稀里糊涂,又乖乖地被吃了一遍。
1
全身酸疼的初夏挣扎睁开眼睛,眼前是金黄的发。
果然是奔三的老人,折腾一下午,现在胳膊腿儿都要断了似的,疼痛难忍。但是生理需求是无法因此停止的,初夏勉强爬起来,准备偷偷下地。
腰上一紧,一只金毛手臂把他拉回来,Bernard笑眯眯看著他:“偷偷摸摸地做什麽?”
初夏脸一红,低声回答:“厕所”
低哑声音和害羞表情让Bernard又冲动起来,他下床抱起初夏,下身硬邦邦顶著他。初夏大惊,手足无措阻止他,却哪里阻止得了。
被抱到卫生间,初夏一张脸已经红透,Bernard却在旁边笑眯眯看著。初夏羞涩到尽头,竟然开始彪悍起来,一推Bernard:“你出去啦!”
Bernard笑嘻嘻:“有什麽关系,又不是没看过。”

对著这样皮厚的人,初夏一时找不出语言来,半天才回一句:“你、你在旁边,我不能”
Bernard见他窘迫,收起了些戏谑,微笑著出去。初夏松了口气,开始解决问题。
好像没裂开,因为戴了套套也没有不明液体,Bernard果然是很绅士很温柔的人,除了做的时候激烈了点。对著镜子看了看,还是这张脸,没有变娘。
跟男人做好像也没什麽不好,挺舒服的。初夏沈思,自己大概真的是同性恋吧。算了,也没什麽大关系,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不都是喜欢。
而且今天的事情,始终在一个和平友好和谐的气氛中进行,实在也没什麽可抱怨的。不管前面後面,终结在Bernard这样绅士的人手里,也算是不错。至於喜不喜欢初夏微微苦笑,欲望的事情,扯什麽感情呢?做得愉快也就罢了。
光裸著身体有点奇怪,初夏又钻到浴室,草草淋了一下。正要出去找衣服,只见Bernard笑著站在他面前,手里一条大浴巾,一下把他包起来,包成春卷一只。
Bernard把春卷横抱,抱回房中。一边用吹风机吹著春卷黑发,一边说:“我已经告诉管家准备晚饭了,你吃得惯法国菜吗?”
虽说奶酪很夸张,起司经常放得非常多,又满地都是奶油。但反正西方食物几乎都是这样的,在这里生活也不可能完全不沾。初夏点点头,有些拘谨地说:“那个晚上了,我该回家了。”
“明天休息,在我家住下吧。“Bernard手从初夏挂著水珠的粉粉脸上掠过,然後很大声地吻了下,“你真的有体力回去吗?”
法国人假期多得令人发指,更发指的是竟然还有非假期的假期,就是"搭桥”。例如某公众假期是周二或周四,通常就"搭桥"直接连周一周五都休了。明天正好是周五,也就顺便休息。
春卷确实没有力气回家,他甚至连床都不想下,只想在床上赖著哼哼。这种事真是耗费体力啊,大大眼睛瞪Bernard一眼,外国人真禽兽,体力这麽好。
“好了,就留在我这里吧。周末正好带你出去玩玩,你来巴黎还没怎麽出过圈吧?虽说枫丹白露的枫叶还没怎麽红,不然去看城堡好了"Bernard已经开始规划。
满脑子"一夜情"想法的初夏忍不住愣了下:难道不是一夜情,而是多夜?
这样,算是交往吗?
15
两人脑中概念终於同步,开始了交往的过程。
初夏从来不知道,日子可以这麽轻松地度过,他可以这麽开心地笑,完全不用顾忌什麽人。
是不一样的。在国内,他从来不争取什麽,因为他的一切都被父母安排好了。现在,他也不用争取什麽,可以随随便便偷懒,因为一切都被Bernard安排好了。但这两种安排,是不一样的。父母的安排只是以爱为名的操纵,Bernard对他,却是建立在尊重基础上的照顾。
Bernard长假,初夏过了两周也开始放假,学生的暑假。其实他半年的课时已经满了,现在完全可以另找一所语言学校,然後去换居留。
他本来也不太想在父母安排的地方住下去了,干脆连住带语言学校一起换。华晓正好也打算换一所,两人找了同一所,连住都找在附近──离语言学校比较近的公寓。
初夏和Bernard的事情当然瞒不过华晓,华晓这种可怕女人是就算没关系都会观察出奸情来的人种,何况真的有奸情。
华晓听了初夏判定自己性取向的原因後,翻了好几个白眼给他:“闭上眼睛接吻,男女基本是分不出来的,不是说女人嘴唇就一定比男人甜,除非吃到唇膏。你这种初哥,谁吻你你都会感觉不错的,只要对方技术好。”
初夏汗颜:“可是普通取向的呃,你说的直人,不是会恶心吗?”
“你顶多也就是一个双的,其实这年头,也没多少真正意义上的直人。你心理上没有太大障碍就格外容易bi。“华晓叹了口气,“算了,事已至此就没什麽好埋怨的了,你觉得那个人怎麽样?”
初夏低头想了一会儿,露出一个傻笑。
“反正你也没什麽可被骗的,上床这种事,只要你自己也爽到,就没有骗身这一说法。就是注意点,让他交个健康报表,否则一定要戴套。“华晓认命地说。
“知道,aids很危险。“g
“我是说性病,谁特指aids了?“华晓瞪他一眼,“一会儿我给你拷(copy)点学术文章,给你增加点专业知识,不要丢人地认为同性恋就艾滋病,异性恋得艾滋的更多好不好。”
初夏摸摸头:“是吗?”
“别太认真了。“华晓看他一会儿,忽然说,“你也听说过那些前辈的例子,不管是真心或只为了个身份的假意,跨国爱情和婚姻都太危险,越是知识程度高的越容易出问题,倒是那些为了拿长居入籍而嫁给四五十岁劳动人口的大妈们,相对没什麽大波折,反正一个为身份一个为欲望”

“我知道。“身边的,耳闻的,这种故事层出不穷。文化差异永远是迈不过去的坎儿,幸福在同样背景的人面前都如此虚幻,何况是连语言都不太通的两人。
“这是一个总统可以正大光明有情人正大光明和私生女吃饭的国家,连竞选都不用像美国那样标榜自己的家庭幸福。不要对这个国家国民的感情忠贞度抱有太大的幻想,欲望就好。“华晓点他一句。虽然博览群书的她经常看那种做著做著就爱得无法自拔的故事,但那毕竟是故事。她只希望这个已经被她视为弟弟的孩子,不要遇上同样的事情。
不过也许是她多虑了。这麽可爱的小受,什麽小攻能忍住不爱呢?
华晓正经了一会儿,终於忍不住露出狼笑来,开始诡异地盘问起初夏的夫夫生活来。
16
夫夫生活还是很幸福的。整个假期,两人几乎都泡在一起。Bernard开车带初夏几乎跑遍了巴黎以及附近的景观,法国这地方,至少北部还是很开放的。兴致来了,Bernard也会在街头表现一出热吻戏,初夏想反正周围也没有人认识自己,倒也不怕丢人。
租的房子几乎没怎麽回去,就在假期借给别人暂住──在国内一起走中介学法语的同学很多都来了法国,但大多数都是在外省。有些人就会趁暑假来巴黎做事或打工,借出去两方方便顺便赚点钱。 
初夏其实不太想住在Bernard那里,因为管家对他态度实在很冷淡,有时甚至能看到他眼中排斥和鄙视。初夏能理解年纪大的人对同性恋的反感,但明明他家少爷也是个同,为什麽管家只鄙视他?
两人在一起了一段日子,初夏才想起来问Bernard,当初他身边那美女是他什麽人。Bernard先是愣了半天,然後大笑。在恼羞成怒的初夏圆圆馒头掌捶打之下,方才打开电脑,把里面的照片给初夏看。
“很帅啊和那女士有点像,兄妹?“初夏问。
Bernard又是一阵笑:“同一个人。”
“啊?“初夏瞪著圆圆眼睛,不解地看著Bernard。
真可爱。Bernard忍不住从椅子後面伸过来,手固定住初夏肩头,在他唇上咬了半天:“gay,les,bi,还有什麽?”
“变性?”
“答对了!“作为奖励,在他额上吻一下。
初夏歪头:“那你不喜欢他?”
“我喜欢男人。“Bernard回答,“不喜欢变成女人的男人。”
手从初夏领口探进去,Bernard蔚蓝的眼颜色变:“我喜欢你这样的”
团团的可爱,裹在被子里露出小小的头,或者缩在椅子里沙发上那麽一点点,圆滚滚的眼吃惊时会更加圆,像小老鼠一样可爱。又经常很脱线,有时又漫不经心的,躺在床上大伸四肢,露著小肚皮,就像吃饱了的小猫。被照顾得不好意思了就会去下厨,结果是拿出两个加热披萨和超市里买的沙拉,推到他面前说"这个也很好吃”。每说错单词搞错语法就会嘟起嘴,下一用到就会用很长时间去思考。但不告诉他错误还不行,他会不高兴地背对著自己,说自己这是纵容错误。
说真的,Bernard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交过这麽可爱的情人。虽然他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对随便的人太用心,但不知不觉的,眼光怎麽也离不开这人。
算了,反正现在还没有发现这家夥跟别人有纠缠,他也没提过什麽过分要求,两人在一起很愉快,也就这样下去吧。
等到这男孩出轨,或是提出其它要求,再分手也不迟。
Bernard确实和不少人一起过,但他的要求是,两人在一起就要真的只有两人,外面不能再有情人。自然这样的要求一部分是出於自傲,Bernard自认条件非凡,如果让情人在外面另找,是对他的侮辱。
不是没交往过性方面很随便的人,只是每看到初夏被逗得通红的脸,都有种奇怪的感觉。有时候觉得这样可爱的人怎麽会放纵,明明这样害羞。有时候又觉得这样随便的人怎麽会装得这麽羞涩,明明一钓就上手安全套随时随身带。
即使有著这样的念头,两人生活依然很不错。初夏语言突飞猛进,在新的语言学校连跳两个班。语言学习课比较少,空闲时间经常和Bernard一起,反正法国一周35小时工作制,时间大把。
对初夏而言,唯一的问题在於,这样就很难挤出时间打工。而且他始终记得那黑工Bernard的反应,Bernard应该是瞧不起这种行为的,初夏并不想被他鄙视。
时间短的正式工作,却不是那麽好找,尤其初夏还没有工作经验,闲著的时间也是大多数工作最清闲的时候──一般是下午两点到五点。
可是不找工作却也不太可能了,他交上一个"男朋友"的消息渐渐传到国内,到他父母耳中。
其实并不出奇,艺术家圈子里这种事甚至都算不上丑闻,有时候都可以当作名人轶事来理。
可初夏的父母其实不算艺术家,他们顶多算是卖艺术的──还是卖别人眼中的艺术。

得知儿子搬出他们安排的住,离开他们安排的语言学校,又和男人在一起,初夏父母怒了,长途电话打过来说你这样小心我们断你生活费。
初夏一梗脖:断就断。
嘴上说得潇洒,想到这样就是自己的父母,还是有点悲从中来,几天都心情不好。
Bernard见自己粉嫩的中国娃娃失了精神,也是大为心疼,又逗又哄又带人游玩,忽然想起一事,问初夏:“你搬来和我同住,如何?”
初夏惊讶:“同居?”
“是啊,总这麽跑来跑去的也挺麻烦,不如一起住算了。我下班直接回家就能看到你,都方便不是吗?“Bernard说。
说得初夏颇为心动,两人平时总是腻在一起,初夏那房子本就只是个睡觉的旅馆一样。一起住的话,还可以省下居住成本诶,不对。Bernard这房子就算一半租金,也比自己那小破屋的全部租金多得多吧。饭钱更是,虽然人尽皆知吃的人越多饭钱越省,但那是在相同生活标准前提下。
初夏於是拒绝:“不要。住不起。”
“谁要你钱了?“Bernard低头凑到他脸前,“我就算再穷,也不缺你那点钱”
可是他会感觉不太舒服,欲望这种东西是两个人的享受,没理由说就他该被包养状,又不是担负生儿育女职责的女性。
虽然如此,初夏毕竟很不擅长拒绝人,尤其是和Bernard这种关系,让他也有些无从拒绝起。最後,他还是点了头,把家搬到Bernard那里──其实也没什麽可搬的,一点点行李外加他这个人而已。
分明感觉到管家的不悦视线,但他是和Bernard在交往,其他人可以无视。
如果三个月前有人跟他说他会和男人同居,他铁定瞪大眼睛问对方是不是神经错乱。
但是生活,往往更加的错乱,而且让人无法抵挡。
找一个人17

时间慢慢流逝,和Bernard在一起,初夏的法语自然得到长足进步。语言学校是注册了一年没错,课堂上那些却已经不在他话下。他上的反正也是一个野鸡学校,不太要求出勤率。初夏缺钱,干脆找了个中午的工作,逃课去打工。
人既然恋爱,很多事情就不能全由著自己。初夏知道Bernard性子,便不去打黑工,也不在他面前说自己逃课的事情──法国人在散漫之外,有时也是非常固执坚持原则的。
他并不想让睡在枕边的人看不起。尽管他知道,在门外楼下睡著的管家,已经很瞧不起他了。
但是关系是不同的。
初夏没有和其他人接近过,他总觉得像父母那样控制与强烈的人,会把孩子的朋友和配偶一起包办。不过到了国外,应该是鞭长莫及了吧。
第一感觉到自由味道的初夏,顺便把这种快乐和Bernard直接联系起来。两人感情也便越来越好。
虽然说会有很多不同的生活习惯,有时也会有冲突,但一来初夏被父母压抑惯了,表面上看上去性格柔顺。另一方面,别说语言尚不太好的初夏,就算是精通外语的人,吵架的时候也会忍不住骂中文,正如半夜做梦说梦话一般。
Bernard是很会生活的人,初夏跟他跑了不知多少地方,可以说是开了眼界的土包子。当然,两人拥吻的镜头,也留在了各。
日子就这样平静过去,平静而甜蜜。尽管有著种种波澜,也只是必要调料。
春天初夏去考法语,成绩尚可。然後申请大学。
虽然他口语已经很不错,毕竟考试主要是读写,而他底子并不厚,分数也谈不上很高。偏偏为了Bernard,他不能去巴黎之外的大学。
巴黎的大学申请起来非常诡异,有的时候招生老师看著材料顺眼就收了,不管条件如何。有的时候明明A条件比B好得多,偏偏A被拒B被招。这经常是一个运气问题。
初夏显然运气不佳。
“又是拒绝信。“初夏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拉著床单,“还让我附上两个回邮信封,结果只用到一个,居然还把另一个放到信封里退给我"难道是让他明年省一个信封?

Bernard见他垂头丧气,便坐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别沮丧,明年再申请好了,你刚来一年多,又是换专业”
“可是下一年的居留"初夏郁闷,“还上语言去续吗?不想上那个野鸡了”
本国人民Bernard当然无法理解初夏这种外来人口的辛苦,就像生活在土生土长的城市里的人不能领会当年的暂住证的意义一样──当然,後者比较好拿。不过前者是免费,且如果真的没有了被抓到,前者是不用自己掏钱买飞机票的。
初夏说这话本只是无意识地唠叨,但听多了"留学生找本地人结婚几年入籍离婚"之类事情的Bernard还是皱了下眉。
他是很喜欢初夏的,喜欢到了破坏了一直以来的情人惯例,和他在一起这麽长时间,并且带到家里同居。
但再怎麽喜欢,也只是情人的标准。彼此都是为了欲望,就谈不上更的感情。
──虽然,似乎有越界的危险。
Bernard很小心,他永远守著他自己的原则,该给的给,不该给的,越界就要下场。
这是一个号称热情浪漫,情人换得异常勤快的国家。与其说是感情,不如说是热情。
热情足以使他对一个人嘘寒问暖常常相伴,但不足以做公证结婚──当然法国也不能同性结婚,顶多是"互助”。而如果这男孩有那种意思的话,Bernard会很失望。
不过初夏这种迷糊的人根本就是无意识地出语,随後马上忘掉,继续发愁眼前现实。最後,在续居留之前,索性跑去一家野鸡商科,注册了个预科上。钱也还好,并不多,他还负担得起。
他们的同居生活,稳步步入第二年。
18
两人既然同住,生活习惯就要彼此迁就。初夏起初是融入法国社会期,因此暂时抛弃自身特色。但习惯了法国生活方式之後,他还是脱离不去骨子里的标签。
有时候就跟管家抢一下做饭权,遵照网上菜谱自己尝试做些东西。做了几,管家意见很大,因为比起法国菜,中国菜通常油烟太大,弄得厨房很难清理。
初夏是个懒散而随遇而安的人,但他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非常敏感的。他很快收手不干,宁可自己出去点钱自己吃。
由於恋爱,他的大多数时间都在了Bernard身上,并没有太多朋友。打工的地方,也是很少参与同事们的集体活动,和他人关系很一般。
於是有时会去找华晓吃饭,华晓现在依然在学习语言,时间大把。
不和Bernard一起,是初夏总觉得他并不喜欢中餐。而且中餐馆卫生本来就总上电视,初夏也不想把脸丢到国外来。
结果这天晚上,在Bernard露出尖牙耳朵准备用餐的时候,床上那道小菜初夏忽然捂住肚子,一张小脸煞白,眉头皱著,看起来非常难受。
“怎麽了?“Bernard有些慌乱,忙俯身看这人。初夏眉头锁得极紧:“我肚子疼”
连忙把人抱起来,Bernard体力强劲,独自把初夏抱到车库。初夏低声提醒:“我的医疗卡”
“你不是没有常规医生吗?“初夏办的是学生医疗,但是他一贯身体不错,也就懒得去找什麽固定医生。而且他并没有买贵的保险,报的额度并不高。
初夏迟疑了下,看看时间有八点多:“那去急救吧,开慢一点,听说九点之後不要钱”
Bernard怒了,声调拔高:“你给我老实闭嘴!”
初夏觉得委屈,被放到副驾驶座上之後不言不语,白著小脸靠在座位上。
Bernard开著车,心下异常烦躁,车内安静无比。他清了清嗓子:“我不是故意要凶你身体最重要,这点钱无所谓。”
对你无所谓,对我有所谓啊。初夏心里嘀咕,不高兴,不跟他说话。
红灯停车,Bernard伸手摸摸初夏肚子,凑到他旁边吻他脸颊:“不生气不生气揉揉不疼,嗯?”
初夏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是疼,又皱眉。Bernard觉得这样忍著疼的小初夏可爱又引人疼,把他抱著靠在自己身上,开车的时候让他靠著,偶有停下就把手放到他肚子上,用热度驱走些难受。

终於开到Bernard相熟的诊所,私人诊所还有轮晚上的,把初夏接近去。Bernard很爽快地一插银行卡,询问初夏情况。
“食物中毒。“病情显著治疗简单,很快搞定,开药,交代注意事项,就可以回去了。
“真的不用住院吗?“Bernard有些唠叨地问。
医生很坚定地回答:“真的不用,轻微中毒而已。”
开车回去路上,Bernard去2小时营业的药店买了药。到家把人抱回床上,Bernard喂他吃完药,叮嘱:“你先躺著,我去找管家。”
“找管家做什麽?“初夏疑惑。
Bernard咬牙:“问他今天食物怎麽买的,居然让你食物中毒。”
初夏愣了一下,连忙拽住Bernard衣服:“是我中午出去吃的”
“不是说让你带饭吗?”
带饭的事情Bernard一直很坚持,怕初夏被人拐走了──事实上,初夏的生活圈子一直比较窄,主要原因就是Bernard不放心。
他的合则来不合则散的原则,似乎对初夏没有贯彻到底。
初夏低头:“可是我想吃中餐。”
Bernard一愣:“这是我疏忽了不然请个中国厨子?”
初夏吓一跳,连忙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会做。”
“那怎麽不见你做?“Bernard听他这麽说,笑了笑,“我也想尝尝你手艺呢。”
“我做得很难吃"初夏小声。
摸摸他的头,Bernard说:“那有什麽关系,是你做的我就吃。”
“小心毒死你。“初夏裹在被子里,露出黑亮亮的眼。
“总之以後不要去餐馆吃饭那家饭店叫什麽名字?“Bernard眼光一闪,“我明天下班去找他们。”
“算了,不就是轻微中毒嘛,可能是我吃得太多的关系"初夏故作轻松说。
他很不喜欢跟人争执,尤其这种情况,感觉像是要讹人一样。
Bernard眉头竖起来:“这怎麽可以,你疼成那样子”
“疼过就好了嘛。“初夏说,“而且我今天是现金结账,也没什麽凭据。”
Bernard觉得自家孩子受了欺负,一定要让欺负他的人得到教训才行:“你指证就好你自己一个人去的吗?”
初夏有点心虚,人一心虚就会用生气来掩饰,他转身把被子盖上:“我不要去,好丢人。”
“这是原则,你这个样子,难怪饭店敢毒你。“Bernard也不高兴起来,“法国的秩序就是让你们纵容出来的!”
他把话上升到国家民族国人性上去,初夏是真的生气了,把自己埋到被子里,不理他。
肚子好像又疼了,嘟著嘴,额头冒著汗。
过了一会儿,Bernard躺下来在他身边,从後面抱住他:“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别生气了,ok?”
“我们这些人里也有什麽亏都不吃的,我也不是什麽原则都没有"初夏低声,生气之余的声音都是软软的,像是撒娇。

Bernard为他擦汗,揉揉肚子:“好了我知道,以後不要出去吃了,好吗?”
初夏点点头。
19
虽然会争执,有时候会感觉在生长背景、人生观都差得太远,也会有"不合适"的感觉。但两人性格其实比较互补,Bernard向来风度,不会口出恶言。而初夏随性宽容,生气就裹在被里不理他。偏偏Bernard最吃他这套,就算生气也会很快过来哄他──反正初夏也好哄。
虽说国家民族总是问题,尤其在文化差异较大,国家和人民情况也差异较大的前提下。不过Bernard好歹是高素质人口,不会以偏概全,把同一地域的人统统打上同样标志。
初夏尝试下厨之後,Bernard倒是吃得很高兴。不管是真的喜欢吃还是为了鼓励他,初夏都很开心。他越来越有主夫气质了,除了上学打工,就是在家里和Bernard甜甜蜜蜜,做饭Zuo爱。周末和假期开车四玩,把法国玩了个遍。
两人并没有什麽轰轰烈烈,Bernard开始是玩伴心态,初夏又是个脑子里少根弦的,相开心就好。倒是华晓颇为担心──就算是养只乌龟,养了两年也会感情厚。
何况是人。c
不过初夏并不会想到那麽多,他只是努力学习和打工,打工的钱,倒有一大半在和Bernard一起游玩上了──虽然Bernard并不要他钱,但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让一个人掏钱当然是不好的。就连住,虽说房子是Bernard的,不存在分摊房租的问题,Bernard也不向他要钱。不过初夏还是尽量用自己微薄的工钱买些对他而言的奢侈品,以及很贵的食材。
两人其实只差五岁,但就算往前数十年,Bernard课余打工赚的钱也远远超过初夏现在。不只是技术工种的差异,重要的是,Bernard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的,在他出去自己赚取学费的岁数,初夏还顶著考试的大山,在父母鞭策下努力学习。
并不是说真的那麽没用,如果要Bernard去参加国内考试,哪怕只是中考,恐怕初夏都可以得意拍胸完胜。
毕竟一开始走的路就不一样,初夏是现在这样的初夏,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
基本不跟家里联系了,自由的味道如此之好,让他不可能再回去被约束的生活。也是因为自由味道太好,他难免不自觉地贪恋了享受──也是因为Bernard太会生活了,由简入奢易,众所皆知的道理。
野鸡学校寒假放得时间比较长,Bernard却只是一个圣诞假,因此初夏有一个多月比较空闲的时间。想到水煮鱼,他扭扭捏捏地问Bernard,他能回国不。
“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Bernard摸他头,“乖,等我夏天休假和你一起去。你不是该做实习吗?到我们公司来,我给你安排一下吧。实习工资虽然不高,总是个锻炼。”
初夏更扭捏:“这样不好吧。”
“实习生就是廉价劳工嘛,有什麽不好,你不想和我一起工作?“Bernard挑眉,“不过我主管技术这边,可能杂务比较多,你会累一点。”
一起工作,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於是懒散的初夏跑去Bernard公司里勤劳,不过事实上,和法国人比起来,大多数中国人都是勤劳的。当然,或许应该说是人家会享受会工作,7个小时就是7个小时,多一点都要加班费,且人家还未必要拿那钱。
多出来钱给我多好,我可以加班,加三个小时四个小时都没关系。初夏偷偷说。
当然Bernard是绝对不会放他一个人的,两人一起上下班,招来目光无数。
政府在这方面相对保守,民众却很开放,大多不以此为意。初夏也算受照顾人群,工资不高倒也还好。
转商业的话,实际上是私立学校比较好。只是私立价格有点高,初夏攒了一年,也就是勉强够学费和换居留的账面金额。
申请上的是研究生第一年,由於学制不同,实际上相当於国内大学第四年。漫长的求学生涯终於看到终点,初夏还是高兴的。
两人的同居生涯稳步进入第三年,夏天由於要打工筹生活费,初夏还是没有回国,继续两个人腻在一起。感觉上已经是老夫老妻,甚至给人会一直这麽生活下去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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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夏天,初夏又开始发愁。
下一年永远是一个难题,初夏这一年和Bernard出国游玩两,压根没攒下多少钱。两人生活时间长了,初夏也不由被感染上一些钱和生活的习惯,尤其两个人一起的时候。
想想发愁,初夏便趁休息去找华晓聊天。打手机的时候正好华晓就在他家附近,初夏一懒,就让华晓来家里,他亲自下厨招待。
“初夏你手艺真的不错可惜啊,要是当年我就发现这一点,就直接把你拐走,不给你家小攻留下了。“华晓感慨,“对於俺们这种贫穷人来说,法国餐还真不是人吃的”

初夏被她调戏习惯了,甩个白眼回去:“不是有人追你麽,把他培养成大厨不就结了?”
华晓耸肩:“到现在他中文还只会三句半,我可对这样的人没兴趣。”
初夏眼神暗了一下,Bernard和他在一起三年,会的中文加一起有三句半没?
虽说现在是他在法国而不是反过来,但作为同居人或说恋人,对对方的语言文化也该有所接触吧。
华晓从某个角度而言,其实是非常粗心的人,完全没注意到初夏表情:“话说你家小攻还真是富裕,万恶资产阶级啊”
初夏苦笑:“我是无产阶级。”
“怎麽,学费赚不到?“华晓当然知道他的问题,拍拍他的肩,“不行就跟他开口借一点,有什麽关系,又不是不还。”
“还是不要的好。我不想他觉得我贪图他的钱。“初夏说。
“你这麽说就很见外了,小夏,你和他同居,虽然不是夫妻也算是夫夫好吧,法国同性恋不能结婚,但有个互助条款你知道吧?不然你去问问,你们同居这种情况下,你是不是可以办那种家庭居留,不用拿学生的一年一换,还要五千多生活资金。“华晓说,“这样的话,你完全可以打一年工,攒够了钱再回去读第二年,反正学校不会跑。”
初夏摇头:“这就更不好了,且不说多半不行,就算行,也还是要利用他。”
“什麽叫利用!“华晓哼了一声,“你要是不和他在一起,你打工的时间会多很多,得也未见得会多。结婚不就是两人努力组成一个家庭吗,你付出就该得到。”
初夏还是摇头。
华晓冷笑一声:“你家小攻也没有表示?他没问你下一年怎麽办?”
“我没跟他说。“无论是明面借钱还是靠对方的身份,都不是初夏做得出来的事情。而且在这里,就算夫妻账户很多都是分开的,自己自己钱。何况他们还不是夫妻。
“你记得Lien不?“华晓忽然问,初夏点点头。
那是他们学语言时高级班一个中国女生,很漂亮也很优秀。
“她回国了。她就是跟她那个法国男友同居,据说两人感情很好。Lien上半年毕业,准备转工作居留,所以每天从早到晚早出晚归找工作,就为了和她那男友继续同居下去。“华晓冷笑更明显,“结果你知道那男人说什麽,他嫌Lien回家太晚两人没时间恩爱,还跟她吵了一架。Lien一气,工作也不找了,直接回国。”
初夏震了下,觉得华晓像是暗示自己。
“感情好也不肯结婚,又不理解外国人在这片土地的艰辛。从来不考虑对方的困难,只一味要求对方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来,觉得对方可以像大多数法国人一样生活。“华晓表情讥削,“也不想想我们是半道插过来的人,甚至连长久居住在这片土地的资格都没有。表面上看谈恋爱是两个人都付出都获得,实际上我们的成本远远高於他们,就连学费贷款,留学生都比法国人难得到。所以你不要觉得是利用,或者你假期不跟他跑东跑西平时不迁就他的时间来打工,或者你现在寻求他的帮助。”
初夏叹了口气:“我觉得谈钱太伤感情,万一他觉得我和他在一起,是为了好”
华晓用奇异的眼光看初夏,最後也叹了口气:“小夏,你和他在一起这麽久,难道连这种事都不能商量,不能互相理解吗?”
“我从来没和他说过类似的话题。“初夏承认。
“你们是生活在半空吗?“华晓翻白眼,“你们是真的恋爱,还是只是玩伴?”
“可外国人,即使是夫妻也都很独立吧?“初夏还是迟疑,“我现在也在申请公立大学的商科,如果能申请下来,应该经济上就没大问题了续居留的生活费,你能不能借我一下”
初夏脸都红了,华晓打他脑袋:“我当然可以,跟我客气什麽。”
只是华晓皱起眉头,总觉得这种不向恋人开口,却向外人借钱的情况,有些危险。
真正的恋人,是不该见外的吧,即使是独立的两人。
接下来再说笑了会儿,初夏算算Bernard快下班了,就准备送华晓离开。
一推门,蓦然发现Bernard就站在门口,吓了初夏一跳。想到两人说的话,他稍微有点心虚。随即想到Bernard基本不懂中文,也就放下心来。
倒是华晓看到他,多少有些不爽,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初夏说:“小夏,你不用担心,再不济也还有我呢。我可不像某人”

身为外国人,尤其是母语少有人懂的外国人,最爽的事情之一就是可以和朋友在讨厌的当地人面前大大方方地骂对方,反正听不懂。
虽然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初夏和Bernard在一起,都是初夏条件比较差比较占便宜。但华晓总觉得不爽。
有教养的人不会明显表现出对人种的偏见歧视,不会明显表现出高傲。
但不代表没有。
21
初夏送走了人,回头来看Bernard,觉得他神情不甚好。初夏也知道Bernard不喜欢自己和其他男男女女太过接近,多少有点心虚,也就没有多说话。
潜心考虑下一年的问题,忽然想到一件事,初夏跳起来。
糟糕,换居留的时候,要出示三个月的银行账单。也就是说不管是借钱还是什麽方式搞到,都要在换的三个月前理好。
看著Bernard,想到刚刚华晓说的话,初夏迟疑开口:“那个”
“恩?“Bernard侧头看他,眼神有些古怪。
初夏只顾心事,并没有注意到他表情,艰难地说:“你能借我5欧,或者办个互助那东西”
说完这几句,他觉得整张脸火热,再难往下说。
是恋人不假,一起生活也没错,但两人基本上从来不谈钱。本身家用也都是管家在管,初夏有时买些也都是不起眼地放著。
中国人的君子耻言币和外国人的钱财先分清楚,使两个人相成了一种怪圈。一方面不好意思说,另一个却是以为规则已经定下。正如相识的开头,一个实际上没有领会意思,另一个却以为双方已经达成共识。
“不靠那女人了?“Bernard却冷哼一声,说。
初夏没明白他什麽意思,奇怪地抬头看他。
Bernard一张脸沈得甚是难看:“要换居留,又要开学交学费,很辛苦吧?”
初夏小脸霎时煞白起来:“你什麽意思?”
“没什麽意思。我本来以为,你和那些留学生不一样。”
这话说得就非常重了,初夏瞪大眼睛看著他,像是从来没见过这人一般。
Bernard看到他亮晶晶的眼里尽是难以置信的受伤神色,心一软:“算了,我开张支票,你去存好了”
也不是什麽大数目,给他又怎样,给他的钱远超过这些。
只是不舒服,同事好友总在耳边唠叨著认识的人怎麽又被骗结婚结了五年七年又离婚的,或者结婚还不停给国内男友前夫打电话的总是提醒他,什麽感情,那帮人目的就是身份和钱,也许还有借机融入社会的附加价值。
那时候Bernard总是想,他的小情人并不是那样。
可是他跟那女孩谈话的时候,话题也无非是papier(纸张,可指证件)和l’argent(钱)。
原来他们说的才是对的,自私小气贪婪心机沈,把占便宜当作天经地义,一钓就上,没有利用价值就踹开。
Bernard还记得认识的一个人,洋洋得意地夸耀他只用一点小利,咖啡吃饭学语言这种招数,就钓上n多当天就能上床的。
他开始以为初夏是那样的人,但是在一起久了,却觉得自己也许是错了。
可是似乎没有错。
“你把我看成什麽样的人?“面前的小孩梗著脖子,洁白的小牙在粉红嘴唇上印下印子,还是那样可怜得可爱的样子。

“你是怎样的人,你自己知道。“Bernard看他这幅无辜表情,心里愈发失望。
“你一直就是这麽看我的?“初夏脸上再无表情,一双黑漆漆的眼盯著Bernard,问,“从一开始?”
Bernard被他盯得有些别扭,心里的话直接冲口而出:“在街上一钓就跟人走的,还能是什麽样的人!”
初夏沈默下来,不言不语站起身,转身回房。
Bernard看著他背影,觉得心里烦躁,踢一脚墙,实在呆不下去,干脆杀到浴室去,临水冷静一下。

22
Bernard没有开热水,冰凉的液体浇在他身上,他仰起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脑袋一片混乱,情绪波动得厉害,完全冷静不下来。
往脸上泼凉水,靠在冰冷墙上,Bernard看著水珠点点飘落,心里忽然明白,自己完了。
很早发现自己性向,没有挣扎,男朋友换过一个又一个,没有半点真心可言。不过都是为了情欲,合则来不合则散,再漂亮的男孩,个把月也就腻了。
只有他是例外。c
在无数人中,Bernard一眼就看到了他。好像有点迷茫,表情又多少带些顽皮,还有些坚毅。一双黑漆漆的眼盯著自己,在人群中显得很小很无助很可爱。
於是很自然地问出口,问完後内心却有些後悔。得到肯定答案之後心底实际是隐隐失望的,尽管没有觉察出来。
既然是为了欲望结合,那麽等双方厌倦,就可以分开了。每一都是这样的过程和理方式,这该也不例外。
可这"在一起”,足足持续了三年。这三年里,他甚至成了恋家好男人,下班就往家跑,同事啊以前的朋友啊都不顾。与其去玩去泡吧,不如在家里和初夏玩或者两人出去看展览看电影。
其实他早就不是玩玩的心态了,只是他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反正初夏也一直在他身边,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两人相也愉快,他实际上也很疼初夏。
一种生活方式固定下来,人就很容易变懒,不去想这种生活背後的意义。
另外,如果Bernard足够诚实,他就会承认,他其实是害怕的。
因为两人是那样随便的开始的,都是抱著玩玩的心态交往的,一方付出的真正感情就容易成为笑柄。
骄傲和自信如Bernard,就在潜意识里把这份感情放到内心,装作没有这回事一样,继续过著同居以上恋人未满的生活。
於是潜意识里的患得患失,和好不容易付出感情因而产生了的要求完美的心态,导致了今天这局面。回来听管家说那女人来了,两人状似亲密地在卧室里,Bernard已经有些血涌上头了。走到门口,半生不熟的中文听力又听到一些关键词语,虽然在句子理解上有困难,但像借钱结婚居留之类的词语,还是听得懂的。
已经胡思乱想了,结果那女人出来後,竟然用示威的表情说著示威的话──由於语速慢,距离近,又能正面看到人,华晓那句话Bernard倒完全理解了。
然後,从来不跟他谈钱的小初夏,居然开了口。
Bernard手握紧,失望啊愤怒啊以及实际操作著一切情绪的醋意渐渐退去,忽然隐隐有些恐惧。
──那女人的意思是不是,如果自己不肯帮他的话,就由她来?她是想要抢走他?
笨蛋!Bernard暗骂自己。
不管初夏怎麽想,哪怕他真的目的在身份或金钱,都无所谓。
有所谓的是,自己能给。
如果初夏真的离开,去和那女人一起就糟了。

想到这里,Bernard连忙披上浴袍,跑出浴室。
外面空空荡荡,两人卧室里见不到初夏影子。台式机机箱打开著,桌子上初夏手机压著一张字条,以及一张五十。
“硬盘加手机卡,我身上没更多钱了,银行账户可能会取消,也没支票可给,就当二手理给我吧。
再见。”
23
法国政府部门的低效是非常出名的,即使是一些略微地下的事情,也都是拖啊拖的办不好。
在外面找了一夜,一早就打电话让人帮忙查初夏材料查境记录的Bernard,得到的说法是:三天内给你消息。
幸好他有了点中文基础,能读出初夏的中文名,要不然更麻烦。
然而Bernard犯了个错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夏"这个字的拼音问题,“X"是一个很尴尬的字母,基本上没有外国人会一见面就把这个字母按照中国大陆的读法读出来的。所以夏这个字,一般都会被拼成"shia”。
查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偷偷摸摸,初夏在行政上的住址又不是Bernard那里,信也只是不需要水电单的才会邮到Bernard那儿,也就是说自己写的地址和收件人名字。
而Bernard,是根本不知道初夏租的那房子地址的。
法国其实不大,中国大一点的省份都大过这个国家。巴黎更小,一般的省会城市都比他小得多。
可是在这麽小的地方找一个人,却找不到。
Bernard有身世有钱有能力有社会地位,可居然找不到一个小小的初夏。警察局里留学生材料是分开的,实际很难调阅。
就在找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机场调查人员人员送来信息,言道该人去了香港。
虽然Bernard知道初夏是B市人,但想想从香港转机也没什麽不对,於是追了下去。
到香港那边却是两眼一抹黑,先把事情给侦探社,然後找个工作先待下来。他本身是高科技人才,又是欧洲先进技术引导者,走到哪里都是薪水吓死人那种。
多方辗转终於找到那个人,却是尴尬局面:同名。
对於法国人而言,中国人名字足够奇怪,当然不会重名。但在庞大人口的中国,重名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Bernard就这样被晃点了一把,已经快过去一年,法国那边也再难找到线索了。当时他工作那家公司在大陆的分公司正好需要技术人员,还是B市。
他於是过去。心里想著的是初夏既然是B市人,怎麽也都会回来吧?除非他当时没走,在法国又找到一个,或者是真去倚靠那女人了。
怎麽想华晓都是恨得牙痒痒的,他猜测华晓能联系上初夏,但他怎麽请求都没有用,甚至连跟踪这类不入流手段都用出来,也还是不行。
他的小初夏,始终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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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常来的酒吧里,Bernard拿著酒杯,看著一对对男男和女女,表情黯然。
“Bernard,今天天冷,你多注意点。“Bartender递给他再一杯酒,“你们那里天没有这麽冷吧,用不用我借你件外衣?”
“书歌你做什麽对这家夥这麽好?“旁边蹦出来一只吃醋的,一脸晚娘状。
“Bernard教了我不少调酒方法,再说他一个人在这里"书歌看著那只醋缸,带些无奈说。
醋缸依然不忿,却知这家夥在这酒吧非常受欢迎,也不好说什麽。
这外国人跟书歌太接近了,真不顺眼。还好这家夥已经有恋人,虽然据说是丢了找不到。

以过来人的眼光,醋缸康承颀很清楚所谓丢了找不到是什麽意思。他倒是也帮忙找来著,而且找得非常认真。连颇有势力的秦老板都出来撒网。
但人海茫茫,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Bernard苦笑一声:“康先生你不用这麽紧张,我对你那口子没兴趣。”
在B市将近三年加上香港大半年,Bernard在中国待了三年有余,他又努力刻苦,一口普通话已经说得很好了。
他拿起杯子,慢慢喝了下去:“等吧今天生意不错。”
承颀摇头:“已经改成‘爱吧’了,还是你帮忙改的名字。”
“中文说起来有点别扭"Bernard说。实际上是因为这名字太甜腻,甜腻得完全不称他的心情。
一对一对尤其衬托出他的悲惨来,Bernard觉得这里气氛实在是让人呆不下去,起身要走。刚一推门,听到有人惊呼:“下雪了。”
他打开酒吧的门,果然,昏暗天色飘著点点白雪,寒风凛冽。
酒吧秦老板走过来:“今天一人一杯香槟我请客,大家等到雪停再走吧。”
B市天半冷不冷,其实是半雪半雨,不适合出行。Bernard再回到吧台,帮书歌一起调酒。
2
不管全球变冷还是变暖,雪果然变成雨,为傍晚的出行带来了不少麻烦。酒吧里人越挤越多,等待无聊,顺便找个人搭讪啊准备个19啊甚至现场就表现一下亲热画面。
秦老板拿著高脚杯站到Bernard身边,指指那些人,微笑著说:“怎麽样?来这里之前是不是还带著对中国人保守的良好印象?”
Bernard摇头:“是你带著国外人不懂得与时俱进的刻板印象。”
实际上,亚洲人的性开放,有时候即使在西方也是很出众的。最出众的是那种性开放还带著对外国人的算是有点迁就甚至带著讨好心态,因此很多在本地都没女人要的男性,都可以找到不错的"情人”。
在这个号称要全球化的星球上,在这个互联网上满地都是代理软件的世界,国家和民族间的一些差异已经很不明显了,当然另一些却凸显出来。
例如他和初夏之间的问题,当然也是因为两人性格,但也是在文化冲突却又没有很好沟通的大前提下产生的。
三年多的分别,Bernard踏过中国的大部分省市。初夏的姓很少见,他又多少知道一些他的家庭情况,也找到了初夏父母。但对方完全没有合作意思,当然,他们也完全不知道初夏的下落。
脱离了关系的儿子就是仇人。Bernard每每想到初夏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就觉得心疼,同时对初夏性格中的一些,例如说得过且过万事不计较也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这些年来,他对这段感情的思考已经很多了。从两人初识到到最後那晚,很多没有注意到的小节,很多误会,很多不理解的地方,现在看起来都很清楚。
只是现在,再也找不到他那小恋人。
世界这麽大,要怎样的巧合,才能在街头一瞥得见。要怎样的用心,才能开始那脆弱的感情。而後,又是怎样相爱不相离。
可他没有抓住,又让自己实际上已经爱上并且爱的人,消失在茫茫人海。
叹口气,人靠在椅子上,呆呆望著屋顶。
他很想他,非常想。
秦老板知道Bernard的思念病又犯了,并不打扰他,一笑退开。
这人经常这样,说著说著话就联想到他的情人,然後开始发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他向来没有当知心哥哥的爱好,就留那家夥自己发呆好了。
不过就算他离开,Bernard也得不到安静。一个外国帅哥在这种地方本就引人注目,何况Bernard在外国帅哥中也是顶级的。

很快有人过来搭讪,Bernard笑著拒绝。沈思的心情被打断,他又要了杯酒,继续喝。
酒吧门开了,先进来大量冷空气。吧内人抱怨了句,秦老板正好在门附近,把人迎进来,把门关上。
好清秀的男生,应该二十出头吧,整个人裹在白色羽绒服里,看起来小小的。黑发衬著白皙皮肤,一双眼睛大大的,对著秦老板笑笑:“谢谢。”
“外面很冷吧,过去喝一杯,今天我请喝香槟。“秦老板实在觉得这男生很可爱,又加了句,“要是喝不惯的话,换别的也行。”
这话比较违背生意经,不过秦老板好像经常违背生意经。
男生略一迟疑,秦老板继续笑著说:“第一来吧?以後没事过来晃晃,等爱吧还是很不错的。”
“J’aime"男生轻轻念著酒吧的新名字。秦老板略有些惊奇,想著难道法语已经普遍到这种程度了吗。
冻得白的小脸被屋内热气蒸出红晕,男生笑得很漂亮:“谢谢。吧台在哪边?”
秦老板一指,男生走过去"一杯”
“啊,Summer!“吧台旁边的醋缸忽然高声打断他,惊奇看著他,“你不是GHK的职员吗?怎麽你也”
他惊奇是因为这酒吧其实是半个gay吧,出入其中的大多数是同性恋至少也是双性恋。承颀并没有所谓的同类雷达,以前在谈生意时见过这男生,是觉得他很可爱,但没发现对方有这方面的倾向。
不过他随即想到外面下雪,看他这样子,多半是避雨来的。
叫做Summer的男生果然说:“刚刚在散黎路谈生意,被雪浇进来了。”
叶康和GHK有些合作,两人就聊了几句。正说著,吧台侧面角落里站起来Bernard一名。他不堪来搭讪的骚扰,所以躲到一边去。现在酒喝完了,便再要一杯。
视线里进入一个背影,Bernard心猛烈跳起来。他苦笑,摇摇头,向吧台走去。
太想念了,看到相似身高体形的人,就会产生错觉。
书歌看到他,略微皱眉:“Bernard,你还要喝?”
Summer猛地回头,正与Bernard打了个对面。
“初夏?”
25
初夏愣住了,眼瞪得更大,直直看著Bernard。
他跟华晓联系过,华晓说Bernard有在找他,并且後来似乎去了香港。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Bernard居然会在B市。
见Bernard满脸喜色地走过来,初夏猛地转身,向外跑去。
“初夏!初夏!“Bernard高声叫著,追了出去。
一推门,外面寒冽空气涌入,冻得没来得及穿大衣的Bernard一个哆嗦。他顾不上很多,紧紧跟著跑在前面的初夏,生怕一个看不到人就不见了。
时光仿佛倒退三年半,如果他那天没有跑进浴室,或者是早一步出来
他那时错过,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他的影踪。
体力显然是Bernard更好,他经常来这里喝酒,附近地形也熟。只是又是雨又是雪的路面跑起来很不顺,Bernard对这种天气显然还缺乏适应性,影响了些速度。
转过弯,到了散黎路上。散黎路算是大道,B市不同於巴黎,夜间照样车来车往。

初夏回头一看,Bernard追得近了。他一咬牙,从马路上直穿过去,穿到路对面。
虽然在这里两年多了,Bernard还是没太掌握好穿街技术。他看著车海,咬咬牙,冲了上去。
“你作死啊!“在撞到一辆出租车之前,对方及时停下来,只是刮了他腿一下。司机摇下窗,愤怒骂著。
Bernard连忙道歉,在司机一片"外国人怎麽素质这麽低"的抱怨中盯著道对面。对面初夏并没有跑远,回头看了会儿,然後才伸手拦下出租车一辆,大大方方离开。
拖著伤腿,Bernard一步三摇回到酒吧。秦老板正在门口看热闹,见他受伤回来倒是吃了一惊,叫人拿伤药纱布来。
“小伤,没事。“Bernard说,一拖一拖地走到吧台旁边,看著承颀,“康先生,你认识初夏是吗?”
“你说刚刚跑出去那位?他叫Summer呃,至少谈声音的时候都这麽叫,大概就是你说的初夏吧。“承颀回答,“他在GHK上班,好像是市场兼当翻译怎麽,你们认识?”
“GHK"Bernard默念。z
好像是加拿大那边的外企?白痴,只想到法国企业,却忘了魁北克也是说法语的。
“我要找的人,就是他。“Bernard对承颀说。
承颀愣了下:“这麽说,倒是要恭喜喽。”
不过见到就跑,可不是什麽好迹象。而且Bernard怎麽说也是受伤了,虽然不是重伤,但间接肇事者竟然也不回来看看,可见内心怨气不浅啊。
醋缸终於少了点醋意,开始有了些同情──看样子大家都是禽兽过来的,失去之後才追悔莫及那种傻瓜。而辛苦的日子,还长著呢。
可Bernard明显并没有想著将来的艰苦云云,只是重逢,便已足够令人欣慰的了。能够找到初夏工作的地方,能逮到他的人,比什麽都重要。
兴奋的他当然无法在酒吧待著,草草为伤腿上了药,就拖著跑了出去。单手开车,另只手给相熟的侦探社打电话,还直接打电话给上司辞职,吓得对方从床上直接滚了下来。
然後托商场上的朋友,让他把自己介绍到GHK去。薪水什麽的都无所谓,先进去再说。
忙了大半夜,终於无事,才感觉到刮到的部位疼痛无比,似乎有点肿了,连忙吃两片消炎药,以免在关键时刻生病。
躺在床上闭上眼。他终於见到他的小初夏了,真好。
26
下过雪,第二天并不算很冷,被羽绒服帽子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可疑人物来到GHK门口,向里面看去。
这一层都是GHK的部门,便有人看他觉得奇怪,到他面前:“请问您有什麽事情吗?”
可疑人物脱下帽子拿下围巾,一张明显的外国面孔出现在那人眼前。
即使是国际性的大城市,就算是外企,大多数的中国人看到外国人都会有些拘谨心态,也会客气很多。那人愣了下:“Hello what can”
这外国人当然就是Bernard,他微微一笑:“请问市场部在哪里?”
问明位置,Bernard多少有点紧张,慢慢走过去。
中央空调,门就都是开著的,Bernard站在门边,看著里面。
一眼就看到坐在电脑前面不时打电话的初夏,浅灰色的毛衣衬得身形纤细,修剪整齐的黑发垂著盖住眉毛,长长的睫毛半垂,嘴唇粉红,让人想咬上一口。
和昨天完全不同的感觉,他的小男生成熟了好多,像是小白领了。
坐在他身边的女同事靠近过来,拿著一沓纸比比划划,似乎在说著什麽。初夏眸光一敛,唇角翘起,露出一个柔和的笑。
Bernard心里酸酸的。在初夏对自身魅力没有意识的时候,他就清楚他的男孩对他的同胞杀伤力有多大,所以总是阻止他和其他人太过接触。如今初夏成熟这麽多,吸引个把个人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看著他对其他人露出笑,看呆之余,酸水也一直在冒。
他毫不掩饰的眼光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就有人低喊一声:“啊,小for!"(foreigner简称)
众人都看向门口,先是被门口这非我族类的家夥震了一下,然後才想到要询问。
没有人注意到初夏的表情不对,除了Bernard。
他紧紧盯著初夏,生怕他再跑了。所幸初夏只是呆了一会儿,接著低下头继续做他的工作。
“大家好。“Bernard一口流利中文把见过不少老外的在座各位吓了一跳,他浑然不觉,“我叫白禾,禾苗的禾。昨天求职成功,以後应该就是大家的同事了。我在技术部。”
百合?白鹤?
在这种情况下,初夏还是忍不住勾起唇角。Bernard很懒,懒到直接用名字前两个发音当作中文名的程度。不过这名字也太诡异了吧?
B市外国人还算是有个小圈子的,像Bernard这种技术人才,结交的也大多是同行,而且大多都是外派过来干两年就回去的。他主动提出要辞职换工作,当然容易。
不过像他这样不先去见老总或者去人力资源报道,直接杀到市场部门的跳槽者,估计就这麽一号了。
他进门,一边回答大家好奇疑问,一边缓缓走向初夏的座位。
“白先生,您中文说得真好,来几年了?“有人好奇地问。
“在香港八个月,在B市有两年半了。“Bernard回答,引来大家一阵赞叹──中文的难度是公认的,能在短短三年多说一口流利中文,只有些许外国口音,实在是厉害。
“那您是美国人?加拿大人?”
“不。“Bernard摇头,“法国人。”
“哦?“所有人都看向初夏,“说起来,Summer就是法国留学回来的,他在法国南部一个城市留学,您是哪里的人?”
Bernard看著初夏,微微地笑:“我以为你是在巴黎留学,初夏。”
初夏抬起头看他,也微微笑了:“我研究生第二年是在Nice读的,Bernard de Donas先生。”
“全民不用加先生。“Bernard说,“叫我Bernard。当然按照英文读法,直接叫Bobo也可以。”
全部门的人都看著他们两个,有些傻眼。
27
“谢谢指正。很高兴认识白先生。“初夏伸出手,和Bernard举了半天的手匆匆握了下,笑到露出洁白牙齿,然後低头看他的材料。
“初夏,我们难得重逢,中午去吃一顿如何?“尽量维持绅士风度,不让渴望表现得太明显,尽管一双眼已经紧紧盯在这人身上,再不肯移动半分。
“谢谢,但是我中午已经有约了。“初夏很有礼貌地拒绝。
“晚上呢?“不屈不挠。
“有人等我回去吃饭。“初夏回答。
面前人完美的礼貌外壳裂开了,Bernard红著眼握紧手,看起来有些可怖:“情人?”
初夏见惯了他文质彬彬的样子,被他这幅狰狞状吓了一跳。初夏一向很老实,摇了摇头:“同居人。”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三个字也很暧昧。身前人脸色变来变去,著实好看。
这两人这里气氛诡谲,其他人也感觉得出来,就有人问:“诶?你们认识?”

Bernard现在已经知这片土地上大多数人对於同志的看法,因此只是点点头。对方很高兴,继续说:“那就算千里遇故知了啊,就是说在很远的地方遇到老朋友”
他生怕Bernard听不懂,连忙做了个翻译。初夏却摇头:“不是故知。”
他低下头,看著一堆纸,缓缓说:“只是同居人而已。”
这句话噎得Bernard一个跟头,一张脸青青白白的。
──总不成,初夏和那个"同居人"的关系,真的和当初他们的一样吧。
Bernard满口苦涩,只是没有立场说什麽,只能勉强笑著说:“初夏,等会儿我去报道之後,可能需要有人带我熟悉这里。你懂法语,一会儿陪我好麽?”
初夏不抬头,只是发出一声:“哦,好。”
看他中文说得这麽顺溜,居然拿语言当理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随著断背山之类影片的流行,现在的人们也变得非常敏感。这两人之间气氛问题,略微想象力丰富些的都会看出来。各人反应不一,不过都知道Bernard这样的人在公司里肯定受重用,就算看不惯的也不会说什麽。毕竟销售人员满地都是,技术人员尤其是外来的技术人员,是很难找的。
初夏觉得气氛怪怪的,皱了下眉头,继续埋头干活。
──在酒吧可以跑掉,但他可不想因为那人放弃他的事业。干到现在这程度,容易麽他。
虽然随著时间过去,当初的怨恨心理已经轻了许多,懒散如他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报复。
只是已经看清楚那个人,再面对他疑似追求的行为时,已经没有了任何心动或为难。虽然本质上,他还是不擅长拒绝人的初夏。
但是,Bernard除外。
由於找的朋友办事能力非常强,Bernard可以说非常顺利地办妥手续,甚至连他"要个人领他熟悉厂房和这边"的要求也获得批准,很大方地把公司里万用翻译初夏送给他当助手。
於是Bernard得以拖著一瘸一拐的腿,跟著初夏一起去郊区的厂房。初夏坐到驾驶座上,略一迟疑,Bernard已经堂而皇之地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初夏皱了下眉,知道逃避还是不可能的,趁早说开,倒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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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对不起。”
上来先是这麽一句,Bernard靠在椅背上,侧脸看初夏,态度非常诚恳。
“没关系。“初夏边看前方边顺口说,Bernard还没来得及高兴,初夏又加了一句,“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所以没关系。”
Bernard脸色灰败,很是难看。
“初夏,我那时候确实对你有偏见,也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知道我错了,你并不是那样的人。初夏,我不求你马上原谅我,但给我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开著车的人淡淡看了他一眼:“如果一只香蕉烂掉了,你还会去吃吗?”
Bernard愣了下。
“还是扔掉比较好吧?过了期的东西就不要吃了,你说呢?“初夏非常平静。
“没有挽回的可能吗?“Bernard看著他侧面,低声问。
“没有必要吧。“初夏一踩刹车,“到了。”
打开车门,Bernard回头看他:“初夏,我爱你。”
熄火拔钥匙锁车,初夏看他一眼:“谢谢。”

Bernard追上几步到他身边:“初夏,我是说真的。”
初夏在前面带路:“我知道,我很荣幸。”
“初夏”
Bernard的声音终止在初夏射来的眼光中。他看得很清楚,初夏的眼神,是厌烦。
“De Donas先生,我们在同家公司工作,就算是同事。我不希望在工作时间扯私事而被开除。另外,公司里都是叫英文名,您还是叫我Summer比较好。”
不是当陌生人,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他说对不起他就没关系,说我爱你他就道谢。然後划出一道距离,把他远远隔在外面,无法再进一步。
Bernard更希望看到怨恨的初夏,看到情绪失控的初夏,看到一个会骂自己的初夏。
会有怨,至少还是有感情的。哪怕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也还是在意的。
可是他这样疏远,好像真的完全不在意了一样。
Bernard心里一阵失落,非常难受。失魂落魄地跟著初夏走进去,接受四方的好奇目光。
工厂里当然就是传说中的廉价劳动力了,看到说中文的老外,还是比较惊讶的。
Bernard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视线,大大方方跟这些人交流起来,检查机器,让初夏帮忙做记录,一忙就是到中午。
“去吃个饭?“Bernard目的便是此,连忙说。
“我喜欢这里一家牛肉面。“初夏看他一眼,补充,“三元一碗,至少我没吃得闹肚子,不过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Bernard露齿一笑:“没关系,我经常吃路边摊的。”
掰开方便筷子,大把辣椒油撒进去,初夏吃得很开心。抬眼见Bernard傻傻看他,心想果然:“你吃不惯吧,我还点了菜,你吃饭好了。”
Bernard摇头,照样也倒了些辣椒油,熟练拿著筷子夹起面条:“不,我只是不知道你这麽能吃辣。”
“法国即使是什麽麦辣鸡都吃不出多少辣味,我也就很少吃。其实我很喜欢吃辣。“初夏淡淡回答,隐下了一句:我是以为你不能吃。
“初夏,你这些年过得好麽?”
初夏侧头看他:“还不错。”
“我一直在找你,但我以为你回国了”
“Nice大学录取我,我去读了一年研,实习半年,然後才回国的。”
Bernard还想问什麽,初夏皱了下眉:“吃饭不要说话,我饿了。”
Bernard苦笑了下。初夏向来喜欢在餐桌上说话,当初管家很诟病他这一点。
现在这麽说,是不想和自己说话吧。
看著直直垂下来的发下白皙脸庞,被辣得吐出来的舌尖。Bernard手放在桌上,缓缓伸出去,却又退了回来。
连碰触的资格,都没有了。
29
吃完回公司,两人分属不同部门,尽管Bernard希望初夏跟他一起,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和同事还有上司都打过招呼,他态度亲切,引来不少好感。技术这里虽然大多是男的,总还有俩女秘书整理文件、输入做表等。

两人之一见到Bernard就两眼放光,显然是把人当成了白马王子──法国人,据说姓氏还是贵族,工资听说比部门老大还高,人又帅中文又好又礼貌
技术部一共就两朵,显然已经痴一朵,其余单身汉就急了起来,纷纷打探这空降人员相关背景。而Bernard和Summer的暧昧,很快交流到了技术部。
痴干脆直接跑来问Bernard结婚了没。Bernard很爽快地回答没有,因为他的爱人跑掉了,他找了很久。
中文是分不出阴阳性的,因此痴试探问:“能让你这麽挂念的,想必是位法国大美女吧?”
“不,是中国小帅哥。“Bernard回答,微微笑著。
众人皆大惊。
Bernard知办公室谣言传播的速度和走样程度,他不会说出初夏来,但也绝不会允许任何谣言传到初夏耳中。至於名誉──君不见在中国,同性恋有的时候是高贵独特个性的同义词麽?
看著男士们骤变的脸,他笑著继续说:“放心,我对其他男女没有兴趣,不会打扰到你们。”
言下之意,男士们,我还看不上你们呢。
痴对非目标物退避三舍,於是另一名叫做Emily的秘书就成了Bernard的下手。
“是个好名字。“Bernard对这名字印象非常的好,对那秘书印象也非常好。
“Emily Bronte。写呼啸山庄那位。“Emily笑著说,“集青梅竹马爱人另嫁回来报仇孤单终老以及甜蜜言情近亲结婚等於一体的古典言情小说。”
Bernard微微一笑,他喜欢这种跳来跳去的思维,像是初夏。
两人工作还算愉快,在Bernard的期盼下终於熬到下班时间,他拎起东西就往外跑,像是生怕晚了一般。
“难怪都说法国人懒,多工作一分锺都不行啊。“有人感叹。
另一人指著在收拾东西著急约会的同事:“我看啊,多半是著急去约会吧,找他的中国小帅哥去了。”
众人会意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议论起来。
第一天上班不熟悉地形,Bernard并没有开车,因此得以在公司门口等待。
做人要有耐心,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见初夏出来。Bernard一喜,见附近没什麽人注意这边,连忙迎上去。
“初夏”
“Summer。“初夏看他一眼,说。
“现在下班了。“Bernard笑得很绅士,“应该可以叫吧。”
不想跟他多废话,初夏淡淡说:“随便你。我要回家,你能让开一下吗?”
“去吃顿饭,好不好?“Bernard问。打定主意找家准备时间长的,不要像牛肉面那样很快上来,连借机说话的机会都没。
“我说了,有人等我回去吃晚饭。“初夏拒绝。
“打电话说晚点回去初夏你家电话多少?“Bernard已经掏出手机准备记录。
对於7=6+1、8=×2,电话号码两位两位一读(十位数)的法国人而言,中文数字当然简单很多,但记起来显然不那麽容易,因此Bernard紧紧盯著初夏,生怕错过一个数字。
但初夏根本没打算说,只是继续拒绝:“他是等我回去做饭,不然他会饿死。”
初夏做的饭。Bernard眼里划过一丝嫉妒,满口都是苦涩:“那到你家附近,一起去吃?”
“谢了,不过他不是很喜欢见陌生人,还是不要的好。“初夏说,实在不想跟他纠缠下去了,伸手拦了辆出租,“我先走了,再见。”

Bernard拉他:“初夏”
初夏一闪,Bernard的手在他腰间一掠,却没抓住。初夏很快开门钻进车里,向著Bernard一招手,马上离开。
Bernard手中空空,怅然若失。他抬手,也拦下一辆出租车,在司机低下头找汉语标注的英语常用句子时,Bernard已经开口:“跟上前面那辆红色出租。”
司机吓了一大跳,来不及多想,一踩油门,车冲了出去,跟上前方车。
一直跟到初夏住的小区,Bernard眼见他进了楼门,下车观察半天附近地形,牢记在心中,方才离开。
3
回到家中,Bernard靠在沙发上,回想这一天和初夏接触种种,眉头始终锁得极紧,只是想到手瞬间掠过的感觉,方才柔了下眼神。
至少,有一瞬间,碰到了。
书桌上摆著相框,少年被自己抱在怀里,无忧无虑地微笑。
终究是对著满屋空气,叹一声,让寂寞无边无际地涌上。
很多年前,在遇到初夏之前,Bernard一直以为单身生活是再快活不过。但直到和初夏分开後,他才尝到孤单的滋味,才明白和初夏一起的日子是怎样快乐。
这世上总是如此,不到失去就不知道手里的东西有多珍贵。
果然是很便宜啊。r
发了半天的呆,开始晚上活动。上网挂代理,了解国内大事,去专业论坛跟人讨论。然後关电脑开电视,恶俗电视剧廉价著情爱,好像今天才认识明天就可以生生死死一般。
不知道为什麽,Bernard却很喜欢看这种东西来学汉语,可能是措辞简单发音清晰,偶尔还贴心地重复好几遍。
而且总能看到那种万恶男人,正好让Bernard来反思自己。
今天功课做完,把新学到的说法抄在纸上,不知道去问初夏行不行得通。早知道就伪装汉语不好,把人抢到身边了,反正GHK也没几个懂法语的。
带著遗憾入睡,梦中看到了初夏。Bernard试著靠近,他并没有躲开。
心中大喜,把人抱在怀里:“初夏,你不怪我了?”
他的恋人抬头看他,眼睛闪啊闪:“我为什麽要怪你?”
觉得好像听到这句话,就什麽都不用了一般,Bernard抱紧初夏,吻下去。
三年多没有满足过的欲望异常强烈,呼吸渐渐沈重,衣服一件件脱下,身体交缠著。
“Je t’aime"出口一句我爱你,满足地看著爱人,怀里却忽然空了。
猛地抬头,初夏却埋在另一人怀里。那人五官模模糊糊,却好像看到他在笑。
“初夏,你不是不怪我了吗?“他大声问。
“我当然不怪你,你对我而言已经什麽都不是了,我为什麽要怪你?”
Bernard满头是汗,他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看看周围,还是自己的房间,Bernard略微松了口气,然後发现某部位感觉很奇怪。
苦笑,欲望不足得发春梦发到梦遗,他还真是可怜啊。
梦果然是心声,他心中最怕的事情,就是初夏已经另有所爱,对自己的淡漠完全是因为不在意。结果梦中,果然就把担忧全部表现出来了。

再也睡不著,起床冲了个澡,然後走到桌边,打开抽屉拿出相册,翻看打出来的照片。看到初夏脸上笑容,略微勾起唇角。
跑到沙发上,抱起躺在上面的一只哈姆太郎玩偶。那是他那张"两只老鼠"优胜之後,他买来送给初夏的。初夏很喜欢这玩偶,经常抱著它睡觉,惹得Bernard非常嫉妒。
哈姆太郎眼亮亮地闪著光,像是他可爱的初夏。
在闪亮亮的眼上轻轻一吻,低声说:“初夏,不要爱上其他人,好麽?”
怎样都好,只要你还对我有一点的感情,只要你还没有爱上别人
抱著哈姆太郎,Bernard发著呆,直到天开始蒙蒙亮。他跳起来,很快搞定准备工作,带著哈姆太郎出门。把半人高的老鼠放到副驾驶座上,一路向初夏住的小区看去。
好像太早了Bernard把车听到初夏家楼下,盯著门口,继续发呆。
31
等了好久,门缓缓又开,出来一纤细身影。
Bernard心头一热,缓缓启动车子,反正一直是开著火排放二氧化碳的。驶到初夏身边,把窗户摇下:“初夏,一起上班吧。”
初夏见到他,倒是吓了一跳。退开一步警惕看他:“你怎麽在这里?”
Bernard不敢说是跟踪他,眼珠一转:“我要在这小区买房子,正好过来看。”
哪有这麽早来看房的?初夏自然不信,但也不好揭穿他,只是摇摇头:“我做公车上班。”
Bernard仰头对他笑著:“反正目的地都一样,顺便带你去也没什麽大家都是同事,不是吗?”
初夏想了想,点了下头。
Bernard大喜,正要去开车门。初夏已经打开後座车门,坐在和驾驶座呈对角线分布的座位上。
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哈姆太郎,Bernard苦笑了下。
做公车和开车去的时间长当然不一样,Bernard乐得慢慢开,若无其事状和初夏聊天,希望能减轻一些他的戒备。
初夏倒是有问有答,不过都是最简单的回答,并不会多说什麽。
即使如此,Bernard也觉得很好了。车速极慢,像是希望永远开不到公司一样。
当然不可能永远开不到,初夏还惦记著全勤呢。他正在攥钱,准备争当房奴。凭现在工资,大概还要个半年一年的。不过他这种职业最重视工作经验,半年内再不长他就可以跳槽了。
而他现在,正在寻思要不要提早跳。d
到了公司,初夏直接推门下车,走出停车场。Bernard因为要锁车慢了一步,等他抱著哈姆太郎追上初夏时,已经接近公司大门口。
“初夏,这个给你。“Bernard直接把大老鼠塞给初夏,初夏愣了一下,被强行塞到怀里。
Bernard快走几步,走到初夏前面。他确实是有些胆怯的,担心初夏会把老鼠丢回给他,於是干脆先跑掉。
初夏回过神来,果然在他身後追来:“抱歉,我不能收”
“这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把它带来。“Bernard停住脚步,却不回头,说,“等到夏天,我们可以去石景山玩。”
难道去看传说中的大耳猫麽?初夏摇头:“不,它本来也不是我的,我也不想要”
“那随便你怎麽置,总之我已经送出去了。“Bernard坚决不回身,他不信初夏会把玩偶丢到垃圾桶里,只要自己不收回
“啊!好可爱的哈姆!Summer这是你的吗?“传来女声兴奋大叫,Bernard回头,那女的他倒见过,是初夏他们部门的,好像叫Daisy。

“你喜欢?“初夏微微一笑,问Daisy。
看起来刚出校门不太久的半大女孩点头:“好可爱,我还没见到过这麽大的哈姆太郎呢,我可以抱抱吗?”
初夏把怀里抱著的半人高布偶递给她:“当然可以。”
Bernard心口闷闷的,有种不祥预感。果然Daisy抱了片刻,把老鼠交还给初夏时,初夏摇摇头:“不用了,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好了。”
Daisy瞪大眼睛:“可以吗?这是你的啊。”
初夏耸耸肩:“这是别人送我的,你听说过这年龄的男人有喜欢这种东西的吗?拿回去也会被人笑,还没地方放。”
Daisy笑起来:“你不穿西装的时候,要是不说的话,一般人都会以为你是学生吧。“她眼睛一转,“是女人送的,还是男人?”
初夏脸上略微红了下:“反正送给你了,你要不要?”
“当然要。这麽可爱的哈姆呢!“Daisy把老鼠抱紧,开心地回答。
Bernard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他看一眼这两人,笑得明媚的女孩抱著可爱的老鼠,身前站著清俊男子。
真是很漂亮的一幅画呢。
从法国到中国,陪著他三年多的,很像初夏的那只老鼠
Bernard缓缓抬起脚,慢慢走进公司,完全不回头。
见他人影消失,初夏迟疑了下:“Daisy,那个我明天把我那只龙猫送你吧。这只玩偶是别人送我的,转送可能有点不太礼貌。”
Daisy眼睛一转:“好啊。我觊觎你那只L觊觎很久了,嘿嘿。”
虽然不知道为什麽自己在公司抽到的年终礼会被Daisy取了名字,初夏还是抱回眼睛晶晶亮的老鼠,微微皱眉。
──好大,放到哪里啊。
32
Bernard毕竟是人,而且曾经是很高傲的人。虽说在初夏面前脾气已经完全显不出来了,毕竟还是有的。这一天受的打击有点大,大到他整天都恍恍惚惚的,甚至下了班都还没收拾东西。
同部门的互相看一眼,凭经验猜测:多半是吵架了吧,谈恋爱的都这德行。
发呆了好久,Bernard才回过神来,想到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追人就要追到底才行。於是匆忙拿包冲到市场部。初夏当然早走了,Bernard又冲下楼,开车追过去。
在初夏家楼下等了半天,看时间应该是早回去了,结果今天只有早上同车那短短时间。Bernard非常失落,车熄了火,他跑到後座上靠著,试图感受一下初夏留下的痕迹。
虽然不好在公司里直接打听,不过侦探社已经打听出来初夏的联系方式,手机号就在他手里。
无数地想按下去,可又能怎样呢?初夏对隐私是很介意的,今早算是他没有什麽证据证明自己跟踪他或打听资料,但手机号总不可能是巧合。人肯定是约不出来的,倒可能引得他生气。
算了,明天早上再来。反正玩偶多得是,再换一只送。就不信他全拿去给人!
想到这里,Bernard坐起身,打开车门准备回家,眼角余光扫到初夏家楼门,忽然见门开,跑出的人正是初夏。
Bernard愣住了。初夏只套了件毛衣,一脸慌张地向小区门口跑去,根本没注意到Bernard站在那里。跑到门口,小区保安大概是去吃饭了,只有个老头在看门。初夏跟他说著什麽,汗都下来了,老头只是摇头。
Bernard走过去,听到初夏声音:“就是帮忙扛个人下来,电梯坏了我可以付钱的!”
“他们真的没有手机,有我也不知道号码,你还是找别人去吧。“老头摇头,“不是还可以打12吗?”
“说没车了,有也没人抬,要我抬人下来。“初夏咬了下嘴唇,“那您知不知道附近哪有民工?”

“这附近哪儿有啊,大冬天的又不开工。“老头继续摇头。
“初夏,怎麽了?“空气一样的Bernard开口问。初夏惊而回头,才发现他居然在身边。
“太好了。“初夏也顾不上许多,拉起Bernard就往回跑,“我记得你常去健身房,体力一向很好,对吧?”
他体力如何,最清楚的就应该是初夏吧。
Bernard点头:“是啊,怎麽?”
“小池就是和我同居的人发了高烧,电梯坏了我搬不动他"初夏匆忙说,“你帮我抬他下楼到路边,我好打车送他去医院,可以吗?”
Bernard满口酸气,却还要答应:“当然可以。”
这种小区价格适中──至少原来的价格适中,地点靠近科技区,主要就是给小白领租或买的。其实就是年入十万上下的年轻人,谈不上有钱,却生活在B市这种地方,有一定社会交往,消费於是颇为不低。再加上都想趁著年轻干出点事业来,每天忙得拿家当宾馆,对门住个十年八年都不一定会认识。更况中国富产各种新闻,什麽冒充邻居亲戚骗开门抢劫之类的。以至於初夏想求助邻居都不可能,只好寻求收费服务,偏偏找不到。
Bernard本来还有点疑惑,初夏虽然有些瘦,身体也算是不错,当初经常被他拽出去锻炼的,怎麽会扛不动人。不过到了初夏家,看到躺床上烧得满脸通红的那位"小池”,他终於明白了。
身高和他差不多,19左右吧。体重看起来足足有两个他。
虽然知道初夏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Bernard不得不承认,看到这位仁兄之後,第一个想法就是:应该没有太大威胁吧?
不过看到初夏那一脸焦急,这个想法又成了不确定。
如果能得到他这样的关心,就算烧到2度,应该也没关系吧。
他这样想。

33
欧洲人的体力还是比较恐怖的,虽然在欧美干重体力活的基本都是黑人兄弟们,本地人的肌肉都是健身房练出来的。
有Bernard在,扛个人并没什么,即使是九楼。扛下来正好有Bernard的车,一路开到医院。
小池被推去打吊瓶,初夏和Bernard在外面等着,Bernard忍不住微微笑了:“至少这里看病,只要有钱,速度还是很快的。不用在急诊室等四个小时。”
初夏想起在法国的大病小灾,想到Bernard每每的焦急,忽然心一软,露出个真心的笑来:“小池再烧四个小时,恐怕脑子就更不好使了哦,他朋友都叫他傻大个的。”
Bernard脸色古怪,眼睛向上看。初夏一怔,马上反应过来,笑着说:“好吧,你是聪明的大个儿,可以了吧?”
“那是,我谁啊。“Bernard自夸。
初夏斜眼看他:“中文不错啊,兄弟。”
“哪里哪里。“Bernard说,说完忽然一笑,“有个笑话,说是有个贵妇带着翻译见老外,老外说夫人你真漂亮,贵妇说‘哪里哪里’”
“Everywhere,everywhere"初夏斜他,“火星,好冷。”
Bernard摸摸鼻子:“火星?“想了想,把身上外套脱下来,盖在初夏身上。
初夏奇怪看他:“你干什么?”
“你不是冷吗?“Bernard反问。
““初夏沉默了下,“你不上网吧?”
“我上啊。“Bernard还是不明白,傻乎乎地回答。

“不上中文网,我是说。“初夏无奈靠在墙上,把外套扔回给他,“火星就是说你这笑话太老了,好冷是说这笑话很冷”
“往前一点。“无法领会网络语言的Bernard没有详细研究初夏的话,伸手握住他肩头让他离开墙,把外套垫在他后背,再让他靠上去,“墙很凉。”
最好的解决方法显然是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但Bernard低头,苦苦一笑。
能这么说几句,气氛轻松点地闲话家常,已经是难得了。要不是最近气温骤变发烧的人太多,病房装不下只好加床,所以把家属都赶到门外的话,可能连这样的接近都做不到呢。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似不着意地询问初夏平时生活痕迹,甚至上网喜好。初夏在担心病房里的"同居人”,大概是聊天可以分散点精神,也就很乖地有问必答交代详细。
Bernard倒有些希望那位小池的液始终输不完,也好让眼前这幸福维持时间更长些。
不过当然不可能。发烧也不是什么大病,输完液温度降下来,还是要把人打发回去的。普通工薪层也不会非要求住院不可,买了必要的药,还是原路把人抬回去。
这一折腾实际已经不早了,回去电梯还是坏的,只好劳动Bernard把人背上去。初夏颇觉过意不去,不停向他道谢。
楼灯是坏的,Bernard忽然止住脚步,在一片黑暗中回头。
“初夏。”
“恩?“初夏没来由地一阵紧张,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太暗了,只能看到脸上微光,和幽的眼。
“不要为了别人谢我,除非你并不是想谢我,而是让我难受。“Bernard声音低低的哑哑的,说完这句,并不等初夏反应过来,转过身蹬蹬蹬继续往上爬。
初夏愣了好半天,上面脚步声都停了,他还没反应。再过一会儿,脚步声 又沉重响起,Bernard背着人下来:“初夏,你怎么了?”
“累了爬不动,你下来干什么?”
“我没钥匙。”
初夏一声笑,迈了一步:“走吧。”
“不然我把他背上去再下来背你?“Bernard小声问。
“还没有那么累。“初夏摇摇头,拒绝了。
把人抬到他房间里,Bernard毕竟也有些累了,这套房客厅比较小,初夏带Bernard到兼任餐厅的厨房:“咖啡、可乐还是茶?”
看看表,指向11点:“这时间不适合提神的饮品吧?”
初夏看看时间也吓一跳:“这么晚了?”
他有些迟疑地看着Bernard,按理来说这时间实在不好赶人回去,毕竟人家帮了这么多忙。但真的留人下来吗
看外面,客厅里肯定不能住人,初夏自己的房间比较小,可小池在发烧,似乎不适合和他同间,虽说有张多余的钢丝床。
而且初夏确实不太想让Bernard留下来。m
两人一起生活那么久,初夏表情一变Bernard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强笑了下,站起身来:“现在也晚了,我先告辞,明天见。”
说着就要往外走,初夏觉得这实在说不过去,于是拉住他:“那个,你今晚在我房间将就一晚,明天一起上班吧。”
Bernard心中一喜:“那你呢?”
“我睡小池那里,有张钢丝床。”
Bernard摇头不同意:“不行,他是感冒引起的发烧吧,万一你被传染怎么办?”
初夏唯一迟疑:“那我先去收拾一下,一会儿你帮忙把小池抬到我房间好了。”

为Bernard打了半杯牛奶,Bernard却把剩下的牛奶拿去加热,说是让初夏喝。他还想跟着初夏去帮忙收拾屋子,被推拒出来。
不知道初夏房间有些什么是不能让他看到的,Bernard非常好奇,但不敢擅闯。过一会儿初夏出来,把小池搬到他房间。拿了多余的被褥铺床,然后两人就谁睡大床谁睡钢丝床进行了一番讨论当然Bernard想说两人都睡大床上好了,不过终于没敢出口。
由于身高问题,最终还是Bernard睡在大床上。毕竟能留下来已经是奢求了,Bernard也不敢跟初夏过于坚持。折腾了一晚上也累得狠了,正想睡觉,忽然听到奇怪响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忙了一晚,居然忘了吃饭。
“吃方便面不?“初夏问,见到Bernard皱起眉,“你不吃啊,那我去看看还有什么煎个鸡蛋你总吃的吧?”
“你经常吃快餐面吗?“Bernard跟他到厨房,见到一箱面,忍不住问,“你做饭很好的”
“不是随时都有时间做饭啊。“初夏理所当然回答,“忙起来十几点到家,哪有那么多闲心做饭?”
心忽然被刺了一下。
若干年前初夏经常下厨,他也喜欢初夏的手艺,从来没有问过他要费多少时间,会不会耽误事情。
Bernard打开电饭锅,发现里面还有些饭,自顾自地从冰箱里取出几个鸡蛋一些蔬菜,然后寻找菜板。
“你做什么?“初夏奇怪看着他,问。
“做饭啊。“Bernard回答。
热油,把胡萝卜黄瓜等飞快切丁,打鸡蛋。速度非常快地搞定一大盘炒饭,分成两份,一份送到初夏面前:“尝尝我手艺。”
初夏以见到外星人的眼神看着Bernard:“你会做饭?”
Bernard耸耸肩:“你看到了。”
初夏多少被吓到,要知道Bernard大少虽然不是中国人,可向来把"君子远庖厨"这老话奉为圭臬。可现在
带着怀疑尝了一口,饥饿的初夏开始大口吃起来,吃得很急,以至Bernard连忙去倒水,以免噎到他。
初夏也是真饿了,刚刚担忧又匆忙没感觉出来,现在美食当前当然不会客气。没多一会儿就把饭吃得干干净净,像是吃饱的小猫一样仰天晒肚皮。
“还要吗?“Bernard那里还有半盘,问他。初夏摇摇头,拿起桌上水喝了半杯,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蹭了蹭,异常可爱。
Bernard被这样的气氛所迷,视线落在初夏身上,不肯移动半分。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在他唇边一掠,笑着说:“小馋猫,米都黏在脸上了。”
时光仿佛倒退数年,初夏懒懒一笑,张开嘴咬住Bernard手指,小舌头灵活卷去米粒。随即才发现到不对劲,忙向后退去。Bernard的手指在他唇上掠过,然后失去了温度。
两人都有些傻了,一时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初夏脸红得极艳,过了半天才开口:“我困了,先回去睡。”
Bernard连忙善后,等他回到小池房间,初夏已经睡下或至少是闭着眼睛躺在钢丝床上了。Bernard看了他半天,方才熄灯躺下。身体侧过来,眼并没有闭上,借着幽暗光线,看着睡在离自己不足一米远的床上躺着的人。
3
不知看了多久,Bernard才缓缓入睡。和初夏同屋,虽然床隔著很宽距离,也足以让他兴奋。若不是小池真的很沈,他也许兴奋地一夜睡不著也不一定。
小池睡在初夏的房间里,Bernard刚刚进去看过,普通的房间,没有太多东西,因为屋子不大,已经有些挤了。
咦?桌子上摆著的是什麽?Bernard走近去看,一个相框扣在桌面上。他拿起相框,一时木住不能动弹。
照片里两人动作亲密笑容灿烂,一个是初夏,另一个,却是烧得满脸通红、一张脸占据大半镜头的小池。
他心里疼痛无比,一个没拿好,相框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低头去看,照片上两个人忽然活动起来,挽手搭肩,很亲密地说说笑笑。Bernard见初夏看都不看他,心痛之余还是站出一步:“初夏”

他叫了好几声,初夏还是不理会他。Bernard走过去:“初夏。”
他的初夏对著那位路人甲在笑,抬头微踮起脚,吻住对方。
“初夏,初夏!“Bernard额上渗出汗水,伸手去捉,眼看碰到了,初夏却忽然消失在他眼前,手中只有一片空。Bernard大惊,大喊著初夏的名字。
“Bernard,你怎麽了?“耳边忽然响起初夏声音,Bernard一喜,睁眼开,眼前正是初夏的脸。
心里酸涩的疼痛,对这人的渴望到了极致,完全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Bernard的手搭到初夏肩上,把他拉下来,狠狠地吻住心里时时念著的人。
吻下去,粉粉的唇瓣是甜蜜的味道,眼中能看到初夏的眼,眼里只有他。Bernard在唇间叹了一声,是满足的叹息,双臂收拢把人抱紧,慢慢拉下人,拉到床上。
初夏换气不能,脸越来越红,伸手去推他。Bernard心中尽是恐惧,生怕一放开人又会烟一样消失,死死抱著不放。初夏只觉得他的手温度高得吓人,更是用力,终於把嘴从Bernard口下挣出来。
先是大口呼吸几下,却又被Bernard抓住,作势要吻。初夏挣扎,一个不小心手挥出去。Bernard根本没有防备,被他打了个正著。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Bernard傻了片刻,清醒过来。
看著眼前表情有些抱歉的初夏,Bernard喉间细不可闻地叹了声,低声说:“抱歉,我做梦做糊涂了。”
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初夏表情,只听到他声音:“疼不疼?要不要去冷敷一下?”
“不疼。“Bernard却微微笑了,拉过初夏手掌,按在被打的脸颊上。片刻後轻声说:“好了,敷完。”
初夏的手抽开时,在他唇边略微一带。Bernard声音低柔:“初夏,晚安。”
他知道他自己在害怕。怕爱的人已经另有所爱,再怎麽想挽回也是枉然。
但这一吻,至少给了他继续的力气。对於看不到希望的他而言,这是很重要的。

接下来两人睡得断断续续,Bernard其实很习惯做恶梦,不过现在在初夏身边,他怕再喊出点什麽不对的内容,初夏可是听得懂的。而初夏虽然闭著眼不动弹,呼吸却谈不上平缓,显然也睡得比较勉强。
Bernard舍不得他熬夜,於是跑去厕所抽了三根烟,等身上烟味散了才回来,果然初夏已经睡熟了。他坐在床边,透过窗帘静静看天光渐亮,看著熟睡的初夏。
如果一生如此,大概就是幸福了吧。
但Bernard很清楚,这只是机缘巧合下偷来的幸福,只能是一晚上而已。
时间差不多了,他出了卧室,走到厨房。
昨晚已经淘好米,电饭锅用法都是一样的,做上饭。已经熟悉厨房设施,在冰箱里找到想要的,意外发现两个松蛋。於是一小时後,皮蛋瘦肉粥热腾腾出锅。
“好香,初夏你做了什麽?再话说我怎麽在你房里?“有路人甲揉著眼睛踱进厨房,先摸到一只碗盛粥,然後才看到陌生人,“啊!!你是谁?!”
感情这位小池烧糊涂烧到连去医院都不知道。见他一脸戒备看著自己,Bernard只好苦笑:“你好,我是初夏同事”
“啊啊啊啊!说中文的老外!“小池又开始鬼叫。Bernard看时间,初夏还可以再睡一会儿,於是阻止这位的狼嚎:“小池先生,您再喊的话,今天早餐就没有你的份儿了。”
小池很想大喊一声"会说儿话音的老外”,不过终於忍住了。坐在桌前狼吞虎咽:“你手艺比初夏还好,你真的是老外吗,不是染了头发戴隐形眼镜的吧?再话说我是姓池外号小池,不是姓小池,不要叫我小池先生。”
“谢谢。我真的是老外,不是染头发戴隐形眼镜。池先生。“Bernard规矩回答。
“你来我家干嘛?“一边吃一边问,居然还能把字吐清楚,小池著实不是常人。
“你昨天发烧,我来抬你去医院。“Bernard回答,“回来太晚了,就睡下来。我和初夏睡你房间。”
“发烧?“小池伸手在额上试试,“你胡说,我哪有发烧?”

“烧到快度,不是发烧是什麽?“初夏站在厨房门口微笑,“现在好了就不认账,昨天Bernard可是很辛苦把你扛上扛下的呢,你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初夏你起来了?“Bernard先说,“你昨晚睡得晚,再睡会儿好了,反正我车就在楼下。”
初夏摇头:“我已经醒了。“他看看桌上早饭,对Bernard笑著说,“谢谢你准备早餐。”
再看向小池:“小池你别吃得太快,刚烧完你昨晚又没吃东西,虽然是粥也慢点喝比较好。”
小池遵命。厨房不够宽敞,初夏先去帮Bernard找了新牙刷和毛巾,洗漱完再来替换他。大冬天的,倒也不怕什麽两天穿一样衣服,初夏坐上Bernard的车,一路开向公司。
35
GHK所在这所写字楼地点好风水佳,附近饭店酒店生意也兴隆。不过对於这楼里工作的一般职员而言,每天去吃饭店显然有点不太可能。於是地下一层的1元自助餐就成了本楼大多数职员午餐就餐──所谓自助餐,其实也就是饭随便,菜由师傅固定盛多少分量,只是自选菜色而已。
Bernard虽是初到,已经把这一带地形研究透彻,知道初夏中午多半是会去地下吃,於是午饭时间一到直接下楼。
午休时间一致,电梯也格外忙。Bernard讨厌跟人挤来挤去,索性找了个死角先站著,一边观察市场部,打算创造个"巧合"和初夏一起下去。
一个有些魁梧身影进入视线,Bernard一愣,因为对方竟然是认识的。
小池?他来这里作什麽?
身材高大的小池手里抱著一只半人高的诡异玩偶,灰蓝色,长耳朵,却又像老鼠。他站在市场部门口说了什麽,一会儿初夏出来,接过玩偶走回屋里,然後再出来,和小池一起走到电梯口等电梯。
Bernard一时间胡思乱想,昨天送初夏的哈姆太郎让他给了人,今天小池就来送玩偶?是初夏回去跟他说了吗?他送这个,难道是让初夏忘记过去拿他给的就好?
越想越是混乱,昨天初夏还说他的年纪不适合玩偶,今天这不也收下了吗?Bernard握紧拳,眼都红了。
很疼,最疼的不是指甲陷的手掌,而是心。
他的初夏,真的还能是他的吗?
狠狠咬了下嘴唇,想起唇上那温度和柔软,终究抬起脚步追出去。电梯还没到,所幸等的人已经不是很多,Bernard插入人群,对上初夏:“初夏,去吃饭啊?”
初夏点头,小池见到是他,憨憨笑起来:“对了,你昨天帮那麽大的忙,我怎麽也该请你吃饭,一起去吧?“转头问初夏,“这附近你熟,哪家饭店比较好?”
Bernard微笑:“发烧已经好了?”
小池举手:“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才来送东西嘛上午病假,下午还要去上班。”
“你特地来我们公司,怎麽也该我来请。“Bernard计较起请客问题来了,“周末我可能会去你们小区附近,到时候再请我怎样?”
重要的是多创造见面机会,一顿饭也是好的,即使有只闪闪亮的灯泡。
灯泡对食物异常执著,Bernard又选了据说是附近最好一家饭店──当然,价格也是比较好的──菜做得很不错。小池努力地吃,Bernard得以和初夏面对面说些话。
在小池面前,初夏也不好表现得太冷淡,话越说越多,让Bernard更加了解他这些年的生活,渐渐和从前衔接起来。
偶尔也有些话说过界,提到两人以前同居生活。初夏一般都再把话题扯回现在,不过Bernard观察小池,没见他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如果不是他太放心初夏,大概就是两人不是那种关系吧。
Bernard是更希望後一种的。
饭後甜点上来,小池终於从不停大吃中解脱出来,开始慢慢进食。他听两人说话,忽然想起来,开口问:“Bernard先生”
“先生就不用叫了。“Bernard微笑客气。
“嗯,Bernard,你还是单身吧?“小池问完摸摸头,“这问题是不是属於隐私?”

“当然不是。我还单身,没有伴侣,没有情人。“Bernard回答,却在看初夏。
“跟我们一样嘛!你住在附近吗?是单租的房子?“小池发问。
听到"跟我们一样"的时候,Bernard明显表情好了很多,点点头:“是啊,我一个人住。”
“住什麽地方啊?附近房价如何?“小池继续问。
Bernard报了小区名:“你要换地方住?”
“哇,有钱人,不打你主意了。“小池赞叹,“是我房子下来了,春节前应该就能入住。初夏想换个地方,但也肯定是跟人合住。我想你们是同事”
Bernard一喜,脸上止不住笑容:“很好啊,我那里是朋友的房子,租金并不贵5全包怎样?正好空了房间”
“不用了。“初夏打断他的话,表情沈下来,“小池,我已经找到新房子,你不用担心。”
他看向Bernard,用法语慢慢地说:“你教过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没兴趣拿人格当租金。”
Bernard脸变得苍白:“初夏,你一直是这麽想的吗?”
初夏看著他。
“我怎麽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
36
事实就是,从相识开始,Bernard对初夏的态度就一直比较轻佻,即使他後来真的爱上了他。
不尊重和爱并不矛盾,他完全可以一边不尊重初夏,一边渐渐地爱他。理智上远远的怀疑他,感情上无法自拔。
或许正是因为感情上的无法自拔,才让理智上更的怀疑。对爱人,或者是宽容得几乎看不到对方的缺点,或者相反把一切都扩大。
当时从来没有恋爱过的Bernard,实际上是後者。
用了很多年冷静下来的他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可是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他。
窝到酒吧里喝酒的人透过杯子看这个世界,红色把一切都染上了红,光线光怪陆离打过来,照得这一张桌子色彩斑斓。Band在唱著歌,极快的声音让他根本抓不住,看著台下热闹,他微微苦笑了。
就算是已经熟悉汉语的他,这时都听不懂他们念经一样的歌词。当时还不熟悉法语的初夏,又怎麽会正确理解和表达他的意思?
其实茫茫人海中,他对初夏几乎是一见锺情。只是太多的东西蒙蔽了他,让他一直以为他只是玩玩。
原来最难懂的,还是自己。j
随著初夏那句话,像是把友好的假面都撕破了一般,他再也不理会Bernard,就算车子开到他家楼下,初夏照样不理不睬地自己走。两人工作本来也不交集,找借口接近也不能太过频。原来那些玩偶,初夏更是看都不看,更不会收。
“你是开车过来的吧?再喝就严重超标了。“再去吧台要酒时,书歌皱著眉看他,说,“就算是周末也别这麽折腾,小心出事。”
出事有什麽不好。Bernard微微笑了下,没有说话,只是把杯子往前推。书歌无奈,又给他加了一杯。
记得以前偶尔带初夏去酒吧,总是打车过去的。把友好的bartender赶下去,他为初夏调酒,哄他喝下每一杯。初夏酒量不好,但是喝酒不上头,就算醉到眼睛都水汪汪的程度,脸还是白白嫩嫩带点粉色。Bernard每每忍不住禽兽大发,把人带回家吃掉。通常那时,初夏会比较放得开,和他纠缠一气。
明明是那麽羞涩的初夏,他为什麽会看错呢。
放下酒杯,Bernard摇摇晃晃走到吧台:“Sidney,你说人一生是不是不能犯错,否则就再也求不回来?”
书歌还没回话,一边醋缸马上跑出来:“你乱问些什麽,喝醉了就快点回去睡觉!”
书歌看了眼承颀,无奈摇摇头:“有些错误是可以弥补的,有一些则是无法挽回。”

他家醋缸很小心地伸出手,握住书歌的手,低声说:“只要心里还有对方,有一些也是可能挽回的。只要活著,只要在一起,没有什麽是不能的。”
关键就是,他不确定初夏心里,还有没有他。
结账,走人。秦老板实际上很在意安全问题,客人醉後一般是不会让他开车的,一般是帮忙打车或者拿点钱让保安甚至服务生开车送人。
但是今天周末太忙碌,Bernard又是熟客,酒吧小弟也没注意他,就由他开车走了。
Bernard技术尚佳,虽然喝醉了,倒不是见到什麽就要撞什麽的那种醉法。因此虽然一路跌跌撞撞,好在没有出事。B市天很冷,他喝得多了,却觉得热得很。於是打开车窗,任外面冷空气冲进来。
把车开到初夏家楼下,很想大声喊初夏的名字,却又忍住了。
终究还是不敢,Bernard实际上很少怕过什麽。可是太过在意初夏的感觉,结果动辄得咎。
手里拿著罐啤酒,一边喝一边看初夏房间窗户,虽然窗帘上连个人影都没映出来。打开手机上网,msn的验证还没通过。在初夏常去的网站上溜达,也不知道哪个id是他,最後还是放下手机,继续望著窗户喝酒。
这个车位是他托侦探社买的,因此巡视保安即使看他可以也不赶他,甚至还敲敲车顶:“天很冷,还是关窗比较好。”
Bernard抬头看保安,保安一见居然是一老外,当即叫来同事一名:“Hello cold you close window ok?”
“D’accord。“Bernard笑笑,很听话地摇下窗。保安离开,还不停讨论。
“他说打狗是‘是’的意思吗?”
“大概吧,你看他不是关窗了吗?”
“你英语真好。”
“我还会说法语,你听,笨猪是你好,傻驴是再见。还有德语,再见是去死”
“怎麽怎麽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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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结束又是周一,初夏早早出门,去搭公车。
下了楼就是皱眉,Bernard那台车大模大样停在楼下,看来等了一阵子了。初夏不看那车,自顾自地走。
奇怪的是车子并没有开动,初夏都走到小区门口了,依然没有听到车子的声音,和Bernard每早固定的询问。已经在嘴边的拒绝说不出口反而有些怪异,他转头向後看去,那台车依然停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意思。
这麽拉风的应该没有第二台,而且小区不能乱停车。可他把车子停到那里又不开是什麽意思,如果是被拒绝而退缩,那就不该开来这里,而不是车子停在哪里不动弹。
难道是人有三急把车子抛下了?初夏带点恶意地想。但想到这一层,就忍不住想到会不会是出了什麽事情,例如见到什麽车祸或者小偷跑出去见义勇为之类──在法国的时候,Bernard曾经多对初夏的"麻木不仁"表示惊讶,真不知道这几年他怎麽在中国生活下来的。
在胡思乱想的过程中到了车站上车,一直到公司下车都没有看到Bernard的痕迹。初夏有些疑惑,就在理工作的时候也不由走神,想那家夥到底是怎麽回事。
结果在午饭之前,技术部那叫Emily的秘书跑过来,到初夏桌前:“Summer,打扰你一下,你是不是跟Bernard比较熟?”
初夏摇头:“不是很熟,怎麽了?”
“他今天没来上班,打手机也没人接工厂那边说今天开工发现一条线有问题,他要是不行就得赶快联系原厂家来中国。“Emily显然压力比较大,汗都下来了,“我找了他半天实在是找不到,想说你好像跟他比较熟,也许能”
“帮我请个假公差。“初夏打断她,抛下这麽一句话就匆匆跑出去,飞快下楼打车,回到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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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果然还停在原地,初夏跑到车前敲窗,一点反应都没。他一急,直接去拉车门,却没想到一推就开。
车内酒气冲天,初夏皱了下眉,心想大家急著找你你却在这里睡觉。随即却发现不对劲,Bernard半斜在驾驶座椅子上,半罐啤酒洒在坐垫上,他满脸通红,据刚刚经历一场抢救发烧者事件的初夏判断,应该是发烧了。手探上去一摸,比那天的小池温度还高。初夏吓了一大跳,一时竟有些慌了。

马上告诉自己平静下来,打开车门把人搬到後座上躺著,初夏坐上驾驶座,沿著前几天的路线驶向医院。
医生都认识他了,说:“小夥子,你自己也注意一下,别被你朋友传染了,怎麽一个接一个的发烧啊。”
初夏只能苦笑:“他没事吧?”
“比前一个严重。打吊瓶,打完休息俩小时再走,注意保暖。”
白天人反而少,或者是流感热潮已经过去了,初夏得以坐在病床边陪护。打个电话回公司说明情况,Emily说她会在两小时内过来,让他先在这里照顾。
所以Bernard清醒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床边的初夏。他露出个笑,很是高兴:“初夏,正巧遇上你,我带你一程”
说完发现不对,周围一片白,显然是在医院而不是车里。他静默了下,多少想起昨晚做了些什麽。
虽然两个人都知道所谓"巧遇"只是借口,但这麽当面出岔,Bernard还是挺尴尬的。偷眼看初夏,他表情倒是没有太大变化,但眼神微敛,以Bernard对他的了解,肯定是不高兴的。
“那个真的要小池请我吃饭了,肯定是他传染我的。“岔开话题嘿嘿傻笑,把这气氛熬过去。
初夏却不言不语看著他,直看到他心虚,方才开口:“小池是流感引起的,你感冒了吗?”
““Bernard不敢回答。
“你什麽时候到我家楼下的?“初夏问,“你是不是从爱吧直接过来的?”
Bernard更不敢说话了,眼神稍稍避开,装作没听到。
初夏怒了:“酒後开车?”
Bernard很老实地颤了下。
“在楼下待了一晚?酒喝多了直接睡著了?空调都没开。“初夏声音提高,“你要是想死的话直接跳金水河去,这麽作算什麽!”
Bernard烧得湿润的眼看初夏,像是被主人责骂的大狗一样,可怜兮兮地问:“初夏,你是在担心我吗?”
初夏骂人声音一顿,眉挑起来:“我担心你做什麽?”
Bernard小心地说:“是你发现我在车里把我送过来的吧,然後还留下来陪我初夏”
人生病的时候实际很脆弱,即使是少了根纤细神经的外国人Bernard也不例外。他烧得有些不清醒,想到什麽就说什麽,被子下像烧著的炭一样热的手偷偷摸摸伸出来,想握住初夏的手,效仿一下八点档的场景。
初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需求,脸色变了几变,最後冷哼了一声:“谁担心你了,是厂房那边生产线出了问题,你们部的秘书到找你,我才想起来回来看的。现在都中午了,你不知道吗?”
Bernard烧红的脸一下白了,他努力了几,最後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哦,这样啊。”
初夏见他这样,心下只觉烦躁,站起身来:“一会儿那秘书就会过来,我先出去抽根烟。”
Bernard愣了下。初夏以前是绝对不吸烟的,并且极力反对他吸烟。法国烟盒上都要印上警告语,就有那种烟盒套可以把警告语遮住的,以免影响情绪。初夏就送过他一个,在警告语的位置上大大一个骷髅,写著"吸烟有害健康”。
──你怎麽吸烟了?什麽时候开始的?不要吸了好吗?
嘴边绕过无数话语,最後只是蹦出六个字:“吸烟有害健康。”
初夏看他一眼,有些不耐烦:“我知道。“转身向门口走去,“我先出去了。”
他没看到,在他转身瞬间,Bernard脸上笑容敛去,双目失神,是一种极致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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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吸完烟,回到楼里,初夏脚步有些迟疑,走向病房。

进去第一感觉是走错了,初夏性格有点迷糊,迷路也是经常的事情。他走出去看看房号,应该没错啊。
再进去,Bernard睡得那张病床还是空的。初夏一把拽住护士:“这床上人呢?”
护士甩开他,斜了一眼:“刚才他非说要走,就让他走了。“她见初夏表情骤变,以为他是什麽路边见义勇为结果人走财空那种,又说,“医院不会还你付的医药费的,不过那老外走了没多久,你去追还可能追得上奇怪,看他也不像没钱的样子啊,吊针不会贵到这程度吧”
初夏哪里管她嘀咕些什麽,匆忙冲了出去,跑向医院大门。东看西看,完全不见人踪影。他想了想,到停车看,车子还在。
“糟糕。“看到车座上大衣,原来是盖著Bernard的,下车时不方便抱人所以放在车里。也就是说Bernard是没穿外套跑出去的,天这麽冷,他刚刚还在发烧
初夏皱起眉,匆忙启动,开了出去。
打电话到公司,不在。刚想打手机,又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手机号。初夏迟疑了会儿,拿起手机打给工厂那边。
“人在你们那儿?什麽?在修机器?他发著烧呢,你让他到办公室休息,多盖点东西别让他走了,我马上过去接他。”
电话那边虽然满口答应,初夏到了厂房时,还是发现Bernard站在生产线边上,用烧过度的沙哑嗓子说:“看,这样就大致没问题了,通上电试一试”
“Bernard。“初夏声音打断他的话,Bernard愕然回头,表情呆滞。
初夏过去把外套给他披上,转头问负责人:“我不是说让他去休息吗?”
厂房这边负责人是认识初夏的,其实职位要比他高,但看到他这样怒气冲冲的,也有点畏缩:“白先生坚决不肯,还说我们要赶他他就马上走,所以”
初夏忍著气:“那他现在可以走了吗?”
负责人略一迟疑,生产线那边已经开始工作起来,问题该是解决了,周围围著的技术人员高兴喊出来。负责人忙说:“当然可以,谢谢他生病还来帮忙。”
初夏站在Bernard身前看他:“走吧。”
Bernard没有动静,初夏伸手拉他的手,烫得吓人。初夏横他一眼,拉著人往外走。Bernard竟然很乖地跟在後面,除了手缩紧了些外,什麽反应都没。
进了车里,初夏把温度调高,脱下外衣给Bernard裹上,甚至在车里找到条毛毯把他抱住。然後把大型婴儿Bernard放到副驾驶座上──他很想把人放到後座躺著休息,但Bernard不同意。
满肚子的气在见到Bernard这副婴儿状後消了不少,初夏发动车子:“你知不知道你还在发烧?怎麽就那麽跑出医院,连个招呼都不打的?”
Bernard宝宝有些哀怨地看他:“你让我去的”
“我什麽时候让你去了?“初夏奇怪。
“你说你找我就是为了修机器嘛。“据说生病的人有的时候会变得比较幼稚,初夏第一看到这样的Bernard,有点傻眼。
“我只是那麽说,又没让你去。“初夏实在是拿他没办法,气也生不起来,一打方向盘,“你家里有人可以照顾你吗?我送你回去。”
“没有。“Bernard飞快回答,睁著眼睛可怜兮兮看著他。
“朋友有吗?”
“你”
初夏手轻触额头,看来这家夥是真的讹上自己了。
不过他弄成这样,好像也是因为自己。算了。
方向盘一转,开向初夏住。
厂房不近,开了半天才到城里。Bernard是打车过来的,受了点寒,之後又干了那麽半天劳心劳力的活儿,这时候早不行了,靠在椅背上身体越来越往下坠,一副要躺下的架势。
红灯停车,初夏无奈看著这软骨动物:“我让你在後面躺著你不去一会儿找个地方停著,你下车到後面?”

Bernard摇头:“借我躺躺行吗?”
初夏一皱眉,Bernard咬著毛毯,非常委屈的样子。初夏觉得人家这麽一大男人做出这动作也不容易,於是点点头。
Bernard很高兴躺下,副驾驶座不大,他其实只能斜躺,把头枕在初夏腿上。然後半是昏迷半是困倦,他竟然真的睡著了。
看表,竟然从11点多折腾到下午点多,估计开到家也就过5点了。初夏看了看睡得很香的Bernard,拿起手机,拨号。
“小池啊,一会儿你下班别走,我顺道接你回家不,记得上那个外国人吧,今天轮到你抬他了。“初夏唇角微翘,“没错,就是你传染的,所以要好好照顾人家,知道吗?”
挂断电话,低头看看睡得婴儿一样的Bernard,无奈摇头笑笑,继续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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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睡著的人安放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想了想又跑去柜里多抽出一条。关门的时候,看到柜子里睁大眼睛看著他的哈姆太郎,忍不住摸了几下,很舒服。
只是总要麻烦它在这里睡了,除非那家夥不再来。
走回床边,把被子加盖在"那家夥"身上。同一家医院,连发烧药开得都一摸一样。小池发烧好了之後还剩不少,正好一会儿醒了给他吃。
把人安顿好,初夏跑去厨房。发烧味觉会下降,给他做白粥就好,他可不会什麽皮蛋瘦肉粥。
小池也跑过去看看,见Bernard整个人都贴在被子上,抱得很是高兴。他跑出来问初夏:“初夏啊,那家夥真的只是你留学时认识的普通朋友兼同事吗?”
初夏一怔,差点把水倒在手上:“怎麽了?”
“我听他在叫你名字不过也不只是你啦,还有别人。“小池说。
初夏低下头:“哦,是吗。”
“是啊。他还在说著什麽诶米奥,是人名吧?“虽然是相同的人名,英法拼读上还是有些许差异,因此小池没有反应过来是大俗名Emile。
初夏侧过头。发觉自己在霎时间情绪还是有所波动的,看著锅里白白的米,他有些呆了。
“今天晚饭难道要喝粥吗?“小池皱起眉嘟著嘴。
“没,粥是给他喝的,我们照样吃饭。“初夏回答,微微笑了下,“小池你这样,自己出去住可怎麽办啊,赶快找个女朋友吧。”
“谁看得上我啊!初夏你要是能去和我住就好了,房租我给你算便宜,你就负责做饭好不好?“小池满怀希望。
“不好,你那里上班太远了。“初夏想都没想地拒绝。
“但我再过几天就要搬走了,你房子还没找好吧?“小池说,“你不是已经跟房东说了不续租,他人都找到了吧?”
初夏正要说什麽,看到厨房外摇摇晃晃走过来一病号,正是Bernard。
病号拄著门,满脸通红看著初夏:“正好我也想搬家,我们一起在公司附近找房子吧?”
初夏一愣。
“等我好一点我们就一起去找吧,正好一起上班也方便,我只要有车库就行,附近有也成。“Bernard病怏怏地走进来,水汪汪的眼睛盯著初夏,低哑著声音,“同事一起住还可以节省交通费,我做饭你刷碗,恩?”
初夏还没回答呢,小池已经扑上来:“初夏,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我新房租出去,靠上这位老外大哥了老外大哥,你粥做的真好,别的也会做吗?”
Bernard对他微笑点头:“我专门学过,中餐西餐都会做。”
小池口水流一地,谄媚看著初夏:“初夏,你答应他吧,以後我就可以去你们家蹭饭吃了。”
“难道我做得不好吗?“初夏扬眉。

“当然很好。“说话的却是Bernard,他自己拿了只碗盛粥在喝,一脸幸福状,“好饿,初夏,我可不可以吃点饭?”
“饭等会儿才好,你先多喝点粥,把汗发出来。“初夏说,转身去拿了条毛巾浸湿给他,“擦擦汗好得快。”
Bernard捧著碗,抬头往毛巾上凑,看上去倒像是初夏主动为他擦汗一般。他眯起眼,表情异常满足。
──算了,跟一个病人计较什麽呢?
初夏想。

病人吃饱喝足,跑回房里。
房间里尽是初夏的味道,不过最妙的是,初夏就在他身边。
病号不过分的撒娇是能够被允许的,Bernard缠著初夏坐到床边,不眨眼地看著他。初夏觉得尴尬,清清嗓子问:“要不要看电视?”
电视在房厅,初夏和小池也不经常看,反正现在是电脑时代,初夏打开电脑,点开在线电视软件:“看什麽?”
Bernard说了个八点档狗血电视剧的名字,初夏很讶异地看他一眼,还是点击了。
屏幕上哭喊著爱不爱的问题,初夏觉得更尴尬,偷眼看了下Bernard,却发现床上的人目不转睛地在看自己。
“看电视,你看我做什麽?“初夏斜他一眼,问。
“你比较好看。“z
“和这种乡土剧比?“初夏挑眉。
“和什麽比都是。“Bernard连忙说。
被调戏的初夏脸微沈著,Bernard见不妙,连忙专心看电视,不停提出一些诡异问题来。
当年是初夏跟著他学法语,现在反过来。虽然说难度有差,不过水平实际也有差。Bernard甚至还向初夏要了本子和笔,一边做记录。
“你还在发烧,不用这麽勤奋吧。“初夏倒是来劝他了。Bernard摇头:“学习就要每天,这样才能向上嘛。”

初夏看著电脑屏幕:“我以前一生病就躺床上,动都不许动的。”
Bernard半坐著裹著被子,微微笑著说:“我身强体壮就像牛一样,当然无所谓。”
“其实你以前对我真的很好。“初夏说。
Bernard心猛地一跳,在身体这样的热度下,却感觉手脚冰凉。他看著初夏,等他继续往下说。
初夏却站起身来:“你继续看,我去收拾一下,准备明天带饭。”
“初夏!“人要走到门口的时候,Bernard喊住他。被被子裹成肉球的他露出一双眼,直直看著初夏。
初夏回头看他,微微勾起唇角。
“可惜,如果是带著尊重的,就好了。”
之後Bernard就一直坐在床上发呆,呆到坐著睡著也没反应。当初夏整理完一切回到房里的时候,只见Bernard靠著床头对著电脑,头一耷拉睡得非常熟。
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初夏走过去,摸摸他额头还是烫的。叹口气,试图把人放倒让他好好睡一觉。

结果刚一靠近,某只疑似树袋熊的就扑上来,带著被子一起把人扑倒。初夏被压得呼吸不顺,拼命推身上重压。
全身发烫的Bernard隔著被子去抱怀里的人,还在他身上蹭啊蹭了几下。初夏皱起眉,想强行离开。抬眼见到Bernard的脸就靠在自己脸边,灼热气息似乎能看得到一样,染在他皮肤上。
把他放好盖好被子,缓缓把身体抽出来。Bernard失去了抱著的人,在睡梦中微微不安,低声喊了几声。
叫的都是初夏的名字,无论中法文。初夏下床,把电脑关上,顺便关灯。
一片昏暗之中,只能听到Bernard的声音。先是只说名字,随即不停地说:“初夏,对不起。”
初夏过去拉窗帘,站在窗边看著床上。屋子很小,可以清清楚楚借著天光看到Bernard的脸。紧皱的眉头之间已经有了皱纹,刻得很。
记得三年多前,他除了笑纹没有其它来著。
记得三年多前,他不会中文,不会做饭,不会一切家务杂事,不会对人小心翼翼,不会陪笑脸,不会说那种明显是谎话的借口,不会
不会这样烧得稀里糊涂地躺在床上,包得粽子一般,可怜兮兮地自语,翻来覆去地寻找刚刚抱在怀里的人。
“哗"一声,初夏猛地拉上窗帘,室内一片漆黑。
在黑暗中缓缓走著,自己的房间,就算黑也熟悉。初夏想了想,记得柜子上还摆著一只熊猫玩偶,是别人送的。他踮起脚尖,想把玩偶拿下来给Bernard抱著。
放得有点高,刚刚碰到外面的塑料包装,初夏便觉得脚下不稳,向後跌去。後面是床,他重重跌在Bernard身上,听到身下人一声闷哼。
“抱歉,疼麽?“初夏低声问。身下的Bernard睁开眼,微弱光线下也能看清他的眼,很亮。
“初夏,我不是感冒。“Bernard却忽然冒出这麽一句。
“恩?“初夏一时没明白。
“所以不会传染。“Bernard说,掀开被子,一下把初夏盖住。
凉凉的很舒服。他一直渴望的人,哪怕只能这样抱著也已经很好了。
初夏忙著掖被角,Bernard低下头,把头埋在初夏肩上。呼吸渐渐平顺,睡著了。
初夏一直看著屋顶,身边人的温度和呼吸缠在他身上,直到他也睡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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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rnard身体情况还是比较好的,两人各请了两天假,到第三天就完全没事了。
离春节还剩大概一周时间,GHK放八天假。临到休息,大家心思都散了,工作也不重。Bernard抢修设备成功,实际上已经相当於赚回他一个月的工资,还只是算上叫外援的费用,不包括耽误生产的损失。
因此Bernard非常清闲,很清闲。
清闲的人就打开电脑连上网,到寻找房子,比真正需要搬家的人还积极。
要近,性价比要高,两个人住就好,其实越小越好。反正如Bernard这样弃国去家的,其实也没有太多东西,因为随时准备开车外出找人。
只要能放下两个人就好,如果只有一间卧室更好。床越小越好。
当然,在B市非市中的地方,寻找单间套房比找六室一厅还困难。
最後在周末,两人出去看房时共同看好一套,标准两房一厅,客厅很大,离公司很近,小区有车库。房租适中,两人分刚好──至少对初夏而言刚好。
当然就租下了,折腾一番,终於在年前搞定,搬家结束。小池比他们早一步搬走,搬的时候脸上挂著宽条泪握著初夏的手,哭诉著以後没人做饭会饿死。

Bernard住也退了,他根本没所谓,没到期也没有太大关系。不过他那房子好租,房东很快收回去另租,顺便涨一下租金了。
春节在即,两人独,如果放弃这样的机会,Bernard就可以去竞选"谁是最傻的人"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的一堆"春节习俗”,年货置办齐全什麽的不说,门口都贴了诡异的福字和对联。现代都市,又是这种主要用来出租的普通小区,过年大多数邻居都回家,哪有他家这麽齐全的准备。
狠人如Bernard,是连饺子都会包的。年三十下午,由於是刚搬进来的房子,也没什麽大扫除的必要,Bernard就把半个下午都贡献给饺子这一伟大事业了。
初夏收拾完屋子,有点不好意思,出来客厅蹲到他身边:“手包多麻烦,买点好了。”
Bernard大厨手一握握出形状规则的摺来:“就是为了意义嘛。其实这个也不见得很好吃,虽然你们说什麽饺子嫂子的”
这种疑似黄色笑话的东西他倒记得牢。初夏给他个白眼,在地上坐下来,接过!面杖:“我刚洗完手,我!你包。”
Bernard点头,坐到他身边,继续包。
坐一会儿累了,他站起身换个姿势再坐下。却见初夏腿盘起来坐得很稳当,Bernard有些好奇:“你这麽坐著不累吗?”
“当然不累。“初夏扫他一眼。果然,外国人还是能难理解中国人的神秘吧。
Bernard很好奇,也学著初夏那样坐下,无论如何腿都无法弯成初夏那样角度,脚也收不到腿下面去。他试来试去,在地毯上这头滚到那头,就是不成。
“别玩了,包饺子。“初夏瞪他,Bernard忙"滚"到报纸垫著的案板旁边,一个失衡,冲著面粉碗冲了过去。
初夏眼明手快,把刀和饺子馅拿起来,包好的饺子相对放得比较远,没事。Bernard直接倒在面粉里,飞起一片白。
初夏本来想生气来著,但见到Bernard一抬头,满脸面粉白,忍不住笑起来。Bernard咳嗽几声,听到初夏笑声,有些发窘。为了掩饰他的尴尬,干脆手抓一把面粉扑过去:“我让你笑”
初夏连忙放下刀和饺馅,躲到一边去。他们刚搬过来,客厅里还没来得及买家具例如沙发什麽的,空空荡荡的。初夏躲来躲去,终究躲不过,被Bernard一手面粉糊个正著。
“放开我!“脸上挂著笑,初夏一边躲一边笑著喊,“又不是我往你身上洒面粉的,你干嘛欺负我”
“你喊啊,喊破嗓子也没有人听到的~“Bernard显然真的是八点档看多了,嘿嘿狞笑著说,“我就欺负你怎麽著?有本事你欺负回来啊!”
初夏推他,力气不足。踢一脚,被他抓住脚踝。再挣扎,两人一起倒在地毯上,Bernard覆在他身上。
两人视线相对,初夏脸上笑容渐渐收敛,Bernard蓝色的眸子也渐渐变。最终,Bernard抑制不了心底渴望,低下头,吻住他小小的初夏。
生面粉味道有点奇怪,涩味消失在唇舌间,不见踪影。白色染上衣服,手在身上逡巡,想象著衣服下的美好。
Bernard只觉血都冲上头顶。在身下乖乖任他吻著的那人,是他找了很久很久,寻遍大半个地球的爱人。
──我找到你了,是吧?
吻顺著下来,落在他脖颈。手从毛衣下摆伸进去,试著把秋衣从裤子里拽出来。一个饥饿的人看到一块上好的软绵绵香喷喷的蛋糕,要他不扑上去吃光啃净,是不太可能的。
正在啃蛋糕顺便种草莓的时候,心神迷醉的Bernard被”!“一声吓得一跳,而蛋糕也回过神来,一个侧翻逃离饿鬼的进攻范围,红著脸把秋衣塞好毛衣放下。
“nnd放什麽鞭炮,禁放就对了!“Bernard往窗外看一眼,恨恨骂了句。
“你看你弄得,地毯上全是面粉,一会儿你打扫。“初夏脸上红红白白煞是好看,他跑去干净,回来继续包饺子。天暗著,外面已经开始鞭炮齐鸣,煞是热闹。偶尔有烟穿过天空,光闪绚烂。
2
饺子包完,开始准备饭菜。趁着锅里炖东西的时间,Bernard伙同初夏下楼,跑去炮火云集,拿出鞭炮烟来,和周围人混成一团。
初夏很多年没干过这种钱败家而没有实际收益的事情了,而且他已经很大了。
但是比他还大几岁的Bernard拿着鞭炮快乐地跑前跑后,笑得像是个孩子。

外国人通常是另一种方式的成熟,被有些国人说成是幼稚,或者是没心机的成熟。在随性间其实很有原则,也不是那么在意他人的眼光。
初夏实际是羡慕的,尽管他永远到不了那样单纯的成熟。
于是只是站在Bernard身边,看他放鞭,拿着烟保持火星。Bernard忽然抢过他手里的烟:“初夏,吸烟不好,戒掉吧。”
初夏看看他手里冒着光的半支烟:“你呢?”
“我也不抽了,ok?“Bernard说。y
虽然很想反问他为什么你不抽我就要不抽,但初夏还是点了点头,也打了一下狗。
两个人一起把烟放完,天有些冷,但跑动过后还是很暖和的。看着还在放鞭的大人孩子们,看着漫天烟火,Bernard牵着初夏,回了家。
回到家里炖得火候也差不多了,Bernard把初夏推到他住的大屋,打开电视,然后继续跑厨房忙碌。
初夏本身不爱看电视,原来那台是小池的,现在这台是Bernard的,就放到Bernard房里了。按了几个台都很无聊,全是一副等待春晚的语气。初夏有些闷,跑到厨房去帮忙。
“乖乖回去等着,恩?“Bernard又把他推出去,继续忙碌。
厨房很热,初夏看到他脸上都沁出汗滴,心里不是不感动的。毕竟这家伙以前是个大少爷,也就会加热个披萨什么的。
除夕毕竟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在这样比较特殊的日子里,初夏也多少有些多愁善感起来。父母都不在身边,甚至也不想见自己。就算初夏对亲情方面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也会觉得难受。
所以当Bernard把饭菜端上来放到桌边时,只看到初夏坐在床边盯着电视,怀里抱着个熊猫,在发呆。
夹了只虾球塞到初夏嘴里,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初夏嚼了两下:“味道很好,我还要。”
Bernard把人抱到怀里,反正床离桌子很近,这么喂着很方便。一个夹一个吃,很快到了春晚时间。
相对于初夏的漫不经心,Bernard看得似乎很认真,不时问初夏:“他们为什么要笑?”
初夏发了会儿呆:“其实,文化差异真的是个蛮严重的东西。”
就算法文到了初夏的程度,中文到了Bernard的程度,毕竟是不同的母语环境。很多方面,不是努力就能真的理解的。
拿餐巾擦擦初夏嘴边油,叉一块桃子去去油腻,Bernard能够理解初夏的思维方式:“初夏,我愿意学。”
初夏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但今天是除夕,万家团圆一片喜庆的日子,他并不想破坏这样的气氛。
于是继续赖在这个怀抱里,他快3岁了,家人,情人,一无所有。就算这时候闭上眼睛欺骗一下自己,当作是新年礼物,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是无趣的节目,和一个一知半解的人一起看,也有了别一番乐趣。初夏觉得Bernard说的话有时比相声小品还有趣,尽管是蠢得有趣。
其实他很小的时候就盼望过,没有别人,没有什么宴会什么聚会之类的,只有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电视,窗外鞭炮声不断,烟灿烂当然,那时候的电视还不至于很无聊。
寂寞真是个好借口啊,初夏想。
好得让他贪恋那怀里的温暖,贪恋这些许的热闹,还有送到嘴前面的美食。
数完12点钟声,Bernard端来饺子。初夏在床上腻了一晚,这时候要自己吃。他一边吃Bernard一边看他,像是在看什么。
“好硬!你混石头进去了?“初夏吃着吃着,忽然咬到什么硬硬的,连忙吐出来。
凝目一看,是外表饺子的面疙瘩一个,内里裹着一枚包着塑料的戒指。初夏盯着那戒指,傻了。
“初夏,和我在一起,好么?“努力情款款的、围着围裙的Bernard大厨对着发傻初夏说。

“你"初夏声音很小很慢,Bernard"恩?“了声,看着他。
“你以为是法国国王节吃到蚕豆当国王指定王后呢?我又不是小孩,牙坏了可没得换怎么会傻到这种程度,万一我吞下去怎么办?“初夏一口气地喊出来,中气十足,吓了Bernard一跳。
“有磕到牙吗?我看看"脑袋逼近,拖着初夏脸颊。然后查看成了吻,吻继续爱抚,最后放下食物关上电视,到床上滚成一团。两人都是几年没有性生活,又曾是配合良好的情侣,很快就激动起来,一室春光。
3
“初夏,以前都是我不好,但以後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
迷迷糊糊中,Bernard问著怀里抱著的人。
“太晚了。“过了好久,他听到对方回答。
“不,不会太晚,初夏"喊著,抱紧怀里的人,却是空的。手伸出去摸到旁边,也没有人。
Bernard额头上除了一头冷汗,他叫著初夏名字,醒了过来。
强烈光线刺得他瞬间睁不开眼,过了一会儿才有反应。看看周围,房里空荡荡的,让他心不由锁紧。
初夏呢?难道
时间瞬息倒回三年半前,Bernard全身发凉,衣服也顾不上穿,冲了出去。
初夏房间里,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没有。阳台
他的初夏站在阳台上,打开窗看著外面。
Bernard放下心,上前把人拽回来:“初夏,天很冷,不要这样开窗,恩?”
初夏看他一眼,乖乖关上窗跟他回房。Bernard跑去热饭热菜,外加洗漱,神清气爽地迎接新年第一天。
不久前刚做完高体力运动,两人也确实饿了,吃得狼吞虎咽。
吃完Bernard拉著初夏回自己房间,初夏摇头:“我想回我屋里休息一下。”
也好,人在面前,Bernard就总忍不住禽兽本性。
“你等一下。“Bernard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到房里把昨晚落到一边的戒指拿过来,打开袋子。
戒指是银色的,简单而大方。初夏眼尖,已经看到牌子,是即使一个圆环也能卖出天价的一家。
Bernard笑著掏出稍大一只,套到自己左手无名指。然後执起初夏的手
初夏一缩,从他手中退开。b
Bernard看著他,地不移开视线。
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不是已经接受了吗?同居也可以,Zuo爱也没问题。几个小时前还纠缠在一起亲密无间,不是吗?
初夏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侧过头去看墙上,却见上面挂著一画框。画框里是很不协调的一幅国画,是当初他给Bernard画的像。
“Bernard,我想,我们可以住在一起,房费互分,生活费分担。有欲望也可以互相解决,反正都是单身。“初夏开口,缓缓地说,“但不要送这种有其它意义的东西,这样比较好。”
“初夏,我不是想要、想要和你那样同居,我是想就算在这里法律上不能算结婚,但至少是爱人"Bernard有些急了。
初夏看著他,微微笑了:“六年多以前,你问我能不能‘sortir avec moi’,我当时理解错了,以为是说一起离开。”
“初见面就说要一起,可谓轻佻。不过现在认识这麽久了,也就当然没关系。我们各取所需,我不要你什麽,你也最好不要向我更多要求。如果我们谁另有情人,也可以迅速分手,你们那圈子的规则,就是这样吧?“初夏说,云淡风轻,“至於什麽情爱,Bernard,你我在一起三年,有什麽情爱麽?”

“有!“Bernard却斩钉截铁地做肯定回答,“初夏,一开始我确实是很轻佻,而後我们在一起,我也始终没有发觉自己心思。但,我真的爱你。我们在一起三年,你真的觉得我只是玩玩,我对你的感情,你真的没有察觉?”
初夏叹了口气。
“你没察觉,为什麽要求我察觉?“他说,转身走向门,“反正就是这样了,随你同不同意,我并不想和任何人有进一步的关系。”
出门之後,客厅里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初夏看向镜中自己,其实,是带著些迷茫的。

他迷茫,Bernard更是迷茫。
初夏说的话,他其实只能听懂理解一部分,其余的,只能拿笔写下来慢慢研究。
对他而言,初夏很难理解。就算看了这麽多中国原产的情感电视剧,他依然不是很能了解初夏的心情和反应。
他从来没有遇上这麽复杂的人,经历这麽复杂的感情。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想,那三年中,他是没有发现自己的感情。但初夏呢?
可以说是性格因素,但是一般人的话,也不会那麽干脆地走吧,如果是爱的话。
正如──如果夫妻吵架说重话就要离婚的话,天底下恐怕剩不下什麽夫妻了。
而现在又是什麽情况呢?他允许自己接近他,但是不涉及感情?
可是自己本来就是爱他的啊,这麽硬性规定有什麽用呢?
Bernard完全陷入混乱中。
不过即使是混乱,他心里也有一个念头。
──就算是"不带感情"吧,反正现在可以缠著他和他在一起了不是吗?
爱情,本来也就是在一起时间长了而产生的吧?
以前,不也就是因为一直在一起,没有失去的危险,生活太过幸福安逸,才没有发现心底的爱意吗?
一直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睡觉,暂时挂不上爱人头衔有什麽关系,事实是就好。
单纯的Bernard这麽想。

于是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只是Bernard很快感觉到了不满足。
以前没有爱不爱的意识,因此能满足于两人在一起的生活方式,会觉得很快乐。但现在有了明显的感情需求,对所得就不免奢求了。
然后Bernard才发现,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和初夏度的交流几乎都没有当然,不是那种"度”。
某一方面而言,他确实很了解初夏。初夏的行为和言语他大多都能猜到和理解。但另一方面,他并不真正明白初夏在想什么,对事物的真实感受。他对初夏的了解,是建立在一起生活三年的前提上,而不是真正在生活上思想上的了解。
他开始希望和初夏分享更多,工作的辛苦和无聊,同事的八卦和友情,生活中哪里快乐哪里郁闷,他想知道初夏每一点感受。甚至是初夏眼中的蓝天嫩叶黄没错,迎春开了,春天到了。
部分动物到了春天会渐渐有生理反应,叫做发情。人是万年发情的动物,但春暖开也格外适合感情交流。Bernard并不希望在眼下这种暧昧不明的局势下表现得太过禽兽,因为他想显示他对初夏的感情而非欲望。于是他尽量克制自己,经常动作亲昵,但不要做到最后一步。
感情是最难捉摸的东西,但也最重要,对于现在的他而言。
就当是重新开始追求,每周末都带着初夏出去玩,春天的B市还是有些不错景色的,不去钱的地方,只要两人一起就好。

这个周末天气格外好,初夏说不想出去,趁着阳光灿烂晒晒被子,正好换被盖。
Bernard当然同意并且帮忙,他们住的房子阳台足够大,晒几床不成问题。
正忙碌着,家里电话想了。初夏接起,却是小池喊他帮忙。
Bernard想跟过去,初夏瞄他一眼:“你留家里继续干活,我一个人去就好。”
现在正是追求期,Bernard当然不会太过霸道。虽然心里酸溜溜的,还是点头留下干活。
把床上被褥搬完就开始晒存货,Bernard只有俩被里,一个厚一个薄,不过初夏柜子里可是放了好几条。Bernard打开柜门,开始运送被子们。
拿出两条,Bernard看到里面黑乎乎有什么东西在坐着。他一好奇,伸手把遮挡视线的被褥移开,看到里面的东西。
黑黑的眼亮晶晶看着他,小小的嘴非常可爱。
是陪他从法国到中国,很像很像初夏的那只,哈姆太郎。
顾不上晒被子,把哈姆太郎拉出来,Bernard抱着老鼠,傻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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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救完小池回到家里的初夏,见到的就是这一副诡异景象:一堆被褥铺在地上,Bernard抱着哈姆太郎,笑得像个孩子。
“喂,不是让你晒被子,你在做什么啊?“初夏开口,把Bernard从傻笑中唤醒。
醒来却没有抱被子,Bernard半起身拉初夏的手,把他拉得坐下来。然后缓缓地靠近,吻上他的唇。
满地都是被子,正好压着人倒下,倒在被子上。Bernard呼吸急促,他盯着初夏的眼,低声一字一顿地说:“初夏,你是喜欢我的。”
初夏歪头,然后回视他:“是。”
Bernard觉得心底一片狂喜,他一直担心,担心原来初夏对他的感情不,担心那本来就不的感情在三年多的分别后消失殆尽。
可是初夏留下了哈姆太郎,并没有真的把它送给别人。
“那你可以答应戴那只戒指了吗?“Bernard问,准备掏出随身携带的戒指。
初夏慢慢撑起身,和他面对面,表情有些严肃:“Bernard,我其实一直都喜欢你。当然也许不够,但也我没有更地爱过谁。”
喜不喜欢,并不关其它。即使他生气而出走,即使他很冷淡地对待Bernard,即使他并不想和Bernard在一起。
他也依然是喜欢他的。
初夏有自己的原则,他不会随随便便再去找一个情人,他不会逼迫自己去爱别人,也不会让自己和不喜欢的人发生关系既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但是他也有原则,喜欢是他的事情,只是一种感情表现,和其它无干。
初夏看着Bernard:“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除了喜欢,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有更多的东西,例如尊重。”
“初夏,那时是我比较唔,比较狭隘,我平时受了太多影响,你知道的,管家其实很讨厌亚洲人,他一直认为高卢人才是最高贵的"Bernard努力组织语言,“然后我朋友和身边的人,又经常把个别人做的个别事情当作当作共性,当成新闻和典型来夸大,我骨子里,其实也是傲慢的”
“你不明白,Bernard,这不是主要的问题。“初夏摇头,“在不够接近的情况下,在没有完全了解的情况下,因为一个群体里部分或者说大部分的表现来定义一个群体,这种心态是很正常的。对于没有切接触,或者只是接触一部分的事物,人心中留下的印象本来就是主观而片面的。”
Bernard在理解他的话,点头赞同。
“例如我,在我心中也会认为法国人是傲慢的,德国人是严肃的当然也许这些不带有明显的感情褒贬色彩,但是其他就有,例如我在Nice租房的时候,有一栋楼黑人和阿拉伯人多,我就会直接认为那里治安一定非常乱,不会去租,事实上那可能都是些老实学生我在街上看到数字青年(法国阿拉伯人,主要是二代以后的移民)也会离远点,会拿好包即使他们未必会抢。“这番话初夏似乎想过很多遍,说得顺流无比。
“从来都不缺少‘最讨厌种族歧视和黑人’的人。我们可以知道怎样是对的,但是心里未必真的能做到不偏不倚。“初夏说,“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改变的,或者交流多了才会有些改变,但这显然不是我的责任。”

“所以初夏,我是可以被原谅的?“Bernard热切看着他,问。
“不。“初夏摇头。g
“Bernard,距离你说那句话时,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
他吐出这句话,不意外Bernard变白的脸色,继续说着:“我可以忍受一个初识的人,在内心对我有偏见,因为对于陌生人而言,对彼此的印象会被很小的事情影响。”
“但是你和我,那时已经在一起三年了。”
“一个用了三年,一边在心里鄙视你,一边和你上床哄你开心,甚至还说已经渐渐爱上你的人Bernard,换成是你,你会和这样的人共度一生吗?即使你真的喜欢他。“初夏看着他,问。
Bernard已经说不出话来。
听着眼前的爱人说这些话,他可以想象这些想法在初夏心头纠缠了多久,可以想象在离开他的时候,初夏有多痛苦。
他的初夏,也是在生活中慢慢爱上他的。在那三年,不被信任的三年。
“可是初夏,我那时对你的关心,还有感情,都是真的”
初夏微怔,却站起身,从他身边拿走哈姆太郎,放到床上。
“那不重要。“他拉着哈姆太郎的胡子,“小哈姆,拿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送你给我的人,只是热爱交友热爱国际交流。我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孩子,是不是?”
俯下身抱起一床被子,初夏慢慢地走开,从Bernard身边。
5
与其说Bernard是完美主义者,不如把这称号给初夏。
Bernard还只是在心里默默要求爱人的完美,因此不知不觉把要求放苛。初夏却是在心里光明正大地要求生活中一切的完美,达不到要求的,宁可不要。例如夹杂在苛求中的丁点亲情,例如他最後妥协了甚至被洗脑了的哥哥,例如他这段有了瑕疵的感情。
和Bernard不同,如果在一家相熟的店里买到了瑕疵货,Bernard会拿去退,不给退就会很严肃地找店长甚至跑去工会抗议。而初夏也许会拿去退,如果不给退,他会干脆转身就走,从此再不来这一家店。
即使过去在这家店一直很愉快,即使他真的很喜欢这家。

Bernard叼著笔,看眼前白纸上写得乱七八糟的字,眉头皱得死紧。
纸上记录了初夏那天说的话,画了图表做性格分析,问题列左边分析列右边
感情这种事情真是复杂,尤其对於神经近似於反射弧的单纯外国人而言。就像他原来其实很难理解为什麽初夏要那麽听父母的话一样,也如他来中国後听说大多感情家庭纠纷之後的感觉一样。
明明是相爱的不是吗?有什麽不对有什麽不好可以说啊,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再怎样的不满都可以磨合吧?做错的地方他有反省,他也一直有在努力,至少现在的他中文已经说得很好,中餐也做得很不错。他会照顾好初夏的,绝对不会再做那种禽兽事情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绝对是尊重初夏,重到比一切都重要。
不够吗?那还差什麽呢?
在努力思考的同时,Bernard依然没有忘记要照顾初夏,每天换著样做菜,把家里打扫得非常干净,上下班也都是在一起。
上下班都在一起是种非常引人注目的现象,外企虽然是外企,毕竟国人本性之一据说就是八卦,两人可能"同居"的传言很快纷纷扬扬。
初夏他们部门经理,正好是非常讨厌这种事的。
所以某一天,Bernard在技术部打电脑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喧哗一片。他判断了下喧哗声音的位置,马上冲了出去,跑进喧闹中心──市场部。
进去只见市场部经理满脸通红,正在喊著些什麽。而另一边,一群人围住初夏桌子。Bernard心急挤开人群,见里面初夏正在收拾东西,旁边人纷纷劝他。
“Summer,经理只是一时失言”

“虽说没有合同,但你也不能这麽走啊。”
“谁还没个争吵呢,Summer你别这麽冲动。”
Bernard冲过去:“初夏,怎麽了?”
他跑到初夏身边,护卫架势十足。市场部经理看到他,似乎更加生气,哼了一声:“你看我说错了吗?我们部可不欢迎乱搞**的”
“闭嘴!“Bernard听得怒发冲冠,眼睛眉毛都竖起来了,转身对著市场部经理,“你是什麽人,有什麽资格说这种话!”
市场部经理见是他,多少有些心虚,但话赶话已经到这程度,他也不可能示弱:“我说错了吗?你们本来就是同性恋!恶心!”
Bernard就要撸起袖子跟他理论──当然不是要动手,只是气势问题──初夏拉他:“Bernard,我要回家,你送我还是?”
Bernard当然先去照顾初夏:“我送你。你辞职了?”
初夏耸肩:“反正也没有什麽合同,说不来马上就可以走,中国的外企啊”
没有权利就没有义务,初夏已经把所有材料全理好,当然马上就可以走。Bernard帮他拎东西的同时,回头看市场部经理,忽然开口说:“其实我也没签合同。”
同事们还在他们身边跟著送人,或劝人。那叫Daisy的很配合地"啊"了一声:“所以?”
“所以我也可以跟著辞职。“Bernard微微笑著。
“这不关你事。“初夏忽然低声说,“是我自己辞职,你凑什麽热闹?”
Bernard脚步滞了一下,看了初夏一眼。初夏觉得他眼神有点点可怕,便住口不再说。

“什麽叫做不关我事?“两人出来坐上车,Bernard挑眉,问副驾驶座上坐著的初夏。
他脸色阴沈得很厉害,初夏本来今天已经被气过一,心情很不好。再看他这个样子,尽管本来是想服个软算了的,这时也忍不住硬起来:“本来就不关你事,我就说不要和你住一起不要和你一起上下班,你非要不可,结果那混蛋”
被鄙视的感觉是如此不爽,初夏很生气,後果
後果就是被Bernard封住了嘴。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後不要这麽说了,好不好?”
抵著气呼呼初夏的额头,Bernard问。
初夏不回答。
一个翻身把人抱在身上,Bernard低声问:“初夏,其实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工作,是吗?”
“如果真的喜欢的话,会提出抗议,会向上级表示不满,但不会这麽爽快地辞职,不是吗?“Bernard组织语言,“如果是真的很爱,不会那麽潇洒,不辩解也不对吵就直接跑掉”
“你是说我对你?“初夏挑起眉。
Bernard看著他。
“初夏,我一直觉得我把真心藏得很,所以没有发现我对你的感情。可是你一直把你自己藏得很,一有危险就跑掉,绝对不面对。“Bernard说,盯著他以免说下去他会生气,“你和我都在保护自己,我们的三年,只是住在一起,但是心都在警惕著不肯出来,你说是不是这样?”
初夏眼神冷淡了一瞬,Bernard只觉心跳都停止了一般,悔自己说过头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慌张的Bernard想收回前面的话,至少模糊掉。但怀里的人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歪著头安静思考,还挥挥手:“别吵,我在想。”
不管是建立在什麽基础上,那三年之中,两人的关系确确实实更像是同居者而非恋人。初夏也许多少有感觉,多少不满,但是他也从来没有跟人切接触的机会。

原来,其实他们两个,都不会爱。
生手就应该多学习多交流,但两人都以为自己这麽做是天经地义,都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两人有感情,也亲密,只是不够切。
重要的是两人还互相喜欢。并不是真的严重到弥补不了的错误,并不是绝对无法弥合的裂痕。环境啊性格啊文化啊之类的差异引发的争执和误会,都是可以慢慢交流慢慢磨平的。只要双方都有那个心思。
Bernard有,而且极为强烈。初夏其实原本是想放弃的,但是看著身边这人的眼,他在心里问著自己:他真的舍得放弃吗?
初夏迟疑了。
车子发动,向家里开去。
Bernard的手机响了,他看初夏一眼,小心接起来,轻声说著。是那个介绍他去GHK的朋友打来的,Bernard小声说:“我跟你说过吧,我过去就是追人的。那个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初夏忽然笑起来:“你以为你在看金庸小说?”
Bernard没明白,傻了一下。他的水平看中文书虽然勉强可以,毕竟不可能很快。飞狐外传那样偏僻的,他还没有读到。苗人凤那句"像这样的女人,要是丈夫在火里,她一定也在火里,丈夫在水里,她也在水里"的话,他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也无所谓,中国这麽多人口,能有十分之一的人能想起来就很不错了。不是每个人都会看武侠,不是每个人都会把金庸看得很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胡一刀。
这世界这麽大,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另一个人,不是每群人都能理解另一群人。
“回去看飞狐外传。我,很喜欢胡一刀。“初夏说。

尾声
就当是休了个长假,从法国回来的Bernard和初夏神清气爽,出现在名为"Je t’aime"的酒吧里。
见到了依然亲身活跃在中法文化交流第一线(男友是法国人)的华晓,走过当初的路,见了原来的熟人朋友,甚至至今不太友好的闲在家里的管家。
把往事清理,不满的地方回忆出来挖旧账,该说的话说出来,不吞到肚子里发烂。
顺便再跑去荷兰结了个婚,虽然初夏说无所谓,但现在比较重视形式的人反而是Bernard。把戒指戴到初夏手指上,算是套住,以後再有什麽,也要先看看戒指,想好了再出走──当然,Bernard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才叫见鬼。
所以这一回出现在爱吧里的,就是一对夫夫了。Bernard本来就和书歌关系很好,现在心情好,干脆把故事和他们分享。
一旁坐著听的承颀心里偷偷感慨:真可怜啊,不过就是说句重话嘛。再转看书歌,又忍不住庆幸:喜欢一个外刚内柔的人,果然比喜欢外柔内刚的划算得多。
“也就是说,你们近几年肯定都会在B市,偶尔假期出去玩玩,但是会在本地工作吧?“承颀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问。
Bernard皱眉:“我想和初夏在一起,但是不想让他被人说或者指点我倒是没关系的。”
醋缸露出狐狸的笑:“那不如来叶康吧,我们公司急需你们俩这样的人才,而且绝对不会在公司内部被指点。”
当然不会,全公司都知道他们的醋缸总裁就是一个gay──或者说,全商界都知道。要是有人敢在叶康露出对同性恋的厌恶,第二天甚至当天就会被炒掉。
Bernard摸下巴:“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当然很不错。Bernard这种高级人才就不说了,初夏业绩也一向是很好的。
呃不过承颀看看旁边书歌,醋缸本性忽然又发作,想书歌跟Bernard可是很熟啊
“那就过来吧,初夏正好可以帮我的忙。“书歌一边调酒,一边微笑著说。
啊啊啊啊要是初夏去帮书歌的话,岂不是说Bernard会经常出现在他们面前?
醋缸一张脸皱起:“那个,初夏还是去营销那里,呃”

他一开口,书歌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无奈扫他一眼:“人家还没说来不来,你急什麽?”
Bernard举手提条件:“如果让我和初夏办公桌在一起,我就去。”
初夏黑线:“又不是一个部门”
他们热烈讨论著,Band在奏著曲子唱著歌,吉他声音格外好听。秦老板进来看一圈,又忙碌去了。
都找到了。可喜可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