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美女在唐朝(曼翎)
他……死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们是如此相爱啊!
即使神秘巫师提出骇人条件――
得到真爱即生、反之即死,
她也要去另一个时空和他长相P守……
啊!想不到千思万念的爱人竟成了威风凛凛的唐朝王爷。
不过就算他现在是谨守男女之分的古代男,
决敌不过她这个其实很愿意被他轻薄的现代豪放女。
可是――她穿梭千年来找他,却只落得侍妾下场,
只因她是无亲无故、没权没势的小孤女,
配不上他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帝身分。
嗟!管他什么王爷、皇帝,总之她只能是他唯一的爱!
但是以二十一世纪的感情观挑战古代君王威权,
她,能成功得到他的真爱吗
楔子
“史小姐,我们尽力了!”
守在奇莱山这座迷雾黑森林的隘口七天,等到的竟是这样一个令她伤心欲绝的结果。
眼见搜救大队的成员陆续下山整装预备撤离,映桥再也忍不住这星期来的煎熬,原本坚强的意志逐渐瓦解破碎。
“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她颤着身子,疯了似的随手抓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搜救队员哭问,那哀求的眼神仿佛在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整个救难大队和山青,甚至出动了数架的直升机在这山里搜寻了整整一个星期,就是找不到沈先生的影子。抱歉!我们真的尽力了。”面对这样一个悲痛的亲属,那人脸色显得为难。
“不该是这样的!哲维一定还在这山中某,否则不会连……都找不到!”她悲痛地挥舞着一双纤细的手臂,嘶吼出她最后的希望,刻意自思路中排除的是“尸体”两个字。
一个星期前,当酷爱登山的哲维兴高采烈地告诉她,他将第三征服这座台湾登山客眼中最难以驯服的高山时,她着实不安了好一阵子。
奇莱山素有黑色奇莱之称,山上气候诡谲多变不易掌握,每年总有数个登山客命丧于此。但也因为它的神秘、不易征服,每年总会吸引大批登山客投向它。
她知道他喜欢爬山、亲近山,因此从未阻止他。但这一与之前的感觉截然不同,总让她异常地担心,直到山难发生,才证实她的预感不假。
“你们不找,我自己去找!”挣脱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好友静静的扶持,映桥就要往山上冲去。
“映桥,镇定一点!你得相信这些好人不会见死不救的。”静静急吼着拉回她,试图唤回她逐渐失控的情绪。
而这一声急吼也真的发挥了某种程度的效力,只见映桥泪流满面,悲痛地回望静静,再开了口。
“静静,你不懂。生,我要见人;死,我要见尸。否则难以教我信服啊!”
“史小姐,恕我说一句较残忍的话。在山里失踪的人并不一定寻得到尸体的。也许是野兽,也许是掉在某个隐蔽,总之整座山充满了数不尽的变数……”搜救队长见到她的激动,忍不住走过来提出忠告。
然而映桥还来不及听完他的“忠告”,眼前一黑便昏厥了过去。
脑中仅存的意念是――哲维,等我!
第一章
“映桥!”提着刚买的蚵仔煎,扭开映桥小套房门把,静静立在门口扯开喉咙喊着。
眨了数下眼皮,颇不能适应眼前这一片与室外阳光灿烂截然不同的黑暗。
自从沈哲维死后,她已数不清映桥这样蛰居已过多少时日,每每有时间,总要买来点心强迫映桥进食,否则真怕她会因绝食随沈哲维而去。
映桥的心伤她懂得,投注的感情太,一夕之间想收回谈何容易?但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吗?她就不会像映桥这么傻,谈感情永远只用七成功力,再多找几个男人当备胎,这样一旦失去了也就不会太伤心。
“为什么不开灯?映桥――”听不见她的回答,静静疑惑地再唤一声。摸索到电源开关便迳自开了灯,然而眼光才触及蜷缩在墙角、披头散发、两眼空洞的映桥时,不禁惊喊出声:“我的天啊!你真想毁了自己?”
静静抢过映桥手里的相簿往字纸篓一扔,再强迫她躺上床。
“还我!”映桥气息虚弱的对横陈在字纸篓里的相簿伸出手。那可是她与哲维唯一的联系呀!怎堪如此对待?凄然的目光流露不舍地凝着它一会儿,继而转向一旁怒瞪她的静静哀求着:“静静,还我!”
“还你?瞧瞧你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了!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躲在暗房里想孵成一身苍白虚弱的豆芽肤色,我真怀疑哪一天走进这房间,等的是替你收尸。”
静静才说着,走到窗前正想拉开这遮天蔽日的窗帘,身后却传来映桥急切的呼声。
“别开!”
静静没有理她,为避免她毁了自己,吃了秤铊铁了心的执意将她从这场悲痛的恶梦中解放出来。
“刷!”一声,窗帘被拉开,午后的阳光乘隙窜进屋内,照得满室璀璨。
只见映桥本能地拉起羽被蒙上眼,以挡掉刺眼的光线。习惯了幽暗的保护,这种摊在阳光下赤裸裸的感觉让她害怕。此时她真怨恨起静静的残忍来了。
“看看这阳光、看看这世界,并没有因为沈哲维的死而停止运转。你还这么年轻,是我们学校有始以来最美的校呢!你还有美好的未来等着你,可你看看现在的自己,这样子和死人有什么两样?”静静硬扯下映桥头上的羽被气愤地嚷着。
“他答应等我长大的!答应我的未来一定有他的!”映桥撑坐起身,悲从中来,掩面痛哭。
“是他错过了,后果不应由你承担啊!”静静终于软化,不忍地搂着映桥的肩头,让她尽情的哭泣,心里万分犹豫到底该不该把自己口袋中那份古文献给映桥看。
映桥和哲维相识于映桥就读的T大。他是杰出的归国青年企业家,在她们学校兼有一堂企业经营的课。映桥读的虽是历史,但至企管系选修了这一堂实用课程,于是两人相识、相恋,及至于如此天人永隔。
“对了,你的毕业论文写得怎么样了?”任映桥哭了半晌,静静试着转移话题,抽了几张面纸轻拭她脸上的泪痕问。一想起自己买来的蚵仔煎,又到矮几上张罗着。
“唐史研究?写是写好了,不过还要麻烦你帮我拿去装订。”
“哪!吃了它!”
“我吃不下。”映桥推开静静递到她面前的食物,一脸疲惫的又躺上床发呆。
“映桥,你真打算为沈哲维这么摧残自己?”
“你不会懂的,别理我。”映桥别开脸,那坚持的口气像是不惜为沈哲维陪葬。
静静见她如此,内心不免又是一番天人交战。也许她该给映桥一个选择的机会。考虑再三的结果,她还是自口袋中拿出一份古文献迟疑地交到映桥手中。
“我小舅是个马来西亚华侨,某天意外地收到一份很诡异的电子邮件,内容是巫族的时空转换巫术……”
一听到“时空转换”,映桥倏地坐起身,迫不及待地展读手中的古文献,原本憔悴、凄苦的脸庞渐渐呈现异样的光采,一双手也因兴奋而颤抖着。
原来文献上提到一种现今仍存在于马来西亚丛林中,一个迹近绝种的蛮族所使用的巫术。传说中,它可将人送至另一段时空与思念的人相会。
但这得付出绝大代价。亦即在另一段时空能获得对方“唯一”的爱,就得留在那段时光与他长相厮守。若不能,那么歹毒的巫师便赢得了她的生命。
“帮我!静静!”映桥在无边绝望的渊中生出一丝希望,不容多想的立刻就下了决定。将古文献奉若无上至宝的捧在胸口,以泪眼祈求呆立一旁的静静。
“我……我不知道……”早料到映桥会有这反应,静静真的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你想,错过了这个机会,我空留这副躯壳与死何异?求求你!”映桥紧握着静静的手哀哀饮泣,那悲怜柔弱的神态直教人无法拒绝。
“映桥,你可知一旦做了决定,不管是留在另一段时空或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你都得与这个世界诀别了,你知不知道?”静静想到这件事的后果早已泣不成声,为好友这份痴愚而叹息不已。
“我不留恋,没有了哲维,一切成空,我何需留恋!”她要见他、再见他一,纵使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亦在所不惜。
“你好傻!”静静除了这一句再也找不出适当的形容词。但又能耐她如何?只希望另一段时空的沈哲维不要辜负她,否则痴情的映桥就真要葬送在歹毒的巫师手里了。
“静静……”
“也许我小舅可以帮我们查查看,帮我们忙……”
;TTTT搭了将近五个小时的飞机抵达吉隆坡,静静的年轻舅舅、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汪光宇已经等在机场大厅准备接机。
“小舅!”远远的见到汪光宇,静静有气无力地抬手挥了挥,算是打了招呼,被映桥拖着往汪光宇走去。
“你们……要不要先到家里玩几天……”没有乍见亲人的喜悦,汪光宇一个魁梧的大男人,脸色却和静静一样惨淡。
此刻的他说有多后悔就有多后悔。好玩的传那份该死的E-mail给外甥女,搞得自己活像个送女孩献祭的恶徒。
“是啊,映桥,你真该看看我外公家富甲一方的橡胶园,还可以骑马……”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麻烦小舅先送我到巫村。”映桥娇俏的脸庞红润,是三个人中唯一面露喜色的。
聪明如她,岂会不知他们的想法?只是她心意已决。玩,不是她此行的目的,她此刻的心思早已飞到那巫族村落去了。
“走吧!”她迳自拖着简单的行李,昂首便往机场外走去。
汪光宇与静静互看了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追上映桥,坐上吉普车,往传说中的蛮荒丛林探险去。
车子离开吉隆坡市区转入被荒草淹没的小路,沿途荒烟漫草、阔叶成林,愈往前走愈是潮湿幽十足的雨林景象。
“小舅,你确定是往这里走没错了?”静静环视四周的原始雨林、听着不知打哪儿来的诡异声响,不禁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我是说,你确定这种鬼地方能住人吗?”
“既来之则安之,等送我到那部落,你们就可以先回去了。”映桥笑着搂搂静静的肩安慰。一想到每往前一步就愈接近哲维一些,心里便涨得满满的兴奋情绪,什么恐怖阴森全被排出视界外。
“史小姐,我真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汪光宇嘴里说着,手中的方向盘一转,辗过一片潮湿洼地的边缘。
“小舅,也许你不知道我从未如此清醒过。”映桥坐直被甩歪的身子,揉了揉被撞疼的头,不想再多做解释。
汪光宇和静静互换了个眼色。就这么怀着共同的心事,晓行夜宿开了两天一夜的车,终于到达传说中的乌拉木村。
汪光宇用半生不熟的土话和全身涂满色彩、长相骇人的土著交谈了一会儿,便催促着身后两个女孩上车,依土著所指的方向再开了将近一小时的车,才到达巫师的草屋。
跟在汪光宇后面,静静被草屋门前荒曝的人骨冢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住毫无骇意的映桥手臂,走向门口那个眼透邪意、满脸彩色纹饰的老迈巫师。
汪光宇比手划脚说明来意后,只见那巫师走到映桥面前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粗糙的大拇指在她眉心来回搓了搓后,比了比天空,叽哩咕噜说了一堆土话。
“他说的大致和文献上相同,不过他让你自由选择,做法与不做法完全看你的决定。
若你选择做法,那么就在今晚月圆时。”汪光宇看着一脸坚定的映桥和早已泣不成声的静静,忍不住再提醒:“史小姐,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不,就今晚吧!”映桥拍拍静静的手臂。“你该祝福我的,不是吗?”
“你从此要消失不见了呢!要我怎么祝福你?”静静不客气地吼着。
“哲维在另一段时空正等着我呢!”映桥不理会静静的反应,迳自抬眼望着湛蓝的天空,满心期待地微笑着。
一旁的人骨冢和颓破的草屋讽刺地与她光灿的笑容成了强烈对比。
“对了,小舅你问问他,我们怎知映桥是死了还是和哲维在另一个时空活得好好的。”静静忽然想到这判断生死的重点,转而问汪光宇。
汪光宇与那巫师又是一阵比手划脚的沟通,然后才对着映桥说:“他会给你红、白两条丝线系在手腕上,红线主生,白线主死。若你是生,则手腕上的白丝线自会和这头的白丝线一样断开。反之若死,则两边的红丝线便会自动断开。”
“我知道了。”映桥了然地点点头,随着心情沉重的静静与汪光宇一起回到吉普车中。
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只是各怀心事地静待夜晚的降临。
当晚,一轮圆月高挂在漆黑的夜空,偶有乌云蔽月,更显诡谲。茅屋周围的广大雨林透着怪异的生机,令人胆怯于这样寒意尽出的氛围。
主屋旁一所架高腾空的小茅屋是巫者的祭堂。
映桥喝下巫师给她的红色药汁,随即双眼紧闭,躺在祭坛上。她身上一袭珍珠白连身洋装,在黑夜中更显醒目。
祭坛周围的凹槽里满布色彩斑烂的小蛇互相纠缠着,欲往祭坛上窜爬。祭堂四周的墙壁则画满了诡异的符号,沾满了腥膻的血污,整个祭坛随着烛火的跃动,更显得鬼诡恐怖。
光看这景况就足以令静静和汪光宇毛骨悚然。
仪式进行到大半夜,月光自茅屋顶端的小天窗逐渐投射于祭坛上的映桥身上。巫师拿来人颅骨和长鞭,口中念念有辞地不断做法。突然,他咬破手指将血液往映桥眉心涂去,拧着一张泛满痛苦的脸,人颅骨一抛,长鞭一扬,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眼见映桥就这么凭空消失在眼前,静静和汪光宇同时双腿一软,立刻昏倒在祭堂外的回廊上。
第二章
千年之前的关外景色――黄绿色的草一波接一波的在风中摇摆,像张绿毛毯似的铺展到天边。东方的天空仍是一片湛蓝,西边则已被夕阳染着了一片橘红,而陈列在西边的陵上数也数不清的营帐,在夕照下像着了火似的,成了一团团红色的小火球。炊烟袅袅,旌旗翻飞。
这是唐军远征回纥将凯旋回朝的王师,而此的主帅正是当朝皇帝的三皇子――定北王李霆。
“小王爷,接着!”唐军大将周郸乘着奔驰的快马单脚一踢,将下坠脚前的草球往天上踢飞了去。
只见一个仪表不凡、人才出众的贵气公子左手紧执缰绳,穿过重重包围的人马,矫捷的侧身探下颀长英挺的身子,手腕一翻,精准地接住飞落的草球后,立即扶正身躯大喝一声,驱策着骑乘的大漠名骑,巧妙地避过来抢夺的人马,先驰得点达阵成功。
话说这个贵气公子即是当朝战功彪炳的定北王李霆。别瞧他一派温文儒雅,有别于一般粗犷的武夫,却是万夫不可挡,难得智勇双全的平乱英雄,文韬武略可是当朝无人能及、难敌其锋芒。
“小王爷,臣等服了!”阵前先锋大将曹錾甘拜下风,提着如洪钟的声音在众人面前喊着。谁教他们技不如人,只要李霆上场一战,想不败都难了。
玩这种草球游戏是日落扎营后将士排遣寂寞的一种方法,考验的是团队精神和个人的智慧,而优秀杰出如李霆者,岂有落败之理。
“曹錾!”
“是!王爷!”一听李霆的叫唤,有着一张炭黑大脸、x髯横生的曹錾立即勒马向前。他一副草莽恶相与斯文俊秀、贵气逼人的李霆并列一起,有着天差地别的趣味。
“吩咐下去,赏给赢方陈年老酒一坛,今夜特许开怀畅饮。”李霆高踞马上,罗扇轻摇,一派潇洒自在。
“谢王爷!”众人之中受到赏酒的自是开怀畅笑,而未受到赏赐的也只能摇头扼腕了。
李霆治军向来纪律分明、号令严肃,又能体恤士卒,所以将士尽服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改日再战,回营!”
李霆手一挥,勒马往一旁观战、一身文人装扮的礼部尚书崔□奔去,两人再策马缓步踱往营地。
这崔□本是进士出身,为人清明、足智多谋,上通天文、下精地理,打李霆小时候即传以道、授以业、解惑之。至李霆及长带兵出征,他便跟随其左右献谋略、出谏言,官职变成了随军军师。也因有此厚因缘,李霆对如师如父的崔□自是礼遇有加。
“太师傅可有话说?”李霆见崔□双眉微攒,便问道。
“王爷可知锋芒太露必招祸害之理?”
“请太师傅明示。”
“臣近几日观天象所得,恐王爷遭嫉,受小人所害。”大军行行复行行,愈接近关内,崔□心中愈是忐忑难安。
“罢了。”李霆倒是不以为意,颇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无惧心态。
此值唐朝盛世,人才济济,版图辽阔,若不是北方的回纥、吐蕃作乱,否则太平盛世,人人安居乐业,实无担忧之理。然而李霆岂会不知崔□所言,无非是指太子骤逝后几个皇子为争夺太子之位的明争暗斗。父皇本属意由他继立,兄弟间的暗潮汹涌已现,此他又平回纥有功,遭嫉乃意料中事。
“太师傅无须担忧,一切皆有命定,何须自扰。”李霆倒是笃定得很,反而安慰起崔□来了。
崔□望了李霆一眼,老脸上的担忧渐退,反而浮现一抹难得一见的笑意。小人他不怕,但……“还有,王爷恐怕难逃情关……”
“情关?”李霆摇头嗤笑。“太师傅言重了!”男儿豪情万丈,志在四方,他对男女之事一向不甚在意,岂会受制于情关?
然而李霆的话刚说完,嗤笑未歇,他突地勒住缰绳,警戒地仰头望着天上由远而近朝他坠下的一团白雾。
“保护王爷!”几员大将在定北王身后嚷着。
但还来不及动作,已见他纵身自马背上一跃数丈,接下天外飞来的物体,转瞬间又已翩然落地。
李霆定神往怀中一探,不禁睁大眼,心中暗叫:太师傅神算?
“哲维,真的是你?”映桥勉强睁开盈盈的秋眸,李霆俊逸飞扬的面孔就这么狠狠撞进她的心坎里。但就只一眼,不敌不知打哪儿来的倦意,立即在李霆怀中沉沉睡去。
“王爷!”部将们纷纷下马,一见李霆怀中之人莫不个个瞪目结舌。
“回营!”李霆大喝一声,抱着佳人跃上马背奔驰离去。
甫自震惊中醒来,包括崔□在内的个个部将急跃上马,纷纷急奔回营。
这女子怎会如此怪异的出现……
在主帅营帐中,李霆注视着暖炕上一身怪异装扮的绝丽女子,不禁纠起两道浓眉。
这女子一头波浪似、泛着微微红光的卷发,一身削肩、剪裁合身的素衣,衬得她的体态婀娜诱人,足以谋杀掉不少血性汉子的目光,尤其短至膝的短裙微撩起,露出她一双匀称的美腿,修长而迷人。
无可否认的,她很美,美到令人舍不得移开眼。
无可否认的,他对她竟有股莫名的异样感觉。
李霆吸一口气以抑制心底所浮现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拉起暖被覆上炕上令他不安的怪异女子,见她睡得甜美、安详,唇角不禁泛起一抹难得的笑意。
再一回头,才乍见身后好几双和他一样好奇的眼睛,正瞬也不瞬的瞅着床上女子。
“退下!”他不悦地怒斥一声,吓得好奇围观的部将低头往后退去。这些人反了?
“这是本帅营帐,谁允许你们擅自闯入的!”
是怪这些人目无军纪?还是不满这些人好奇无礼的眼光投射在这女子身上?
“王爷!”众人立即跪下,副帅周郸率先发言:“禀王爷,此女子非仙即魔,臣等实在放心不下王爷安危!”
“非仙即魔?”李霆咀嚼着周郸的话,不以为然的斥为无稽之谈。“周将军可知危言耸听惑乱军心之罪?”
“臣等不敢!实在是这女子形貌太过艳丽不俗,又从天而降,在这塞外荒野若不是传说中的狐仙,也有可能是魅惑男子、取其精髓的女魔啊!”
想不到这周郸老来食古不化,尽信些邪魅之说,可气坏了实事求是的李霆。
“放肆!在我大唐天子脚下,岂有如此迷信的情事!周将军身为副帅,岂可不三思?”李霆也不知打哪儿来的怒气,斥喝道。“全给我退下!”
众人被斥责得无言以对,得令后纷纷退出营帐。
“太师傅!”李霆唤住走在人群最后的崔□。崔□站在帐门前转身望向李霆。李霆气恼地问了声:“女祸?”
尽管不信,仍难抵部属非仙即魔的评论,他内心正天人交战。
崔□走到李霆面前拍拍他的肩,扬着一抹神秘的笑意道:“是情关。”随即转身出了帐门。
崔□从未见过李霆对一个女子如此关怀、保护,不是情关是什么?
“非仙即魔?情关?”李霆在床前来回缓缓踱步,仔细思量这两句话意,转头瞥一眼床上女子安详的睡容,不禁立在床前凝着她出神。
无论如何,这样一个出尘绝俗的美丽女子确是他前所未见的,但满腹的疑问却无从解。
她怎会从天上掉下来?
她的打扮为何如此怪异?完全不像当今仕女所穿着的华服或胡服。
她认识他?为何冲着他喊“哲维”?
看来要解答这些疑问只有等她醒来了。
李霆再凝了佳人一会儿,便步出营帐离去。
“好痛啊!”映桥还没睁开眼便呻吟一声,躺在床上按着发疼的太阳穴痛苦不已。
“姑娘!你醒了!”
映桥扶着头,循声睁开眼,床侧一张稚嫩和善的圆圆脸立时映入眼底。
做梦?眼前这年约十七、八岁的女孩这身穿着,不正是敦煌壁画中、唐代古墓出土文物的紫色襦衣和以夹缬染织为质料的玲珑合欢裤。
这装扮在她的毕业论文“唐史研究”里探讨唐代艺术、人文的章节中有提到,不料现在竟是如此真实的在眼前呈现。
映桥倏地坐起身,睁着盈满惊奇的澄澈眸子在营帐内转了一圈,仔细地审视床帐上所见到的新奇“古物”,不禁惊呼出声。
“这雕工?这织锦?”
老天!她被巫师的魔咒一施,到底到了哪段时空?唐朝?
“姑娘,你还好吧?”见映桥的讶然不安,玉珂拿着绣帕轻拭她额上微微渗出的汗珠。
“对……对不起!请问这是哪里?”映桥咽了口口水,拉住玉珂的手急切地问。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喝下红色巫药后困极睡去及见到――哲维!对,哲维……“姑娘你先别急,有话慢慢说。我们在唐军驻扎的营地,这里是定北王爷李霆的营帐。听我爹说你今天黄昏的时候从天上掉了下来,被王爷接个正着呢!”玉珂面露和善的笑意,至圆桌前倒了杯水就要服侍映桥喝下。
“谢谢你!我自己来!”映桥颇不习惯的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就口喝了些甘醇的茶水,心里记挂的仍是她见到的哲维。
“他们说你非仙即魔,偏我就不信。瞧你客气的,我看魔是免了,倒是美得像仙还差不多。”
“非仙即魔?”映桥一听这误解,不禁笑叉了气。自己哪里像仙?又哪里像魔了?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来到了她日夜翻查资料的唐朝来了。
“姑娘应该是哪一种?”玉珂好奇地审视她既奇异又美丽的外表。不可否认的,她还喜满欢她,纵使她是个女魔,也该是个讨人喜欢的女魔吧。
“我叫史映桥,既非仙又非魔,跟你一样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了。”
塞外日夜温差大,夜晚寒意重,映桥一方面是被玉珂惊艳的眼光给看得不好意思了,一方面又因裸露的双臂凉意袭人,下意识的拉起暖被紧裹着。
“我就知道!”玉珂胸有成竹的为自己识人的功力自满不已。“我叫周玉珂,副帅周郸是我爹。”
听着玉珂将这远征回纥的始末详尽地描述,映桥才终于了解自己此刻的境。
“玉珂,你好!”映桥礼貌性的自被中伸出右手。
然而玉珂只是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藕白的手臂。
哦!这二十一世纪的握手礼在唐朝恐怕不流行。映桥只得不好意思地缩回手,朝她歉然地笑了笑。
“玉珂,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鼓起勇气,映桥问出她的牵挂。虽就那么一眼,但她肯定哲维必在这军营中。
“那你可问对人了,这唐军里只要不是无名小卒,我都认得,若不认得的,透过关系想找个人……”原本拍胸脯大声保证到愈说愈没自信,玉珂的声音也愈来愈小。“其实二十万大军,包括随行的家眷,想找个人并不容易……但是你说出来听听无妨,也许我认得也说不定。”
“嗯。那个人身高约一百八十公分,长得……”映桥将身子缩在暖被里,下巴撑在膝上,低头描述着哲维的长相。
然而不经意的一抬头,越过玉珂珠圆玉润的身子,一眼就见着刚进帐门的李霆,内心顿时悲喜交集,一双美眸立即被泪泉给淹没。
跨越时空来寻他,纵使他的装扮有异,但他仍是他,一贯的自信、英气逼人。
随着映桥盈泪的眼光,玉珂转过身子,一见是李霆不禁大喜过望,雀跃地喊着:“是王爷!你要找的人是王爷。”开玩笑,想她玉珂是何等聪明,光是听映桥形容也猜得出她要找的是王爷。
“谁找我?”李霆的锐眼已对上映桥惹怜的泪眸。
“映桥,是映桥找你。”玉珂识相的收拾一下桌上的东西,朝李霆福了福身即窃笑着往外退去。
玉珂走后,李霆大步跨进帐内,脚步还未停下,即被一头撞进他怀里的映桥给惹得错愕不已。
“是你!真的是你!”泪水像决堤的江河,止也止不住的滑下她惊喜的面容。数月来的椎心之痛,在见着他、触着他的这一刻竟幻化成片片的思念,令她欷O不已。
她想他,真的好想他!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请自重!”李霆双手高举不敢放肆,任她的眼泪、鼻涕糊上他胸前的胄甲。
这女子的举动和豪放程度还真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你不认识我了吗?难道你都感觉不到对我有一点点的熟识感?”一时之间错乱了时空,她仍把他当成二十一世纪的沈哲维,睁着盈泪的明眸期待他的答案。
“我该认识你吗?”李霆不解。
一听他否定的答案,映桥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愈是紧抱着李霆不肯放手。
见她哭得如此伤心欲绝,李霆向来坚定沉稳的心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反常得随着她的哭声纠得死紧。心不由己的抬手抚上她波浪般的长发。好柔、好滑呀!
“抱我!”她央求着,执意要唤起他对她的记忆。
李霆失魂似的依言抱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纵是一身铁骨也要化为绕指柔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霆吸一口气,为自己向来卓绝的定力叫屈。
“床上暖和些。”感觉到她单薄衣着下的冰冷,他干脆抱起她往暖炕上走去。
一上炕,她立即又缩入被中,弓膝坐在床上沉思。
很显然的,他的记忆中无她。这个认知令她好不心伤,两排绵密的睫羽眨呀眨的,又垂下两串惹人怜爱、不舍的泪珠。
噢!李霆握拳咬牙,完全无法控制她的泪水投掷在他心湖所泛起的阵阵涟漪。
“回头我让玉珂拿套衣服给你换下。”
“衣服?”映桥掀开被子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就这个时代而言超炫的装扮,不禁破涕为笑。他们看她大概像她平常看科幻电影那般不可思议吧。
看看自己再看看面前的他,这才意识到是她跑到千年前的唐朝,难怪他不认识她,方才的泪水算是白流了。
“你不问问我从何而来?王爷。”王爷?他竟是唐朝的王公贵族!恍然大悟后的映桥不禁噗哧一笑,顾不得他是人人尊崇的“王爷”调侃着。
“姑娘是该据实以告。”被她调侃,他倒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豁达地扬扬唇角,好整以暇地旋身往圆桌旁的椅子上一坐,准备好好听她解释。
“如果我不呢?你是不是会拿我当间谍查办?”
“间谍?”李霆不解地攒起两道剑眉,沉思她说话的怪异。方才他进营帐时听她说什么一百八十公分,这“公分”是啥东西?现在又说什么“间谍”,这“间谍”又是什么玩意儿?
“哦!我是说奸细,你看我像是奸细吗?”她一脸古灵精怪地看他迷惑的神情就想笑。作弄“古人”还真有趣哩!
“奸细?不,如果你是奸细我会知道的。不过你最好将你为何误闯本营说清楚、讲明白,否则改日在公堂上会审自是少不了挨一顿苦。”他笃定地警告她。
“我无话可说,纵使你们想草菅人命让我枉死,我亦无话可说。”映桥颓然垂下双肩,将头枕在膝上不想做任何解释。
她真后悔提醒他问她的来。能怎么解释?这时代的人们能接受她来自一千多年后的二十一世纪――汽车满街跑、飞机漫天飞不稀奇,人类不仅入宇宙设太空站,探测船还极力采访太阳系的九大行星呢。
他不会明白她不惜牺牲生命、跨越时空来寻他的苦心。他若想审她,她是真的无话可说。
“姑娘!”他坐上床沿,见她失了神便唤着。
“嗯?”她抬起脸,晶亮的美眸触及他如子夜般漆黑幽远的星眸,白皙柔嫩的脸上竟和以往一样轻易的染上一抹酡红。
“姑娘可有难言之隐?”见她脸上好看的红潮,李霆的心思有片刻的恍惚,但随即恢复镇定的问她,语气温和得丝毫听不出有严刑逼供的意图。
“嗯。”她满含委屈,点头如捣蒜的回应。
“请问姑娘芳名?可有亲人?我即刻派人送你回家去。”
映桥猛摇头,感到泄气不已。“如今我已没有任何亲人,我只认识你。”
她认识他?又来了!怎么她老是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我认识你吗?”
“你――”映桥提起一口气,冲动得想点醒他。算了!话锋一转:“当然不认识我。”
心想――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呀!
“史映桥。我的名字叫史映桥,你好。”好吧,一切就从头开始,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爱上她。映桥大方的自暖被中伸出白玉藕臂,但她在李霆眼中看到和玉珂同样的疑惑,就在他蹙眉之际,她已嫣然笑着拉起他的右手握晃着。
“姑娘可知男女有分,不可逾越之理?”他浓密的剑眉拢得更紧,心想女子的葱白柔荑岂可任男子如此触摸,莫非她是欢场女子才如此不避嫌?
李霆愈想愈是不妥,但观察她落落大方的举止、姿态优雅,又觉得该是自己多虑了。
哎,李霆这误解对她甚是冤枉。一方面她对他要发乎情又要止乎礼,另一方面又得想尽办法让他爱上她、娶她,否则就要枉死在这西元七百年。如果不是为了他,她何苦来哉?
“你就别再姑娘、姑娘叫的,认识我的人都叫我映桥,你也叫我映桥可以吗?”什么礼多人不怪,这会儿倒怕起他的多礼了,怪别扭的。
“映桥?”
“对,映桥,你记住我了吗?”
“当然。”李霆回她一抹自负的俊笑。像她这样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绝色女子,想教人记不得都难了。
情不由己的又端凝了她半晌,直到映桥又红了脸低下头,李霆这才收回自己放肆的目光,端起随军大夫煎煮的宁神药汤递到她面前。
“希望这不是雄黄酒。”映桥忍不住咕哝着。他们都认为她非仙即魔,说不定真的端来雄黄酒逼她现出原形,不过她既是人,又怕什么来着。
“映桥?”李霆听不清楚她咕哝些什么,见她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开口唤了她。
“哦!没什么,我是说――我喝!”映桥甜甜一笑,接过他手中的药碗慢慢饮尽。
甫抬起头递回药碗,又见李霆望着她出神,玩心大起的她将自己的脸凑近他。也不知道是谁说“男女有分,不可逾矩”的,怎么他瞧她就瞧得如此放肆?
李霆被她这突兀的举动逗得背脊往后挺,猛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才想开口,又被欺近身子与他面孔相距咫尺的映桥调皮地抢了白。
“男女有分,不得逾矩是吗?你放心,我不会介意的。”
“你不介意?可我介意!”他不悦地说完,即尴尬地走出营帐。
好玩!真是好玩!映桥见他离去的背影,不禁笑倒在暖炕上。光是捉弄他就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想来今后不会无聊了。
尽管白天时候李霆可以离开营帐去做他的事,但夜宿就有大问题了。
当晚,他召来几名工兵另外在他的营帐内再加装一张床。尊贵如他,竟自己屈就在这张简易的床板上。
夜半时分,气温似乎又更低了。映桥撩开帘帐,不放心地瞧向床板上的李霆。
他熟睡的面容仍不脱他特有的俊逸和贵族气息,而覆在他身上的薄被,让她不得不怀疑是否抵挡得了这样寒意袭人的低温。
映桥顺手拿了件暖炕上的狐裘,惟恐吵醒他,蹑手蹑脚的来到他的床边,轻轻地往他身上覆去。
然而才伸出手,在映桥还未来得及反应前,他已弹坐而起,身旁的长剑出鞘跨上她雪白的颈项,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超乎她的想象。
“是你?”他收起长剑,讶然地望着她被吓得惨白的丽容。
她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冷颤着身子直打哆嗦,待回复意识,“哇!”的一声哭得好委屈。
这就是武功?而她差点成了他剑下的亡魂。
这女人真是麻烦!李霆呼出一口气,狠一咬牙,将她抱上自己暂时栖身的木床,覆上被褥。
“你帮我盖这裘被?”他瞄一眼地上被他削成两半的狐裘。
她余悸犹存地抚着冰冷的双臂,无助地抗议:“可你差点杀了我!
可伤着她了?他顾不得早先讲过男女有分的话,急切的撩起她波浪般的柔发检视她的伤口,却因她嫩白如雪的颈项上的一道血痕自责不已。
“别动!”他喝令一声,表情严谨的自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将其中珍贵的药粉撒在她的伤口上。
“你做什么?”
“替自己的鲁莽收拾残局。”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为颈上传来的刺伤感而咬牙忍疼。
“这是皇宫御用的刀伤药靛金散,初敷会有刺痛感,但之后伤口愈合神速。忍着点,很快过去的。”见她蛾眉轻蹙却又勇敢的不轻易喊疼,李霆心中不禁一紧。
“谢谢!”她才道完谢,伤口果真就不疼了。
“我伤了你,辜负你为我盖被的美意,你还谢我?”
“都说过了,你不是故意的,何来怪罪之说?”她向来体恤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跟这些“古人”相才一些时候连讲话都不免文诌诌起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他笑睨着她。
“只是你都是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吗?”她又有疑问了,不明白何以一个人在熟睡状态还能有这么高的警觉性。
“什么?安全感?”怎么她的用词老是这么与众不同?
“哦!我的意思是你的防人之心都是这么强烈的吗?”
“将帅在外树敌颇多,时时保持警戒,防人偷袭是必然的。这道理你是不会懂的。”
见她一副纯真、善良的模样,必是无法体会这其中的复杂道理,说来她也不会懂的。
映桥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她又不是白痴,这么简单的道理岂会不懂?
“看!星星好大好亮哦!”一抬头,见营帐气窗外尽是满天晶亮的星,映桥不由得拉着他的手兴奋的低呼。
她从未见过这么澄澈的夜空。在台湾别说星星,就连月亮都快被光害给掩盖了,哪见过这么美的景象。
见她又不避嫌的拉住他的手,李霆也只能摇头轻笑她的天真,干脆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对不起!”映桥刻意教训他似的推开他。谁教他老教训她男女有分的规矩,非得让他吃吃闭门羹不可。再说心里早打定主意,她跨越时空来寻求的爱情,绝非只是他一时的冲动或是自己的投怀送抱,她要他重新追求她、心甘情愿地爱上她。
说时迟那时快,被她这么一推,没把李霆给推下床,倒是床板出乎意料的“啪!”
一声,毫无预警的整个垮了下来。
李霆的武功没派上用场,倒是反应敏捷的一个提抱护住她,当了垫背往地上摔去。
一阵错愕之后,两人躺在破木片中笑不可遏。映桥趴在他身上笑得不能自己,波浪似的长发轻轻柔柔地拂在李霆脸上、颈上,酥痒的不只是皮肤的触感,甚至延伸到心坎里。看着她灿烂如的笑容,那眼儿、鼻儿、眉儿莫不牵引着他的灵魂……“映桥!”他嗓音粗哽地低唤,一手已情不自禁的抚上她的背,另一手则制住她的脑后将她的头压向自己。
一股激情在体内流窜,生理瞬时起了变化,他想吻她,甚至――要她。
他绝非轻薄之徒,这强烈的渴望竟发生在初识不及一天时。
映桥止住笑,看到他眼中流窜的欲望,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在自己的唇瓣触着他性感的唇之前,她迅速捂住他的嘴巴。
虽然生长在二十一世纪,并不表示她的思想就该开放到让一个对她还没有爱的男人来占有她。
“起“床”喽!”明白他的意图,只觉得一颗心脏已快跃离胸口。她尴尬地转移这一触即发的欲念,赶紧自身下的“肉床”爬起来,站离他远远的。
“我不会吃人,你不用离得我那么远!”李霆懊恼地拍拍前额坐起身,为自己的失态感到难以理解。
难道她真像他的部将所说的非仙即魔,自有魅惑人心的魔力?他想,他是体会到了。
看向懊丧着脸坐在破木堆中的“王爷”,映桥噗哧笑出声,再和他相视而笑,之前的尴尬气氛随着一扫而空。
“你――今晚怎么办?”她试探地问。离天亮大概还有好几个小时,他的床塌了,该睡哪儿?
“这倒是个问题!”要自己去和那些满身汗臭、异味的部属同挤一个营帐是有些为难,更何况时值夜,大家都睡得和猪一样,再去打扰自是不妥。
“这样好了!”她t腆地指了指暖炕。
“呵!呵!映桥,你这是邀请?”他暧昧地扬扬眉斜睨着她。若真要和她同榻而眠,难保不会发生刚才那失态的意外。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岂会便宜了你这个登徒子!”她不平地将手插在腰际,噘嘴抗议。
“登徒子?”他嘲讽地邪笑。也许吧,经过今天的定力测试,已知自己是在不合格的程度,说不定哪天兽性大发……嘿!嘿!不堪设想。“你倒说说你的提议。”
“将暖炕一分为二不就得了。”她也懒得解释,直接跳上床动手将一卷布幕搭在暖炕中央,区分成两床位。
“映桥,你这身衣服……”他不得不承认她有一副玲珑的好身材,但像这样裸露一双修长的美腿在床上高晃呀晃,庆幸只有自己看,若要这么走出营帐,可就有违礼教了,不由得又锁定一对浓眉。
“怎么了?不好看?SOGO买的。”说完在床上转身一圈让他看仔细一点,再好玩的摆个颇具水准的模特儿展示姿态加重计分。她是个业余模特儿,常利用课余时间走秀,若他敢说一句不好看,那么她就――不理他!
又来了!看看她那副德性……李霆摇摇头。SOGO?什么玩意儿?她又说痴话了。
“明早我让玉珂拿套衣服给你。”
“好呀!”最好是那种有考古价值的衣物。
她说着掀开布幕钻进内侧床位躺平,伸出手至布幕外拍拍外侧的位置,邀请他一起来睡觉。
李霆看着她那纤纤素手,不禁暗叹一口气,安分地上床躺平,睁着一双怎么也闭不上的眼眸瞪视帐顶。
他真是着魔了,着了这个名叫映桥的女子的魔了。
第三章
一阵阵微弱的声响扰人清梦,映桥侧撑起身子掀开布幕一角探向扰人的声源。
李霆早已起床,两个伺候的小厮正忙着替他着衣、披战甲。
“咳!咳!”映桥轻咳两声以提醒李霆的注意。
李霆回头一见她惺忪的睡眼,原本威仪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手一挥,遣退伺候的小厮。
“醒了?”他问,自己动手继续小厮未完成的工作。
映桥拉着布幕只露出一张美丽的蛋形脸,好玩地看着他:“现在几点了?”
哎!没个时钟还真不方便,老是搞不清楚时间。
“几点?”他转过头奇怪地望着她。
“哦!是几更天了?”
“四更。快起来,该拔营了。”他丢了套女装到暖炕上,示意她换上。这衣服是玉珂一早送过来的,要不换上,就凭她身上那套养眼的奇装异服,岂不便宜了众人的眼睛。
“拔营?”这一听非同小可,事关她的前途,映桥赶紧坐直身子拉开布幕,跪坐在暖炕上问他:“我们去哪里?”
“回京师长安。对了,你想上哪儿去投亲?入关后我派人送你……”
李霆话还未说完,即见她那一双会说话的灵动水眸直瞅着他似在控诉些什么。
他低下头来审视自己身上是否有何不同,在确定无异样后便问她:“你怎么了?不舒服?”摸了摸她圆润的额头,确定她没发烧。
“你就这么想赶我走?我告诉过你,我无亲戚可投靠,我无可去,我只认识你呀!”映桥说得泫然欲泣。
他竟然执意送她走!?在这个时代,她一个女孩既不会刺绣又不会针黹,教她如何谋生?怕是与他别离后便要流落街头、饿死在这个时代,或是生命被那歹毒的巫师给收了去,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
“我并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他在床前低头沉思,来回踱了好一会儿,才蹲在床前面对她,正色地问:“既然你说只认识我且无亲可投靠,那么你可愿意此后跟着我?”
“嗯!”映桥点头如捣蒜。
“跟我回王府?”
“好!”这是她求之不得的,自然满口答应。她激动地搂着李霆的脖子,忘情的在他颊上印上一个大大的香吻。
“嗯?”承受着映桥的热情,李霆瞬时睁大眼,胀红了脸。
“对……对不起!”自觉失态,映桥睁着骨碌碌的眸子捂住嘴,为他的脸红感到好笑。
“把衣服换一换吧,该上路了。”他清了清喉咙站直身子,指了指她面前的衣服。
“哦!”
她拿了衣服一溜烟的钻进布幕内,迫不及待的想试试这质料轻柔的华服。
“李霆!”正当李霆要跨出帐门外例行巡视时,映桥的声音自布幕内传来唤住他。
“什么事?”他转回床侧问。对于第一有人直呼名讳感到颇不习惯。
“我有问题!”她的声音盈满羞涩,问题似乎颇不单纯。
“尽管直言。”
“这……这衣服我不会穿。”
“啊?”李霆张着嘴,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她说什么来着?女人的衣服她不会穿?
当然不会穿,这玉珂给她找来的衣服是唐朝穿法最复的华服,专门压箱底的宝贝。
说是为配合映桥的美貌与仙质,特地给她找来的衣服怎会好穿?
“我命人去找玉珂来。”他随即唤一名士兵去找玉珂,但过了好一会儿,回报竟是四找不着玉珂的影子。
“这样好了,我一件一件递出来给你看,然后你告诉我怎么穿。”
“这……这样好吧。”李霆拭着额上的汗珠。连他自己都没把握该怎么教她穿这女子的衣物。
她说她的衣服都在SOGO买的,想必穿法和这套衣服是大不相同。
结果她把衣服全丢了出来,让他一件件翻找着。老天!这阵仗简直比击退吐蕃、回纥还棘手。
“这……这一件……”他咽了咽口水,递给她一件亵衣。“你把上面的衣服全脱了,这件穿上。”
李霆一边按穿衣的顺序翻找着递给映桥,一边以衣袖擦拭额上不断冒出的热汗,简直快流鼻血了。
“这……这一件……你把下身全脱了穿上。”
哦!这是唐朝的小内裤?挺保守的嘛!和她身上这件“奥黛丽”的性感可差多了。
“这……这一件……”由满头大汗到从善如流,直到李霆递给映桥最后一件衣服,所耗费的时间足够他巡视十万人马了。
“你看是不是这样?”当映桥自布幕内走出来时,着唐朝华服的她差一点没灼伤李霆的眼睛,非容月貌、闭月羞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这模样简直比她穿着那怪异的服装更让人惊艳。
“你怎么了?”见他闪了神,她伸出手在面前晃了两下以唤回他不知道漫游到何的心魂。
“走吧!这里要撤了,你到外面等我。”他沉着一张俊脸拉着她就往外走,也不再避讳什么了。
哎呀呀!他不避讳,可换她要抗议了。入境随俗嘛!她可不想落人话柄。一接收到帐外无数双讶异的眼光,映桥使劲的想收回手却不敌他强劲的力道,只能任他紧握着手向前走。
李霆自认从未对任何女子如此失魂过,唯独对映桥就是这么身不由己。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简直不舒服到了极点。
“在这里等我!”李霆将映桥拉到一辆马车旁,脸色阴沉沉的吩咐着。
一弹指,立即来两名面无表情、训练有素的侍卫分立其左右。
“保护史姑娘。”说完即留下身旁这两名精锐的侍卫,跨上一旁等候的白色坐骑,身后跟随着几员大将威风凛凛地巡营去。
望着李霆逐渐远去的背影,映桥有着失而复得的感动。至今仍难以置信自己真能与他在唐朝重逢,该不会是做梦吧?伸手拧了把自己的手背,会痛耶!真的不是在做梦。
她满足地笑抚被自己拧疼的痛。
天刚蒙蒙亮,不经意的转身面向东方,正巧在这荒野上见到她到唐朝的第一道曙光――那璀璨耀眼、没有光害的日出。
映桥抬手遮眯着眼,不愿错过这绚烂的一刻,直到睁不开眼才又转身正视这二十万大军的壮盛军容。
每个人都各司其职的忙碌着,就只有她无事可做。兴之所至,她突然想走进人群中体验这古军队的生息百态。向前走了几步,可奇怪的是身边这两名侍卫竟寸步不离的跟着她,那木然的动作、表情,活像台北忠烈祠前站岗的宪兵。
“你们忙吧,我只是走一走、看一看。”她客气地挥掉这两只紧盯着她不放的苍蝇。
然而――“元帅有令,誓死保护姑娘,吾等不敢违令。”
一听他们精神抖擞、齐声威武的“背”出他们的职责,不禁令映桥头皮发麻,即刻回转,脚步不敢再向前。
打消入营地闲晃的念头,野地四周的野即刻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她悠闲的在坡地上散步,闭上眼恣意的呼吸这光洁无污染的清新空气。掬一把带露的野,握在手里闻一闻它的馨香。
这样活着真好,如此贴近大自然,让她几乎可以领会哲维喜爱征服高山的原因了。
映桥的一举一动全看在远高地正雄踞马上的李霆眼中。
“王爷预备如何置这位史姑娘?”崔□随着李霆的视线,看向离马车不远坡地上的映桥。李霆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何曾看他如此在乎过?
“先将她带回王府再说吧。”李霆仍目不转睛地望向前方吸引他的焦点,表面平静,内心却是澎湃汹涌。
“容下官提醒王爷,皇子的婚配皆由皇上御赐,王爷可别忘了两年前与吐蕃国公主所订的婚约。不知您此带回史姑娘是以侍妾的名义或是……”
“太师傅多虑了,我与史姑娘不过初识,带她回王府也只是同情她无可去,何必加以臆测。”
李霆拒绝承认他对映桥的好感。如太师傅所言,他和映桥不过初识,初识的男女互相吸引是很正常的事,他信等时日一久也就腻了,提不起兴趣来了。
至于和吐蕃公主的和亲亦是皇上所订,更是他压根儿排斥、不想提的。
矛盾的是,当崔□提到将她以侍妾的身份带回王府时,他心中莫名泛起的怒意。她――岂能只是个卑微的侍妾?别说他不同意,仿佛他真能懂她似的,知道她必定不从。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曹錾这个大声公人未到,声音就随着马蹄声一起灌入李霆耳里。“王爷有何吩咐?”
“去看看史姑娘有何吩咐吧。”李霆傲然地昂起下巴,缰绳一拉,驱策着白色坐骑往另一边奔驰而去。
曹錾看着李霆走远,搓了搓他的蒜头大鼻,莫名其妙地呆想自己是否哪里惹得王爷不高兴了,怎么王爷一脸暗沉?
碍于军令如山,他一刻也不敢多停的策马往映桥的方向奔去,一会儿工夫便已到达马车旁。
“姑娘是不是有啥事需要下官替你跑跑腿的?”
曹錾一见眼中的仙女,瞪凸了眼,傻傻地笑着。
呵!这个大声公又是谁?映桥才蹲下身摘折一朵白色的野,被这么白话的讲话、有别于李霆文诌诌的讲话方式给听得好奇了。
才一抬头,见到的竟是个凸眼圆睁、脸黑如碳似鬼的大汉。“啊!”手中的儿掉满地,她捂起脸,惨叫一声便跌坐到草地上。
“姑娘!”曹錾弯身靠近她想扶她起身。
“别过来!我跟你无冤无仇,千万别过来!”映桥容失色地往后退几步。求救似的眼望向李霆派来誓死保护她的侍卫,奇怪怎么个个文风不动?
见这个鬼身着战甲,让她想起一套叙述军中鬼话连篇的有声书。莫非只有她见得着这个军中亡魂?不过现在是日出清晨,若是鬼也早该进坟安歇了,怎么出来吓人?
“你……你别怕,我叫曹錾,是人不是鬼,是王爷要我来看看你有什么吩咐的。”
别人被他这张貌似钟馗的鬼脸吓到也不是第一了,曹錾有自知之明。不过吓到仙女就罪过了,赶紧解释着。
“说得也是,大白天的……”映桥闻言,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慢慢站起身赔罪道:“我什么都不需要,只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人长得丑,心理一定自卑、不好受,怪只怪自己还火上加油,徒惹人伤心。
“别!我一点也不会伤心的,只要我娘看着我顺眼就行了!”曹錾豁达地挥挥手,不以为意。
他憨直的笑容愈看愈觉得有趣,映桥忍不住的噗哧笑出声,道:“你一定是个好孩子。”她肯定的点点头以示鼓励。
“我叫曹錾,是王爷的先锋部将。”曹錾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黑脸上竟还看得出一丝羞涩的红晕。
这个姑娘挺好。他想。
映桥客气地点头以示招呼,复又蹲下身捡拾掉了一地的朵。
“曹将军,很高兴认识你。可是你是不是踩着我的儿了?”她抬起头提醒曹錾踩着了她的茎。
“哦!”曹錾耿直的挪开脚,弯下身想拾起那朵差点被他踩烂的儿。
怎知映桥已早一步伸出手,就在他的手要叠上映桥的手之际,一阵旋风吹来,李霆握住曹錾的手,将壮他两倍的曹錾给丢飞了出去。
“你回来了!”映桥一见李霆,笑得比朝阳还灿烂。但一见曹錾无辜的惨状,不禁在心底抗议李霆的无礼。
“这一定是仙女!一定是仙女!”曹錾跌坐一旁,虽然心里纳闷自己不知何时得罪了王爷,但望着映桥的灿笑便傻了眼,痴痴地替“非仙即魔”下了定论。
李霆不悦地瞥了曹錾一眼,喝了声:“出发!”便护着映桥坐进马车中。不知死活的曹錾,映桥岂是他可以碰的!
马车行进中,李霆一夜未眠,颇感困顿,干脆闭上眼假寐,趁机养精蓄锐一番。
映桥嗅闻着手中的香,也识趣的没吵他,只是见他额头上微渗出汗珠,便拿起绣帕替他轻拭。
但李霆仍像时时充满警戒的猛狮,一自寤寐中惊醒,差点没扭断她细瘦的手腕。
“你弄疼我了!”她惨叫一声,痛得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
“痛吗?”他赶紧放开她,见她痛苦的模样,自责颇,握着她的手腕揉抚。
废话!当然痛了,要不他的手也给人扭看看。
昨夜他拿着剑跨在她的脖子上差点刺穿她的咽喉,今天又差点扭断她的手腕,哪天她这条小命真要被他给收去了。
“我只是帮你擦汗。”映桥好不委屈。
“我知道。”见她的绣帕掉在一旁,他抬起来还给她。
“你连在梦中都保持如此高度的警戒不累?”
“是很累,回京后或许能稍微松口气。”
映桥摇摇头,不禁同情起他的任重道远来了。见他神情严肃的细心推拿着她的手腕,果然疼痛感减轻了许多。
“好多了!”她说着,另一只手拿起绣帕体贴地轻拭他额上的汗珠。
他抬起头看她,她只是甜甜地笑着。
他放开她的手,唤人请了推拿师傅上车来看过,确定无碍后才说:“你休息一下,我该走了。”
“李霆!”见他弯身掀开车帘就要出去,她唤住他。
“也许我该早点习惯你在我身边的日子。”免得屡伤她。
他威仪的神情竟意外的泛着一抹熟悉的温柔,那是哲维脸上常见的温柔。
听着他的话,映桥心中一喜。这是个好的开始,庆幸他已经准备开始习惯她了。
“自己小心点!”她说。
李霆回头再睨了她一眼,扬着笑意,掀开车帘走出马车,心里烙下的是映桥开怀的叮咛。
过了几天。
“先生可否借我几册书阅读?”
趁着队伍休息时间,崔□偷闲坐在一棵大树下阅读,听闻娇柔的女声,一抬头,始见映桥有礼的对他颔首微笑。
“还有我呢,崔世伯。”玉珂陪着映桥前来,在一旁嚷嚷。
“史姑娘想看什么样的书册?”崔□一派文人风范,起身问:“四书、五经?”
“不,那些书我都读过了,想问先生是否有记载大唐子民生活轶事的书册?”
唐朝的一切对她而言是既好奇又陌生,为解决往后的适应问题,若有书籍可读自然快些。况且军队行进中,她在马车里闲得发慌,找点书来看也好打发时间。
“史姑娘读过那些有高学问的书呀,读那些书做什么呢?我爹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读那么多书岂不罪过?”玉可疑惑地望着映桥。她真的跟她所认识的女子不一样耶,刚才还跟她说想向随军的大夫学习岐黄之术呢!而且生活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从书中学习吗?她真不懂她,真的不懂她!
映桥但笑不语。她在二十一世纪上大学,读的岂止四书、五经?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矮化女性的陈腐思想,她是万万不能苟同的。
“出门在外又是远征,我带的书并不多,只是排遗寂寥罢了。”崔□拿来一箱随身的书籍。“你说的书我没有带在身上,若有兴趣,你不妨找别的书看看。”
“谢谢!”翻着箱中一本本的书册,映桥似乎挖到了宝藏。如果之前她手中有这些书,那么她的论文“唐史研究”肯定会写得更精采。
“太师傅!”李霆的声音在映桥身后扬起。
高踞骏马上的李霆是一贯的俊逸英挺,他浑身散发的尊贵魄力与王者气势,令猛然转身的映桥感到一阵迷眩。
“王爷有何吩咐?”崔□恭敬地行礼如仪,并未因自己是李霆的恩师就失礼。
“我来接史姑娘。”
“那我呢?”玉珂不识相的嚷着。
“玉珂,你――自己看着办吧!”李霆抱映桥上马,笑着丢下这一句。
“哦!差这么多!”玉珂噘嘴咕哝着。
听得一旁的崔□大笑不已。摇头暗忖:玉珂你算什么东西!
李霆马腹一夹,正打算离去,却被映桥扬起的尖叫声给吓得不知所以然,直觉的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我……我不会骑马。”映桥吓白了一张脸,紧抓着马鞍扬声再尖叫。“我……我快掉下去了。”
但身后的李霆真会让她坠马?一只手已悄然揽住她的纤腰、稳住她的身子,再放慢速度让他的坐骑缓步慢行,这才稍稍安了映桥的心,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怎么不早说?”李霆皱着眉头,语气里有责备的意味。她这厢不言,他可猜不到她连马都不会坐,差点酿成祸事了。
“我……我忘记了。”映桥惊魂未定的咽了咽口水,试着让自己在马上保持平衡。
她骑过铁马、旋转木马,可从没有碰过大漠名驹。适应了之后,竟也发觉骑马这事儿好像并不太难。看,她不是稳坐如泰山,挺神气的昂起下巴,真是愈来愈佩服自己了。
不过在发觉路过的兵将那玩味的目光时,映桥莫名其妙的低头一看李霆圈在她细腰上的大手,才恍然大悟自己的“伤风败俗”。
“要不你放我下马,要不你让我自己来。”她使劲的想拨开李霆稳当的大手,他却不动如山。
“放你下马是不可能的,不过你确定你可以?”为了想早点习惯她在自己身边,难得今天好兴致的邀她一起兜兜风,放她下马是不可能了。但她说要自己来,这――她行吗?
她的柔发和身体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腰好细、好柔软,要他放开她,真是“举手维艰”,但他并非轻薄之人,岂会趁人之危?
“行的,行的,我向来很有冒险犯难精神的。”话说完,他的手才刚一放,她却又差点滚下马去。
“你还是别再冒险犯难了,我不在乎你坏了我的名节。”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他凉凉地嘲讽着,一只手又顺顺当当的环了过来。
“我坏了你的名节?嘿!”真是幽默哦!她不满地往他手背上一拧。人家笑话的是她耶!他倒先喊起冤来了。
“坐好了!”他傲笑着,理所当然地揽紧她,策马往前奔去,恣意的呼吸她发上、身上的淡淡香气。
“看你一派正人君子,没想到竟是如此轻薄的匪类。”映桥蛮不客气地回头狠瞪李霆一眼。却见他笑得狂放,不禁独自生起闷气来了。
但心中的不满很快被驰骋的快感所取代。直到离开营地、少了注目的眼光后,她干脆倚上后面那堵肉墙。
她可以感觉到他被她轻薄的僵硬,心里暗笑得内伤。这个谨守男女之分不逾矩的古代男,哪敌得过她这个其实很愿意被他轻薄的现代豪放女?不自量力!
接下来几日,军队仍是日出而行,日落扎营。偶尔李霆还是会抱映桥上马脱队而行,让她体验大漠男儿在旷野奔驰的乐趣,而玉珂也常来找她聊些女儿家的心事,因此不再感到无聊,无所事事。
除了阅读,映桥甚至真的跟随军大夫学起医术来了。冰雪聪明如她,几日下来也颇有心得。
“请依顺序排队!”日落扎营后,她忙着安抚一涌而入的看病人潮,软言软语,丝毫不敢轻怠这些病苦之人。
大夫在一旁摇头叹息,心里其实很不愿意她来帮忙。原来平常看病的人并不多,闲
闲无事可做,她一来,可把他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却也看不了什么大病,全是一些发春症候群。
帐内忙着排队,帐外可没那么平静,竟为争相挤进帐内而打起架来。还未来得及到帐外察看是怎么回事,接着就有两名士兵被丢了进来;本来没病,经这一摔,可真的要重伤了。
一阵鼓噪之后――“有病看病,没病的全部退下!”身随话出,正低头整理药材的映桥只觉得跟前人影一闪,李霆已沉着脸进来。那两个被丢进来的人连同先前乌鸦鸦的人群顿成鸟兽散。
“史姑娘,你该回去了。”李霆来到映桥面前,对于她所引起的骚动自是相当不悦,坚定的口气不容反驳。
映桥没说什么,只得乖乖地跟他回主帐。
“为什么我不能学些岐黄之术?挺受用的呀。”她在帐内来来回回地踱着,不解李霆为何不让她去跟大夫学些东西。
“身体有病自然有大夫诊治,何需亲自去学?”不管是王府或皇宫大内皆有医术精湛的大夫或太医,既要跟他回王府,这自然不用她发愁,何至于要她抛头露面学这做啥?
李霆坐在桌边喝上一口茶,表面上倒还平静,心里满满不愿意她被人这么瞧过来看过去的,尤其还软言软语去应付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为窥得美人颜的急色鬼。
“话是没错,可我闲着也是闲着,学些东西总是好的。”也许她该学些针黹、刺绣之类这时代女孩该具备的女德。但既然来到这时代,有这现成的机会去学些东西,错过了岂不可惜?
她心里思忖着,手可也没闲着,拿起桌上盘子里的甜果就往李霆嘴巴送。
想他日理万机,又往他颈肩揉捏按摩起来。种种女子对夫君才能有的举止,除了床上那件事以外,她全对他不避嫌的做了,温柔体贴得倒教李霆这个古人由适应不良到甘之如饴。
哎!哎!李霆暗自思量,除非她赖上他,否则还嫁得出去?原本的怒气也因此给浇熄了。但他是定北王、二十万大军统帅、回京后立为太子的钦定人选,哪能被她如此简单就征服。
“总而言之,不许再去知道吗?”他佯装怒脸的拍桌警告。这下马威落得不轻,见她着实被吓得容失色,他颇满意自己的杰作。
得让她知道谁是老大!老是李霆、李霆叫,还知不知道他是定北王爷,从未有人敢如此当面直呼名讳的,就只有她不怕死。
“不去就不去,还那么凶!”映桥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帐门外,噙着泪,紧揪着胸口
好不难过。
他怎能如此待她?该死的李霆。
李霆才出帐门,即抑不住的狂笑出声。终于替自己报了这阵子屡受她捉弄之仇了!
非得做做几天样子,显露他王爷的威风来挫挫她的锐气不成。
这下可好,两人当真杠上了!
第四章
“好热!”坐在颠簸的马车中,由于天气闷热,马车内就像个闷烧锅般炽热难挡。
映桥热出了一身汗,用手中的书卷扇着聊胜于无的风。
遮窗的青布早已被她撩起,却仍感受不到任何风吹进来的凉意。
映桥将脸往窗外探去,只希望能奢侈的感受到一丝丝清风拂面的凉意也好。奇怪的是,周围浓绿林荫的景色与前几日的荒凉倾颓渐渐有所不同。
李霆仍是一派尊贵威严的骑着他的白色坐骑,在大军队伍中指挥若定。
像这样看着他几乎已成劳顿的旅途中唯一的慰藉。自那天他勃然大怒的离帐后,他当真从此不再理她,一想起来就教她心神俱伤。有话好好说,她听就是了,何至于如此?
或许她不该舍生命来寻他,这样的真情此刻竟显得痴愚。
“史姑娘!”玉珂骑着一匹棕色的马儿来到窗边唤她。
她回过神来即见玉珂纯真的笑容,圆鼓鼓的腮帮子还泛着两抹桃红,甚是可爱。
像玉珂这样肉感圆润的身材,在这时代应该算是美女吧。再低头看看自己略嫌单薄的身子,她不懂别人在见到她时为何还惊为天人,说她非仙即魔?
“玉珂!”她笑着朝她挥挥手。
“等会儿扎营后你教我认字,我请你吃糕点好不好?”
玉珂突然转性了,这阵子老缠着映桥教她认字读书,映桥没有拒绝,总在扎营后要她到营帐里来教她认字,顺便聊聊女孩家的心事。当她了解她竟偷偷喜欢那个似鬼的曹錾,又怕她爹周郸反对时,差点笑闪了腰。
“这是我私藏的糕点,拿来孝敬姐姐的。”上完课,玉珂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喜滋滋地将几块以手绢包着的糕点推到映桥面前。
“不,我不喜欢甜食,你自己吃吧。”映桥推回给她。
“你吃吧,明天入关后想吃这个还怕没有?尤其你一进王府,尽享荣华富贵可威风了,这几块糕点算什么。”
“明天入关?”关内是如何一片天地,自是她所期盼的。
“是啊,明天入潼关,再过半个月大概就可以回到京城长安,到时候你就跟着王爷回定北王府了呀。”
“我不在乎王府,也不在乎荣华富贵。”映桥幽幽地说。她在乎的是他的人,可是他却不理她,这样的情况下,她进王府已变得没有意义了。
“姐姐!”玉珂见她有些微的恍惚,拍拍她的手背。
“没事,你回去睡,累了吧。”
映桥朝玉珂撇撇嘴角,有些逐客意味,玉珂也就不便多留了。
玉珂走后,映桥受不了营帐内的闷热,巧布枕被成人形以瞒过帐门外紧看着她,免得她再外出招蜂引蝶的士兵,她偷偷拆了一条缝隙,从营帐后面钻了出去。
外面比帐内凉快多了,在满布星的夜空下,凉风徐徐吹来,散步变成一种无上的享受,让她暂时忘却与李霆的种种不快,只是放松、让自己放轻松。
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多远,在寂静无声的夜色中,映桥忽地被一阵微弱的水流声所吸引。
奇怪了!这附近怎会有溪流?
她循着声源走去,拨开一片与人齐高的芦苇丛,一潭清澈见底的流泉赫然出现眼前。
“哇!真好!”急急往潭边走去,伸手一触及冰凉的泉水,她不禁掬了一把拍拍脸颊,满足的仰头叹了口气。天知道她有多想洗澡、游泳!这两天出的汗,让爱干净的她直觉得受不了,现在这流泉出现得好、出现得巧。
不过,以天为幕、裸身沐浴是何等大胆之事,她伸长脖子心虚地环视四周一遍,确定无人后才开始解衣。罹衫褪尽,她缓缓走进清泉中,快乐得像条游鱼。
真的无人?那可不!也不知她是怎么观察的,独漏芦苇丛边早她一步泡在水中的俊俏男人。
沁心的凉意传遍映桥全身,涤去她一身的烦躁,不由得呼出一口积压心口许久的闷气,陶醉地掬一把这清凉拍抚着优美嫩白的颈项,再滑至肩头、手臂,轻轻揉抚着乳房……看得一旁的男人血脉喷张,暗自咬牙叫苦,却不敢声张,惟恐毁了姑娘名节。
好久不曾这么舒服的洗澡了,她得好好的洗、慢慢的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香皂、沐浴乳,不过没关系,她的手可好用了,可以搓、可以揉,可以做的事太多了。
天可怜见!男人暗忖。
将自己彻彻底底的洗了一身洁净,雪白的肌肤在月光映照下更显柔滑。她在水底钻来游去,玩得不亦乐乎。
她好美!肤如凝脂白玉,娇躯玲珑性感,那春光尽收眼底。
李霆文风不动,两眼瞪直,只觉得冰凉的泉水涤不尽浑身火热的冲动。敢情她真是落入凡尘嬉戏沐浴的仙子?
他不知道再这么看下去他会怎么样,他是个健康正常的男人,眼见撼动自己心弦的女人如此性感撩人,连他自己都无法保证会出什么事。
“AndinyoureyesIseeribbons……”映桥哼唱着席琳狄翁所唱的“Fallingintoyou”。
咦?她唱的是什么怪歌?这歌词好似异族语言。李霆满头雾水地猜测着。
“谁?是谁?”映桥感受到一股炽热的注视,定住身子提心吊胆地问,只希望是自己多疑了。
待看到芦苇旁一双锐利的精眸时,不禁惊叫出声。
“是我!”他迅速的游近抱住她,一手捂住她的小嘴警告:“除非你想将全营士兵引来,看我们一丝不挂的模样。”
一听他说“一丝不挂”,映桥紧闭的眼睛乍睁,一看两人裸裎贴合的身子,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又赶紧用一只手遮住眼睛,一只手忙着捶打他结实宽厚的胸膛。
“闭上你的眼睛,难道非礼勿视的道理你不懂?”
看惯了他密实的古装扮相,从来不知道他的身材肌肉结实、线条完好,比起猛男有过之而无不及。
非礼勿视?他扬起一抹暧昧的笑意,一双不安分的眼睛直盯着她丰满挺立的胸部。
也不知道是谁先来的,是她强迫他将她纳入视线范围内,于礼他绝对站得住脚。
“非礼勿视?难道你不明白先来后到之理?”李霆大言不惭的陈述。一手握住她纤细的小蛮腰,另一手更是大胆的抚上她背部细致柔滑的肌肤,感觉到她在他的抚触下轻颤。
想不到这无礼的唐朝登徒子竟会吃她这二十一世纪保守人类的嫩豆腐!在二十一世纪时,他都愿意等她长大而不侵犯她了,怎么到这千年之前就如此肆无忌惮地占她便宜?
这些日子以来,还以为他是个坐怀不乱的谦谦君子,看来是大错特错,自己还傻不隆咚地捉弄这匹大色狼咧!
“你来很久了?”她挺直腰,一手伸到背后只想拨开他的毛毛手。
“绝对比你久。”他邪邪地笑着,显得理直气壮,那模样仿佛在告诉她――自己送上门的肥羊不得喊冤。
冤枉啊!好端端洗个澡、游个泳,谁知道他包藏祸心的偷窥也不吭声。她发誓下水前她真的检查过!哪知――“不管啦!你得放开我,我们就当这事儿全没发生过。”她双手毫不费力地捏开他紧贴着自己的壮硕胸膛,转瞬间却教她诱人的丰满胸部更是一目了然。倏地,映桥又贴上他,以防自己暴露更多。
她这举动教他呻吟一声,搂得她更紧,低哑着嗓音,抵住她的额道:“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我可不这么认为,我既然看了你的身子,就得为你的清白负责了。”
“没关系,你不用这么勉强。”写真集都满街拍了,让他一个人看这么一算什么?
不勉强,不勉强。她要的是他的爱,可不是用色诱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逼迫他非对她负责不可哦!
他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脸上,教她一阵酥软。
“嗯?没关系?”李霆抬起头,意外地瞅着映桥。怪怪!这可奇了!要换成一般女子遇上这般景况,只怕要泪流满面强要他负责了,更何况他还是尊贵的定北王、未来太子殿下人选。可这史映桥一副不在乎、不勉强的模样是怎么了?难道她是当朝豪放女?
不像!不像!怎么看她都不像放荡女子呀!
“请――放开我啦!”被他火热的需要抵着,映桥只觉得自己快融化了,又不敢将他往前推,便宜了他那双眼睛,只得苦苦哀求着。不行,他再不放开,她真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霆没有放开她,扬着一抹魔魅般的笑,俯下头覆上她柔软的玫瑰唇瓣,害得她只感到晕眩,几乎站不住脚,只能紧紧攀住他的脖子,依赖他更。
“从今以后你是我的人。”在喘息的间隙,他在她耳边轻喃。
“凭什么?”如果是因为爱她,那她全然接受。但若是单纯的想负责任,或只是少个温床的女伴,一切就免了!想他身边多得是自愿对号入座的美女,他又何苦作弄她?
“凭我是定北王,而我想要你!”挟着气势,他说。
“荒谬!”她哑着声音轻斥,闭上眼任他在她颈肩咬啮。“我不是你的所有物,纵使你想要我也得我同意。”大男人主义的沙文猪,这个千古不变的恶习果真流传千年。
气极了,往他的下巴一咬,只听得他闷哼一声便放开她,而她也迅速的潜下身子想要游离他。
“映桥,回来!”李霆修长的双腿一蹬,快捷地又将挣扎的她给抓了回来。
顾不得她将以何种身份进王府,有些话他是不得不说了。
“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全营的兵将有谁不知自你来的那天开始,即是我的侍寝,要说清白,不只今天,早被我毁了。我当然知道你有多特别,绝非我的所有物,但这是一个承诺,一个我为你负责,能在众人面前立足的承诺。”
打她从天上意外掉下来的那天开始,她与他同住同寝,虽然楚河汉界界限分明,然而有谁明了他们之间的清白?
其实清不清白这事儿映桥并不在乎,但在“古代”,她能不在乎吗?怕不被人唾弃、糟蹋至死方休!
“我要的不只有一个承诺。”她瞅着他猛摇头。
当真这么没默契?以为被他占有只为换得一个卑微的承诺。侍寝?那她跟被狎玩的妓女有何两样?
“那你要什么?”他不解地问,女人最在乎的不就是这个?
“爱,我要唯一的爱,而非欲。等你可以视我为唯一时再来要我。”
“不可能!”李霆冷硬的声调脱口而出,同时松了手。
只见她一脸心碎的表情,匆匆躲至芦草后着装。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殊不知皇子的婚配皆由皇上钦赐,别说他与吐蕃公主早有婚约,就她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女,纵有倾国倾城之姿,亦只能委身于卑微的侍妾了。
唯一?他能吗?纵使他想给也给不起呀!
见他的无动于衷甚或是冷眼绝情,着好装的映桥心伤得往营地奔去,只想逃离他。
在山难时失去他,到不顾一切来找他,想不到穿梭千年见着他后,她狂喜若飞的心情,现在却在他冷凝的面孔下瞬间崩离。
映桥现在总算明白,一切真的有所不同了。
虽有一样杰出的外貌,但因时空、环境的不同,他已非当日执着如一、痴恋她的沈哲维。
她来错了吗?现下错置时空是不争的事实,她想逃却也回不去二十一世纪,但最起码她可以离开他身边,大唐总有她容身等死的地方。一思及此,心下便有了决定。
撩起蝉袖看着腕上完好如初的红白丝线,不久之后红线将断,也是她的生命走至最终之时。
夜黑如墨,不顾脚下石子地奔跑着,映桥被滚动的石头拐了脚,痛叫着双膝一跪,干脆掩面大哭以宣泄所有不幸。
“伤着哪里了?”李霆已着好装,不知何时蹲身在她面前。
他嘴里问着,手已脱去她的云头锦鞋,在她脚踝上揉掐着,而她脚上的剧痛竟也因此不药而愈。
“习武之人多少懂些推拿之术。”见她犹带泪雾的水眸迷惑地望着他,他解释着。
替她穿回鞋,泛着暖意的大手直接抚上她脸颊的泪痕。
“别这样,早说过不要你负责,当这事儿全没发生过。”映桥将身子往后一缩,别开脸以逃避他的抚触。
她声音听似平静,却多了分疏离,直教李霆揪心痛着。
李霆碰了个软钉子倒也没走,只是在她旁边坐定,瞧着她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漂亮的侧脸一会儿,便双手枕在脑后仰躺了去,望着满天星斗不知想些什么。
“你说没发生过就真的没发生过?”他叹息了声。他是执意要负责的,说是负责,倒不如说是私心,她既已闯进他的生命,便再无理由放她走。
“你到底想怎么样?困死我吗?”映桥猛然转回头看他,火气一提便再也收不住。
“侍寝?大男人轻贱女人的迂腐思想。凭什么我跟你同榻而眠就得任你摆布、当个卑怜的侍寝?不,我不要!我要做回自己,最起码也要赢回自己的尊严,而不做个轻贱的女人。”一古脑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再看他,转过头去。
他迂她可不跟着迂,跟她谈清白?还不如由她来剖析这遗害千年、愚弄女人的道德观。
“贞节烈女你可知?”李霆没有预期中该有的盛怒,反倒好奇她的独特思想。微露笑意,半支起身子玩味地审视她因气涨而更显娇艳的容颜。
“全是些枉死女人的大男人说辞!”她不屑地昂起下巴回道。
“三从四德你可懂得?”
“不解!”
注意哦!是不解而不是不懂哦!
“以当代女子来说,你这思想并不讨喜。”李霆骤下结论。不过他说的是一般人的看法,至于他――竟欣赏极了她别于一般女子的特异见解。
“我知道!所以在这个时代我注定要活得辛苦!”一想到自己的境,她幽幽地将下巴撑在膝上。
“映桥!”他坐起身搂了搂她细削的肩,一阵风吹来,嗅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清香,喟叹一声,收了手搁在腿上。“你可知我是皇族,婚配不由己,你要唯一,怕是我给不起。”
“我知道,于是你使用一个可笑至极的卑贱身份拴住我?”觉得面颊一片冰凉,抬手触了触,始觉早已泪满腮。
“这是我的私心。”他阴着脸,点头承认。
和着泪,映桥笑得好凄楚。他的私心对她公平吗?优雅地站起身,丢下一句:“我走了!”
“你去哪里?”他急起身拦住她。
“我说过要做回自己……”映桥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或者说今生无缘等到他唯一的爱,她必须找个地方安静的等死,然后尊严地死去。
“不,你不能离开我!”
李霆冷硬地握住她瘦弱的双肩,沉危险的眼直瞅得映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想离开?而他就真的这么不愿意放手,只想拴牢了她,让她永远留在他身边?
“你……你弄疼我了!”映桥一脸惨白,咬牙忍住他施加在她肩上的力道。凭她这副纤弱的身子骨,怕不被李霆这武功厚的高人给捏碎才怪!
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他松了手,但没真的放开她,直接拉她入怀,恫言警告:“不许你离开我!”
“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映桥使劲地推开他便往前逃,才跑不到几步,就被他迅速而来的身影点了穴道,定住身子。
她想开口驳斥,忽地,营地传来一阵锣声喧天,李霆立即警戒地往营地眯眼望去。
“有刺客!有刺客!”人声嘈杂,捉拿刺客之声却清晰可闻。
李霆没有多想,抱着映桥入怀,施展绝妙的轻功往营地奔去。
“喝!”
还不到营地,一道大刀的寒光便往被李霆抱着的映桥身上劈了过来,招招狠绝致命。
只见李霆一闪,身形疾动的避开攻势,放下映桥便反守为攻,几个虚招过后,一跃而起就是疾如闪电的飞腿快攻。黑衣人不支,丢了大刀、满脸鲜血,见无机可乘,胆怯的就要逃奔而去。
“哪里逃!”李霆飞纵向前,定住了黑衣人的穴道。
扯下面罩,赫然发现竟是个鞑子,脸色一沉,在此同时,那胡鞑子也已咬破银牙中预藏的剧毒,立时七孔流血、毒发身亡。
“别动,定北王!如果你舍得你心爱的女人的话……”
李霆背后传来一阵阴狠乖戾、刻意压低的嗓音。他缓缓转过身去,在见到另一黑衣蒙面的男人揪着映桥、以尖刀抵住她柔嫩的咽喉时,立时浑身怒气腾腾。
“你敢!”李霆脸部青筋浮动,紧握的指关节喀喀作响。谁敢!谁敢动他定北王的女人!大喝一声:“放开她!”
“当然,只要你交出龙纹玉玺,这位史姑娘自可安然无恙。”
黑衣人的声调阴沉,一双死鱼眼更是骇人,尤其身上的薄荷味混着骚味,直令被揪在胸前的映桥作呕。
“放肆!龙纹玉玺乃皇上所赐,本王即太子之位的信物,岂可随便给人!来人该当何罪!”李霆怒斥,一颗心提吊着,紧盯着映桥颈间那把随时可能刺穿她咽喉的白刃,不敢轻举妄动。
“那么你是不交喽!”
黑衣人狠绝的目光射向李霆,手中的利刃稍一使力,映桥就要气绝。见映桥倒抽了一口冷气,教李霆顿时英雄气短。
“别乱来!”李霆急喊,难掩脸上恐惧之色。
“当然,只要你乖乖交出龙纹玉玺,我自会放过这个娇滴滴的美人。谁舍得是不是?”黑衣人说着,一只手已滑向映桥的颈肩,淫秽的目光直盯着她薄衣下因喘息而起伏的酥胸。
不行,她真的要吐了!眼尾朝李霆一勾,今天的晚餐从胃里全数往黑衣人持刀的手臂上倒。
“哎呀!”黑衣人被这突然奉送的秽物吓得一时大意,甩了甩手,只巴望着将这呛人的脏污甩掉。然而手才离开映桥脖子,甩掉的还有一道道血流。
“我的手!”黑衣人眼看着李霆射出的匕首竟牢牢的穿透他掌心,顿觉痛彻心扉,一时之间人质已离手。
李霆一掌劈来,以虚化实朝黑衣人击去。
黑衣人胸口遭受这内力厚的一击,口吐鲜血,往后退却数步,拖着伤重的身体,狡猾地遁入荒烟漫草中。
“李霆!”
李霆正要往前追,却教映桥吐惨的景况给留住脚步,不断拍抚着她的背安慰着:“没事了!”
没事?人是跑了,可不见得没事。一想起那猪猡摸过她的颈肩,映桥拿出绣帕不断地往被摸过的地方搓,搓红了、搓肿了,几乎就要搓掉一层皮。
“听我说,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再自虐,干脆吻上那被搓红的印记。
“哇!”映桥搂住他的脖子只是哭。
是她机警,当她眼儿一勾、暗示他机不可失,这才化解危机,这样的映桥,怎能让他不心疼?
现下不知营地那边情况如何?李霆抱起映桥,随即往营地急奔而去。
回到营地,李霆放下映桥,拉着她往群众聚集的主帅营帐走去。
“王爷!”一见主帅回营,众人主动让出一条路。
然而才走到帐前,就见一个守帐门的侍卫肚破肠流、血污满地的横尸帐前。
映桥的目光微触及这分不堪,脸儿已被李霆按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不让她见这残酷。
“曹先锋,保护史姑娘至玉珂姑娘的帐房。”李霆沉稳地下命令。
“是!”
李霆将映桥交给曹錾,待他们离去,精锐的眸光往营帐周围一扫,便掀开帐门跨步入内。触目惊心的是砍在暖炕上映桥故布疑阵的枕被上那把淬毒的大刀。
如果她没偷溜出去与他在清泉共浴,那么这把刀斩断的就可能是她的头了。一股寒意自李霆脚下窜升,提掌一劈,“啪!”的一声,碎裂的是帐中坚固厚实的圆桌,一张儒雅的俊脸不怒而威,立刻教众人噤若寒蝉。
李霆检视帐内打斗的痕迹、搜索可疑之,心下有了定论――来的是两路人马。难怪在他攻击第一个黑衣人时,另一个还能黄雀在后的挟持映桥而不出手相救。
“太师傅!”
“在!”崔□来到李霆面前拱手作揖。
整个唐营之中,比机智、比冷静莫过于李霆和崔□。在李霆思之时,崔□也已瞧出端倪。
“其余人退下!”李霆手一挥,众人皆退独留崔□。
见人已退尽,崔□才开口。“禀王爷,显然是两路人马所为……”
“不错,一个是胡鞑子,为取映桥生命而来,另一个的目的则是夺取龙纹玉玺。刚才在外头都遭逢过了。”李霆淡淡地说,在地上拾起一个吐蕃贵族惯用、色彩斑斓的缀饰。
“龙纹玉玺?莫非牵涉太子之争?至于史姑娘遇劫,这――臣就想不透了。”崔□
疑惑地想理清蛛丝马迹,却仍理不出头绪。
“太师傅可记得当日映桥出现之时所著服饰?可有哪方胡族有此装扮?”李霆臆测映桥是遭仇家追杀,逃至中土避难时巧遇他。但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个臆测就有点说不过去。
崔□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道:“史姑娘样貌不似胡族,至于那装扮更是臣所未见!”
“也许我该找个时间好好问问她了。”
“王爷!这太子之位……”
崔□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李霆抬手制止。
“太师傅请回吧,我自有定见。”
崔□出得帐外,仰观天象,不禁长叹一声。如他当日所预言,李霆仍是情关难逃、遭小人所嫉,尤以宫廷政争为甚,此后恐无宁日了。
三更天已过了大半,映桥和曹錾在玉珂帐中仍可听闻外头搜营的鼎沸人声。
一时半刻之内接连看到两个死人,还是死状极惨的人,映桥已无心观看曹錾与玉珂不经意的眼神流转传情,只是静默地退居一旁,思考杀戮的无情和人命的不值。
三更将过,人声渐歇,李霆也来了。
映桥无言地跟着他走出帐外,原以为是回他的营帐,但他只是领着她朝营地后方一山坡走去。走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定住脚步,张开双臂,欲将她纳入他的羽翼。
映桥站在原地愣了愣,随即绕过他双臂,再往坡地上方走。
“映桥!”李霆扑了个空,微愠地唤住她。
“到了吗?”故意忽略他的表情,假装若无其事的朝他回眸一笑。今天总算见识到他温文尔雅表相下的卓绝武功,好汉不吃眼前亏,纵使自己心碎欲裂也不能触怒他,为自己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
不过说也奇怪,这人自从看了她的身体、执意将她视为他的女人后,以往拘泥于男女之分的态度可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现下是毫不避讳地视接触她的身子为理所当然,大胆得让一心想逃开的她不知所措。
“过来!”他的语气是强硬的,心可早教她那媚笑软化了,只想拥紧她以舒缓心里某些压力。
她依言走过来,乖乖投入他怀中,仰起绝丽的小脸正好触及他灼热的目光,瞬时脸一红,低下头不敢再看。但他没给她逃避的机会,以食指抬起她羞涩的脸蛋,俯下头就要吻她。
“夜了,我们回帐吧!”她的一颗心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口,别开脸贴在他胸前,此刻只想哭。他真把她当成满足欲念的侍妾?
“我让人把营帐撤了,我不相信面对那样的惨状,你还能安然睡在里面。”他纠着两道浓眉,看着怀中柔若无骨的人儿,难掩失望。
她摆明了在躲他,原本的热情大方被他无法保证的爱给浇熄了,前后判若两人。李霆这时倒怀念起那个老爱捉弄他的映桥来了。
“难道你没命人另外搭……”她狐疑地推开他。
只见他拿出一块早备在一旁的厚毯往柔软的草地一铺,便成了一张床。
“再两个时辰就拔营赶路,何必劳师动众另搭营帐。来吧!你喜欢看星星,今晚趁此机会正好如你所愿。”他潇洒的就地一躺,拍拍身边的空位邀请她。
听着他如此贴心的话,映桥感动得眼眶一阵湿热,乖乖地在他身边偎着他躺下。
“嘿!你连吻都吝于给我了,就不怕我兽性大发?”李霆替两人盖上斗篷,不禁要为自己的定力叫屈。
“你是谦谦君子,岂会欺侮我这弱质女流。”她温柔地缩在他的臂弯里,心事重重。
“睡吧!”她一句谦谦君子就把他堵死了,还能有非分之想?
“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看星星?”她抬起脸仰视灿亮的天幕。有了十足的安全感,睡意立刻涌现,不禁掩嘴打了呵欠。
“为什么?”李霆仰躺着,一只手臂枕在脑后,不知不觉竟随着映桥寻找平日不太注意的星群来了。
“在我的家乡,天空是蒙尘的、被污染的,别说星星看起来稀疏,连月亮都是朦朦胧胧的……”止不住锢牡乃意,她闭上眼,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映桥,你的家乡在哪里?”李霆一听她提及家乡,不禁竖直耳朵,期望她再多透露一些。
“很……远……很……远……”
“映桥!映桥!”听到她均匀的鼻息自臂弯中传来,对急欲知道她来历的李霆来说,除了扼腕还是扼腕。
一整夜,映桥睡得并不安稳、恶梦连连,每每惊吓醒来总得要李霆拥紧她软言慰哄才能再安心入眠。
“你还没睡?”倏然睁开眼,见他总是一脸肃然的瞪着天空,像在沉思什么。
“快睡吧!乖!”
他总是这样一句就把她拒于他的心门外。映桥不便再问,也只好再沉睡入梦乡。
对映桥来说,这一夜很有安全感、很伤心、也很――矛盾。
日拔营,每个人情绪似乎不受昨夜刺客袭营的影响,莫不沉浸在即将入关的高昂情绪中。
说来也难怪,入关后再过半个月即可回京。在征战数月后就要远离杀戮,再见家中妻小,情绪亢奋自是难免。
意外的,今天李霆并没有一如往常在队伍中前行,而是钻进马车中与映桥并肩而坐。
“累吗?”见他难得闭眼假寐便知是一夜未眠的后遗症,映桥心中不舍,在他肩头按摩着,但显然效果有限,一眼就可瞧出他的疲惫。
“还想离开我吗?”他突然冒出这一句。
映桥呆呆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有种心事被看穿的恐惧。
怎么他知道她一入潼关就有走人的打算吗?
“我向来赏罚分明。你也看过我责罚下属的方式,若没有我的允许而擅自离开,你知道后果的。”李霆瞬时睁开眼,别有意地睨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马上让映桥的惧意升到最高点。
“我片刻离不开你的视线,如何能离开?”他的威胁动摇不了她的决心。一想到入关后将与他别离,眼儿一酸,不禁泪雾蒸腾,赶忙转移话题引开他的注意。“睡一会儿吧,有事周将军会理的。”赶紧眨掉眼中的湿濡,映桥劝着。
“这里?”李霆怀疑地看着这空间狭小的马车,不以为能容得下他高大的身躯。
“还不简单!”了解他的为难,映桥扬起一朵如的灿笑,拉下他的头枕在她柔软的玉腿上。“办法是人想的嘛!”
李霆有些意外,可也挺享受她的软玉温香,翻过身抱住她的纤腰,将脸埋在她的小腹,亲匿的气氛瞬间升高。
“喂!你这个人很得寸进尺哦!”映桥跳起来,不仅头撞到马车顶盖怕是要多了个肿包,还将全然放松无防备的李霆给摔下长椅。
“哎哟!映桥,你想谋害亲夫!”李霆抚着被摔疼的腰,耍赖似的坐在木板上嚷嚷。
“你……你又来了,不要脸的登徒子,老乘机轻薄良家妇女,谁……谁是我的亲夫我怎么不知道?”
映桥噘着嘴,揉着痛数落他的不是,见他的无赖相,又忍不住笑叉了气,不平地蹲下身往他身上捶打。
她那纤纤小手使不出多少力气,却教他轻易的一抓拉向自己。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前,他性感的薄唇已侵占她鲜润的樱唇。
贪婪的情欲爆发开来,他吻着她想要更多,她迷迷糊糊的抗拒着,意志力薄弱得可怜……李霆低吼一声终于放开她,若不是受制于地点的不适合,他肯定自己要的绝对不仅如此。
映桥的双颊胀得绯红、胸口剧烈的起伏,凝着眼前教她心痛又心醉的男人,怦怦的心跳声不断提醒她,他带给自己那种天崩地裂、销魂蚀骨的甜蜜感觉。
他拉下她,让她停靠在他和她一样剧烈起伏的胸口上喘息。
这一天,李霆是枕在映桥柔软温暖的腿上安然入睡的。
而映桥好温柔、好温柔地待他,在她心里,这一天将是最后、也是永远!
第五章
兵入潼关时已过晌午,全城百姓莫不欢欣鼓舞,夹道欢迎王师凯旋归来,一时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映桥好奇地抓开车帘一角窥视,但见人群拥挤、市街华,人群中除了着汉服的汉人、着胡服的胡人,偶尔还可见到远从中亚经丝路到中国经商的白肤洋人。根据历史记载,此时的洋人确与中国有着某种程度的往来。而映桥看着看着,第一这么刻体认到自己已融入历史中。
李霆哪儿去了?心里才这么想着,眼儿一溜,就瞧见马车不远,他高踞马上虎虎生风、英姿勃发的模样,所经之欢呼声骤起、锣鼓甚嚣尘上。不同于一般武将的草莽气息,就不知要让多少怀春少女对这位英挺俊逸、气势不凡的定北王漾起春心。
自唐军入关,潼关守将张扬便速速相迎、事必亲恭,一副卑躬屈膝、巴结逢迎的嘴脸。对这一辈子难得盼到几回的贵客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心里打的如意算盘是,若今日伺候得当,等李霆另日坐上龙位,他这小小的潼关守将还指望他提携呢!
因此早早就将李霆及随行的映桥接入他的宅第作客。
马车一停,知已抵目的地,映桥才抓开车帘就有数名侍婢上前搀扶。初至陌生之地不免忐忑,映桥不安地四搜寻李霆的身影,才发现他正投给她一个安然的笑容,但才一转身他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好跟着领路之人到暂住的内院休养生息。
张府在潼关是属一属二的大宅,虽不及长安定北王府来得壮阔讲究,但也是庭院阔,在仆众的带领下所穿过数个回廊、院落,着实费了映桥好大的功夫才记住路径。
“姑娘可先稍事休息,今晚我家老爷设宴款待各位,待晚宴前我再让这两个丫头服侍您沐浴更衣。”张扬的夫人王氏一脸谄笑,设想周到,当场要身旁两个贴身丫环好生伺候着。
“休息?我想是不用了。如果张夫人方便,可容得映桥先沐浴更衣。”到这唐朝已月余,总是住在营帐里而未好好打理过身子。第一住进这有屋有顶的房子,自是特别珍惜,宁愿舍弃睡眠好好洗个过瘾的澡了。
张夫人一双势利小眼仔仔细细打量这定北王的侍妾。果真气质雍容、谈吐不俗,只是……啧!啧!当人侍妾未免可惜。
“呵!呵!当然,当然。”王氏掩嘴笑得虚伪,一转身便对着两个丫环疾声厉色:“还不下去准备!”
看王氏前后态度差别之大,映桥转身咋咋舌。“张夫人如果不介意……”入得房内,映桥歉然地作势关门。
“是,是,姑娘请便!”王氏站在房门外仍是三八兮兮的谄笑。
映桥关了房门,也顺便把那令人不敢恭维的王氏隔绝于门外。
不多时,映桥房里抬进了一个盛满温水的大木桶,看着就有教人一跃而入的冲动。
“姑娘请!”那两个平日被张夫人责骂惯了的侍婢才说完,怯懦的欲帮映桥更衣。
“不!不!”映桥急嚷嚷,抓紧身上的蝉衣猛摇头。洗澡事关个人隐私,她还没有开放到那种地步。“我可以自己来。”
“姑娘,服侍您更衣沐浴是我们下人的责任,您可千万别折煞我们呀!万一夫人怪罪下来,奴婢们可担不起啊!”眼见无法交差,两个侍女可急了,泪在眼眶中打转,心急的一伸手,就将因自责而愣在一旁的映桥身上蝉衣给剥了去。心想只要交了差别惹恼主子,管她这攀着龙身的卑微侍妾有何反应。
“你们不可以强人所难呀!我真的可以自己来,你们夫人若怪罪下来,我让王爷跟她说去……喂!喂……别这样啊……”
两个人四只手扯乱了映桥的衣服,害她差点没喊救命。她是保守,保守到不习惯在人前赤身露体。以前静静邀她去进二温暖她也没敢去,更何况是让人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地帮她洗澡。
忽地,房门“刷!”一声被推开。房内三人同时错愕地看向门口擅自闯入的高大人影。
喂!这人很不礼貌哦,人家正忙着脱衣服,他要进来也不先敲敲门。
李霆忍住笑意,瞥了眼被扯得一身狼狈却又死命护住残衣的映桥,闷哼一声:“都下去!”
“是,王爷!”两名侍婢无奈地收手,福了福身子,识相地关门离去。
有他定北王顶着,胜过她史映桥千百句话。怎会差这么多?
“哪!看看喜不喜欢?”悠哉地拿开床上她急欲伸手取来遮身的外衣,李霆自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她。但才走到她面前,她即畏缩的往后退几步。
“随便。”
“先看看再说吧。”
映桥怯怯的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头全是一些珠玉、彩翠、金步摇等首饰。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对珠宝、古物有研究,一眼就看出锦盒中饰物的连城价值。
她连连摇头将锦盒递还给他,却又让他给推了回来。
“这不算什么的,只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原来他的消失不见是上街采买这些首饰,亮了商家眼睛也肥了老板的荷包。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么,却教他不容反驳的眼神给堵了回来,看来是非收下不可了。但东西送到,人总可以走了吧,人家还要洗澡呢!
李霆从容的走到门前上了门栓。
“对不起,你可以走了……”映桥不好意思地遮掩身上裸露的部分,指了指门。人家沐浴他还坐得四平八稳,不快走?尤其他那双放肆的有色眼睛,真恨不得把他双眼蒙上。
“为什么我得走?你是我的还怕我看?”他唇角扬起邪邪的笑意,说着说着,竟开始动手褪去自己的衣衫。
难不成他也想……映桥瞪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盯着他利落的动作……“李霆!”她立即捂上眼睛大喊。管他什么王爷、元帅,在她眼里他只是李霆,一个冤家、一匹色狼。
李霆早已习惯她连名带姓直呼他的名讳,但见她以往挑逗他的勇气全不见了,反而害羞极了,就教他抑不住的狂笑出声。
“映桥,我们共浴也不是第一了,你何至于如此害羞?”
一边说着,一边手也没停的脱了衣服,往大木桶跨进去。
“过来!”李霆看看身旁的空位,大方的邀请她共享鸳鸯浴。
“谁理你?”她气呼呼的拿起外衣穿上,鼓着脸颊就要扳开门栓走出去,但手才触及门时,就被李霆闲适的言语给唤住脚步。
“如果你想让人伺候着就尽管出去。相信我,那两个丫头肯定在外面待命。”吃定了她的保守,他凉凉的应对。只是不解,让下人伺候沐浴更衣乃稀松平常之事,她何以如此抗拒?
“你……”
“过来吧,帮我擦擦背。”无视于她气鼓鼓的双颊,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一副理所当然。
气归气,映桥还是依言走了过去,拿起布巾揉搓着他宽大结实、肌理分明的背。不可否认的,李霆拥有一副很令女人垂涎的健壮身材。
慢慢搓着、搓着,精神有些微的恍惚,直到被他反身一提给丢进木桶中,差点淹死在水里才恢复神智。
“咳!咳!”吃了几口水,映桥猛咳了几声强烈抗议着。
“放开我!你自己洗,别拖我下水。”使劲拨开他自背后伸出,禁锢在她腰上令她动弹不得的大手。
“来不及了,不是吗?”他坏坏的在她耳后敏感部位吹气,轻啮着她的耳垂。只片刻她便停止了挣扎,任他在她柔美的颈肩印下无数个吻。
咦?以前那个谨守礼教的李霆哪里去了?原来他还是个调情圣手。映桥心想真是自己低估他了。
直到他欲动手除去她身上的衣服,门外适巧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王爷!王爷!”
“什么事?”他不悦地对着门外问。
“禀王爷,军队中抓到有人在伙食房下毒,周将军请您过去一趟。”
李霆脸色一沉,随即起身匆匆着装后,愤然地迈出房门。
见李霆离开,映桥虽松了一口气,却也带着几许怅然,缓缓除却湿衣,好好的将身子涤净……李霆下令封锁有人在伙房下毒的事,秘密理之后,军队一切作息照常。
是晚,张扬在府第置酒宴请王师部将。席间胡琴、琵琶争鸣、羌笛奏乐,更从胡姬酒肆请来波斯舞娘助兴。
在一阵哗叫嚷、传杯碰盏之后,个个酩酊大醉,搂着身旁陪侍的美艳多情乐女调情作乐。
映桥亦是座上客,远远的独据大厅一角。她今天被那两个侍婢打扮了一身胡服,窄袖绿短衣、下着鹅黄长裙,是这时代流行的装扮,与身着V型领、双乳半露的大胆乐女相较,硬是把那些庸脂俗粉给比了下去。
她的衣着虽不暴露,但那股风华气韵冠群绝伦,巧笑倩兮,顾盼流转尽是万种风情。
逢此颇具考古价值的盛宴,她的心情该是高兴的才对,但一见到坐在首位的李霆与座旁两位艳丽大胆的乐女自在适意地谈情调笑,任那乐女媚眼挑情、温柔依偎,映桥就是快乐不起来,一颗心荡到谷底,闷坐一旁。
偶一抬眼向他望去,正好触及他凝视的眼,她也不避讳,直盯着他瞧。谁怕谁?还怕看输他不成!有美女左拥右抱、大胆亲热,还眯着一双色眼看她干嘛?
见他朝她勾了勾手指要她过去坐他身边,她是起身了,但只是识大体的朝他福了福身子,告知被遣来请她的仆人,她身体不适想回房休息后,即带着满腔浓烈的醋意转身离席。
我在吃醋?她想。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必须杜绝这种念头。反正就要走了,何须在意?
随侍提灯的侍女推开房门请她入内。映桥呆呆地在床沿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实行她的逃脱计划。
“呃,我想吃点冰糖燕窝,可否请你们替我准备?”
“是!”
其中一个侍女衔命离去,可还剩下一个,于是她再寻了个借口。
“我想读一点书,可否请你到张老爷书房替我找来一本诗集?”
愣在一旁的丫头面有难色。她们就是不识字,否则哪用得着来给人当婢女,要她去找“一本书”可比登天还难了。
映桥当下会意自己触着了人家的痛,遂改口道:“那么你随便找本像样的书来即可。”
像样的书?这婢女又有意见了。“姑娘,小翠不识字,不懂何谓像样的书。”
“随你拿,只要你看着顺眼便成了。”标准已降至最低。炖燕窝需要时间可以让她从容去寻找白天记下的路径,但至书房随便拿本书――可就不敢保证了。
见小翠一走,映桥也随手抓了件披裘跟着小翠后头往外跑去。
穿过层层院落,看着凄清的夜色,一想到此去前途茫茫,将与李霆那冤家永别,心有千万般的茫然与不舍,待伸手抚上颊上的凉意,始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腮。
但非走不可的脚步不能停,心再疼亦得往前。拭一拭泪,再抬眼环视周遭的木扶疏、小桥流水,衬着几可乱真的假山,竟是白天所未见的陌生景象。
原来迷了路!
“明明记得这里有一道鸟雕刻栩栩如生的圆形门,怎么不见了?”映桥在原地焦急地转了转,听着树丛里异样的动物声响、诡谲的树影摇曳犹如鬼魅吞噬人前的张牙舞爪,心底不禁泛起一阵惧意。
就在又急又怕、不知所措之际,忽地,树丛里窜出一只类似松鼠的小动物急往她身边的树上爬去,吓得映桥惊叫一声转身就跑,不料才跑几步就撞上一道结实的肉墙。
待抬脸一看清来人的面目,随即又心虚地放声尖叫。叫声未歇,就教那人以唇堵住了她的嘴,直让她塞回惊呼。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李霆双眼里透着精锐犀利,睨向仍摊软在他怀里的映桥。
她知道他起疑了,硬拗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筵席散了?也许你还有余兴节目,何不快些去?不用管我了,免得小姐们失望了。”说出口的话虽是为转移他的注意力,但也掩不住心底浓浓的醋意,愈说愈是激动。
“逢场作戏,我自有分寸。”李霆看穿她的醋意,心中不免狂喜。但这映桥打错了如意算盘,想藉此蒙混过关、转移话题?但看他阴沉的脸色就知门儿都没有。“你最好照实回答我的问题!”
吓谁呀!这脸色!
“天气热,我睡不着……出来散……散步。”映桥被吓着了,颤着声音回道。不常说谎,说起谎来还真是心虚得紧,她吸一口气只希望他能相信。
“天气热?还带着披裘?”
“是啊,出来散步又怕着凉,所以就披上了。”说了第一谎,到了第二就自然多了,口气也跟着笃定多了。
他那似乎能看透人心的利眼瞅着她,她早已垂下浓密的长睫不敢直视他。
映桥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将手探入她的衣襟中。
“你……你又来了!”她捶打着他的胸膛。“放手!”
明知她抗拒不了他,还动不动就人身侵犯,简直是虐待嘛。
“瞧你一身汗湿的,可是真热啊!”李霆闲适的收回手,脸上那一层如霜的肃然不见了,换得的是一张迷死人的笑脸。
天知道她一身汗湿流的是冷汗,可不是热汗。总之不管是什么汗,总算骗过他了,该庆幸的。
“是呀。”皮笑肉不笑地再作势用纤纤素手*(了两下以加强说服力。
“来!”他才开口就已抱起她往屋顶上飞去。
“啊!”如此出其不意的,映桥又是一声惊呼。
“如果你这是邀请我吻你的话,就尽管叫吧!”李霆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在屋顶上了,再抱着她一纵身,立即来到屋顶最高的中梁上。
“你……你会飞?”
“傻瓜!这叫轻功,如果你硬要说是会飞也是行得通的。”他放下她,迳自往中梁上一坐,再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她乖乖地在他身边坐下。他手一揽,又将她纳入怀中,她也就顺势将头往他的颈窝一靠。
“这样好多了是不是?”屋顶上凉风徐徐,确实消除了许多暑气。
“这夜景似乎有些暗淡。”映桥看这潼关城的夜景,心中忽地涌现一阵思乡之愁。
在另一个时空,在她家二十三楼的窗子往市区望去是多么的灯火辉煌,灿烂夺目的七彩霓虹岂是这稀疏油灯构成的夜景所能比的。
她想家、想亲人、想同学、想朋友、想静静是不是还守在马来西亚等她回去……“你有心事?”
“这样美好的夜……”她哽咽着透露自己的心事。“我……我想家!”
想家?李霆见她如此伤心虽是心疼不已,但机不可失,正好可以问问她的出身、背景。
“可以谈谈你的家乡吗?”
“我的家乡是个美丽之岛,与你们这里已经不是用距离可以推算的了,而该用空间,第三度空间、第四度空间之别。我的生活很单纯,每天上学念书、回家就做功课,生活中除了你还是你。你总是那么疼我、宠我,还说要等我长大,毕业后就结婚……”她已泪流满面,紧紧环住他,惟恐他就要消失了般。
抱住李霆哭了好一会儿,映桥才又吸吸鼻子说道:“我们不同于你们的是,我们的君主是由人民选举所产生,不是世袭,所以也没有皇族,更没有像你这种仗势欺人的王爷……”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还仰起脸伸手往他胸前一拧。
“喔!你这只小手!”他抓住她的纤柔小手沉声警告着。听她说什么空不空间,什么她的生活全是他,还由百姓选王的话,听得他一个头两个大,当场评断全是她今晚醋极了,拿来气他的鬼话。“等等!我何时仗势欺人了?”
她笑着,娇柔的往他性感的唇上轻啄,脑子里记起的是他对她的好、他的呵护、他的爱,而忘了他终究无法对她专一的事实、忘了自己将死的事实。
“映桥,你这是在引诱我。”他意乱情迷的低吟一声,就要抱起她飞下屋顶。
“等一等,你还没听我把话说完呢!”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了,怪只怪今晚很适合谈心。
他耐着性子又坐回原位,继续听着她令人啼笑皆非的神话。
“我们的科技很发达,你们这时代还用刀剑打仗,我们却已发展到核子弹。只要一颗便可毁掉几个像潼关这样的城市,几年内片草不生、被辐射污染的人畜皆亡。”
“哈!”他忍不住大笑一声,差点脱口说出“荒唐”。他带兵数年,若有这种东西还怕回纥、吐蕃、高丽进犯?大唐强大的版图也不仅止于此了,更不用以和亲的方式被安排与吐蕃公主订下让他不屑的婚约了。
“还有、还有,我们出门不骑马,是坐汽车、飞机,一种比鸟飞得更高、更远的交通工具。”见他似乎不信,她更急切的想解释。
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看出他的不耐烦,她噘起嘴抡起粉拳往他胸前一捶。“那你一定也不相信我们那里的人到过月亮和星星上喽?”
人到过月亮和星星上?李霆开始同情起映桥来了。那是嫦娥和吴刚,还有那只捣药的兔子,看她说到哪里去了。
“映桥,敢情这阵子旅途劳顿,你是累着了才有此奇想。等再过半个月回到长安,日子就不一样了,你也会好一点……”他满含怜惜的锁住她一脸纯真。
“我说的是真的!”
她挺直身子认真地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却教他给握入手心。
“我知道!”同情的拍抚她的背,点点头安慰她。
“算了!”看他那副表情简直鸡同鸭讲,她也不指望他懂了。叹了口气,倚着他,低头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说:“谈谈你自己吧。”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谈的。”李霆拆下她今天绾着的云仙髻,抚弄着她光滑如丝缎的柔发。她梳起髻来是很美,但他总爱抚摸她这波浪般的长发。映桥很美,不仅思想或外表都有一种很独特、很吸引人的特质,也由于这特质让他百般着迷。
“你怎么了?”她仰起小脸,拉回他飘远的思绪。
“呃!没什么!”他瞥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投向远在夜色中更显墨黑的山峦。
也许他有个与吐蕃公主的婚约可以谈,但却绝口不提。
“你也想家了吗?”
“我?想家?”他拉回视线看着怀中黏人的麦芽糖不禁想笑。想家是婆婆妈妈的玩意儿,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如此伤怀!
“那么……”
“除了父皇和母后,我实在不知道府里还有谁可想的。”如果有个让他牵挂的人也就罢了,但牵挂的人就在身边,也就不用去想了。
她调皮的扯了扯他高挺的鼻梁,他哇哇叫了声,亦不甘示弱的在她身上哈起痒来。
她咯咯地笑着抵抗他的侵袭,最后仍不支地笑倒在他怀中。
他自背后拥着她,笑着亲吻她的颈、颊,她受不住痒的拨开他的手站了起来,张开双手维持平衡,在细细的中梁上好玩的走着、跳着。
乖乖!往下一探,这高度约有三层楼高,掉下去还得了?不过有他这武功盖世的侠客在侧,她何惧来哉?他总不会见死不救的呀!
李霆见她不怕死,拧着眉,脸色难看至极,干脆双手环胸看她搞什么鬼。
“开心一点,我可是学过体操的哦,平衡这道理我懂的。”她嘲笑他的杞人忧天,还想拿把铜镜来照一照他那张苦瓜帅脸。今天要不是她穿着这身胡服裙装,否则还真想露两手平衡木上的基本动作给他瞧瞧呢!老看他那么威武神勇,就想挫挫他的锐气。
“你……给我回来!”悬吊着一颗心,他还是沉不住气的开了口。
“还有啊,在我的家乡是女男平等的,你应该学会说“请”。”
“那是什么鬼地方!”他气急败坏的啐了声。
话才说完,就听见她惨叫一声跌落屋檐。叫声未歇他已做出反应,身形一晃,立即接住她轻轻落地。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放下她,见她一脸惨白,他还是忍不住轻斥,一把将她搂进怀中。
“李霆,如果我摔死了,十年以后你还会不会记得我这个人?”
“傻话!果真有这么一天,我记得你这个傻蛋做什么?”
他玩笑的一句话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她推开他,呆呆地凝了他好一会儿,便黯然地转身离去。“我先走了。”
这个人真是没心、没肝、没肺,若她死了,别说十年后,他只怕是马上、立刻忘记她这个人。
“对了,你记得我的房间往哪里走吗?”走了几步,她忽地旋过身问他。这才想起自己是迷路被他给碰上的,今晚是铁定逃不出去了,可是房间该怎么回去呢?
他摇摇头,对这个夜晚还跑出来散步的路痴可是没辙了。
“走吧!”不等她再开口,他已拉着她的小手往反方向的幽径穿梭而去。
“你知道你很讨厌耶!都准备马上、立刻将我忘记了,还拉着人家的手不放!”她使劲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总是徒劳无功。
“映桥,你知道你真的很独特?独特到和我所见过的女子全然不同。”他突地停下脚步,手不放,又将往前走的她给拉了回来。
“那又怎么样?我是不比你身边的莺莺燕燕有趣!”不幸的,让她又想起今天晚宴上他与乐女的调情,咬着牙,又是酸味冲天。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没有权利吃醋,她不是他的唯一,这是他早言明的。
“你――嫉妒?”他有趣地审视她胀红的脸蛋,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晶莹剔透,让人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王爷,你以为呢?”她皮笑肉不笑的反问。若他胆敢说个“是”字,非踹他一脚不可。
“王爷?你还知道我是王爷?”李霆挑眉睨向她。原以为她只会连名带姓地喊他李霆,现在肯叫他王爷虽是揶揄的成分居多,但听起来还挺顺耳的。
“讨厌!”她嘴巴里客客气气的叫王爷,其实满肚子坏水,果真提脚就往他脚上一踹。而李霆也没闪,不痛不痒的见她跑得够远了,轻功一使,轻而易举的赶上她,往她身前一拦。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特别!”他想不透,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人敢踹他,只有她――史映桥。
无论如何,今天非得把她的身世弄明白。
“走开,我想回去睡觉,而你那些乐女可能也等得不耐烦了,还不快去!”若他现在想杀她,她可一点也不会觉得意外。
“你到底是谁?”他没给她再踹他一脚的机会,捏住她的手腕执意要答案,不意却瞥见她手腕上的红白丝线,疑惑地再问:“这丝线……”
“不用你管,刚才在屋顶上我已经说了……”
“映桥!”他沉声警告。
她撇开脸拒绝再答,却为他加诸在手腕上强劲的力道而痛得差点掉下泪来。
李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放开她的手腕,顺顺当当的再拉起她的手往房间走去。
两个人默不作声的一路走到房间门口,李霆长手一伸,开了门让她入内。
“晚安!”她淡淡地瞄了他一眼。一想到他要去与那些乐女鬼混一整夜,真想哭!
闷闷的垂下羽睫就要合上门,哪知他的大手一撑,她是推也推不动。
“这是我的房间,你做什么?”眼巴巴的看他侵门踏户、迈着稳健的步履进房,她是无能制止、也制止不了。
“映桥,你该说这是我们的房间,而不是你的房间。而我想做什么?”他别有意的看了她一眼。“你该知道的!”
他跨进屋内上了门栓,即开始更衣准备上床和她共赴云雨,看得映桥目瞪口呆,一时反应不过来。
“等一等!前些日子是因行军不便才勉强共榻,现在入了关,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张府再找不到一个房间可以供你栖身。”回过神,她鼓起勇气说着。
“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你想他们还会另外为我备房?”
大家都知道她是他的女人?毁了!毁了!她的名誉全被他给毁了。
“李霆,反正我的名节被你毁了是事实,你要留下来也行,不过咱们先说好,仍是楚河汉界互不侵犯,否则我宁可在桌子上趴睡一整晚哦!”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可不能强碰,委婉动之以情他或许会放过她一马。
不过这张府的软榻可比营帐内的暖炕小太多了,如何划清界限可是个问题。
“映桥,你总是对我这么残忍!”他只着衬衣自背后环住她的纤腰,在她耳边低喃。
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因欲望而悸动,每寸肌肉都像绷紧的弓弦,他想得到她,狂野的宣泄长久累积的欲火。
至于那些让她很在意的乐女就甭提了。他是风流可不下流,岂会将那些乐女放在眼里。
“别……别这样,名节被你毁了已经够惨了,你还想毁得更彻底,把我的清白也夺去?”显然他已将她说过等他能视她为唯一时再来要她的话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但这是原则问题,可不愿就此让他占了便宜,可……可他又来这一套,真让人招架不住!
“是你挑起的,这个教训是告诉你不要在屋顶上引诱男人!”
“喂!这话从何说起啊……”怪只怪她的情绪因想家而容易感动,怪只怪屋顶上当时的气氛太好……“那就什么都别说。”李霆可忙着。性感的唇贪婪地吻着映桥如遭火炙的柔肤,哪来时间说话?双手还得忙着扯下她的衣服……“李霆,住手!我不要……”映桥倒抽了好几口冷气,被他一推,便软软的躺到圆桌上,任他撕下她的衣服,将脸埋在她美好挺立的胸前恣意吮吻。
一想到自己为他可以不惜生命,而他不给承诺,却只自私的想占有她的身子,情急之下,她伸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往他脸上泼去。
老天!他这是招谁惹谁了?李霆抹去脸上冰凉的茶水,像是挨了一记闷棍般难受。
“我终究得离开的,何苦过于亲密,徒留憾恨。”映桥的神色中有抹绝然,撑起身子揪住胸前被扯乱的衣服嗫嚅着。
然而她的话才出口,就见李霆脸色大变。此时这怒火焚身的男人是那个总是对她温柔体贴、呵护备至的李霆?
离开?她始终未曾放弃这个念头?李霆紧握双拳,愤而往桧木圆桌上一击,圆桌立即裂散成一堆木头散置在地。想他李霆何曾对女子如此在乎过?而映桥竟敢如此践踏他的真心,无一刻不想离开他!
“大唐天子脚下,你能逃得出我的掌握?”他自齿缝中怒然的迸出这一句话。
如果她就此在这世界上消失了呢?就算他坐拥天下又如何掌握得了?映桥抖不开脸上那抹凄然,转过身暗自垂泪。
“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找出来。记住!你是我的,而我终会得到你!”李霆心火狂烧,撂下霸道的警语,提步就往门外走去。
门“碰!”一声被关上,映桥跑上前,把门栓紧紧扣住后,反转背靠着门悲伤得不能自已。
第六章
对映桥而言,日子难过还是得被困在这大唐继续过下去,尤其是――定北王有令,她不得擅离张府一步。
李霆出城巡视各个边防哨站前下此命令,甚至加派了重兵固守张府各出口,如此大费周章,无非是防止映桥离开。而映桥被李霆如此禁锢,一颗心闷得可以,整日待在房中无所事事。
“史姑娘!”
映桥正坐在窗前,手里拿着向侍婢要来的小谷子喂食至窗前觅食的小翠鸟,乍听窗外有女孩的声音唤她,她探出窗外左看右瞧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人影,于是又闷闷的坐回椅子上,继续做她的白日梦兼喂鸟。
见不到李霆,挺想他的!尤其恼他将她禁足,因此心情更好不到哪里去。
“史姑娘!”又一声叫唤。
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她挺直身子往外望去,仍没见着半个影儿。
忽然,自窗外树丛中传来清晰的笑声。
“谁在外面装神弄鬼的!”她斥着,紧张地站起身直盯着树丛想瞧出端倪。
然而自树丛中弹出的一颗小石子不仅吓飞了两只贪食的小翠鸟,也让她猝不及防的大吃一惊。
“是我啦!”玉珂见四下无人,笑着跳出树丛,也不管映桥多惊讶,身儿一闪便遁入映桥房内。
“玉珂,你怎么来了?”映桥高兴地抓着她的手问。天知道她的心情有多恶劣,正需要朋友来聊聊。
“爹三申五令要我们不得入民宅以免扰民。老实说,我是没办法进来呀!可是曹錾就有办法在灌醉张府管事后,套出这府里有个下人溜进溜出的暗径,我就是从那儿溜进府的。”玉珂笑得一脸贼兮兮的,说完还谨慎地打开房门探探四下有没有人。
映桥没忽略玉珂谈到那似鬼的曹錾时,圆脸上所显露的异样光采。若这曹錾愿意替她套出暗径,是否表示两人间存在些什么?
“找我有事?”映桥问。
“没事。”玉珂t腆地低下头。“只是闷得慌,想找姐姐一起上市集去挑些女孩儿家的首饰。”
哦!首饰?一向洒脱得像个男孩的玉珂竟也想买首饰?看来恋爱中的女孩儿的确变得爱漂亮了,突然在意起打扮来了。
“可是――”一想到李霆的禁令,映桥面有难色。但这暗径在哪里?该如何走却是她急欲知道的,来日想逃也容易些。因此还来不及看到玉珂失望的表情,已经听到自己赞同的声音了。“我们走吧!”拿出一顶覆着白色面纱的宽帽,她拉着玉珂往外奔去。
她可不希望在外头碰上张府里任何认得她的人,否则被李霆知道她不守禁令,不知道要惹来多大的祸事,想来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两个人偷偷摸摸的避开所有人,玉珂带着映桥闪到东院落一条埋没于荒烟漫草中的羊肠小径,小径尽头连接的是倾颓了一小块未修补的墙角。钻出墙洞,外面便是热闹的大街。
一路上虽有被发现的紧张忐忑,但不容否认的,也因此显得更加刺激。
站在华的大街上,映桥的双颊因刺激和兴奋而胀得绯红,透过遮面的薄薄白纱,玉珂仍可隐约窥见她迷人心魂的绝丽面容。心想,幸亏她戴了遮面的宽帽,否则岂不要引起大街上的骚动?
这玉珂的父亲周郸在唐军的地位是仅于李霆的副元帅,玉珂可也算是个千金小姐,只是娘亲早逝,从小便让周郸带在身边随父南征北讨,磨了女孩儿的娇气,倒多出几分豪迈之气,是一般女孩儿身上所难见到的。如今憨厚的曹錾改变她,她也开始注意起女人的珠、玉簪等等饰品,拉着映桥在这些摊子上流连不去。
买了两串糖葫芦各自咬着,而这铜钱还是映桥向李霆要来考古用的。
远远的,见到有人卖风车,两个女孩又手拉手钻开人群,玩心大起的买了风车,让它迎风转着。
“姐姐,你看这珠插在我发上可好看吗?”玉珂随手拿起一个有着长长珠缀的珠插在发上。
“不好!”映桥摇摇头,想拿下玉珂发上胞珠缀饰,却又怕手上的糖葫芦弄黏了风车,干脆将糖葫芦往前一推,递给看摊子的小老头。
“给你!”
摊子老头受宠若惊的抚着胸口,一时不知该如何消受这飞来艳福。
“哦!我是说请你帮我找个地方丢了吧!”映桥笑着解释。没有垃圾桶要她随手丢,她可是养成了好习惯做不来的。
小老儿闻言才释然的伸手来接,却意外的被一身紫袍,相貌英挺的男人给夺了去。
映桥讶然地转头想看清接走她糖葫芦的人,不料一阵强风吹落了她遮面的宽帽,连带的也拉下她发髻上的玉簪,长发一泄而下,对上的是那人觊觎、轻佻的眼神。
“公子!”一个仆从打扮的汉子飞纵而上,已接回她的宽帽,恭谨的呈给身着紫袍的男人。
“这可是姑娘的?”那人猥亵地嗅映桥遗留在那帽上的发香。
“还给我!”映桥恶心的想拿回宽帽赶紧走人,于是伸手来抢,哪知那人执帽往旁一摆,教映桥扑了个空。“你……”
“喂,帽子还不快还我家姐姐,否则让我家老爷挖了你无礼的眼珠子。”玉珂上前一步,单手插腰直指那人鼻子怒骂。
老爷?指的自然是李霆。谁敢在老虎嘴上捻虎须?就怕他没那个胆。不过她们是偷偷溜出来的,这――能讲吗?
“你家老爷?只怕没这个本事。”那人放肆的直逼映桥身前。
映桥又气又怕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摊子横阻在身后无可逃。
那人无视于围观的群众愈聚愈多,迳自拿起宽帽就要往映桥头上戴去。映桥往旁边想逃,然而脚步才提起就教那人迅速点了穴道,瞬间动弹不得。
“喂!你这人如此蛮横就不怕我报官?”玉珂见状冲上前去,但才靠近,只见那人手一挥,玉珂整个人已飞了出去,压垮不远卖童玩的摊子。
“玉珂!”
映桥惊喊,急得泪儿簌簌直落,任那人放荡狎玩的眼扫过她曼妙的全身,再任他戴上宽帽、系好帽带。
“下流!”她怒然斥责。
那人只是傲慢的扬扬笑,伸手一指,除了她被点的穴。
“玉珂!”映桥朝玉珂奔了过去,扶起眼冒金星的她,再恨恨地回头瞪了那人一眼,便扶着玉珂急急离去。
这个时代有武功挺受用的,还可仗势欺人!若不是她落难到这个朝代,真想拿把枪轰烂那人的脑袋。
看着佳人逐渐远去的窈窕身影,李桓眼里闪着微妙的光芒。手一扬,招来一旁随侍的侍卫。
“把她找出来,我――要定她了!”
受了惊吓的映桥气喘吁吁的拿着宽帽跑进房,就见李霆浑身凛冽的端坐在桌旁,像一只等羊入口的猛虎,准备将她拆解入腹。
“你回来了?”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赶忙将宽帽置于一旁,殷憨地倒杯水递到他面前给他解解渴、消消火,最好把她才刚回来的事给忘掉。
“你去哪儿了?”
李霆阴沉沉的接过她递来的茶水,语带杀意,两眼直瞅得她坐立难安。
莫非他知道什么了?抑或这会儿想借题发挥以报复那晚被她拒绝的怨气?
“我……我……”心慌得紧。方才在市集被轻薄的惊魂未定,现在该怎么自圆其说?
赶紧绕到他身后替他按摩着。这人反正吃软不吃硬,这招一向有去火的妙用,只希望这仍有效。
映桥才想着,就教他一把抓住小手带到他身前。
“说!”
“我……”正想老实告诉他,但一对上他的冷峻严酷就教她把到口的话给硬吞了回去。“说来你也不会相信的!”她的眼光闪过一丝算计,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双肩一垂,脑筋一转便有了说辞。
“说!”
他阴冷诡谲的声音像自遥远的地狱传来,听得映桥心虚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闲着无聊,向小翠要了些豆子在窗边喂鸟。你看,窗台上还有吃剩的谷粒呢!”
她拉着盛怒中的李霆往窗边去,指着谷粒道。这一段绝对是真的,瞧她说得理直气壮。
“然后天空盘旋着一只大老鹰,吓得小翠鸟顾不得吃的赶紧飞了逃命去,我不放心就追出去,追着追着,小翠鸟不见了,倒瞧见西院池塘里荷开得美,荷叶上的青蛙呱呱叫得新奇,于是坐下来看得出神,竟不知不觉的趴在岩石上睡着了。”映桥煞有其事的伸一伸懒腰,还打了个大呵欠。“一觉醒来,又意外的发现草丛中两只红眼的小白兔直盯着我瞧呢,于是又不由自主的跟着它们后头寻去。可一只兔子跑一个方向,追丢了这一只又回头追另外一只,追着追着迷了路,所以现在才回房嘛!”
映桥说得眉飞色舞、唱作俱佳,待说完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坐上了他的腿,头枕在他的肩窝忏悔着,那夜的不快亦已消失无踪。
李霆一张脸拧得难看,是因为消了火气,自己向来说一不二的威严在碰上了映桥全不管用了。想她说胡事的功力一流,差点让他笑翻到天边去,撒娇又撒赖的功夫已出神入化,让他这堂堂定北王的尊严、威信全栽到她手里。
非仙即魔?对!现在他相信了,她肯定是哪方神圣派来降服、整治他的!
“你说的是真的?”他仍压低声调故作怒状。
“就说你一定不信了吧。”她委屈地说着,一双白玉藕臂往他脖子上绕去。
“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谁会相信这说给三岁娃儿听的故事!”她嘟起嘴放开他,还不平的使劲往他肩上一捶。
李霆忍住笑,故意又沉声问:“还不快从实招来!”
映桥闷闷的抬眼瞥了他一下,又低下头把玩着他系在腰间的龙腾m饰。开玩笑,若让他知悉她违令出张府的新仇,再加上那夜争执的旧恨,岂不找死?幸而她的反应一流、变不惊最在行,再玩她仍是要赢的!
“都是你!”
“嗯?”
“你那晚干嘛生那么大的气,害人家心情不好,天热便拿了宽帽想到园里散散心,最后干脆爬上池塘边的大树纳凉,登高远眺,心里想着好多事就不想下来了。”
“又想家了吗?”他问,语气已较之前温和许多。根据他的观察,映桥本就善感,孤伶伶的躲在树上莫不是像那晚在屋顶上想起家来了。
“是想你――话才出口,她立时捂住嘴巴,睁着骨碌碌的灵秀眼睛不再多言。
“真是这样?”他质疑地间,难掩对她满怀的愧疚。
想到那晚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恶劣。不该不顾她的感受强要她,但她说要离开的话至今想来仍教他痛苦不堪。
“你又不信我?”她气呼呼的起身离开他,提着轻巧的脚步就要往外走,却教他大手一揽又坐回他腿上。
“我信你!至于那天晚上,我应该向你说对不住的。”
“这是你的真心?”他在向她道歉?映桥大喜过望的抬眼望进他黑黝温柔的眸子,已不见初时的冰冷严酷,心里着实小小的感动一番。
李霆点点头。
她激动的又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柔语低喃:“我相信!”
她相信他的真心,也害怕那晚他生气的模样,暗自期许永远也不要再见着他那么对她了。
“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他又爱又怜地拍抚她的背,为了她千方百计想离开,他的心头仍是乌云罩顶,不得清明。“别离开我!”
他诚挚的目光锁住她如的娇颜,那不容人反驳的霸气与执着,让映桥无法说出个“不”字。
她的心柔软可见,他真心待她好,她自然感觉得到。李霆软硬兼施的结果是让她开始思考,也许是自己放弃得太轻易,也许他是真爱她,而非只是强霸着她不放手,终有一天真能得到他唯一的爱也说不定!但,谁知道呢?
她无奈地朝他点了点头,马上被他铁臂紧紧一缩,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那你也要答应以后不可以再欺侮我!”她枕在他的宽肩上喃喃。
“当然!”
李霆自怀中取出一支漂亮的珠,悠闲地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映桥一见眼前这支她和玉珂在市集看上,却未来得及买下就碰上恶徒的珠,惊愕地抬起头,看呆了。
“你……”她看看珠、再看看他。他知道!真的知道她去过市集!
“别太惊讶,我说过我信你。”他一脸嘲讽的得意,拍拍她柔嫩的粉颊。
映桥呆愣了许久,任他在她唇瓣啪个很响很响的亲吻。
噢!这是什么情况?亏她掰了一篇颇精采的故事,原来转来绕去仍逃不过他的掌握。
清风徐来、蝉声唧唧,这日午后,李霆得空便携映桥在东院的凉亭中对弈。
对于古代的棋术,映桥自然是不太明白的,但在李霆的指导下,凭着超凡的悟性,倒也很快就能进入情况,连李霆都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让你两步棋。”
看他连下盘棋都放水严重,映桥不禁抬起媚眼朝他嫣然一笑,美丽魅惑的容颜在春日的午后更显娇艳动人。
李霆笑着摇头,甩去自己的意乱情迷,执棋再下一城。
“噢!不会吧,又输了!”映桥噘嘴不平地瞅着棋盘上的残局。
“有这样的成绩已属难得,再过些时日定是成绩斐然。”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俏鼻,婉言安慰。
想要赢他并不容易,打从五岁起,除了与父皇对弈刻意让步外,至今未曾遇上敌手,映桥想赢他,不是不可能,而是很难。
“过些时日?少了琢磨的对象,棋艺还会精进?”敛起了不平,映桥心事重重地徘徊在走与不走之间。起身倚在栏杆上,想着自己愈是不走就愈走不了,不禁黛眉轻蹙,幽然叹息。
若她走了,又有谁来教她下棋?
“你担心的可是回京后怕我冷落你?”李霆没有忽略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兀自猜测她的想法。觉得可笑地走近她,将她纳入怀中。
“才不呢。”她挣脱他。眼尖的发现凉亭外的草地上有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她以手遮挡刺眼的阳光,往一旁的树上望去,果不其然的发现一个筑在枝桠间的鸟巢。想必是自鸟巢中掉下来的吧。
李霆只见她匆匆跑出凉亭捧起小雏鸟,而未发现盘旋于空中正俯冲而下欲猎捕雏鸟的鹰枭。
他跃身弹起,在距她不到两尺的上方扭下鹰枭的头,否则只怕映桥纤细的柔美连同雏鸟都被鹰枭的利爪给撕烂。
“你怎么了?”映桥见他凝着鹰枭脚上的铜扣脸色骤变,不禁担心地问。
“没什么。”李霆脸色凝重地站起身,伸出手道:“给我吧,我将它送回巢中去。”
“这样吧,你抱我飞上去,看看还有没有其它的小雏鸟好不好?要不我自己爬上去也行。”她的双眼发出好奇的亮光,说着即抱着树干要往上爬。
李霆拿她没辙,拎着她即往树上跃去。
“改天你也教我怎么飞好不好?高来高去的毫不费力多省事!”回房途中,她拉着他的手天真地要求着。
“傻瓜!这叫轻功。要学得像样少则也要三、五年,我抱你岂不省事多了。”他拧了拧她粉嫩得出水的桃腮。
“话是没错,但求人不如求己……”
“练功的事以后再说吧。”就快到映桥寝房,李霆似乎有什么心事,警告的眼神一使,打碎了她成侠女的美梦,揽上她的肩将她带进房内。
然而才踏进房,自主屋传来阵阵捉刺客的叫喊声让李霆绷紧了神经。
“我过去看看。门窗锁紧,除非我回来,否则对谁都不许开门!”
他千叮咛万嘱咐,说完即匆匆离去。
映桥依言锁好门窗,闲着无聊就拿起一本自张扬书房借来的书册展读,心里盘算着等明日崔□来替她上课时,该将这书中几疑问问个明白。
原来她是闲不住的,因此请博学的崔□每天早上过府替她上课。也由于这互动,让没有女儿的崔□疼她疼得紧。映桥也因为每见着崔□便想起自己远在二十一世纪的父亲,对崔□是如师如父的敬爱着。
专注地翻阅书册,映桥嗅闻到一股异香之后顿觉昏昏欲睡,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便趴卧在圆桌上不省人事。
房门被破坏,一个黑衣蒙面客窜入,身手利落的将映桥扛上肩,矫捷地奔出屋外、跃上屋顶离去。
李霆在府中转了几转并未发现刺客的踪影。调虎离山?他的心头一凛,立刻狂奔回映桥的居所。但才踏入院落便见着了映桥敞开的房门。
他跃过前廊往房里飞奔了去。
“迷魂散!”甫一进门,扑鼻而来的香味让他立即闭气调息。
这迷魂散是宫中极私密的邪物。李霆一见摊在桌上的书册和掉在地下他送映桥的珠,心一揪,急奔出屋外疯狂地寻找。然而就算他翻遍张府的每个角落,仍是晚了一步。
“映桥!”他的狮吼惊动张府内所有人马全往这清幽院落聚集。
而肃守城外的周郸亦得令调集人马前来张府。
众人自日落黄昏寻到夜半,一列列的火把照耀整个潼关城亮如白昼,挨家挨户翻遍整个潼关城,就是寻不到映桥的影子。
大家忙着搜寻史映桥,唯一吓得腿软不出门的是潼关守将张扬。他想他这官儿也别当了,人是在他府中被劫的,向来赏罚分明的定北王岂会轻饶他的防备不周?
张扬两手背在身后,在自个儿房中踱了不知千百回,看得坐在床沿的夫人王氏跟着昏头。
“老爷!”王氏唤他,见他没有反应,干脆下床拉他。“我说老爷!”拉了他往床沿坐去。
“夫人,你就别吵了!我这颈上人头都快不保,吓得不敢出门了,你还叨念些什么呀!”张扬人是往床上一坐,可心情也没跟着好起来,烦哪!
王氏平常唠叨惯了,在张扬耳边咬耳根的功力也不弱。
丢的是个绝世美人,既是美人,这妓院里的魁亦不差。王氏想着丫环秋月给她的点醒,即刻有了主意。打的是将这全城最有名的妓院――万楼里只卖艺,不卖身的魁朱玉娘送给定北王爷,以补史映桥的空缺。届时再让朱玉娘在王爷身边美言一番,饶了张扬这小官的罪,来日等定北王坐上龙椅,别说是砍他张扬的头,说不定还升他官呢!
王氏在张扬耳边叽叽咕咕个大半天,只见张扬攒起两道白的眉:“这……妥当吗?”
“那有什么不妥当的?不过是个卑贱的侍妾嘛,我看这姓史的是刁钻了些,一定不讨人喜欢。你没看王爷在咱这几日都住另一间房。男人呀!一眨眼就把那些个微不足道的女人给忘了。但朱玉娘就不同了,她是受过训练、懂得狐媚之术的,哪个男人抗拒得了?”
王氏说得口沫横飞,愈说愈是得意。丢了只破鞋就找一只更讨喜的来递补,也真亏自己想得出来,就不知李霆要如何感谢她了!
“这……”张扬又是一阵摇头晃脑的迟疑。
“行了!行了!就这么着。我即刻命人备妥车马,让你亲自去万楼把朱玉娘给赎回来。这老鸨儿要见你亲自出马,谅她也不敢不放人才是。”
王氏说着,也不给张扬考虑就催他出门把事儿给办了。
反正都是美人嘛,都一个样儿的美,想这定北王应该不会太计较才对。
于是片刻之后,张扬亲率几名贴身侍卫,张罗了辆马车就往城西万楼去迎那千娇百媚的魁朱玉娘,以补史映桥的缺。
一到万楼,只见红灯笼高挂、门庭若市,丝毫不受外头官兵搜城搜得如火如荼的影响。
万楼的老鸨刘嬷嬷是个贪财的势利小人,向来眼高手低。一看潼关之首张扬大驾光临,可亮了眼的极尽殷勤能事招待,唤出伺候的女妓自是不敢轻怠,全是院中之。
“爷,让咱院里这些儿给伺候着包您舒坦。看是羌笛、琵琶、胡笳……凡让您点着的,咱全给您备上。”
“嗯……”张扬正想开口。
“牡丹、玫瑰、百合……见客啦!”老鸨一击掌,鱼贯走出的是五、六个各持不同乐器的莺莺燕燕。
“别……”张扬是色大胆小。长期在王氏的淫威下,岂敢造?更何况这时候连老命都不保了,哪来心思享乐,因此不得不苦着脸速速说明来意。
“死相!”刘嬷嬷张着血盆大口笑得枝乱颤,暧昧的手一伸就往张扬胸口拍去。
张扬蒙此“重击”差点得内伤,重咳了好几声。
“我说张将军真是慧眼哪!真懂得咱玉娘是块宝。若不是见到了今儿个午后送来的仙女,我们玉娘还真是无人能及,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呢!”
刘嬷嬷一见堆砌在眼前如小山的银两,谈得高兴也就百无禁忌、口无遮拦起来。也不管上房那阔气的爷儿是怎么交代的,就是守不住口。
“哦?”这话一教张扬听见,不禁眼儿一亮,总觉得事有蹊跷。整个潼关能比朱玉娘还热和的除了史映桥,怕是真的无人能及了,莫不是……张扬赶紧塞了两锭白银到刘嬷嬷手上,心也跟着抽痛两下。“你说可还有比朱玉娘更好的货色吗?”
“当……当然,就在上房……”刘嬷嬷让手中的白银逗得口齿不清、眉开眼笑,迫不及待的入袋为安。而少了白银子的炙人光芒,她的神智可恢复不少,随即住了口,捂住阔嘴不敢再言。
得罪上房那恶客可不好玩!
“可否请嬷嬷再说得明白些?”张扬将面前的银两咬紧牙根再推出去两锭。
“没……没的事,张将军可别放在心上,就当我从没提起过呀!”刘嬷嬷连忙起身,仓皇的往厅外逃去。
上房那恶客前两日是怎么虐杀马房那小厮的,她可没敢忘,总不希望自己也变成一缕幽魂。
老鸨匆匆退下之后,张扬即刻招来一名侍卫耳语:“速速通知王爷,史姑娘在万楼。”自己则忙着收回省下的银两,斥退陪侍的儿,带着其他侍卫在外头守住,等待李霆前来会合。
张扬抬头祈求苍天保佑,只希望自己押对了宝、推断无误,史映桥真的在这儿,否则为了省下白的银子误传情报,这可闯下大祸了!
然而史映桥若真的在这万楼中,那么他岂不前途看好?瞎猫碰上死耗子,可真得感谢家里老太婆的英明睿智帮了大忙,听她唠叨了一辈子,总算说对了一件事。
第七章
万楼东边的绣阁门廊上出现一抹艳红的身影,轻移莲步刻意隐藏自身不凡的功力。
朱玉娘今天一袭透红的丽装,肤如白雪、身段婀娜,映衬出她不俗姿容。这等艳色,难怪初入潼关万楼两个月,便要被捧上魁之位。
谨慎地见四下无人,身影一闪,即迅速没入绣阁门扉后。
“爷!”一见绣阁中面床而立的李桓,朱玉娘福了福身子,一反平日的莺声轻啼,只言简意赅地说了声:“张扬已到!”便训练有素的退至一旁。
李桓将视线由床上有着沉鱼落雁之容的映桥身上抽离,转向朱玉娘。一听张府被买通的丫环果真说动王氏,让张扬来赎回朱玉娘献给李霆,唇边泛起一股诡谲阴狠的笑。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
“马上到张府。”
“是!”朱玉娘冷着脸就退出绣房。
“玉娘!”李桓突然沉声唤住她。“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到潼关已两月余,如今机会来了,可别忘了自个儿任务,否则你知道规矩的。”
“玉娘知道!”朱玉娘低头答道。转身出了绣阁来到后门,坐上早已备妥的马车往张府而去。
映桥自沉睡中睁开眼已是夜半,身子仍虚。撑起身,四望只见周遭纱帐罗列、泛着异香和旖旎俗艳的氛围。
这是哪里?直到此刻,她的记忆仍停留于她在房中看书的印象,不明白的是一觉醒来自己变得软弱不堪,周遭的一切何以变得如此虚幻?
“姑娘醒了?”
“谁?是谁?”映桥诧异地撩开纱帐探寻陌生的声源。玉足尚未点地,即见圆桌前背对的高大身影。
眼前站着的人在朦胧烛光下如此不真实,莫不是自己又重入时光隧道中,又到了哪个年代?
“你……是谁?”映桥坐在床沿想看清来人长相,然而任她如何眯细眼,眼下都是昏暗不明的。
“姑娘真是健忘得紧,我们见过的。”
那人嗓音低沉、说话不疾不徐,映桥可以感觉他似乎在笑,然而纵使是笑,仍掩不住自他身上散发出的邪诡气息。
“见过?小女子识人不多,并未对公子有记忆。”映桥吸气缓了缓渐生的惧意,坐在床沿冷静的直言。
看他与李霆有几分相似的身影,她不记得曾见过这样一个人。但无可否认的是,这个人的声音似曾听闻,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现在她只希望一切只是南柯一梦,梦醒即逝。她想回张府,李霆对她外出的禁令未除,见不着她怕是又要生气了。
“是吗?”
那人走了过来,却也教她看清了他的长相。
“是……你!”映桥颤着声音,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那天在市集遭遇的不快记忆一涌而上。见他欺近的身子,她不由得往床内侧退缩,右手忽而压到自她髻上掉落的珠簪,她不动声色地紧握在身侧,一双清澄秋眸瞪着站在床侧的男人。
“姑娘可记起了吗?”李桓见着那日在市集勾了他心魂的女子,眼中的邪魅渐被欲望所取代。
他要她,而她也该是他的!
“我为何会在这儿?你又为何会在这儿?莫不是你把我绑了来?”映桥愈说愈心惊,视他如洪水猛兽,所有疑问一古脑儿全出笼。她要答案、她要李霆、她要离开这里,唯独不要再见到这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男人。
映桥晃晃头,想甩掉自己的恐惧。看着他眼中透露如同她常在李霆眼中读出的欲望,手里的珠簪愈握愈紧。
最坏的打算是不惜玉石俱焚。
“聪明!”李桓羽扇轻摇,往床沿坐了下来。
“我告诉你,你绑错人了。其一,我很难伺候的,绑了我会是个麻烦。其二,我没有银两,绑了我是取不到赎银的。”映桥强自镇定,暗暗推了推床壁以打算退路。该死的!这古代的木床简直是个精雕木箱,她被困死在这木床中想逃也逃不了。咬咬牙再道:“不如你趁现在放了我,此后我绝口不提此事,更别提报官了。”
“报官?”李桓阴沉沉的冷笑一声,就怕官府不敢管。
天下之大,除了父皇和――李霆,他李桓怕过谁?可恨的是不只龙纹玉玺,连他看上的女子都属李霆所有。凭什么全天下的优势全给李霆占尽?他不甘心啊!
李桓阴狠的眼一眯,又教映桥泛起阵阵寒意。
“是的,就当这事儿没发生,我绝不报官!”她信誓旦旦,先明哲保身再说。
“那――李霆呢?”
“哈!他可能要感谢你替他除了个祸害。此刻他若知道我不见了,怕不立刻酬神谢天才怪哩!所以你休想他要用银子来赎我或为我报仇了。”说得自己像只被人弃养的小狗唬唬他,说不定这人善根未灭,真会放了自己也说不定。
“你错了!我要的不是钱。”李桓阴诡地起身往窗边去,关了窗。
映桥趁隙跳下床,才想夺门而出,他已转身警告地瞅着她。
“那……你要什么?”她颤问。
“我要――你!或说我想要李霆的一切。”李桓狞笑着慢慢踱向她。她以为他在这褥热的夜晚关窗做什么?
李桓眼中的欲望显露无遗,映桥面色如灰,血色尽褪。早在市集那天即领略到他的企图,只是没想到这人真会暗暗把她给掳来,逼她就范。
“这是哪里?”先拖延点时间问清楚所环境,要逃也容易些――如果有机会的话。
“万楼――潼关城最有名的妓院。任凭李霆翻遍整个潼关,也绝想不到你会在这儿。”
“万楼?”原来是妓院,莫怪飘异香、气氛旖旎。映桥细细思量李桓的话,继而急切地问:“你到底是谁?”
“你是有权利知道自己床上男人的姓名。李桓。我叫李桓。”李桓来到她跟前,伸手抚上她波浪般的柔发、芙蓉似的脸蛋。想他李桓玩遍大江南北的绝色美女,就没有一个像她这般扣人心魂。
一时松懈了戒心,竟被她手中的珠簪一挥,划破脸颊。
“贱人,敢伤我!”李桓感觉脸部一阵刺痛,伸手一摸竟是血丝,不由分说的赏给映桥一巴掌,打得映桥几乎要昏厥,往岗石地扑去。
“你别过来,否则我马上自我了断。”映桥双手紧握珠簪抵住自己的咽喉。她向来温顺无害,偶尔刁钻古怪了些,一旦遇上什么事,却倔强得令人不敢小觑。
“你不敢!”李桓见她绝决的神情,并不怀疑她自残的决心。但他要赌这一,或许她只是做做样子以此要胁,于是再向前一步。
映桥紧握珠簪就要往自己的咽喉刺去,然而不等她自残,握簪的小手被小石击中一麻,珠簪落了地,李霆也已不知自何飞到她身前护住她。
“二皇兄,你如此夺弟所爱实在可耻!可恨!”
映桥睁着一双惊喜的泪眼看着儒雅俊朗的李霆。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慨,眼中却难掩兄弟相残的伤心与难堪。
“三皇弟,只不过是个侍妾罢了,何至于为此伤了兄弟之情?”李桓不以为忤的轻抬画扇,将画扇中淬毒的暗器疾射而出。
李霆反应之快也教映桥吃惊。抱起她轻轻一提已跃上屋梁,对她急吼:“坐好!”
人再度飘然而下,在半空中遭逢欲乘势追击的李桓。
两人拳风霍霍,一时打得难分难解。
映桥坐在梁上心焦的像在看一场武侠片。然只一盏茶的功夫,不谙武功的她亦可看出李霆犹占上风,而李桓节节败退。
李霆一招“龙狂虎扬”聚力往李桓胸前一出,纵使只使出六成功力,仍教李桓口吐鲜血,破窗逃之夭夭。
“李霆!”她坐在梁上对着犹立在原地不动的李霆轻喊。
李霆敛起痛心,跃至梁上抱下她。
“你好傻!”他拭去她唇角的血丝,不忍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不敢想象他若晚出手一步让珠簪刺破她的咽喉,那她将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是呀!她是傻,傻到舍命、舍亲人到这朝代寻他,又岂可让清白给别人夺了去?纵使隔了千年,女子的节烈心态仍是相同的。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她伏在他结实温暖的胸前喃喃,任委屈的泪和鼻涕弄糊了他一身白袍。
他只是笑了笑,抱起她走出绣房。经檐廊时,映桥才看到横躺在门外的两个李桓的侍卫。
“放我下来。”映桥挣扎着,他只好放下她。只见她蹲下身在其中一个侍卫旁边嗅闻着。“是他!入关前一夜潜入营中挟持我的刺客。他身上有令人作呕的薄荷味。”
映桥说着云眉一拢又是作呕,随即被李霆捧入手中,将脸蛋埋入他怀中才止住那股不适的呕吐感。
“我知道。”
“你知道?”映桥的疑问盛满眼底,抬眼盯着他俊帅光洁的侧脸。“对了,你怎么找到我的?”忽地对他的神通广大感到不可思议。
“你记得在张府逮到的那只鹰枭吗?”
来到檐廊尽头,李霆抱着映桥轻轻松松飞下楼房,轻点围墙,再下地时已出万楼。
居然在墙边遇上曹錾,只见曹錾正咧大了嘴笑着。
“王爷?您何时?”曹錾双手一拱,对刚才众人遍寻不着的定北王竟早他们一步入万楼中救出史映桥而大惑不解。
李霆没有回答,严厉的一个眼神示意曹錾立即敛起笑容,领命后翻身上马吩咐撤兵。
“你方才说的什么鹰枭?”被安坐于他的白色坐骑,他才扯动缰绳没入黑夜的街道中,映桥便问。
“那是二皇兄豢养的鹰儿。打从关外及至入关,包括他在市集遇上你,皆在我的掌握中。唯一失算的是你的被掳,我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大意。”
夜黑风高、市招随风翻飞,除了更夫的打更声和马蹄声,街道静寂无声,而这样的静谧仿佛让两人的心更贴近。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几乎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李霆扯下自己的披风往映桥身上裹去,俯下脸在她颊边一吻,惹得映桥脸上的红霞立现。
“为什么同是兄弟,李桓却要如此苦苦相逼?”映桥不解,拉紧他覆在她肩上的披风,心头暖烘烘的。
“一切都为了龙纹玉玺。”
他叹气?映桥真的听到一向刚毅不挠的李霆竟也会叹气。真是难以置信!
“什么是龙纹玉玺?”
“一颗关系太子之位的信物。”
原来当今圣上属意立三皇子李霆为太子,后因嫡传之故,太子之位便给了大皇子李劬。然李劬一日打猎出了意外不幸身亡,原以为太子所有的龙纹玉玺会交由二皇子李桓,哪知圣上却赐与李霆,待他再平定回乱立功,回朝后即刻予以册封。但李桓不甘,使尽手段夺回龙纹玉玺欲登太子之位,而引发一连串杀机。
“在这场太子之争中,最无辜的是你,屡拖你下水。”他感叹着,手已环上她的纤腰。忆及她为拒绝李桓不惜自残,直教他心疼不已。
映桥至此才恍然大悟。
“原来你不能给我唯一的爱,是因你有朝一日登上皇位,难舍那三十六宫四十八院的佳丽!”她幽幽恍恍地只觉得心头有如万蚁钻心之痛。
“映桥,我爱你,但我有我的难……”他无奈地拥紧她轻吻着。
“我明白。”她缓缓吐出这三个字,声音听似遥远的不属于自己。
巫师跟她开的什么玩笑?他为什么不是寻常百姓,而是帝王之尊?那她来这一遭不管如何挣扎,总挣脱不了悲剧收场的命运,巫师肯定赢了她的生命。
她挽起蝉袖睨一眼腕上的红白丝线,几乎可以预见红线断裂之时……“这是什么?”见她凝着腕上的丝线不言不语,他问。
“生命之线。”
“什么意思?”
“红线掌生、白线掌死。一个家乡的迷信罢了。”她幽然地说。
何等不祥的迷信,他的剑眉一横,沉声道:“拿掉它!”
她悻悻然地收回手,只说了声:“别管它了。”便不再说话。
两人各怀心事的默然不语,任马儿慢慢踱回张府。
回到张府大门,看门的小厮正打着盹,浑然不知王爷回府。
映桥原以为李霆会立刻抱她下马,出乎意料的他文风未动,自背后抱紧她,将脸埋在她的发香里。
“纵使登上帝位,你仍会一直陪着我吧?”他在求她的承诺。无法给她想要的,还有她腕上丝线的迷信让他不安,只怕她要化为一缕轻烟自他生命中消失了。
“我不知道。”猛然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沉喷吐在耳后的气息在在说明了他压抑的怒气。
“为什么你这么固执?难道你不知道跟着我将拥有一辈子享用不完的荣华富贵?”
“我不稀罕!”想也没想的便断然回了他。
李霆抱她下马、送她回房时始终阴郁着一张怒脸。
想他李霆多少权贵世家千金对他趋之若鹜,谁不想攀上凤椅享尽无上的富贵荣华?
唯独映桥……进了房门,她背靠在门上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泪又止不住的滑下面颊。
想着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好,那蚀骨的痛楚便随之而来。也许她不该如此执着、也许她应该及时把握现在,好好拥有他一段时间,让片刻成为永恒,也算不枉此生。
再忆及险些让李桓辱了清白的身子,她对李霆的抗拒似乎变得没有意义了。
映桥心下即刻有了决定。
李霆消却了先前的怒火,失魂落魄的回房。无法不想她,无法不惧怕她真会离他而去。一向自诩的沉稳、冷静从未如此失控、紊乱过。
关上门,李霆烦躁的抬手往门上一击,脱了外衣就要上床。然而走近床前,就见到床前卸了一地的女装和一双锦鞋。
“床上何人?”李霆目光炯炯,昂藏的身躯立在床前,就着窗外些微的月光怒然望着床前的红桃暖帐。“不出来休怪我不客气!”
只听闻床帐内传来爱娇、足以令任何男人销魂的女声。随后床帐是掀开来了,出来的是衣不蔽体,性感撩人的朱玉娘。
这要换了别的男人,一见有此飞来艳福,怕不早扑向前大享肉欲。偏偏遇上的是心情不佳、另有所属的李霆,他一脸的冷凝,看着朱玉娘这性感艳娃的眼神竟是无动于衷。
“爷!”朱玉娘也不管他高不高兴,娇柔水嫩的身子贴上只着衬衣的李霆,在他身上磨蹭着,使出浑身解数,只为让李霆色欲薰心,解除防备。
“你是谁?为何半夜到我房里?”李霆不动如山的推开朱玉娘,谨防她暗箭伤人。
任何有点理智的人也会对这夜半房中突来的艳福感到可疑。
“爷!夜良宵岂可虚度,不如让奴家服侍您……”朱玉娘敛起阴冷的目光,一转身对上李霆精锐的眸光又是笑得千娇百媚。
“出去。”李霆指向房门,懒得再跟她周旋。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怀疑自己何时有过这般超然的定力。才想着,衬衣已被又贴上身的朱玉娘拉开。
“奴家朱玉娘乃万楼魁,今被张将军赎了来送给爷您,此后王娘便是爷的人了,理当伺候您的……”
该死奴才!李霆心中狂怒,想不到张扬竟来这一套!
“我不需要,出去!”李霆推开她的身子就要往门口走,却被朱玉娘扯住衬衣,“唰”一声,衬衣撕裂,朱玉娘又贴向他赤裸的胸膛,娇吟一声――“爷!”
他又要推开朱玉娘,但听房门“咿啊!”一声被推开。
“映桥?”
李霆万万想不到映桥这时候会来找他,匆忙之中他将朱玉娘使劲一推就要上前解释,但此举看在映桥眼中竟是欲盖弥彰。
映桥错愕地看着这火热的一幕,犹遭雷劈,两行热泪决堤似的滑下双颊。她存的是一颗怎样温柔的心来找李霆,而他……他竟等不及登上皇位即广纳妻妾!痴傻如她还迫不及待的赶来替他温床。
没有开口,她一双似水的泪眼只是心痛地凝着李霆,见他欲向前,她转身跑出门外去。
“映桥!”李霆急吼就要追出。
朱玉娘见机不可失,取出预藏枕下的匕首直往李霆背后刺去。
李霆岂是省油的灯,哪任朱玉娘宰割?一旦识破她行刺的诡计,微侧身抓住朱玉娘的手臂,挥掌一劈,只听得朱玉娘哀号一声,藕臂已断。
原来这朱玉娘乃李桓豢养的死士之一,从京城跑到潼关边境执壶卖笑只为伺机刺杀李霆,以助李桓夺太子之位。
解决了朱玉娘,李霆匆匆追至映桥房内却空无一人。他只得气恼地又往各院落寻去,脑中尽是映桥心碎绝决的怜弱娇颜。
这个傻瓜!也不听他解释,白白中了敌人圈套也不知道气跑到哪里去!
时已过半夜,张府上下皆已熟睡,李霆一个人想寻遍偌大的院落谈何容易?
纵使李霆有盖世轻功,也不及映桥走捷迳自颓圮的围墙出张府还快。
来到张府几日,凭映桥的聪慧灵巧,已识得大半院落,不至于像初来乍到时迷了路。
自李霆房中奔出,只消转几个弯、越过假山拱桥入东院落,很快的就找到那天玉珂带她走过的羊肠小径,不一会儿,她人已站在张府颓墙外。
人海茫茫何为家?看着眼前漆黑的泥路也不觉得害怕,恍惚地沿着那天在市集里走过的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行,也不知绕了多少弯、走了多久,竟来到西城门前。
距天亮还有时间,映桥只得在附近找间土地公庙暂时栖身静待天明出城。
天刚破晓,阵阵马蹄声自土地公庙外急扬而起,卷起漫天尘土。映桥探头至庙门外窥视,见到的是大队兵马往西城门进驻。
“昨儿个和今儿个早上不甚平静,整个守关军队精锐尽出,也不知道是在搜捕什么要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勤快地擦拭供桌、点亮香火,一边瞄着映桥,虽说是喃喃自语,更像是有意说给偷偷摸摸躲在庙门旁、神色仓皇的映桥听。
负责打扫这小庙两年来从未见过这等怪事。别说向来平静的潼关城一夜动荡、马蹄声不断,就连庙门旁这绝美的姑娘亦怪异得很。瞧她气质华贵、外表雍容,一看就知非富即贵,何以对门外的官兵充满惧色?令人不解!
映桥远望固守城门的重兵不禁泄了气。尤其周郸亦在其中,其它东、南、北三个城门李霆必定派了重兵和心腹大将,想出城谈何容易?
她回头瞥一眼喋喋不休的女孩,心下有了主意。
“敢问这位姑娘,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映桥走近她,附在她耳边一阵低语,只见那小娘子喜形于色,领着映桥到庙后的杂物房。
片刻之后两人再出来时,只见那女孩一脸雀跃,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高贵的华服已笑得合不拢嘴。穷人家的女儿没被卖为婢已属幸运,哪敢奢望有此霓裳罩身。只是气质、体态不同,穿起来的韵味全走了样。
倒是穿起粗布衣裳的映桥另有一番朴拙纯美的风韵。
“你看我这样像不像是做粗活儿的姑娘呢?”映桥问。只专注在自己扮相的真实度,丝毫不察供桌底下胡人乔扮的老乞儿。
“哪会像呀!”女孩咧开黑脸上的白牙,伸出一双黑黝结茧的粗手挥了挥,笑说:“看你细皮嫩肉的,谁都没你好看。”说完即一溜烟跑出庙外,回家炫耀去了。
映桥沮丧地摸摸脸,再伸出一双葱白柔美翻转着瞧了瞧。“是不像哦!”她抿抿唇,随即捧起香炉上的香灰涂了满手满脸。
再伸出手瞧了瞧,虽不尽人意却也勉强可行,只希望如此真能蒙混过关出得城去,找个地方静度余生。
但想归想,还来不及踏出庙门,即遭人自背后点了昏穴晕死了过去。
待她再醒来,人已被庙中神秘的老乞儿捏造卖女之说,将她卖入万楼。
昨日匆匆一瞥,老鸨儿刘嬷嬷只觉得她美若天仙,并未有刻印象。今日再现万楼,被洗净了烟灰的容月貌,刘嬷嬷只觉得眼熟,并未对这老乞儿之女与昨日一身华服贵气被藏于上房的仙女相比。
但还是问了胡人血统的老乞儿,这姑娘的美貌怎会与亲爹的其貌不扬有如此天大之差。老乞儿推说这女孩的亲娘曾经是江南名妓,而这女孩长相全似她娘,不像爹算是她的造化。刘嬷嬷也就不再多问,一心只想将这绝丽美人捧上魁之位。
便宜购得新魁,刘嬷嬷是满面春风得意,脑中尽是金锭、银两将堆满她这万楼的盛况。
于是不舍浪费丁点时间,马上命人密集的调教映桥琴、棋、书、画。
为让她早日学成,刘嬷嬷自然也不逼她见客,就怕映桥一天慢上场便要损失多少银两。
想不到出不了城,竟阴错阳差的进了勾栏院!而那个将她贱价售出的胡人又是谁?
映桥在万念俱灰之下,无心探究,反正终日隐身于绣阁中学些东西倒无妨,只是心知学成见客那日必定是自己的忌日。
第八章
时序递嬗,转眼十个月已过,此刻正是乍暖还寒时。
映桥披着外袍,倚在绣阁栏杆上仰头望月细数星。思及明天是见客的日子,又吐出一声哀戚的长叹。
自侍婢口中得知唐军在潼关城里城外搜查她的行踪月余后已班师回京多时。
李霆就像一场梦般远□,脱出了她的生命。
而她就这么被困在这唐代、被困在这勾栏院中,二十一世纪离她愈来愈远。
抬手看看腕上仍完好如初的红白丝线,映桥凄然一笑。莫非巫师的话有误,否则丝线为何未断?早该命终,又为何得等到明天自绝?
同样的月夜、同样的望月思人。潼关城隆升客栈的上房窗口,李霆正动也不动地昂然挺立,站了不知多久。
“殿下,您安歇吧。”曹錾已荣升一品带刀侍卫,也和玉珂成了亲。
这十个月中,他不知道陪李霆来来回回潼关多少。在他的想法里,映桥仙女定已羽化,否则几乎要掀了潼关方圆百里的土地,哪会找不到她的影子。偏偏已坐上太子之位的主子李霆不死心,非得寻出个头绪不可,每每回到潼关徒换得绝望。
“殿下……”
“去,别管我!”李霆头也不回的一声威喝,拒绝了曹錾的好意。
曹錾知再不走人恐遭池鱼之殃,晃晃脑袋拱手作揖立即回房。
想当初,找不到映桥的李霆悲愤之下连贬张扬六级,偶尔经过北城门,犹可见到张扬在城门口扫地,还把断了一臂、自毁容的朱玉娘赐给张扬终老,把家里有两个丑婆娘互斗、又贬官的张扬整得生不如死。
而被掏空了心的李霆在消沉一阵子之后,脾气已不似以前的温文谦和。谁要得罪他谁即准备倒霉。曹錾知个中原由,自是不敢去碰这钉子。
李霆终于换了姿势,曹錾走后他踱回床,双手支在脑后,瞪着屋顶直到天明。
他并不寂寞的,因为过往的点点滴滴、映桥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莫不时时刻刻丰富他的生命。
可他――不甘心啊!愈找不到她就愈恨她,何以如此狠心离他而去?
“哎呀――真想不到我们潼关也有此等天仙美女。万楼新调教出阁的魁今晚首迎门见客,据闻已有多位官宦绅士以万两黄金竞标,只为夺得初夜相陪。这无尘姑娘不仅有天仙之容、婀娜之姿,集柔、媚、艳、娇、艺于一身……”
微服出巡的李霆俨然翩翩美公子模样,身后跟着曹錾。自上房下得楼来即听到客栈中异于往常的哗嘈杂。不管是客倌或伙计,讨论的尽是万楼魁首挂牌之事。
李霆双手敛后,不由得缓下脚步。
“文公子呀!听你说得好似见过一般,可别夸大了无尘姑娘,等今晚谜题一揭晓,就要坏了那些钱大爷的兴致呢!”店小二边伺候茶水,边与角落一桌文人扮相的客倌聊着,也就怠慢了其他座上客的伺候。
李霆和曹錾选了个无人的方桌坐下,久候不见小二奉茶,倒听得不少淫秽的论调,曹錾忍不住火气,正要起身开骂就被李霆以画扇抑住肩头。
“哎哟!小二哥,方某可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岂可信口开河?若不是方某的远房表舅入阁教授无尘姑娘,岂会知道无尘姑娘不只人美心善,亦聪明具慧根,短短十月内诗文笔札、水墨丹青、绣工棋艺无一不精……”
任那一身灰袍的书生说得口沫横飞,李霆一听这无尘姑娘的背景,突然背脊一僵,再坐不下去,即不耐地对身旁随从打扮的曹錾说了句:“我们走!”就往客栈外走去。
也许他得去会一会这名唤无尘的魁。
“殿……公子,您还没用早膳呢!”曹錾差点脱口而出,及时更正称谓急追出去。
一大早逛窖子似乎不妥,这万楼红门锁,里头的莺莺燕燕送往迎来一整夜,此刻都正安睡着,等待日暮再迎进床头客,再迎尽贪欲男子囊中金银。
李霆与曹錾互看一眼,轻功一跃即进了万楼数丈高的围墙。院内俱寂,只偶尔传来几缕男女欢爱喘息声。
“无尘姑娘在哪里?”曹錾自廊下拦住一名端洗脸水的小侍婢,大刀往她脖子上一跨,谅她也不敢不说实话。
“在……在北面最的绣……绣阁里。”小侍婢抖着声音缓缓转过头,一见曹錾那张脸,还以为自己见着了鬼,不用曹錾动手即已吓得晕死过去。
主从两人疾步往北面的绣阁而去。
无尘所居的绣阁独隐于万楼一隅。平常除了授业师傅及侍婢,极少人经过,因此纵是清晨弹唱亦不扰人。
李霆一入无尘所居的院落,远远即听得筝声。再走近些,传来的歌声美妙,然而曲调中的凄凉哀怨引人感伤、扣人心弦,殊不知吟唱之人历尽多少沧桑。
心下一紧,命曹錾守在绣阁外,自己则点了守在绣阁门外两名侍婢的睡穴,在不惊扰无尘的情形下悄声入内。
映桥弹唱凄怨,心绪亦如歌声锁不住悲和伤,一曲唱罢后并不拭泪即起身。
她今天绾了个云仙髻,粉面桃腮、娇媚非凡;许是更融入这朝代,与十个月之前的风韵相比更胜几分。但她眉眼间所展露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哀愁令人不忍。
她缓步踱至床前,拿起藏于枕下的白绫,踮上圆凳往梁上抛去。
说来好笑,什么方法不好死,偏偏选了个死相最丑的死法。都怪这朝代、这万楼,要安眠药没有、要毒药亦不易得,只得采用这最老套的方法。
映桥立于圆凳上泪已停,闭眼吸了口气,娇容上挂的是赴死的决绝。苟活十月未死,可也得尊严的死去,哪能任人糟蹋?
“你以为死了就能摆脱我吗?”
李霆自绣屏后走出。
映桥难以置信的闭上眼,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待镇定了心神,缓缓转过身朝声源望去,一见到日夜如鬼魅般萦绕心头、蚀心刻骨的男人时,只感到一阵晕眩袭来,紧抓着白绫以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你不该来的,不该来打扰我!”她视若无睹的转回梨带雨的凄容,幽怨地回他这一句,复又颤着手、抖着唇,将白绫打了结。
“我既然来了,岂能让你如愿!”李霆温文不再的怒脸上透露着强烈的恨意。手一扬,自袖口射出一把匕首割断了白绫,也割断了映桥自残的决心。
望着白绫飘然落下,映桥泪流满面地跨下圆凳,坐回床沿别开脸倔强的不愿正视他。
他是如此薄幸、而她又不愿为娼妓,早晚是死她早已认命,他何苦再来扰她?她好恨!恨他,恨一切!
“跟我回京!”他不由分说的几个大步来到她面前,霸道地拉了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映桥满心的嗔怨一倾而出,她愤然甩开他的手,顺势一个巴掌打在李霆脸上。而李霆也没闪,只是眯着危险的怒眼看着眼前犯了杀头死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子。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一巴掌打的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你凭什么生气?你凭什么掌握我的生死?又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滥情的是你不是我,我不需要忍受你的无礼。要生要死我自己决定,要去要留我亦可自主。我不需要你……不需要你……我恨你……恨你……好恨你……”
映桥由高声嘶吼渐渐因哭泣而字不成句,用的是二十一世纪的感情观来挑衅古代的君主威权,更不觉得她这一巴掌打的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我不要挽这发髻、不要着这唐装,我要自己的衣服,我要回家……”映桥气极了,像小女孩一般任性起来。胡乱地拔下发上的珠簪、金步摇等首饰,再扯下身上狐毛领、牡丹绣红外衣,甚至想脱下身上粉色绸衫裙。不过她可不想便宜了李霆那家伙,立即停下手中的动作,为自己无力挣脱困境而掩面哀泣不已。
李霆见她如此不可理喻,难抑焚身恨火,一个箭步欺身而上将她压上床,狠狠的攫住她的檀口丹唇。
他吻她是想泄恨,然而他的唇才沾上她的,那魂萦梦系的思念和的爱意倾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吻着她、抚着她,这分熟悉和依恋灭了他的恨、他的怒。
“映桥!这十个月几乎要毁了我。你可知道我多么想你?甚至心痛得要死去……”
在吻的间隙他在她耳边低喃。
“我怎能相信你的话而认同你的欺骗?当我那么痴傻地急赶去替你温床时,事实摆在眼前……”她说的是撞见他与朱玉娘的温存。不忍忆起那充满虚伪和背叛的一幕,当他的舌又窜进她口中时真恨不得咬下他的舌头,只是她爱他、不舍得!
李霆放开她的酥胸撑起身子,诡异地笑凝着她问:“你急着赶去替我温床?”
“不……你走开……别让我忘了恨你……”她恨得牙痒痒的,抡起粉拳捶他结实的胸膛,他却只顾着欣赏她泛红的娇容。
“映桥!你还没回答我。”他敛笑沉声道。
“我……”舌头打了结,在他慑人的威仪下,她只能困难地点了点头。
“你这个傻子,我差点被人暗杀致死,还遭你误会……”李霆的眼神流露对她惯有的温柔,一边怜惜的抚弄她的长发,一边解释这件让她走出他生命、让他痛苦不堪的祸事。
“真……真是这样?”映桥哭肿的眼又蓄满泪,不害臊的拉下李霆的脸激动地狂吻着。
看来她这十个月的身心煎熬白捱了,也难怪腕上的红丝线不断了。
“噢!噢!”李霆咬牙忍欲,痛苦地低吟一声翻身离开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起身抱起她就要往外走。
“我有说过要跟你回京了吗?我有权利决定……”她仍小小地使了点性子,噘起嘴撇开脸去。
“映桥,别跟我争,你那套女男平等的论调在此地是行不通的。记住,男人是天,太聪明、太有定见的女人惹人嫌。”他可不管她同不同意,抱着她时一边数落着。尽管她满脸不以为然,他也不以为意。在错失了她十个月之后,休想她会有任何机会再逃离他。
不过话说回来,偶尔苟同一下她男女平等的论调,只要是合理,他并不会介意的。
而这一的别离也更让他坚定了许多事,包括她所坚持给她他唯一的爱这件事,不过仍有些困难待克服,该怎么做他得从长计议才行。
“我惹人嫌?不如你就把我放在这勾栏院中任人糟蹋,或干脆还我一条白绫自缢算了,也省得让你嫌我!”
“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生死去留皆由我决定。”他睨了怀中正瞪着他的女人一眼,看她不苟同的眼神也知道他方才的训话是白提了。
枉她流了那么多泪,说了那么多恨,他只这一句就通盘推翻了,他仍是那个大男人主义的沙文猪。
“你知道掌掴太子殿下该当何罪?”他洒脱地瞥了她一眼,提醒她方才闯下的杀头之祸。
“你登上太子之位了?”她讶异地挺直背问。倒不怕他真砍她头,只是一颗心直往下沉。
“嗯哼。”他昂起下巴点了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恭喜你。”她垂下两排绵密的睫羽,没有兴奋,只有浓浓的忧愁。
“而你会是未来的太子妃。”见她若有所思,他真诚地宣布。君无戏言,摒弃侍妾的卑贱,他无论如何也会将她扶正,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李霆……”她将脸埋在他胸前欲言又止。
太子妃?天知道她在乎的不是这个,真正在乎的是他一旦登基坐上龙椅,那三十六宫四十八院粉黛数千、娇娥盈列呀,与那么多女人共事一夫……到那时她仍是难逃一死呀。
“有话直说。”
“没……没事。”
“既然没事,你可要好好把如何到万楼的经过给说明白了。”
“嗯。”她点了点头。
来到绣阁外,曹錾已迎向前,见真的寻着映桥更是喜出望外,这趟潼关之行总算没有白来!
“殿下!”曹錾向前拱手作揖。
“曹錾,拆了它!”李霆说完即跃出围墙外往隆升客栈而去。
隔日雇得一上乘马车,主从三人走官道连日赶回京师长安。而潼关城最具盛名的万楼则墙倒落,夜夜笙歌的温柔乡、销魂窟自此成绝响。
长安不愧是盛唐之都,其华昌明胜过潼关何止百倍。自入城起,映桥就倚在车窗旁睁着一双水灵清澈的眼,一窥这大唐首都之貌。
不多时,马车停在定北王府前,别说巍峨的十尺朱门眩人,迎门的家丁、侍婢罗列,那气势直教人瞠目。
李霆扶着映桥入府门,触目所及,显露富贵人家的讲究、富丽堂皇。他在她耳边喃念着:“你先回房,我还有要事,理完即过来。”
映桥被这王府不凡的气势震慑,只能愣愣然地点点头,随着总管和侍婢到松林小筑歇息。沿途亭台楼阁、奇异木,还有一清溪自人工湖泊不知流向何方,极目四望,整个定北王府似乎没有尽头,也看不到围墙。
这么大、这么美的地方想不迷路都难了。想从这头走到那头去,没个交通工具不累昏人才怪!映桥心里暗忖,也不得不佩服府中人脚力惊人。
松林小筑位于王府西南面的松林中,筑屋素材皆为杉和竹,也是李霆的居所。舍弃府中华屋,他独爱松林小筑的幽雅致,平日在此习文、练武。现今入主东宫已少居此,但映桥一来,可另当别论了。
“夫人请稍候片刻,奴婢伺候夫人沐浴更衣。”名唤绿珠、紫衣的丫环献上糕点茶水后,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去,不多时,房中便多了一只盛装温水的大木桶。
夫人?被这么叫着,怎么说都有些心虚,但她也没更正,随她们去。
“你们下去吧,这儿没你们的事了。”她学聪明了,知道此刻得板起做主子的威风,否则这两个丫环真要动手帮她宽衣。
绿珠和紫衣互看一眼,只得听话的称“是”退下。
宽了衣,一进入木桶中,映桥便舒服的吁出一口气,而她竟累得坐在木桶中睡着了,直到有人进入桶中的踩水声才倏地将她惊醒。
“你……你进来做什么?”甫一睁开眼,见到和她一般全身赤裸的李霆,她脸红得有如窗外日落的霞光,立刻低头猛盯着水面瞧,不敢直视他。
老天!看来他学聪明了,有了被拒的前车之鉴,倒也懂得先斩后奏了。
“看着我!”他抬起她的下巴命令着。
意外地,她没有生气也没有闪躲,反而拉下他的手,纵使面染红霞,仍眼带情意、微颤着声音柔声道:“我帮你擦背。”
早知这一刻早晚该来,她也就不再逃避了。
而李霆仿佛洞悉她的心事般,大胆地为自己谋福,执起她拿皂荚的纤纤素手,拂过的岂止他的背,还有全身……“你该早点习惯我。”面对如此白馥香柔的娇丽人儿,他的气息紊乱、肌肉紧缩。
他拉过她,两人的裸身紧紧贴合。四目交望中,唯一听到的是两人同样急促紊乱的呼吸声。他见她火烧了颊似的,便捧起桶中的水捣了捣她的脸替她退热。
“我正试着习惯你呢!”
她嗤笑一声,拉了他的手在他掌心印上一吻,如遭火焚似的烈焰自与他贴合在全身蔓延开来。
“好热哪!”映桥闭上眼,呻吟着扭身想甩开体内燃炽的不适,干脆闭气没入水中。
“你想淹死自己吗?”李霆铁臂一提,将她捞出水面。对于即将发生的事,见她紧张若此,俊容上的笑意更。
抱起她跨出浴桶,拿起一旁备着的鸳鸯戏水布巾拭干彼此,再将她抱上床。
“我……我……害怕。”压在她身上的李霆情欲一发不可收拾,正吮吻她双峰一路迄逦而下,她的指尖紧紧掐入他坚实的背。
那一夜,他温柔待她。在他的挑逗下,她逐渐放松变得大胆。春宵彻夜缠绵,愉悦满足的不只有她,更有李霆。
原来万楼的刘嬷嬷将一身取悦男人的狐媚绝学尽授与映桥后,全便宜了拆她楼的太子殿下――李霆。
映桥想,她是三天三夜下不了床了,这个如狼似虎的男人精力旺盛、胃口不小,在稍休息片刻后即可一遍又一遍地爱她,虽是有些累人,不过她喜欢!
“你醒了?”映桥疲累的不知沉睡了多久,眼儿一睁,即见李霆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瞧。拉紧身上的芙蓉暖被掩住赤裸的白玉身子,感觉他温热的肤触又在自己身上起了着火似的变化,不禁对自己的欲求不满又羞红了脸。
“你真真实实是我的女人了!”李霆温柔地俯下身吻住她的性感樱唇,心里着实感动得紧。但方才盯着她如幻影般美得不真实的睡容时,心中莫名地突生一股不祥之感。
虽是如此亲密的肌肤相亲,总觉得她随时会消失似的。
她来自何方?为何而来?对他而言她是一个谜,许是和她来得突然有关吧。
“李霆,你怎么了?”感觉他的情绪有异,映桥担心地稍微推开他。
“依据我朝的礼仪,你该称呼我为殿下。”他肃然地伸出右手食指压在她的唇上。
“直呼名讳是大不敬、是藐视,罪该杀头的!”
吓吓她,省得她老是这般没大没小的。
“你觉得我是藐视你吗?我倒觉得直呼名讳更能贴近你、没有距离感咧!还有,你真舍得取我颈上人头?”她轻吮他放在她唇上的食指,调皮的哧笑一声,身儿轻转,将他反压在身下。
才不管他如何严肃,反正吃定了他宠她,尤其无法抗拒她似水的柔情,只要用点脑子便能教他弃械投降。
于是映桥的媚眼朝他一勾,细碎的吻落遍他全身,吻得他欲念高涨无法自持,低吼一声又占有了她。
原以为三天即可出得的房门,又延迟了一下午。
“走!带你去一个地方,也让人把这床褥被换一换。”天气闷热得很,两人又一身汗湿。
他抱起疲软乏力的她下床着装,瞥了褥榻上已干涸的血渍一眼,教一旁的她又红了脸。
“哎!亵衣没穿呢!”他神采奕奕地拉过映桥,但见她一脸挫败,怜惜地动手替她穿起衣服。想当初她连衣服都不会穿?怎么到现在穿起衣服还是这么蹩脚。
“殿下,你带我去哪里?”谨遵教诲,她不再对他称名道姓了。
“后山。”替她着好装,握着她的手散步往后山去。
“我在想,你家这么大,哦,不,我是说这王府这么大,可不可以麻烦你做个滑板给我,免得走着累人。”走在幽山道上,她仰起小脸拉着他的手问。
“滑板?”
“就是……”她放开他的手,拿起一旁的树枝在泥地上画着、解释着。不动点脑筋自力救济,难保自己这双匀称的美腿不走成萝卜腿才怪!
他诡异地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想不透她哪来那么多鬼点子。滑板?对不会武功的她而言倒是个不错的点子。
映桥心情一好便哼唱起熟悉的国语流行歌曲,还教他一起唱。
什么歌不好唱,竟教他唱周华健的“我最近比较烦”。当唱到“蓝色小药丸”和“饭岛爱”时,他不禁又要问那是什么东西?
“饭岛爱是邻国的一个美艳脱星。至于蓝色小药丸……”
她附在他耳旁解释著「威而钢”的效用,只听得他笑得猖狂。
反正早习惯了她的特异言论,他只当自己听了个好笑的笑话。
两人的笑声在山道上扬起不绝于耳,散步往后山方向走。
后山有一天然温泉池,池水蓝浊、水气氤氲,衬以天然岩壁上的奇、四周林木蓊郁,一带清泉自木流泻于石隙下直入池中。
“不过是个温泉池罢了。”李霆扬着笑,抽出手开始替她脱衣。这温泉池是他用来松弛身心浸浴的地方,泉水有治病、健身的疗效,实用价值高于观赏价值。
定北王府中素有八景闻名于京城,他向来不吝于招待文人墨客入府吟诗赏景。等她看过这各异其趣的八景,对这不开放的温泉池就不足为奇了。
“大得可以游泳的温泉池只供你一人使用不嫌浪费?”
“此后是两个人――还有你!”他更正,拉了她往池中去。两个人“闭关”三日余,总该让她好好调养生息。
坐在池中,背靠着光滑的岩壁,李霆将映桥拥入怀中轻啄一下,闭眼假寐。
池水温润、清风明月相伴、奇散发扑鼻的异香,她枕在他的肩窝安稳地睡着了。
“映桥!”见她睡得极不安稳,似乎正做着什么可怕的恶梦,李霆轻拍着映桥的脸颊试着唤醒她。然而手才触及她水嫩的粉颜,才知泛满她脸上的不是汗珠而是奔流的泪。
“哲维……李霆……”仿佛遭受莫大的痛苦,她断断续续地呓语着。
“映桥!”李霆大叫,握住她的双肩悍然摇醒她。
哲维?一个男人的名字?在她心中竟埋着一个和他等重的男人?李霆遽升的妒意直达沸点。
映桥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地惊叫醒来,一见到眼前的李霆,便激动地紧搂住他的颈项,死也不肯放松半寸地放声哭泣,哭得悲痛。
“不要再离开我……我会心痛得死去的……”
“哲维是谁?”待她哭了好一会儿,他阴侧侧地问。
“是你呀……一直就是你呀!”她搂得他更紧,惟恐一松手他就要消失在奇莱山上。
李霆忍着极大的怒意,试着冷静思考她的话,奈何百思不解。他与她口中的哲维何干?
等她哭累了、手酸了、意识到一切不过是恶梦一场,李霆推开映桥,咄咄逼人的目光射向她。
“哲维是谁?你非常爱他?”话一出口,他一颗心狠揪了起来,怒火高张。哲维是她家乡的爱人?莫不是她只当他是替身来伺候?
她含幽带怨的脸庞在月光照映下更显柔美,点点头算是回答他的话。就要投向他安全的怀中,怎料李霆侧身一闪让她扑了个空,整个人就这么没入水底。
李霆半晌不见她浮上水面,手往浓浊不见底的水中一捞亦无她柔若无骨的身子,一颗心既是冷、又是气、更是急。
“映桥!”他喊着,所有复杂的情绪皆由恐惧所取代,潜入池中各就是寻不到她。
直到听见原传来她的娇笑声,他站直身子眯起危险的眼直逼近她,燃炽的怒火喷吐向她。
“站住!”见他走近,她始出声。
李霆果真依其言挺立在原地,结实完美的裸身一览无遗,纵有肌肤之亲,仍教映桥脸红心跳不已。
“怎么殿下是这般是非不分,非要冤死妾身不可!”明白他的愤然出于何,然若就此解释他信吗?
连自己都为这跨越时空的奇事感觉不可思议了,还怕他不给她按个欺君的罪名?
“是非不分?亲耳所闻又见你点头证实,还说我是非不分?”
感觉绿帽罩顶的李霆声音冷酷得让映桥心颤不已。
“给我些时间,等我想出能让你接受的合理解释再对你说明好吗?”映桥柔声哀求着,感到苦恼。原本灵活的脑筋打了千万个死结,就是想不出个合理解释。望着缥缈的水面长叹一声,不知如何开口。
然而她的一举一动看在李霆眼里,更是心虚急掩的表征。
“哼!”他冷哼一声即离池着衣,临去时撂下一句:“你最好想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否则后果你知道的。”那冰冷的声音比二月天更寒冷。
李霆心中何其不甘,堂堂太子之尊竟得不到她史映桥一颗真心。
“你误会了!”映桥在池中对着他的背影急喊。
而他恍若未闻疾行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松林中。
映桥急急起身,噙着泪整装完毕便疾追而去。她想他一定是回松林小筑,等她追回松林小筑,问过绿珠和紫衣才确定他没有回来过。
坐在床沿,她抚着已换得一新的枕褥,脑中犹映着与他几日的恩爱。知道他心里难受,而她又何尝好过?
“这个冤家!还是个超级醋坛子!”将额抵在一旁紫檀木的床柱上噘嘴轻责:“没事跟自己吃醋做什么呀!”
哲维不就是他――李霆,而李霆不就是千年后的哲维!无聊!
对于该怎么向他解释这一切,想着想着,映桥只觉得头好疼啊!
第九章
李霆自那日忿然离开定北王府后数日未归,原以为他是回宫去了,直到这日周郸来到王府。
原来那日李霆心情不佳离开王府后并未回宫,而是策马往城南的别苑,不料途中中了报复夺位之恨的李桓埋伏。
“他……他在哪里?”映桥的背脊窜起阵阵寒意,颓然往背后的椅子坐去。
她怕!怕那日温泉池中的梦境成真,跨越了一千年仍要再经历失去他的痛苦――那蚀心撕肺之痛。
“在湘绮别苑。”周郸素来忠心耿耿,乃一沉稳老将,此刻却是双眉拢聚、面露忧心,实因李霆伤得不轻。
“殿下……他伤势如何?”
“已昏迷三日未曾得醒,唯口中不断叫着夫人闺名……”
周郸未及说完,映桥已晕死过去。
再醒来,床边围绕了几个人。除了周郸,还有玉珂、曹錾。
“带我去见他!周将军,求求你带我去见他!”映桥甫睁开眼便霍地撑起身子,抓住周郸的手哀求着。往日在奇莱山下隘口等待搜寻哲维的不堪记忆、恐惧和悲伤逐一重现。
“姐姐,你好好休养,殿下那边我和曹錾会照顾得很好的。”玉珂赶忙扶着映桥安慰。
“不!”
“夫人,不是属下不愿带你去,而是准王对你……”周郸担心的是李桓对映桥的非分之想,若在途中再中埋伏将映桥掳去就糟了。
映桥挣扎着由玉珂扶下床,双膝跪倒在周郸面前,泣不成声。“周将军,我求你!”
“夫人可折煞老夫了,万万不可!”
周郸欲将映桥扶起,无奈映桥不从。
“将军顾虑的是,只是我有一计或许可行……”映桥赶忙拭泪,睁着祈求的泪眼说。
“这――”听完映桥的提议,周郸勉强点头答应。“好吧!”
于是周郸与映桥换上粗巾布衣,一副乡下菜农打扮,映桥女扮男装、头罩斗笠,两人以父子相称,用骡子驮满一车青菜,掩人耳目往湘绮别苑而去。
别苑布有一班精兵驻守,确保李霆安全无虞。骡车一停,即遭守卫士兵喝令挡下,待周郸拿下斗笠和布巾,守卫一看清菜农原来是周将军所扮,立刻开门放行。
无心去注意别苑内的林园景致,映桥一心挂念的是李霆的伤势。途中拐了脚也不喊疼,只是青白着脸跟在周郸身后,一刻也没停的直奔李霆居。
“夫人请!”被带到一间偌大的雅房,周郸立于门口请映桥入内,自己则识相的带上门不打扰。
忐忑地进房往床上寻去,一见床上昏迷三日未醒的李霆,她更是心如刀剐。
“李霆,你醒醒,看看我!”她坐在床沿唤他,俯身轻吻他的脸、他的唇。见他犹如死尸般无反应,悲伤得不能自抑。
她已走进历史寻他,若不能与他白首到老,教她又怎能再重踏一历史?
“不要离开我!”她伏在他胸前喃喃,暗自祈祷上苍保佑。如果可以,她愿意代他赴黄泉,只要他能活下去,她无怨、无悔!
“你不可以死!求求你醒来看看我!”
也不管李霆听不听得见,她叨叨絮絮地对他说了好多话。怕他渴口不断地含水就他的口喂他喝。怕他疼,又不断地以冰水敷他胸、臂上的伤口。眼哭肿了、泪流干了,倦极了便和衣躺在他身边捱近他睡去,直到半夜醒来忍不住又抱住他伤心哭泣。
如此衣不解带的连续照顾他三日夜,面对她的仍只是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意识模糊中,李霆一直感觉到身旁有人。虽睁不开眼,仍感受得到被妥善照顾的贴心与关怀。直到三日后的夜里,意识才逐渐清醒。
“你若有不幸,我又岂能苟活……”
他感觉到水滴落于脸上的湿濡,耳边传来似遥远却又听得真切的女子肝肠寸断哭泣声。
这女子莫不是死了丈夫,否则何故哭得如此伤心欲绝?吵死人了!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教他大吃一惊,竟是一个瘦弱男子正抱着他哭泣。
“什么人?放肆!”他大喝一声,抬起右手就要往那人击去。
“你醒了?”映桥猛然抬起脸,透过层层的泪雾,眼中闪耀着惊喜的光芒。又是哭、又是笑的,还忙不迭拭去颊上的泪水。
映桥?李霆拢起两道剑眉,定眼仔细瞧了瞧眼前这个俊俏却难掩娇柔的狂徒。
老天!是映桥!除了身上过大的粗布男装,她哪一点像男人了?
“你来做什么?”他的脸上闪过短暂的温柔,随即又被一片冷然所取代,推开她闭上眼假寐。
“你还是误会我?”两颗晶莹的泪珠又夺眶而出。她吸了吸鼻子,勉强吞下胸臆间的委屈,待情绪一缓,便问:“记得在潼关张扬府邸屋顶,我对你说过我家乡的事吗?”
他默不作声,只是睁开眼盯着床顶牡丹彩绘。而她便当他是默认了。
“那都是真的,因为我来自千年之后。”
映桥说得平静,但听者可不平静。李霆倏地转过头,错愕地凝着她。千年之后?鬼才相信!
“我说过你最好想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可是你竟……”他由错愕转为忿怒,握拳捶击身侧软榻泄愤。
“骗你是吗?”映桥并不意外,扯开髻上的布巾,泻下如波浪般的长发,望向床上的他。“若不是早料到你有此反应,你想那天在温泉池为什么我不解释而任你误会?因为我知道这件事很令人难以置信,就连我自己也很难相信真能闯进这时代寻到你……”
“你最好说清楚!”他不耐烦地说,原本就严厉得吓人的脸庞更显可怕。挣扎着想坐起身,却为胸口疼痛的伤势而颓然作罢。
他恶狠狠的瞪向她,却在她眼中读到了悲伤,一种很切的悲伤,这让他的心口一震,不得不仔细思考她的话。
“如果时空像一条长长的带子,是由许多小片段组成,那么此时的李霆即是千年之后的哲维。”映桥将目光自他身上抽离,莲步轻移至窗前,倚着窗框凝向窗外那一片黑。
她的眼光变得幽渺且遥远,淡然地叙说一连串的不可思议。
“我是个大学历史系的学生,两年前遇到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那时名唤沈哲维的你。我用整个生命来爱你,可是山难……”再坠入溢满伤痛的回忆是那么不堪与残忍,她一度哽咽得无法出声。“他们都说你死了,但我不信!千方百计找到超脱于红尘外的巫师,将我送到这里寻你……”
映桥将事情的始末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唯一避开不提的是她与巫师的交换条件。
“你说的可是真话?”他揪住刺痛的心口大大的喘息着。脑中回想起自发现她开始,她那怪异的打扮、言行、举止……而她自天上掉下来见到他的第一眼,嘴里叫着的确是――哲维。一切都由不得他不信……好一个痴情女子,而这一切全因为他?
“伤口疼吗?”映桥奔向床侧,拿出绣帕轻拭他额上的汗珠。
他却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你是这么的真实,教我如何相信你竟来自千年后?那哲维又与我李霆何干?”他感受着怀中软玉温香,竟痛苦地嫉妒起她口中的自己――哲维。
被他主动一抱,映桥明白他是相信她了,只是缺乏佐证,让他难以信服罢了。
她破涕为笑的挣脱他,自怀中取出一张她随身带着、跟着她一起来到唐朝的照片。
只见李霆瞠起一双盈满讶异的眼,难以置信的看看她、再看看照片,如此反覆几。
连他自己都无法否认照片上的男人不是他。
照片中,西装笔挺的哲维搂着美丽娇柔,身着黑色露肩晚礼服的映桥,站在宾士轿车前。
“这……”李霆只是瞠大眼、张口结舌。他不懂,这绘像技术怎能如此逼真?不!
这绝非手绘的图像。问题是他和映桥是如何被摄入其中?而这穿着和背景无一不超脱他的想象。
“这叫照片,用一种叫照相机的机器将快门一按,影像便被摄入其中。是我们那年代的人们用来纪录生活的一种工具。甚至有一种摄影机拍摄的影像是动态的,所有拍摄的过程皆可在放映机中活生生呈现……”
李霆精锐的眸光紧盯着手中的照片,直想一探其中玄机,翻转过背面,即看到映桥题的一行小字:“与哲维摄于八十八学年度期末舞会T西元一九九九年五月二十五”。
“扶我起来!”
映桥依言扶他坐正,同时也看到了他眼底盛满的疑问。
“你敢说,这照片中的人不是你?”
李霆无言。眼前证据充分,他根本找不着反驳的理由。
“我们靠着的这辆宾士就是我在潼关时跟你提过的汽车。我的驾驶技术挺好,却从未骑过马。”遗憾的是未能拍一架飞机让他瞧瞧。“还有,我们身上穿的是那时晚宴的正式装扮。”她指了指照片中他俩所穿的衣服。
“你好美!”他失神地喃喃,口气缓和许多。不知不觉的竟嫉妒起照片中的自己来了,也难怪当初众人见她如此美貌灵秀,论她非仙即魔了。
映桥只是朝他笑了笑,对自己的美丽可是很有自信的哟!不过经由他口中说出,可要比别人赞她百句来得令她在意。
“你不怪我了吗?”一时忘了他胸口的刀伤往他怀中钻去。又想起之前他是如何醋翻了,她就不平,抡起粉拳往他胸口一捶。“害人家受了多大的委屈!”
只见李霆脸儿一皱,倒也没说什么,想是自己辜负了她对他的情,罪有应得。忍着痛,怜惜地抚着她的长发,意识一时仍无法适应这时空交错的复杂。
“你说你在大学里念书?学的是历史?那么可有对我大唐的记载?”
“当然有,而且记录完整。碰巧我对这朝代有特别的偏爱,毕业论文写的就是唐史研究,或许就因此而来到这时代吧。”她没有告诉他,除了大唐的盛衰、文治武功及典章制度外,她尚知晓李桓为夺帝位不惜谋害大皇子李劬、计杀李霆,最后落得自尽的下场。还有李霆……“那你得将古往今来的历史好好说来我听听了。”他笑着俯下脸看着怀中一撒起娇来就黏人黏得不得了的麦芽糖。
“不行!”她断然否决他的想法,猛一抬头,猝不及防的撞上他倨傲的下巴,痛叫一声。
有了现成的未卜先知他岂可放过?李霆摇摇头,不舍地揉着她撞疼的头不解地问:“为何不行?”
“当然不行了,弄乱了历史这可不好。”
这倒也是。李霆想了想,忽地记起他自刚才一直梗在心头的一件事,略微推开她,认真且严肃的警告:“你会不会凭空消失不见,回自己的时代去?我不许你离开我知道吗?”那口气除了警告,还有命令。
“想这么多做啥?我爱上你、也爱上了这时代,你想赶我走我都还要犹豫呢!”映桥笑得勉强,赶紧心虚地兜开这话题,端起桌上苦口的药汁递到他面前。“把药喝了吧,身体好得快些。”
“我身强体壮,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哪需要喝药?”逞强的推开面前的药碗,却又抵不过胸口箭伤带来的剧痛,咬牙压住胸口隐忍着。
他自小即怕吃药,到现在仍是避之惟恐不及。
映桥也不勉强他,只是无视于他圆睁的眼,就着药碗喝上一大口,再趁其不备吻上他的唇,一点一滴的将苦口药汁送入他口中。
李霆见她如此用心良苦,感动自是难免,向来厌恶的药汁竟也变得甘甜可口。
喂完药汁,李霆可也没放过她,单手紧拥着她又是一个长的热吻。若不是自己有伤在身,肯定再要她个三天三夜不出房门。
“映桥!他?哦!我是说我。时空相距千年可有不同?”李霆无意中再瞥到床沿那张照片,不禁要问。
“没有什么不同呀,你仍是这般体贴关怀,唯一惹人嫌的是千年不变的大男人主义恶习。”她在他怀中喘息,笑着调侃他。
“哦,是吗?”李霆回她一个不可一世的该死笑容。
映桥的脸蛋埋在他怀中,在他见不到她的表情时笑容瞬间停止,换得一脸黯然。
她在心底偷偷告诉他的是――她是会消失不见,就在他另立妻妾时。
李霆在湘绮别苑调养近半月后,伤势已泰半痊愈,便携映桥回定北王府。
这日正值三月初三,两人共乘一骑途经水滨,沿途桃含苞未开、人潮,更有几名衣着显眼的绿衣黄裙少女结伴春游。这般景况好不热闹,像个强力磁石般吸引映桥目光。
“他们在忙些什么?”她问。
“每年三月三日的水上修跞乃扶除疾病的古俗,到了这日,城郊河岸自是热闹非凡。”他解释。侧看她的恍惚,不禁问:“怎么了?”
“你相信吗?在我读过的书中,在唐代出土文物中就有三月三日春游的图绘,今天亲眼所见,你能体会我的心所受的冲击吗?”她仰头问于身后神采奕奕的他。
李霆笑而不答,见她灿若桃的娇颜,无视于旁人的眼光,冷不防的在她唇上轻点一吻,这一吻倒立时让映桥回了神。
“人家说的是真的,瞧你没个正经,人这么多也不怕人见笑了!”她羞涩地低头嗔道,但心里着实像渍了蜜一样的甜。兴致一起,扯了扯他的衣袖央求道:“我们也学学人家下马走走好吗?你身体刚痊愈,按这习俗总是好的。”
“贪玩了?”他宠溺地望了她一眼,跃下千里驹再抱她下马。也不多言,只是握紧她的小手随着人群往河岸走去。
其实也不必她说,他似乎早有预谋的带她到这里。
在人潮中的李霆虽是一派悠然自得,然而精锐炯炯的眸光透露着异样的讯息。
映桥不察有异,心情既好奇又兴奋,行过之点点水滴经人一洒,她便张起小手感受那细碎的冰凉,仿佛真受了祈福般适意。
“看看你,被洒了一身湿还像个娃儿般贪玩。”他轻责,抬起袖口拭去她脸上的水珠,手还来不及放下,又被她拉着往各去。
“你呀!你的缺点就是太老成、缺乏童心,偶尔放纵一下自己有何不可?”她说着,即拿下一旁摊子上的毽子巧踢几下,身手倒也利落。
见他颇不以为然,便调皮地将毽子朝他踢去,哪知他的身子一提脚侧朝后一拐,就将毽子踢飞了出去。
他朝她挑挑眉,那神情仿若在说:你又能耐我何?丢下一锭银子给那摊贩便拉着她走了。
“你呀!还有一项缺点就是嘴巴不够甜!”才说着,她又自别摊子上拿下一支棉糖,扯下一块往他嘴中塞去。
“看你今天数落我这么多不是,哪天我心一横多纳几个嫔妃,看你如何是好?”
李霆见她如此开心,也就不扫兴,由着她将他拉向各去。只是威胁似的玩笑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见映桥抿紧唇要掉泪,当她是怕自己失宠而来的黯然,不管周遭人群,揣了她就往怀中去。
“不过是个玩笑罢了,你还当真?莫不是你要我承诺今后只专宠你一人,以报你跨越千年寻我之情?”
“祖宗有祖宗的体制,该怎么做就顺其自然吧,我不要紧的。”她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幽幽地伏在他胸前喃喃。她不在乎拥有他多久,虽是短暂,亦是永恒。
“千年之后的女子都像你这般温柔、善解人意?”
“那可不!”她推开他,再抬起脸时阴霾已扫,杏眼一瞄,便往不远几个持柳条为人洒水祈福的和尚望去。
“你看,那些出家人衣着破败得可以。太子殿下,不如你行行好,赏些银两给穷苦的出家人如何?”说完即又拉着李霆往那些她眼中落魄的出家人走去。
然而愈走近那些和尚,映桥觉得他握着她的手愈紧。这让她觉得不安,与他互望一眼后,便很有默契的知道有事将发生。
果真,当他们才靠近,头戴竹笠掩面的和尚迅速将水桶推倒,抽出底下的刀戟往他们刺了过去。
被这突兀的杀戮坏了春游的闲致,脚下水流四溢、人群惊喊四逃生。
李霆一手提起映桥、一手抵抗来人刺杀。不过说也奇怪,李霆似乎只是抵抗而不反击,且战且走,将那些人引进离河岸不远的一座荒废宅院。
待那些人追李霆入宅院,大门倏地一关,几个人才知中计已然太晚。四周布满的弓箭手箭在弦上一触即发,那些人才不得不弃刀投降。
“李霆,你好诈呀!”愤而摘下斗笠的李桓挥起一拳就要往李霆击去,只见李霆将映桥交给一旁的周郸,便往前几步昂然立于李桓跟前。
“二皇兄,若要说诈,我哪里比得上你的心狠手辣?自关外即一路狙杀我至回来,难道为了太子之位,让你罔顾手足之情?”李霆眯眼逼视李桓。
他向来恩怨分明,回京之初本顾念兄弟之情而不予追究李桓的卑劣行径。但半月前李桓的狙杀几乎使他丧命,又派人至王府欲掳走映桥,幸而映桥前往湘绮别苑照顾他而未得逞。种种劣行让他了解再饶李桓不得,暗中禀奏皇上命人搜集李桓罪证,证实大皇兄确为李桓所害身亡,今日再谋此请君入瓮之计,人赃俱获,让李桓再也抵赖不掉。
“凭什么你样样比我强?凭什么太子之位该你得?又凭什么你连我看上的女人都要抢?更别提你那该死的母后,凭什么比我亲娘淑妃得宠,以致我亲娘自尽,死于非命?
我恨!恨你、恨一切、恨天地造物者待人不公平,为什么好尽是你得,而我只能如此苟延残喘!”
李桓眼见四周铜墙铁壁插翅难飞,突来失心疯似的涕泪纵横、握拳乱挥,扯乱了束发的绸带,披头散发,样极狼狈。
“你的不满皆有父皇裁夺,随我回宫吧。”李霆见此,难抑心中之痛。手一扬,一队御林军欲上前擒住李桓等人犯。
“别过来!”李桓突地拾起地上的尖刀哈哈大笑,一双无神的眼怒瞪向李霆,道:“我岂能死于你手,好死歹活全由我决定。”
语毕,尖刀往颈子一划,在李霆未及出手夺刀前,李桓的颈子喷出一道鲜血溅洒于泥地上。
“二皇兄!”李霆激动地狂吼,上前扶住李桓气绝的身子跌坐于泥地上,白袍染了一身血红。
古来皇室争斗不断,如嫔妃争宠相妒、皇子之间为争皇位而无情互弑。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友、弟亦不恭。种种皇室乱象,虽是金玉其表,却是败絮其中,这样的环境比寻常和乐的百姓家更不如。
当下李霆百感交集,痛心自是不在话下。
第十章
“李霆!李霆!”映桥自睡梦中惊醒,情绪久久无法平复。自从目睹李桓横死惨状,映桥近日来总是恶梦连连,夜难成眠。每每等到天亮方能合眼,而好不容易睡了会儿,又像现下这样惊惶醒来。
“夫人,你醒了?”一听主子的惊叫声,绿珠和紫衣几乎是吓得滚进房的。”见拥被坐在床上的映桥冷汗涔涔的呆愣着,赶忙拧了把湿面巾帮她擦拭。
“是你们!”映桥一见这两个丫环不禁松了一口气,垂下双肩。“殿下呢?”
“殿下一早就进宫上朝去了,交代奴婢们不可打扰夫人。”
原来王府里上上下下“夫人”叫得热呼呼,而李霆从来也没忘要将映桥正名,除了日前安排映桥认崔□为义父,将她“来历不明”的身份提高为礼部尚书之女,这几日下了朝,更是陪在母后身边趁机向她提起映桥,希望经由母后,能打消先前父皇与吐蕃王所订下的和亲婚约。
“现在什么时候了?”她问。
“回夫人,晌午已过。”
“噢!”映桥懊丧地将脸埋入弓起的双膝间。看看自己懒散成什么样子了,都已过晌午还在赖床。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决心摆脱恶梦的纠缠。下了床,甫梳妆打扮完毕,穿着一身轻便的裤装,带着李霆替她做好的滑板,预备好好地浏览偌大的王府,尤其是著名的王府八景。
“我先走了,你们千万别跟过来。”放下滑板,回头对两个直盯着她脚下奇怪东西瞧的丫头说。
“可是,殿下……”两个丫头为难不已,怕不跟着伺候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就算有十个头也不够李霆砍。但话还未及说完,即看着奇怪的夫人往前冲了去。
“别担心,我只在王府里转转,不会有事的。”她回头对傻了眼、张大嘴的紫衣和绿珠说着,才一会儿工夫已将那两个傻不隆咚的丫头甩得老远。
此时正值午后,下人都不知道躲哪儿偷懒小憩去了,逛半天碰不到半个人影,映桥也乐得无人干扰地轻松自在。
林荫、清风拂面,定北王府的幽气派让人惊叹。依着李霆画给她的地图,映桥第一站来到王府西北面的书阁。
看守书阁的小厮正在门边打盹,映桥迳自推门而入也不叫醒他。
甫推开门,植满枫树的院落宽阔而幽静。时初春正萌芽叶绿之时,映桥闭上眼,几乎可以想象秋天枫红叶落时是何等凄美、醉人。再看向耸立枫林中的书阁,一时之间恍然忆起去年到日本自助旅行时,对枫林中的仿唐阁楼赞叹不已,而今眼前的美景胜过那时何止千百倍,更对中国文化是既骄傲且感动。
听李霆说书阁里的藏书数万册、画作无数,正想推开书阁的门,手中的滑板却不慎自手中滑落,映桥蹲身俯拾之际,一把大刀倏地砍来,嵌在门板上。映桥仰头一看,见到的是刀刃上亮晃晃的寒光,顿时惊声尖叫。而面前的胡人再拔出匕首准备下杀之际,书阁的门被打开,一把长剑由内而出格开胡人手中的匕首。
李霆身着白袍由内飞出,一手长剑使得出神入化,与功力厚的胡人争斗数回合后,由攻势转为守势,佯装不敌。
胡人大汉一见刺杀映桥无望,几招快攻后便转身逃逸。
“小伍,护送夫人回房。”李霆对着庭院大门外的小厮以厚的内力一吼,望了映桥一眼后便急追胡人而去。
小伍揉一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待往院内一看,乖乖!被削断的枫树粗干、嵌在书阁门上的大刀……还有,还有蹲在地上簌簌发抖的夫人?这……这夫人是何时入书阁来的,怎么他真睡死了,连夫人何时进来都不知道?
小伍赶忙入院落,使尽吃奶的力气拔掉门上的大刀,胆战心惊地将之弃于一旁,再扶起吓呆的映桥回房。
城西万悦客栈。
“狼,把人解决了吗?”吐蕃国的巧玉公玉赫然出现在万悦客栈中,虽是一身汉族的华贵装扮,但五官鲜明仍不脱胡相。其貌虽娇艳,但心狠手辣,在吐蕃国王的宠溺下,将胡族的掠夺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凡事不择手段。
“禀公主,属下无能……”名叫狼的胡族勇士预知自己悲惨的下场,早吓得双腿发软,一想起自己故乡的妻儿,不禁悲从中来,涕泪纵横,“碰!”一声,双膝已跪地,求饶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巧玉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轻抚着安坐她腿上的波斯猫。“那史映桥手无缚鸡之力,你竟连她都杀不了?枉我费庞大的资财雇用你,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她的声音是平静的,惯常的戮杀早习以为常。
“是……是她运气好,否……则我早砍了她。而且太子他出手相救,小的能逃出已是幸运……”
“太子?该死的!”巧玉愤然起身。纤纤玉手捏住猫儿脖子,猫儿在一阵哀叫后颈骨碎裂、气绝而亡。
自从她十四岁时随父王至中土觐见唐皇,在皇宫盛筵中对三皇子,也就是今天的太子殿下李霆一见倾心开始,她便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成为他的妻子。先是联姻订亲成功,再是吐蕃每年的朝贡不断,为的是攀住这桩婚姻。来日李霆坐上皇位,凭她的美貌及算计,后宫佳丽想窜出头怕不成一缕幽魂。这些年来她所有努力皆为独占李霆坐拥后位做准备,但是史映桥的出现对她构成威胁,早在关外派人刺杀未成,接着在潼关时将她掳入妓院糟蹋都未能如愿,而今李霆将她置于定北王府宠爱有加,使她心头一把妒火狂烧不尽。今日派出素有吐蕃第一勇士之称的狼,仍被李霆击退,教她怎忍得下这口气!
“来人!将狼带下去!”她阴冷狠毒的声音乍起,两个亦是汉人装扮的汉子左右撑起狼,将他拖出门外。
“公主――饶命!”狼的声音未歇,屋顶上的李霆悄然放好掀开窥视的瓦片,纵身跃下狼被带往的后院。
他就这么追着歹毒的恶徒而去,她一颗心提吊着,只念着李霆是否安然无恙。一想到他被李桓所伤的伤势初愈,而那人武功如此高强……想着鼻儿一酸,珠泪已滚落粉颊。
也不知是怎么了,自从遇上李霆这个冤家,泪腺就特别发达。
“怎么了?”李霆一进房门便见她抱着枕头流泪冥想出神,连两个丫头唤了声“殿下”也未能将她的思绪拉回,直到此刻还浑然不知他已回房。
他抬手轻拭她的泪,但手才一触及她柔嫩得出水的脸颊,她往后瑟缩了一下,待抬眼一见是他,便不顾一切的扑向他怀中。
“你受伤了吗?一切都还好吗?”
“担心了?”他笑问。
她推开他,脱下他身上的白袍,探手入衣襟想确定他胸口的旧伤是否无恙……“喂!喂!别急,现在才一更天,还来得及我们上温泉池去……”李霆哑着嗓音拉出她不安分的小手握着。
半个月没碰她,他也着实迫不及待得很,但奔波了一整天,身上黏腻得紧,不好好梳洗一番怎受得了。
“你说什么呀!”她红着脸缩回手。“人家只是看你受伤了没有,你想哪儿去了,讨厌。”
“是这样吗?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他佯叹了口气,闭起一只眼睨向娇滴滴的容颜。
“都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她欲言又止。都不晓得自己有多关心、爱他了,他怎会说是自个儿自作多情?待抬眼见他竟是促狭神情,她心火一起,将一旁的枕头狠狠往他丢去,自个儿蒙上软被转过身不理他。“要洗你自个儿去,我睡了!”
“由不得你任性!”李霆才说着,已一把扛起她往温泉池去。
“喂!我也有人权的呢,怎么你这么霸道!”气极了,握起粉拳往他背上一阵捶打。
可是这在李霆感觉起来竟是不痛不痒,当是捶背还嫌力道不够呢!
“总该有人管管你,你那套二十一世纪的理论就留给哲维吧。”说起来还嗅得出李霆话中浓浓的醋味。一想起他,不!是千年后的自己,心里头仍是不舒服。
这温泉池已被映桥给取了名――忘忧池。
在温润的泉池中游游泳、泡泡澡,纵有多少伤心、烦恼事也给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两个时辰再回房,先前的争执不快早已消失无踪。只是李霆对映桥刻意回避他碰触的举止有些不满罢了。
见他一进门即遣走伺候的丫环反身套上门栓,映桥从他眼中猛炽的欲焰知道他要什么。但今天真的不行!像逃避什么似的,赶紧跳上床转身背对他假寐。
可李霆哪里肯放过她,卸下外袍、放下床侧的鸳鸯戏水软帐,一上床便紧紧贴近她。
如火焰似的吻直落在颊上、耳后的敏感地带、雪白的颈项上,每吻至一便像着火般熨烫着她细致的柔肤,而那双强而有力的大手也在她身上肆虐……李霆粗喘着想扯掉她石榴裙端横系的白色裙带。
“老天!你睡觉都不更衣的吗?”那裙带超乎想象的难解,李霆暴躁地想用力扯却又怕伤着了映桥,只差没下床去找把剪刀来。
“不!今儿个早点睡吧,实在不方便。”映桥被撩拨得胀红脸,勉强拨开李霆的手,似有难言之隐。
“身体不适?”他支起上半身问。方才在忘忧池共浴,肯定她绝不是月事来。
“不。”
“那是怎么了?”
“是……是危险期。”见他一脸茫然,她解释着:“这几天容易受孕,而我并不觉得此刻我们需要个孩子。”
李霆闻言,唇边扬起一抹诡异的俊笑。
身孕?他的骨肉!经她这一提,他倒觉得是不错的主意。自从得知她来自未来,他莫不时时刻刻担心她会像来时一般突然消失。此刻若映桥有了身孕……“顺其自然吧!”热度开始在空气中浮现,映桥转身面对他,他眼中狂烈的欲火几乎要将她熔化。
“不,我们不能有孩……”映桥的抗拒无效,还未来得及逃避,就被他下压的身子禁锢得动弹不得,他的唇立即封住她的玫瑰红唇……他懂得如何取悦她,在一阵意乱情迷后,她连理智都被淹没了。
夜,更了……
日一早,累得恹懒懒的映桥,斜倚门边送一脸神采迫人的李霆进宫上朝。他俯下身来在她唇上偷了个吻便匆匆离去。
及至中午,他遣人自宫中送来养身固胎的药汁。映桥问了送药的太监那是什么药?
小太监说也说不清楚,只道是养身来着。既是养身又是良人美意,映桥也就不疑有他的仰口喝下。
下午无事,便命人在接连着九曲桥的凉亭中备上笔墨丹青作画、弹筝。
“姑娘好文采!”
映桥专注在画作上题诗落款,却被身后传来的赞美声一惊,好奇地转回头。一个风华绝代的优雅妇人正眯着眼仔细端详她。
“请问夫人是?”映桥朝那慈眉善目的妇人颔首示意,前思后想,始终记不起府中竟有此绝美贵气的妇人。
“你想问我是谁是吗?”妇人笑着执起她的手,眼中是满满的赞赏。“我是殿下的旧识,打从他一出生即看着他长大,今日正好闲来无事便过府来坐坐。”说着,即命人将棋盘摆上。
“不如你来陪我下下棋如何?”
“既是殿下旧识,映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回以她那足以倾人心的柔笑。
皇后瞅着映桥的柔笑稍一闪神,待回过神来不禁笑得开怀。霆儿老是在她耳边提起他心仪的女子是如何体贴动人,今日一见,连她同为女人亦难逃她的魅力,更遑论她那优秀杰出的儿子了。
但见映桥细心地用掌心将茶杯熨热,倒了杯茶奉到她面前,皇后忍不住点点头。
“我没有告诉你我是谁,你不好奇吗?”映桥的沉着倒教皇后沉不住气了。
“夫人想告诉我时自会说明,我何必心急?”她笑着又吃下皇后一个黑子。好奇心人人有,映桥也不例外,只是她看得开,若这妇人不想告诉她,她也不必去探人隐私。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皇后这厢忙着观察眼前美人,自然忽略棋技,早被映桥杀得片甲不留。
初见面,映桥当这妇人寂寞,故而陪她闲话家常,不矫情、不造做,心里直觉地喜欢这妇人。
而皇后也觉得这女孩与她投缘,闲聊着便能交心。
或弹筝、或吟诗,一番长谈下来,日已西斜。
“夫人不如留在王府用晚膳,或多待几日,待殿下回府或可陪您逛逛府中八景。”
“不了,我那夫婿等不到我会心焦的。你放心,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皇后不舍地握着映桥的素手,临走时拿下头上一珍贵的玉簪,亲自插在映桥的髻上。“就当这是见面礼吧。”
“这太贵重了……”映桥见妇人将价值连城的玉簪赠与她,连忙推拒。
“身外之物,别放在心上。”
见那妇人领着身后两个身着华美的小婢走远,不禁怀疑起这妇人到底是何人?
当晚就寝前,映桥坐在镜台前看着自己俨然古代女的模样,已找不到二十一世纪的影子。而下午那和善的妇人又让她想起自己远在二十一世纪的妈咪,顿觉怅然若失。
“有心事?”李霆已更完衣,庞然的身躯立于她身后,动手一根根的替她拔下发上的珠簪、发饰。
“我想妈咪!”她幽幽地说,眼前的铜镜就像个镜框,裱装着李霆和她甜蜜的恩爱。
“噢!我是说我想我的母亲!”
她源源本本的将下午那神秘妇人的事说了一遍。
李霆一见她发上那眼熟的玉簪,释然地笑道:“你可知那令你念念不忘的妇人是谁?”
映桥噘着嘴摇摇头。
“若我没猜错,这玉簪是太后赐与母后之物。”
“你是说她……她是皇……后?”映桥讶然地仰望铜镜中的他。
“没错!若母后肯帮忙,我立你为太子妃之事便容易些。”他若有所思地凝着她。
思及她对二十一世纪的牵挂便于心难安,就怕她真要消失。
“你知道我多希望你是寻常百姓。”她有感而发,哽咽着转过身抱紧他。“我不在乎什么太子妃,我只要你!若你真是寻常百姓,那么你耕田、我织布,我们还会生几个孩子,闲适自在、无拘无束。”
“依你所言,我们的日子过得一定很清苦。”他为她的白日梦笑得猖狂,一把抱起她往床上去,开始动手为她更衣。耕田、织布他可从来没想过。
“做做梦嘛!又不犯法。”敛起伤感的情绪,朝他做个大鬼脸,还不怕死的往他胸前狠拧一把便往被窝里钻去。
“你――呀!”李霆跃上床也钻进软被中。
不出一会儿,两人的衣物被丢出床外。软被中热闹的挣扎、笑闹逐渐趋缓。
管他什么危险期,反正李霆总是很热情就是。
日子过得愈是平顺,映桥愈是觉得惶惶难安心,整日苍白着脸、食欲不振,使得原本就削瘦的身子更加单薄。
由于崔□夫妇膝下无女,再加上映桥的有礼、诚恳,夫妇两人对这义女自是疼爱有加,常到府探望、关切。
这天,李霆命人备了华轿让映桥至崔府回礼,日程在大街上巧遇恭迎吐蕃王、公主的迎宾队伍,一时锣鼓喧天、舞龙舞狮,热闹滚滚。
偏偏华轿中的映桥身体不适禁不起颠簸,一闻到烟火燃放的烟硝味就止不住的作呕,连忙吩咐轿夫停轿,欲至路旁隐蔽吐尽胃中不适。哪知才下轿跑不到几步,便在大街上吐个精光。
“大胆刁民,竟敢阻挡本公主去路!”人随声出,被阻的迎宾轿中飞出一位胡服装扮,容貌艳丽的女子,傲然立于轿前。
映桥吐得虚软无力、脸色苍白,甫一抬头往声源望去,猝不及防的已被那女子挥出的长鞭击中肩背。一阵剧痛后鲜血淋漓,染红了映桥素白的罗衫。
“这是定北王府夫人,公主不得无礼。”人群愈聚愈多,随身侍卫抓住吐蕃公主的长鞭防她再伤人,迎宾礼官亦随后赶到排解纠纷。
“定北王府夫人?莫不是当今太子殿下私藏的小侍妾?今日一见不过尔尔。”巧玉歹毒阴冷的目光射向映桥孱弱的身子,一思及映桥与李霆的关系,霎时妒火中烧,恨不得教她成为她鞭下亡魂。然而心机沉如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势必得收敛,不得节外生枝。
原来巧玉已在长安数月,诛杀映桥不成,此与吐蕃王进宫,说是为朝贡而来,实则是为两国联姻而来。
“公主……你……”
随身侍卫不服气的想开口反驳,却被映桥抑下。
“公主乃远来娇客,我们让一让便是了。回府。”映桥的知所进退更显巧玉的骄纵。
话才说完,优雅的身形才轻移两步,紧跟着一阵晕眩就不省人事。
最后人是回到王府了,然而事情却还未告一段落。
李霆接获通报,速速自宫中赶回王府,一入房见到的却是血染罗衫、气若游丝的映桥。他的眉头皱,一颗心揪疼不已,紧搂着趴卧在圆桌上的映桥,咬牙低吐出两个字――“巧玉”。那怒然的态度是非将巧玉碎尸万段不可。
“我……我不要紧的!”映桥面色如灰地安慰他,并不想因自己之故徒惹事端。
“你被伤得如此之重还说不要紧?”李霆心疼不舍地轻抚她惨白的脸庞,那伤口在她身上甚至比在他身上更令他心痛难过。
她只是摇摇头,凝泪望着他。
“徐太医,这伤势?”李霆吸一口气,不忘转头问诊治的太医。
“臣禀殿下,夫人背上的鞭伤伤及内腑,需调理些时日始能痊愈。尤其为了腹中胎儿,更需小心调养……”
腹中胎儿?李霆和映桥互望了一眼,反应却是呈现两极化。
“徐太医是说我们有了孩儿?”李霆难掩欣喜地再确定。
一见徐太医点头称是,更是激动不已。然而抚上映桥颊上的泪水,不禁蹲下身望着她没有半点喜悦、只有哀伤的面容。
“疼吗?”他问。心里满满对巧玉胆敢伤他妻儿的仇恨。
“这孩子不该来的!不该有的!”她只是一迳地摇头,紧抓住自己小腹趴在桌上哭泣。别说此刻所受的内伤,就说她的生命随时会消失,怎忍心这孩子和她一样的命运!
“总是我们的孩子。别担心,纵使寻遍天下奇药,我也要尽速治愈你的伤,从此绝不让人再伤你和孩子分毫。”他握住她紧抓小腹的纤纤素手,当她是忧心伤势对孕育孩子的影响,安慰着。
从此不让人伤她和孩子分毫?李霆呀李霆!你可知道这承诺有多么难以实现?
映桥忍住背疼,转身抱住他,为自己无力扭转命运而伤心哭泣。
当晚,映桥背伤疼痛不能躺,卧下又腹疼呕吐不止,挣扎折腾了一个晚上,最后是半趴在李霆身上睡着的。
而李霆眼睁睁看映桥受这样痛苦的折磨,心下难忍不舍却又束手无策,只能一夜相陪无眠。
隔两日,映桥伤势及害喜症状稍有好转时,李霆就被急召入宫面圣。
一入太和殿,殿上坐着的除了皇上、皇后,竟还有远来作客的吐蕃王和公主巧玉。
想当然尔,这急召的原因必是为太子与番邦公主的婚配。
此时的巧玉难掩矫情,极尽魅惑地向李霆大抛媚眼。而向来冷静自制的李霆,在依礼制行礼如仪后不动声色,只是冷冷地瞥了巧玉一眼。
那日狼到王府刺杀映桥未果,李霆一直追踪到万悦客栈救回将被巧玉死的狼。自狼口中得知巧玉奸计,数度谋刺映桥,又将映桥卖入妓院,最近又鞭打映桥成重伤危及胎儿,如此蛇蝎美人,纵有傲人之姿容,亦教他不屑一顾、积忿难消。
“不知父皇急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李霆明知故问,昂然挺立于大殿上。
他玉树临风、风采翩翩依旧,让吐蕃王对这未来佳婿欣赏不已,只是不明白他对巧玉之态度何以如此冷淡。想他这独生女儿虽骄纵、长于算计,但艳冠群芳、武功了得,多少名门世家登门求亲,皆被她所拒,独钟情于大唐太子李霆,此番应朝贡之便登大唐皇室求亲,只希望能遂了巧玉嫁予李霆的心愿。
“皇儿,为了我国与吐蕃国之邦谊,近日内让你与巧玉公主完婚,不知你意下如何?”皇上看着他这人才最出众的儿子,眼底盛满骄傲,一提及这桩悬宕两年的婚事,更是龙心大悦。
李霆一脸肃然的沉思半晌,突然,双膝跪地禀奏:“父皇,今日这段婚配,儿臣恐难应允。”
唐皇脸色大变、吐蕃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巧玉更是错愕且羞愤难当,却又真怕事情没个转圜的余地,就此真情落空。
“太子殿下,我儿巧玉可是闻名关外的才貌兼俱女子,你这番推辞,让我面子上挂不住,只怕两国大动干戈,于双方绝不是好事。”吐蕃王为人明理,并不知自个儿女儿做了什么歹事,只莫名其妙的听李霆想毁这盟订两年的婚约,不禁气恼地威胁着。
“荒唐,这婚约已订下两年,你想推托就不怕朕落人无信之口实?就不怕朕不允?”
皇上气得胀红脸,右手大力一拍,差点拍断龙椅把手上的龙头。
“我与巧玉公主个性南辕北辙,相自是不快,若坚持嫁予我为妻,只怕一生独守空闺、自毁前程。为免误人误己,请三思!”
李霆坚持巧玉必得为她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但因顾及两国国主颜面,不在此时揭穿她的奸计,只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哪知巧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惟恐失去她心积虑想得到的李霆和大唐后位,厚颜说道:“我与殿下未曾相,岂知不适合?更何况巧玉乃才德兼俱女子,自是以夫命是从……”
“是吗?公主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李霆唇边泛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别有意地看着巧玉,直到巧玉心虚地低头不语。
“你们自己看着办,要不七日后成婚,要不咱们战场上兵戎相见,取决全在于你――太子殿下!”吐蕃王认为大唐毁婚背信,又自觉受辱,面子上挂不住,当下携着涣然失神的巧玉拂袖离去。
“霆儿!你还是坚持抗旨,陷父皇于不义吗?”皇上怒不可遏。一见李霆毫无悔意,当下喝令将李霆软禁于东宫,待七日后被绑着也要迎娶吐蕃公主。
“父皇,儿臣已有心仪之人,且已怀有儿臣子嗣,请父皇成全。”李霆凌目一扫,喝阻拘提他的大内侍卫举步不前,跪地恳求。“若父皇担心的是兵戎相见,那么大可放心,吐蕃与我大唐国力相差悬殊,必然不敢进犯……”
“我威盛大唐岂有惧于一个小小吐蕃国之理?今日信守的无非是一个承诺。你要纳几个妻妾父皇不会加以干涉,纵有心仪之人亦无损于你娶那巧玉,朕就不懂你何以如此执着!”
“承诺?可是父皇……”李霆还想辩驳,却被皇上一招手,四名大内侍卫一涌而上押往东宫拘禁,静待七日后与巧玉完婚。
“皇上,也许你该亲自瞧瞧霆儿口中那个教他心仪的女子……”始终保持沉默的皇后末了才开口说话……
几日过去。
在各种仙丹妙药的治疗调养下,映桥的伤势已渐好转,身体的疼痛不适虽已减缓,却抑不住对几日未归的李霆的思念。
这日,倚坐在雕刻精致的床上轻抚着小腹冥想出神。先前对随时可能消失生命的担忧,此时已被母爱所取代。
她告诉自己也许情况不会太糟,李霆是那么爱她,她就有理由相信她的生命可以延续!
她开始会因为怀有她和李霆的爱情结晶而欢喜不已、也会猜想胎儿是男是女?长得像李霆或像她……想着,不禁发出会心一笑。
在床上休养了几日腻得很,一见门外风和日丽,便兴起了在松林里走一走的念头。
出得门外,在松林里转了转,索性往人工湖泊旁的圃走去,只因为想闻闻久违几日的香。
为什么他不回来?是不是有事情耽搁?或出了什么事?一边走着,脑子里尽是对李霆的思念。不意,却在树丛边听到两名修剪木的仆役的对话。
“殿下这几日就要与吐蕃公主成亲,整个皇宫正忙着张罗喜事呢!哎,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可怜了我们那个地下夫人……”
“是呀!他在东宫里坐拥美眷,可惜我们这个这么好、这么美的主子被打入冷宫,天理何在呀!”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一股剧烈的震撼冲击着映桥,血色迅速自她娇丽的容颜消失。
李霆要成婚了?而新娘不是她!受伤的情绪在内心翻腾,一股无法言喻的窒息感压得她喘不过来。
映桥踉跄地攀住一旁的树干,缓了缓激动的情绪后,便撑着颤巍巍的身子往松林小筑跑。
跑进松林小筑,在门口差点撞倒端来调养药汁的紫衣。关上房门,才倚在门上任泪河奔流。
早知有今日,但为什么这么快?为什么是她怀孕的时候?这样一个小生命还未成形、还未来得及看见这世界,就要随她死去?
是李霆不爱她了吗?他怎可在她以为他们有坚如磐石的爱情时与番邦公主成婚?原来他们的感情是如此不堪一击啊!
脑子里千头万绪、千百个李霆的影像,映桥眼前一黑、以腿一软,昏倒在门前。
门外高捧药碗、闪身一转避过映桥的紫衣,一听房中映桥坠地的声音,将药碗往旁边搁去,急忙撞门而入。一见倒在地上的映桥时不禁大惊失色,与随后赶到的绿珠合力将映桥扶上床。
于是映桥发着高烧又昏迷了两天两夜,直到成婚前一日,李霆突围出东宫回王府才唤醒她。
“我不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李霆的口气里尽是责怪与难掩的心疼。怎么也想不到他被拘禁几日再回王府时,见到映桥的生命竟像风中残烛般虚弱。
“你走吧!”映桥推开他的怀抱,强撑着孱弱的身子往床内侧缩去。“你走!”才说完,止不住又痛哭失声。
“为什么?不许你躲我!”一见她的反常,李霆脸色凝重地再往前欲拉回她。
“别过来!”映桥瞥一眼断落在软榻上的红丝线和手腕上完好的白丝,本能地用手护住腹中的小生命,任颊上的热泪奔流。
“映桥!”
“我快死了!只是可怜我们的孩子还无缘见这世界一面就要随我死去!”
“你胡说些什么?”李霆紧握颤抖的铁拳僵立在床沿,凝着她悲伤绝望的神情,只感觉到一股恐惧的寒意自脚底不断窜升。他咬牙低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告诉你,我能来此寻你是有条件的。若不能得到你唯一的爱,在你另立妻妾时,施法的歹毒巫师便可赢得我的生命,如今我手腕上主生的红丝线已断,表示我的生命将灭……”映桥才说着,即呕出一口鲜血。
“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李霆如遭雷击地狂吼一声,跳上床去将奄奄一息的映桥拥入怀中,朝门口嘶喊:“来人,快传太医!”
房门外的脚步声顿时匆忙杂沓,而房门内的李霆抱着生命将灭的映桥泪如泉涌。他绝对想不到她竟然为了他,拿生命当赌注穿越时空而来,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在得知你是皇族时,我早有赴死的准备,千不该、万不该的是怀有这孩子,让他和母亲有着相同不堪的命运!”
“你好傻!而孩子何其无辜……”一夕之间将失去两个至爱的人,教他情何以堪!
心中有如千刀万剐。
“我从不后悔……”映桥扬着惨淡的笑意摇摇头,气息微弱地抬手轻拭李霆刚毅悲痛的面容上,和她一样不断涌出的泪泉,猝不及防的,又呕出一口鲜血。
“太医!太医来了没有?”李霆朝门外急吼,门口冲进来几名待命的丫环。“不!
我不能任你们如此坐以待毙!”李霆将映桥平放在软榻上,不顾白袍上斑斑的血迹,边往门口走边回头对映桥哽咽地嘶喊:“等我!一定要等我!”
才说完即投入门外的风雨中,策马狂奔入宫。
那一天,李霆在皇上的寝宫外无惧风雨的挺跪了一天一夜,执意取消隔日与吐蕃公主的大婚,娶映桥为妻。
皇上为李霆此举一时急怒攻心,卧病在床,用尽各种方法甚至以大好江山及太子之位为要胁,仍无能撼动李霆的决心。
见他执意如此,皇上一怒之下撤废李霆的太子之位,在皇后的软言相劝下才没将李霆押入天牢听审。
闻讯赶来的吐蕃王怒见和亲不成本欲大动干戈,但因李霆已因拒婚而失去太子之位,便不再计较,当下携着心有不甘却只能徒叹奈何的巧玉回国境。
当日平回纥之乱班师回朝途中,崔□所预言的遭小人所妒,已因李桓一连串的报复而应验。而情关难逃,这一情关也真让李霆弃江山而就美人。就不知如今命在旦夕的映桥和她腹中胎儿的命运能否回春?
急促的马蹄声在飘摇的风雨中哒哒地出宫门直奔定北王府。而马背上一身狼狈湿淋的李霆心中唯一的声音是――“映桥,等我!”
尾声
李霆回到王府后,轻车简从带着病弱的映桥遍访天下名医。最后在终年积雪不退的天山山巅的寒冰玄洞中,以水疗将映桥的内伤治愈又不伤及胎儿,已是一年之后的事。
这一年期间,映桥产下一对双胞儿女,小儿女长得聪慧灵巧,那气宇及美貌尽得父母真传。
而这寒冰玄洞的玄妙之在于石洞外是严寒酷冷的重山峻岭,洞内水流及气候温度却是得天独厚的温暖宜人。
“相公为我抛弃大好江山,教映桥何以为报?”离开天山玄洞前一夜,旁边的小儿女正酣眠。而映桥则腻在李霆的臂弯中呢哝软语。
“嘘!”李霆修长的食指压上映桥鲜润的红唇,微侧撑起身子瞄了一旁小儿女甜甜不受干扰的睡容一眼,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拥着妻子不安分了起来。
“傻瓜!若不能保护至爱的人,江山社稷于我太沉重!家不齐,又如何能平天下?”
“嘻!嘻!”映桥低笑,忙着拨开他的毛毛手,左躲右闪他的侵略。“谁说我傻来着,你又何尝不是?又是皇位、又是妖娇公主,就有你这痴傻之人甘愿为我们母子三人舍弃一切。想我史映桥穷其一生也无以回报你这分情至爱了!”
“那还不简单,只要在我爱你的时候好好表现就行了!”他好忙呢,才说着就将她那双欲迎还拒的小手握在枕头上方固定免得碍事,一方又俯下脸埋头苦干起来。
“可是……我还有话问你呢!”映桥倒抽了一口冷气,说是有话要问,但身子早已不听使唤的迎向他。
“说!”李霆低哑着嗓音极克制的抬起头。怎么她今天问题这么多?
“下午绿珠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发现一个精巧的木盒,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她好奇地问。
李霆若有所思地放开映桥,坐起身沉思了一会儿,便迳自下床拿了她所说的木盒回到石室中。
“这是我初见你自天上掉下来时,你身上所有千年后的东西。”他慎重地打开木盒递到她面前。一直以来他总是妥善替她保管着。
一见与二十一世纪仅有的关联,映桥伸手轻触她那千年后的衣裳、镇金店打造的精致项炼,和一枚璀璨夺目的京华钻戒,内心百感交集。
“你还眷恋着千年后吗?”李霆语气中颇多无奈。
“不,只是……”映桥将视线由木盒中移向他遂幽远的眼眸,情不自禁的又投进他的怀抱,语重心长地说:“千年后只是个美好的回忆。这时代有至爱的你、有我们至亲的孩子,天知道我觉得自己有多满足、多幸福!我庆幸自己有勇气到这时代寻你,总算不枉此生,否则留在那个没有你的时代,我不知道生命还有何意义……”
“映桥!”李霆为她的情不悔感动,一时无言,紧抱着她亲吻她的柔发。
映桥安逸地沉溺在他温暖的怀抱中,脸儿一偏,正巧瞥见木盒中还躺着她的轻薄手机。笑着推开他,拿起手机对他介绍这千年之后的文明产物。
但语未歇,突地一阵天摇地动,李霆反应迅速的拉着映桥及接过两个熟睡中的稚儿往石桌下钻去。
“是地震?”映桥和两个依然酣睡的稚儿在他大张的羽翼下竟然不感到害怕。
“是地牛翻身。”在余震不断中,李霆悍卫妻儿的态度坚决,时时警戒。
真不科学!映桥噗哧笑望了他一眼,再转回头时却被暖石床上闪着绿色亮光的手机给吓呆了。想也没想的就冲到床边拿着手机依回李霆身边。
李霆还未开口责怪她的不顾危险,就听到她兴奋地说:“相公,你看!”
“这是什么?”看着一闪一闪的小绿灯,李霆颇感讶异,接过手机察看这光源从何而来。
“你看……譬如我像这样按了我最要好朋友的电话号码……”映桥解释着,随手拨了静静的电话,凑近耳朵一听,手机那头竟然有回应。
“喂!林静静!”听静静的声音显然是刚睡醒。
而映桥这通电话竟拨回了千年之后。哪有可能?但事情真的发生了!
“静静,是我,映桥!”映桥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一听是静静的声音,便忍不住激动,拉了李霆一起凑近听着。
李霆对这小小怪异的物体内传来的声音,惊讶得哑口无言。
“映桥,你在哪里?巫师那边的红丝线断了,我们以为你死了。可是那个可怕的巫师却叽叽咕咕说了一大串我们听也听不懂的土语,最后才搞清楚,原来他说他从没有遇见过这种怪事,否认他收了你的生命……”
静静在电话那头又是哭、又是笑,仍弄不明白映桥这通电话是从天堂或地狱打回来的。
不过,天使或鬼会打电话吗?托梦或直接现身不是更快?
“静静,我没有死!我到唐朝了。李霆也就是哲维,我的相公,哦!不,是我先生,他很疼我、爱我,我很幸福也很快乐!我们的双胞儿女已经五个月……”映桥将她来这时代的情况大略说了一遍,但随着余震愈来愈趋缓,手机的讯号也就愈微弱,终归于平静。
“静静――静静――”映桥不死心地对着手机不断轻喊,却徒劳无功。
“太不可思议了!”李霆呼出一口气,想理清方才所受的震撼。
“莫不是地震使得磁场改变,使我这通电话莫名其妙的跨越千年?”映桥拾起亢奋的情绪,松了一口气。甜蜜蜜地圈紧他的脖子道:“总算让千年后的亲友知道我活得很好,使他们放心、祝福我们也就够了!”
“你真舍得放弃那般文明的生活与我相伴一生?”
“看吧!痴傻的人又岂止我一个。你都能舍弃皇位,而我这牺牲算得了什么?”映桥温柔地说。
李霆紧紧拥抱映桥,几乎要将她揉进自个儿身体里。
半晌之后才将熟睡中的稚儿放回原位,迫不及待地抱着爱妻回暖石床上继续之前未完成的事。
那一夜,真的很狂热。
而李霆洒脱豁达的认为:荣华富贵于我如浮云,唯得娇妻美眷共度一生,乃人生要事!
对于自己的抉择,李霆和映桥从没有后悔过,终其一生。
静静放下电话,脑筋恍惚得一塌糊涂。
“我一定是得了神经病!”她咕哝着。拧了把自己的手臂。“哎哟!会痛耶!”也因此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过了两天,她发现自己正常得很,唯一难以解释、不正常的是她竟接到了映桥自“唐朝”打来的电话。
又过了两天,她不死心的查遍图书馆里的历史书籍,最后才查到一篇佐证那通电话的唐朝轶事。
轶事内容叙述太子李霆如何弃江山就美人,一辈子夫妻恩爱、只羡鸳鸯不羡仙。神仙眷侣云游四海,游罢携妻史映桥定居于渤海一桃仙境。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