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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受天下 by 离尘乱
文案:
苍茫大陆,五国鼎立!
谁都想要一统五国,成为苍龙霸主。
可江山只有一个,皇位也只有一个。
各国君主摩拳擦掌,虎视眈眈。耍尽了手段,用尽了心思。
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苍龙之主?
是霸道狂嚣,妖异邪妄的沧曜?
还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炎冽?
是爱恨纠结,机关算尽的离澈?
还是黑暗妖邪,城府沉的魇王?
黑暗中那股强大势力又是为谁而来?
江湖中人人争抢的“驭龙令”与苍龙大陆的命运又有何牵扯?
是不是任他如何强大的英雄都难过美人儿这一关?
皇权?江山?爱恨?情仇?到底是野心,还是阴谋?
江山美人,又该如何抉择?鱼和熊掌是否可以兼得?
为了心中自以为是的恨,而忽视了那双情凝视的眼,
是对了还是错了?
内容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关键字:主角:沧曜离澈 配角:墨焉,瑟殇蒹葭风痕逸尘沧离剑舞琴声炎冽 其它:BL耽美一受多攻
第一章、梦 魇
一望无际的雪白海,白茫茫的一片,瓣如雪片般肆意飞扬,落了他满身满脸。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陶醉的幽雅香气,萦满了他的呼吸,如紧缚身心的茧,让他快要窒息。
他拔腿在林里跑起来,可这林像是无穷无尽般,仿佛一座诺大的迷宫,他怎么也走不出去。
当他跑得气喘吁吁停下来,终于看到前面不远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银发雪袍,飘飘欲仙,看似离他那么近,却为什么让他觉得他们离得有千山万水,他怎么也接近不了他?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跑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到不了他身边?
哥哥,哥哥,带我走
走?走去哪里?我不能丢下年迈的父亲,丢下离国子民。
可是哥哥,那你就能丢下我吗?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你现在是要离开了吗?
傻孩子,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我也不会不要你啊不离开永远不会离开的
那你就带我走!
再也听不到男子的回应,剩下的只是满腔的痛楚,在离国的臣民和他之间,他选择了前者,而弃了他。呵意料之中的结果不是么?他到底在痛苦什么?他到底还在奢望什么?
向前奔跑的人儿突然停了下来,看着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的颀长背影,银丝翻飞,雪袍翩然,无数瓣在他身后旋转成一个永远无法跨越的结界,把他们生生的阻隔在了两个世界。
哥哥
为什么,你不回头看我一眼?为什么?
颜,我只是你的哥哥,我从未爱过你,你的幸福不是我能给的。
颜,你走吧,从今以后,忘了离国,忘了我,忘了这里所有的痛
空灵的声音再传来,夹杂着满满的痛楚直直撞入他的耳膜,眼前那身影也随着这话语的落下而渐渐消失。
不!不!不!哥哥,你跟我一起走跟我一起走哥哥
他奋力向前跑去,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一个踉跄狼狈的栽倒在地,抬起头来,那身影已然不见了。伸出的手悬在空中,终是什么都没抓住
漫天的雪白瓣急速旋转起来,不一会儿就旋转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如张牙舞爪的魔鬼,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要把它吸尽旋涡里去。
他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可地上的树根居然如有生命般缠绕上他的四肢和身子,让他挣脱不得
不不要
他大叫着从恐惧的梦魇中惊醒,额头已是一片冷汗涔涔。
的吐出一口气,在黑暗中抱紧自己的膝盖,把指甲的嵌入自己的手心,任鲜血在白皙的手掌上顺着掌纹蔓延。
呵,难道真的任凭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跨越这屏障吗?
不,他不认命,他绝对不认命!他相信人定胜天,他要改变这既定的轨道,他要颠覆这已成的事实,他要回去,他要回去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和想要的人
第二章、离心恨
这片屹立于遥遥东方的苍茫大地有一个霸气十足的名字,苍龙大陆。
苍龙大陆有五国,东方为离,西方是风,南方为炎,北方是雪,而地中部,且最为强大的叫沧国。
沧国国君沧曜,是一个冷狠无情的人。
据说,它拥有一双妖异的血色眸子,出生便被沧国国师认定是魔胎转世,所以他的母亲连同他都被沧国国君下令诛杀。母亲不忍他刚出生就因这双眼睛而夭折,用一张羊皮卷写明他的身世藏入襁褓之中,让侍女偷偷的把他送至宫外。
谁知十年前,只有十八岁的沧曜突然回到沧国王宫,弑父杀兄,夺得了沧国国君的宝座。旦夕之间,沧国便成了他的天下。说他是妖魔吗?他既是妖魔,那么他做这些,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
沧曜是魔,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沧曜的能力之强,更让沧国乃至于其他四国君臣折服。十年来,他把沧国治理得更加强盛荣,让百姓安居乐业。所以,人们很快忘记了十年前那场让人心惊胆寒的宫廷政变。
毕竟,他们现在的王,他们伟大的王,是他,沧曜。
“哒哒哒哒哒哒”
迅如极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这万籁俱寂的暗夜山道上,显得格外的清晰,近了,又迅速的远了
十里外的霁澜谷,守城的侍卫拿着刀剑尽职的在城墙上来回巡逻,跳动的火光映在他们如冰雕似的脸上,仿若地狱鬼吏般让人恐惧。
马蹄声渐渐临近。
突然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有一团绿色的焰火升上夜空。守城的侍卫见那信号,忙下令打开城门。半刻钟后,两匹骏马便呼啸着驶入霁澜谷。侍卫迅速的又关上城门,一切恢复宁静,仿佛那两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
“傻孩子,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我也不会不要你啊”
“不离开永远不会离开的”
“颜,我只是你的哥哥,我从未爱过你,你的幸福不是我能给的。”
“颜,你走吧,从今以后,忘了离国,忘了我,忘了这里所有的痛”
忘了,忘了?说得容易,他怎么忘得了,怎么忘得了!他用整个生命去爱的那个男人,却亲手把他送给了别的男人,他对他说,他从未爱过他,他只是他的哥哥!
七年前在离国倾颜园里,那个说永远不离开他的男人,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
“永远"两个字,在他现在听来,是那么的讽刺。他怀疑,这世上,真的有"永远"的存在吗?永远到底是多远?
他恨啊!
为什么他要眼睁睁看着他走掉?为什么他不留住他?为什么他要跟他说他只是他的哥哥?为什么他说他从未爱过他?为什么他要亲手把他送走?为什么他在哭,他却可以笑得出来?为什么他拉住他的手臂,叫着"哥哥"的时候,他会甩开他?为什么他会那么绝情?为什么他要骗他?为什么他说的一切都是谎言?为什么七年了,他还是忘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哐当"一声,面前的琉璃瓶被一只纤长雪白的手臂扫到地上,摔了个粉碎。透明的液体流泻一地,鲜艳的朵绝望的躺在地上,显得那么脆弱无助,像极了七年前的他!
绝望么?那就让你绝望到底吧!
他提起右脚,踩在那白色的朵上,毫不怜惜的狠狠踩踏,蹂捻。
让这该死的脆弱无助都下地狱去吧!现在的他已不是当年那只会求人怜悯的少年了。他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势力,他要把他们统统都踩在脚底下!
“王”
离澈回过头,因愤恨而血红的眼睛瞪向走进来的男子。
“什么事?”
“沧王来了。“男子并没有被他的目光所吓到,显然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他这样莫名其妙的发火,已经不是第一了。
“曜?“他眼中的凶光缓缓收敛下来,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轻浅笑容,给他绝美的脸上凭添了几许邪魅,“我知道了,你把这里收拾收拾。”
“是。“男子应声蹲下身去,收拾好瓶碎片以及被他碾碎的朵,转身离开。在门口与正要进门的男子相撞,忙跪下身去,叫了声"沧王陛下”。
“你先下去吧。“来人淡淡几个字,隐隐透露出与身俱来的威严与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
“是。“男子起身离去,顺手关上房门。
离澈躺在临窗的贵妃榻上假寐,听见他进来也没有抬起眼皮。
沧曜无奈的轻笑一声,走至贵妃榻前,俯下身靠近那让他魂牵梦萦的绝美容颜,如一头饥饿的雄狮般吻住那微张的莹润双唇。
离澈没有挣扎,伸出雪白的藕臂攀住他健硕的颈项,的回应着他。
沧曜越吻越,一双手不停的在他身上肆意游走。然后,他抱起他,快速的走向那张白色纱帐掩映的大床。衣衫如雪片般在房间里飞舞,沉重而愉悦的喘息声透露出他们有多么的渴望彼此。
沧曜吻遍离澈每一寸肌肤,点燃他身体的每一火焰,让他在他身下碾转承欢,愉悦呻吟。他厚实的大手来到他双腿间的坚挺,握住那欲望纠结的火热。
“啊"离澈忍不住呻吟出声,殷红的小嘴因身体里无法发泄的欲火而无助的翕合,“曜,曜”
听到他的叫声,沧曜邪邪的扬起唇角,大手开始在他的火热上来回抽动。
“啊曜曜"离澈弓起身子,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男子的另一只手立刻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让他的心在那一刻被填得满满。忘记吧,忘记吧,忘记了多好!至少在此时,让他的心里只有沧曜吧!
沧曜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一波比一波强烈的快感快要将离澈淹没,整个身体因他的抽动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曜曜啊"离澈紧紧抓住沧曜的手,指甲都陷进他的肉里去。乳白色湿滑的液体顺着他大腿的根部流到后庭。
“呵呵真是容易满足的小东西,这样就够了吗?“沧曜沾满爱液的手指顺势向下滑去,用那爱液滋润他紧窒的菊穴。指腹在菊穴径口轻轻的来回抚摸,突然,他的手指就这么长驱直入的直捣芯。
刚刚才放松一点的离澈因他的进入而惊叫一声。
“啊”
“宝贝儿,我刚刚满足了你,现在该你满足我了"沧曜邪笑着,一双因欲望而鲜艳如血的妖异眸子闪烁着魔鬼般的噬魂光芒。他快速的抽出手指,抬高他的双腿跨到自己肩上,双手托起他的小巧俏臀,猛一用力,硕大的火热就这么挺进了他的菊穴。
“啊"离澈因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而尖叫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后庭像是被人生生的撕裂般,直疼到他心里。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没入枕中。
看到他的泪,沧曜的心如针刺般疼起来,他停止了动作,抚上他被泪水洗涤得更加妩媚迷人的清丽脸庞,想要抚去他的泪水,却没想到他的泪水越来越多,像是要淹没他们。
“澈,我的宝贝,很痛吗?别哭别哭我不要了"他的眼泪是他的克星。从他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他便被他的泪掠去了魂,被那双眼摄去了魄,从此只愿爱他一个人,宠他一个人
“不"离澈抓住要退出来的沧曜,逸出一抹娇艳虚弱的笑容,说出一句让所有男人都无法自制的话,“我想要你”
第三章、如果爱
这样的痛楚已经不是第一了,他跟他每一不是都会痛的吗?以往他可以忍过来,这也一样可以。他想要他,他并没有说假话。沧曜对任何人都可以冷血无情,唯独对他百依百顺,他是最爱他的人,只有跟他在一起,只有这样的痛楚,才能让他暂时忘了那个男人,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又把他推给别人,不要他的男人!
“你这个妖精!“沧曜因他的话而兴奋异常,低吼一声,让自己更加的入。
离澈紧咬住唇,手指紧紧抓住床单,忽略后庭传来的剧烈痛感。已被欲望奴役的沧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他体内疯狂的抽插扭动,每一的进入都仿佛要贯穿他的直肠般,那么,那么热。渐渐的,痛感被一抹难以形容的快感所取代,随着他一又一的入,他满足的呻吟也开始在床帐间此起彼伏,春色无边
随着沧曜一声低吼,粘稠的爱液洒落在他火热的内壁,沧曜满足的趴在他身上,重重的喘息。离澈在心底的叹息一声,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让自己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对沧曜,他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唯一清晰的,是对他的恨。
他恨沧曜,恨当初是他要从离国抢走他。如果不是他用离国的存亡威胁父亲,父亲不会顾忌离国的臣民把他拱手送人;如果不是他,哥哥不会放开他的手;如果不是他,哥哥不会对他如此绝情;如果不是他,他便可以与哥哥永远在一起!
可是,这恨,却因为他对他的好,渐渐被其他情绪所取代。感激,依赖,迷恋但他很清楚,绝对没有爱情,没有他对他的那种爱情。
有时候,他在想,如果心底没有那一段记忆该多好,如果他不是离国的小王子该多好,如果他爱的人是沧曜该多好,如果他心里没有恨该多好
可是,这一切的"如果"都是不成立的,他恨他恨他好恨他!
恨瑟殇,更恨沧曜!
七年来,是这恨支撑着他活到现在。他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把这个男人亲手送下地狱!
泪水再肆无忌惮的从眼角滑落,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泪水能洗涤什么
沧曜抬起头,顺直的紫蓝色长发从肩头披散下来,他捧起离澈的脸,什么也没说,只是如往常一样,俯下身吻干他的泪,吻上他的唇,在他无法呼吸时才放开他;在他的脖子上留下的吻痕,直到他因疼痛而呻吟出声,他才会依依不舍的离开他的玉颈。
“澈,你还恨我对吗?“看着他因眼泪而晶莹剔透的墨玉般的剪水双瞳,沧曜的心底像被针扎了似的尖利的疼起来。
离澈因他的话愣了愣,随即恍惚一笑,装做不在意的开口:“怎么会呢?我如果还恨你,就不会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这些年你给我很多,也帮了我很多,我应该感激你,而不是恨你”
“你给我闭嘴!“沧曜狂暴的打断他的话,伸手拧住他尖俏的下巴,咬牙切齿,“离澈,不要对我用这种语气说话!我不需要你的感激!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
“你要的我不是都有给你吗?“离澈丝毫不被他的怒气所吓住,意有所指的睨了一眼散落一地的衣衫。
“该死的,你知道我不是说的这个!你还想着他,是不是?七年,七年了!你为什么就是忘不了他?我对你不够好吗,你到底要我怎样?到底要我怎样?“沧曜手上的力道猛然加重,捏得离澈的下巴生疼。
要他怎样?他要他怎样呢?他对他不是不够好,而是已经容忍到常人无法想像的地步。在整个苍龙大陆呼风唤雨,让人闻之色变的沧国之王,要什么样的美人儿不是手到擒来?却偏偏对他掏心挖肺,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呈现在他面前,甚至把自己所学的绝世武功都一一教授给他。他赋予他无上的权力势力,他甚至允许他可以随意调动沧国的所有兵力。他那么爱他,那么信任他,他还要怎样?还要怎样呢?
如果,他告诉他,他愿意用这所有的一切换取瑟殇的一世爱恋,他会不会气得杀了他?如果,他真的要杀了他,这一切的痛苦纠结是不是就可以结束?
“我要死,你会成全我吗?“离澈眼神清澈的望着他,认真的问。
“你休想!“沧曜甩开他的下巴,气急败坏的直起身子,怒视着他,“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就算是死了,我也能到地狱把你抓回来!所以,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离澈没有因他的话而生气,反而因这话轻轻的笑出声来:“又是这样,我早就知道还是会这样,你下的的台词能不能改改?”
类似的对话这七年里,他们已经说过不下数十了,这家伙除了威胁他,就不会用其他的办法了。
“可以,不过前提是你不要再说想死的话。“沧曜见到他笑,也渐渐放松下来,叹口气躺在他身边,让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靠近自己心脏跳动的地方。他想了七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一向冷狠无情的自己偏偏就对他没辙?
“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我哪真要死了?“离澈像只八爪章鱼似的缠上他的身体,给自己调了个比较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轻轻开口。
“以后说也不行。“他不知道听到他那样的语气,那样的话语,他有多害怕,多恐惧,他真的怕这如瓷般精致脆弱的人儿就这么悄无生息的就离开他了。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离澈敷衍的话语从他嘴里呢喃着传入沧曜的耳膜,让他有些听不清楚。
“澈,澈?你不会想睡了吧?“沧曜低头看了看靠在自己怀里闭眼睛的离澈,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你别吵我,我好累,让我睡会儿"离澈皱着眉头,抓开他的手,嘀咕着。
“你累?好像是我一个人在运动吧?“沧曜有些哭笑不得,见他没反映,他才又开口,“宝贝儿,我们得先去沐浴,你身体里的东西得赶紧清理出来。”
“等会儿”
等会儿?他要是听他的等会儿,估计一觉醒来就会到明天早上去。
“不行,快起来,那东西不清理出来对身体不好,乖”
“你好烦啊,是你自己搞的,你帮我清理好了。“反正他说什么,他就是不打算睁开眼睛起来就是了。
“你是是是我帮你清理"沧曜没辙的摇摇头,起身抱起他,径直朝房间里的天然温泉室走去。
这个房间是他当初在霁澜谷亲自设计的,十年以前,他一直住在这。房间里的温泉室也是他自己作图修建的,引的是霁澜谷灵仙洞的天然温泉。灵仙洞中的温泉中长满了奇异的药草,不但能解百毒,还能强身健体,异常珍贵。
温泉的温度恰好是人体所能承受的最舒适的温度,以至于沧曜把离澈放进温泉的时候,那小家伙都还死死的缠住他的身体,继续睡觉,一点儿也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直到
“该死的,你到底在做什么?想谋杀吗?想我死你有千百种方式,能不能请你不要用这种!”
沧曜很好脾气的等他吼完,才很无辜的耸耸肩:“我在帮你清理后庭”
“是你这样清理的吗?比你进去还痛!你到底是不是故意整我的?“妈的,他明天要下不了床走路了,该死的王八蛋。
“我发誓我不是。“沧曜对他的指控啼笑皆非,他想像力还真是丰富,他沧曜有这么无聊吗?用这种方式整他,还不如把他丢床上去再蹂躏一番呢,不过如果换个地方比如在温泉里,会不会别有一番滋味啊?
“你的誓言我可不敢相信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完蛋了,他的眼睛明明白白告诉他,他又想要了。这家伙的欲望还真是来得快啊!可是他后面真的好痛,他真的不想再来一了。“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给我打消了,我今天不想要了唔”
不等他说完,沧曜就如一头恶狼般扑了过来,狠狠的吻住他喋喋不休的小嘴,湿漉漉的双手不断的在他光滑如缎的后背及臀部抚摸揉搓,激起离澈不住的发出让人迷醉的呻吟。
“呵呵宝贝儿,你的身体比你的嘴可诚实多了,它可是想要得紧呢。我想,它是不是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在温泉里是什么感觉呢?”
“你唔"离澈想要反驳,不料他比他更快的堵住了他的嘴,沧曜胯间的坚硬在他小腹上不断的摩擦出阵阵欲望的火。一只手还不安分的直捣黄龙,握住因他的挑逗而渐渐挺立的男根,肆意揉搓,抽动,缓缓向下,移向他的后庭,探索着那优美的菊
“不要!“感觉到他的动作,离澈猛然清醒过来,慌忙用手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的行动,“痛!”
“痛吗?“沧曜半扬起唇,勾勾唇角,邪恶的笑容浮上俊美绝伦的脸庞,“那我们换个姿势。”
说时迟,那时快,沧曜话音刚落,便用力的把他的身体向下一按,离澈一个重心不稳跪倒在温泉中。温泉正好没到沧曜的大腿,露出他硕大火热的男根,还没等离澈搞清楚他要做什么,沧曜已经把他按向他硕大的凶器。离澈条件反射的张开嘴含住他的火热,沧曜一阵颤栗,愉悦的呻吟一声,扣住他的头部,让他无法退出来。
“唔"离澈含住那硕大,扬起头,试图让他换个姿势。温泉旁边燃烧着的昏黄烛光,映在他满脸水珠的绝色俏脸上,凭添了几分妖娆妩媚,反而更像是一种挑逗。
“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沧曜似乎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扣住他头部的右手有些微微发抖。
离澈在这方面一向是个好学生,当初他不是也教会了他很多种姿势吗?这一种,他虽然没尝试过,但他应该很快就会学会的。
果然,离澈在看到他额头隐忍的汗珠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笑意,随即在沧曜看到之前闭上眼睛,开始轻轻的舔噬,吸吮,然后越来越,越来越重,双手还不住的在他丰满浑圆的臀部学着他的样子揉搓着。
是的,他虽然不爱沧曜,但是沧曜爱他,这是他该给沧曜的。而且,他爱沧曜的身体,他的身体在男人之中堪称完美,他异常的爱着它,仿佛他们每一的见面都是为了让身体的欲望得到疏解。也只有在两人都沉浸在这愉悦的交合里,才能让他们都忘记一切的悲伤仇恨。
沧曜口中越来越粗的呻吟说明他做得很好,离澈不断的吞吐,不断的吸吮,让那男根直抵入自己的咽喉,让他尽可能的更加入,手也不段的变换着位置,在他的臀部,腹部,根部以及大腿内外,不停的游走,偶尔他会放开他的硕大,舔噬他的大腿内侧,在他快要受不了时才又重新含住它。他像个顽皮的孩子,玩着让他快要发疯的游戏。
直到沧曜扣住他的头部,快速的在他口中抽插着,沧曜的欲望到达顶点,腥咸黏稠的液体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离澈迅速推开他,趴在温泉池边呕吐起来。
沧曜蹲下身,轻拍着他光滑的后背,在他背上烙上一个又一个火热的吻,在他呕吐完了,听到背后传来沧曜轻轻的叹息,和那句他听了七年的话:“我爱你你什么时候,才会爱上我,我等了你这么多年,还要等多久呢”
他回过身与他紧紧相拥,却无法开口跟他说一个字。
曜,如果,当初,你我不是以如此的方式相遇;如果,当初,你没有把我从瑟殇身边蛮横的夺走;如果,当初,你没有霸道狂嚣的捏碎了我如络缨般绽放的爱情;如果,我对你没有彻骨血的仇恨
第四章、情难却
霁澜谷是沧曜十八岁以前生活的地方,十八岁时,他凭自己的本事,夺得了王位,当上了沧国国君,霁澜谷便成为了他的一个度假之地,也是他秘密训练亲信杀手组织的地方。除了他的师傅鹰破天,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鹰破天是当时江湖中武功最高,行事作风也最为毒辣的人物,所以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称他为邪教,结合起来想要剿灭他,他的妻儿也在那场战斗中离开了人世。
从那以后,他便隐居霁澜谷,不再过问江湖中事。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一身绝世武功就要这样带入黄土,没想到,他却无意间在山间捡到一个有着血红眼眸的婴孩。婴孩的襁褓之中写明了他的身世及名字,所以,他满十八岁时,他对他说,你要回去,拿回你应得的东西。
所以,沧曜回去了,他也办到了。而鹰破天,却在他回到沧国王宫的一年后去世了。
所以,现在的霁澜谷,是一个相当机密的地方。亦是沧曜送给离澈的礼物,他把霁澜谷里所有他秘密训练出来的杀手都给了他,任他差遣。其实,霁澜谷现在本就是沧曜的一个杀手组织,只是换了离澈做领导人而已。
沧曜是个野心极强的人,他不喜欢苍龙大陆上有五个国家存在,他要一统五国,做整个苍龙大陆的主宰,他要这苍龙大陆上只有一个国家,那就是沧国。
但是,他不太喜欢死伤过大的战争,聪明的人懂得用最低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所以,他秘密的在各个国家安排他的人马,只要五国之中有哪位大臣对他不满,或者想要造反,更甚者煽动其他四国国君发动战争,那么,过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被清除掉,不留一丝痕迹的。
权利对他固然重要,可是跟离澈比起来,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对他这么好,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他看,他却心心念念都是那个人。
七年了,他从来没找过他,从来没关心过他,从来没想起过他,他也该死心了吧?这样的固执,却又是为何?
看着怀里熟睡的娇颜,沧曜在心底的叹气。
澈,我的澈,你什么时候才能忘记那个人?
如果当初,我没有去离国都城参加五国盛典,没有因无聊在离国王宫里乱走,闯入倾颜园,没有看见你站在洁白的络缨树下因思念瑟殇而黯然神伤,没有因你回头那惊鸿一瞥,满眼的泪水涟涟、波光潋滟而失去三魂七魄,爱你到无法自拔,如果我没有因爱你而用离国的存亡威胁你的父亲和哥哥,让他们把你送给我,如果如果你不是那么爱你的哥哥,不是那么恨我我们现在的结局,现在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你是不是会跟你的哥哥永远在一起,永远快乐的生活下去?
可是时间无法再回到七年以前,就算是再回到七年以前,我想我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是你,所以我什么都不管不顾,就算你不爱我,只要你能待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你知道我的一切兵力部署,知道我的一切狼子野心,也知道我的一切弱点,如果我统一五国,当然也包括要灭掉离国,你到时会不会因为你的哥哥,而反过来对付我?
谁又能知道,在天下人面前不可一世,飞扬跋扈,阴险狠绝的沧国之王沧曜,只需要你简短的一句话,一个手势,就能够置他于死地?
你那么爱你的哥哥,到时你一定是会帮他的吧?那么我呢,你会为了他杀了我吗?就算知道答案是肯定的,我还是舍不得,舍不得放开你
怀中的人儿蠕动了一下,唇角扬起一抹纯粹的笑容,看得沧曜出神。
沧曜的手指抚上离澈精致的脸蛋儿,这样一张脸,让男人看一眼便会死心塌地爱上的绝美的脸,那真心的笑容只有看到瑟殇时才会显露的吧?他是梦到瑟殇了吗?他梦到自己回到他身边了吗?所以他的笑容才那么纯粹?
离澈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的脸,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在看到眼前俊美的脸庞时,有半刻的怔愣,似乎有点反映不过来。
愣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沧曜听不明白的话:“你真的在这里?”
沧曜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昨天晚上两人的激情他一睁眼就忘了个一干二净。若换成瑟殇,他还会忘得这么快吗?
“什么叫我真的在这里?“难不成他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像?
“不是啊我刚刚梦到你我以为我还在做梦"离澈抱歉的笑笑,脸微微红起来。原来昨天晚上的激情也不是做梦啊真是太糗了
“你梦到我?“沧曜激动的抓住他的手臂,不太确定的问道。
“你你没事吧我我梦到你很奇怪?“离澈没见过他这么激动,不免有点适应不了。在他面前的沧曜除了晚上被欲望奴役的时候,通常都是一副不可一世,嚣张邪妄的样子,什么时候这么失态过?
“你刚刚真的是梦到我?“他梦到他也会笑得这么纯粹,这么开心吗?他真的不是梦到瑟殇吗?他不是恨他吗?怎么会梦到他?这真是让他太意外了。
“是啊。“这有什么值得让他高兴成这样子的?他也经常梦到蒹葭,梦到极刖,梦到下面的手下,梦到沧国,离国,梦到倾颜园的络缨,梦到哥哥瑟殇(不知道沧曜知道他经常梦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而且自己并不是特别的,会有什么想法?)离澈甩甩头,不让自己再去想那个让他心痛的人,抬头看向沧曜,“曜,你怎么了?”
“咳没什么还早,你不再睡会儿?“昨天晚上累了一夜,他很怀疑他现在能不能下床。
“是你弄醒我的。“离澈就差没翻白眼儿了,打个哈欠又躺到枕头上,闭上眼睛。一会儿之后突然想起有哪里不对劲儿,又睁开眼睛,把沧曜一并拉入了被窝,钻进他的胸膛,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才睡去。
只要跟沧曜一起睡,这个姿势他貌似已经习惯了,以后离开他,他会不会睡不着啊?
离开他吗
想到这个词,离澈没来由的一阵心痛,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更加用力的往沧曜怀里钻,而沧曜则是很配合的把他抱得更紧了。
第五章、情如烟
离澈再醒来时,沧曜已经不在床上了,身边空荡荡的仿佛他昨天晚上根本没来过。对于他这种突然的到访,又突然的消失,他已经习以为常了。霁澜谷离沧国国都并不远,快马加鞭也就是一天的路程,所以沧曜一个月总会来好几。不过,这样的景况不会持续太久,也许很快就会不一样了
离澈从床上起来,在屏风上取了内袍穿上,坐到梳妆台前,拿了桃木的梳子梳理自己顺滑如墨的长长发丝,用一条看似普通,实则名贵的淡蓝天蚕丝带随意的束于脑后,起身走向外室。
外室的黑木洗漱架上,已有手下为他打好了洗脸水,放好了漱口的盐粉以及干净的擦脸布。洗漱完毕之后,他随意的披了件丝质的外袍,拢了拢黑如暗夜的长发,走出门去。
“王。“门外的兼葭见他出来,恭敬的行礼。
“恩。“离澈点点头,向练功的舞剑阁走去。
“王"兼葭跟于身后,似有什么话要说。
“有事?“离澈皱皱眉,回头问道。
“沧王在知味轩,等您一起用膳。”
“沧王?“离澈停下脚步,转身看他,“他还没走?“奇怪了,平时不是都会在他醒来之前离开的吗?鲜少有留下来的时候,今日怎么没走?
“没有,早上沧王醒来便吩咐了厨子,说是要与您一同用早膳,现在人已经在知味轩等候多时了。“说是早膳,可现在的时间已经可以用中膳了。这些年来,沧王的耐心是越来越好了。
离澈蹙眉没有说话,想了想便转身朝知味轩的方向而去。
两人走到知味轩时,沧曜正站在轩外的庭院欣赏那满园的景。颀长的身形立于那一片似锦中,让人看起来居然有一丝孤寂。
孤寂吗?屹立于苍龙大陆上永不言败的九五之尊也会孤寂吗?他后宫佳丽何止三千?手下强降何止千万?可是,他居然是孤寂的吗?难道正应了那句话,高不胜寒?站得越高,越没有人可以亲近了吗?
离澈因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还拼命想要扩大自己的势力做什么?他还拼命想要一统五国做什么?所以,权利的欲望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的,他看在眼里的孤寂,大概是自己会错意了吧?
沧曜回过头,看到是他,眼里显出极尽宠溺的笑意。
离澈有一时的恍惚,那笑容,分明是只有哥哥瑟殇眼里才会出现的。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七年前的瑟殇。
他站在络樱树下,对着他宠溺的微笑,然后伸展双臂,迎他入怀
“哥哥"离澈喉头一紧,似有哽咽的声音逸出,魂牵梦萦的两个字脱口而出,极轻。
沧曜并未听见,只是见了他模样,有些好笑,走过来,拉过他的手,捋起他柔软的发丝,笑道:“一大早起来,是在发什么呆?莫非还在梦中,没有醒来?”
听到他的声音,离澈才恍然大悟,回过神来,眼波流转,敛去那丝伤痛,俏皮一笑:“我也以为还在梦中呢,否则哪看得到这绝世的美人倾国一笑?”
“绝世的美人儿?你在说你自己吗?“沧曜浓密的剑眉因他的话语而微微挑起。美人儿?还真没人用这词形容过他。要说美人儿,也只有像离澈这样唇红齿白,吐气如兰,肌如凝脂,肤若润玉的男子才算得上吧?这样的美人儿偏偏还生了一双能夺人心魄的剪水明眸,他的笑才能叫做"倾城倾国"吧?
离澈笑笑没说话。他一直认为沧曜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人,连他爱的瑟殇也极不上他的美那么惊心动魄。而自己,则更是连他一半的美都极不上。
是的,美,用风华绝代、倾国倾城这样的词汇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一半姿色的美!
紫蓝如梦幻般的长发直垂腰间,如丝缎般顺滑;飞扬的浓密剑眉下,一双赤红如血的眼眸,似烈焰般,闪耀着诡异危险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仿若刀刻,微扬的唇角边,终日都有一抹冷冷的笑容若隐若现,那浑然天成的残酷让他每一见到他都忍不住心惊。
他美得如罂粟,眼神凌厉,表情冷傲,霸气天成,只一眼,便会让人陡然生畏;又似一簇燃烧的烈火,妖娆的起舞,俊美邪妄,残暴狠绝,冷血无情,他可以把他身边不在乎的一切人、事、物的生命灵魂燃成灰烬!
很幸运的,他成了他唯一在乎的人。
所以,七年里,他在他面前不再凌厉,不再残暴,不再妖邪,只有在他面前,他的笑容才不会让人觉得恐惧。
原本恨得想要杀了他的离澈因他的爱渐渐的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也许,有比杀人更好的方法。
“怎么了?“见他不说话,沧曜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什么。我在想,用什么办法把你留在霁澜谷,做我的王后呢。哈哈"离澈嚣张的笑声让沧曜很是无奈,这家伙打这主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为什么你就不想想回我沧国的王宫,做我的王后呢?“霁澜谷太小,装不下他沧曜的野心呢。
“因为我喜欢霁澜谷啊。“离澈无辜的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一脸的天真无害。
“霁澜谷已经是你的了。“任何东西,只要他说喜欢,他就会在第一时间双手奉上,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把他给宠坏了。
“可我还喜欢你啊。“他现在,还不是他的。
“我也已经是你的了。“他的人他的心都已经给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呵呵是吗?那我想想还有没有我喜欢的东西"离澈边说边与他并肩走进知味轩的大门。
沧曜,你错了,你不是我的,你是沧国臣民的王,是苍龙大陆的主,你不是我的。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沧国的王,你只属于我一个人,那才是我的。我喜欢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但都是你给不了的,是要我自己去争取的,比如瑟殇
第六章、战端近
瑟殇瑟殇
这两个字是他命里的劫,是他心上的伤,七年了,他不敢去碰触,唯恐一不小心就会让昔日的伤口鲜血淋漓。
离国,是他不敢去想,不敢去靠近的地方,那里有他最美最痛的回忆。
他本是离国的小王子应该享尽尊宠受尽荣华。
可是,这一切,因为自己出生的时辰不对,成了幻想。
他出生的时候,离国王宫的上空突然传来三头鸟的叫声,天边坠满了血红色的云彩,他的母亲,也因生他难产而死。
离国的大祭司认为这是不祥之兆,预言他将给离国带来灾难。所以,他从出生开始,便被囚禁在王宫西侧一个叫做倾颜园的地方,从未离开过。
而他的父亲,也从来没有去看过他。他以为,把他囚禁在王宫里,不让世人看到,灾难便不会到来。
从小到大,会来看他,陪着他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哥哥,瑟殇。
瑟殇是他见过的最温文尔雅的男子。他有一头长及腰际的银色发丝,雪般晶莹飘逸。柔美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温和的微笑,看他的时候盈满宠溺。
他做完功课或者忙完政事,都会来到倾颜园,抱着他,坐在雪白的络缨树下,给他讲一天的见闻,讲倾颜园外面的世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瑟殇是他的天,是他的神,是他的一切。他用自己的整颗心,整个生命爱着他。他很清楚,这爱,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兄弟之爱因为在那络缨缤纷的雪色瓣下,他曾经抱着他,在他唇上印上炽热的吻,对他说,永远也不会离开他
言犹在耳,可早已物事全非。
烟三月,该是离国的络缨开得最美的时候吧?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个雪色发丝的温和男子矗立于倾颜园,思念那个叫汐颜的脆弱少年呢?
汐颜,汐颜,这个名字现在听起来好陌生,陌生到他以为这个名字是不存在的。
想起中午用膳时,沧曜新指派的任务,离澈的思绪稍稍有些紊乱。
他说,这的任务,是离国。
这些年,炎、风、雪三国的势力一点一点被沧曜暗中削弱,三国之中有点用的大臣将领,能收买的都已经是沧曜的心腹,不能收买的都必定会去地下做鬼。只要沧曜随时一声令下,便能让三国不复存在,成为他沧国的臣民。
按理来说,他统一五国的时机早就已经成熟了。他之所以迟迟没有下令,是因为,还有一个离国。现在,终于轮到了吗?
其实,离国的实力在五国当中是最弱的,否则当初他的父亲也不会因为沧曜的威胁就把自己的儿子拱手送给他。原本在沧曜的计划中,离国是应该最先被铲除的对象,之所以把他留到最后,大概就是因为离澈吧?
离国对离澈来说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它的存亡与他也并无瓜葛,离国对他而言跟炎、风、雪三国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用来达到目的的棋子而已。但是离国,有他放不下的一个人。
所以,这指派任务,沧曜才没有照以前的老规矩飞鸽传书给他,而是亲自前来。他是怕自己会因为瑟殇而不听从他的命令吗?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伤神。如果没有沧曜,离国,迟早也会被灭掉的。
“王,夜了,回房歇着吧。“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离澈没有回头,只是紧了紧身上的墨色斗篷,的呼出口气:“蒹葭,我们有多久没回离国了?”
“再过几天就整整七年了。王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这七年来,他不是对"离国"两个字缄口不言的吗?在他的心里,离国是还未结痂的伤口,稍稍碰一下,就会鲜血直流,痛到窒息,今天为何,居然提起?
“你想离国吗?“离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更又说了一个问句。
“不想。“蒹葭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为何?“对他的回答,离澈有小小的诧异,他以为蒹葭会想的。
“我在离国早已没有了亲人,我从小就与王生活在一起,王就是我的亲人,如今我还是跟在您的身边,您要我想谁呢?”
在他心中,除了王,他再也看不到听不到其他人,从大王子把他带回王宫,带进倾颜园,指着那苍白脆弱,美丽如画的少年对他说"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主人,你要誓死保护他,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那一刻开始,他就只认定他。
所以,当年沧王要带走他时,他强烈要求跟随他,要与他生死与共,荣辱同享,七年来与他寸步不离。对离国,他怎会有思念?他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够了。
“是么?真的不会想么?这里毕竟不是四季如春的离国,不是自己的家乡,你真的不想回去么?“离澈仰望着黑色丝绒般的天幕,声音缥缈如梦幻般,在漆黑如墨的夜空里随风飘荡着,弥久不散。
遥远的东方,有一颗奇异的星子若隐若现。
蒹葭也随他仰望东方的天幕,那是离国的方向。
“王是想回去吗?”
“回去?“离澈因他的问话扬起唇角,精致的面容浮现一抹嘲弄的冷笑,“在我离开离国那一刻,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有生之年若能回去,定要搅得离国天翻地覆。”
“那么,王现在是要回去了么?“蒹葭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与平常并无差异。在他心中,只要是王要做的事,他都会全力去帮他完成。
离澈看着东方那颗忽明忽暗的星子,敛下唇角的笑容。回去吗?再等等吧,那颗星子还没有完全失去光泽,时候还没到
“炎、风边境的战事如何了?“定了定神,离澈忽略心里陡然升起的乱思绪,淡淡的转移了话题。
“炎、风两国是除沧国之外实力较大也较为相当的两个国家,两国国君都是不肯轻易认输的人,可想而知,战事肯定是异常激烈的。不过,因为风国的统帅骆景桐前日在营帐突然暴病身亡,所以昨日的战事风国军队节节败退,现在已经退到靖水北岸了。”
任谁也不会想到,风国骁勇善战的统帅骆景桐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身亡,现在的风国军队已经犹如一般散沙,再也无人念战了。
“靖水北?已经退到靖水北了吗?“比他预想中的速度快了些,看来他还真是低估了炎国的军队实力了。
骆景桐能有"风国第一将"的称号是名至实归的,这些年,风国国君倚仗他,一步步成为能与炎国抗衡的军事强国,现在他一死,风国怕是兵败如山倒吧?那么风痕会怎么做呢?他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美丽的人儿此时脸上是何种表情了。
“是的,昨日亥时已经退到靖水北了。据我们的人回报,风国国君得到消息,已经亲自披挂上阵,赶往靖水了。”
“风痕亲自去了?“离澈想到那个人如其名,如风般温和静雅的男子此刻气急败坏的样子,唇角不由自主的再扬起。这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风痕啊,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失败会来得这么快吧?
“是的。“对于风痕的御驾亲征,蒹葭不知该佩服他的勇气,还是该嘲笑他的愚笨,照目前的形式,炎国国君定然不会放过斩杀他的大好机会,他这样贸然前往,不但不能解救自己的将士于水火,反而会枉送了性命,平时一向以沉着稳定自持的风王此怎会如此沉不住气呢?真是奇怪了。
“那你也去吧。“有风吹过,头顶落下一片旋转的绿色树叶,离澈伸出手接住,唇角笑意更甚。
“可是王”
“恩?“离澈挑眉,他对他的命令有异议吗?
“我去了谁在身边照顾你?“二十年来,他从未离开过他身边一步,不管生死艰难都与他在一起,现在,他要他离开他去风国?这一去,少则七八日,多则三两月,他一个人在霁澜谷,叫他如何放心?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论武功心机,他都远及不上他,他留在他身边,指不定是谁照顾谁呢。他以为他还是七年前那个事事需要别人操心的脆弱少年吗?他是否该提醒他对他的看法改观一下?
“可是”
“没有可是,你只要完成好我交代的事就可以了,下去吧。“离澈打断他的话,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再多说什么。蒹葭是个聪明人,对他也忠心耿耿,这他让他去靖水,他知道他的意思,他也相信他能很好的完成。
蒹葭咬咬唇,半刻钟后才吐出一个"是"字,转身离开。
离澈纤长皙白的手指在那片小巧而修长的树叶上来回抚摸,然后把它放到唇边,吹起一段尖细绵长的乐曲,那乐曲在寂静的夜里似幽灵般侵入人的四肢百骸,听得人毛骨悚然。
一阵强劲的狂风迎面袭来,撩起他与黑夜融为一色的如墨发丝,在他身后狂乱飞舞,清冷的月光静静的流泻他一身,那飞舞的发丝如两只巨大的黑色羽翼,把他映衬得犹如索命妖魔般骇人。
远,有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听这声响,也不像是普通鸟类。
果然,随着一阵锐利的尖啸,一只庞大的黑色巨鹰扑腾而来,气势汹汹,一般人若见到这阵势,怕是躲都来不及。
离澈放下口中的树叶,抬眼看向那只巨鹰,面不改色的看着它朝自己迎面扑来。
巨鹰飞至他的身边,猛然收势,在他头顶盘旋几周,温顺的停靠在他的肩上。
他伸手抚摸着巨鹰黑色的羽毛,从它利爪下的竹筒里抽出一卷信笺,展开。睨了一眼,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笑了笑,从袖子里取出早已写好的信笺,装入巨鹰爪下的竹筒,绑好,再抚摸了一下巨鹰的羽毛。
下一刻,巨鹰便如离弦的箭般,冲入云霄,直冲向那银色的满月,巨大的翅膀遮挡住那清冷的银辉,天地在这一刻忽然黯淡下来,没有了一丝光亮,就连满天的星子都躲在了云层里。
树下,已不见了离澈。
风起,空气中弥漫着络缨浓郁的迷醉香气
第七章、靖水役
风国 靖水以北
苦战了数月的风国军队人困马乏,粮草也在前日炎国的突然袭击之下被战火烧得所剩无几,再加上统帅骆景桐的身亡,将士伤亡惨重,个个悲痛难当,无心念战,连再拿起兵器的力气都没有,任凭心急如焚的主将蔺海如何劝慰,士气就是高昂不起来。甚至有人扰乱军心,煽动将士们的思乡情绪,大家都想拔营投降算了。
蔺海看这形式,气得七窍生烟,愣是在较场上斩杀了几名带头闹事的士兵,杀一儆百。他的这一做法只是治标不治本,虽然表面上让将士们不敢再多言,但心里却更加的对这场战争没有信心。
祸不单行,正在此时,炎国军队居然夜渡靖水,乘胜追击,直朝风国营帐而来。
蔺海手忙脚乱,让手下将领整理军队,举旗应战。生死关头,将士们也还是会奋力杀敌,但实在寡不敌众,不消两个时辰,便死伤无数,退了十余里。将士们丢盔弃甲,鬼哭狼嚎,惨叫连连,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该死的!给我拿起你们的武器,当逃兵者,格杀勿论!“蔺海勒紧马缰,浴血奋战,不料手下的将士一个个抱头鼠窜,都不敢再回头应战。
反观炎军,士气高涨,步步紧逼,领头的将军手持宝剑,大喝一声:“冲啊"手下将士便如潮水般向风国军队席卷而来,那气势像是要把风国军队一举歼灭,不留一丝残骸。
蔺海怒不可遏,用力夹紧马腹,举刀朝炎国军队冲去:“老子宰了你个狗日的!”
蔺海亦是一员猛将,在风国有着"第一勇士"的称号,但却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徒,少了骆景桐的精明沉稳。虽说武功高强,一路斩杀了不少炎国士兵,但终是难以力敌。看着炎国兵士越来越多涌向自己,蔺海的眼睛都快瞪出火来,心里却明白,任凭自己怎样努力,都无法帮助风国逃过此劫。难道风国的气数真的尽了吗?难道这一役真的要败在他的手上吗?这叫他死后如何去见先走的骆元帅?
“蔺海,你风国气数已尽,尔等不要再苦战下去,快快卸甲投降吧,我大炎国君敬你是名勇士,可饶你性命!“炎国将领威风凛凛立于战前,睥睨着风国所剩无几的兵士。
“我呸!“蔺海气得脸色铁青,“我蔺家三代忠烈,岂会干这苟且偷生之事?就算我风国军队只剩我蔺海一人,我也定要战至最后一刻!”
“说得好!“随着气宇轩昂的三个字落下,远,一阵"轰隆"的马蹄声急驰而来,如春雷阵阵,直振得大地都为之颤抖。
马蹄卷起漫漫黄沙,激起一阵数尺高的暗黄沙雾,朝战场铺天盖地而来,振奋着风国军队的人心。
刚刚那是
蔺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那声音分明是他们的王!
可是王此时不是应该待在百里之外的皇城吗?怎么会怎么会御驾亲征赶来援助?就算派援兵也不该自己前来啊,这太危险了!他真的不知该感动还是该担忧了。
不等他想出个结论,黄沙中一抹身形优美的白色人影已经如疾风般,朝他们飞身而来。身边的气流撩起他雪白的衣袍,如雪片般在空中翻飞,与那飞扬的墨色发丝形成黑白鲜明的对比,如神诋般降落在风国将士的面前。
可当蔺海等人见到他的面貌时,不禁有些失望,这人不是他们的王,只是一个他们不认识的俊秀少年。
但不管怎么样,他的到来还是令风国的士气突然高涨了起来,众人兴奋的举起长矛刀剑,山呼"风国”。
炎国军队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面貌清秀,看上去未满二十的少年会是风国派来的援军,而且看他刚刚飞身而来的身法,功夫自是不弱,顿时有些慌乱无措,待到领头的将领反映过来下令撤退时,才发现风国的军队早已把他们团团围住,撤离不得。
他们突袭之前,想到风国只剩几千残兵败将,所以只带了不到五千的兵力前来,却没想到,轻敌的后果居然是一败涂地。
可想而知,这一役最后的胜者是风国。
那少年把俘虏的兵士都交给蔺海置,自己则带领亲兵把带来的粮草伤药都分配给将士们,一切理妥当,回到主帐时已近戌时。
夜幕如浓重的墨在天地之间迅速的泼开,白天的战火硝烟在这一刻突然归于宁静。皎洁的月光从山巅升起,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子演绎着优美的乐曲。若不是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儿久久弥散不去,战士们都差点忘了白天他们还在浴血奋战。
大家燃起火堆,烹煮食物,个个因此的胜利而兴奋异常。
唯有蔺海高兴不起来。
“蔺将军?“刚忙完回到帐内的少年,进门便看到立于帐中等待他的蔺海。
“你到底是谁?“蔺海眼神凌厉,直视少年,右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大刀,只等他若有一丝半点儿的隐瞒与不轨,便举刀取了这小子性命。
“蔺将军似乎对我的到来不太欢迎啊?“少年嘻嘻一笑,好整以暇的坐到主位上,丝毫不把他的怒气放再眼里。
“你我素不相识,此翻前来助阵,到底有何目的?快说!你若敢有半句虚言,我这青龙刀定不饶你!“蔺海本就是一莽汉,见他这翻嬉笑,更是气不打一来,握着刀柄的手力道不由加重,青筋暴突。
“我的目的不是很明显吗?我只是想把你们都安然的带回皇城。“少年耸耸肩,仍然一脸笑意。
“为什么要帮我们?“蔺海抽出宝刀,直抵少年咽喉。他这话骗骗三岁小娃还行,骗他,可没那么容易。
少年轻笑一声,突然一阵轻风袭来,撩起少年的衣襟发丝,少年在这风中轻盈灵巧的向后一退,便避开了他的刀尖。
蔺海看了看营帐四周,并无缝隙,随即心头一震,这身法怎么与他们的王如此相似?普天之下,除了他风国的王,绝对没有第二人会这御风术,可是,这容貌却真的不是他们的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八章、风之心
“因为你们都是我风国的将士。“少年敛下笑容,边说边伸手摘下覆于面颊的人皮面具,露出绝世倾城的俊秀容颜。
“王!“蔺海的眼珠差点脱窗,右手忽的一软,宝刀随即滑落,发出"铿锵"的撞击声。
“蔺将军,怎么才数月不见,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风痕见他呆楞的模样,有些好笑的开口。
“王!“蔺海反映过来,慌忙跪倒在地,“微臣该死!请王恕罪!”
“起来吧,你没做错什么。倒是我该感谢你,若不是你,骆元帅身亡后,风国军队恐怕早就全军覆没了。“风痕叹了口气,背过身去,言语间有些悲伤,“骆家世代为国尽忠,景桐是风国开国以来最为年轻英勇的元帅,没想到年纪轻轻居然暴病而亡。”
蔺海站起身来,双手抱拳:“王请节哀!骆元帅若地下有知,得知陛下御驾亲征,也必会含笑九泉的!”
“我此御驾亲临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想亲自迎接骆元帅的遗体回朝,蔺将军可有派人日夜守护?“风痕回过身来,眼角有些微的湿润,那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眸在幽暗灯火的映衬下,水光潋滟,让人我见犹怜,让蔺海这样的莽汉都有股想要怜香惜玉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心中的胆大妄想,蔺海在心中大骂了自己一通,甩甩头稳了稳思绪,抱拳回答:“骆元帅是卫国而死,微臣不敢怠慢,就算天塌地陷,也会誓死保护元帅的遗体!王请放心。”
“那就好。蔺将军这些时日想必也累了,回帐早些歇着吧。今日炎军大败,暂时应不会轻举妄动,今夜可睡个好觉,养足精神,准备来日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风痕柔和的脸上鲜少看得见如此认真狠绝的表情。他风国一向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他风痕也从来不是个爱惹事生非的人,他实在没弄明白,炎国此突如其来的挑衅到底是为何?
“微臣不累,倒是王你日夜兼程,赶来靖水,将士们士气大增,来日定能一鼓作气,把炎军赶回老家去。只是,微臣担心”
“蔺将军有何担忧,尽管道来。”
“王,微臣是在为皇城担忧。微臣认为,您此翻前来有欠妥当。您就算派兵前来援助,也不应该自己御驾亲临啊。先不说您这九五之尊的贵体是否会有异恙,光您这一走,皇城无人坐镇,不是给了炎军可乘之机吗?”
也不知道王到底在想什么,明明知道炎国国君对风国虎视眈眈,居然还只身前来,而且还带走了驻守皇城的三分之二兵力,如果炎国军队要有所动作,不是轻而易举吗?
“蔺将军请放心,我来之前已经做了好相当妥当的部署,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风痕清丽俊秀的白皙脸庞始终扬起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那笑容仿似有能融化冰山的力量,让人就算有再大的怒气,也不忍苛责。
“王"蔺海摇头,“有再妥当的部署也并非是万无一失啊,那炎冽之所以会对风国有所忌惮,一是因为有骆元帅镇守边关,二是因为有王坐镇朝堂,现在骆元帅突然暴亡,王你又离开皇城,还带走了自己的亲兵以及驻守皇城三分之二的兵力,这风国岂不是成了一坐空城?若他派遣兵力,暗中潜入皇城,来个里应外合,就算我们在边关战捷,风国也是炎国的囊中之物啊。”
他的话语中不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但一向好脾气的风痕还是很耐心的听完了他的话,并没有因他话中的大逆不道而有所动怒。
“蔺将军忧国忧民,实乃我风国之幸。不过谁说风国国君离开了皇城?谁又说我带走了驻守皇城的一兵一卒呢?“风痕笑容未减,反而更加温和了。
“王的意思为臣有些不明白。“蔺海听得一头雾水,他这不是明明离开皇城到这儿来了吗?
“不明白?那我就说得明白些。也就是说,有一个人易容成我的模样,正在代替我镇守皇城,他身边有我的禁军守护,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岔子的。我是易容后半夜出城的,而且我带走的兵力亦在半月前陆续迁至城外,所以没有人知道我离开了皇城。只要我们速战速决,把炎军赶出风国边界,及时回去就成。炎冽碍于我的御风术,相信也不敢在皇城有所动作。”
御风术是风族每一位君王都必须练就的法术,能驾驭极风,在数十里外伤人于无形,虽说炎冽有杀伤力大于御风术的御火术,但风却是火的克星,在没有百分百胜算的前提下,炎冽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什么?王,您居然让外人易容成你的模样稳坐朝堂?!“蔺海听了他的话,不但没有放宽心来,反而更加担忧了,“王,您这样不是把自己的王位拱手让人吗?万一那人心怀叵测,谋权篡位可如何是好?”
“蔺将军请放心,易容成我模样的人是逸尘,你也知道,他待在我身边已三年有余,对我忠心耿耿,别人你不放心,他你还不放心吗?“逸尘是他三年前一偶然的机会从无涯谷救回来的,一心视他为救命恩人,发誓对他以死效忠,这样的人,他没有理由不相信的不是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王宅心仁厚,太容易相信别人,只怕有人会利用王的弱点攻其不备。“蔺海语气中难掩担忧之色。
虽说是一国之君,但到底年纪尚轻,又刚登基不过二载,还未经历过太多的血腥与邪恶,还不懂得如何玩转权势,这样的王,怕是终有一天要吃亏啊。
“蔺将军多虑了,赶了几日的路,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军队的部署还望将军多费心了。“他太容易相信别人吗?未必吧?他只相信他认为该相信的人。逸尘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如果他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信不过,那么,他还能信谁呢?
“王请放心,这都是微臣的分内之事,既如此,微臣告退了。“蔺海在心中叹了口气,唯愿老天不要辜负了这样一个宅心仁厚的好帝王才好。
待蔺海退下后,风痕的笑容才逐渐收敛下来。
虽说他不该对自己身边的人有所怀疑,可是,刚刚蔺海的话却也不能不说没有在他心中激起一些疑虑。
这几年来,逸尘时时跟在他的身边,对于他的起居喜好了如指掌,他还是风国太子的时候,他常偷溜出宫去玩乐,都是逸尘在宫内扮成他的样子隐瞒父王,连表情声音也可以模仿得惟妙惟肖。若他真要取他而代之,也不是太难办到的事。
只是逸尘,逸尘那个眼神清澈,笑容忧伤,时常对着他发呆出神,被他一不小心瞅到,会慌乱脸红的少年会这么做么会么
“王,此去靖水必有一翻苦战,王答应逸尘,一定要小心谨慎,逸尘在王宫等着王早日凯旋归来!”
清如山泉的声音陡然在风痕心底响起,眼前浮现的是逸尘那张如月光般柔和圣洁的面孔,那双跟他一样湛蓝如天空的眸子闪烁着盈盈泪光,紧紧锁住他的心
“逸尘逸尘"风痕在心底的叹息,唇角不自觉的流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为自己对逸尘的怀疑感到汗颜。逸尘对他如此情,他怎么可以怀疑他呢?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他,他相信,逸尘也不会背叛他的。
不知道那小家伙现在在宫内做些什么?是否也如他思念他这般思念他呢?第一离开他如此之久,他一个人在宫内可能安睡?
他可不会忘记,从他把他救回来开始,他就夜夜恶梦缠身,不搂着他,根本一点儿都睡不着。
现在才刚三月,风国还是有些凉的。这几天夜里都是他一个人睡在那张诺大空旷的床上,没有他的怀抱,他会不会感觉冷呢?
逸尘你可知道王现在身军营,没有你在身边,感觉有点冷呢呵呵我一定会尽快打败炎冽,争取早日回朝,回到你的身边
风痕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他见到了逸尘。
他的眼神依旧清澈,他的笑容依然忧伤,忧伤到他想狠狠的将他搂入怀中。
可是当他想要跑上前把他紧紧抱住时,才发现隔在他们中间有一条河,一条看似很浅,清澈见底的河。
他想也没想便淌入河中,却没想到那条河就像流沙,一踏进入就越陷越,再也站不起来。
他拼命的叫着逸尘的名字,可是他好像听不见,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全身,涌进他的眼耳口鼻,最后的一眼,他看见逸尘终于回过头,他的眼里有泪,那泪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第九章、中埋伏
“逸尘逸尘"风痕大叫着逸尘的名字从恶梦中惊醒,额头冷汗涔涔,打湿了衣襟。
的吐出口气,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真是太奇怪了。
营帐外火光冲天,人声鼎沸,吵闹不已。风痕起身抓过外袍穿上,捋顺长及膝盖的墨色发丝,举步走至帐外,抓住一个守卫的亲兵便问:“出什么事了?”
“启禀王,炎军突然来袭,夺走了骆元帅的遗体,现在正朝白沙滩而去,蔺将军已经带人追上去了!“侍卫见他出来,忙跪倒在地,说出缘由。
“什么?炎军夺走骆元帅的遗体?该死的,怎么没人告诉我!“炎军来袭,居然没有袭击他们的军队,只是夺走骆元帅的遗体,这其中必有阴谋。那没大脑的蔺海中计了!
“蔺将军吩咐我们不准打扰王休息,说他一定会带回骆元帅的遗体王,您去哪儿?“侍卫话音未落,风痕已经快步离开营帐,朝马厩而去,待侍卫反映过来,他已经骑了自己的雪白战马如离弦的箭矢,逐渐消失在军营之中。
“王来人!速速召集两百精兵,跟我一起保护王的安危!“侍卫边说边率先跳上马背,朝风痕消失的方向而去。
风痕的战马是马中极品,名为"风魂”,是他挚爱的一匹宝马,快捷如风,迅猛如电,后面的侍卫哪里追赶得上。当他赶到白沙滩时,蔺海等人果然中了埋伏,已然全军覆没,白沙滩尸横遍野,浓稠的血腥味铺天盖地而来。唯有蔺海还在与众多炎军周旋,但看他行动吃力,显然也身受重伤。
“该死!“风痕松开马缰,飞身离开马背,在空中抽出腰间软剑,舞出如闪电般夺目的剑,一举横扫过去,炎军顿时有数十人被剑气割断咽喉,惨叫着倒下。
“王!“蔺海惊喜的大叫一声,与他背靠着站在一起。
“风王!“炎军头领对他的到来也感到一丝诧异,忙掉转马头,“撤!”
“留下骆元帅遗体!“蔺海大叫着跳上马背,追了上去。
“蔺海!“这个白痴,连"穷寇莫追"的道理都不懂吗?对方摆明是要引他入瓮,他还这么配合的跟上去,这样的笨蛋死了也不可惜!真是气死他了!
可想是这么想,要他眼睁睁看着蔺海阵亡,他是做不出来的。所以,他连考虑都没有多加考虑,便重新跨上风魂追了上去。
白沙滩再往北是一大片红杉林,杉树性水,靖水岸边有许许多多的红杉树,但像这样的红杉林还是比较罕见的。林地比较潮湿,终年累积的树叶有厚厚的一层,马儿踩上去,发出细小的沙沙的响声。
由于树木太过密集,马儿在这里面根本无法快速奔跑,可是,他刚刚明明看见蔺海追着炎国军队进入了红杉林啊,怎么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一个人影了呢?
风痕抬头望了望这茂密的红杉林,才发现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漆黑的迷宫,这些杉树枝连枝,叶连叶,把所有的光线都挡在了外面。
原本已经开始泛鱼肚白的天空在这里仍然是一团黑,若不是偶尔有从树叶缝隙里透下的一点点亮光,风痕真的要伸手不见五指了。这没道理的啊,他刚走进来不到半刻钟,怎么像是走了好的样子?难道
难道他是一不小心走入了炎军的迷阵?风痕心里一惊,想要掉头退出,却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一阵冷风突然袭来,夹杂着奇异的醉人香,让风痕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啊”
风痕在林中正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惨叫。
“蔺将军!“马儿已经没有办法在林子里前行,风痕只好使出御风术,朝声音的来源飞身而去。
林子居然有一大片空地,空旷得连一株杂草都没有。天空正逐渐开始变亮,四周的树林里漂浮着让人迷醉的浓雾,如梦似幻,让人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感,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风痕落于地上,看到靠在一旁树下奄奄一息的蔺海,忙冲上前想要扶起他:“蔺将军!”
“王别过来!“蔺海慌忙阻止住他,“王,赶快离开,雾中有毒!唔”
说完这句话,蔺海便喷出一口浓血,倒地身亡了。
“蔺将军,蔺"风痕话音未落,突然从四面八方飞出一阵箭雨,直朝他射将过来。箭雨迅急而浓密,即使风痕身形再灵巧,动作再迅速,躲得也有些狼狈。
好不容易箭雨停歇,他刚站稳身子,林中又有无数的星形飞镖飞出。突然左肩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顿时麻痹了他的整个左臂,毫无知觉。
风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发现流出来的血有些异样,显然是中了剧毒。可恶的炎冽,居然用这样阴损的招数!
眼看着暗器越来越多的涌向自己,风痕一人势单力薄,若再周旋下去,不会被暗器杀死也会躲暗器累死。
他定了定神,双手在胸前结起一枚巨大的晶体,随着晶体越来越大,树林中的风也越来越大,晶体如一张巨大的水晶网把他牢牢的保护在结界之中,那足以摧毁无数生灵的狂暴强风把那些暗器一一挡在了晶体之外。
哼,炎冽那阴毒小人,以为这样就能杀得了他吗?他未免也太小看他了吧?
暗器渐渐减少,半刻钟后便逐渐归于平静。结界中的风痕正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暗自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心中突然气血翻涌,一股腥甜从喉头逸出,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在他雪白的衣袍上犹如星星点点的红梅,妖媚横生。
结界在他的鲜血喷涌出来那一瞬间消失无踪,风痕一个重心不稳,倒地不起。他吃力的捂住自己的心口,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一点点离自己而去。
御风术御风术自己使用了二十年的御风术居然会有反噬他的一天,都怪自己太大意,重了剧毒,身体的灵力已无法驾驭疾风,所以才会被它反噬,身受内伤。难道此老天真要亡他风国吗?
正在此时,林中突然传来蟋蟋唆唆的声音,大批人马正从四方的林子里朝这边奔跑而来,转瞬便已包围了风痕。
他们一个个身着黑色夜行衣,全身上下只留了两只眼睛在外面,看到他并不言语,举剑直朝他逼来。风痕奋力起身,抽出腰中软剑,一剑横扫过去,斩杀了不少黑衣人。
但这些黑衣人似乎永远斩杀不尽似的,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朝他涌来。风痕渐渐有些体力不支,黑衣人的刀剑一的落在他身上,身重剧毒再加上内伤,他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耳边也渐渐听不到声音。
他快死了吧?他不怕死,只是只是逸尘他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黑衣人手中的刀剑闪烁着噬血的寒芒,刺得风痕有半刻的晕眩,自己这是真的在劫难逃了吗?
风痕闭上眼睛,逸尘忧伤的笑容浮现在脑海里,他听到他在说:“逸尘在王宫等着王早日凯旋归来”
逸尘逸尘今生我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风痕感觉到四周剑气环绕,那凌厉的剑气绝不是这些黑衣人能使得出来的。有另外一个人来了吗?
风痕"嗖"的睁开眼睛,立刻被眼前的情形震慑住。他只觉眼前剑光霍霍,耳边惨叫连连,才眨眼功夫,围绕在风痕身边的黑衣人便一个不留,全倒在了血泊之中。如此快、狠、准的剑法在武林当中绝对堪称第一。
可是他是谁?为何救他?
风痕正欲开口,不料一阵迷烟袭来,他在转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一头栽向无底黑暗之中。
那人迅速搂住他,身体轻盈的飞出红杉林。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火红浑圆的太阳从山巅升起,放出万丈金光。林中的浓雾渐渐散去,残留的露珠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钻石般的晶莹色泽。
树林很安静,安静到仿佛刚刚那场战争从来没有发生过
第十章、缨络祭
隐藏于万千群山的霁澜谷,是一个世外逃源。四周群山环抱,终年轻雾缭绕,山泉潺潺,鸟语香。每天第一缕阳光与月光都会洒落到这满是雪白络缨的诺大庭院之中。
络缨本是离国的国,朵小而娇,雪般的色泽,蕊淡粉,香气清幽,却让人迷醉,一簇一簇似锦如绣,垂坠于强劲的枝干上,心形的翠绿叶子在这团锦簇当中若隐若现,倒真给这雪色精灵当了陪衬。
络缨在离国是四季不败的奇,因为离国气候怡人,四季如春。但是在这里,便只能在春天,才看得见这异常艳丽茂的儿。
离国络缨
真是奇怪了,以前他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啊,他都已经有好几年不去想离国的一景一物,一草一木了,为什么最近,自己老是想起离国的人事物,连在梦里看见的,都是倾颜园大片大片的络缨?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思念着那个叫做离国的地方,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不是早就没有心了吗?这样的思念却又是为何呢?
哼,思念吗?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这种情绪叫思念。他是想早日回去报仇,他是想早日灭掉离国,他要早日把那些伤害过他的人都踩在脚底下,他要看看当初那个狠心不要他的男人后悔的表情!
他要让他知道,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命运,没有人可以!
离澈眼神一凛,一拳击在身旁的络缨树上,脆弱的朵经他这一击,纷纷旋转而下,瞬间落了他满身满头。
“王。“不知什么时候,蒹葭站到了他身后。
离澈微微侧头,淡然开口:“回来了?事办好了吗?”
“王"蒹葭低叫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属下办事不力,请王责罚!”
离澈心下一惊,轻蹙眉头:“怎么回事?”
“属下去晚了一步属下赶到红杉林时,已有人在我之前救走了风痕。”
“风痕被另外的人救走了"离澈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喃喃低语,心里疑窦丛生。
风痕此亲征靖水,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才对。那么,救走的风痕的人会是谁?谁会在这个时候如此凑巧的出现在炎风战场?谁又有这个能力在炎国派去的数十个顶尖高手的手下,救走他?
“是的,王。而且,从炎国高手的死状看来,救走风痕的人武功非常了得,数十个高手均在瞬息之间被一剑封喉"蒹葭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不用抬头,他已经感觉到离澈紧锁的眉头。
这个人既然能在如此之多的高手下轻而易举的救走重伤的风痕,其能力绝对不容小觑。而他救走风痕,是巧合,还是早有谋划?
他的出现无疑稍微打破了离澈的一点点计划当然,只是打破了一点点计划而已,风痕对离澈来说还没重要到能够影响他的全盘计划。
但是,这个人的出现却让离澈有些隐隐不安。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人家现在已经从他眼皮子底下救走了自己所要的人,而他却对对方毫不知情。这样的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妙啊。
见离澈不说话,跪在地上的蒹葭忍不住抬起头来:“王,是否需要起用暗影卫的‘夜狼星’,去查探一下此人的来路?”
“不用了,暂时还用不上。既然他出手救了风痕,不管有什么样的目的,都应该还有其他的动作,我们就静观其变吧。你先起来。“不就是没有了一个风痕?只要救走他的不是风国的人,他的计划就不会有什么影响。况且,现在救走他的那个人是敌是友还不知道,要是他先有所行动,不是更打草惊蛇?
“谢王。“蒹葭必恭必敬的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把手上的信笺交给他,“这是我回来之前冽公子让我转交于您的。”
离澈拿过信笺,展开,脸上有片刻的惊讶,而后迅速恢复正常,露出招牌似的微笑:“他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这个时候居然会来瀚都。”
“王不会是说"那个人要来瀚都?
离澈轻扬唇角,随手接只一多飘然落下的瓣:“蒹葭,你有没有觉得今年的开得特别茂?”
蒹葭抬头看了看满园的,冰雕似的脸上浮现一抹难得的笑意:“这是好兆头。”
“好兆头吗?“离澈笑容更甚,美丽的黑瞳闪过一抹流光,却并未在眼中停留。扬手碾碎手中的瓣,看它在风中飘落,“暗影卫的人回来没有?任务完成得如何?”
“人还没回来,不过已经飞鹰传书,回报任务已经暗您的吩咐完成了。“早上刚接到的消息,这会儿他们大概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是吗?很好。这络缨开得这么旺,果真是好兆头啊。“离澈哈哈笑道,手心突然出现一缕森蓝妖火,把手中的信笺燃成灰烬,让它在风中四下飞散,消失。
离澈转身离开,缥缈的声音从风里传来:“叫下人采些瓣,我要用。”
“是。“蒹葭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看着那绣满络缨的藕色长袍在风中随着他的步伐轻扬翻飞,突然有些恍惚。这么多年,他虽然嘴里不说,但是他知道,他是思念离国的。他用那满心的恨意把自己裹得太紧太紧。
但是他忘了,世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没有爱,又哪来那恨呢?只是,他用恨把那丝爱覆盖了。
蒹葭叹口气,跟上他的步伐。
第十一章、彩堇阁
沧国都城 瀚都
沧国是五国之中最为强大荣的国家,可想而知,作为沧国都城的瀚都,自然也是五国之中最为华热闹的城市。
瀚都人口众多,有来自各地的商人、艺人以及武林人士,是五国经济文化及政治交流的中心,不仅有金碧辉煌的皇城,气势恢弘的祭天台,还有威严神圣的海神殿,那里供奉着沧海的主宰守护沧国的神。
瀚都除开正中的诺大皇城,主城又分为东城和西城。东城是华喧嚣的商业街,茶楼酒肆,餐馆客栈,钱庄粮行,吃的,穿的,玩的,戴的应有尽有,举凡你说的出的东西在这里都买得到看得到。而西城是住宅区,虽然也有不少商家,但总体来说比东城安静许多。
西城虽然安静,但却有一家艳名远播、与众不同的青楼,它之所以与别的青楼不同,是因为它里面不是美女,而是美男。
这家青楼名为"彩堇阁”,据说里面的男子个个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尤其是传说中那四位才貌出众,而且身怀绝技,琴棋书画,舞姿音律无一不精的绝色美人儿,更是让它的艳名很快便传遍了苍龙五国。
很多富商巨贾,达官显贵,甚至朝廷官员,都慕名而来,只想一睹四位美人的风姿,却很少有人能见得到,这多多少少给彩堇阁添了几许神秘的气息。
与其说彩堇阁是青楼,倒不如说是一个高贵华丽的美人儿窝。它并不是谁有钱都进得去的。在这里,不是客人挑他们,而是他们挑客人,举凡看不顺眼的,丢再多的钱也别想踏进这道门,更别提见里面的美人儿了。
彩堇阁的背后有一股很强大的势力在支撑着它,但是却没人知道是谁在暗中操纵,大家只知道举凡敢在这里闹事或行不轨的,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都会被看场的武师丢出来,绝不会留半点情面。
所以,彩堇阁这三个字一直让人又爱又恨。
下午申时中,一辆装饰华贵高雅的马车不偏不倚的停在彩堇阁门口。赶车的车夫率先跳下车,拿下踏脚凳,然后恭敬的矗立一旁。
紧接着,马车的织金帘子被人从里面撩开,一名身穿黑衣的俊美男子先走了下来,转过身,撩开帘子,静静的等待主人的出现。
由于还没到夜场的营业时间,所以这辆马车的出现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大家都在猜想是什么样的达官贵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彩堇阁。
终于,马车的主人探出了身子。
可是,却让等待的行人有些失望,因为,他戴了一顶洁白似雪的斗笠,长长的白色纱缦垂至胸前,遮挡住容颜。一身乳色长衫裹住有些瘦削的身材,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黑衣男子的手上,微微一跃,整个人便如飞燕般轻盈的落于地上。
与此同时,彩堇阁门内走出一个约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快速的跑到他们跟前,恭敬的半弯屈着身子,几乎是有些卑微的开口:“主人,冽公子已经在之荷轩等候了。”
白衣男子并未答话,手回搭于黑衣男子手上的青葱玉指,举步向里走去。
后面两人连忙跟上,车夫懂事的把马车赶向后门。
此时的彩堇阁一如平常人家的庭院般安逸静谧,并不见夜晚的奢靡喧嚣。越过晚上营业的前厅,穿过朱红色的雕龙长廊,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广阔的荷池。
三月的阳光正好,和风旭日,暖洋洋的迎面而来,夹杂着满池的荷叶清香,沁人心脾。池边的凉亭里,传来阵阵悦耳的琴声,如高山流水般浸入耳膜,落进心里,如一汪清泉,瞬间让人安下心来。
白衣男子闻声望去,亭中七八位美丽如画的男子正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一位身穿赤红色锦袍的男人。那红色如妖冶的火焰,肆无忌惮的舞蹈,耀眼得能灼痛人的眼睛。
突然,不知道旁边的男子说了什么笑话,张狂的笑声就这么穿透满池的清雅荷香,压过优雅轻灵的琴声,直直的撞进他的耳膜。
白纱下的优美唇瓣讽刺的轻轻半扬,如针尖般锋利的眼神穿越纱缦,利剑般射向亭中正沉浸在快乐中的红衣男人。
“澈!“红衣男人觉察到他的到来,立刻起身,挥手推开靠在身上的人儿,飞身就往他而来。他的脚尖儿轻轻在池中荷叶上一点,一个翻身便轻飘飘的落在他的面前。
离澈只觉得眼前一道赤焰晃过,身子已经被一双健臂牢牢锁入怀中。
“澈,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红衣男子搂紧他,全然不顾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们,迅速的伸手掀开他的白纱斗笠,不等他有所反映,便霸道的吻住了那微张的小嘴。
他的吻充满霸气,带着丝恶意的索取,肆意的蹂躏着他娇嫩的唇瓣,湿滑的舌头的捣入他的口腔,纠缠、吸吮,不给他半点喘息的空间。直到两人都感觉无法呼吸,才恋恋不舍的分开来。
离澈气喘吁吁的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霸气十足的俊美男人,那双金色的眼睛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猛狮般的矍铄光芒,额间那缕赤红色的的火焰纹印,仿若有生命般,随着他的呼吸妖娆的跳动,让他有半刻的恍惚。
亭中的美人儿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个个笑意盈盈,看着他们的眼神仿佛都已经习惯。
“主人,好久不见了,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
清脆酥软的声音拉回离澈恍惚的思绪,回头看去,说话的正是刚才在亭中抚琴的儒雅男子,亦是彩堇阁四大美人之一,琴声。
真是的,怎么每见这个金眼妖怪自己都会恍惚半刻,真不是个好习惯。
离澈定了定神,让自己恢复正常状态,对琴声微微一笑,不答反问:“最近彩堇阁生意如何?”
“生意嘛,当然是越做越好了,只是近日诗情画意都不在阁中,剑舞前伤了也还没完全康复,我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不过还好有袭伯帮忙,也总算没让主人忧心。“琴声人如其名,声音也如琴声般悦耳动听,说话的时候喜欢妩媚慵懒的笑,酥软得让任何男人听了都会忍不住迷醉。这便是他的绝技。
“那就好,谈完正事,我过去看看剑舞,你们都先下去吧。“离澈点点头,淡淡的下令。
“是。“琴声带领一班美人儿施施然离去,片刻之后,池边就只剩了他们三人以及那个中年男人。
“袭伯,你也下去吧。“离澈转身看向中年男人,找了个借口把他支开。
“是的,主人。“袭伯弯腰,退了几步,才转过身去。
“等等。“离澈再叫住他。
“主人。“袭伯停下脚步,转回身,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正眼看过离澈一眼,可见在他面前,他是多么的卑微。
对于他的恭敬,离澈有些无奈的叹口气:“袭伯,我说过很多了,你不是我的奴仆,你是彩堇阁的老板,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卑微,知道吗?”
“我的命是主人救的,我这辈子只是您的奴仆,我只是帮您打理产业而已,怎么敢自称是彩堇阁的老板?主人别说笑了。“袭伯微微笑着,表情虔诚。在他心中,他的主人就是他的天,只要是他的命令,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
随便!
离澈有些气结,哼了口气回过头,不再看他:“行了,我跟冽公子有事要谈,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踏进之荷轩一步,有什么事蒹葭代为转达就行了。”
“是,属下遵命。“袭伯应声退去。
第十二章、炎之爱
当闲杂人等都离开之后,离澈才没好气的瞪着面前这个金眼妖怪,指了指放在自己腰间那只厚大的、不规矩的一直游来游去的手,吐出一句:“你的手抽筋吗?拿开!”
“噗嗤"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蒹葭都被这话逗得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笑什么笑?再笑我让你老大把你发配到边疆去!“红衣男子拉长着脸,故做生气的对蒹葭吼,不过他这点儿怒气丝毫吓不到蒹葭。
“你的手再不拿开,我把你发配到边疆去!“离澈白他一眼儿,举步离开。心里暗暗骂着,这家伙,就不能有一天正常一点儿吗?每见面都非得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扉浅,让他异常想扁人。
跟他认识两年零三个月,生气和大笑的数比在沧曜面前七年加起来还多。不能否认,在他面前,自己会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跟他说话不用太费劲儿,可以很直接的表达出来,不用拐弯儿抹角,不用掩饰得很累。
他嚣张,霸道,张狂,飞扬跋扈,趾高气昂,热情而不矫揉造作,他的一切喜怒哀乐都能很直接的表现在脸上,见过他的人都会被他火焰般的热情所感染,但惹到他的人,也会被他身上爆发出来的烈火燃烧得灰飞烟灭。他脾气暴躁,缺乏耐性,所以在战场上老是斗不过冷静沉稳,心思缜密而又阴狠邪妄的沧曜。
他是炎国的王,他的名字,叫炎冽。
他跟沧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虽然两个都有着想要一统五国的强大野心。但看两人的个性和实力,怎么看都是沧曜要高胜多筹。
在离澈眼中,沧曜是魔,邪恶狠绝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在恰当不过。他从不与人正面交锋,却能不费一兵一卒瓦解他人的中坚力量,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而这家伙不同,老是叫嚣着四争战,像个乐此不疲的小孩,把自己的野心都明明白白的摆在众人面前,玩儿自以为是的游戏,以为这样就可以消灭其他几国,成为苍龙霸主,完全没想到,他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想到这里,离澈心里突然有些不爽,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他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凭他的个性,应该是会提刀宰了那个人的吧?
“澈,澈,你不要生气嘛,宝贝儿,我这么久没见你了,情不自禁嘛。“炎冽忙跑上前去,抓住离澈的手臂,使劲儿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心绪烦躁的离澈甩开他的手,瞪他一眼:“很久吗?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上个月才见过面。”
“你也知道是上个月,距离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耶,你难道都不想我的?“鲜艳的红衣移至他的前面,挡住他的去路,似乎非得问出口所以然来。
离澈有点无力,所有的事都可以在他的计划之中,所有的人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唯独炎冽,在他面前,他总会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进行。好在这家伙脑子跟他的外表的俊美程度成反比,不然还真是不好对付。
“你这个时候跑来瀚都做什么?“他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现在是非常时期,各国有用的大臣都陆续死亡消失,大家都知道幕后一定有人操纵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个时候各国君王都应该镇守在自己的皇城,想想对策才是,只有这家伙,没心没肺的居然还跑来别人的地盘,他真想挖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进水了?
“宝贝儿,你这是在关心我吗?“炎冽嬉皮笑脸的样子让离澈很想一拳打他的脸。
是的,关心你,你可是我计划中一个重要角色,你要是太早死,游戏可就不好玩儿了。
离澈在心里冷笑,刻意撇去心头那一丝他理不清是什么的奇怪情绪,不经意的睨他一眼:“你自己都不关心自己,我关心你有什么用?”
“有用,当然有用啦,我不用自己关心,有你关心就够了。“炎冽哈哈大笑,走进凉亭坐下,倒了原本摆于桌上的美酒,仰头一饮而尽。
离澈跟着进来,坐到他对面,蒹葭则在凉亭十米之外守卫。
“你真是爱说笑,堂堂炎国之王,哪是我一介草民高攀得上的?“关心他?他可没那闲功夫。
“你知道炎国后宫只为你一人而设,如果你愿意,我马上带你回去,你便可以拥有无上权利,不再是一介草民。“他见到他第一眼,便确定他是他一生要珍惜保护的人,他以为,凭他的外形地位,他一定会欣喜若狂的答应做他一生的宠爱。可是,没想到,他错了,他努力了两年,他都没有点头应允,让他一度认为自己的魅力是否真的下降到没人要的地步。
“这个话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不只一了,我觉得做一个男馆的老板不比回你的王宫差,我这样很快乐,你想我的时候便可以随时来见我,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铸个金丝的笼子把我关起来,那样我会闷死的,你还是饶了我吧。“无上的权利?他该不该告诉他,这个东西已经有一个男人早他好几年前就全部给他了?而且他给他的不只是无上的权利,他还给了他整整一个王国,还给了满满的的爱恋,甚至把自己的生命都交付于他的手上。
沧曜他现在居然有点儿想他了
“每都是一样的答案,真不知道在这里做一个男馆的老板有什么好,你会这么舍不得放弃。“炎冽有些不悦,也有些不解,他不明白是什么让离澈甘愿放弃做他爱人的大好机会,留在沧国做一个男馆老板。
不过,他知道彩堇阁是有些实力的,四大美人也不是一般的小倌,他们不仅拥有绝世的美貌,而且个个武功极高。试问,一个普通的男馆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高手存在?只是,他查了很久都没查出来,彩堇阁到底有什么背景。
“这跟你无关。“离澈不悦的打断他的话,正色说道。想要查他的底细吗?那可得点儿功夫了。
“怎么无关,你是我的人,我就有权利过问。“炎冽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你的人?“离澈挑挑眉,似笑非笑。自己的身份什么时候易主了,他怎么都不知道呢?“炎王,一国之君,金口玉言,说话可要谨慎些。”
“这里又没外人,就算有外人,听到又怎么了?你就是我的,我要定你了!“他知道他是一国之君,就更应该知道他这话所代表的含义才对。
怕你要不起。
离澈在心里暗暗的笑,口中并不反驳他,只是淡淡的笑了,开口道:“你今天来到底为何?”
第十三章、疑窦生
“当然是为了看你呀"炎冽的话在看到离澈射过来的冰冷眼神时嘎然而止,呵呵干笑两声,转移正题,“你是真不知道我今天为何而来吗?”
“我应该知道吗?“离澈挑眉反问。
“风痕被人救走了,你知道吧?“炎冽站起身来,抓了石桌上的鱼食,走至亭边,轻洒下去。一时间波涛翻涌,五颜六色的锦鲤迅速游弋而来,争抢着为数不多的食物。
当今天下,苍龙大陆又何尝不是一块肥美的食物,五国国君都想有朝一日能夺得天下,一统五国,成为苍龙霸主。弱肉强食,古来如此,端看谁的手段更厉害而已。
“我听说了。“离澈唇边始终保持轻浅的笑容,语气淡定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炎冽叹了口气,转身看向湖面,语气居然一反常态的没有丝毫动怒:“原本我以为只要斩杀了风痕,风国便是我的囊中物,可是,没想到紧要关头,居然会有人劫走了他。”
水中的鱼儿为了争抢鱼食激起战争,一时间水四溅,波声荡漾。若不是看见这一幕,恐怕谁也没想到平日里乖巧柔顺供人观赏的小小鱼儿也有如此凶猛的时候。
“这件事的确有些蹊跷。你的计划那么周密,却还是让风痕逃过一劫,这只能怪你的手下办事不力。不过,风痕被人救走这件事不足为奇。奇怪的是,我刚刚在来的路上,听到有百姓议论,说风国国君前日昭告天下,要在风国的祭天坛为靖水一役死去的两员大将超度祈福,以安民心。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消息传得倒是挺快的。“炎冽没有直接回应离澈的话,而是看着碧绿的湖面半天没有再开口。在离澈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突然轻扯唇角,回过头来露出一个优雅自信的笑容:“你跟我的想法不是一样的么?”
“你也怀疑现在坐在风国王座上的不是风痕?“离澈轻轻笑笑,他们的思维一向很有默契,所以才能合作。
炎冽冷笑一声,再向池子里洒了一把鱼食:“试想一下,靖水离风国都城数百里之遥,风痕要赶回去,快马加鞭也得十日有余。再说风痕御驾亲征,在红杉林中了我的埋伏,就算被人救走,恐怕也只剩下半条命。他怎么可能这么快赶回风国都城?就算赶回去了,又怎么会毫发无损,带领百官祭天抚臣?我是怎么也没想明白。唯一可以说得过去的,便是,风国王宫里,有另外一个人,扮成风痕的摸样坐镇朝堂,以安民心。”
“所以?“不得不说炎冽分析得很合情合理。
此靖水一役,知道风痕亲自前去助阵的人并不多,但炎冽是肯定知道的。所以他才卯足了劲儿要在靖水置他于死地。虽然让他逃过一劫,但风痕的身体铁定元气大伤。这个时候他在风国大张旗鼓的祭天,无非是为了粉碎他离开皇城,前去靖水,且生死未卜的"传闻”,以安抚风国臣民的人心惶惶。
但是,他们却都很明白,伤势惨重的风痕是不可能出现在风国祭天坛的。
然,关键的关键,是炎冽,这个扬言要一统五国,野心勃勃,飞扬跋扈的炎国之王,此前来,绝对不只如他所说"来看看他"这么简单。
“所以,我想请你去风国替我探一探虚实。“炎冽轻快的接下他的话。
请他去风国吗?离澈突然笑起来。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请他一个小小男馆的老板帮他去敌国探听虚实。该说他太过自信还是太过相信他呢?他该不该告诉他,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玩笑?
“你笑什么?“炎冽皱眉,不知道自己哪里说了可笑的字眼。
“炎王不觉得好笑吗?离澈一介草民,就算去了风国,又怎能探听得到你所需要的东西?“他如此高看他,他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呢。
“离澈真的只是一介草民吗?“炎冽托起他小巧的下巴,看着那张把自己迷得魂不附体的精致脸蛋儿,眯起眼睛,别有意的笑道。
“那不然呢?“离澈任他厚实的指腹在他白嫩的脸上摩擦轻抚,嘴里不承认也不否认,眼里的笑意却依然不减,微张的唇瓣娇艳欲滴,煞是诱人。
呵,以前他一直觉得炎冽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纨绔帝王,没想到这家伙暗地里心思倒也如此缜密啊,看来对他的评价要重新审视了。
炎冽忍不住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微一用力,离澈便整个人被他带进怀里。他在他耳边吹一口气,撩起他柔顺的长长发丝,轻声说道:“如果只是一介草民,又何必介入我跟风痕的战事?”
“真是冤枉得很。“离澈一个旋身离开炎冽的怀抱,笑容灿烂,“离澈人微言轻,哪敢介入炎风两国的战事?”
“人微言轻?“炎冽别有意的扬起薄唇,一双奇异的金色眸子紧紧锁住面前的人儿,看得离澈发怵。“凭彩堇阁的势力,我想去风国不会是什么难事。”
“彩堇阁只是一个小小的男馆,炎王你太高估它了。“树大招风啊,如果可以,他倒真不愿意让彩堇阁来出这个头。
“是吗?“炎冽捋起他的发丝把玩着,送至鼻翼,吸一口上面淡淡的络缨香气,“它可不是个小小的男馆,你那四大美人儿个个可都是身怀绝技,武功厚的高手啊。别告诉我,他们的武功都只是用来强身健体的。”
“呵"离澈轻笑一声,“炎王对我这彩堇阁了解得还真是透彻啊。”
“说不上透彻,只是外面传闻过甚,听多了自然就了解一二。你可以从乱军之中抢回雪国公主,也可以帮风国首富血洗了抢劫他钱庄的绿林山寨,甚至你还帮沧曜找回了沧国镇国之宝‘碧血蛟’。这些事迹,足以让世人得知彩堇阁的势力。我让你做的,跟这些事比起来,可是微不足道了呢。”
话说回来,当初听到彩堇阁的传闻时,还真以为是哪位无聊人士杜撰神化的地方。一个小小男馆,哪能有如此气势?
但是,当这些传闻都被当事人一一证实之后,他才惊觉,应该来见识见识这传闻中无所不能的彩堇阁。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见到了鲜少在彩堇阁出现的离澈。
惊鸿一瞥,他便知道,今生,天下美人儿,除离澈外,再无人能入他的眼了。
当然,这是前事,暂且不议。
第十四章、栾煞亡
离澈摇摇头,对他口中所述之事不以为然:“外人夸大其词,你也信?你知道我开的是男馆,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江湖豪杰,富商巨贾,能出得起价的我都开门欢迎,无非是多结识了些各门各路的朋友,所以找他们办事也就方便许多,哪能说是我彩堇阁的势力?”
“离澈这是推托之词吗?“炎冽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听他这意思,分明就是不想帮嘛。
“当然不是,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派自己人去风国?栾煞、寒剡都是不错的人选。“至少他觉得这两人实力应该在他的四美人儿之上才对,按理说他不应该舍近而求远。
“难道澈不是我的自己人么?“他可是早就把他当自己人了,这家伙还真是会伤人心的呢。
离澈忍不住翻个白眼儿:“我在说正事!”
炎冽苦笑一声,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如果他们两个可以派过去,我就不会急着来找你了。”
炎冽的眉头锁,让离澈感觉到事情不那么单纯。要知道,这家伙可是很少露出此种表情的啊。
“什么意思?”
“栾煞死了。“炎冽语音沉,有淡淡的悲戚。
“栾煞死了?“离澈愣了愣,“什么时候的事?”
“两日前我炎国军队班师回朝,劳累数日的栾煞回到府中,昨日清晨寒剡去栾府找他,才发现他已断气多时。“炎冽握紧拳头,额头青筋暴跳,看得出来他正在强忍着巨大的悲痛。
栾煞、寒剡是炎国的左右将军,亦是炎冽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两人功夫在炎国都是数一数二的。而栾煞更是此炎风大战的主战元帅,此他率军凯旋回炎,居然在庆功宴后如此蹊跷被害,着实有些让人费解。
当然,对于栾煞的亡故,炎冽自然是有理由伤心欲绝的。
可是,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够半夜潜入守卫森严的栾府,轻而易举便杀了这声名大震的炎国大将?而这个人与救走风痕的人有没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杀害栾煞的人跟救走风痕的人是同一个,那么,他就可以确定,那个人的确是冲着炎冽而来的。
而当今天下,论功夫心计,只有一个人能做到如此可是会是他吗?
“节哀顺便。“离澈心里疑云重重,嘴里却还没忘记要安慰一下炎冽。人死不能复生,伤心又有何用?
炎冽转过身,拳头狠狠击打在凉亭圆柱上,有鲜血腥甜的味道在风中飘散。
“节哀?“炎冽冷笑一声,“澈,栾煞需要的是我为他报仇。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
“难道你认为是风国的人杀了栾煞?“他要为栾煞报仇,也要找对凶手才行。
“这没什么不可能的。一直都有传闻说,炎国军队为了得胜靖水一役,暗下毒手杀害了风国元帅骆景桐,风痕一直是想为骆景桐报仇的。栾煞一命抵姓骆的一命,看起来很公平,不是吗?不过,现在的风痕恐怕没那本事。所以,我怀疑的,是救走风痕的人。”
但是,他却始终想不出来,在这苍龙五国,谁会出手救走风痕?谁又有那个能力救走风痕?他去过红杉林了,他派去的那些杀手,都是炎国经过特殊训练的一等一的高手,而他们居然全部被人齐刷刷的一剑毙命。可见救走风痕的人,剑法之快狠,功力之高。
“救走风痕的人你心里有没有怀疑的对象?“当然,他倒很相信,骆景桐的死跟炎冽没有什么关系。炎冽的性子极其自负,就算有骆景桐在,他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又怎么会暗下毒手害他呢。
不过,现在外面的传闻似乎已经认定是炎国做的,风国人更是对炎冽恨之入骨。所以,这样一来,风痕找人杀栾煞为骆景桐报仇,看起来也合情合理。
炎冽摇摇头,眉头再紧紧蹙起:“澈,你有没有发现,近两年来,苍龙大陆十分不太平。从三年前离国大祭司在离国圣殿离奇死亡,到目前为止,加上栾煞,五国之中已经有六位大臣惨死了,而且这些大臣都是在五国之中握有兵权的。如果说是巧合,这频率未免也太高了些。我总感觉有双无形的大手正在缓慢的伸向苍龙五国,想要把这片大陆纳入自己的魔掌之下”
无形的大手?离澈挑眉冷笑,不知道该说炎冽聪明呢还是愚笨。
他难道没有发现,被灭掉的大将官员之中,没有一个是沧国的大臣?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沧曜的可怕之正在于这里,他要一统五国,绝对不会像炎冽一样四征战。那对他来说,是件很费力气的事。当然,这一点,他现在还不打算这么早告诉他。
听炎冽的语气,他怀疑的人就是这只"无形的大手”,也就是沧曜?
他刚刚也有一瞬间是怀疑沧曜的。
沧曜的剑法一向以"快、狠、准"扬名苍龙,功力也比许多江湖前辈厚得多,而且离澈知道他有"暗杀各国大臣"的前科,目前看起来,最有可能救走风痕的人,还真是非他莫属。
可是也不对啊,沧曜既然想要一统五国,风国若被炎国灭,他会省去很多事,所以绝对不会多此一举救走风痕的。
难道,除了沧曜,这里面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存在?且现在没人知道那是一股怎样强大的势力。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种对未知和对对手毫无把握的感觉,还真是糟糕透了啊。
甩甩头,离澈走上前,伸出手抚上他俊朗的脸庞,眼里浮现一抹担忧:“看来你这段时间的确是累了,以前没发现你是一个会胡思乱想的人啊。你是炎国的王,是炎国臣民的希望,你现在该做的,是赶回焱城(炎国都城)安抚你受惊的臣民。至于风国,我会去的,你放心。”
“澈"炎冽立刻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紧紧握住他的手,“我炎冽何其有幸,能得你一知己?”
“呵呵我办事是要收报酬的。“离澈狡婕一笑,抽回手。希望在他收取报酬的时候,他还会如是说。
另外他有说他去风国是为了他吗?
“我炎国土地上,只要你能看上眼的,尽管拿走。“炎冽倒也爽快,哈哈笑道,一扫刚才的低沉阴郁。
是吗?可是,冽,炎国土地上的东西,我什么也看不上。我所要收取的报酬,怕你付不起啊。
第十五章、风之劫(上)
这是一个面积很大,却有些空旷的屋子。里面的摆设不多,却看得出来每一件都珍贵异常,且摆放的顺序和位置都是十分讲究的。华丽的银色雕大床四周,挂满了白色透明的纱缦,如烟似雾,整个人仿佛躺在云层里,像做梦一样不真实。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香。
床上的人儿扇了扇卷翘的浓密睫毛,扭头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正中央,一只诺大的青鼎正飘散出缕缕白烟,想必,这香气,就是出自那鼎吧?
这是什么地方?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带着满腔的疑问,他有些吃力的直起身来,却因此而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得他呲牙裂嘴,不得不又重新躺了回去。
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他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极轻的向内室走来。
不一会儿,来人绕过翡翠雕屏风,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醒了?“冷冽如冰山之水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让风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反射性的抬起头来。却在看到面前的男子时,生生的怔住了。
黑暗妖邪!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出现的四个字。
这男子一身黑色长袍,袍子袖口与下摆用金丝银线绣着精致的异兽图腾,一头出奇黑亮的长长发丝直垂至腰际,这发色黑如夜,以至于在逆光的环境中居然能看到迷醉的蓝光泽;另外,虽然他戴着一面冰冷的鹰隼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可那双奇异的银灰色瞳仁却在告诉他,此人绝非寻常人类
非人类吗?风痕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有丝丝的恐惧,一双湛蓝的清新眸子闪了闪,吃力的开口:“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夜魔谷,我的人救了你,所以你在这里。“男子移至床边,俯视着风痕。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呵,真是一双漂亮澄澈的眼睛啊,澄澈到让人看到便想毁了呢。
“夜魔谷?“夜魔谷是什么地方,他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那你可以告诉我,这是属于哪一国的国境吗?”
“如果你指的是苍龙五国,那我可以告诉你,夜魔谷哪一国都不属于。“夜魔谷自成一国,这里有让苍龙五国任何一个国君都忌惮的强大力量,他为什么要归他们管辖?
“啊?“哪一国都不属于?苍龙大陆上有这样的地方吗?
在他呆楞之际,屏风外传来仆人的声音:“王,药煎好了。”
“拿进来吧。“男子应了一声,立刻有仆人端了煎好的汤药走进来。见到他连头也未敢抬一下,恭恭敬敬的把药碗呈给他,然后迅速退出门去。
“你伤得很重,先把药喝了。“男子端起药,递给他,命令似的冷硬语气。
风痕没有反驳的伸手接过那漆黑的药汁,才仰起头问道:“他们叫你王?你是谁?”
“我是夜魔谷的王,你可以叫我魇。” 男子云淡风轻的扬扬唇角,“所以我说夜魔谷不属于任何国家,是有道理的。”
好美的笑容!那微微上扬的弧度让风痕突然有种想要揭开他那冰冷面具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张面具下,肯定有一张倾城妖魅的脸。
不过,在他付诸行动之前,自己的小命肯定会就此玩完儿。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自己的境。
“魇?“妖邪的名字,真是人如其名。“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魇皱了皱眉头,眯起眼睛:“你不觉得应该先喝药吗?”
听完这句话,风痕立刻仰头,一口气便把碗里的药喝得一滴不剩:“现在告诉我。”
魇小小诧异了一下,这家伙的行动力还真是强啊。
“我救你,当然是对我有用了。难道你以为我会是个救世主?“魇突然俯下身,拖起他尖巧的下巴,眼里射出诡异的寒芒。
虽然隔着冰冷的面具。但眼前那双如月亮般放着银晖的眸子,却如一汪魔泉,闪耀着惑人的奇异光彩,那么的邃神秘,仿佛只消一眼,便能将人的心魂吸了进去。
他不是人类!风痕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一个普通的人怎么会有如此诡异惑人的眼神?那么他是什么?是妖?是魔?只有妖魔才有这样惑人心魂的眼睛!他时而霸气邪妄似地域修罗,时而妖异魅惑如异界妖魔,时而又阴狠冷绝得像一只矫捷的猎豹,仿佛随时都可以扑向自己锁定的猎物,把它撕得粉碎!
风痕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咽了咽口水,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退,这样危险的男人不是他能沾惹上的。
“你在怕我?“感觉到他的退缩,魇微微有些不悦,捏着他下颚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
“没有"唔痛有他也不敢说啊。
“没有吗?“魇的声音似有魔力般,散发着异常蛊惑的气息。突然他一个俯身,冰凉的双唇就这么直直的印到了风痕微张的殷红唇瓣上,湿滑柔软的舌尖儿在他还来不及有所反映的情况下迅速的滑过,然后又迅速的抽离,“没有就好。”
“你"风痕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到了,呆呆的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你唇角有残留的药汁,别浪费了。“魇的指腹抚过自己桃般妖娆艳丽的红唇,笑容更加妖冶肆意。
“你可以告诉我擦掉!“风痕终于开始有了微微的怒意。
该死的!这个来历不明的邪恶的男人,救他到底是何用意?他讨厌这种完全对自己的未来无所知的糟糕感觉!
“告诉你太麻烦。“呵,生气了?他以为此时此地,还是风国王宫吗?他以为他还是高高在上的风国国君吗?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傀儡,他该不该告诉他,他没有生气的权利呢?
“你"风痕怒不可遏,但又因为身上的伤而无法发作,只能恨恨的瞪着他。
“你可千万别动怒啊,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你中了炎国的烈焰剧毒,武功尽失,万一动怒伤到了自己,可就浪费了我救你回来的好药材了。“他的游戏才刚开始玩儿呢,他可不能让他出什么差池,那样,就不好玩儿了。
“什么?“武功尽失?!他说他武功尽失!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说他现在等于是废人一个吗?那么,作为风国的王,祖上传下来的御风术会不会也一并消失了呢?
“放心,你是风国的王,御风术不会离你而去的。只是,现在这身体要使出御风术,恐怕会被它反噬,再也救不回来了呢。“仿佛知道风痕在想什么,魇缓缓放开捏着他下颚的右手,直起身子。不咸不淡的语气有着让风痕恨不得杀了他的嘲弄。
可是,更多的则是震惊。他知道他是谁?!那么,他救他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风痕心里一寒难道他要挟持他以控制整个风国吗?
看着风痕震惊的表情,魇在心里暗暗冷笑。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放了我!“风痕咬牙切齿。
不过他心里很明白,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来说,他既然知道他是谁还敢救不,掳走他,现在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放他走?
果然
“哈哈哈"魇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半晌之后才垂下头,以睥睨的姿势俯视着床上怒瞪着他的俊秀容颜,“只要我不说,有谁会知道你是风国之王呢?”
第十六章、风之劫(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握着铜镜的双手开始剧烈颤抖,镜中之人黑发如瀑,面似桃,柳眉杏眼,泪光潋滟。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可他不认识这个人!他是谁?是谁?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不再是自己?为什么他觉得里面的人那么陌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该死的男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哐当"一声,手中的铜镜被风痕狠狠的砸到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唔"有腥咸的血液从喉头涌上来,瞬间便溢出唇角,那鲜艳的红衬着他苍白如纸的脸,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妖娆。
“我提醒过你不要动怒了,不就是换了张脸而已,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魇淡淡的声音更是激怒了风痕,他挣扎着起身,一字一顿:“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认识镜中的自己?为什么他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他现在终于明白刚才他那句话的含义,只要他不说,世界上便没有人会相信他是真正的风痕了!那么,就意味着他再也无法回到风国王宫,再也无法见到他心心念念的爱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到底是谁?他到底要做什么!
“因为你已经不是风痕”
“你胡说!“魇的话音未落,便被风痕激动的打断,“我是风痕,我是风国的王,你让我回去,我必须回去!”
他要回去,他要回去!他是风国的王,那里有期待他的臣民,他们的希望全都在他的身上,现在他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风国肯定已经人心涣散了。还有,还有逸尘,如果逸尘知道靖水一役失败,他又在战场无故失踪,定会担心死的,他还在王宫等他,他答应他要尽快回去的,他不能食言!
“必须吗?你以为以你现在的样子回去,谁还会认为你是风国的王呢?“魇冷冷的看着他,银色的鹰隼面具闪耀冰冷的寒光,让人猜不透此刻的面具下是怎样的表情。
“可风国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回去面对我的臣民。“更重要的是,他不想逸尘伤心,想到他的眼泪,他整颗心都抽痛了。
“你的臣民?呵,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魇转过身,矗立于窗边,眺望远那绵延的群山,不再理会他痛苦却倔强的眼神。“半个月前风国在靖水一役中痛失两员大将,风国臣民莫不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当中。听说,今天风王要在祭风坛举行祭典,为两位将军超度祈福,试想一下,你又怎么会是风王呢?”
“你说什么?“是他听错了吗?还是他说错了?他说风王要在祭风坛为骆元帅和蔺将军举行祈福仪式?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的!他才是风王,他才是!逸尘说过,他没回王宫之前,他不会出现在臣民面前的,他会等他回去的,他怎么会这么做,怎么会!
“我说,风国之王风痕,要在祭风坛为死去的两员大将超度祈福,接受苍天圣泽,百姓爱戴,你听得够清楚吗?是否要让我再说一遍?“魇转过身,看着他更显苍白虚弱的俏颜,心里滑过一丝异样的快感。堂堂风国之王,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不堪一击。
“不不不可能的!“风痕步步后退,跌倒在床沿,原本就因受伤而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此刻更是如死灰般没有一点儿光彩。逸尘逸尘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正应了蔺将军那句话,他如此相信他,他却勾结炎军,谋朝篡位吗?不会的!不会的!他不相信,不相信!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风王如此厚待功臣,得百姓称赞,我们应该为有这样一位好君王感到高兴才是啊。“不可能吗?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是在教他,不要如此轻易的相信谁,他以为别人一心为他好,却没想过,身边的人是不是为了什么目的潜伏在他身边多时?这样轻信别人,也难怪会让人有机可乘。
这能怪谁呢?怪只怪自己太笨太傻,太好骗了。对付这样一个没什么心机的纨绔帝王,他还真是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
“高兴高兴是啊,我该高兴才是。他一定是想帮我,他一定是看我这么久没有回去,怕风国臣民人心不稳,才想出这个办法稳定民心。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我就知道,逸尘不会背叛我,他不会的,只要我安全的回到风国,他就会把属于我的一切还给我”
风痕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魇听,又像是在拼命的说服自己。可是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越来越浓。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逸尘的做法只是为了稳定民心。
那是王位,那是散发着无尽诱惑的王权江山,世界上没有几个人坐上去会不恍惚,会不动心。而逸尘,拥有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他的动作,要取代他,实在是太容易,他真的不敢保证他会为他守住属于他的王位了。
听到他自欺欺人的话语,魇心中的冷笑更甚。
风痕抬起头,那双冰蓝眸子却更显坚定。
“我要回去!“他要回去,他一定要回去。就算是死,他也要回去。他要亲口问逸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他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这个叫魇的男人编排的谎言!他要他亲口对他说,他没有背叛他!
还真是冥顽不灵啊!
魇走上前,眼神同情的看着他:“你现在这个样子,回去能改变什么?而且就你的伤势,还没回到风国,估计就已经一命呜呼了。既然那个人背叛了你,你就该认清事实,而不是一味的自欺欺人。”
犹如当头棒喝。
风痕如枯叶般坠落在地。
是啊,他说得没错,他只是在自欺欺人,他以为骗过了自己,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想起逸尘急冲冲的跑进他的寝宫,对他说道:“王,骆元帅暴亡了!“想起逸尘在他方寸大乱的时候对他说:“王,骆元帅暴亡,军心溃散,王何不御驾亲征,鼓舞士气呢?”
呵,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早已计划好的吗?那么,炎国军队夜袭风国军营,引蔺海去白沙滩,继而引他去了红杉林,是否亦是逸尘的阴谋?
风痕的心一点点冰冷,凝结成再也无法融化的坚冰。
逸尘,洛逸尘!
风痕紧紧握住拳头,锋利的指甲刺进肉里,亦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心里渐渐滋生的恨已经将这痛淹没。
抬起头,看着这个救了他,给了他新的生命,新的面孔,却残忍的揭开他的伤口,无情凌虐的男人,冷冷开口:“那么,魇王需要我替你做些什么呢?”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改变,魇很是满意。看来这家伙适应得很快嘛,居然能如此之快的把满腔的爱转换成恨,看来,他还真是没选错人。
“需要你做什么的时候,我自然会通知你的。现在,你只要把伤养好就够了。“不等风痕有所反映,魇便朝门外叫了一声:“来人。”
立刻有一身黑衣,面貌冷峻的男子走了进来,站立一旁,必恭必敬:“王!”
魇回过头,看向风痕:“他叫凛风,从今天开始,他便是你的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呵,怎么看都像是来监视他的。
不过,不重要了。现在对他来说,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魇王”
“叫我魇。“他不喜欢他的称呼,听起来像阎王。呵,他没觉得自己有那么让人可怕嘛。
“好,魇。我是否能再回风国?“这是最重要的事。他既然能够在炎冽精心训练的数十名杀手锋利的刀下轻易救走他,且对他的底细了如指掌。那么,让他回到风国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放心,只要你帮我做完我交代的事,我自然会让你变回以前的容颜,再回风国做你的王。“当然,前提是如果那时候他还活着的话。
说完这句话,魇没有再多停留,转身离开。
风痕闭上眼,在心里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既然自己无法改变现状,就接受吧。至少,要等到自己的身体允许,再做打算。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叫魇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到底有何目的,但只要他能帮他夺回风国,他帮他做事,又有何不可?
说到底,也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第十七章、揽月殿
沧国王宫 揽月殿
揽月殿,沧国之王沧曜的御书房。琉瓦飞檐,雕龙画凤。重兵把守,戒备森严。
远远的,有侍卫带了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人,穿过迂回长廊,缓缓向揽月殿大门而来。
守卫的御林军似乎对前来的侍卫十分熟悉,在看到他的到来后,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退到一边去了。
侍卫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便踏了进去。
待他进去后,侍卫才把门关上,顺便禀退了一干守卫的军士,而自己则站在门外亲自守护。
斗篷遮住了男子整张脸,他的脚步极轻,如一只优雅的猫,行至大殿中央,看着前面书桌前埋头审阅奏折的男人,轻轻弯起唇角。
“东西放好,退下。“沧曜以为是定时送参茶进来的侍从,头也不抬,语气冷凝。
半晌之后,沧曜发现进来的人并没有放下任何东西,而且也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皱了皱眉头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家伙敢违抗他的命令。却没想到,一抬眼,便与那熟悉的剪水双瞳相撞。
下一刻,他已经丢下笔,冲上前去,揽他入怀。
缠绵悱恻的吻,带着他特有的霸道气焰狠狠的攫住他娇艳柔嫩的唇瓣,有力的健臂紧紧的拥抱住他娇小的身体,所有的思念纠结一股脑儿的宣泄出来。
等到怀里的人儿似乎已经快要无法呼吸,沧曜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他的唇:“澈,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呢。“离澈仰起脸来,对他微微笑。心里因他的思念而腾起一股莫名的愉悦,却在下一瞬被他生生的压在了心底。
“真的?“他现在也终于会想他了么?“你是因为想我才来找我的?”
“不全是。“离澈笑笑摇摇头,“我来找你,是有要事。”
“我就知道。“沧曜心里一阵失望,脸上笑意却没减,“你要是没事,怎么可能踏出霁澜谷?”
“呵也不是啊,我就经常去彩堇阁啊。“他只是不喜欢来沧国王宫而已。来到这里,便会让他想起离国王宫里的一一草,一树一木以及那抹雪色身影
看着离澈轻浅的笑容,沧曜心里掠过一丝苦涩。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彻底忘记那个人?
“看来,这是有大事罗?“沧曜一双健臂环着离澈纤细的腰,挑挑眉,拾起他顺滑的发丝放在鼻翼,的吸了一口。熟悉的络缨香
“靖水役,风国败,你不知道吗?“离澈十分不喜欢他跟他说正事的时候是这个姿势,不过要退出他的怀抱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还是不要浪费力气的好。
“知道啊。“沧曜贪婪的嗅着他发间的清香,整个脑袋都埋到了他的脖子上,“澈,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沧曜!我在跟你说正经事!“敏感的脖子因为沧曜的吐吸而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他发誓如果不尽快阻止他,他们谈话的地点很可能会转移到这家伙的寝宫去。
“我也在说正经事啊”
“沧王!”
“好吧,说正事。“沧曜一听他这么叫他就知道这小家伙发火了,若再不收敛一点,他想他会直接跑回霁澜谷,以后再也不踏进沧国王宫一步。
“你既然知道风国大败,为何还不行动?“离澈从他怀里退出来,仰头看着他,希望从他眼里看出点蛛丝马迹,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做何行动?风国一直都是我的囊中物啊。“难道他要他趁风国大败之际举兵伐风,一统风国?这么大费周章的事不是他沧曜会干的。
一直都是他的囊中物多么狂妄的语气!
离澈一直都知道沧曜一统五国的野心,也知道这些年来他在其他四国朝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心腹。但尽管如此,风国在被炎国大败之前,国力并不弱,那时沧曜就算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却也不能随意说这个话。难道风痕真的在他手里?
“王知道风痕御驾亲征的事吗?“风痕御驾亲征相当隐秘,按理说沧曜应该是不会知道的。如果他知道那他安插在风国的人,肯定是风痕非常亲近之人了。
“外界传闻他是去了靖水。不过,他这两天在风国又是抚臣,又是祭天的,没看出来有受伤的样子。“沧曜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可是,有一点很奇怪。据风国王宫传回来的消息,风痕身边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突然消失了。”
“谁?“看他的神情,他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定风痕真去了靖水。那么也就是说风痕也许并不他救走的?那他何以说出如此狂嚣的话语来?
“他身边那个小美人儿,洛逸尘。”
“我当是谁呢。洛逸尘只是一个男宠,也许是失了宠,就被风痕打入冷宫了也不无可能。你何必对他这么上心?”
“我对他上心,小离澈可是吃醋了?“沧曜心情大好,托起离澈小巧光洁的下巴,扬唇轻笑。
“哼。“离澈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轻松的离开他的大手,翻了个白眼儿,“醋不是好喝的玩意儿,我不喜欢。”
“你就不能让我高兴高兴?“沧曜很是无奈的叹口气。
虽说是句戏言,却让离澈的心顿时没来由的紧了紧。曾几何时,这个霸道狂嚣的天之骄子,九五之尊,只要他简单的一句带着醋意的话语便可以如此满足?
想到这里,离澈心底突然一阵难过,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忧郁,看到他眼里霎时蒙上的淡淡忧伤,沧曜心疼的抚上他苍白的俏颜,俯下身吻上他光洁的额头:“澈你怎么了?”
离澈摇摇头,控制住想要抱住他的冲动,淡淡道:“没事。我是在想你刚才的话。那个洛逸尘在风痕心中是很重要的人么?”
“听说年前风国王族带去围猎,被野兽袭击,为了他,风痕差点葬身兽腹。能让一国之君舍命保护的人,你说重要吗?”
“很重要吧"不知道为什么,离澈心里突然有些难受。他怎么就感觉,这个洛逸尘与他的命运如此相似呢?
“哈,不过绝对没有你在我心中那么重要。“沧曜一把抱住他,旋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俯下身就是一个吻。
他的吻霸道缠绵,却出奇的温柔,一双大手不安份的在他身上来回游移。所到之,如火焰烧灼,顿时一片柔软。离澈不得不反手环住他的脖子,而这个小小的动作却更加了沧曜的欲望。
一只大手毫不遮掩的直朝离澈的分身探去。
“啊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时,离澈立刻清醒过来,一把拍掉他的手,“你做什么?”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沧曜很是委屈的看着他,一双血色瞳眸因这欲望而更加鲜红,看得人心惊。
“这里是揽月殿!“这家伙是疯了吗?居然要在这严肃的政殿之上他可不会陪他发疯。
“澈是想换个地方?好,那我们回寝宫"沧曜边说边打横抱起他,直接朝大门而去。
看吧,看吧,他就说他们谈话的地方会变成他的寝宫吧
呃,不对,他什么时候答应他要回寝宫了?
“沧曜,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该死的,你到底在做什么?我们先谈正事行不行”
“宝贝儿,我们该先做正事,再谈其他的”
“我要谈的事很重要”
“有什么事比我要做的事更重要?”
“你”
无语 = =
第十八章、临行饯
一个时辰之后(其中的OOXX大大们自己去YY吧)
偌大的寝宫,无銮殿内,香烟缭绕,白雾袅袅,耐人的暧昧。
轻纱幔帐,芙粉妖娆。
离澈一头墨玉般黑亮的头发倾泻而下,泛着淡淡的柔和的光泽,缠卷在那玉白如雪的身子上,妖娆冶丽,媚态天成。
随着沧曜那硕大分身的退出,离澈几乎是趴卧在床上,柔玉般的身子陷在雪白的被褥间,黑发如瀑布般流泻了一身,周身散发出惊心动魄的红晕,那是欢爱过后的留下的印记。
“澈,你好美"沧曜充满诱惑的嗓音在他头顶轻轻响起,边说边又忍不住的俯下身,在他光滑如玉的背上亲吻起来。
“你给我滚开!“离澈转过身来,本想一把推开他,却没想到自己已经累得浑身无力,这一推,反倒把自己送入了沧曜怀里。
“啊呀,澈儿现在都学会投怀送抱了。怎么,还想再来一?“沧曜顺势抱住他,抓起他的青葱玉指放进嘴里吸吮。
“你少给我恶心!“离澈火大的抽出自己的手,作势起身。
沧曜倒也没拦着他,只靠在床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似笑非笑:“你干嘛去?”
“当然是去沐浴!“离澈抓起床头雪白的亵衣,胡乱套在身上,朝寝宫另一头而去。走了两步才想到什么,回过头来,警告了一句:“你不要跟过来!”
沧曜耸耸肩,好笑的听着他的警告,没有回答。
寝宫旁边就是一座不大不小的浴池,只用了檀木屏风和洁白纱帐隔了开来。
也不知道沧曜用了什么办法引来的温泉,温度刚刚好,躺下去,仿佛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舒展了开来,异常的舒坦。
水里夹杂着药草的清香。据说在这池子里每天泡上半个时辰,能强身健体,疏筋活血。
当然,能不能强身健体他不知道。不过,一躺下来,的确有种筋脉畅通的感觉。
“怎么样,我这池子不错吧?“沧曜的声音突如其来。
离澈反射性的睁开眼睛,看到靠在屏风上的人,顿时怒不可遏:“沧曜,你给我去穿上衣服!”
这该死的男人,居然大赤赤的光着身子站在他面前。虽然呃,他的身材是很好可是,他真的不想长针眼儿!
“穿上衣服怎么洗澡?“沧曜邪恶的笑容在脸上一寸寸漾开。
“什么?”
不等离澈有所反映,沧曜已经如一条滑溜的蛇,钻进了水里,与他纠缠在一起。
“当然是要与你共浴啦。”
“谁要跟你共浴?我不是叫你不要跟过来吗?“离澈死命的想要推开他,可是,无用
“这是我的地盘儿,我当然是想来就来。“他是叫他不要跟来,可是他答应了吗?
“你好,你洗,我上去"他可没忘记前段时间在霁澜谷的"惨痛"教训,要是跟他一起洗,鬼知道会不会又洗出火来。
可是想要从沧曜手里溜走,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还没等他起身,就被沧曜翻身压住了。
“你后面需要我帮你清理”
“不用了,我自己会清理"又来这招?不好意思,不管用了。
“你自己那个角度,清理不干净的,还是我帮你吧。我保证除了帮你清理,绝对不会做其他的。”
“真的?“他会这么乖?怀疑
“我发誓!“沧曜忙举起右手。
“好吧,相信你。“希望他能说到做到。
“你早就该相信我。“沧曜在他娇艳欲滴的唇上轻啄了一口,手指顺着池水的推动很容易就伸了进去。
离澈两只雪白的藕臂挂在沧曜的脖子上,咬着唇隐忍着后庭传来的不适。
“痛吗?”
“不痛。“他没说谎,是真的不痛至少没有他进去的时候痛,大概因为刚刚的运动太过激烈,后庭好像伤到了所以,他的手进去时才会有一点点不适。
沧曜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不,是因为离澈挂在沧曜身上很是享受的睡着了
一刻钟后
“澈儿,好了,“沧曜清理完毕,垂下头居然看到他开始打起了小呼,无奈的笑笑,把他的手拿下来,抱他起身。
轻轻将他放到床上,沧曜替他擦干身子,把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取了床头屏风上的袍子披上,转身要走。
原本应该睡着的离澈伸手拉住了他,轻轻吐出一句:“曜,谢谢。”
在离开水的那一刹那,突如其来的凉意便惊醒了他,只是他没有立刻睁眼而已。
“就帮你清理下后庭也值得你谢啊?“沧曜低头,抚上他额间的发丝,轻笑。
“恩当然要谢谢"不,曜,我谢的不是这个。你应该知道我谢的是什么。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好,可是,你的爱我还不起。我能给的,只有这么多。我心里只有那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别人。
对不起。如果没有他,我想,我一定会爱上你的。
“你睡一下吧,我还有事要理"沧曜俯身烙下一个轻吻,眼里闪过一道苦涩的流光。他又何尝不知道他心里所想
“可是我还有事没跟你说完”
“等我回来再说。“沧曜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诺大的寝宫之中,离澈无声的闭上眼。曜,如果我离开了你会不会想我?
待沧曜理完政事,再回无銮殿时,已不见了离澈的身影。
凌乱的床上,还残留着两人欢爱的气息,可那温度却是已经逐渐冰凉下来。看起来,像是离开了好一会儿。
“来人,来人!“该死的,他走的时候不是吩咐门外的侍卫好好看着他的吗?怎么就让他走了呢?
“王!“门外的侍卫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跪倒在地。
“人呢?”
“离澈公子醒来时说是要去绝色园,交代说若王回来,便去绝色园找他"侍卫跪在地上,连声音都在发抖。他只是传话稍微慢了一点而已,王怎么就发火了
不等侍卫话音落下,沧曜便如一阵风似的卷出了寝宫,留下吓得一身冷汗的侍卫兀自在地上发愣,半天回不过神来。
绝色园,沧国王宫西侧一座种满络缨树的园子。
络缨,离国的国。按理说,在沧国王宫里有如此之多的络缨树是非常不合适的。但沧曜一向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只要他高兴,便是怎样都可以。尤其,这络缨还是离澈的最爱。
也许可以换句话说只要离澈高兴,他可以为他做一切。
现在正值络缨的鼎盛之时,粉白色的朵竞相绽放,香气四溢。微风袭过,瓣便如雪片般四下飞扬,旋转翻落,美不胜收。
诺大的沧国王宫,便只有此地,才能让离澈可以感觉到纯净平和。
闭上眼睛,吸一口气。恍惚中,有白衣胜雪的男子朝他缓缓而来,笑容淡定,表情宠溺。
瑟殇心底在第一时间喊出这个思念了七年的名字!随即而来的便是无尽的疼痛。
“想回去看看那四季络缨绽放的国度么?“一道浑厚的声音在离澈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微怒的凛冽,把离澈瞬间从臆想中拉回现实,反射性的回头看着身边这个飞扬跋扈的男人。
风撩起他黑色如瀑布的长长发丝,狂乱飞舞,遮挡住他隐含怒气的血色瞳眸。
他在生气!
呵,他定是看到他踏入绝色园,便失了三魂,丢了七魄,知道他在思念瑟殇,所以,才会如此生气吧?
离澈垂首,露出一抹毫不在意的清冷笑容:“你来了?这园子里的开得还真是旺呢。”
“是啊,刚开始种植的时候,我还担心他水土不服,会枯死,现在看来,是我错了。“沧曜抚摩着一旁络缨的树干,话中有话。
“络缨的生命力是极强的,他可以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中坚持生长。更何况,沧国的环境并不算是恶劣。“所以,他也活得很好。
“沧国的环境再好,亦比不上故土吧?“沧曜别有意的看他一眼,冷笑道。给他再好的环境,他也还是想着要回去。
故土?呵,他对那所谓的故土还真是没什么太大的感情。至始至终,他在乎的,便只有那一个人。离国的国土和百姓,与他何干?
离澈抬起头来,再开口已岔开了刚才两人的话题:“这针对离国的任务,王可满意?”
沧曜扬起唇角:“很满意,你做得很好。”
此的任务,暗杀离国都尉楼忆庭。而离澈的母亲,是楼忆庭的亲妹妹。
他以为他会有所犹豫,他以为他会因为瑟殇而违抗他的命令,他以为他还会顾念一丝骨血亲情。可是,他没想到,此的任务他比往常任何一用的时间都短,都干净利落。连同楼家仆人孩童,一百三十八人,无一幸免,一夜之间全被灭门。这也让他明白,暗影卫到了离澈的手下,被训练得更加冷血精锐了。
“谢王。“离澈淡然的语气仿佛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
楼忆庭,他的亲舅舅,掌握离国三分之一的兵权。不过很可惜,因为那个该死的祭司的预言,他没有见过他唯一的舅舅。所以,他不能奢望他对他有所感情。当然,那个祭司已经在三年前,成为了第一个死于他手下的牺牲品。
他知道沧曜在指派这个任务的时候是有些担心的,其实这一点也没有必要。楼忆庭在他眼中,与其他几国的大臣没什么不一样。都只是沧曜为了一统五国而必须铲除的绊脚石而已,他很乐意帮助沧曜解决掉。
沧曜只是笑笑,转过身去,向前走了几步,矗立于一株异常茂的络缨树下,伸手接了飘落而下的瓣,缓缓开口:“听说,炎国的左将军栾煞被人暗杀了?”
“果然不是你的意思"离澈心下诧异。原本他还以为他趁他派了暗影卫的人去离国的同时另外派了人去炎国,现在看来杀害栾煞的的确另有其人了难道真的跟救走风痕是同一人么?
“我要暗杀各国大臣,怎么会不让你知道?“沧曜捻碎瓣,看它被风吹落到地上。淡淡的语气让人琢磨不定他此刻心里到底有着怎样的起伏,“而且栾煞是我的人。”
第十九章、离瀚都
清晨卯时,天还没完全亮起来。清冷静谧的沧国都城,尚蒙着薄薄的雾气。华丽宽敞的马车,从彩堇阁侧门缓缓驶出。有黑发翩然的美貌男子撩了帘子,向外张望。右眼角下,一朵冰蓝寒梅印记闪现妖娆光芒。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帘子才被缓缓放下。
想起前日在沧国王宫,沧曜对他说的话,离澈到现在还没理出个头绪来。
栾煞居然是沧曜的人?!这怎么可能呢?炎冽在数年前就认识栾煞了,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难道难道栾煞也是沧曜早期安插在炎国的死士么?如果是,那么沧曜在回到沧国王宫,坐上王位之时开始,就在筹划一统五国了?或者,在更早之前,甚至还不知道自己身份之前,他就有这样的野心了吗?
好,先不说沧曜的野心问题。
我们来看看现今天下的形势。
沧国一直以来便是五国当中国力最为强大的,之后依是炎国,风国,雪国,离国。
炎风两国实力比较相当,与沧国单干当然不是沧曜的对手。但沧曜也非常清楚,若炎风两国联手,对沧国是非常不利的。所以他利用了炎冽冲动的性子,使计让炎国出兵伐风没错,炎风战事的确是沧曜设计挑起的。意在让炎风两败俱伤。
想当然尔,风国元帅骆景桐的突然暴亡,自然也是沧曜派人动的手脚,嫁祸炎冽,以此更加激化炎风的矛盾。
骆景桐一死,风国必定大败。而且他的死,也会让风国将士对炎冽恨之入骨。这样一来,便断绝了炎风联手的可能性。而且若沧曜在此时出兵帮助风国讨伐炎冽,风国定会感激不尽,归顺沧曜。
另一方面,炎军与风军的数场大战,已折损了不少兵力,再加上沧曜安插在炎国多年,掌握炎国三分之一兵权的左将军栾煞与之里应外合,沧军一举攻炎,相信用不了多少时日,炎国就会战败而被沧曜收服。
这一计策看似简单,却用得恰到好,一石二鸟,高明非常。
试想一下,四国之中兵力相当的炎风两国都被沧曜收服,剩下的离国和雪国还能有什么作为?
离国国君离泱已经老了,而且身体状况非常不好,亲自带兵打仗当然是不可能的。而长子离瑟殇性格温和,韬文却不略武,自然亦拿不了帅印。整个离国若不是有国舅楼忆庭撑着,恐怕早已被别国所灭。
在离国,一直流传有一句话,“太子安内,国舅攘外。“可见楼忆庭在离国的重要性。这也是沧曜为什么要暗杀楼忆庭的原因。离国没有了他,便如同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雪国就更不用说了,从国君至大臣,都是女流之辈。且雪国本就不好战,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天下是谁的,并不是那么重要。更何况,雪国的大臣,有用的也已经不在了。
沧曜计划这么多年,眼看只差这最后一步,天下便可大统。
但在关键时候,居然出了纰漏。
风国失去了骆、蔺两员大将,却没有如想象般崩塌,反倒是风痕一系列的抚臣祭天活动,让风国上下更加紧密团结了起来。而且,风痕还破例提拔了一位年轻将士,让他执掌帅印,重整风国军队。
这位年轻将士,据说是骆景桐很是器重的一名手下,武功谋略都十分了得。由他执掌帅印,风国士气瞬间提升了不少。虽不能与沧国抗衡,但要风国乖乖归顺,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另外,就算炎国少了左将军栾煞,还有右将军寒剡。更何况,炎冽自己也是一员猛将。再加上沧曜少了里应外合之人,所以也不能贸然攻炎。毕竟在沧曜看来,死伤太大的战争都是浪费时间精力的。
离澈皱了皱眉头,伸出雪白的手臂撩开帘子。
马车已经驶出了瀚都城门。阳光一寸寸铺洒开来,有温和的风迎面袭过,夹杂着官道两旁农作物的绿意清香,沁人心脾。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黑暗中那个人真的是针对炎冽而去的么?那个人杀了栾煞,表面上是削弱了炎冽的力量,但实际上栾煞却是沧曜的人等等,问题就在这里。如果,那个人知道栾煞的真正身份呢?若他知道栾煞是沧曜的人,那么,他杀他就是针对沧曜?
如果这个想法成立那么黑暗中那个人还真是神通广大
这样看起来,他救走风痕就说得过去了。他既然能知道栾煞是沧曜的人,那么他也很有可能知道骆景桐真正的死因。他救走风痕,是想告诉他骆景桐的死因,化解炎风的矛盾?让炎风联手,共同抵沧?
那么他到底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扳倒了沧曜,对他有什么好?
试想一下,如果一切按计划前进,沧曜必定会一统五国,成为苍龙主宰。那么,也就是说,这个人直接挑衅沧曜,为的是苍龙大陆?!
呵,胃口倒是不小。
离澈暗自冷笑。
不过,不管如何,他们倒是有共同目标的那就是统一五国,只是每个人的目的不一样,手段不一样而已。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就看谁的手段更厉害了。
他不想做什么苍龙霸主,也不想要什么无上皇权,他要一统五国,只是想要以一个强者的姿态站在瑟殇面前,告诉他,当初放弃他是多么愚蠢可笑。
只是这样而已
几人此行的目的地,是风国。
说起来有点好笑。前日在王宫,沧曜居然也说了与炎冽同样的话。
他站在似锦的络缨树下,说:“澈,你替我去风国走一趟吧,看看到底是风痕不见了,还是洛逸尘不见了。”
意思很明确,他也怀疑风国王座上的人不是真的风痕。
所以,今天,他们才会在去风国的马车上。
蒹葭坐在马车前,一手持剑,一手握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马车内。
马车里很安静。
离澈本就是不多话的人,这出来居然还带了彩堇阁最惜言如金的"冰美人儿"剑舞。当然,这两人不说话他一点儿也不意外,蒹葭意外的是,另一个家伙竟然也能保持沉默如此之久,倒也真是为难他了。
“蒹葭,加快速度,天黑之前要到遂远城。“离澈清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是,王。“离澈说完口中逸出一声"驾”,拉车的马儿便轻快的奔驰起来,在官道上扬起一阵尘埃。
第二十章、出沧国
去风国的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保守估计至少需要二十日。由于几人都是男子,武功也属上层,而且为了不让他们的美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出门之前还特意简单易了下容。所以一路行来,还算顺利。
一行人便如此,渐渐朝风国都城靠近。
这一日,马车行至沧国边陲。青岱连绵,峭峰林立。林古幽,碧树吐翠。金色的阳光铺洒大地,在树木枝叶上折射出七彩光芒,如彩虹般绚烂夺目。阳光从茂盛的枝桠间落下来,留下斑驳的光影,星星点点。
山路不好走,马车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蒹葭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这片古木参天的幽树林。进入这座林子,阳光似乎在一瞬间被隔绝了起来,整个视线顿时暗了下来。
蒹葭紧了紧手中的剑,勒紧马缰,小心前进。
“我受不了啦,快要闷死我了!“突然,马车里传来一个非常不合适宜的声音。
随即,马车前面的青色缎帘被人大力撩开,一抹蓝色身影走出来,一屁股坐到蒹葭身边,夺过他的马缰。
不过在他看清身的环境后,顿时哇哇大叫起来:“拜托,这是什么地方啊?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路?走到什么山老林来了?你确定没走错吗?去风国难道就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你的话太多了。“蒹葭翻个白眼儿,把马缰从他手上拿回来。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要他先回答哪一个?
人人都说彩堇阁四大美人儿貌若天仙,倾国倾城。
诗情的诗词,画意的丹青,琴声的音律,剑舞的舞姿,艳绝苍龙。
而其中又以琴声的歌声尤为引人入胜,惑人心神。连说话的声音,都酥软甜腻得让人感觉销魂噬骨,如梦似幻。
但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出彩堇阁的大门,这家伙说话的声音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我都好几天没好好说过话了。“什么叫他话太多了?他也不想想他这几天压抑得多难受。
蒹葭扭头看了看他,他就知道他撑不了多长时间。要一个整天以声音魅惑男人的家伙闭上那张嘴,的确是件痛苦的事。不过他也不喜欢太聒噪的人,所以
“你还是进去吧,山路不好走,小心被颠到车下去。”
“我轻功比你好。“琴声歪着脑袋看他,吐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蒹葭很是不解。
是他太过愚笨吗?他怎么就不知道轻功的好坏跟他是否进去马车有什么直接关系?
似乎看透蒹葭的想法,琴声对他露出一抹自以为颠倒众生的笑容,说道:“在我被颠到马车下之前,我会飞身离开的。”
不过他的笑容对自小看惯了离澈绝世容颜的蒹葭来说,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蒹葭只是睨了他一眼,额头出现一缕黑线,有些无语
既然他不进去,就让他在旁边坐着吧,反正也占不了什么地方。
正说着,空气里突然飘来一抹陌生的不善气息。
两人停下马车,对望一眼。琴声扬唇几近妩媚的笑笑,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们的运气不会这么好,遇上山贼吧?”
“那岂不更好?你不是正无聊吗?“蒹葭冷笑一声,仰头看向头顶,一张宽大细密的网正朝他们极速落下。
说时迟,哪时快。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那落下的网顿时被劈成两半儿。蒹葭落下的同时,剑也"嗖"的一声稳稳插进剑鞘。
“啧啧,这网做得太不结实了。“琴声飞身离开马车,翩然落地,语气嘲讽的摇摇头,。
“小心!“蒹葭大喝一声,如闪电般抱起他,飞身二丈开外,而刚刚琴声站立的地方,一排竹制飞镖袭过,狠狠打到对面的树干上。
“哇,好险!差点我就见阎王了。“被蒹葭抱于怀中的琴声夸张的拍拍胸脯,半真半假的做害怕状。
“怎么回事?“马车里传来离澈不悦的声音,紧接着一抹黑色身影从马车里出来。刚伸出半个身子,便有锋利的箭朝他射去。
利剑出鞘,急驰而来的箭矢在空中断成两半儿。黑衣男子眼里闪过一丝狠戾,握剑看向旁边一棵老树。
许是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到,树上蹲着的小喽罗不自觉的发出声响。
黑衣男子飞身上去,剑出,鲜血喷涌。随即,掉落下来的,便是一具尸体。剑法快得让人咋舌。
“啧啧,剑舞,跟你说过多少了,你那把剑不要随便拿出来,会吓到我的”
琴声话音未落,数十个满脸横肉的山贼纷纷从树梢飞落,举着刀剑朝几人凶狠的砍过去。
剑舞眼神一凛,并不多话,一剑横扫出去,已斩杀了大片。
琴声拉住蒹葭,退回到马车前面,不让他出手帮忙。
“蒹葭,速战速决。“离澈的声音再响起,语气中的不悦更甚。很显然对这帮不长大脑的山贼耽误了他行路的时间而非常不满。
“是”
蒹葭话未出口,便被琴声截了去:“主人,有剑舞就够了,一群乌合之众,哪用得着我们都出手?”
离澈没有再出声。大概也觉得琴声的话有道理吧。
蒹葭也就乐得清闲,跟琴声一起坐在马车前等待战斗的结束。时不时的有被剑舞踢到两人附近的小蟊贼,他们便顺手解决一下。
这可是蒹葭在这种情况下第一做"闲人”,心里不免觉得有点对不起剑舞。
不过,剑舞的剑法的确名不虚传。舞起来不见半点暴戾之气,每一招每一式都如优雅妖娆的舞步。时而如行云流水,时而如鹤舞九天,看似柔和无害,实则内力都含在剑锋之上,一剑封喉,绝不拖泥带水。
只消两刻钟的功夫,那群山贼便死伤无数。
为首的山贼见他武功如此高,忙丢下刀跪倒在地,哭爹叫娘:“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大爷。我等只是看你们的马车如此华丽,想要劫些财物而已。小的山寨之中尚有妻小,求大爷饶命啊!”
“大爷饶命,饶命"一干伤亡惨重的喽罗也跟着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剑舞也不是嗜杀之人,收起剑,吐出一句简洁的"滚”,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马车。
他"滚"字刚一出口,那帮山贼便如听到特赦令一般,口里念着"多谢大爷”,连滚带爬的跑掉了。比他们来时还快,只一瞬间便不见了人影。
“你怎么让他们跑了?我还没玩儿呢。“看着刚刚还热闹不已的山林此刻又恢复了死寂,琴声又不甘寂寞的叫起来。
剑舞白他一眼儿,径直坐进马车去。冷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刚刚怎么没见你玩儿?”
“呃刚刚你一个人玩儿那么起劲儿,我怎么好意思来打扰你的兴致?“琴声干笑两声,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是只想看戏不想出力。
剑舞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蒹葭脸上露出一抹少见的笑意,策马绕过地上山贼的尸身,向前行去。
马车里离澈听到琴声的回答,也扬唇笑起来。掐手算了算时间,问:“蒹葭,我们应该快出沧国边界了吧?”
“出了这片林子,再行五里,便是风国的土地了。”
“那就加快点速度,争取到风国吃晚饭啊。“琴声一句话,成功的把大家逗乐。
“好。”
第二十一章、血月裔
快马加鞭,下午申时中便进入了风国边境上第一个大城东祁。
东祁虽地偏远,但人口杂,多数是在边境上跑买卖的生意人。在这里,各国商人都见得到。
街道两旁商店林立,酒楼饭馆,客栈钱庄,十分齐全,异常热闹。旁边还有不少小贩兜售着具有各国民俗特色的饰品和小吃。
街上行人较多,时间也不早了,所以蒹葭就近找了一家看一来还不错的客栈停下马车。
他与琴声先跳了下去,然后撩开帘子让离澈下来,剑舞走在最后。
“几位客官,里边儿请!“客栈小二热情的出来招呼。
“小二,准备些上好的粮草,先把马喂一下。“蒹葭指着马车,认真嘱咐。
“没问题。“小二应得极爽快,边说边回头朝堂内叫道,“福叔,把马车拉到后院去。”
“来了,来了。“叫福叔的中年汉子忙应声跑出来,牵了马车往旁边绕到后院去。
离澈理了理袍子,正欲抬脚上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个肮脏小娃,狠撞了他一下,飞快的朝前跑去。
“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
不过,那小娃还没跑出几步,便被身手敏捷的剑舞一把抓住了衣领,拧了回来。
“呵,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偷东西?“琴声眯起眼睛,本来想狠狠拍拍小娃的脸,不过在看到他脸上肮脏的程度时,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怕打下去会弄脏了手。
真是,一个孩子怎么能脏到这份儿上?
衣衫褴褛就不用说了,可好歹也该干净点啊。一张小脸除了还在骨骨碌碌转动 的眼睛外,居然看不到哪里还有肉色的地方。
身上那股酸臭味儿差点没把他熏死。
“哎呀"琴声捂着鼻子,嫌恶的皱起眉头,“主人,只是一个小乞丐,把银子拿回来就算了,放他走吧。”
“银子也给他吧。“离澈淡淡开口,被雪色薄纱覆盖的绝色脸庞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十多岁的孩子,也够可怜的。如若不是真到不得已时,想必也是不会如此的吧?
“主人,你那袋银子可有数十两啊"琴声噘嘴,主人还真是大方。还好银票没放在那袋子里,不然他们剩下的路就喝西北风算了。
“放开我!“小乞丐见离澈没有追究的意思,也趁剑舞松了些手,使劲儿一挣扎,滑溜的从剑舞手下逃了出去。
就在那瘦小身子回转之间,胸前一道赤芒闪过,转瞬即逝,却让白纱掩映下的漆黑瞳眸很是震惊。
这孩子怎么会
“蒹葭,跟上他!”
虽然不明白离澈为什么会突然下这样的命令,但蒹葭还是在一瞬间反映过来,跟了上去。
琴声和剑舞则是互望一眼,不知道他们的主人为何突然对一个小乞丐有了兴趣。
“客官,里边儿请啊"一旁呆愣的小二忙回过神来,把几人领到厅内一张四方桌前坐下,扯了肩头的抹布快速的把原本就干净的桌子多擦了几遍。“几位客官看起来不像本地人,赶路想必是十分辛苦,要吃点什么?”
“你眼神倒伶俐。“琴声坐下身,对小二的话不置可否。
“东祁是边陲城镇,这里常有沧国的商人来风国经商,见得多了,自然就熟了。不过,几位看起来可不像商人。“小二呵呵笑着,尽可能的与他们谈话套近乎。手里却没有闲下来,忙提了茶壶过来斟茶。
“噢?那我们像什么人?“离澈淡淡的声音从白纱下逸出。
“像出来游山玩水的公子哥儿,商人哪有这么年轻的?再说了,风国刚刚经历战乱,这个时候哪还有商人往风国来啊?“小二边说边先替离澈斟好茶,再转到琴声的座位上去。
“街上不是有很多别国的小贩嘛?“琴声接下话头,随口说道。
“说你们不是商人吧,这你就不懂了。街上的小贩都是些投机取巧的本地人,拿了别国的品当上品卖呢,算不得真正的商人。”
“可战乱跟我们商人有什么关系呢?他打他的仗,我经我的商。打仗跟赚钱扯不上关系吧。“琴声端起茶杯,趁着小二给剑舞倒茶之际,快速的按了按右手食指上那枚造型独特的戒指,一枚细小得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银针从戒指上的银蛇嘴里吐出,不着痕迹的浸入茶水里。在确定无毒之后,琴声才示意离澈可以饮用。
其实并不是怀疑这家客栈有什么问题,只能说,是久经江湖的习惯使然了。
“这倒也是也不知道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小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光顾着说话了,几位客官还没点菜呢。”
“你们店里有什么好菜?“琴声转头看了看柜台,有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正在算账,想来应该是客栈的掌柜。在他身后,挂着无数的木牌,木牌上便写有该客栈的招牌菜肴及酒品名称。
“好菜说不上,小地方,材料有限。不过,风味倒是很独特,几位客官要是不嫌弃,我就做主上几道小店的拿手菜肴,可好?“小二年纪不大,但说话倒是很老练。
“那你就看着上吧,顺便叫掌柜的准备几间上房。“几人都没什么意见,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现在只想快点用完饭,好回房休息。
“是是是,客官请稍侯片刻。“小二说完离开,边走边吆喝起来,“掌柜的,上房四间,陈年桂酿一壶!”
“好嘞!“算账的老板应了一声,忙放下帐册和算盘,回转身打酒去了。
客栈算不得上等,但生意非常好,宾客满座。
小二开始陆陆续续上菜。简单的食材,做出来的菜色却别具特色,着实算得上美味。
桂酿是小店自己酿的,封在酒窖里有些年份儿了,香味醇美,清甜醉人。
几人原本打算边吃边等着蒹葭回来。可直到几人用完餐,夕阳西沉,月上梢头,小二带领下他们上到二楼的客房时,蒹葭都没有回来。
客房里烛影摇曳,几人的身形被放大投到墙壁上,影影绰绰。跳动的火光哧哧的响,闪耀出无数耀眼的火。
正当琴声打着哈欠,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蒹葭的脚步声。
打开门,蒹葭怀里抱着已经失血过多晕厥过去的瘦弱男孩匆匆进门。
离澈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琴声、剑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替他包扎治疗,一翻忙碌下来,总算是保住了小家伙的小命。
“这是怎么回事?“离澈看向一旁的蒹葭,声音冷冽。他让他跟着他,就是要他把他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他怎么能让他伤成这个样子?
“这孩子一个人住在郊外的山里,我跟着他走了很远,本来想看看他家里是否还有其他亲人。大概是他敏锐的发现了我的跟踪,所以越走越快,在漆黑山林里奔跑起来,一不小心跌进了猎人的陷阱,陷阱很,而且里面有捕兽的夹子所以就变成这样了属下办事不力,请王责罚!“蒹葭边说边单膝跪倒在地,一副甘愿领罚的样子。
离澈看了看他,叹口气,淡淡道:“我没有要责罚你的意思,起来吧。”
对于蒹葭,他从来没把他当手下看过。这么多年来,不管他在什么地方,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一直待在他身边,不离不弃,无怨无悔。他们的感情,早已不是主仆二字可以诠释。更何况,这孩子的受伤,跟蒹葭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又怎么会责罚他?
蒹葭抬头看着他,沉默了半刻,垂下眼睑,长长睫毛微微扇了扇,眼里闪过一丝黯然。轻轻吐一句"谢王”,然后起身。
“剑舞,蒹葭还没用晚餐,你陪他去楼下让小二做点吃的吧。“离澈说完转过身,走向床头看那孩子去了。
身后却传来蒹葭有些疲惫的声音:“不用了,王,蒹葭不饿。”
“不饿也要去吃。“离澈没有回头,吐出来的话却毋庸置疑。他可不想让人以为他虐待手下。
蒹葭又是一阵沉默,低垂的目光里,淡淡的忧伤像是要把人淹没。
替小娃上好药,包扎好伤口回头的琴声,正对上蒹葭的忧伤沉默。他看了看背对着他们的离澈,在心底叹口气,起身朝门外走去,轻快的声音从外而来。
“我饿了,要下去吃宵夜,蒹葭一块儿来吧。”
世间事,总有那么多的无奈呢。他们都犯了同一个错误,总是让自己的目光追随着那一抹不属于自己的身影。明知那身影魂牵梦萦的是另一个人,另一双眼。却还是以如此决绝的姿态守候,幻想着那背对他的身影会在某一天回头,朝他走来。
痴。怨。情。祭
第二十二章、沧与离
翌日,当温暖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棂铺洒进房间时,床上的小小人儿总算是缓缓苏醒了过来。睁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并不是自己生活了几年的简陋木屋,一双眼睛陡然瞪得老大。着急的掀开被子要起身,才发现自己的右腿根本动弹不得,那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他不得不重新躺回床上去。
这是哪里?他又怎么会在这里?他的腿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昏迷有多久了?
无数的问号急不可待的在小娃脑海里成形,稚嫩的小脸上,居然有着出奇的镇定。
渐渐想起在东祁大街上看到一个纤尘不染的白衣少年,想起自己忍不住跑上去,偷了他的钱袋;想起自己还没跑出三步远,就被抓到了;想起那白衣少年温和的嗓音,说要给他钱,还放他走;想起自己回家途中,有身份不明的男子尾随跟踪;想起他在漆黑的树林里急速狂奔;想起自己不小心踩入陷阱想起他掉下去那一刻的绝望
是那个男子救了他么?可他又是谁?为何跟踪他?又为何救他?难道
反射性的伸手抚上自己的前胸,那快熟悉的冰凉硬物尚且好好的躺在他胸前。松了口气,心里的谜团却越来越浓。
如果不是为了这物件,那他到底为什么呢?
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打断了他的思绪。有轻缓的脚步声一步步传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上,让他不安。他毕竟只有十二岁,如果对方真要对他做些什么,自己是毫无能力反抗的。
闭上眼睛,继续装睡。他想知道,到底救他的人有什么目的。
“我该不该告诉你,装睡和真的睡着气息是完全不一样的?“轻柔如天籁的嗓音仿若来自九天之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在小娃身旁响起。
既然被看出来,那他实在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
不过,任他做梦也没想到,甫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会是如此清雅出尘的一张脸。
粉面桃腮,满眼含春。漆黑双瞳盈盈如一汪秋水,仿佛一不小心便会溢出来。
“神仙”
孩子气的诧异声音传入离澈的耳膜,他忍不住扬起唇角,半眯起那双惑人心神的眸子:“我不是神仙,我只是救你的人而已。”
“那也是神仙"反正长得这么美的肯定就是神仙了,他已经认定了不管他承不承认。
“你要这么称呼也可以。“离澈边说边抚摸上他的额,“看来已经好多了。腿上的伤尚未伤到筋骨,没什么大碍,你别担心。”
“谢谢神仙。“小娃真诚道谢,心里却在纳闷,昨天晚上救他那个人,感觉跟他的气息很不像呀。
“我叫离澈,你叫什么?“离澈俯身看他,眼里有小小的惊叹。洗干净脸的小男孩,居然有一张俊美绝伦的小脸。一双琥珀色的瞳眸,璨若星辰,熠熠生辉。
“我没有名字。“小娃的戒心在他的笑容里逐渐放松下来。在他看来,有着如此绝色之姿,拥有如此温和笑容的神仙是不会害他的。
“没有名字?“离澈微微一愣,随即笑意更甚:“那我给你个名字,你跟着我可好?”
唔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如此俊秀的孩子,又是名门后裔,想必日后也是一朝霸主,可不能随便取个名字应付了事。
突然,心里有两个字悄然冒了出来。离澈不禁蹙了蹙眉头为什么他会想到这两个字呢
“跟着你"小娃的目光顿时黯淡下去,垂下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不一会儿便抬起头来,神情坚定,“你能带我去麓山吗?”
麓山?风国麓山?呵,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真的是血月宫的后裔!昨天下午他回转身子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他胸前一闪而逝的赤芒,便猜到了。
“麓山么?“离澈直起身子,走到窗边,背对而立。
远的群山绵延起伏,云雾缭绕。
心中刚想到的那两个字是他与另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现在是否也在思念他呢?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他想他温暖宽阔的怀抱,想他霸道狂嚣的语言,想他痛苦纠结的眼神
可是,不该,不该啊!他想了七年,念了七年的人,明明不是他啊!
小娃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如此沉默。
看着他的背影,小小孩童的心居然有些疼痛。是的,疼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的背影
离澈沉默了很久,半晌之后才收回思绪,重新开口:“麓山只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脉而已你去做什么?”
话虽如此,可是,他很清楚,当初的麓山,绝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只因,山顶那宏伟辉煌的宫殿血月宫。
血月宫,曾经江湖中最让人敬畏的帮派之一。立足麓山,号令群雄。
血月宫宫主月冷阎,亦是五国武林联盟的总盟主,武功盖世,德高望重。
不过很可惜,三年前,仿佛只在一夜之间,血月宫便被一股邪恶强大的势力移为了平地。
那股势力来势汹汹,根本没给血月宫应战的机会,便急速的让血月宫成为了江湖中的一个美丽传说。
传说,血月宫有一圣物,名为"驭龙令”。此物乃上古神人精魂凝聚而成,得到它便能练就绝世神功,呼风唤雨,称霸武林,甚至可以一统苍龙
据说,他们之所以会血洗血月宫,就是为了抢夺圣物"驭龙令”。而那帮人到底有没有得到"驭龙令”,却成了一个迷。
因为,血月宫的人一个不剩全死了。
只是没想到,这孩子却带了"驭龙令"逃出生天,躲在这风国边界的茫茫群山之中。
“那是我的事。“小娃垂下稚嫩的小脸,孩子气的噘起小嘴,眼里重新出现对他的戒备。
三年前他也应该有七八岁了,对自己家族所遭遇的不幸应该是很记忆犹新才对。
而在这个时候,要是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样会死,所以他决定守口如瓶。
离澈回过身来,巧妙掩去心中郁结,走回床边:“好吧,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要听话才是。”
“好的。那么,我的名字?“小娃很是配合的点头。他之前的名字他已经忘记了或者说,已经被他埋心底,不愿再提及了。现在,他的确需要一个全新的名字。
经过昨晚,他发现自己一个人住在山里是件很危险的事,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他决定跟着这个有着绝世容颜、温和笑容和轻柔嗓音的男子。至少,他能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从他被母亲冒死塞入地道,听着外面声声亲人的惨叫那一刻开始,他便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只有活下去,才能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所以他在地道里待了三天三夜,等外面一切归于平静之后,才费力从里面爬出来,离开那个尸横遍野的地狱。
从此,为了活下去,他只能放弃自己的种种过往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名字。
“沧离。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叫沧离。”
沧与离沧曜和他
没什么特殊含义,就是突然很想沧曜而已
但是,真的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么?连他自己也迷茫了
第二十三章、至风都
如此,离澈一行人便多了沧离。
沧离是个懂事的孩子。几人都非常的喜欢他。
他很好学。这一点在他上马车后,把里面大大小小的书籍都翻了个遍,以及把马车上一切能称做"东西"的物件都问了个遍,可以看得出来。
他的出现让之前一直很安静的马车,顿时热闹了许多。
不过从小经历家族变故,让沧离没有太多的时间读书习武。但在血月宫惨遭灭门之前,他是有专门的文武老师的,所以不管是读书识字还是武学基本功,他都是很扎实的。
离澈出来时带了不少书籍在马车上,里面多是一些研究医理药理、五行八卦和武功心法的典籍。在马车上闲来无事,或者到了驿馆客栈,他都会翻来自己看,有不明白的,他便会向他们询问。(作者插:这孩子倒是把"好学"发挥得淋漓尽致同鞋们要好好向他学习啊)
一路行来,离澈从沧国带出来的书籍,他几乎看了个遍。待到他终于合上最后一本典籍时,原本在官道上飞奔疾驰的的马车,缓缓的减下了速度。
远远的,可以看到不远那座气势恢弘的诺大城邑。城门上"衍风"两个大大的题字越来越清晰。
终于到了
炎风两国的战事虽然没有直接影响到这离靖水千里之遥的风国都城,但守城的军队却异常的戒备森严。守城的侍卫面若刀刻,格外恪尽职守,对进入衍风城的每一个行人都检查得异常仔细,似乎连一只蚂蚁都不会放过。
一行人下了马车,等他检查完马车上有没有携带违禁的物品,然后询问了身份和进城的目的以及需要待的时日,才放他们进入。
一进城门,便被衍风城的大气华所吸引住。
衍风,不愧为风国国都,风国第一大城!
衍风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是皇城,也就是风国王宫所在地。
清澈见底的玉帘河横呈于衍风城正中,内外城便以这河为界。河里锦鲤成群,芙蕖斗艳。微风吹皱一池春水,撩拂临岸的垂柳,整坐皇城顿时柳絮纷飞,清香四溢。而连接两城的白玉石桥则呈拱形横跨于内外两城之上,气势如虹。
内城除了王宫,南燕门和东曲门外分别还有不少王孙贵族以及朝中大臣的府邸,每一都有专门的禁卫军守护,闲杂人等别说进入,连靠近都会被禁卫军赶离。
而外城是闹市,与其他城邑并无不同。商铺林立,人口密集,有风国最大的布匹、医药、珠宝、皮革、马匹等交易市场,汇聚了各国大大小小的商人。除此之外,茶楼酒肆,银楼钱庄,赌坊当铺,青楼男馆也比比皆是。街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走街窜巷的小贩,杂耍卖艺的江湖艺人,街道两旁的饭馆小吃,大声招揽客人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
“好热闹!“一声惊叹出自马车内探出头来的小小孩童之口。
离澈看了看他,忍不住唇角上扬。不管他经历有多曲折,心思有多成熟, 毕竟,也只是个孩子。
马车并没有因这热闹而停下来,而是径直朝前行去。
不一会儿便停在了有着"风国第一酒楼"之称的"坠仙楼"门前。
坠仙楼取"神仙坠落"之意,是一幢宏伟壮观,富丽堂皇的三层酒楼。据说,坠仙楼的酒菜连九天神仙闻到香味都会忍不住坠落,故此得名。
立刻有站在门口的小厮上前牵马,然后另一个小厮带领他们进入酒楼。
进了坠仙楼,才感觉到他的金碧辉煌,与众不同。
坠仙楼占地面积广大,分为前后两大进。前进是酒楼,三层楼呈环形装修,中间搭着诺大的戏台,中午和晚上用餐时间均有歌舞戏曲献艺。一、二楼是开放性的大厅,三楼是雅间,但每一间都留有不小的看台,可以直接欣赏下面的表演。后进是客栈,离前进远,中间隔了荷池,异常的幽雅静谧,完全感受不到前进的热闹喧哗。
穿过临着荷池的迂回长廊,带路的小厮必恭必敬的领着他们往里走。
半刻钟后,几人进了一座独立的小院儿,院子的石拱门上,规规矩矩的行楷书着"竹乐居"三个字。
院子里竹林清幽,不时传来声声不知名的鸟鸣,很是静雅。屋子也很干净,装饰高贵不失典雅,正是离澈喜欢的风格。
“哎呀,只有四间房呢,剑舞,我跟你睡好不好啊?“琴声边说边向身边的剑舞靠去,柔软的身姿如被人抽了骨般完全挂在剑舞身上,一双桃眼儿水气氤氲,含情脉脉。
大概是跟这家伙太熟,剑舞对他酥软的身子已经有了超强的免疫力,伸出手把他扒开,语气简洁:“不好。”
“你这人真无趣。“琴声白他一眼儿,恨不得把他那张十年如一日都是一个表情的俊俏脸庞撕了下来。他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来彩堇阁的客人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被他这张冷脸给迷倒呢?
剑舞双手环胸,不再理他。知道他无趣还问他?他不是更无趣吗?
“沧离跟我睡吧。“蒹葭知道离澈除了沧王,绝对不与人同住,所以忙把沧离揽到身边。
“沧离跟我睡。”
啊?
蒹葭以为自己听错,却见琴声、剑舞亦十分惊讶的看着他们的主子。
离澈不等他们有所反映,便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他相信他们听到了。
沧离抬头看了看蒹葭,仿佛是为了让他安心般,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转身跟上离澈的步伐。
“原来主人有这样的嗜好"琴声恍然大悟般露出一副暧昧的表情,了然的点点头,冒出一句蒹葭听得不是很明白的话。
这样的嗜好?什么嗜好?
剑舞倒是很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不过他可不这么认为。
“收起你心里那龌龊的想法!“这家伙哪天要是被主人宰了估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龌龊吗?我觉得还好嘛"琴声看着剑舞消失的方向,耸耸肩走回自己的房间。留下一脸"莫宰羊"的蒹葭。
他还是不明白,他们说的嗜好到底是什么?
第二十四章、焰舞者
戌时初,有小厮前来,请几人去前进用膳。
到达前进三楼的雅间,已经有人备好了一桌子香气四溢的酒菜。
拉开遮挡看台的轻纱帘子,楼下戏台的歌舞顿时一览无余。丝竹之声如山间清泉,悦悦于耳。一群身着彩裙的舞姬如翻飞的凤蝶,在戏台中央跳跃旋转,裸露在外的纤细腰肢水蛇般扭摆着,吸引着台下无数双迷醉眼睛。
大厅里高朋满座,连一张空桌都没有,生意很是兴隆。
“看不出赤焰除了舞技独步天下,连做生意,也是把好手啊。“琴声回转身来,轻启薄唇,媚眼如丝,右眼角下的冰蓝寒梅闪现惑人光彩。
“这就是当初我为什么留她在衍风,而让你在瀚都的原因。” 赤焰的价值可不只这一点呢。离澈边说边走到主位上坐下,身边跟着一脸忍不住好奇的沧离。
听到这话,蒹葭和剑舞同时露出揶揄的笑意。
“主人是嫌弃我做生意的头脑不如赤焰,没有把彩堇阁打理好吗?“琴声走回桌前坐下,故做哀怨的看着他。
“彩堇阁打理得很好。“离澈说着端起蒹葭替他倒好的茶水,送往唇边轻呷一口。
琴声挑挑眉,等待着他的下文。一般情况下,他都应该还会加一句"但不是你的功劳"之类的话才对。
不过,等了半天,离澈把茶杯放回桌子上之后,也没见有下文。倒是琴声自己等不急了开口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离澈有些不解的看他,仿佛他的这个问句很奇怪,“然后就是,我们该用餐了。”
“呃"真的没有啦?
“主人是给你面子,不想责怪你。彩堇阁是打理得很好,不过跟你没太大关系。“剑舞边说边夹了一只芙蓉醉虾放到离澈的碗里,很是清楚琴声心里的想法。
看吧,如果两个人真的太了解对方,真的很不爽呢。
如果可以,琴声真的很想把剑舞当做碟子里的食物吃掉。不过,很快的,他发现一个更有意义的事。
“剑舞,你居然一说了这么多字?“这家伙平日里惜言如金,说话不会超过七个字,现在一说这么多字,真是让人很意外啊。
“你有意见?“剑舞头也不抬,拿起酒壶给离澈斟了酒,然后是蒹葭,然后是自己,最后把酒壶放到琴声面前。
琴声看着自己面前的青酒壶,阵阵酒香飘来,很是诱人。
“我觉得你对我意见比较大。“琴声指了指自己的酒杯。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帮在场的每一个人当然,除了十岁的沧离,都倒了酒,惟独不给自己倒?
“真高兴你发现了。“剑舞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终于转头看向他,“如果你能用酒菜塞住自己的嘴,让我觉得不那么吵的话,我会对你的印象改观一点的。”
“你"这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某琴被某剑呛得说不出话来。
蒹葭终于明白为什么离澈会带琴声和剑舞来风国,而不是带诗情和画意来因为不想被闷死。
因为剑舞是那种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舌头绝对沾了毒的家伙。
所以说,琴声的聒噪和剑舞的沉默还真是绝配啊。
“赤焰舞者!赤焰舞者!赤焰舞者!”
不等琴声想出下一句反驳剑舞的话来,楼下突然传来阵阵叫喊,出奇的整齐响亮,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几人差点以为他们会掀掉屋顶。
沧离从饭菜当中抬起头来,有点不明所以。
离澈放下筷子,拉起他的手,起身走到看台上去。
楼下,几乎所有的宾客都集中在临戏台不远的地方,一楼还未用完餐的宾客也跟着兴奋的叫起来。
“呵。看这架势,似乎比彩堇阁的剑舞公子还受欢迎啊。“琴声看了看抬下的人潮涌动,唇角轻翻,脸上一抹促狭笑意。
剑舞睨他一眼儿没理他,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赤焰与他,坠仙楼和彩堇阁有何可比性?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重重的鼓声穿透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奇迹般的压下刚刚还喧腾不已的宾客,整个酒楼除了这鼓声,居然其他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
鼓声越来越快,细密的鼓点声声震入人的心底,让人的血液也跟着这鼓点开始沸腾起来。
突然,鼓声嘎然而止,一阵流畅舒缓的筝乐响起,饶梁而走,连绵不绝。
在这古琴声中,一抹火红的身影从天而降,如一只浴火而生的凤凰,翩然坠落。
那身影黑发及腰,窈窕轻灵,一袭红色面纱遮挡住绝美容颜。只留一双波光潋滟的眼,顾盼生晖,水意盎然。长可盈丈的似火绢袖,随古筝的流水清音姗姗而舞,莹薄天织,收放有致。恍若霞彩飘荡,如梦蝶凌波,惊鸿照影。
鼓声又开始响起,却不似刚才的热情奔涌,只一声声和着这筝乐,打着节奏。让人惊叹于妙思之人的奇特构想,居然能把刚烈的鼓声和柔雅的古筝,融合得如此巧妙而生动。
拖曳于地的长长水袖,和着这古琴悠悠,鼓点阵阵,在空中旋转出无数眩目的炽烈火焰。那动作,那身段,那功夫,那眼神无不让人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筝乐渐渐急促起来,音入九霄,仿似山洪爆发,奔流直下;又如脱缰的野马,奔跑在茫茫旷原
所有的人都被这音律舞姿震得魂离七寸。
慢慢的,鼓歇筝停,如刚经历过一场浴火生死,缓缓归于平静
一曲终了,大厅里的人却都还意犹未尽的盯着戏台。待那火红的身影消失于戏台上时,才听见有人大吼了一声"好!",然后雷鸣般的掌声震耳欲聋。
“好看吗?“离澈低头问旁边的沧离,语气温和。
“恩。“沧离点点头,脸上仍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眼里分明写着三个大字"还想看。”
离澈忍俊不禁,摸摸他的头发:“你要喜欢,我叫她单独舞给你看。”
听到这话,其他三人立刻同时回头惊讶的看向他,眼里有着同样的疑惑。
为什么,他们的主人,在面对这个孩子时,像是变了一个人,居然说要单独让赤焰跳舞给他看。这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赤焰这女人,脾气怪异,只要不是他愿意,任何人都别想让她献舞。
“谢谢澈。可是,不用了。“沧离仰起小脸看他,摇摇头眯起眼睛笑。
其实他也是有疑问的,而且也是同一个疑问他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跟在他们身边这些天,他看得出来,澈是很有地位和背景的人,他们来风国都城亦不只是做生意那么简单,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商人。他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更不知道澈救他是为了什么。
是的,澈。他一直是这样称呼他。
他本来是想跟蒹葭一样叫他王,或者跟琴声、剑舞一样叫他主人,后来都觉得不妥。想了半天,觉得叫哥哥会比较好。可是当"哥哥"那两个字刚出口,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两只原本美丽如斯的漆黑瞳眸里盈满让人心惊的爱恨纠结。他有点吓到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还好他只一瞬便恢复了正常,可说出的话却几乎是咬牙切齿,他说:“你叫我澈。”
从此,他便这么叫他。
澈对他是很好的,可是,这好,却让他觉得有些受之有愧。因为他丝毫不能帮他什么。不过,这一点,他会尽力去改变的。
第二十五章、逸尘乱
夜如泼墨,影扶疏。
宫墙高严,似一座华丽牢笼,紧缚身心。
银色的月,离了树稍,洒下一地清冷的薄晖。
间石桌前,一抹清瘦的雪色身影,右手执一玉色酒壶,仰头饮下。夜,静得连喉间咽下酒液的声响都听得如此清晰。
有微凉的夜风袭过,凉丝丝的触感让他的头有了阵阵恍惚的晕眩。
醉了么?
呵。他多想就此长醉不醒。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醉。如果醉了,就感觉不到心底那刺骨的痛了。
那痛如细密的发丝,容入血液,浸入骨髓,丝丝缕缕缠缚住自己的身心,游走于自己的四肢百骸,不让他有片刻的好受。
可是,就算是如此的痛,也不能浇灭自己心里的悔。
痕
“痕"那痛苦的根源从唇角逸出,手中的酒壶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夜的静谧。
清瘦的人影突然匍匐在石桌上,生生的把自己的手臂咬出血痕来。
“呵,你以为如此,便会减轻心底的痛苦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如晚秋之月般清冷,在他身后响起。
雪色身影明显的怔了怔,条件反射般转过身,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是他!他怎么来了?!
若不是刚才真的听到他的声音,他真的很难发现立于暗影里那一抹鬼魅般的身影。漆黑的斗篷让那抹身影看起来仿佛与黑夜容为了一体。
"”
“怎么,逸尘,当了几日的风国国君,连我都不认识了么?“黑影唇角微掀,语气里隐隐带着揶揄的笑意。
“你来了"逸尘苦笑一声,缓缓出声。
失去风痕,已让他生不如死。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了断,但因一直没找到痕的尸体,他心底还抱着一丝希望。
可是,过去了这么久,那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渺茫。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他受够了!
他受够了这噬人的痛苦折磨!他受够了这灼人的凄绝孤寂!
如果时间能够倒回,让他重新选择,他宁愿什么都不要,他宁愿放弃前仇旧恨,放弃那个人,只要痕好好的活着
“后悔了么?这不是你当初想要的结果么?“黑影从暗影里走出来,露出斗篷下那倾城绝世的脸。
逸尘愕然。
是啊,是啊,这不是他当初想要的结果吗?他不是发过誓,要让风族血债血偿吗?他不是告诉过自己不要有任何的恻隐不忍吗?可是,他这痛,这苦,这乱,却又是为何?
想当初,他洛家也是风国赫赫有名的大家。三代为官,衷心耿耿。可是,六年前,却因奸臣陷害,他洛氏一族便被风国先王灭了满门。他因在外求学,虽幸免于难,但仍遭到风国官兵的追杀,差点就随了族人而去。他在家仆奋死帮助下,易容逃出了风国。
寒风刺骨的冬夜,他拖着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身子在雪地里艰难的奔跑。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如果停下来,便只有死。因为身后,官兵的马蹄已经越来越近了。
可是,积了雪的山路委实不好走,就算是个健壮的人,在如此的雪地里也不可能跑得比马快。更何况,他还受了伤。殷红的鲜血一路滴落,在银色的雪地上蜿蜒出一条把他逼向死亡的绝路。
数十官兵沿着血痕找到了他,把他团团包围。
当那明晃晃的大刀朝他头顶狠狠劈下时,他绝望认命的闭上眼,耳边传来刀锋从自己脸颊划过的凛冽呼啸。
可是,惨叫声响起的,却不是他。
陡然睁开眼,见到刚刚还气势汹汹举着大刀的官兵已栽倒在雪地里,一命呜呼。
他还没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又有几名官兵惨叫着倒下。
他吓呆了,那些官兵更是吓呆了,勒紧了马缰想要调头逃跑,却见一道黑影从树稍掠过,剑气森然,寒光瑟瑟,数十官兵在顷刻之间便被那强烈的剑气劈断了咽喉。
好快好狠的剑法!
黑影解决了那些官兵,轻如飞燕般落到他面前,如神祗般,俯瞰着他,带着一股比冰雪更寒冷的慑人气势。
“想报仇吗?若想,便跟我走。”
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过多的表情事实上他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因为那遮挡面容的寒铁面具。他只说这一句,便不再管他,转身离开。
是的,他想报仇。他如此努力想要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
所以,他想也不想,便跟了他走。
救他那个人并不常出现,他让他在一座别院里养伤,请专门的书画老师教导他。自己却从未出现。这样的景况一直持续了两年。
从始至终,他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两年里,他只出现过两。一是救他时,一是让他离开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正在院子里抚琴,他突然出现。一如既往的玄色袍子,却滚了华丽的龙纹金边。他抬头,却在下一刻被他的尊贵霸气,王者天成所震慑住从此陷暗自发誓要为他生,为他死
“他说,你的命是我给的,就要为我所用。”
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字字敲击在他的心上。
明知道爱上这样一个人,是飞蛾扑火,却仍然坚定的点头,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
他设计让他伤痕累累,晕倒在一个叫霁澜谷的地方。然后被一个叫离澈绝色少年所救这就是那个人的目的。他是那个人安放在离澈身边的一枚棋子,他要他监视离澈的一举一动。却不告诉他,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一待,很快又是一年
有一天离澈坐在院子里研究药理,与他随口攀谈,问起他为何会伤得那么重晕倒在霁澜谷外?
他想也不想,如实回答,却隐瞒了那个人救他那一段:“逸尘本是风国御使洛无晏的幼子,我洛家三代为官,忠心耿耿,却遭奸人陷害,被风国国君灭了满门。我在家仆的帮助下,逃出了风国,隐居在这群山之中,不问世事,已经风平浪静过了两年。却没曾想,风国国君居然从没放弃过斩草除根的念头,他们找到我的藏身之所,逸尘武功不济,能逃出来已是万幸”
“风国洛家的灭门惨案我也有所耳闻没想到,你居然是洛大人的幼子?“离澈眯起眼睛,心中的计谋渐渐成形。
逸尘垂下头,眼神黯然,玄极欲泣,不过却在下一刻扬起头来,一双明若秋水的眸子满上希冀的看着他:“我要亲自杀了风王,为我洛氏一族报仇雪恨,王能帮我么?”
“想要报仇么?“离澈淡淡一笑,转头看他,“简单,只要你听话便是。”
便如此,在风痕常去狩猎的无涯谷,他再用苦肉计,博得了风痕的同情怜悯,轻而易举便进了风国王宫,并且没什么功夫便获得了风痕的信任。
他本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风王,为洛家族人报仇。可是,因为离澈的计划,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生生忍下来。
呵是因为离澈的计划么?还是因为自己不忍下手?是什么时候他对风国王族的恨因为风痕而渐渐变了质
是在他救他回去时对他的温柔呵护?还是在他不悦时,他竭尽心力逗他开心?是在他满是信任的眼神里,还是在他柔情似水的话语里?抑或,是在年前,他为了他差点葬身兽口的举动里
他不只一的告诉自己,他心里只有那个人,只有那个人!他做这些事已经与自己的仇恨无关了,他只是为了那个人,为了让那个人满意,让那个人开心。所以,他不会对风痕产生感情的绝对不会
所以,为了证明自己对风痕并无感情,他听从离澈的计划,让风痕御驾亲征去了靖水。
可是可是在得知靖水一役失败,风痕失踪,生死未卜的那一刻,自己的心居然"轰隆"一声坍塌了自己所有的坚持在一瞬间溃不成军
他后悔了,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可是他悔什么呢?是悔自己当初执意要报灭门之仇?悔自己被仇恨蒙了心智跟着那个人走?还是悔自己在看到那个人时乱了心神,答应为他做一切事情?悔自己为了那个人不敢正视自己的心,辜负了风痕的一腔真情?
“后悔有用么"一声哽咽自喉间逸出,逸尘闭上痛苦纠结的双眸,有晶莹的液体自清瘦的脸颊滑落,在月光下散发珍珠般的光泽。
悔若无用,又何必悔?
“当然有用。“绝色少年微微一笑,轻启朱唇。
第二十六章、蝴蝶醉
“当然有用。“绝色少年微微一笑,轻启朱唇,微微抬头。黑色斗篷下,那张绝色精致的脸,竟是离澈。
逸尘睁开眼,仰头看他。有用是什么意思?
离澈走上前来,睨了一眼桌上的酒壶,看穿逸尘的讶然:“真悔了么?”
“我"逸尘咬着嘴唇,没再开口。可他那纠结痛苦的表情早已出卖了自己。
离澈在心底叹一口气:“你当初让我帮你报仇之时,可有想过今日会悔?”
逸尘哑然苦笑。若早想到会悔,他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让自己错下去?
“王,就算逸尘后悔了,风痕也不会回来了”
逸尘口中的枯涩让离澈心里一紧,感觉有什么酸涩的东西正在升腾,却在下一瞬间被自己生生压了下去:“风痕的父王灭了你洛家满门,你还记得吧?他是你的仇人!你潜伏在风痕身边三年,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风王,为家人报仇么?可你如今,悔的又是什么?这悔又从何而来?”
离澈问的问题,逸尘回答不上来。这是正是他在苦恼纠结的问题。
当初他听从那个人的意思,答应离澈混入风国王宫,大部分原因的确为的是斩杀风王,为族人报仇。却没曾想,风国先王在去年便因暴病撒手人寰。
此后风痕登基,成为新一代风王,他却拼命告诉自己,下令灭洛家满门的人是风痕的父亲,与风痕无关
却没想过,自己为他一的犹豫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因为什么他到现在也还不明白他明明是他灭门仇人的儿子,就算是他设计让他去了靖水,让他失踪,让他生死不明,趁机夺了他的王位,也是他为他父亲还债,他为什么要后悔?凭什么要后悔?这些都是风痕的父亲自己种下的因,是风痕该尝的果。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如此痛,如此痛,痛到窒息
“你爱上他了?“虽然是问句,但离澈的语气很是笃定。
“什么?“逸尘猛的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离澈,脑子里面像是有数百只蜜蜂在飞,嗡嗡作响,一团乱,根本无法正常思维。
“你爱上风痕了。“离澈弯起唇角,露出一个邪魅横生的笑容,说出的话让逸尘一阵晕眩。
原来如此么
“你爱上风痕了你爱上风痕了你爱上风痕了你爱上风痕了”
离澈的话一声一声不断在自己耳边萦绕不绝。
不,不,不他爱的是那个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那个人
“你爱上风痕了你爱上风痕了你爱上风痕了你爱上风痕了”
这句话有如魔音在逸尘脑海里挥之不去,激荡着他脆弱敏感的神经快要崩溃。
“我爱上风痕了?“逸尘苦笑着皱眉,呆呆的呢喃着,最后冷哼一声,开始狂笑:“哈哈我爱上风痕了!哈哈是,我是爱上风痕了!该死的,我是爱上他了!我是爱上他了呜呜可是他再也不会知道了”
叫到最后,逸尘的声音几乎被他的哭声所掩盖了。
离澈把眉头拧成一个大大的川字,心中那不明所以的酸涩感更甚。
逸尘脸上的泪是笑出来的吗?还是心里的苦涩再也装不下了,满溢了出来?那刺眼的光芒的灼痛了他的眼。
为什么,他觉得,逸尘与他的命运如此相似?
“那可未必。“离澈甩甩头,晃去脑海里奇怪的想法,轻轻开口,“风痕只是失踪了,并不代表他死了,你怎么确定你的爱他不会知道?”
“王不用安慰我,痕如果还活着,不管伤得多么严重,不能回来,也会让人捎信回来的可是都近一个月了却是音信全无我想,我该放弃了”
“放弃吗?“离澈冷笑一声,“难道你不想为风痕报仇么?”
“报仇?“逸尘皱起眉头,“王的意思是要我下令攻打炎国?”
可是,现在风国的实力已经没有办法与炎国抗衡了吧?
骆、蔺两员大将已经不在,再加上风国在靖水一役中兵力大损,所有兵力加在一起不过五万。就算有新提拔的元帅御落,亦不是炎国的对手。
毕竟御落只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小将。在计策谋略方面不可能是炎冽的对手。
这个时候要攻打炎国,别说不能为风痕报仇,恐怕这仅存的五万将士也会很快全军覆没吧?而他这个时候让他攻打炎国是什么用意?
“哼,你还真以为你的大仇人是炎冽啊?“离澈冷笑看他,往前走了两步,仰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
浑圆满月,清冷流华。
不知道沧国王宫头顶那片天空,是否也看得到这清冷的月?
莫名的又开始想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想他的数越来越频了呢。
真不是个好现象啊。
“不是么?“逸尘讶然,难道他说的"仇人"是另有其人?
“当然不是。“离澈压下心底的思绪,回转身来,“炎风两国素无恩怨,你可知道这炎国突然来犯是为何吗?”
话以说到这份儿上,就算逸尘再愚笨也该明白了。
“是因为有人挑拨?”
“不仅仅是挑拨。两个月前,炎国子民发现靖水流域上游的鱼漂浮了大半在水面上,后来经查,是因为有人在水里投了毒。而这毒,是在风国境内投的。”
“什么?“逸尘心里一惊,“这不可能”
靖水横跨风炎两国,起源于风,却顺着边境留入了炎国的地域,几乎贯穿了大半个炎国。而炎国临水的大部分子民靠靖水生存,渔业,水稻,航运十分发达。炎国天气炎热,所以靖水对于炎国来讲就十分重要了,沿水两岸的农作物几乎都靠靖水及它的分流灌溉。
在靖水投毒无疑是对炎国致命的一击,难怪炎冽不问青红皂白,便领兵来犯,弄得风国应战的准备都没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风痕当然不可能派人这么做,投毒的是沧曜的人。“是沧曜太过相信他了么?什么事都告诉他,什么事都让他的暗影卫去做,他就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暗影卫势力太大会反噬了他么?
“沧曜?沧国之王沧曜?“逸尘不敢置信的看着离澈,“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
“好么自然是想要引起炎风两国争端,他好坐收渔翁之利了。“这还用问吗?难道他以为沧曜费这么大劲儿是为了好玩儿?
“渔翁之利?他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呢。“谁都知道在苍龙大陆,除了沧国,就属风国炎国实力相当,如此既大大的打击了风国,也让炎国军队人困马乏,他再一举进攻两国,凭沧国的实力肯定不费吹灰之力。然后弱小的离国和雪国自然归顺,天下便是他的了。
“是很精,效果也不错不是吗?”
既然炎国来犯事出有因,那骆元帅的死
“骆元帅是否也是他杀的?“逸尘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
离澈站得累了,坐到白玉桌前,抚摩着桌上青瓷的酒壶,修长的青葱玉指在月光下格外玉白,轻扬唇角,笑道:“你说呢?”
“果然!“逸尘咬牙切齿,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可是,王,现在风国要对付沧曜,是不可能会胜的!我要怎么做?”
“联合炎国。“离澈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一杯酒。
“炎国刚与风国交战会与我们联合吗?而且,就算炎风联手,凭我们现在的力量,也不是沧曜的对手,沧国可是号称有二十万大军啊,这还没有加上他在暗训练的死士"先不说风国现在已经是千疮百孔,听说炎国左将军栾煞前段时间离奇被害,说不定也是沧曜的杰作,现在炎国情况也不是很好。试问,这样的两国还不一样是沧曜的囊中物吗?
离澈端起酒杯,送至唇边,浅啜一口,然后放下,神情恍惚,说了一句与刚才的话题无关的话:“这是风国王室自酿的玉液琼浆酒吧?”
玉液琼浆曾经沧曜把风国赠送的几坛子玉液琼浆一坛不留的全搬到了霁澜谷,他送过来来的时候告诉他:“澈,这酒是风国的上品,王室自酿的,全苍龙大陆最好的酒。关键是它居然有一股络缨的淡香,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的,他把他能想到,得到的最好的东西都会送到他面前,包括自己的命也让他握在手里
蝴蝶为醉,却随风飞
他的情,是建立在他的仇恨痛苦之上的,所以他没有办法回应他,他不是他要的那个人。所以
“王!“逸尘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品酒发呆,无奈的叫了一声。
离澈回过神,巧妙掩去心中思绪,轻笑一声,抬头看他,吐出一句话来。
“炎风两国还不足以对付沧国,那么,如果加上离国,雪国,四国联手呢?”
第二十七章、沧王思
沧国王宫 鎏华殿
夕阳西沉,月上梢头。
有薄薄的云自满月四周游移。漫天黑幕,除了那清冷孤寂的月,居然无一颗星子。
满月吗?又是十五了。
掐指算来,离澈启程去风国已有将近月余。此时的风国,不知月色是阴是晴?不知他日思夜想的人儿,是否对他有一丝半点的想念?
离澈这名字,是他给的。因为他不愿他叫他的名字,他便用离国为姓,取清澈之意,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可惜他错了,从他把他从离国带离开始,他的眼神便不再清澈了。
他知道他对他的恨,知道他对那个人的爱。
不是没想过放他离去,可每当一想到放开他便再也无法相见的痛,他便怎么也舍不下。况且,他也得知,离国上下,并不是那么想让他回去。
他知道那个关于离澈将给离国带来灾难的传闻,离国上下,恐怕除了瑟殇,没有一个人不把他当做灾星瘟神。
对于他的离开,想必很是欢欣雀跃呢。如果真放他回去,也许得不到比在他身边更好的待遇吧?
瑟殇虽然疼他,但凭他的个性实力,实在无法保护他周全,亦无法抛却国家江山携他远走天涯。
所以,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用尽所有的办法,把他留在身边。就算是他恨他,也无妨。
刚到霁澜谷之初,他已经没有了离开离国王宫时的歇斯底里。
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哭不闹,不吃不喝,犹如行尸走肉。就算是面对他的盛怒,他也只是一脸平静。
哀莫大于心死。在瑟殇甩开他的手那一刻开始,他的心便死了吧?
为了刺激他,他用了各种残忍的方法。可是他忘了,一个人如果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还有什么是他可害怕的呢?
他冰冷的眼神彻底将他激怒,他如一头狂怒的狮子,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狠狠摔在床上。在他瞪着血红的双眼,恶狠狠的扑向他的时候,他终于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称做"害怕"的东西。
原来原来要看到他除了平静之外的表情,如此简单。
如果他不能爱他,那就让他恨他吧。至少,恨他会让他一辈子记得他。
所以,他狂风暴雨般侵入他的身体,可是看到他眼里滑落的泪,却咬着唇倔强的不肯服软的表情,他便后悔了。
可这后悔在他下一刻嘴里喊出瑟殇的名字时,却变成了无法遏制的愤怒。
响亮的巴掌在黑夜里格外清脆,少年愤恨的目光如一把利剑生生插进他的心。
他狠狠捏住他瘦削的下巴,咬牙切齿:“恨我是吧?想杀我是吗?等你变得强大了再说!”
黑暗中,他感觉得到离澈的手指掐进手心的凛冽。
从第二天开始,离澈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对他低眉顺眼,言听计从。他认真吃饭,认真睡觉,努力的活着。
他问他怎样才能变得强大,他说很简单,只要没有心就可以。
可是他要怎么告诉他,他想说的是,只要没有心,也就不会再惦记瑟殇了。
离澈似懂非懂,眼神坚定。他要他教他武功,绝世的武功。
他的武功绝学都是先祖遗下,不为外传。可因为这要求是离澈所提,他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因为,教他习武,可以让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思念离国,和离国的人。
岁月便如此流水般轻泻而过。他从一个羸弱少年,成长为城府极,心思缜密的绝色男子。
不知是刻意回避,还是真的遗忘,七年来,他再也没有提及过离国,再也没有提及过那个人的名字。离国的所有,仿佛都是前世之事,不复存在。
他的国事日益忙,霁澜谷的势力也日益庞大,两人的关系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
他开始把自己的野心霸业付诸行动,开始尝试着指派任务给离澈领导的暗影卫这支曾经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强大暗杀组织,现在已经是离澈手下的强大军队。
原以为,离澈会趁此机会报仇雪恨,所以在暗影卫某些关节性的运筹指挥上,他是有所保留的。
可是,几年来,每一的任务他都替他完成得很好。有几甚至为了完成任务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下。就连最近这一,针对离国的任务,他也没有说过半个不字。
他就这么仿佛是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真心在帮他。让他甚至都要心生错觉,以为他是不是因为他对他的好,而慢慢爱上他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幻想。
如果说他爱上他,那是不太可能的。他所熟悉的离澈,是个执拗而坚持的人,就算他表现出来的是那么的不在乎,但他知道他的内心,仍然思念着那个人。
所以,他也绝对不相信,离澈会放弃杀他的念头。
可是,以他现在的能力,和他所熟知的一切细节,早已可以置他于死地,可他却没有这么做。这又是为什么呢?他在等什么?抑或是在计划着什么?
突然一阵轻风袭来,头顶有树叶飞落,打断了沧曜的沉思。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不用回头,沧曜已知来人是谁他的帖身侍卫极刖。
只一会儿功夫,那人便已停在了沧曜身后,恭恭敬敬叫一声:“王。”
“暗影卫有消息了么?“极刖气息紊乱,想必不是什么好消息。
极刖摇摇头,清冷的声音响起:“暗影卫派去查探的十三名高手在浔州城五里外的青罡林全军覆没了。”
“全军覆没"沧曜蹙眉,心里一惊,“一个都没剩下么?”
浔州,沧国第一大郡临夕境内的一座小城,三面环山,只有西面与另一城邑锦州接壤。
浔州城外山脉纵横,终年云雾缭绕,是个不毛之地,距离霁澜谷不过百余里。
暗影卫的人是从霁澜谷出发的,到达青罡林不过一日路程,他们居然能在如此之快的时间得知消息,且如此快速的下手,不留一个活口。
看来,他真是小觑了对方的实力。
“是。“极刖语气沉重。这么多年来,霁澜谷第一伤亡如此惨重且,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么?“也许从一些小小的线索上,可以看出什么端倪来。
极刖没有回答,只是走上前来,把手中的东西呈到沧曜面前:“王您看,这是我从死去的暗影侍卫身上取下来的。”
沧曜接过极刖手中之物,是一枚极锋利的银色飞镖。做工精细,雕琢精美。飞镖的尾部看起来似一只展翅欲飞的燕子?从已经干涸凝固的黑色血液上看,镖刃上是淬有毒液的,且是一种见血封喉的罕见剧毒。
沧曜把玩着这飞镖,血眸半眯,若有所思。奇怪了,他怎么觉得在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燕子?
“澈,到风国了么?“沧曜微微侧首,随口问了一句。
“到了,今日刚到,已经住进坠仙楼了。沿途都有暗影卫传离王的行踪回来。”
“下去吧。“沧曜点点头,挥挥手示意极刖退下。
“是"极刖正要转身,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对了,暗影卫传回的消息,说离王收了个十来岁的孩子在身边。”
“是吗?他还有这等闲情逸致?“沧曜笑笑,“什么时候的事?”
“十日前了,刚进风境的事。因为是小事,也就没向王禀报。”
“那你现在想到要禀告了?“这倒稀奇了,极刖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自然也是知道他的脾性的。既然是小事,又何必告知他呢?
“是因为属下今日才得知离王给这孩子起了个名字。“极刖的语气里出人意料的浮现一丝促狭的笑意来。
“噢?“看来这个名字相当耐人寻味啊。
“离王叫这孩子沧离。”
“沧离?“沧曜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有突如其来的窃喜在瞬间袭满他的胸腔。
沧与离他是这个意思吗?他给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是表示他在他心里还是占有一席之地的么?
澈,这算是你给我的回应么?
第二十八章、过渡下
清晨第一缕阳光暖暖洒进坠仙楼后进的竹乐居,柔软的晨风夹杂满池菏香,飘飘然流淌在空气之中,沁人心脾。
“铿铿锵锵”
翠绿茂盛的竹林空地里,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翩若蛟龙,在竹林里翻飞游离。忽而飞身至空中,足尖点立竹稍,有如轻盈的飞燕,两把寒铁宝剑至空中舞出朵朵。一时间寒光闪烁,剑气四溢。巨大内力所引发的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突然,两人互击一掌,从空中翻落,站立于数丈之外。几乎在他们落地的同时,两人四周五十米外突然发出阵阵轰鸣,那强大的内力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轰鸣过后,硝烟渐渐在晨风中散去。
不知从哪里来的风,撩起两人的发丝衣襟,黑袍翻飞,雪衣飘然。
一人面若寒冰,傲气天成。
一人唇角微掀,冷残邪妄。
都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慑人气势。
“好厉害!“被两人的剑气吸引而来的沧离从竹林后走出来,一双眼睛兴奋而希冀,“澈,你可以教我武功吗?”
一大早就在竹林里切磋武艺的不是别人,正是剑舞跟离澈。
两人互望一眼,离澈转过身,走向沧离,俯眼看他:“为什么想学武功?”
沧离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他的眼神突然越过离澈,看向不知名的远方,一抹愤恨痛苦在他眼里一闪即逝,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坚定:“因为我要变得强大。”
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让自己好好的活着,才能够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比如他的父母,他的族人。也只有变得强大,才能替死去的他们报仇雪恨。
不过,这种单纯的想要为家人报仇的想法并不是他要变得强大的唯一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想为澈做点什么。至少,要对得起他对他的好。他不想一直做他的累赘。
“因为要变得强大么"离澈微微一怔,脸色哀戚。
多么熟悉的话语,多么熟悉的表情?眼前的沧离仿佛让他看到当年的自己。想当初,他也是如此迫切的想要变得强大,他以为只要变得强大,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真到他变得强大的时候,才发现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呢。
“恩。“沧离重重点头,仰起的小脸满是执拗。
一声"恩"把离澈的思绪拉回来,低头看了看面前这个神情坚定的孩子,鬼使神差般,吐出一个字:“好。”
好?!
他这是答应了么?
剑舞皱了皱眉头看过来,对他的这个决定很是不解。
他,离澈,霁澜谷的王,要亲手教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武功?虽然他们都很喜欢沧离,可是,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可是再看沧离,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白皙俊秀的小脸顿时五光十色,绚烂夺目,那笑意仿佛要把清晨的阳光都比了下去。
“谢谢澈!”
谢什么呢?他的命是他救的,名字亦是他给的,他就如他的儿子般,他教他武功不是应该的么?
“我们回屋吧。“离澈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竹林。
剑舞看了看兴高采烈跟在离澈身后的小小人影,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来。
主人的武功悉数是沧王相传,他的一招一式,甚至厚的内力都是沧王传授的。
沧王宠他,把皇家所有武学秘籍都教授于他,没有一点藏私。但这并不表示就允许他随随便便传给其他外人。
王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对沧离会这么特别呢?沧离只是一个游荡在大街上的小乞丐而已,除了长得清俊些,身手敏捷些,身世迷离些,偶尔可见其眉宇之间隐含一股慑人气势,也没什么独特之啊真是奇了怪了
(作者插:这还不够独特啊?)
回到屋内,已有三四名侍女端了各式早点过来,摆置于前厅的檀木圆桌上。蒹葭在一旁沉默着,估计就是在等他们回来。
见几人回屋,他忙迎了上前,接过离澈手上的剑,转身取了干净的绢布给他擦手,拉了椅子让离澈先坐下,细心的替他夹了他爱吃的糕点放进面前的银质小碟,然后自己才坐下。
在霁澜谷,他们便没有太明显的主仆之分。此出来,虽带了琴声、剑舞,但因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礼节方面就简单了许多,吃饭用餐都是同起同坐。
“呵,有我最爱吃的枣泥香芋酥么?我似乎已经闻到香味了哟”
几人才刚落坐,琴声满含笑意的酥软声音便清晰的传入耳膜,如春风拂柳,娇媚得让一向对他都有很高免疫力的几人忍不住一阵酥麻。
随着这声音,一抹淡蓝色流云般的身影出现在几人面前。随即,雪白玉臂横空而来,从桌子上的青瓷盘里抓了块枣泥香芋酥,送入唇边。
“唔,真的很美味呢"樱红小嘴鲜艳欲滴,啧啧有声,很是魅惑。
“坐下吃吧。“离澈对他的动作只是笑笑,淡淡开口。对这人如此卖弄风情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自然不必有过多言语。
“你倒来得巧。“蒹葭看他一眼,边说边给他倒了杯雪锦绿茶。
“当然要来得巧,你当我一大早的出去办事容易啊?“琴声吃完一块枣泥香芋酥,喝了口茶,语气陡然一转,白了蒹葭一眼儿。
“你一大早上哪办事去了?“离澈微微蹙眉,他不记得有指派什么任务给他。
“哎"琴声装摸作样的叹口气,“今天一大早被赤焰拉过去逼着教她下面的小倌琴艺”
“小倌儿?赤焰什么时候有了第二职业?“蒹葭坐到椅子上,对琴声的话大感诧异。
“貌似刚开不久呢,在内城哟,许多皇亲国戚都是那儿的熟客呢,生意不错。“不过,他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要一大早把他拖过去??
“她倒还真是会赚钱。“一直沉默的剑舞不禁咧嘴露出一道轻浅的弧度。
“王不是早说过她有商业天赋么?“琴声微微一笑,转头看向离澈,“王,焰手下的小倌儿个个都水灵得很呢,要不要去看看啊?”
“比得上我的彩堇阁么?“离澈笑得灿烂,边说边送了口糕点进嘴。
“呃比不上!“琴声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开玩笑,他琴声可是彩堇阁头牌,岂是这些生嫩的小倌能比得了的?
“那我还去做什么?“离澈咽下糕点,喝了口茶,拍拍手,“蒹葭,剑舞,吃饱喝足陪我游山玩水去。”
“游山玩水?“琴声眼睛放光,“好啊好啊,听说衍风城外有座麒麟峰,终年云雾缭绕,恍若仙境还有城外的汜烟湖,画舫如云,美人如织啊呃,如果不怕远的话,十里外的神仙谷也是个好去出,据说那里有一眼龙泉,喝了龙泉水,可解百毒呢”
“我刚刚有说让你跟我们一起去吗?“离澈笑眯眯看他,说了一句让琴声差点咬断舌头的话。
“啊?“琴声愣住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们家的老大绝对不是这么不厚道的。“王,你说什么?”
“我说"离澈继续笑眯眯。“你留在坠仙楼照顾沧离,蒹葭跟剑舞陪我去。”
“扑哧”
蒹葭和剑舞闻言,看着琴声黑线密布的绝色脸蛋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王,你怎么可以这么偏心?”
于是乎
在某琴的悲愤叫嚣中,离澈带着蒹葭和剑舞出门游山玩水去了。
不过,在离澈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听到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貌似是沧离的但愿是他听错了
那个声音说的是
“什么是小倌儿啊?”
第二十九章、小意外
走出坠仙楼大门,蒹葭在离澈身边耳语一声,便朝旁边走开了,临走时还不忘与剑舞交换一个"好好照顾王"的眼神。
现在已过辰时中,衍风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街道两旁有不少小贩摆出了摊位,各家茶楼酒肆也已经开门营业,早点的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一片和乐景象。
离澈一如既往的白衣白袍,头戴轻纱斗笠,站在人群之中尤为显眼。
一阵晨风掠过,墨丝翩然,雪纱翻飞,绝色面颊若隐若现。一双双满是惊奇的眼睛忍不住朝他所在的方向瞟来。
离澈在心底叹了口气,戴上斗笠原本是为了不引起骚动,可如今反倒有点欲盖弥彰之嫌了。呵,只能说,风国百姓的好奇心的确是重了些。
“络缨糕,离国正宗的络缨糕”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叫卖声吸引了异常清晰的传入了离澈的耳朵。
络缨糕离国的络缨糕这里居然有离国的络缨糕!
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来,自己的脚步已经忍不住向那声音来源的方向快速移了过去。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尝到过离国正宗络缨糕的味道?久到他都快要忘记它们的香味了
“王”
离澈的动作非常之快速,仿佛瞬间移动般,眨眼功夫已经站在了街对面卖糕点的小铺门口,让剑舞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正当剑舞准备抬脚跟上去的同时,街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离弦的利箭,急速的迎面而来。
街道两旁的行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如此突如其来的飞马驰骋,只见他们很是利索的搬上自己的东西迅速朝两边闪开,自然的为飞奔而来的骏马让出一条没有阻碍的路来。
原本正准备过街的剑舞被一群老百姓一下子挤到了边儿上,握剑的手紧了又紧,才忍住对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动武的冲动。
可当他刚刚站稳,再朝对面看的时候,居然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手捧一袋糕点,正异常兴奋的想要跨过街道走回来。
天啊!
王!
马蹄声越来越近,以气吞山河之势急驰着,每落下一步大地都仿佛为之震颤一般。
“让开!“似乎是没有料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还没躲到一边儿去,马匹上的的英挺男子一手扬鞭,一手勒缰,大叫着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
可是马儿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就算紧急停下,那奔腾的马蹄也会毫不留情的从街上那白衣少年身上踩踏过去。
陶醉于阵阵络缨香中的离澈听到叫声终于清醒过来,抬起头想要躲开时,巨大的马蹄已经在自己的头顶跃起
“王!“从坠仙楼牵了马匹出来的蒹葭看到这一幕,呼吸都快要停止了。这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他的王他的王怎么会怎么会
“啊"街道两旁的行人都惊恐的尖叫起来,胆小的百姓都掩住眼睛,不忍看这雪白的纤细身子被马蹄踩踏的血腥场面。
一时间,连风都静止了吹动。
空气中除了那黑色骏马仰天嘶鸣的回音,再也听不到其他。
可是,意想当中的血腥味并没有弥漫开来。捂住眼睛的行人渐渐把眼睛睁开,呆愣住的行人也缓缓回过神来。
只见原本还在马背上的英挺男子丢掉手中的长鞭,飞身掠下,如一只巨鹰般扑向那白色身影,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他拉离了马蹄之下。那受惊的马儿就这么直直的冲进了对面的店铺。
离澈还没搞清楚状况,雪白的斗笠同手中的糕点便一起飞了出去,而且自己还被一个陌生男子怀抱着旋身至空中。
没有了斗笠的束缚,黑如墨夜的长发迅速在空中散开,飘扬,如飞扬的蝶翼。清幽的络缨香随着发丝在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来
美人儿!
搂着他的男子一双眼睛似乎快要瞪脱窗,从小到大他还没见过如此绝色的美貌人儿,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仙人?
“喂,你可以放开了!“两人落到地上,离澈看了一直搂着他不放的男子一眼,没好气的开口。一双美眸四张望,他在寻找他的络缨糕!
“你是谁?“男子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迷醉的看着他,一双眼睛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他的面颊。
“我说你可以放开了!“离澈听到他的问句,不由得皱起眉头,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果然,斗笠没了。早知道还是不要偷那个懒,应该易个容再出门的。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继续无视他的不悦,搂着他腰的手更加加了力道,没有半点打算放开的意思。
“我叫你放开我!“难道这男人听不懂他的话?或者他是个聋子?啧啧啧,真是可惜了。生得如此俊俏的一张面孔,居然是个聋子。真是暴殄天物啊!
但是,难道是个聋子就可以抱着他不松手?这算什么?风国特有的吃豆腐的方法??
“告诉我你的名字!“男子放在他腰见的大手微一用力,把他拉进自己一些,很很固执的再开口。
离澈这没有再说话,而是眯起眼睛很是认真的看了面前的男子一眼。
剑眉星目,挺鼻薄唇,轮廓俊美却暗藏刚毅,眉宇间自有一股英伟之气萦绕。从他刚刚救他时迅猛的速度可以看出,他的功夫绝对属于上层。放在腰上的手很有力,从他手腕上的血脉跳动可以感觉得出来,他的内力也是非常厚。
这样的男子,在风国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那么,他到底是谁?
这下,换离澈对他有兴趣了。
“公子,公子!”
“你的名字"英挺男子刚一开口,飞奔而来的蒹葭、剑舞便一人一边,巧妙的把离澈从男子的怀抱里拉了出来。
“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受伤?你有没有受到惊吓?“蒹葭很是夸张的把离澈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一再确定他身体是否完好无损。
“我没事”
大概由于太过紧张和激动,蒹葭连基本的礼仪都顾不上,在离澈开口之后居然一把抱住他:“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离澈也没想到一向沉稳内敛的蒹葭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的抱住他,想了想他大概是真的吓到了,所以微微笑笑,反手抱住蒹葭,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抱住离澈的蒹葭被他这么一搂一拍,突然如惊醒过来一般,愣愣的放开他:“王"见离澈笑容一凛,忙换了称呼,“公子属下冒犯公子请公子责”
“好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离澈笑眯眯的蒹葭,打断他的话。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剑舞,“剑舞怎么不来跟我抱抱?”
黑线
剑舞唇角抽搐:“没事就好。”
简洁的话语,是剑舞一贯的风格。话虽简洁,可从他握剑的姿势来看,却是可以知道心里是十分紧张担心的。
只是他觉得,离开了沧国,他们的王变得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呢。似乎心境开朗了些。不知道是不是与小沧离接触得久了的关系,偶尔居然也会孩子气一下。
这样的王,是他在沧国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所以,就算是为了这难得的笑容,他们也该全力帮他完成大业的吧?
“你们三个什么意思?无视我这个救命恩人?“身后某个被无视的人双手环胸,紧锁剑眉,对三人自顾自的说话很是不悦。这真是破天荒头一啊!他居然被人华丽丽的忽略了!
“呃"主仆三人听到声音,同时转过头来。好吧,他们承认,如果他不开口,他们真的忘记还有个人存在了。
“救命恩人?“蒹葭音调陡然提高,一双眼睛瞪得恨不得宰了他似的,“你搞搞清楚,要不是你一大早的骑匹疯马横冲直撞,我家公子需要你救?我没找你算帐,已经算给你面子了,你还想要我们谢你?”
离澈与剑舞玩味的交换一个眼神,很难想象蒹葭居然有当街骂人的时候。看来,这是真的吓得不轻啊。
“疯马?你居然说我那匹旷世神驹是疯马?“是听起来好象真的是他的错。可是他经常在这个时候骑马出城的啊,当地的老百姓都已经习惯了,他怎么知道会有一个木头似的笨蛋立在大路中央不懂得躲的啊?他还让他的马儿受到惊讶了呢,他还好意思吼?
“旷世神驹?你确定不是旷世神经?“蒹葭冷笑。
这叫得理不饶人吗?离澈与剑舞再对望一眼,挑了挑眉。看来风国的土地真的与沧国的土地不一样啊,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会不由自主的改变呢。曾几何时,看到过蒹葭如此针对过一个人?
“你"男子正要发作,眼角的余光突然瞄到一旁饶有兴趣看戏的美人儿,笑笑看过来,“算了算了,你家公子也没有受伤,我的马儿也受到惊吓了,此时就暂且到此为止吧!”
“哼。“蒹葭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没有再答话,眼神却不由得看向离澈。天知道他会把注意力转到这个男子身上,只是为了掩饰刚刚抱住离澈的尴尬。
“行了,扯平,我们走吧。“离澈耸耸肩,边说边转身挥挥手举步离开。
“公子请留步!”
“还有事吗?“离澈回转身来,笑意盎然。
“告诉我你的名字。“嚣张跋扈的表情,很是欠调教的样子。
离澈别有意的一笑,轻启朱唇。
“下你再见到我,我就告诉你。”
第三十章、麒麟落
若说游山玩水,衍风城外的麒麟峰的确是值得一去的好地方。
青岱连绵,峭峰林立。远一座状似麒麟的山峰巍然屹立,仰首望天,云雾缭绕。金色的阳光铺洒大地,在远山顶上折射出七彩光芒,如彩虹般绚烂夺目。林古幽,碧树吐翠。阳光从茂盛的枝桠间落下来,留下斑驳的光影,星星点点,美伦美奂。
但是,离澈三人此行,却不是单纯的游山玩水。
麒麟峰之所以名满天下,并不全因为它的秀丽景色,而是因为麒麟峰下那座气势恢弘的山庄麒麟堡。
近年来一直在苍龙大陆上流传有这样一句话:天下巨贾属西风,西风富商震麒麟!
这句话中所提到的天下第一商,便是这麒麟堡。
麒麟堡的主人姓御,御家祖上到现在,已有十代,代代都是商场霸主。
麒麟堡的商号遍布苍龙五国,钱庄、粮行、布匹、珠宝、马匹、皮革、酒楼、客栈、河运、酒茶只要你能想象得到的,吃穿用住行所需要的一切物件,麒麟堡都有涉足。用"富可敌国"四个字来形容御家是再恰当不过了,连五国国君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毕竟御家商号每年在各国的税收可是很大的一笔财政收入啊。
尤为难得的是,御家生意做得如此之大,口碑却非常的好。不管是对达官显贵,还是对江湖豪侠,抑或是布衣百姓,都一视同仁,童叟无欺。御家人一直秉承着"诚信为商"的祖训,屹立于五国商界数百年不倒,且有越来越辉煌的趋势。
御家的财富一代一代累积下来已经是五国之最,但有一点很是奇怪,御家人似乎注定是发富不发贵,几代下来,家谱之上居然没有一个人在朝廷有个一官半职。
所以,这也就触动了某人身上那根反骨他为什么就要听天由命,一生下来就注定只能继承家业呢?难道他就不可以有自己想要追求的生活吗?
不过,看这情况,有点不妙呢。
坐在树荫下太师椅上摇摇晃晃喝茶的年轻男子捧着一大本管家刚刚递上的本月各地帐目报表,眉头皱得那叫一个。
真是奇怪了,他已经尽可能的不去管商号的事务了,而且也已经吩咐下面各个商号掌柜的对公事也不用那么费心,可为什么每个月的营业额还是呈直线上升?难道他要搞垮麒麟堡的伟大理想真的没有办法实现了么?
没错,你们真的没看错。他的确就是想搞垮麒麟堡。
啊?他是谁?哦,忘记介绍了。他就是我前面所说的那个某人呀。
啊?某人是谁?某人就是现任麒麟堡当家人最为器重的儿子御落呀。
什么?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难道御家的儿子不能有搞垮御家的想法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什么?他不是亲生的?这话可不能乱说,他绝对是御老头儿亲生的儿子,如假包换!(某离无视读者亲亲们如利箭般的怒瞪,举手发誓!)
至于他为什么想要搞垮麒麟堡,这个问题只能归咎于御家的良好基因到他这儿发生了突变,生了个怪胎。
御落从小就对经商之道不感兴趣,而长于舞刀弄剑,对武功有着超越常人的痴迷。十四岁时,居然还背着家人毅然从军去了。御家老头用尽了办法都没能劝得回来。
大家心里都想着也许他是好奇心作祟,吃到了从军的苦头自然就会乖乖回来。却没想到,御落小小年纪居然文武双全,有了不少战绩,得风国元帅骆景桐的喜爱,收到麾下,做了少将。
十九岁时,便独自带领军队平定北蛮,凯旋而归,成为了风国史上最为年轻的将军,钦封为御林军统领。
御林军统领,多威风的称号?原本他的日子可以过得如鱼得水,惬意万分的。没想到那死老头子居然以要携带他家老娘云游苍龙为由,把他拐骗回来,让他打理麒麟堡生意。最为让他窝火的是,还给他留了一个超级"拖油瓶”!走的时候,还很恶劣的说了一句"不会太久的,就三年五载我们就回来了”。
三年五载??这还不久?杀了他吧!
所以,从那两个老东西一踏出麒麟堡大门,他就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让麒麟堡的商号营业额下降,最好是三五个月就给他搞垮,看那老头子还敢不敢让他打理麒麟堡的生意。
可是,为什么他努力近半年,却一点成效都没有?为什么麒麟堡的商号没有人认真打理也可以顺利经营?真是奇了怪了这样下去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火坑"里跳出去啊?
苍天啊
御落长叹一声,用帐本把自己的脸盖起来,躺倒在椅子上继续冥思苦想对策
“哥哥,哥哥!“一阵清脆的童音在耳边响起,随即感觉到有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正在拉扯自己的衣角。
御落拉下帐本,低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超级"拖油瓶”,眯了眯眼睛,突然把帐本往后一丢,恶狠狠的扑上前去,伸出双手使劲儿捏着小娃粉嫩粉嫩的脸蛋儿,咬牙切齿:“御若,你个小笨蛋,为什么只有这么小一点儿?你要是长大了,老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唔唔"可怜的小御若被哥哥捏得眼泪汪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啊!小公子!“刚踏进院子的管家御黎看着正在饱受御落摧残的小若若,一声惊叫忙跑上前来,一把抱起御若,“大公子,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玩玩儿。“御落看着御若被自己捏得绯红的小脸蛋儿,心里突然有点过意不去,才三四岁的孩子呢,自己下手会不会太重了点儿?随即面上堆笑,忙讨好般的伸出手,“若若乖,来,哥哥抱抱,哥哥刚刚是逗你玩儿哟来,哥哥带你去买糖葫芦去”
“大公子"御黎有些不放心把御若抱着后退了一步,生怕他一生气又对小御若又捏又虐。
“哥哥抱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哥哥带我去买哟"小御若一听到糖葫芦就把刚刚某人的凶神恶煞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忙咯咯笑着要往御落怀里扑。
“嘿嘿"御落抱过小若若,还不忘给御黎一个得意的笑容,看吧,不管他怎么对待小若儿,这小东西还是喜欢他的吧,这就是血缘亲情啊要是这小东西再大个十来岁就好了堡里的事也就不用他操心了呢
哎又是一声长叹啊。
“走罗,哥哥带你去买糖葫芦了。“算了,再怎么幻想这小家伙也不会一下子长到那么大的。认命吧,这条路走不通了,还得他自己救自己啊。
看着一片和乐的兄弟俩,御黎不禁微微笑起来,他就知道,大公子就是表面凶恶,其实还是很爱小公子的。
可是不对啊,他进来是有事要找大公子的吧?
“对了,大公子。“御黎看了一眼被丢在地上的帐本,叹口气,忙追上御落的步伐,“前厅来了几个人,说是要找老爷。”
“那你告诉他们老爷不在不就行了?“御落抱着御若,头也不回的开口。
“不行,他们手上有麒麟珏。“如果能那么轻易就应付过去,他还用得着找他么?
“麒麟珏?“御落停下脚步,蹙了蹙眉,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拿着麒麟珏来到麒麟堡了?这来的会是什么人呢?又会有什么事?呵,不管如何,先去会会再说。心里想着,手上已经把御若递了过去,“你让下人带若儿回房,我去看看。”
“是。“御黎应声接过御若,看御落英挺的身资消失在长廊尽头。
走到前厅,还没进门,便闻到一股清幽的淡香
御落他心里一怔,这香好像在哪闻过啊
“大公子!“前厅侍侯的丫鬟见到他来,必恭必敬屈身行礼。
正在低头饮茶的白衣男子闻言放下茶杯,看向门口,却在下一刻生生呆住。
居然这么快就再见面了
“是你?!“御落毫不掩饰自己心里的兴奋,一脸惊喜的跨上前去。
难怪他会觉得这香味如此熟悉,原来是今日清晨在衍风大街救下的绝世美人儿。
“是你?“离澈手上的杯子差点儿掉到地上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冤家路窄!
这是蒹葭和剑舞见到御落时脑子里第一时间闪现出的四个字。
听到他的问话,御落笑得一脸灿烂:“你这话问得奇怪,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你家?“离澈皱起眉头,随即敛下心中惊诧,“你是御老爷的”
“长子。“御落笑眯眯的看他,“在下御落。你叫什么名字?”
“御落?“不只离澈,连蒹葭和剑舞闻言都忍不住愣住了。
御落,他说他是御落,那么他很想问,风国目前有几个御落?
“一个啊,至少我知道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叫御落。”
直到面前的人说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离澈才反映过来自己不是"想"问,而是已经开口问出来了。
“一个御落?那么,你便是风国御林军统领,现任风国大元帅,掌握三军帅印的御落,御元帅?“这怎么可能呢?御落居然是他?他居然是御落?这样一个近乎于痞子般的家伙,居然是被风国臣民视为神一般的男子,风国臣民把所有恢复风朝盛世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是,这家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痞子!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是五国首富御天麒的长子,未来麒麟堡的继承人!
现在,他要怀疑他这至高无上的荣誉与官衔都是他老爹用一堆一堆的银子买下来的。那些神迹般关于他的传闻,真实性正在摇摇欲坠。
“御林军统领是我没错,后面那个头衔,我没空做。“什么三军帅印,接了就要累死人的,还是算了。他这个人很知足的,只要能混个一官半职,以修补御家扬威官场的空白,然后能让他不被逼着接下麒麟堡就可以了。他才没那么傻,要让自己扬名立万,流芳百世什么的,然后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活。
“掌管三军帅印,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爬上去的位置啊”
“谁喜欢谁拿去。“反正他要了也没用,他是喜欢习武,可并不喜欢打仗呢,前几都是被骆元帅逼得没办法,才勉为其难的接下任务,谁知道一打一个胜,弄得他现在都有点骑虎难下了。
再说了,现在的风国战乱刚平,国家正于休养生息的时段,还要什么大元帅啊,难道还要再开战?现在风国的国力也许连离、雪这样的弱国都不能轻松力敌,还是先放放再说吧。
“呵呵御元帅倒是想得开呢。“离澈轻浅的笑笑,挑眉看他。
“这有什么想不开的?你不要叫我御元帅,听起来别扭,叫我御落就是。“御落皱皱眉头,纠正了他的叫法,继续眉开眼笑,“你早上不是说再见到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字,现在,告诉我吧。”
“离澈。“呵,这个他倒是记得清楚。不过既然都到人家府上了,再扭扭捏捏就没意思。所以,离澈想也不想便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离澈?好名字,我记住了。“御落叫了一声,别有意的笑笑,看定离澈墨如黑夜的眼,“那么,你们今日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第三十一章、风月楼
月色如华,凉风习习。几匹骏马由远及近缓缓放慢速度,在坠仙楼前停下。
亥时中的衍风街道已经没有了白天的喧嚣热闹,三三两两的行人从身边匆匆走过,大概都是急着赶路回家的。
唔,好累!
麒麟堡离衍风城还真是挺远的。若不是惦记着小沧离,他就应了御落的盛情挽留,明天再回来,也不用赶路赶得这么辛苦。
想到御落,离澈便想到此要御家帮忙的事。
当初去麒麟堡前,御落绝对是在他计划之外的一个人。他是真的不知道御老头儿除了御若那个小不点儿外,还有这么大一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还有着显赫的战绩,掌握着风国的三军帅印。
三年前,御老头到沧国巡视麒麟堡的钱庄生意,谁知钱庄在一夜之间被一绿林山寨洗劫一空,劫匪还顺带掠走了御老头儿尚不足一岁的儿子御若,以此威胁,要勒索更多财物。那帮劫匪势力强大,连官府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御老头心急如焚,不知道受谁指点,找到了彩堇阁。离澈派人血洗了绿林山寨,夺回了御家财物,救回了小御若。御老头感激万分,给了他一块叫做"麒麟珏"的玉牌,说日后不管有什么事,只要拿着这块麒麟珏去麒麟堡,见珏如见御家主人,御家上下一定会竭尽全力相助。
竭尽全力相助吗?可御落的身份特殊他要御家办的这件事
“几位公子回来了?”
酒楼掌柜的声音把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离澈成功拉了回来。
跳下马,把马匹交给前来牵马的小厮,提起袍子踏上酒楼的阶梯,嘴里随口问道:“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打烊?”
“平常亥时也就打烊了,不过今天焰老板知道几位公子会晚些回来,吩咐我们候着呢。几位公子还没用膳吧?厨房里饭菜都是现成的,一直热着,我这叫人送上来。“掌柜的领他们到大厅内的桌子坐下,边说边准备退下去。
“等等。“离澈叫住要去厨房的掌柜,想到还有两个人,“让人去竹乐居请琴声公子和沧离公子过来一起用膳。”
虽然他知道他们肯定已经用了晚膳,不过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吃消夜。
“琴声公子和沧离公子不在竹乐居啊。“掌柜的停下脚步,回头答道。
他的话成功引起三人同时抬头。
“不在竹乐居?那在哪里?“现在这么晚了,沧离应该是在房里睡觉才对吧?
掌柜的闻言笑起来:“好像是跟焰老板去风月楼了呢。”
“风月楼?“三人对望一眼,那是什么地方?这名字听起来怎么那么像烟之地等,等一下,早上琴声才说赤焰开了个男馆难道就是这风月楼?名字也取得太直白了吧?真是汗
“风月楼是焰老板的新产业,在内城,很是热闹呢,几位公子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
掌柜的还在继续说话,没看见离澈陡然沉下的美丽脸庞。
“呃掌柜的,我们都饿了,你还是先去厨房给我们叫吃的吧。“蒹葭见离澈脸色不对,忙打断掌柜的说话,不让他再说下去。
“噢,是是是几位公子稍等小二,快上茶!“掌柜的边说边退了下去。
“王?“待掌柜的离开之后,蒹葭才重新看向离澈,“王你别担心了,琴声会有分寸的”
“该死的琴声!沧离才十岁,怎么能去那种地方!“离澈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向大门,半路上拦住上前倒茶的小二,揪住他衣领,“风月楼在哪里?”
“在在内城锦襄桥边"提着茶壶的小二有点吓到了,声音都在发抖。(估计心里在想,从来没见过去风月场所这么猴急的。笑)
离澈甩开小二,径直奔出大门。
“王!“蒹葭和剑舞忙跟上去。
当掌柜的笑眯眯从厨房出来,哪还看得到三人的影子?
风月楼立于玉帘河岸,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大厅里人潮涌动,觥畴交错。正对大门的诺大舞台上,有身段姣好的男倌正在载歌载舞。歌声袅袅,舞姿翩翩。
“呵,一点也不比彩堇阁的客人少啊。“剑舞站在门口,鲜少有表情的俊美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
话音落下的同时,大厅里嘈杂的声音居然在瞬间消失,变得鸦雀无声,只留下舞台上幽幽的曲子还是浅浅低吟。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一刻看向门口,宾客眼里那惊艳的目光告诉离澈,他来错了!
该死!来得匆忙,忘记戴斗笠或者面具了!他很清楚自己这张脸会有多大的影响力。
有时候,他真的好恨自己生了张如此绝色的脸。如果不是这张脸,当初沧曜就不会对他一见倾心,耍尽手段把他抢回来了吧?
“呃三位公子也是来玩儿的?“人群中,总算是有人寻回了自己的声音,慢慢走上前来,出声询问。看他的样子和打扮,应该是这里的仆从(注:据说古代青楼里老鸨身边跟着的男人叫"龟公”,男馆里的我不知道该叫什么,就叫仆从好了,大家表见笑)。
离澈看了一眼说话的中年男子,没有说话。
“我们是来找人的。“蒹葭知道那些男人看离澈时的眼神透露着什么信息,所以这让他非常不爽,说话的语气也十分不善。
“找人?“仆从愣了愣,努力把自己的目光从离澈身上调开,露出商业性的微笑,“风月楼的人除了小倌就是客人,恐怕没有几位公子要找的人呢。”
看这几人的衣着架势,不像是来风月楼寻乐子的,倒像是来踢场子闹事的。就算是再美的美人儿,他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进去了。
“有没有要找了才知道。“离澈冷笑一声,抬脚往右边的木质雕楼梯走去。
楼梯与大厅之见有垂直的粉色纱幔阻隔,总算是隔绝了那些客人轻浮惊艳的目光。
“公子"仆从忙伸手想要拦住他,不过话还没出口,便被剑舞一掌挡开了。
“滚!“剑舞轻启薄唇,冷冷吐出一个字。
仆从退了几步踉跄站稳,为了不引起客人的骚动,愣是压下了心里的火,给旁边的护院手下使了个眼神,忙微笑道:“公子不要误会,这里人这么多,公子要找人,也应该告诉我要找谁?我也好叫人替公子们去找。二楼的房间里,都有客人,你们这样上去一间间踹门也不方便不是?”
走到楼梯口的离澈闻言居然真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到你们风月楼的客人难道你们都要一一登记姓名?就算我们说了找谁,你确定找得到?”
好吧,再怎么说这也是赤焰的产业,不能让她太难堪,还是不要太高调的好。
“登记姓名倒是不用,不过来风月楼的十之八九都是常客,或者在衍风城有些知名度,小的自然是叫得出头衔名讳的。如果是生客,只要公子说出此人相貌特征,相信要找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吗?“离澈退下楼梯,睨了一眼仆从,挑了挑眉,“既然如此,你就去把你们今晚接待的最妖媚的那个客人请出来吧。他应该是跟你们焰老板一起过来的,身边还有个十来岁的小娃。”
“最妖媚的客人?“仆从一惊,心里不断的寻思起来。他们要找的是那位声如琴音流转的美貌公子?他跟焰老板一起过来,自然是与焰老板关系扉浅,可是这几个人跟他是敌是友?他到底该不该上去叫他呢
“是哪位客人如此大胆,敢在我风月楼闹事?“还没等仆人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传来了一声娇喝,随即听着叮叮当当的环佩首饰轻响,一末粉色如牡丹般艳丽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闹事?“离澈闻言轻笑,回头看看蒹葭剑舞,“你们闹事了吗?”
蒹葭与剑舞配合的笑笑,看向迎面走来的粉色身影:“我们哪敢在焰老板的地盘上闹事啊?”
粉色身影走得近了,看到楼梯间站着的三人,顿时一惊,笑得如枝乱颤:“主人?你们来风月楼怎么也不直接说找我?我也好带人前来迎接啊。”
“赤焰,你这的人很敬业啊,我连门都进不来。“离澈瞟了一眼那个目瞪口呆的仆从,笑眯眯的看着赤焰。
“呵呵主人说笑了。“赤焰一阵干笑,瞪着仆人吼道,“我说你眼睛长来是干嘛的?贵客上门居然还让人传话说有人闹事?我养你们这帮废物干嘛?去去去,回厅里招呼客人去。”
“是,老板。“仆从很是委屈的退下,心里想着,他们脸上也没写着"我是贵客"四个字啊,他怎么会知道啊?
“生意不错哟。“离澈笑笑,继续打趣,“不过,我觉得你要是个男子就完美了,绝对也是红牌啊。”
“我要真是男子就去彩堇阁抢剑舞的饭碗,哈。“赤焰瞥了剑舞一眼,豪爽的大笑一声,“主人是要找琴声跟小沧离的吧?跟我来吧。”
剑舞额头黑线一道
“为什么是我抢我的饭碗?“难道她觉得他的饭碗比较好抢吗?
“因为她跟你都上以舞姿见长啊,不抢你的抢谁的?“蒹葭好笑的看了看一脸苦恼的剑舞,跟上前面两人的步伐,踏上楼梯。
“那倒也对啊"剑舞点点头,走在最后。
“主人你不要生气啊,是小沧离一直吵着要看看什么是小倌儿,琴声没办法才央我带他们来的,而且,我给他们安排的都是很懂规矩的小倌儿,除了陪他们喝喝酒,说说话,绝对不会发生任何问题呃这!”
赤焰的声音在推开房门时嘎然而止。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状况?
第三十二章、结暗生
小倌儿么什么是小倌儿?
他还真是没见过呢。
听起来应该是很好玩儿的东西吧?不然琴声在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为什么笑的那么暧昧??
是的,暧昧!不要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再声明,他已经十二岁了,在"江湖"上摸爬打滚怎么说也有好几个年头了,这点眼神他还是看得懂的。
所以等离澈、蒹葭他们一出门,他就回过头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望着琴声,说了句:“琴声哥哥,我们去瞧瞧你刚刚说的小倌儿吧。”
于是,某琴被某小屁孩穷追猛打了一天,终于受不了开口让赤焰带他们到风月楼。原本他的意思是想在楼下大厅看看歌舞表演,顺便欣赏美人儿的。
可赤焰那女人死活不让,还说什么被主人知道是会出人命的。
他们的主人就是澈,不过,他怎么看澈都是个温和无害的人啊。他会那么暴力吗?应该不会(自我认为)
所以,在他抗议无效的情况下,赤焰给他们安排了一间超级华丽的包房,随后安排了几个十四五岁的美貌少年前来陪酒。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小倌儿等同于青楼里的姑娘吧
沧离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歪着脑袋,眯起眼睛看着陆续进来的少年们。
一个个的确长得水嫩瓷白,面若桃,腰似拂柳,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笑容里满是献媚妖娆,一看就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可是怎么看都觉得没什么特别嘛,一点也不漂亮,跟澈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呃,他真是该死,怎么能拿澈跟这些稚嫩的小屁孩比呢?澈在他心目中,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九天仙人啊
“小沧离,你不是吵着要来看看什么是小倌儿吗?怎么来了反倒一句话也不说了?“与一帮小倌儿喝得正起劲儿的琴声回过头来,看着皱起眉头,一脸不悦的沧离,挑眉出声。
“我"我想回去了!澈该回来了吧?这里真是一点也不好玩儿啊。
可是不等沧离开口,一个穿着墨绿绸衫的小倌儿便起身坐到了他身边,柔声说道:“小公子是第一来风月楼吧?既然来了,还拘谨什么?“边说整个身子边软软的向沧离靠去。
这家伙看起来应该比他大吧?老牛吃嫩草啊!
沧离恶作剧的笑笑,在他靠过来的同时迅速起身,闪到了琴声旁边,害那小倌儿差点栽到地上去。
“琴声哥哥,这些庸姿俗粉有什么好?我都觉得没你漂亮,要他们陪我,不如你陪我就好了呢!“沧离的手托起琴声的下巴,每说一个字便往前靠近一些,脸上笑得如一只邪恶的小狐狸。
因为琴声是坐在椅子上的,而沧离是站着的,这样居高临下的姿势居然让琴声惊讶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不让他震惊的不是沧离与他的姿势,而是沧离胸前那散发着隐隐赤芒的玉佩。
那玉佩形状独特,一条栩栩如生的盘龙在玉身里沉睡着,而这若隐若现的赤芒便是从那盘龙身上散发出来的。
整块玉佩被笼罩在一层血红的光晕里,那光晕仿佛有生命般,在玉身四周缓换游移,像个大磁场,能把人的灵魂生生给吸了进去。
这这是他怎么会有
“噢啊”
“匡咚"一声,琴声因为沧离的压迫而向后仰去,一个重心不稳,连同椅子一起倒到地上。
而沧离也因站立不住重重跌倒,正好趴在琴声身上。
“啊,原来琴声哥哥喜欢这样的姿势?“沧离玩儿性大发,笑眯眯的握住琴声的黑色发丝把玩儿起来,一点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小东西,你给我走开!“琴声气得不行,哪还有心思管他戴着的玉佩,一个劲儿的推攘着身上的沧离。
噢,这小家伙,小小年纪还真挺重的
“哈哈,要我起来可以啊,来来来,给我亲一口,亲一口我就起来"不愧是在"江湖"上混的,耍起无赖来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某沧离:我本来就是个无赖,你有意见?某亲妈:黑线米有)
琴声无语这算调戏吗?
他可是彩堇阁四大美人儿之一啊,如今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儿压在身下调戏,这传出去不是要被笑掉大牙?真是老马失蹄
“沧离,不许再闹了,你给我起来!“如果不是看在他是个小孩子,他不能随意动武,这小东西早就被他一脚踹到风月楼外去了。
“我哪里有闹?我只是要亲亲琴声哥哥呀琴声哥哥你别害羞嘛”
害羞?
琴声再无语
他在彩堇阁招呼客人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呢,居然告诉他不要害羞?真是真是笑死人了
“是,我很害羞,你先让我起来唔沧离”
强强吻?!
就在沧离殷红的小嘴刚要落下之时,包房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赤焰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地上的两人,后面站着的,是同样震惊的离澈、蒹葭和剑舞。
他看到了什么?
沧离居然在强吻琴声?!这是什么状况?!
“焰焰老板你终于来救我了"琴声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门口,而沧离背对门口是看不到的。所以,琴声在第一时间叫出赤焰的名字,在沧离有些放松的时候,,迅速推开他爬起来,站稳了身子之后才看到后面的三人,“呃主人”
主人?
被琴声大力推开的沧离听到他口中的"主人"二字时,顿时一怔,慌忙转身来。
“澈"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完了,刚刚他都看见了?他看见他调戏琴声了?他会怎么想?他会生气吗?他还会对他那么好吗?他会不会不要他了?会不会不理他了?会不会
“沧离,很晚了,还不想回去吗?“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离澈便微笑着开口了。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音调听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但这异常平和的音调却让沧离更加不安。
“澈我我刚刚"他想解释什么?他该解释什么?他能解释什么?他又为什么要解释?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他为什么会害怕澈生气呢?他为什么会害怕澈不要他了呢?他为什么会害怕刚刚的事被撞见呢?他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为什么他都想不明白
“没事,我知道你是在跟琴声哥哥玩儿。来,我们回去了。“离澈微微笑笑,打断他的话,走上前去,朝他伸出手。
沧离有些怯怯的伸出手去,搭在离澈的手上。
离澈握紧那只小手,转身离开。
“呃主人"琴声很是尴尬的站在一旁,不知道是否应该说点什么。
离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拉着沧离径走出门去。
留下心里发毛的一屋子人
没有人揣测得到离澈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三十三章、沧王怒
沧国 瀚都王宫
“啊王啊恩王好棒啊恩啊”
芙蓉纱帐降,春色旖旎来。
寝宫内,纱帐坠地,烛影摇曳。
声声销魂噬骨的呻吟从那张华丽妖娆的雕金宝石大床内传出来,更加激荡着他的神经。
皮肤白皙的美貌少年躺倒在床上,黑发凌乱,香汗淋漓。双腿被拉开到无法再扩张的弧度,一双青葱玉指死死的抓住床单,无比欢愉的承受着那一波猛似一波的进入。
在他身体里急速冲撞的硕大分身,仿佛要贯穿他的直肠般,一比一更加的入。
沧曜扶着少年的翘臀,如一头雄狮般在他体内驰骋。
看着身下人儿因巨大的快感而逸出的泪水,听着他淫糜的浪叫,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另一张波光潋滟的脸。
澈儿他的澈儿他想他了!
“啊!王王啊啊”
“澈儿,澈儿!“沧曜终于在喊出离澈名字的同时释放了自己,伸出手缓缓抚上少年精致的脸蛋儿,眼神迷离,“澈儿别哭,是不是我弄痛你了”
“王澈儿不痛,澈儿不痛"少年因沧曜突如其来的温柔惊喜得忘乎所以,忙媚笑着迎了上去。
不!他不是离澈!
原本在少年脸蛋儿上轻柔抚摩的大手在下一刻紧紧钳住他的下颚,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他一般:“你刚说什么?”
他敢自称是他的澈?不知死活的东西!
“王唔王贱奴知错了王饶命"少年一张美艳的脸蛋儿几乎被捏得变了形,却不敢呼痛。他刚刚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居然说自己是王口中的澈儿
沧曜不等他说完,微一用力,可怜那纤弱的少年还没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整个被摔下床去。
被摔下地的少年一丝不挂,却顾不得羞耻,慌忙爬起来跪倒在地,哭喊着求饶:“王!贱奴知错了王饶命啊王饶命贱奴再也不敢了王”
“来人!“沧曜大喝一声,立刻有侍卫从门外进来。“把这个贱人给我拖出去,杖责至死!”
“是!“侍卫面无表情,上前架住他的手臂,往外拖去。
“不不王,饶命王饶命啊王王"少年发疯般的大叫声在寝宫上空久久回荡着。
沧曜却似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走下床来,抓起一旁屏风上的衣袍,向浴池走去。
在他离开之后,立刻有宫女们必恭必敬上前,收拾好凌乱的华丽大床。
与寝宫仅一墙之隔的诺大浴池是一汪天然温泉,黑色玄石墙壁上,盏盏奇异的蓝色火焰正随着气流的游移而缓缓跳跃着。氤氲的水雾,衬托得这个浴室有着丝丝鬼魅般的神秘。
沧曜赤裸着修长健硕的身子,把自己的埋进水里。
漆黑如夜的长发如水藻般漂浮在水面上,随波荡漾。
有熟悉的步伐从寝宫外传来,一步步接近浴池。
沧曜"哗啦"一声,从水里钻出来,顺长的发丝紧紧贴在背上,无数晶莹的水珠顺着他俊美无帱的俊脸滴落到他胸前,说不出的魅惑。
“王!“前来的人在浴池边站定,微微垂首,叫了一声。低垂的眼神却忍不住飘到了水中的沧曜身上。
“有消息回来么?“沧曜头也没有抬一下,伸手掬了些水,往自己的脖子洒去。血眸半眯,慵懒得如一头优雅的黑豹。
极刖从怀里拿出一卷竹筒,上前呈交给他。
沧曜伸手接过,打开竹筒,拿出里面卷好的纸签,展开。脸色却在阅读的过程中,一点点阴沉下来。最后甚至愤怒的把纸签揉成一团,与竹筒一起砸到了墙角。
该死!果然如他所料
“王"极刖见他发怒,忙怯怯的蹲下身去,“王怎么了难道是啊!”
极刖话音未落,便被沧曜一把抓住,拽进了水里。
“王唔"一点也没有防备的极刖掉进水里,立刻被温热的泉水呛得说不出话来。正当他挣扎着想要站稳的时候,沧曜却迅速的扑了上来,狠狠的把他压倒。头部很不幸的撞到浴池的边缘,让他有半刻的眩晕。
就是这半刻的眩晕,让他没来得及阻止沧曜的动作。
一个结结实实的吻便落了下来,瞬间占据了他整个身体,整个灵魂。
沧曜的吻一点也不温柔,有的只是霸道与索取。他湿滑的舌有技巧的撬开他的贝齿,在他口腔里肆虐翻绞,缠住他的舌不让他有退缩的机会。
原本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吓得有些僵硬的极刖居然在他身下渐渐融化,沉醉在他狂嚣的吻里无法自拔。
他的双手开始环上沧曜的脖子,顺着他的吸吮开始试着回应。
沧曜感受到他的回应,离开他的唇,三下五除二撕扯掉他已经湿透的衣服,吻上他的锁骨,渐渐向下,含住那暗红色的茱萸。
身体一阵战栗,酥麻的感觉激荡全身。极刖咬住唇,死死抓住自己最后一丝理智:“王不不要”
呵,真是可笑!这原本是他幻想了无数的场景吧?可是为什么他真的要他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要吗?“沧曜抬起头来,邪魅的笑笑,修长的指尖儿在极刖因泉水的温度而有些泛红的脸上轻轻划着,“刖,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可是王,你的心可没有你的身体那么诚实!你想要的真的是我吗?还是我只是你发泄怒气的一个工具?“极刖笑得妖娆,却字字苦涩。
没错,他是想要他,他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对他的爱恋。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他,因为他有离澈。
所以他从来也没有奢望过。
他只是想,就这样待在他身边就好,只要能时刻看到他,就好。
只要,离澈也是爱他的。
可是,他错了,他们都错了。
离澈爱的人不是他沧曜,他也永远不会爱他,因为,离澈恨他。
这一点,沧曜很清楚。可是,为什么,面对一个恨他的人,他还会爱得这么?还会爱得毫无保留?义无返顾?如果有一天,离澈真的背叛他,他又该如何?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非常恨离澈,既然他不爱他,为什么还要霸占着他的心?如果没有他,沧曜就会爱他了吧?
不过,他有时候也会想,自己其实比离澈幸福啊,他拥有他的时间更多。他至少能时刻都待在他身边,不是吗?
“哈哈"沧曜闻言突然发出一阵大笑,原本一双邪魅的眼瞬间降至冰点,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极刖,我该说你太愚蠢,还是该说你太聪明?”
“王怎么说都可以唔"极刖咬牙,别开脸不去看他。
可是,却没有成功,沧曜的大手先他一步捏住了他的下颚,强行扳过脸来,几乎是咬牙切齿:“我说过不要动我的东西!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什么?
极刖一怔他发现了原来,刚刚的一切只是他对他的惩罚么?呵,他还真是一点幻想都不留给他!
可是他已经原封不动的放回去了啊他怎么还会知道
“你看到了什么?“沧曜的手再用力,赤红的双眼如血潭般,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我没什么也没看到"极刖感受到沧曜身上的杀气,心里渐渐开始泛起恐惧。他不是怕他杀了他,而是怕从此以后便再也无法在他身边了
“是吗?“他该不该告诉他,他一点也不会撒谎呢?
“是的王我没看到什么”
沧曜眼神一凛,大手下滑至极刖白皙微红的脖子,声音残忍妖魅得不真实:“没有人,可以,窥探我和澈的,私隐!”
手指随着话音的起落而缓缓收紧
第三十四章、突遇袭
没有人揣测得到离澈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因为,没有谁能看透离澈的心思。
所以这更让一帮子人感觉头皮发麻。
尤其是琴声,这半个月来做什么事都战战兢兢,生怕他家老大一个不高兴旧事重提,把他直接废了武功,丢到风月楼当万年小倌儿去。
沧离就更不用说了,每看到离澈对他微笑,就浑身不自在。
可是那天晚上离澈带沧离回到坠仙楼,一直没有提风月楼的事,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对沧离也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让人误以为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多想。
一切都很正常。
半个月以来,他都一直很忙,经常带着蒹葭外出,连琴声剑舞都很少出现。
好不容易偶尔晚上在一起用膳的时候,沧离都很努力的想从离澈眼里看出点什么来,可每一离澈都会对他露出与以前一样的温和微笑,问:“怎么了?”
失望
原来他真的什么都没想么
沧离很郁闷。
让他更郁闷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这郁闷从何而来。
按理说,离澈不生他的气,他应该感到很高兴才对啊?可是,为什么他却很期待他对他生气呢?为什么?
无语问苍天,苍天没回答。汗
想不通啊!!!
“啊”
沧离躺在草地上,看着湛蓝天空中朵朵流云,突然发出一阵大叫,吓得林子里的鸟儿都扑腾着翅膀往天边飞去。
“哎哟”
大叫还没落下,脑袋上便重重的挨了一记暴栗。
“你哪根神经不对了?鬼叫什么啊?“一旁的红衣女子瞪圆了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双手插腰的样子让人很难把他的姿势和绝色的外貌联系到一起。
“唔会痛啊!“沧离捂着被打疼的脑袋,一脸哀怨的看着赤焰。这女人,下手真重!他还是小孩子耶!
“废话,不痛我打你干嘛?“开玩笑,打了要是不痛她还用打吗?打就是要打痛的。
“唔"沧离很是委屈的瞪了赤焰一眼,转过头继续看着不远跟某人谈论什么重要事情的清瘦背影,皱起眉头,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
“喂,丁点儿大的小屁头,学大人叹什么气?”
沧离回过头来,眼里有着与他年龄很不相符的迷茫:“赤焰,你说澈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啊?“赤焰没料到沧离会突然这么问,愣了半天才反映过来,嘿嘿一笑,“小屁头啊,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家主人了?”
“是很喜欢啊。“可是,喜欢他就会有怪怪的情绪吗?
听到沧离回答得这么快速,赤焰就知道他所理解的喜欢跟她说的喜欢不一样。摇摇头笑笑,揉了揉沧离的脑袋:“你还是个孩子呢,怎会有这心思?看来我家主人的魅力还真是无人能挡啊。”
“你在说什么?“他还是有点不明白但又好象明白一点了
“没什么。“赤焰笑着敷衍过去,可别教坏了小孩子,“主人他们在谈事,要不我带你四走走?前面山涧有螃蟹抓哦。”
“真的?好啊好啊。“毕竟是十二岁的孩子,一听有得玩儿,立刻抛却了刚才的阴霾,起身跟赤焰朝山涧走去。
这落霞山只是衍风城外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脉,但却古木成荫,遮天蔽日。尤其是下了山涧,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安静的林子里,除了潺潺的溪流声,和拂过耳际的风声,便再也听不到其他。
山涧下一汪浅潭,清澈见底,无数小鱼小虾在水里游曳。
沧离撩起袍子,挽起裤管,兴奋的跳了下去。
山泉的温度有些凉,不过沧离倒是很快便适应了下来,卷起袖子在石头缝里摸索。
“哇哇哇,真的有螃蟹呢!赤焰你也下来,好好玩!”
“不了,你玩就好,我休息休息。“水潭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赤焰笑笑坐到石头上,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任沧离一个人在水里玩耍。
真是不明白,主人跟那位御公子谈事为什么一定要跑到这荒山野岭来。
更不明白的是,她堂堂坠仙楼老板为什么会沦落到在这里照顾小孩?
哎叹息一声,闭目睡觉。这里比山上好多了,没有太刺目的阳光
有风吹过,茂密枝叶间,一片婆娑声。
不对
赤焰一双美眸警觉的睁开,迅速的翻身坐起。
林子的风声有杀气!
赤焰四张望,把整个林子打量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异常状况。正当她以为是自己判断失误,要放下警惕的时候,突然一道银光闪过,一排针叶型飞刀直直的朝水中的沧离飞去。
“小心!“赤焰大喝一声,话音起落的的同时,一条赤红的鞭子也跟着甩出,在半空中生生挡下那一排飞刀。
飞刀重重射到一旁的树干上,几乎没入了大半。
不等赤焰反映过来,又是一排星形暗器袭来。
水中的沧离一脸茫然的看着赤焰的鞭子在自己头顶挥舞,还没搞清楚到底是啥状况。
暗器虽然再被赤焰的鞭子截住。可是,当她站定身子,回头看向沧离时,居然发现清澈见底的潭水下,一条条翠绿的青蛇正朝着沧离站立的地方游曳而去。
天啦!这是绿妖姬
“沧离!“赤焰吓得声音都在发抖,慌忙飞身上去,抱着沧离离开那水潭,两人重重摔到地面上。
“赤焰"沧离像是被吓到,有些惊魂未定的抓住赤焰的衣服。
“绿妖姬!被咬到一口你就等死吧,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赤焰话音未落,无数箭矢居然如急雨般刷刷的朝他们飞过来,来势汹汹,不给赤焰一点歇息的机会。
如果只有赤焰一个人,也许还能全身而退。但要保护一个武功平平的沧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任由她的鞭子舞得有多快,也没有办法完全阻隔那如雨般的利箭。
“唔"利箭呼啸着破空而来,划过赤焰的手臂,她闷哼一声,动作顿时迟缓,就在这迟缓的一瞬间,又有利箭刺进他的后背。鲜血的味道渐渐弥漫开来。
“赤焰,赤焰!“沧离扶住摇摇欲坠的赤焰,大叫着她的名字。
“快,快跑!去找主人快去”
“可是可是你"她伤得这么严重他怎么能一个走?
“别管我了,你快走"赤焰的声音在看到十数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时嘎然而止,“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赤焰”
“沧离,别怕”
“我不是怕,我是担心你!“如果不是形势紧张,沧离真的很想白她一眼儿。当初血月宫被灭门时,他见过比这更恐怖血腥的场面,这有什么好怕的?
“呵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几个小喽罗,我还不放在眼里。“赤焰微微一笑,抬头睨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却没有底。自己受了伤,身边还有沧离需要保护,而对手身上的气息表明,他们并不是一般的小喽罗,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真跟他们动手,自己的胜算很小
天杀的!她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要带沧离下来捉螃蟹呢?这下可好,自己成了水中的螃蟹被人捉!
不过这个山涧,是他们下山的必经之路,他们在这里埋伏,针对的是主人吗?那么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他们今日来落霞山?今日之行,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而琴声剑舞又奉命办事去了,难道她的坠仙楼里有对手的眼线?
“把他留下!“为首的黑衣人指了指赤焰身边的沧离,冷冷开口。
什么?要沧离!这些人是针对沧离而来的?可沧离只是一个孩子,而且之前听说只是个小乞丐,应该没什么复杂背景才对啊为什么
这个不是关键,关键是,她绝对不能让他们伤害沧离!
“一会儿找到机会就跑!“赤焰小声的对沧离吩咐了一句,随即看向黑衣首领,冷笑道:“那要看我手中的鞭子同不同意!”
说完,一道赤芒闪现,火焰般耀眼的鞭子"啪"的一声甩了出去。
一时间,银光火练,在幽暗的树林里上下翻飞。
赤焰既然能受到离澈的重用,武功自然是不弱的,一条鞭子甩得翩若惊龙,招招凌厉,式式毙命。
沧离看他们打得起劲,没人注意到他,想着再这样下去,赤焰肯定打不过他们,他得去找帮手才行。所以他一步步后退到一棵大树后面,准备侍机逃走。
却没想到刚一转身,面前居然站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正举着泛着寒芒的长剑呼啸而下!
“啊”
第三十五章、夜如墨
“啊"眼看着那剑就要落下,沧离大叫一声,慌忙之下向一旁闪去,居然真的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击,“好险好险啊!”
还没等他站稳,黑衣人的剑又砍过来了。沧离只好再跑回战圈,边跑边叫:“赤焰,救命!”
赤焰听到叫声,一鞭子把与他打斗的黑衣人卷飞出去,飞身过来,把沧离身后的黑衣人解决掉,一把把沧离护在身后:“不是叫你跑吗?”
“拜托,那也要跑得掉才行啊!“他是很想跑啊,不过就是没跑掉而已嘛。
赤焰一记白眼儿送上,心里盘算着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脱身。半晌之后,发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乞求老天爷赶紧让主人谈完事下山来救他们,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也就是说老天爷要是正好放假不在家的话,他们就死定了!
“那就保护好自己"她现在的体力已经没有办法保护他全身而退了。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啊后面!”
赤焰回过头,刚想要舞鞭子,一枚星型飞镖便刺进了他拿鞭子的手臂。很奇怪,一点也不痛,只感到一阵酥麻,可手臂却在这酥麻中再也无法动弹。
“唔"卑鄙!镖上有毒!
赤焰的鞭子应声落地,她抬起头狠很瞪着为首的黑衣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不用告诉阁下,我们只是奉命来取驭龙令!交出来吧!“黑衣人上前一步,冷冷伸出手。
“驭龙令?!“沧离一惊,原来他们此来居然是为了它呵,三年了,那些家伙还没死心?
驭龙令?江湖传闻中上古神人用它驾驭苍龙的驭龙令?它不是随三年前血月宫的灭门一起消失了吗?赤焰皱起眉头,看了看身边的沧离,一脸疑问。
难道这孩子会是这不可能啊血月宫被灭门时无一人生还啊
沧离抬头对上赤焰的视线,故做一脸的茫然:“什么是驭龙令?”
“呃"沧离的眼神不像是骗人的,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她就说嘛,沧离怎么可能是血月宫的后人?“我看你们是找错人了,你们说的东西不在我们身上!”
“不交吗?那就不要怪我等不客气了!“为首的黑衣人一个眼神示意,剩下的黑衣人立刻举剑围了上来。
沧离捏紧赤焰的手,在心里咒骂了上天不下数百遍,难道真是天要亡他?
赤焰受了重伤,又中了剧毒,体力渐渐不支,连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根本没有办法再运功迎敌。
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她赤焰不是怕死的人。可是死得这么莫名其妙,她还真是觉得有点冤。而且她要是死了,沧离要怎么办?
该死的老天爷,居然真的放假不在家吗?
“唔"赤焰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在沧离面前倒下,但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突然,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一剑横扫,熟悉的黑色身影从天而降,数十个黑衣人顿时惨叫着倒了一大片。
“蒹葭!“赤焰和沧离惊喜的大叫着。老天终于听到他们的呼唤了!
蒹葭飞身落于他们面前:“你们没事吧?”
“你再晚点来就有事了!“赤焰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却还不忘打趣一下。
“蒹葭小心!“沧离看到那个领头的黑衣人正举着大刀冲上来,忍不住哇哇大叫。
蒹葭还没来得及回头,已经有另外一抹蓝色身影飞身上前,挡住了那个头领。
随即,数十个黑衣人涌上前来,蒹葭吩咐沧离把赤焰扶到一边去,自己则与那些黑衣人纠缠在了一起。
一旁的树下,离澈正眯着眼睛看着这混乱的场面,若有所思。
“澈!“沧离把赤焰扶到他面前,“你快看看,赤焰受伤了!”
“把她放下。“离澈接过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赤焰,点了她身上几穴位,不让毒性继续扩散。
“澈,赤焰会不会有事?她都是为了救我才你一定要救她”
“放心吧,没事的。“离澈摸摸沧离的脑袋,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我会救她的。”
“恩。“沧离点点头,突然看向澈的背后,“澈!”
离澈头也不回,右手一扬,地上一枚细小的石子准确无误的射向那人的眉心。
举着刀的黑衣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不甘心的倒地。似乎没想到这看似娇弱的绝美少年功夫竟如此惊人,居然能把厚的内力集于一点,在瞬间取了他的性命。
“澈你好厉害!“沧离很是崇拜的看着收回手继续为赤焰疗伤的离澈,眼睛都看直了。他什么时候才会有这么厉害啊?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解决掉对手,真是真是真是太帅了!
离澈回头看了一眼与黑衣人打斗的两人,淡笑不语。
林子里刀剑相撞的铿锵声越来越小。
蒹葭解决完自己面前最后一个黑衣人,飞身落地的同时寒芒闪烁的宝剑也准确的插入剑鞘。
一身蓝色缎袍的御落亦结束了战斗,手中的长剑直抵黑衣首领的咽喉,语气冷冽:“说,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首领扬唇诡异的一笑。御落顿感不妙,但当他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黑衣首领唇角溢出一抹黑紫的鲜血,然后倒地身亡。
“看来是问不出结果来了。“离澈低头冷漠的看了一眼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抬眼看向御落,“御将军,麻烦你先一步下山,找辆马车,可以吗?”
“好的。“御落将剑插回剑鞘,点点头先跑下山去。
蒹葭则背起赤焰,与离澈、沧离随后跟上。
几人下了山,御落已经准备好马车停靠在路边等他们。见到几人的身影,忙从马车上跳下来,上前接应。
离澈和沧离先上了马车,蒹葭把赤焰放上去,两人忙把赤焰扶到里面。御落和蒹葭坐在马车前,扬鞭迅速驶上官道。
经过这一翻折腾,已经临近戌时中。
清冷的官道上已经鲜少看到行人,有微微的夜风迎面拂来。虽然已是初暑,但风国的夏季一向不太热,又是夜晚山脚之下,那风,便有了丝丝凉意。
马车顺着官道一路向衍风城行进。因为赤焰的毒必须尽快解开,所以蒹葭挥舞鞭子的手便格外用力,马车的速度也格外快起来。
突然,拉车的马儿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抬蹄长嘶一声,在官道上缓缓停了下来。而且两匹马儿都沉重的喷着气,受惊似的连连后退,仿佛前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
“怎么回事?“离澈撩开帘子,皱眉询问。
“公子,前面躺着一个人。“蒹葭看了看横陈在大路中间的身影,回头答到。
那墨色身影毫无生气的趴在大路上,仿佛与黑夜容为一体,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什么。难怪马儿会受惊。
“绕过去。”
“官道太窄,那人又是横趴着,马车没办法绕过去。“要能绕过去的话,马儿就不会停下来了。
“还是我下去看看吧。“御落边说边跳下马车,走到那墨色身影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探了探那人鼻息,仰起头来,“人还活着,蒹葭,我们把他救回去吧。”
蒹葭闻言也跳下马车走过来,看了看那个人,感觉到他气息的虚弱不稳,白了御落一眼:“拜托,我们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你大少爷还有心情救别人?我看这人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有什么好救的?把他放到一边,我们赶紧回去。”
“蒹葭"御落听到他的拒绝,一张俊脸立刻不悦的皱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遇上就算了,遇上了我们就没有理由不救的嘛。对不对,澈?”
撩起帘子的向这边张望的离澈本是没有打算管闲事的,不过里面的沧离听到御落说话的声音探出了头来,仰着头望着离澈:“澈,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澈是最善良的对不对?”
善良?他善良?呵,他哪只眼睛看到他善良了?
离澈很想说,不对!但还没等他出声,沧离又开口了。
“澈,我只是个小乞丐,你都会把我带身边,还对我们这么好,所以澈是好人对不对?好人怎么会见死不救呢?对不对?“沧离看他的眼神充满希冀,让离澈想说不救都不行。
“澈?“沧离看他不说话,焦急的拉了拉他的衣角。
离澈低头看了看沧离的眼睛,叹了口气,看向御落:“抱他上来吧。”
“澈,你真是好人啊!嘿嘿"沧离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紧紧抱住离澈的脖子,在他脸上啪叽亲了一口,成功的让离澈一愣。
离澈的这一愣让沧离更加坏坏的偷笑起来。
心里盘算着唔下下他一定要亲他的唇
“啊!“不等他做完美梦,脑袋上就重重的挨了一记爆栗,痛得他呲牙裂嘴。
“臭小子!坏笑什么你?“离澈狠狠瞪着他,心里直后悔当初怎么就看走了眼,以为他还是个孩子,心思单纯。上琴声差点被他吃了豆腐,他还当他是好玩儿,今天看他这坏笑,根本就是个小色鬼嘛。
“我坏笑了吗?有那么明显?下我一定注意"沧离抚摩着被敲疼的脑袋,用自己才听得到音量轻轻嘀咕着。
在他嘀咕的同时,御落和蒹葭已经把那昏迷的墨色人影抱上了马车。
不过,在他们把他抱过来时,两匹马儿又是一阵惊恐的低嘶,后退着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上它们的车。
蒹葭重新坐到马车前,扬鞭继续赶路。
御落抱着那个人坐在马车内,让他靠着自己。原本覆盖着他脸的长长发丝因马车的颠簸渐渐滑落苍白的脸颊,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第三十六章、逆红颜
一行人回到坠仙楼,已是月移西楼。
竹乐居灯火通明,烛光亮了一夜。
赤焰中不是什么江湖奇毒,离澈很容易便解了,身上的伤也只是皮外的,修养一段时日应该就无大碍。
因为赤焰是为沧离受的伤,所以他一直站在床边不愿意离去。看到她伤势无碍,总算是露出了笑脸。
转头看了看站立于窗边,遥望窗外景致的人影,眉头却轻轻皱了起来。
清晨的风还有些微微的凉,夹杂着窗外荷池的晨露幽香,轻轻拂来,撩起离澈垂坠于前胸的长长发丝,轻舞飞扬。橙色的阳光铺洒进来,给他踱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心疼
又是那种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看到他的背影,他的心老是会疼呢?
“澈。“沧离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微微仰头看他。呃什么时候他才能长高到可以抱着他呢
离澈不知道在想什么,回过头看沧离的目光有片刻的迷茫,过了一会儿才清晰起来,喃喃自语道:“沧离十二岁居然长到我肩膀这么高了呢。”
“是啊,过不了多久就会比你还高了哦。“到时候就可以保护你了哦
沧离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因为凭他跟离澈的武功,是个白痴都知道离澈得保护他。但他心里这种想法却一直没有改变过,从那天他醒来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
离澈笑笑没有说话,伸手摸摸沧离的头发:“累了一夜,去休息下吧。”
“你呢?“这话该他对他说吧?这一夜都是他在累。
“恩我跟御将军还有事要谈”
“姓御的一大早就上朝去了。走吧。“沧离翻个白眼儿,拉了离澈就往房门外走去,“我们好好睡一觉,他上完朝应该是有很多事要做的,短时间内回不来。”
离澈轻轻蹙了蹙眉,感觉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沧离把离澈拉回两人的房间,直接压倒,姿势说不出的暧昧。
“沧离"看着像只八爪章鱼一样缠着他的沧离,离澈很是无奈的开口,“你是想要谋杀我吗?你搂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会吗?平常我不都是这么搂着你睡的?“沧离一脸无辜的望着离澈,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呃"早知道当初他就不该让沧离跟他睡一起,他被他纯洁无害的脸欺骗了!
想来到衍风的这半个多月,他们天天晚上都是这么睡的,可为什么就今天,他会觉得这姿势特别奇怪?
“好了,睡觉。“看着离澈呆楞的样子,沧离在心里暗暗偷笑。一本正经的说完,调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紧紧搂着离澈沉沉睡去。
听着沧离均匀的呼吸和小小的呼噜声,离澈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嘲的笑笑。
沧离还只是个孩子呢,是他多想了吧?
沉重的困意缓缓袭来,不等他过多的细想,已经同沧离一起跌入了梦乡。
雪般晶莹透明的瓣肆意飞舞。
一身雪白的娇小身影肆无忌惮的奔跑于满是络缨瓣的园子里。他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绚目,瞬间便让绝美的络缨失去了所有光彩。
“哥哥,哥哥!“少年欢快的声音如黄莺出谷般清脆。
银发坠地的男子手持一柄玉萧,微微笑着,站在园子尽头等他。
见到他奔来,忙展开双手,迎他入怀。
少年小小的身子几乎完全被银发男子抱在怀里,幸福的笑声连老天听了都会嫉妒。
“咦?这是什么?“少年注意到到男子手上的萧,很是好奇。
“这是萧,今天,哥哥教你吹萧好不好?“男子宠溺的摸摸他的头,抱他坐到一旁的石凳上。
“好。“只要是他说的话,他便怎么都是好。
于是,他便听到了世上最美丽的音乐。
婉转的萧声清澈如山间泉水,每一个音符都激荡着他的神经,落进他稚嫩的心里,击起层层涟漪。
“哥哥,这是什么曲子?”
“这首曲子叫《逆红颜》,是一代乐师玖琊为自己心爱之人所做。不过很可惜由于种种无奈,玖琊并没有和他所爱之人在一起”
“哥哥,我们会在一起的对不对?“少年突然很是恐惧的抓住男子的衣襟,仰头望他。
男子笑笑,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傻瓜,当然了。”
“恩哥哥,不要离开我。“少年环抱住他,用力的紧抱,生怕一个放松眼前的人便会从此消失。
“傻孩子,哥哥不会离开你的,哥哥怎么舍得离开你?“男子拍拍少年的背,轻笑着,拿起玉萧,“喜欢这曲子吗?要学吗?”
“恩。“少年立刻因玉萧的吸引而暂时忘记了心里隐隐的不安。
络缨瓣飞舞的园子里阵阵幽雅的萧声久久萦绕不去
“哥哥"离澈从梦中惊醒过来,略微转头,沧离已经不在身边。
看了看窗外,已近黄昏。夕阳西斜,洒落一地余辉。
哎又做梦了
逆红颜这曲子他还真是很久没有听过了呢
哥哥很快很快我就能听你再给我吹这首曲子了
离澈起身,取了屏风上的雪纱衣袍披上,轻轻的绑了绸带,外衫便如此松松的挂在身上。站在铜镜前,用檀木的梳子简单梳了下头,左右各撷了一缕青丝,用一只碧绿的翡翠簪子挽于脑后,对镜浅笑,慵懒至极的表情。
而蒹葭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恰好是镜子里反射出来的这慵懒一笑,顿时愣在当场。
“蒹葭?“离澈从镜子里看到了呆楞的人影,回过身来,蹙眉唤道。
“啊?“仿佛是偷窥被人抓到一样,蒹葭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儿,慌忙低下头,“王御御将军来了”
“他人呢?“御落来了他脸红个什么劲儿?难道他看上御落了?!啊,蒹葭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到别的男子,莫不是对御落动心了?否则,怎么一提到御落,他的脸红成这个样子?
“在书房。”
离澈奇怪的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蒹葭,朝门外走去。
在出门的时候却突然回过头来,恶作剧般的笑笑:“要不要我跟他说说?”
“啊?“蒹葭一脸茫然,不知他所云为何。
“看来还真得我帮帮忙了?“离澈自动把他的反映当成是兴奋过度加害羞,意有所指的点点头,转身出了门去。
跟谁说?说什么?
蒹葭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维前所未有的迟钝(某离:我的葭啊,你啥时候不迟钝啊?)
书房隔得不远,出了卧室,饶过回廊便是。
推门进去,一身华丽银袍的御落正坐在椅子上饮茶。两条颀长的腿很是随意的搭在面前的书桌上。而在他的脚边,放着厚厚的一叠稿纸。
见他进来,御落忙放下脚,把茶杯往桌上一搁,起身便迎了上来。
“我以为你没睡醒,还叫蒹葭不要吵醒你。昨天累了一夜,今日睡得可好?”
“多谢御将军关心,睡得很好。“离澈笑笑,无视他伸出的手,径直朝书桌走去。
“澈,你就非得跟我这么生疏么?“御落伸出的手没放,很是委屈的回过头来。
“生疏么?我倒觉得是起码的礼仪。“离澈头也不回,拿了那叠搞纸翻阅起来,“都弄好了?”
“御将军这三个字我听着别扭,你要是还想我继续帮你,就给我换一个称呼。“御落很是郁闷的走过去,看了一眼离澈展开的图纸,“你拿倒了。”
“呃"他是该怒还是该笑?
一个比你高,比你大,比你男人,比你有气势的男子在你面前孩子般的闹脾气,你会有什么感觉?抽搐??
离澈就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映,有点哭笑不得的把手中的图纸倒过来,抬头睨了一眼站在他身边,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御落:“好吧,落,这些图都是你画的?”
听到离澈对自己的称呼改变,御落脸上立刻浮上自己的招牌笑容:“我哪有那本事?这些都是我找了风国最有名的兵器铸造师,让他们画的。你不是要一批最精良的铠甲兵器吗?我当然得找最好的人帮忙才是。”
“恩,这些铠甲兵器看起来的确不错。“离澈一页页翻下去,对图纸上的内容很是满意。
“用起来会更好。你看这铠甲"御落拿出一张图纸,放到书桌上展开,“它名为锁子甲,也叫环锁铠。是由铁丝或铁环套扣缀合成衣状,每环与另四个环相套扣,形如网锁。虽说内层环锁大多是精铁铸造,可它的外层是套皮甲,没有普通铠甲那么沉重烦琐,便于战事行动。此类铠甲"铠如环锁,射不可入”,设计精密,坚硬无比,一般的的刀剑妄想劈开它,绝对不是容易的事再来看看这长戟澈?澈?”
他费神费力,讲得口沫横飞,他居然在发呆?
“落,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离澈原本听得很仔细的,可是从窗外传来的那若隐若现的萧声却把他的心魂都吸引了过去。
“没有啊,有什么声音?“御落皱了皱眉头,侧耳听了听,什么也没听到。
“不,有声音,是萧声!你真的没听到吗?“这么清晰的萧声他怎么会听不到呢?难道真的是他听错了?
御落怔了怔,再仔细的侧耳听了听,似乎真的有萧声传来。
随即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那幽幽的萧声便真真切切飘了进来。
“澈好耳力啊,居然真的有萧声,是竹林里传来的呢。“御落回头笑呵呵的说道。
这萧声好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一样
离澈有些失神的走到窗边,望着竹林:“这是什么曲子?”
“玖琊大师的《逆红颜》啊,你没听过吗澈"御落话音未落,身边的离澈便已经如风一般从窗户直接飞了出去,直朝那萧声飘来的方向而去。
逆红颜逆红颜瑟殇!一定是他!
第三十七章、爱恨织
清幽的竹林里,那萧声如精灵,似鬼魅,烟雾般萦绕在竹林上空,穿透层层茂盛的竹叶,直直飘进离澈的耳膜,让他有阵阵的晕眩。
竹林中,空地上,离澈轻盈落下。
青石板上,一抹藕荷色身影。红唇微启,指尖轻动,碧绿玉萧,逸出悠然音符。
离澈站在他身后,禀住呼吸,生怕自己动作太大,会惊了那吹萧的人儿。
一曲逆红颜,几许往忆殇?
银丝飞舞,雪袍翻飞。不是瑟殇又是何人?
“哥哥”
萧声嘎然而止,吹萧的人听到身后离澈的声音,缓缓拿下放在唇边的玉萧,起身回过头来。绝美的容颜浮现醉人微笑。
“哥哥!哥哥!“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离澈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直直撞入那人的怀里:“哥哥,哥哥是你,真的是你吗?难道我还在梦中,没有醒来么?你是真的在么”
男子因他突如其来的冲撞有半刻的怔愣,伸出手抱了抱他,缓缓出声:“公子你没事吧?”
什么?
离澈的身子一僵,埋在男子胸前的头竟不敢抬起来。
“公子?“男子见他不动,又开口叫了一声。
这声音不是瑟殇的虽然有点像,但瑟殇的声音没有这么妖魅所以,他认错人了么?
离澈缓缓抬起头。所有的幻像在瞬间消失殆尽。
哪里来的银丝飞舞?哪里来的的雪袍翻飞?面前站着的,不过是一个身穿藕荷外袍,手持玉萧的陌生男子。漆黑的发丝如魔蝶的翼,墨色的明眸如子夜的星。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刚刚他看到的明明就是银色的发丝,雪色的衣衫啊,怎么会怎么会难道真是自己太过思念瑟殇而产生的幻觉吗?
离澈握紧拳头,任指甲的刺进手心。
瑟殇!瑟殇!你凭什么左右我的思绪,你凭什么占据我的心魂?当初是你放弃我的,是你放弃我的!为什么我还要想你,还要爱你?不我不是想你,也不再爱你,我对你,只有恨!我做这么多事,只是为了让你后悔当初放开我的手!
“公子你没事吧?“男子看到离澈眼里错综复杂的爱恨纠结,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上前朝他伸出手,却被离澈后退一步闪开了。
“我没事。你是谁?“离澈后退一步,躲开他的碰触,呼一口气,渐渐平复下内心紊乱的情绪,看他的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看起来有点熟悉他见过他吗?
“在下墨焉,您是离澈公子?“男子笑笑,收回手,把玩儿着那玉萧。
“你怎么知道?“墨焉?记忆里好像没有这个人。
墨焉再笑着看过来:“听蒹葭说起昨天晚上是你救了我,不是吗?”
昨天晚上?离澈皱起眉头想了想,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在回来的路上救的那个男子。难怪他会觉得有点眼熟呢。
“原来是你啊。伤势可有好些?“昨天晚上看他伤得貌似很严重啊,居然恢复得这么快吗?
“我本没受什么伤,只是在落霞山下遇到了劫匪,我的家仆都因为保护我而丧了命。而我在逃跑的途中,不幸顽疾复发,所以才晕倒路边的。还好公子们及时救了墨焉一命,不然墨焉现在怕是已经见了阎王了”
“是吗?“不知道为什么,离澈总感觉他这话里有不真实的成分,但又一时找不出破绽来,“墨公子不懂武功?”
墨焉摇摇头:“墨焉身体不好,从小只读诗书,习音律,没有机会像公子们一样研习武艺。我要是懂武功,就不会任由劫匪把我的家仆都”
没有武功么?也许他没有骗他,因为他的确没感觉到他有任何的内力。但这并不能完全表明他就是真的没有武功的如果一个比你功力高的人要刻意隐藏体内的真气,你是感觉不到他有武功的。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就要仔细想想他的目的了。
离澈不动声色,把目光移至他手里那柄玉萧,“你刚吹的曲子是”
“原来离公子是寻着这萧声来的么?玖琊大人的《逆红颜》,公子也喜欢?”
“是的,喜欢。“离澈点头,可眼睛却一直在他那柄玉萧上没有离开。这萧
“公子。“不等墨焉有所回应,蒹葭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下一刻,他已经来到两人身边,看到墨焉,有些微的惊讶,“墨焉公子也在?刚那曲子是你吹的?”
墨焉点头:“你也听到了?”
“恩,这声音传得很远。“蒹葭边说边看向离澈。他就知道他听到这曲子一定会过来的,因为这曲子是当初瑟殇王子经常吹给他听的,连他都听习惯了。
“有事?“离澈终于把自己的目光从墨焉手中的玉萧身上移开。
“公子"蒹葭看了看一旁的墨焉,有所顾忌。
墨焉亦是十分知趣的人,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说了句"我要回房休息一下"便离开了。
心为什么会跳得如此之快呢?他为什么会如此兴奋呢?为什么满心都在欢欣雀悦呢?连走路都仿佛脚底生风,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来,立刻就飞到那个人的身边。
当蒹葭告诉他,那个人来了,他居然想也不想便往回跑。
他的恨呢?都到哪里去了?如果对他只是恨,还会如此期待与他相见吗?那么,如果对他不只是恨,那还有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甩甩头,让自己尽量不去思考这个复杂的问题。至少现在,让他想得简单一点吧。
他想见他,就这样。
重重的推开门,看到那个背对着他的颀长身影。一如既往的锦色衣袍,华丽的龙纹金边,王者气势浑然天成。
听到推门的声音,他转过身来,露出一抹睥睨群雄的优雅笑容。
“曜!“离澈叫着他的名字飞奔过去。
沧曜伸出双臂稳稳接住扑过来的身子,紧紧搂在怀中,贪婪的汲取着他发间的幽香:“澈儿,我的澈儿”
“曜,曜"离澈的手环住他的腰,在他怀里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呵刚刚见到瑟殇已是幻觉,那么,这的曜应该不再是幻觉了吧?“曜,是你吗?是你吗?你居然来找我了”
“当然是我,我来找你了因为,我想你了"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沧曜有些愣怔。他对他也不是完全无情的吧?他也是想他的么?这些时日,并不是他一个在饱受着思念的煎熬?
离澈把头埋在沧曜怀里,没有再说话。
沧曜感受到胸前一阵温热,忙推开他,托起他的小脸:“澈儿,你哭了?为什么?”
离澈却只是摇头,不说话,眼泪越掉越猛。最后再扑入他怀里,紧紧抱着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就连刚刚在竹林,他出现幻觉看到瑟殇,也没有想哭的冲动,他只是想问他,为什么当初要放开他?为什么要把他推给别的男人?
也许,连离澈自己也不知道,他要见瑟殇只是想要那个他纠结了七年的答案而已。
可是,为什么面对沧曜他会哭呢?是真的想他了吧?可是,他对他明明只有恨啊。他出来,不就是走自己计划的最后一步?而自己这最后一步,又正好要以沧曜生命的终结为目的的。
这个男人,当初以离国的存亡威胁父亲和哥哥将他拱手送他,所以他是导致哥哥放弃他的罪魁祸首,是他仇恨的源泉。这七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有一天能把这狂妄嚣张的男人打败。
可是,这七年来,这个他恨的男人却给了他无数的宠爱和疼惜,他对他的好甚至超过了当初瑟殇对他的好。而他,在他所给予的宠爱疼惜里,经常会迷失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了。
这样的他让自己感到害怕。所以,他出来了。他以为离开了霁澜谷,离开了沧国,离开他的身边,他就可以一心一意施行自己的计划,不再受他影响。
可是他错了,每行一天的路,他对他的思念就更甚。甚至连收留沧离,给他取名字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沧曜。他之所以给沧离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觉得他跟沧曜应该有个孩子以至于他对沧离特别疼爱,因为每叫一"沧离"两个字,他就觉得自己是和他在一起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难道恨一个人,也会恨出感情来么?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所以他不愿去想,不想去想,也不能去想。他怕一想,自己多年来的坚持便会溃不成军了。那么,他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他想得到的,就永远也得不到了。
“呵,是想我了么?“沧曜呵呵一笑,抚摩着他的顺滑的发丝,在他耳边轻轻问道,边说边邪恶的舔了一下离澈的耳垂。
“恩"离澈的耳垂原本就很敏感,现在被他如此撩拔,忍不住一阵战栗,“我才没有”
“不想我么?看来,是我的技巧不够让你记忆刻啊。那我们就来温习一下,让你的身子以后学会想我。“沧曜突然邪邪一笑,打横一把抱起他,飞快的朝床塌走去。
第三十八章、两心系
沧曜大步流星跨到床边,把离澈缓缓放下的同时,已经急不可待的对着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如火如荼般狠狠地吻了下去。
红舌霸道地撬开微颔的齿龈,长驱直入缠上口中那柔软的甜美,狠狠地吮吸翻搅,舌尖直舔到根部,继而猛地用力一吸,顿时一股甘泉带着怀中人儿特有的清新窜入喉头。
“唔恩"双唇被狠狠地需索着,只有微弱的轻吟自唇间流泻。
离澈颤抖的手自然地缠住身上这狠狠拥着自己的男子,殷红的小嘴儿情不自禁地张开,贪婪地回应着那探入口中的强势。
感受到他的回应,沧曜一阵轻笑,尽情在他口中舔舐翻搅,不放过任何一火热,地将那诱人至极的香舌紧紧虏获,强势得不留一丝缝隙。
“嗯啊"一行晶莹的液体顺着离澈无法闭合的唇边滑落,顺着漂亮的锁骨一直没入衣襟,满脖子的晶亮湿滑。
沧曜双眼微眯,顺着他的脖子便一路舔了下去,直把那白皙的玉颈吻得红印斑驳。
“啊恩曜"离澈的身体因他一路向下的舔咬而轻颤起来,顿时娇喘连连。他不由自主的抬高双腿,在沧曜精壮的腰身两侧不住地扭动摩擦,仿佛是要借由这扭动来摆脱体内燃烧的欲望。
“噢你这个小妖精"沧曜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一阵火热的欲望顺着下体漫卷全身,瞬间袭遍他的四肢百骸。俯下身再吻住那微张的诱红唇,双手猛地用力拥住怀中柔弱无骨的人儿,仿佛要将他整个儿都陷进身体里似的。
“唔恩"离澈攀住他的脖子,把他狠狠拉向自己,微仰起头,想要他吻得更一些。两条腿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来,反而摩擦得更起劲儿。
沧曜见状一阵狂笑:“我的澈儿等不急了么?”
“你"离澈一张俏脸因他的话瞬间红霞翻飞,本想要狠狠瞪他,却没曾想那水雾缭绕的墨玉眸子此刻哪还有那狠劲儿?看在沧曜眼里怎么都是媚眼如丝,妖魅横生。
沧曜大笑着单手一扬,顿时将离澈身上的衣服撕扯得脱落了大半,雪白雪白的胸口玉肌袒露出来,随着离澈不均匀的喘息缓缓起伏,看得他一阵血脉喷张。
“啊"离澈反射性的想想要伸手护住自己的前胸,却被沧曜抢先了一步,右手一把把他雪白的玉臂高举过头顶,左手却快速的除去两人之间残余的障碍物。
“澈儿你好美"看着身下离澈完全袒露的雪白身子,沧曜忍不住惊叹一声。
他赤色的双眼,绛红如血,翻着一簇灼目的火焰。眼底闪过一丝猛烈的欲火,下一刻便如狼似虎般朝身下这具勾人的身子扑了上去,含住他胸前那一抹浅紫的诱人茱萸,一阵忘情地吮咬。
“不要恩啊"身体因沧曜的啃咬而更加欲火中烧,本能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沧曜钳制在头顶无法动弹。离澈吟哦着,双眸蒙上一层淡淡水雾,眼波流转恍若水华盈月。
“是‘不’还是‘要’呢?“沧曜扬起薄唇邪恶的笑着,大手顺着他优美的曲线在他身上一阵抚摸,缓缓向下游走,突然一把缠上那微微颤动的粉红分身,上下套弄。
“啊!“离澈一阵惊喘,身子痉挛般地跳了起来,双腿不由自主地想要合拢。
沧曜邪笑着,放开钳制住离澈的手,整个人直起身子,跪坐在他双腿之间,不由分说的一把拉过他漂亮的身子,用力拉开那双修长的大腿,“霍"地将双腿扳开压在身体两侧,顿时身下那紧闭的穴口便暴露无疑。
“啊曜"离澈娇喘着,忽然睁开了那双蒙蒙胧胧的眼睛,挥舞着双手想要阻止沧曜的动作。
他漆黑的眸子泛着情欲的水光,如同一汪泉水潋滟盈盈,直勾到沧曜的心坎里,浑身上下一阵麻酥。泛着淡粉光泽的可爱皱褶,那朵嫩嫩的菊儿因突然暴露在空气中,正不满地急速收缩,一吞一吐中隐约可见里面娇艳欲滴的嫩红嫩红的内壁。
一阵轻笑,沧曜伸出食指在那小穴口儿探了探。感受到异物的侵害,菊穴迅速收缩,差点儿就把他的指尖儿都给吸进去了。
“哈哈我的澈儿是在邀请我呢?“沧曜说着不等离澈的回答,纤长的手指便顺着菊穴小心翼翼的滑了进去,生怕弄疼了他。
此时菊穴内一阵湿软,伴着滚烫的温度,一感到有异物的探入立马紧紧缠了上来,直把沧曜那手指给死死吃住。
“啊"离澈下意识的咬住唇,声音颤抖,“曜曜”
“澈儿是在说‘要’么?“沧曜轻笑着,手指缓缓在他体内抽动起来。
“沧曜你"这家伙真是太不要脸了!本想骂他几句,开口却成了难耐的呻吟,“啊”
“哈哈"沧曜大笑着,俯身含住离澈的小嘴儿,与他湿滑的香舌纠缠在一起。
离澈抱住他,狠狠回吻回去。一双小手在沧曜的背部来回抚摩,揉捏,一点点激荡着沧曜身体里每一欲望的神经。
趁着他忘情于他的吻下之时,沧曜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而是试探着缓缓的插进另外一根手指。
“啊!“下体的不适让离澈反射性的一惊,差点儿咬上沧曜的舌头。
“澈儿,会痛吗?“感受到他的惊呼,沧曜离开他的唇,眼里蒙上一层担忧之色。手上抽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在担心他吗?
有什么不一样了呢
他那里很紧,沧曜一直知道。尽管已经与他有过无数的交合,但他每一的进入还是会让他难以忍受。之前在霁澜谷,他自己有准备上好的润滑药膏。因为沧曜不是个会体贴人的君王,他的霸道狂嚣,在床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总是在做完之后才会想到问他,痛不痛?
可这的沧曜不一样,他居然会在进去之前关心他痛不痛?而且他知道,他让自己的手指先进入,是想把那里撑开,好让他待会进入时,让他觉得不那么痛尽管他自己已经被欲望折磨得溢出了细汗,却还是隐忍着一定要让他适应。
离澈心里一阵苦笑。曜,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突然要对我这么好?我明明对你
“澈儿,真的痛么?那那我们还要继续吗"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沧曜以为他真的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不禁皱了皱眉。
“该死的,你敢给我停下来试试看!“这白痴是在说什么话?都这种时候了,能停下来吗?他要停下来,他还不干了呢。
“可是我怕弄痛你”
“你弄痛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离澈白他一眼儿。
“我对不起"所以他现在才想弥补啊。
听到沧曜的道歉,离澈愣了愣,随即媚笑着抚上他俊美绝伦的脸,主动迎上他紧抿的唇:“我没说痛啊,我要你。”
“噢我的澈儿你绝对是个妖精"沧曜含住主动送上来的娇嫩,宠溺的笑着。还嵌在离澈体内的两根手指再快速的抽插起来。
“恩啊曜"离澈随着他的抽插不断的扭动着自己柔软的腰肢,伸出手缠上沧曜结实的身子,离开他的唇在他的脖子四周轻轻啃咬着。
“唔!“喉结被他咬住舔噬,沧曜闷哼一声,身体的欲望再也无法隐忍。手指自穴间抽了出来,双手将离澈重新放回床塌平躺,抬高他浑圆的俏臀,将自己早已蓄势待发的硕大火热抵住他下面微微翕合的小嘴儿,轻轻摩擦起来。
“恩曜"离澈躺倒在沧曜身下,任他将自己的双腿拉开抬高,紧紧抓住雪白的床单,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清晰痛楚。可这家伙还在摩擦个什么劲儿啊?
“宝贝儿,准备好了吗?可以进去了吗?“沧曜抓住自己的火热,对准他粉嫩诱人的蕊。
“你什么时候这么罗嗦了你到底进不进"离澈不满的扭动着腰肢,瞪他一眼。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真的很想揍他一拳。
“哈哈,我就知道你这小东西等不急了!“沧曜一手抓过了他不断扭动的腰,对着那蜜滑紧致的小穴儿,“噗"地一声就插了进去!
“啊!“痛!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离澈还是忍不住尖叫出声。他的双腿内侧不由自主地剧烈颤动,整个身子都痉挛地弓了起来。该死的,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杵在那美穴内进退不得的沧曜皱起了眉,帅气的脸庞蒙上了层细细的汗珠,有些神色艰难地开口道:“宝贝儿痛吗”
“唔不不痛"话虽如此,但离澈两道秀美的眉整个儿都痛苦地绞在了一起,墨玉般的眸子带着盈盈的水光望压在身上的沧曜,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纤细的双手狠狠地抓着身下的床单,莹白的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
“别咬咬破了我可会心疼的"沧曜伸出手指,抚上离澈紧咬的唇,奇迹般的让他放松了下来。
“你废话真多啊"离澈张开嘴,把沧曜的指尖儿含进去,伸出舌头不住的吸吮。腰肢同时开始难耐地扭动,催促体内的巨大快些行动。
第三十九章、情迷乱
“噢"沧曜低吼一声,一手搂过离澈修长的美腿,翘高搁在自己的肩膀上,扶住他的腰肢开始便开始用力地抽插,每一撞击都撞到了最。直让离澈感觉那铁杵般的火热在自己的体内猛烈地冲撞着,似要贯穿自己的直肠般。撞得他灵魂出窍,飘飘欲仙。
“啊啊啊曜曜啊啊"强烈的快感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如一阵激流迅速麻痹整个神经脉络。
沧曜的凶器狠狠地在他体内辗压、快速地冲刺,一手用力地揽着他那摇摇欲坠的腰肢,让身下的人儿随着自己激烈的动作前后摇摆。另一手则伸到他胸前,辗转揉捏着他胸前的凸起,那颗红透欲滴的茱萸在手指的蹂躏下瞬间尖挺诱人,惹得下面那紧窒的小穴更是肆无忌惮地紧紧缠住了沧曜插在他内体的火热。
“啊!曜曜啊嗯再快一点再一点啊”
沧曜一阵轻笑,突然将整个炽热从他体内抽出,在菊穴口故意一阵拨弄挑逗,弄得离澈忍不住腰肢一阵乱扭,整个下体都往那火热靠过去,双眸带着情欲的光泽眨巴着瞅着一脸坏笑的沧曜,嘴里诺诺似想要说些什么。沧曜俯下身,对着那张樱红小嘴儿就这么狠狠吻了下去,同时下身一个猛插,凶器长驱直入一直插到最!
“唔"嘴里的呻吟被沧曜悉数吞入了口中,离澈憋红了脸双手情不自禁地一阵猛抓,却被一双手突然抓住,与他十指交缠,紧紧相扣。
沧曜的抽插很有技巧,一口气冲到最,又缓缓地抽离,直留下尖端守在体内,下一刻又再一股脑儿狠狠地插入,在里面猛烈地辗转,律动,如此不断的来回反复。
“啊曜"离澈狠狠握着沧曜的手,晶莹的泪因这巨大的无法承受的快感从眼角滑落,没入枕边。
“澈儿我的澈儿"沧曜的撞击更加猛烈起来,在离澈的体内一阵翻搅。他要把他永永远远禁锢在自己身边,让他的泪眼只为自己婆娑,让他的笑颜只为自己灿烂,让他的心里只留下他的烙印!
“啊!曜曜"不知道到底持续了多久,离澈只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被他撞出身体。后庭突然一热,沧曜抓住他的的腰肢将自己的欲望埋进了他的体内。
一股快感的激流窜过下体,整个人都不住地颤抖。
释放后的沧曜俯下身,吻上离澈还来不及闭合的唇瓣,肆意蹂躏,吸吮。直到身下的离澈快要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把自己的头埋在离澈香汗淋漓的颈窝,吻了吻他小巧的耳垂,缓缓开口:“澈儿我的爱我好想你”
离澈闻言心里一动,眼里迅速起了一层水雾。想要伸手环住他的腰,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沧曜紧紧拽在手中,十指交缠,不留一丝缝隙。
微微侧首看了看交缠在一起的十指,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诗:永如鹣鲽指相扣,远离纷笑红尘!
这便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么?呵,像是一个笑话呢。
曾经,他以为瑟殇会与他十指相扣,永生相随。可是,他的手却毫不留情的便放开了。
从此,他便不再信这句话了。
要想别人不放开你的手,只有自己变得够强大才行。不然,你永远只能是别人的附属品,别人一放手,你的天就崩塌。所以,他要做一个强者。为的,是不再被人轻易放开。
可是
离澈再看了看被沧曜紧紧扣住的双手,在心中叹息。他不想去承认,自己的想法正因为沧曜的这双手,而开始摇摇欲坠。
“澈儿,在想什么?“沧曜抬起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微蹙剑眉。
“我在想"离澈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沧曜,微微眯起美丽的眸子,“你是不是该起身了?你好重!”
“什么?你嫌我重?“他的答案让沧曜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他因激情而红晕遍布的娇俏脸蛋儿,起身退出离澈的身体。
“我没嫌,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离澈笑得一脸灿烂,差点儿让沧曜忍不住又欲火重燃。
“你这家伙"沧曜对他一向没辙,只能俯身把他的笑悉数吞入口中。
离澈的双手脱离了他的钳制,立刻自然的环上他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仰起头,让他吻得更。
“澈,起床吃晚饭了哦"两人正吻得忘情,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冒冒失失的小身影出现在房内。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下来。
沧曜和离澈还都只赤裸着身子,听到声音同时停下那个缠绵的吻,双双朝门口看去。
“呃我你们我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呃继续"沧离小小年纪,哪见过这等情景?一张小脸瞬间红到脖子根儿,慌忙移开自己的视线,语无伦的连连向门口退去,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天啊!他居然打扰别人的好事了!
等等不对!刚刚自己走错门了吗?他明明是进的离澈和自己的房间啊。那那两个人是那个那个被压在身下的人是澈?!不,不可能的!澈怎么会他要回去看个清楚!
想到这里,沧离立刻回转身,再朝房间跑去。
房门再被沧离直直撞开,而且这一,他的目光没有再移开,而是直愣愣的盯着床上的两人。
“该死!“原本打算抱离澈去沐浴的沧曜没想到他会再进来,右手一扬,纱帐立刻垂下,另一只手随即迅速的拉上锦被,盖在离澈身上,遮挡住沧离的视线。
“澈?“沧离刚想上前,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掌风震得倒退了好几步,踉跄着扶着门框站稳,不敢置信的看着纱帐内若隐若现的人影,咬住下唇。
他的澈怎么会
“哪来的这么不懂规矩的野孩子?“澈?叫得倒亲热,不过就是太稚嫩了点儿。沧曜抱着离澈,语气冷冽,“出去!”
“凭什么?“拜托,这是他跟澈的房间耶,要出去也是他出去!不过,这声音还真是冷呢。沧离咽了咽口水,感觉屋子里的温度都在陡然间变得低了。
“凭你打扰到我们了!“敢问他凭什么?这小子胆量不错啊。
“曜,不要吓到他了。“离澈温和的声音终于传来,“沧离,先到前厅等我。”
“哦。“沧离恨恨的瞪着怀抱着离澈的陌生男子,心有不甘又无能为力。就算他是个武学白痴,他也知道刚刚那强劲的掌风是这个冷酷男子所出,如此厚的内力功夫一定在离澈之上。他一个小屁孩,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所以,只能万分不愿的应了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
“沧离?“沧曜愣了愣,看向怀里的离澈,“他是那个你收留的孩子?”
“恩。“离澈边应边准备起身下床,不料却被沧曜一把从后面抱住,微一用力,自己便再躺在了他的怀里。
“告诉我,你为什么给他取这个名字?”
离澈的眼神闪躲起来,挣扎着要起身:“不就是个名字而已,想到便取了”
“是吗?他的名字是你我的姓。“这叫随便取的吗?骗三岁小孩子?
离澈干笑:“你要是不喜欢他姓沧,我改了就是”
“离澈!“沧曜快要被他气死,怒吼着打断他的话,“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呵呵"离澈继续打哈哈,“我不知道”
“澈"沧曜突然很是认真的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直看得离澈心里发毛。
“呃沧离还在等我,我要先去沐浴了。“离澈闪躲着他灼热得仿佛能看穿他灵魂的目光,一把推开他,起身抓了衣服就往浴室跑。
“呵"看着离澈仓皇而逃的背影,沧曜苦笑一声,缓缓出声,“澈,承认你爱上我,就那么难吗?”
第四十章、往忆殇
离澈身子一僵,随即装做没听到般走进浴室。
诺大的檀木浴桶,漂浮着层层鲜艳的五彩瓣,阵阵醉人的幽香飘散于空气中,萦绕不去。淡淡的水雾在浴室里弥漫开来,轻纱掩映下,如梦似幻。
离澈褪下身上随意披挂的绸衫,轻轻踩入浴桶,一点点滑进水里。黑如墨夜的柔顺发丝水藻般漂浮在水面上,与鲜红的瓣纠缠不清。凝脂般雪白嫩滑的肌肤,经过热水的浸泡,呈现出诱人的绯红,说不出的妖冶。
“澈,承认你爱上我,就那么难吗?”
“承认你爱上我,就那么难吗?”
“就那么难吗?”
“你爱上我”
“就那么难吗”
“那么难吗”
沧曜的声音如魔音般一在他耳边响起,激荡着他身体的每一根神经,让他全身颤抖。
他爱上沧曜了吗?不不不怎么可能!他是恨他的,恨他的,恨他的他怎么会爱上他?又怎么能爱上他?
闭上眼,头向浴桶的边缘缓缓靠去,那些他不愿记得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
七年前离国王宫的倾颜园。
团锦簇的络缨树下,那抹他曾经爱又恨着的身影,永远的银发雪袍,永远的温和微笑,手里一柄玉萧闪现醉人幽绿,眼里的宠溺仿佛要把他淹没。
他多想如七年前一般,跑上前去,扑入他怀里,叫他"哥哥”。
可他的脚还来不及动,画面却陡然一转。
华丽的马车,威严的军队。
纤细手臂紧紧拽住雪色衣角,明眸含泪,梨带雨。苍白嘴唇被生生咬出血来。破碎的声音在风中颤抖:“哥哥,哥哥你说过爱我的,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为什么为什么”
“颜,我只是你的哥哥,我从未爱过你,你的幸福不是我能给的。“雪色身影边说边伸出另外一只手,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也捏碎他最后的希望。
“不不!“娇小身影大吼着摇头,十指紧紧缠上他的手臂,“你骗我你骗我你明明是爱我的你为什么要说谎?难道就为了什么家国天下,黎民百姓,你要放弃我?我不要我不要”
“是的,我是离国的大王子,家国天下,黎民百姓对我来说,是我不得不肩负的责任,以后你就会明白了颜,你走吧,从今以后,忘了离国,忘了我,忘了这里所有的痛”
说完这句话,决绝的甩掉他紧紧拽住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哥哥哥哥"娇小身影拼了命似的向前奔去,却被身后两个身形健壮的侍卫架住了胳膊,往马车上拉。
不管他在身后哭喊得多么声嘶力竭,雪色身影却始终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他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远到什么都看不到
那一年,他才十三岁。
看着瑟殇决绝离去的背影,他终于绝望。十指掐进手心里,溢出殷红的血。
细密的疼痛如蚂蚁般迅速弥漫整个身体,咬噬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溶入血液,侵入骨髓,让他无法呼吸。
“这么细嫩白滑的手,掐伤了还真是可惜了。”
谁?是谁在说话?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的耳边有汩汩的水声在流淌?瞬间便弥漫进了他的眼耳口鼻,让他快要窒息。
“不要再想你的哥哥了,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沧曜的人!”
沧曜?是沧曜在说话吗?为什么,他看不到他的脸?四周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到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恍惚间,一道白光闪过,沧曜俊美的面孔缓缓出现在黑暗之中。他眼神纠结,语言忧伤。
“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还是忘不了他?”
我我不知道
离澈想要回答他,可是刚一出声,便感觉有水溢进口腔,呛得他开不了口。
好难受他要死了吗不!他不要!他的计划还没成功,他还没有见到瑟殇,没有见到他后悔的表情,他怎么能死呢?还有还有刚刚曜的问题,他还没有回答他
“澈,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你才会爱上我?”
曜我
唔水呛得他的头好晕,好重,仿佛有一只奇怪的大手抓住他拼命往下拽,他感觉自己一直一直向下沉去。整个人被恐怖的噩梦魇住,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办法浮上来。
不他不能死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没做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没说
曜,救我我不能死曜
“该死的!”
老天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喊,终于听到沧曜的一声怒吼,然后自己像一只落水的小鸡般被某人从水里拧起。
“咳咳咳"踉跄着站稳,离澈扶着沧曜的手臂大口大口的喘息。
“该死的,你到底在做什么?“沧曜暴躁的搂过他的肩,狠狠瞪着他,一双如鲜血般赤红的眼睛正因怒气而燃烧着熊熊火焰。
原本他是在床上等着离澈沐浴完的,却没想到等了半个时辰还没见他出来。叫了几声没听到回音,所以纳闷闯了进来。
当他看到浴室里的情景时,心跳都差一点停止他看到他整个脑袋都沉在了水下,五彩的瓣已经覆盖了整个水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浴桶里有人。
还好还好他闯进来了否则,这家伙很有可能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在浴桶里淹死的人!
“曜"神智终于在沧曜的怒吼下一点点恢复,抬起头看了看眼前怒视着他的男人,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很想死吗?难道跟我在一起就这么让你痛苦吗?“沧曜用力捏着他单薄的肩膀,力道大得仿佛要把他的骨头捏碎般。
“痛唔”
离澈话未出口,沧曜的吻便结结实实落下,狠狠占据他的唇,灵活的舌迅速攻进口腔,与他的交缠在一起。
他的吻来势汹汹,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霸道的索取着他嘴里的甘甜。搂着他的双手紧紧把他拉向自己,仿佛要把他揉进体内。
“唔曜放开我"他快喘不过气来了,他可不想刚没在水里淹死,反倒让沧曜给活活憋死了!
“澈儿!“沧曜离开他的唇,抱住离澈的手却更紧了,“以后不许这么吓我不许吓我”
原本想要推开他的离澈身子一僵,整颗心被震撼了他居然感受到沧曜的声音在发抖!
他是在害怕么?他害怕他会就这样死去?
堂堂沧国之王,苍龙霸主,也会害怕么?
如果说这都不感动,那绝对是骗人骗己。
沧曜是个笨蛋,他总有一天会后悔今天没有一把把他按到水里淹死。因为,从他把他从离国强行带走,从瑟殇甩开他的双手那一刻开始,从他狂暴的进入他的身体那一刻起,他对沧曜就只有恨。
如果不是他瑟殇不会不要他!如果不是他,他现在不会是这尴尬境地!如果不是他,他不会每日每夜都饱受着噬心的痛苦煎熬!
他活着的目的,就是要亲手灭了沧国,送这个冷血无情,残暴无道的君主下地狱!
可是可是他的这股信念却因为他对他的好开始摇摇欲坠
沧曜对他的好,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的。
他可以对任何人残忍无情,对任何事冷血阴狠,却惟独对他,百依百顺,宠爱有佳。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也许,他当初抢走他,也是因为爱他?那么,是不是因为爱,就可以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来呢?
离澈在心里冷笑。
如果因为他爱他,想要得到他,就可以不择手段掠走他。那么自己为了自己的目标,学学他的冷酷无情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说到底,错的还是沧曜!
所以
离澈反手环住他的腰,在心底叹了口气,轻笑道:“好了,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先出去让我洗完”
“我怕你再淹死自己!“沧曜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一把抱起他,转身就朝浴室外走去。
沧曜把离澈丢到床上,拿了柔软的羊绒棉布替他擦拭头发和身体,然后取了干净的衣衫给他穿上。
难得的是,离澈居然乖乖的任他"摆布”,什么话也没有说。
看着沧曜忙前忙后的身影,离澈居然感觉有一股暖暖的东西在自己体内升腾,唇边不自觉的流露出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直到那可怜的门板再被人从外面撞开
第四十一章、墨之焉
如果这里不是风国坠仙楼,我想沧曜肯定会大开杀戒。因为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离澈手下的人进别人的屋子从来都不懂得敲门?
而且,吃饭这种事情在门外传个话就行了,干嘛非得那么大动静把门撞开?看来他以后得把这门从里面反锁加固。否则,难保这些家伙不会在他们正做到一半儿的时候闯进来。
现在已经是戌时中,为了等他们,一帮人都还没有用膳。蒹葭专门吩咐留了一间很是气派豪华的包房,点了很有特色的招牌菜肴招待沧曜,却见到沧曜一脸铁青的走进来。
蒹葭、极月站在一旁,沧离坐在椅子上,手里正玩儿着精致的青瓷酒杯。看到两人进来,三人居然齐齐向离澈看去。
离澈不自觉的把自己衣领拉了拉,他知道他们是看到他脖子上被沧曜留下的印记。可是,这七年来,这些印记已经不足为奇了吧?沧离不知道还说得过去。其他两个家伙那是什么眼神?
蒹葭眼里是一闪而逝的是心痛?而极月看他的眼神,为什么让他感觉有一股冷冷的恨意?
离澈蹙了蹙眉头,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却发现极月的眼睛瞬间恢复一如既往的淡漠,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澈,我等了你快一个时辰。“沧离极度不满的声音拉回离澈放在极月身上的眼神。
“呃不好意思,我在浴桶里睡着了"说到这个问题,离澈也有点汗颜。估计是太累了
“是跟这位大哥嘿咻累了吧?“沧离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孩子气的噘起嘴,睨了一眼沧曜。谁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居然呆住了,把玩儿酒杯的手瞬间僵硬。
好好美好邪恶的男人啊他他的眼睛居然是血红色的啊啊啊,妖孽啊!
“呃"离澈一怔,随即发飙,冲过去一把拧起沧离的耳朵,恶狠狠的吼,“臭小子,在哪学的这些痞话?”
“哎呀呀痛啊"正看沧曜看得入神的沧离被揪得哇哇大叫,忙放下酒杯拯救自己可怜的耳朵,“这还用学吗?你似乎忘记了我本来就是个小乞丐!”
“可你现在已经不是了,这种话就不准再说!“离澈手上的力道随着自己话音的起落而加重。
“啊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了澈你先放手啊,好痛啊"呜呜呜他的耳朵要被拧掉了!
离澈看他一脸痛苦,满意的放开他:“以后,也不许再说自己是小乞丐!”
“哦。“沧离揉着耳朵点头,心里却在苦笑。不是小乞丐么?如果有一天澈不要他了,他恐怕连小乞丐都不如了呢。
“两位王请坐下用膳吧。“蒹葭适时出声,再闹下去这一批菜又要凉了。天知道,这些菜他可是更换过三了!
“出门在外,不必拘礼,都坐下吧。“沧曜坐到主位上,回头看了看一旁的蒹葭跟极月。
“谢沧王。“两人必恭必敬,异口同声。
“沧王?“小沧离再看向沧曜,一脸疑问。
“不用怀疑,我跟你的沧是同一个字,你是跟我姓的。所以,以后给我乖点,否则"沧曜半扬起唇,半真半假的冷笑着。
“切!“沧离翻个白眼儿,吐出一个带着鄙视意味的单音节,埋头开始大块剁颐桌子上的饭菜。
他知道,只要低着头,离澈就看不到他眼里的伤心了。
呵原来,这就是他名字的真正含义。沧,离,沧与离,沧曜和离澈。原来澈爱的人,是这个叫沧曜的,而自己只不过是他用来寄托思念的物体?这也太让人伤心了!
等等沧曜刚刚他们叫他沧王而且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天!他居然是沧国之王沧曜!那个传说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狂妄嚣张,阴险残暴,武功盖世的人居然就在他面前!
奇怪了,世人传说他不是魔胎转世的血眼妖孽,长得虎背熊腰,丑陋无比吗?可为什么却是如此俊美绝伦啊!连他看着都要流口水了NND,传说果然是信不得!
呜看来他是绝对绝对没有希望了!呜呜呜呜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来了他就不能跟澈睡一起了,难道要他跟那个无聊又无趣的蒹葭睡一块儿?啊啊啊他会闷死的啊
(离离:看吧,这才是重点。我就说,这小屁孩子懂什么是爱啊?沧离:我就是爱澈,要你管,滚!离离:我是你妈!沧离:你不是我妈,你要是我妈就应该早几年生我,我就可以压澈了!离离:)
“怎么没见到琴声、剑舞?“吃到一半儿,席间鸦雀无声,大概是不习惯如此的安静,沧曜突然想起来还有两个人,放下筷子转头看向离澈。
“出去帮我办点事,过两天就回来了。“离澈把想夹的菜夹回来,才慢悠悠回答。
“噢?是吗?难怪我会觉得这么安静。“沧曜点点头,继续吃饭。
“安静吗?“离澈笑笑,“蒹葭,去把窗子打开,让沧王欣赏一下楼下的歌舞。”
“是。王。“蒹葭应声而去,窗户打开的同时,优美的曲子也传了进来。
“恩这还差不多,美乐下酒才喝得欢啊,哈哈"沧曜仰头把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起来,“风国有名的玉液琼浆?没想到皇家的酒,这坠仙楼也有。”
“坠仙楼是风国鼎鼎有名的三大酒楼之一,焰老板跟朝中大臣的关系极好,有这酒也不足为奇。“离澈放下筷子,拿起酒壶再给他斟了一杯。放下酒壶的同时突然看了看蒹葭,“墨焉公子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吗?怎么没见他来用膳?”
“墨哥哥身子虚弱,在房里歇着呢。“不等蒹葭回答,低头吃饭的沧离便接下了话去。
“是吗?那我一会儿去看看他。“大概由于墨焉跟瑟殇有些相似,离澈对他总是有些说不出的好感来。
按理说墨焉的黑发黑眸,跟瑟殇的雪发银眸是完全不同的,长相也完全不一样,他怎么会觉得他们有相似之呢?这真是有些奇怪呢。
“墨公子身体欠安,已经早早的歇下了,说了不用去看他。“蒹葭走回来,补充道。
“墨焉?“沧曜眯了眯眼,陌生的名字,“是谁?”
“昨天晚上救回来的路人而已”
“是吗?看来这个‘路人’很特别啊?居然能让澈儿你如此上心。“这样的一个重要人物,他是不是该去见见?
离澈讶异的转头看他,笑眯眯:“你吃醋啊?”
“是啊。“沧曜大方承认,对他的占有欲,从来就没掩饰过,“我不知道我家澈儿救人也救成习惯来了。”
三年前在霁澜谷救了一个叫逸尘的,来风国的路上收留了个小乞丐,现在居然连个路人也救他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还很有当救世主的天赋?
“呵呵"离澈干笑,“那个墨焉不是我救的是沧离硬要救的”
正低头大口吃饭的沧离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瞪着离澈,心里大叫这家伙不讲义气。为了不让沧曜吃醋,居然把责任都推给他。拜托,这个沧王可是血眼妖孽啊,万一一个不小心生气把他灭了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小命啊
“是吗?“沧曜端起杯子,放到唇边,轻抿一口,朝沧离看来。
“嘿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沧离心里恨不得他喝死算了,脸上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曜哥哥你放心,那个人对你绝对没有任何威胁性,就他那走两步路都要咳血的破身子,怎么能跟英明神武,俊美绝伦,武功盖世,玉树临风,阴狠残暴啊,不,是聪明绝顶的你比?澈是绝对不会看上他的,咱们就当做好事好啦嘿嘿是吧?”
咦?怎么他们看他的眼神这么奇怪?他说了什么吗
说奇怪是客气的,明明每人额头上都是一排黑线。
英明神武,俊美绝伦,武功盖世,玉树临风,阴狠残暴聪明绝顶?他还真是敢说见过拍马屁的,没见过拍马屁拍得这么溜的。真不愧是在"江湖"上混了好几年的小痞子!
“阴狠残暴?哈哈哈哈”
沧曜哈哈大笑起来,吓得小沧离怕怕的咽了咽口水,小声嘀咕:“我改了”
“小沧离,我喜欢这个形容词。“沧曜笑完,玩味的看着沧离,“不过曜哥哥这个称呼嘛,我不是太喜欢。你既然跟我姓就叫我爹爹吧”
于是,众人喷酒
沧离抽搐。
而此时,坠仙楼后的竹林里,一只雪白的信鸽扑腾着翅膀飞向那清冷的明月,迅速消失于漆黑天幕之中。
竹下,与暗夜融为一体的墨色身影,微微扬首,唇边一抹妖异冷笑若隐若现
第四十二章、风烟起
沧曜在坠仙楼住了半月,几乎跟离澈游遍了衍风附近所有的名山大川,每天没心没肺的想着吃喝玩乐,却始终没有提过归期。
沧曜的想法他猜不透。
现在的局势,应该对他是很有利的。炎风战事刚完,两国都失去了主要将领,离国宰相楼忆庭也已经除掉,雪国本就羸弱,收纳它根本不用太多心思。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筹划下一步的大统计划才是,他却丢着沧国一大堆国事不做,跑到这里来游山玩水,算怎么回事?
这半月来,离澈不下问了他十,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每都是一样想你,便来了。
他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仿佛他千里迢迢来到衍风,真的就只是为了见他。
不过他会相信才有鬼。
而且,他让他来风国的目的,本来就是让他打探一下风王的虚实,可现在他却像忘记这件事一样,绝口不提。
这样的心思,难免让他觉得奇怪。
本想旁敲侧击从极月嘴里打探出点消息来,没想到那家伙被沧曜调教得守口如瓶。什么都是"不知道”,问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
离澈有些闷闷的看着荷池畔正在教沧离习武的的沧曜,叹口气,转身离开。
这些时日,他们两"父子"的感情倒是越来越好。
不过,这只是离澈的想法。人家小沧离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一心想要变得强大厉害一些,希望有朝一日能有足够的力量保护离澈。所以有个武功盖世的师傅教习武艺,他为什么不善加利用?
离澈独自走到竹林,隐隐又听到那曲《逆红颜》,幽幽的萧声在竹林上空久久的盘旋萦绕,随着那轻风袅袅窜入他的耳膜。
脚下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来到上竹林中的空地上。
依旧是黑发如墨,端坐于青石之上。这他穿了一件雪色衣裳,外面罩一件轻纱袍子。微风袭来,衣摆微掀,飘然出尘。
感觉到他的到来,墨焉回转身来,对他露出温和的微笑:“离公子。”
离澈因他的这个笑容再呆楞当场。这笑容跟瑟殇的微笑好像可明明五官,发色,眼眸统统都不一样啊
之前听人说过,两个人要相似,并不一定要容貌相像,还有一个词语叫做"神似”。这样说来,这个墨焉的确跟瑟殇有很多神似之呢。也难怪,一见到他,他就有些恍惚
甩了甩头,让自己迅速恢复正常,随即有礼的微笑走了上去:“墨公子又在吹这曲子?看来,墨公子对这曲子很是热爱啊。”
墨焉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垂首看了看手中的翡翠玉萧:“是很热爱因为曾经,有一个人,说过很喜欢听我给他吹这首曲子。”
“是么"离澈再愣住。
他曾经也告诉过瑟殇,说他喜欢听他吹这首曲子
那时候,他总会宠溺的摸摸他的头发,然后一遍遍吹给他听。
呵这些细节,他以为他忘了,没想到最近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频率却越发的高了起来。真不是个好现象
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也曾在倾颜园,日日吹奏着这首曲子,怀念他呢?呵,应该不会吧?当初他放开他手的时候,决绝斩断了所有的情,他怕是早就忘记他的存在了吧?
“恩。“墨焉抬起头,释然的笑笑,恢复神采,“看离公子的样子,是不是因为这曲子想到故人了?”
“呵"离澈苦笑一声,“是啊,当初他也爱给我吹这曲子。”
“是吗?想必离公子的故人是个极温和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瑟殇的确是很温和,温和到有些软弱所以,他放开了他的手,甚至连努力都不曾做过!
“喜爱音律的都是极温和的人啊。“墨焉看出他眼里的伤痛,忍不住蹙起眉头,“那个人难道不在了吗?”
“不在?“离澈摇摇头,冷笑着,“你错了,他还在,活得好好的。当初,是他放开我的手,不是我抛弃他的。”
“可是,你没问问他当初为什么要放弃你吗?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的苦衷我都知道"无非就是家国天下,百姓臣民之类看似冠冕堂皇的狗屁理由。可在他心里这些就真的比他重要么?
“既然知道,为何还”
“墨公子。“离澈顿觉他问得太多了,出声打断他的话,岔开话题,“你身体好了吗?”
“呃"墨焉也觉得自己管得太多,有些抱歉的看着他,笑了笑,应道,“都躺半月了,浪费了焰老板不少药钱。现在好多了,多谢离公子挂心。这些时日的确叨扰了我刚跟焰老板说过,两日后我便要离开了”
“离开?去哪里?你的家人找你来了?“他问他身体好了没,根本没要赶他走的意思吧?汗
墨焉摇摇头:“半年前我父母已经双双亡故了,我本是带着家仆到衍风来投奔姑母的,没想到在落霞山遇到劫匪,顽疾又复发,幸好遇到公子相救。这几日我一直拜托焰老板帮我打听姑母的下落,却得知姑母已经不在衍风了。所以,我得离开风国,去找我舅父。”
“离开风国?“离澈皱起眉来,想起前些时日御落说过的话,心里的疑问越来越重。
“是啊,舅父在离国做些小本生意,我已经先写了信给他,这去应该不会找不到人了。”
离国
为什么偏偏又是离国他到底是什么人
“离公子?“见他不说话,墨焉出声叫他,眼里满是问号,“你怎么了?”
“没什么。“离澈抬头看他,“这里风大,墨公子身体欠佳,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没关系,这里空气好,我再待会儿。”
“也好。那我先回去了,如果身体好些的话,晚上与我们一同用膳吧。“离澈说完点头示意,转身的同时没有看到身后那双突然变化的眼。
离澈没有直接回竹乐居,而是直接去了坠仙楼前进找赤焰。
赤焰毕竟是习武之人,就算是中了剧毒,受了重伤,也没用几日便恢复了,此时正在二楼的柜台前把算盘珠子拔拉得啪啪响。
他就知道对这个女人来说,没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东西。
他简单问了一下关于墨焉的事,赤焰的回答跟他说的差不多。她是帮他打听过他姑母的事,也的确是有那个人之前住在衍风城东大街,但几年前搬走了,所以找不到。而且,他写给他舅父的信也是她叫人帮她送出去的。
所以总结一点,关于身份问题,暂时看不出墨焉有什么问题。
但是关于遇到劫匪
半月前在竹林第一听到他说在落霞山遇到劫匪的事,他就跟御落随口提到过。说他堂堂风国元帅,掌管三军帅印,落霞山距离衍风不过二十余里,居然让匪寇如此猖獗。
他还记得当时御落震惊的表情。
他说,整个衍风城方圆五百里之内的所有山脉,近十年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批山贼草寇。
这一点,也就说明他是在说谎。
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谎?他的身份,看起来很简单。一个如此简单的人,费尽心思接近他们是为了什么呢?更奇怪的事,他老是会让他把他和瑟殇联想到一块儿去。现在他说他要去离国,是在暗示什么?抑或是在计划什么?这个简单的身份,真的是真实的吗?如果点心思,这身份也是可以捏造出来的吧?那么,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还不等离澈理出个头绪来,前面一个人影便急匆匆的迎了上来:“王,沧王要走了。”
“什么?“离澈游走的思绪被蒹葭的声音拉了回来,“走?现在?怎么这么急?”
离澈边说边加快脚步向前走去,速度快得让后面的蒹葭跟得有点困难。
“听极月说是沧国出了点状况”
不等蒹葭说完,离澈已经奔跑起来,直接冲到从屋子里出来的人面前,微微扬头:“出什么事了?”
“宝贝儿,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沧曜没个正形,笑嘻嘻的揽住他的腰,顺势就是一个吻下去。
离澈一把推开他:“我在问你话。”
“小事而已。“沧曜笑笑,吩咐极月先出去牵马,才转头看向离澈,“对了,我还忘了问你,这风国国君果真是风痕吗?”
“恩?“离澈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呃是的,是他那个男宠逸尘不见了。”
“是吗?“沧曜眯了眯眼睛,“这么说来,几个月前去靖水的人是洛逸尘?”
“大概是吧。听说那个洛逸尘模仿风痕很像的。“离澈敷衍的说完,继续问前面还没得到答案的问题,“沧国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现在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去?沧国究竟出什么事了?在这个时候,谁有本事让沧国有事?而且让沧曜非回去不可的事,绝对不是他嘴里所说的小事。
难道是
不对啊,炎冽应该没这么快行动才对琴声和剑舞都还没回来
“澈儿要跟我回去吗?“沧曜不答反问。
“暂时不"他还有很多事没做,“曜,沧国到底出什么事了?”
沧曜叹了口气,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曜?“他的表情让他更觉得事情严重。难道是黑暗中的那股势力又开始行动了?
“你真的想知道?“沧曜伸手拖起他白皙小巧的下巴,拇指指腹在他光滑的肌肤上轻轻摩擦。眯起眼,森寒杀气陡然浮现。
“如果你不想说,我也可以不用知道。“离澈心里小小一惊,脸上不动声色。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这眼神他是懂的,通常都是他要开战或者杀人的前兆。
“好,那我就告诉你。“沧曜挑眉冷笑,如血般殷红妖异的眸子,射出邪妄嗜血的噬人光芒。“你那个好哥哥瑟殇,忍了七年,终于向我宣战了呢!”
第四十三章、剑非舞
“你那个好哥哥瑟殇,忍了七年,终于向我宣战了呢!”
是他耳朵出问题了吗?还是沧曜说错了?他说谁?瑟殇?他的哥哥瑟殇向他宣战?向沧国宣战?!
不,这不可能啊!他怎么可能向沧国宣战呢?瑟殇个性温和,却不等于是个笨蛋。沧国离国实力原本就相差悬殊。更何况宰相楼忆庭才刚死没多久,离国局势虚弱,三军无帅,这个时候向他宣战无疑是自寻死路。瑟殇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没大脑的决定?这实在太怪异了。
“王,现在我们要怎么做?“蒹葭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自从听到瑟殇向沧国宣战的话,离澈就一直发呆到现在。连沧王跟极月离开都不知道。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听到蒹葭的声音,离澈总算是回过神来。
起身离开椅子,行至窗前,看着窗外的明月微微蹙眉。
天黑了?该死的,他发呆多久了?
沧曜走了吗?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呢他没有要求他跟他一起回去呵国家之于他,还是重要到无人能比吧?
他现在突然很好奇,若是要沧曜在国家与他之间做个选择,他会不会也跟瑟殇一样,选择国家而放弃他呢?
“蒹葭,你说离国要是败了,曜会怎么对待瑟殇?“离澈半扬起唇,弯出一抹优雅的弧度,不答反问。
“沧王"蒹葭皱起眉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沧王的个性他应该是比他更清楚才对,对于所有胆敢反对他,挑衅他的人,结局不都是死路一条么?所以现在瑟殇王子突然向沧国宣战,还真不是个理智的决定啊。
王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瑟殇王子。
一旦离国失败,沧王是绝对不会让瑟殇王子好过的。到时,王会为了瑟殇王子真正与沧王反目吗?
这七年来,他看得出,沧王是真的很爱王的。而他,对沧王,也并非如他所说那般只有恨吧?否则,又怎么会给沧离取了这个名字?又怎么会在听到他来的消息时,出现那狂喜表情?又怎么会丢下他便朝他飞奔而去?他对沧王的感情,也许并不比对瑟殇王子的浅吧?只是他被那恨蒙住了心,不愿承认而已
若到时真三人相见,敌对场面,他的感情天平会倾向谁呢?
“他一定会杀了他的对吧?“离澈不等他回答,便自行有了答案。他眯起那双墨玉般晶莹美丽的眸子,露出一抹让蒹葭都为之心惊的冷冷笑容,“瑟殇是我的,他的命也是我的,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可以置他!沧曜,也不行!”
“王"他这么说的意思是他还是选择帮助瑟殇王子吗?那沧王
“哼,看来我的计划要提前了。“离澈看着蒹葭瞠目结舌的样子,接下他未出口的话,“琴声剑舞有没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从衍风到焱城(炎国都城)快马加鞭一个来回得要二十日,算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不过很奇怪的是,他们没有传信回来报告行踪,我放出去的信鸽也没有带回任何消息。只有炎王在收到密函之时传了消息给我们,所以现在不知道他们到哪了。“以往他们出去办事,随时都会以飞鸽的形式传递消息。这去焱城,回来的途中突然联系中断。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才好。
“是吗?“离澈微微蹙眉,“派人沿去焱城的路前去接应。不等他们了,明日一早,去离国。”
“去离国?“蒹葭惊讶的看着他。
“是啊,我们该回去了呢”
呵呵七年了,不知道离国的络缨是否还如七年前一样绚烂耀眼?离国王宫的昭阳门是否还如七年前一样雄伟壮观?王宫西侧的倾颜园是否还如七年前一样静谧幽雅?那个人是否还如七年前一样温和情?他的笑容是否还如七年前一样温暖宠溺
呵原来自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忘记,离国的一一草,一砖一瓦,瑟殇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他记忆被好好的封存着,就等这一天,让他们全部倾泻而出
哥哥,我就要回来了呢。真的很期待,你看见我,会是何样表情啊?
“那"沧王呢?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么?蒹葭很想问,可终究是什么都没问出口。而且现在才问,的确已经是晚了点了。
蒹葭暗暗握紧了拳。不管他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一如既往,与他生死相随的。只要他觉得幸福,瑟殇也好,沧曜也罢,与他何干?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边敲还边夹杂着赤焰焦急的声音:“主人,主人睡了吗?琴声回来了主人”
蒹葭上前开门,见到门外的赤焰,却并没有见到琴声剑舞:“他们人呢?”
“琴声受了很重的伤,我已经吩咐人把他扶回房里了。“赤焰眼神焦灼,看着离澈,欲言又止。
“先去看看琴声吧。“离澈皱了皱眉,看着赤焰的神情,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只是去炎国送风王的联盟书,怎么会受伤了呢?
几人来到琴声的房间,小沧离已经在那里了,年纪老迈的大夫正在给他治伤。琴声面色苍白,虚弱的躺在床上,看样子伤的不轻。
见到他们到来,忙捂着伤口要起身:“主人”
“你给我躺好!“离澈气不打一来,都这个时候了还逞什么能?三两步跨上去把他按回床上,回头看向大夫,“怎么样?严重吗?”
“身上有好几伤口,手臂的刀伤可见骨,还好都是皮外伤,多加修养应该没什么大碍。公子可放心。“老大夫替他包扎好伤口,起身恭敬的回答。
“恩,多谢大夫了。赤焰,送大夫回去吧。“离澈点点头,吩咐了一声。
赤焰应声跟大夫一起出了房门,离澈才看到一旁的沧离眼圈红红的,正在努力不让眼里那晶莹的东西滚落下来。
“怎么了?“走过去,拍拍沧离的头,温和问道。
“澈"开口,眼泪终于止不住滚落下来,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离澈皱眉,看向琴声。
琴声顾不得满身的伤,慌忙起身,却差点跌落到地上。蒹葭忙上前一步扶住他。
“主人剑舞剑舞他"琴声说到一半,已经是泣不成声。
“剑舞?“离澈心里一惊,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肩膀,“你说什么?剑舞怎么了?他人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主人我们在回来的途中经过青峰崖,遇到一帮黑衣人袭击剑舞为了救我,身受重伤被打下悬崖去了主人琴声没用是我连累了剑舞”
“青峰崖?“蒹葭惊呼一声,与离澈对望一眼。这青峰崖位于炎风交界,崖谷不见底,云雾缭绕,怪石嶙峋。掉下去绝对活不成,更何况,剑舞还受了重伤。怎么会这样?
剑舞剑舞剑舞死了?受了重伤被打下青峰崖?这怎么可能呢?剑舞的剑法普天之下罕有敌手,一般的黑衣人怎么可能伤到他?
“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头?“琴声、剑舞的功夫在江湖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他真是很好奇,什么样的黑衣人能把他们伤得如此惨重?
这些黑衣人会找上他们,应该是知悉他们身份的,而且还知道青峰崖是他们回来的必经之路,早在那里埋伏,对他们的行踪居然掌握得如此清楚等等,他们的行踪?他们从风国去炎国,再从炎国回来的都是他安排的,那么是否可以说,那些人是针对他而来的?
离澈被自己的想法一怔,随即联想到几月前真正的风痕被神秘人救走一事。
原本他的计划是让风痕死,逸尘为风王,仍然以讨伐沧曜的名义与炎离雪联手攻沧。但这计划出了点纰漏,风痕在最后关头被神秘人救走,虽然他的计划并没有因为风痕的消失而受到太大影响,但现在想起来黑暗中那股神秘的力量,似乎真的是针对他而来。
可这黑衣人的出现又是为了什么?阻止四国联手吗?那他们应该在琴声剑舞去炎国的路上截下密函才对,怎么会在他们把密函送到炎冽手上之后才找他们麻烦?这一点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离澈心里有些紊乱,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他对黑暗中那个神秘人完全于未知状态。可让他恼火的是,那个神秘人似乎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这感觉真是不太爽!
琴声艰难的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并没有开口说话,一出现就招招致人性命,剑法很古怪,我从没见过那么诡异莫测的剑法,快的如闪电般让我们躲避不及”
古怪的剑法?
离澈的眉头皱得更了,如此之快的剑法还真是跟当初救走风痕时的神秘人所用剑法如出一辙呢。真的是同一批人吗?
那个人如此神通广大,还真是非常棘手。而且之前他并未确定那个人是敌是友,但现在,他已经确定,绝对不是友了。
风痕现在生死未卜,如果他真是这个神秘人所救,在四国联手的节骨眼上突然出现,澄清王座上的人不是真正的风痕,那么四国联手的事也就等于泡汤,他的计划就会落空。到时候自己的境地可想而知。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时间。他必须赶在真风痕出现之前搞定四国联手的事。到时候就算真风痕出现,他也有办法对付。
“你好好养伤吧,蒹葭我们先出去。“离澈叹口气,吩咐沧离好好照顾琴声,转身离开。
第四十四章、辞衍风
因为琴声的伤势严重,原本说翌日一大早就要上路的离澈硬是把时间推到巳时。眼看着浑圆火热的太阳一点点升高,衍风大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起来。坠仙楼送往迎来,宾客盈门,生意好不兴隆。
蒹葭把马车停在坠仙楼门前,沧离搀扶着重伤的琴声坐进去,最后才看到赤焰陪着戴上白纱斗笠的离澈出得门来,边走边在说着什么。
突然,街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朝坠仙楼而来。
街道上的行人小贩慌忙向两旁躲避,一时间有些混乱。
离澈顺着马蹄声的方向看过去,斗笠下的唇角扬起一抹微笑。
光听这动静就知道是谁来了。
试问,在这风国国都,还有谁会在满是行人的大街上策马狂奔的?
黑色骏马在坠仙楼门前嘶鸣一声停下,马上的人一跃而下,三两步跨到离澈身边:“真要走了?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好歹我们也算相识一场,你还真打算就此不告而别么?”
“我这不是叫人通知你了吗?“离澈不以为意的笑笑。他要真是不告而别,他此刻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是啊,在我早朝结束后才告诉我。如果不是我这马儿跑得够快,你觉得我还能见得到你?“不是他说啊,这家伙也太没良心了。他辛辛苦苦找人给他做图纸,造兵器,他倒好,想丢下所有的事逍遥去了。
“我知道你能赶到的。“换句话说,他相信他的马。
御落翻个白眼儿,很想扁人。但一想到正事,还是生生的把心里的火先压了下去。
“东西什么时候给你?”
“造好了我自会来取。“他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批兵器铠甲他可是了不少心思,目前苍龙大陆上绝对没有比这更精良的。眼看就要打造完成了呢如果不是事出突然,他肯定会等到它们锻造好的那一天。
“这么说我还有机会可以见你?“御落眼里闪过一抹兴奋,却被离澈生生的给忽略了。
因为他看的方向是蒹葭。
此刻的蒹葭正坐在马车前,侧着脸看来来往往的人群,一只脚搭在马车上,一只脚挂在半空中晃悠。丝丝缕缕的太阳光透过对面建筑物琉璃瓦的折射,投到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看上去异常的闲适温雅。
促狭一笑,想到数日前的某一天,蒹葭说到御落反映,离澈半真半假的话语脱口而出:“到时我让蒹葭来取好了。”
“什么?“御落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说句与自己的问题毫不搭界的话。
而蒹葭听到自己的名字,也很是好奇的回过头看着他们。
不过,他茫然的眼神再被他那伟大的王理解错误。
“啊?都有意见啊?那不然蒹葭留下来好了”
“什么?“这是御落跟蒹葭同时出声了。
蒹葭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听到了什么?他跟了十几年的王,他发誓要用自己的生命保护的的人,居然要留下他?
他是在告诉他,他不再需要他了吗?他是在告诉他,他不必跟着他了吗?
自从他被瑟殇王子带回王宫,带进倾颜园,带到他身边开始,他的生命里便只有他了。他活着的全部意义,便是大王子那句话:“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主人,你要誓死保护他,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
现在,他说,“蒹葭留下来好了。“如此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蒹葭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他突然发现,离开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活着了
“主人要我留下?“蒹葭跳下马车,一步步走上坠仙楼的台阶,眼里的伤痛灼痛了离澈的眼。
“呃"看着蒹葭的眼神,离澈心里居然莫名其妙的划过一丝微微的痛楚,细小却异常清晰,震荡得他手指都有了些微的颤动。
“主人是不需要我了么?“蒹葭走到离澈身边,直视着他掩映在白纱斗笠后那双墨玉般的眼,拧紧眉心让自己心里的痛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可是,这似乎一点效果也没达到,反而更加了眼里浓浓的痛楚,让一旁的御落都为之揪心。
“澈不是这个意思吧"御落本想开口安抚一下受伤的蒹葭,不料自己的话正好给了离澈撇清关系的借口。
只见他一把拉过御落,有点心虚的看了看蒹葭:“蒹葭你不要误会啊,我是看你很喜欢御落,御落好像也很舍不得你走,把你留下来,也算是有个好归宿”
“什么?“再异口同声。不过这,异口同声的人又多了两个,不只是身旁的赤焰,连马车上照顾琴声的沧离都探出头来,瞠目结舌的样子活像吞了一只蛤蟆。
离澈皱了皱眉头,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被他们震得嗡嗡响的耳朵,再看了看御落和蒹葭铁青的脸,不太自然的笑笑:“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当然不对!我怎么可能喜欢他!“蒹葭很是鄙视的睨了一眼旁边的御落,忍不住大叫起来!这什么跟什么啊?他真的很想敲开他的脑袋看一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哪只眼睛看到他喜欢御落了?
蒹葭的眼神让御落很是不爽:“喂,虽然我也不喜欢你,但你那是什么眼神啊?难道喜欢我是件很丢脸的事吗?”
“不敢,御将军!“蒹葭火大的白了他一眼,转身大步走向马车,“主人,我们该上路了。”
“你!“什么不敢,他分明已经这样做了嘛。他再怎么说也是一国元帅,一个小小的侍卫居然敢轻视他。好,很好!这家伙最好不要让他再碰上!
离澈摸摸鼻子,看了一眼怒火中烧的御落,举步朝马车走去。
原来自己真的搞错了?那那天蒹葭闯进他的屋子,一提到御落是在脸红个什么劲儿?奇怪
“澈!“御落拉住他的手臂。
“还有事?“离澈转过身。
御落看了他半晌,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路上小心。”
离澈笑笑:“当然,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后会有期了,落。”
后会有期么?御落苦笑一声:“我们什么时候能在见面?”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该是很快的吧。“离澈意味长的说完这句话,转身坐上马车。
他可是风国大元帅啊。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四国联盟,出兵攻沧之时他们便会见面的。
出兵攻沧
离澈甩甩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想到这几个字,就莫名其妙的心浮气躁。
蒹葭甩出鞭子,准备上路。却没想到一道藕色身影突然从坠仙楼大门冲了出来,直接扑到马车前。
马儿受到惊吓般不断的嘶鸣扭动起来。
蒹葭看到那身影的脸,小愣了一下才开口:“墨公子有事吗?”
“听说离公子要去离国,可否带上墨焉一起?“墨焉扬起一张清秀绝艳的脸,波光潋滟的眼里仿佛快要溢出泪来,我见犹怜。
“这"蒹葭回头看了看马车内的离澈,等待他的回答。
离澈撩开帘子,一眼便看到墨焉手里泛着翠绿幽光的翡翠玉萧,眯了眯眼睛,浅笑道:“也好,衍风去离国路途遥远,墨公子身子虚弱,也不适合长途跋涉,一起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话虽如此,但离澈心里不是没有疑惑的。他手里那萧,从一开始就不断的在自己眼前出现。而这柄萧,跟当初瑟殇手里那柄何其相似?而且,他的一言一行,都有瑟殇的影子,虽然外表完全不一样,但却时常让他把他与瑟殇的容颜重合起来。
而且他的出现似乎就是在一步步把他们往离国带
这些时日以来所有的事迅速的在离澈的脑海里显现出来,从最开始在落霞山,那帮黑衣人为了抢夺驭龙令而埋伏袭击赤焰和沧离,再到他们下山,救了墨焉,然后沧曜到来,半个月都风平浪静,可是沧曜却是因为瑟殇向沧国宣战,才不得不离开衍风等等,这里面有什么是不对的
沧曜在的这半个月,墨焉几乎是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他没跟沧曜见过面,可是在沧曜决定要走的那天,他病情突然好转,还可以下床走动,在竹林吹萧,引他去竹林,然后告诉他,自己要去离国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假设墨焉是在故意躲开沧曜?又或者他是知道沧曜那天会离开的?抑或根本就是他使的计让沧曜离开?!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离澈心地渐渐成形,如果如果他就是瑟殇
不不不,这不可能!就算是再高明的易容术,能把雪发变青丝,也没有办法把银色的眼眸也变了啊,除非可是这更不可能啊
马车便在离澈的胡思乱想中渐渐驶出了衍风城门。
坠仙楼对面的某间茶馆里,一名身穿玄色衣袍的男子看着马车缓缓消失在衍风大街之上,眯了眯那双如血般殷红邪妄的眼睛,端起面前的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
“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坐在他对面的青衣男子也把目光从马车消失的方向移了回来。
血眸男子抬起眼睑看他一眼,对面的男子便自动禁声,再也不敢多言。
呵极月啊,你是真的傻了吗?居然问他"为什么”?他做任何事,什么时候有人敢有疑问的?你还闲上差点被掐死的教训不够吗?怎么老是学不乖呢?
“接下来"沧曜放下茶杯,半扬薄唇,露出一抹让人心惊的嗜血笑容,“我们该去会会离国伟大的瑟殇王子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敢向本王下战书!”
第四十五章、驭龙令
古木葱翠,薄雾蔼蔼。
山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冽。雀鸣莺啼,别有一翻宁静平和。
林子的空地上,几名男子或靠着树杆,或枕着枯叶,睡得正香。
由于离澈赶路心切,所以速度要比从沧国到风国至少快了一半。像这样赶路太晚,错过了沿途可以休憩的小镇,在荒郊野外露宿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
“哒哒哒哒”
突然一阵细微的马蹄声毫无防备的窜入耳膜。
靠着树杆的白色身影陡然睁开一双黑如墨夜的眸子,皱起眉头。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哪里来的马蹄声?
离澈心里的疑惑还未散去,身边的墨色身影居然也扇了扇卷翘浓密的睫毛,睁开了眼睛。
“墨公子也被吵醒了?“离澈低头看了看枕在自己腿上睡得正舒服的沧离,抬起头来,露出一抹意味长的笑容,心里疑惑更。
是的,细微的马蹄声。这声音,细微得常人绝对听不到。只有内力厚之人才可以凭借着马蹄震动地表的回响听得清楚。
可是,他居然也醒了?一个说自己连武功都不会的人居然被这如此"细微"的马蹄声惊醒了吗?
“是啊,林子里蚊子多,被咬到了又痒又痛,便睡不着了。“墨焉扬唇一笑,摊开的手掌上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一只已经被他拍死的蚊子。
被蚊子咬了?
离澈眯起眼睛,看着他,想从他的睛里看出点蛛丝马迹,可是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呵,真是他想太多了吗?还是他的演技太好?
“山野里蚊子是很多,墨公子早该听我的在马车上睡多好。“蒹葭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边说边走到离澈身边。
“琴声公子伤势未愈,马车还是让他睡比较好啊。“墨焉朝他笑笑,接着问道,“你们怎么都这么早醒了?”
蒹葭看他一眼没说话,转头看向离澈:“公子,来人不只一个,至少有四匹马,且都是高手,是朝我们的方向来的。”
“恩我听出来了。“离澈点点头,看向马车,那边琴声也已经探出头来。
“主人,有人来了!”
墨焉很是莫名其妙的看着几人,一脸茫然。
“哒哒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是平常人都听得到了。
离澈叫醒怀里的沧离,让他跟墨焉上去马车,自己则与蒹葭做好迎战的准备。心里却在暗骂,这找茬的来得也太早了吧?现在才什么时辰啊?
扰人清梦者,死!
不过,让几人很郁闷的是,做了半天的准备工作,却是只能看着几匹高头大马从自己眼前呼啸而过,马上的人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便消失在几人的视线之中。
琴声从马车里探出身子,看着蒹葭哭笑不得:“什么意思?过路的?”
“好像是的"蒹葭也一脸黑线。这些人一大早的是赶去投胎吗?
倒是离澈看着几人消失的方向,眯起眼睛,有些疑惑的开口:“这些是倚龙殿的人”
倚龙殿是继三年前被灭门的血月宫之后,江湖上目前排名第一位的武林大派。可他们的总坛是在沧国啊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风国境内?是他看错了吗?可刚刚经过的人,兵器上都挂着倚龙殿的标志,他应该没有看错才对
“王,我们还是上路吧。“江湖门派的事,他们现在可没有时间去管。
离澈点点头,坐上马车。反正已经被吵醒,不可能再睡,早些赶路也好:“蒹葭,离这里最近的城镇是哪里?还有多远?”
“麓州,快一点天黑之前应该能到。“蒹葭边说边坐到马车前面,扬起鞭子上路。
“麓州?!“离澈放下帘子回过头,接触到沧离陡然变得苍白严肃的小脸,心里一惊。
他听到了?
风国麓州,因西郊高耸入云的麓山得名。而麓山,又因有血月宫而闻名于天下大概连沧离自己,都忘记回麓山的路了吧?三年前,九岁的孩子是经过怎样的生死历劫才侥幸存活?又是忍受过怎样的痛苦才隐姓埋名躲到风国边界?又是怎样为了生存从一个万人艳羡的豪门公子沦落为小乞丐?
虽然沧离平日里嘻嘻哈哈,看似无忧无虑。可离澈知道,这几年,他定是活得很辛苦吧?
“沧离”
“澈。“沧离听到他的叫声,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我还没睡醒,你让我再睡会儿吧。“说着不等离澈回答,便自顾自的趴到了离澈怀里。右手轻轻抚上胸前那冰凉的硬物,闭上眼睛。
唔澈的腿枕起来真舒服啊
“好。“离澈摸摸他的头发,有些心疼。
麓州城不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名胜,但却倚靠血月宫在江湖中让世人熟知。数年前的麓州,因了血月宫的名气,几乎每天都有江湖人士进进出出,商业也跟着荣起来。可是三年前,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血月宫被一个异常强大的神秘组织一夜之间灭了满门。麓州城也就因此平静了下来,鲜少有武林人士来到这里,渐渐也就跟血月宫一样,被世人所遗忘了。
马车刚进麓州城门,便听到一阵歌谣传了进来。离澈撩起帘子,看见几个四五岁的孩子正唱着歌谣在街道上到跑。
当然,小孩子唱儿歌这本没有什么稀奇,可是,他们唱的,却是让人心惊的内容。
“麓山顶,血月升,
上古神物落蟾宫。
七绝令,驭蛟龙,
夺得天下震鸿蒙。”
离澈皱起眉头,在心里反复把这几句歌词念了好多遍。呵,赤绝令,驭蛟龙,夺得天下震鸿蒙?的确,是有这样的传说。
驭龙令乃上古神人精血凝聚之物,得到它便可以练就绝世武功,成为武林至尊。甚至有人说,驭龙令有七句上古绝令,可以召唤沧海蛟龙,并驾驭它,呼风唤雨,一统天下。所以一直有"得驭龙令者得天下"的说法。
但这都是传闻,并没有人见识过真正的驭龙令是什么样子,当然也没有人用它召唤过沧海蛟龙。但他神秘的传闻却一直蛊惑着世人的心,尤其是那些对权利有着痴迷幻想的人
也许,这个传闻,也正在三年前导致血月宫被灭门的原因呢。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怀里的沧离动了动,醒了过来:“哎呀好痛”
他的脖子和腰都要断掉了!
“还知道痛啊?小子?谁叫你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叫都叫不醒?活该!“一旁的琴声边说边在沧俩脑袋上敲了一记,幸灾乐祸的笑着。
“我哪有叫不醒?中午不是还起来吃了东西么"沧离揉着脖子,一脸哀怨。
“是啊,吃完继续睡而且是同样的姿势。“琴声翻个白眼儿,很想再敲他一记,“主人为了你可是保持了这个坐姿一整天,你还叫什么叫?
对了,澈
沧离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忙抬起头来看他:“澈,对不起你的腿肯定都被我枕麻了吧”
离澈笑笑,摸摸他的头:“没有的事,琴声逗你玩儿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稳稳的停了下来。
蒹葭先跳下马车,替离澈等人撩开帘子:“王,麓州城不似衍风的华,客栈不好找,就在这里先住下,如何?”
“没关系,能住就成。“离澈走下马车,抬头看了看这家客栈的招牌。未名居?名字取得倒怪异。
走进客栈,才发现这是间很普通的客栈,普通得与他怪异的名字一点也搭不上边儿。不过现在正是晚餐时间,生意却也还不错。
走到柜台前,面目和善的掌柜正在算帐。见到他们,忙放下手中的帐本有礼的问道:“几位公子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先安排四间上房,再给我们上一桌酒菜。“蒹葭代为回应。
“好的好的,公子们请稍等。“掌柜的满脸含笑的在本子上做好记录,吩咐小二领他们到一旁的空桌上坐下。
几人刚坐下,临桌几位客人的谈话便清晰的飘进了他们的耳朵。
“哎,听说了吗?驭龙令又重出江湖了!”
“什么?驭龙令?这怎么可能?血月宫的人都死光了,那神物不是早就一起消失了吗?”
“原本我也认为是这样没错,可前些日子,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月家小公子三年前逃出生天,把驭龙令带走了。”
“是不是真的?那现在驭龙令重出江湖,月家小公子是要回来替家人报仇,重振血月宫的声威吗?”
“估计这不太可能。想当初月家小公子不到十岁,现在也不过是个才十二三岁的孩童,有什么本事重整血月宫?不过"说话的人把声音稍稍压低,“听说现在江湖上不少门派都跃跃欲试,想要夺得驭龙令,一统江湖”
“那江湖上不是又会不太平?可是不对啊,有人知道月家小公子的下落吗?”
“呵呵,说到这个,我还真是很佩服月家小公子的能耐,小小年纪也真是会躲,三年来愣是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不过,前些日子,有人在衍风见过月家小公子,而且,据说还见到他胸前挂着的驭龙令”
第四十六章、迷雾重
静谧的黑夜,如浓重的墨,一点点铺洒开来。
一道矫捷的身影如鸿雁般快速的掠过客栈后院葱翠的树木,直朝某间客房飞去。
手中长剑寒光凛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挑开幔帐,朝床上刺去。
可让这黑衣人意外的是,床上并没有人。正当他纳闷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啊”
黑衣人回过头,举着剑就朝那尖叫的人儿砍去。
“啊"墨焉吓得连连倒退,语无伦,“你你你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杀我”
老天!还好他去上了趟茅房,不然自己肯定在睡梦中就直接莫名其妙下地狱见阎王了。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举着剑一又一的攻击过来。
“啊!救命啊"墨焉吓得再大叫起来,狼狈的躲闪着他的攻击,不断的把房间里能扔的东西都往黑衣人身上扔去,心里祈祷着这边的动静能吵醒睡在隔壁的离澈或者蒹葭。这个人是不是走错房间,找错人了?他不记得他有惹到过什么人需要找杀手来暗杀他的。
黑衣人武功不弱,他扔过来的东西被他手里的长剑一一挡开,才片刻功夫,已经把墨焉逼到了死角。
剑光瑟瑟,直指他咽喉。
“啊!“墨焉惊恐的闭上眼,准备受死。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银光划过黑暗,直直朝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长剑一挥,“哐当"一声,飞刀被钉在后面的墙上。黑衣人回头看了一眼来人,迅速从窗户飞了出去。
“墨公子,你没事吧?“离澈跑到墨焉身边,扶住他瑟瑟发抖的身子。
“离公子"墨焉刚死里逃生,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还没死算没事吧还好你及时赶到”
“没事就好。“离澈放下心来,“刚刚那是什么人?怎么会来袭击你?”
“我也想问呢。“墨焉惊魂未定,若不是房间里凌乱不堪,他还以为自己刚刚在做梦。
“出什么事了?“蒹葭和琴声随后赶到,站在门口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你们来晚了。“离澈翻个白眼儿,“把灯点上吧。”
琴声取了蜡烛点上,看了看满地狼籍:“呃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有人要杀我”
“杀你?“琴声把墨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不可思议的叫起来,“走错门了吧?“哪个杀手眼神那么不好,居然费力气来杀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家伙?
离澈白了琴声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是啊,为了防止哪个杀手又走错门,所以,今天晚上,你就陪墨公子睡吧。”
“好啊那晚安,主人"对嘛,大半夜的就是应该睡觉嘛。琴声边说边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发现不太对劲儿,受惊似的回过头来,音量瞬间高了八度,“什么?主人你刚刚说什么?要我陪他睡?”
离澈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径直走出门去,经过琴声身边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懒懒的甩出一句:“要是墨公子再有什么差池,我拿你是问。”
“凭什么是我不是蒹葭?我受伤未愈啊,保护不了他”
“凭你的武功,这么点皮外伤对付一些来找茬的小喽罗还是没有问题的。“离澈在门口回过头,笑得异常温和,说完看了看蒹葭,“是吧,蒹葭?我们回房吧。”
蒹葭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转身跟上离澈的步伐,丝毫不理会房里琴声还在苦苦挣扎的声音。
出了墨焉的房门,离澈脸上的笑容陡然收敛起来。空中那若隐若现的弦月,正努力的从皲裂的云层里,透出丝丝缕缕微弱的光芒。
夜风轻拂,撩起一阵清幽的桂香气。
离澈行至桂树下,蒹葭紧跟其后。
“结果如何?”
“他似乎真的不会武功我感觉不到他有内力”
“真的不会吗?“离澈皱起眉头,难道他真的猜错了?他不是瑟殇只是一个与瑟殇神似的普通人?
“看他的样子,若不是真的不会,便是演技太好。“好到他都分辨不出来。
没错,刚刚去墨焉的房间刺杀他的人,正是奉命前去试探墨焉的蒹葭。
这一路行来,离澈对墨焉的身份一直是心存怀疑的。今日一到麓州,听到驭龙令重出江湖的传闻,对他的疑惑也就更了。
他接近他们的目的是否也与这驭龙令有关呢?如果是,他是哪路人马?是谁安插在他们身边的?而且他的武功是真的没有,还是隐藏起来了?在落霞山袭击沧离的那帮黑衣人也是要抢驭龙令的,为什么那天会那么巧合遇到他?为什么他要骗他说是遇到劫匪?为什么他跟瑟殇如此神似?为什么他要躲开沧曜?为什么连他手中的玉萧也让他觉得如此眼熟?(离离:话说,天下的玉萧不都长一个样吗?难道你觉得它应该长得像笛子?澈澈:)
鉴于以上所有的怀疑,他吩咐蒹葭假扮杀手去试探他,可是这结果的确是很让人意外呢
“演技再好,也总是会露出马脚的。“离澈眯了眯眼睛,心里的疑惑一点儿也没有因这结果而放松,反而更加起来。就算他真的不会武功,他也不会相信他接近他们没有任何目的。他倒要看看,他能掩饰到什么时候。
“王"蒹葭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恩?“离澈微微侧首,应了一声。
“王怀疑墨公子是瑟殇王子吗?“虽然他没说过,但这些日子他看墨焉的眼神老是会突然变得忧伤起来仿佛就是在通过墨焉看另一个人,一个他心心念念的七年的人
“你觉得不像吗?“他也觉得很可笑,为什么会把墨焉跟瑟殇联系到一起呢?他也不知道原因只能说,直觉?
蒹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生生的把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王,墨公子不可能是瑟殇王子的,他的眼睛和头发跟瑟殇王子的完全不一样,目前江湖中的易容术还没高到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眸色。而且你没发现吗?墨公子的身体比瑟殇王子要柔软许多,的确不像是练武之人。还有他的眼神,有时清亮纯粹得如同透明,有时却异常的妖异邪魅,这两种眼神都是瑟殇王子不可能会有的!”
“是吗?“离澈望了望头顶的桂树,有风袭来。夜凉如水。“蒹葭,在你心中,我还是七年前的样子吗?”
“呃"蒹葭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愣了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还是吗?“离澈回过头来,一双如墨夜般的剪水双瞳紧紧锁住眼前的人。
还是吗?还是吗?七年前他的样子十三年前他的样子
第一走进倾颜园,离澈七岁,他九岁。瑟殇王子指着那个在灿烂络缨从里奔跑的少年告诉他:“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主人,你要誓死保护他,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瑟殇王子是不是就预料到自己,无法保护他一生周全?
离澈从园里跑过来,白皙俊俏的脸上因刚刚的奔跑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我叫离澈,你叫什么?“他向他伸出手,笑容有着与他年龄和身份不符的忧伤。
“蒹葭。“他简洁的吐出自己的名字,与他冰凉的手握在一起。那一刻,他在心里重复着瑟殇王子的那一句话:他要誓死保护他,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
这一待,便是六年。
若是没有那一场五国盛典,如果那一年的五国盛典不是在离国举办,如果那一年的沧王没有因无聊闯进倾颜园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越离越远?
是在什么时候,自己将心中那份对离澈弟弟般的疼爱转变成了锥心刺骨的爱恋?是在霁澜谷,沧王第一粗暴的撕破离澈的衣衫,强要了他那晚,自己被锁在隔壁无能为力,用自己的指甲挠破墙壁的时候吧?那时候,指尖儿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只感觉到心被人用一把钝刀来来回回的割
可是,从那之后,离澈就变了。变得对沧王逆来顺受,言听计从,渐渐变得不像他了他一天一天用冷漠,坚强,阴狠的外壳一层层把自己裹了起来变得让他觉得陌生
可是,他要怎么告诉他,他在他心中一如既往没有改变,他仍然是他见到的最初的那个苍白单纯的少年?那个他发誓用整个生命去守护的少年
“蒹葭?”
离澈的声音把蒹葭从痛苦的回忆中拯救出来,慌乱的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居然抚上了他的脸。
老天,他到底在做什么?
“属下该死"受惊似的的收回手,蒹葭边说边要跪倒在地。
“蒹葭"离澈却一把拉住他,毫无预警的扑入他怀里,紧紧抱住。
“王"蒹葭傻了双手僵在空中,不知道该往哪放。
离澈把头埋在蒹葭怀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这样一直抱着,紧紧抱着。
“王你怎么了?“蒹葭在心底叹口气,缓缓环住他的身子。他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他只是提到瑟殇,心里难过,想寻找一个温暖的怀抱而已,绝对没有其他任何的意思。所以他连幻想都不用抱
“蒹葭"离澈闷闷的声音终于从搛葭的胸前传出来,“七年,可以改变很多事”
“王”
“所以"离澈抬起头,打断他未出口的话,“瑟殇为什么不能变成墨焉的样子呢?”
“王还是怀疑墨公子可是没道理变得连身体发肤都不一样了啊"一个人再怎么改变,怎么能改变得这么彻底呢?
“那如果"离澈依然紧抱着蒹葭,再把头埋进他的怀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连身体都不是瑟殇的呢?”
第四十七章、噩梦萦
刺目的火光如肆虐的赤色恶魔,咆哮着,直冲向天际,染红了大半边漆黑的天幕,连天际那一轮浑圆的银月,也缓缓变成了血红色。一条条火舌迅速在诺大的宫殿里蔓延,炽热的温度灼得人的皮肤哧哧作响。
一群身着黑衣的恶魔举着刀剑,不断的从门外涌入,所到之,绝不留下活口。身边充斥着亲人们尖利的惨叫声,哭喊声,咒骂声以及,锋利的刀锋没入身体的呼啸声
“娘亲!“尚在睡梦中的孩童被外面的的嘈杂所吵醒,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本能的呼唤自己的母亲。
“小公子!“倚在门口向外张望的奶娘听到他的声音,慌忙转身跑回来,抱住他幼小的身子,声音瑟瑟发抖,“小公子不要叫,不要叫”
“奶娘,发生什么事了?娘亲呢?爹爹呢?他们在哪里?“小男孩仰头看着奶娘,眼泪汪汪。
小男孩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人狠狠撞开。
奶娘以为是那帮黑衣人冲了进来,受到惊吓似的回过头,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位美艳妇人的脸。
“娘亲!“小男孩大叫着挣脱奶娘的怀抱,朝那美艳妇人奔去。
“夫人!“奶娘也反映过来,忙跑上去扶住靠在门板上,显然身受重伤的妇人。
“驭儿"妇人抱住奔跑过来的孩子,吃力的向前移动几步,朝奶娘吩咐道,“关上门”
“是。“奶娘依言关上大门,“夫人,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奶娘不要再说了唔去把地道打开快"妇人在说话的同时,从嘴里呕出一口浓黑的鲜血,吓坏了怀里的孩子。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娘亲你怎么了"为什么娘亲的血是黑色的?为什么娘亲的脸色如此苍白?为什么他感觉到娘亲快要离开他了?
“驭儿娘亲没事没事"妇人抱住孩子,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形状怪异血色玉佩,挂在他脖子上,“驭儿乖,你跟奶娘从地道走记住这玉佩千万不要被别人看到否则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不,驭儿不走驭儿要跟娘亲在一起驭儿不走"小男孩紧抓住母亲的衣服,拼命摇头,眼里的泪因这摇摆的动作而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驭儿要听话娘亲要回去找爹爹,很快就会去找驭儿了”
“真的吗?“听她这么说,小男孩的情绪稳定了一些,眼泪掉得不那么厉害了。
“恩当然娘亲什么时候骗过驭儿唔"说着又是一口黑血喷出,“奶娘,带驭儿走快”
“可是夫人”
“走!快走!“外面的撕杀声越来越近,血腥味也越来越浓,她知道,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我不走我要跟娘亲、爹爹在一起我不走"小男孩哭喊起来,他有预感,她的母亲在骗他,他这一走,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所以他不要走,他不要离开他们!
“奶娘!“妇人回头紧张的看了看门外越来越亮的火光,回头怒瞪着奶娘,“带他走!”
“小公子,我们走吧!“奶娘咬咬牙,拉住哭喊的小男孩就往卧室后的地道拖去。
“不我不走我不走娘亲不要离开驭儿娘亲我不要走放开我放开我娘亲不要离开驭儿"小男孩的哭得撕心裂肺,每一声哭喊都揪痛着妇人的心。
孩子,对不起娘亲要食言了这一的浩劫我跟你爹爹恐怕是躲不过去了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原谅爹爹和娘亲
妇人看着儿子的小小身影被奶娘拖着一步步靠近地道,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不住的向下滑落
“夫人"奶娘在进入地道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指甲掐进肉里,“你保重!”
妇人没有看奶娘,她的眼里此时只有他年幼的儿子:“孩子,记住了不要回头外面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不要回头你只要记住,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说完这句话,妇人闭了闭眼睛,再也没有看儿子一眼,转身打开门。她现在要去做的,是跟他爱的男人一起,生死相随。
“娘亲娘亲"小男孩紧扒住地道的石门,对着目亲的背影做最后的挣扎,“娘亲一定要和爹爹来找驭儿,驭儿会一直等你们!”
妇人顿了顿脚步,狠下心走了出去。
可是,她再也没有回来再也没有
地道里面漆黑一片,他们不敢点火,惟恐被外面那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发现。奶娘拉着小男孩的手,记着妇人的话,一直一直向前走去。
可是,突然,小男孩心里一紧,居然不管不顾的甩开奶娘的手,向后跑去。
“小公子!“奶娘惊呼一声,追上来,在黑暗里拉住他,“小公子你要做什么?夫人不是说过不能回头吗?现在外面很危险”
“奶娘,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爹爹,我要回去找娘亲我要跟他们在一起奶娘带我回去,带我回去奶娘我们回去好不好”
“不行!夫人说过不能回去的小公子"不等她说完,小男孩已经再挣脱她的手,向来时的路跑回去。
“小公子"奶娘不得已只好跟上去。
回到地道入口的地方,奶娘才抓住他,压低声音把他按在怀里:“小公子,你听奶娘的话,先在这里等等,我出去看看,外面平静了我再来叫你”
“可是”
“不要可是了。你可是月家唯一的骨血了,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记住如果两刻钟后奶娘还没有回来,你就沿着地道往前走,听夫人的话,再也不要回来”
“奶娘”
“答应我!“奶娘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决。
“好可是,奶娘你要回来"他已经没有爹爹和娘亲了,他不能连奶娘都没有了。如果,连奶娘也离开他,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我会的。小公子你记住,奶娘没回来,你千万不要出来!“奶娘说完轻轻推开以书架作为掩饰的石门,走了出去。
小男孩一个人在漆黑的地道里,抱紧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心里一直在默默念着:“爹爹,娘亲,奶娘你们都要快点来找驭儿驭儿在等你们”
可是,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他等到的是奶娘绝望的惨叫声
那一刻,他害怕极了。他捂住差点惊呼出声的嘴,咬破了唇,忍住想要冲出地道的冲动,任眼泪从稚嫩的脸庞悄然滑落,整个身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里瑟瑟发抖。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道里待了多久他只知道他后来缓缓的沉睡了过去,如此反复了好几,当他再醒来的时候,身体的饥饿和内心的恐惧已经让他不得不从地道里爬了出来。
地道外面很安静,安静得如地狱般没有一点声音。
他颤抖着双手吃力的推来石门,一阵尸体的恶臭夹杂着物体被烧焦的刺鼻气味迎面袭来。他没有时间去恶心,去呕吐,他只想去找他的爹爹,他的娘亲
“啊啊啊啊啊啊"快速的奔出把已经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的屋子,外面的景象立刻吓得他哇哇大叫。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已经不足以形容当时的惨况。无数的仆人丫鬟死状凄惨,不少人身首异。
小男孩抱着头,大叫声嘎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院子里的树上那被人用一把利剑钉于树杆上的伟岸男子。只见他怒目圆睁,眼里还有着临死不屈的坚强与对敌人的痛恨,还有着对亲人的不舍与爱恋
在他脚边,躺着一名身着紫色衣衫,青丝凌乱的妇人,从地上的血迹可以看出,他是从院子东侧一直爬到男子脚下的。他知道,母亲临死,也在想着,要与父亲一起。
爹爹娘亲
他们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不看驭儿一眼为什么爹爹的眼里看不到驭儿的身影娘亲不是说过会跟爹爹一起来找驭儿的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离开驭儿了
“爹爹,娘亲你们不要离开驭儿不要丢下驭儿一个人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客栈的院子里,晚风吹落满树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桂香气。
蒹葭抱着离澈,半天没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
他刚刚说了什么?他说如果连身体都不是瑟殇王子的?这是什么意思?连身体都不是他的那就更说明他不是瑟殇王子了啊那他还在怀疑什么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等蒹葭想出个所以然来,从沧离卧室的方向传来一阵尖叫。两人心里一惊,对望一眼,同时飞身朝沧离的房间而去。
第四十八章、血月宫
“爹爹,娘亲你们不要离开驭儿不要丢下驭儿一个人不要不要不要”
床上的小人儿疯狂的挥舞着双手,紧紧抓住被子,力道大得把华丽的绸缎都撕扯得裂开了口子。凌乱的黑发在他满是汗珠的脸庞和脖子上纠缠着。紧皱的眉头像一个纠结的死结,怎么也打不开。
他感觉自己也快要死了,他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可怕的梦魇,任他怎么努力都走不出来。那种窒息的感觉快要阻断他的呼吸。
可是他不要死,也不能死!他还没有替爹爹娘亲报仇,他怎么能死?怎么能死!?
他要睁开眼睛他要醒过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眼睛睁不开
院子里所有的尸体在瞬间仿佛都有了生命般,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变成了形态可怖的厉鬼,张牙舞抓向他扑来
他看到他的爹爹和娘亲也睁开了眼睛,可是他们却不能向其他厉鬼一样行动,他们只能靠在树杆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厉鬼扑向他,眼神焦急却无能为力
“爹爹娘亲爹爹娘亲救我救我啊啊啊啊啊”
“沧离,醒过来沧离沧离”
是谁?是谁在叫他?好好听的嗓音,有如天籁般赶跑了他所有的恐惧有人来救他了吗?终于有人来救他了吗?
不不是来救他的他在叫沧离沧离是谁?这名字好熟悉啊熟悉得就像是自己的可他不是沧离他的名字叫驭儿他不叫沧离啊
“沧离醒过来醒过来”
有冰凉的十指拍向他的脸颊,梦中那些厉鬼突然如烟雾般消失了
他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院子里,可是,此刻的院子杂草丛生,再也没有那些尸体,也再也见不到他的爹爹和娘亲
“沧离沧离快醒过来”
唔不管是不是叫他,他都要睁开眼睛他想要看看拥有如此嗓音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沧离一把抓住在自己脸颊上轻拍的手,努力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焦急的眼神绝美的容颜啊,是澈!
沧离有片刻的怔愣,随即一头扑到离澈怀里,语无伦的大哭起来:“澈你来救我了,你来救我了我好怕,我好怕爹爹死了,娘亲也死了,奶娘也死了他们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只剩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在地道里好黑好冷我爬出来发现什么都没有了那些死去的下人变成了鬼他们要抓我我拼命喊可是没人来救我没人来救我”
“没事了只是做梦没事了没事了"离澈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他。他知道他是在说三年前血月宫被灭门的惨况,他不知道一个当时只有九岁的孩子是怎么面对亲人的惨死,又是怎么逃离那个满是血腥的地狱,辛苦生存下来
跟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沧离从来没有做过噩梦,也没表现出半点忧愁的样子来。他就像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一样,扮痞子,耍无赖,用一层层的保护色把自己好好的隐藏了起来。说他强颜欢笑也好
说他没心没肺也罢。但不可否认,他这几年的确就是用这样的保护色让自己活了下来吧?
“不是做梦不是做梦"沧离紧紧抱住离澈,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把头摇得向拨浪鼓,“是真的不是做梦,是真的!爹爹死了,娘亲也死了,连奶娘也没有再回来他们都不要驭儿了娘亲骗了我她说让我等他们的她说他们会来找我的可是他们都不要驭儿了”
“驭儿?“他的名字么?
“为什么娘亲要骗我为什么她不跟我一起走为什么他们要丢下驭儿一个人为什么"沧离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只是一味的在离澈怀里尽情的哭着,仿佛是要把这几年所有的委屈痛苦都由眼泪冲洗干净。
“哎"离澈轻叹口气,“也许也是不得已的"他们连自己的生命都保不住,还怎么来保护他的周全呢?只有牺牲他们,才能让他逃得远一些
“王"一旁的蒹葭皱起眉头。现在已经是四更时分,再这样下去,王今天晚上就别想休息了。
“蒹葭,你先回房歇着吧,我陪沧离睡就好。“离澈知道他要说什么,忙在他开口之前截下他的话。
“可是王”
“别可是了,下去吧。”
“是。“蒹葭愣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个字,退出门去。
“澈不要离开我"沧离抬起头,抓住离澈的手臂,眼泪汪汪。
看着他哭了脸的样子,离澈忍不住扬唇笑起来,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啊。
“我不离开你,你也别想太多了,刚刚只是做了个噩梦,再睡一下,天亮就没事了。”
“可是我怕我一闭上眼睛又会看见他们"时光好像又倒回了三年前,那时候,他疯了似的逃离了那个地方,脑海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恐怖的场景,每每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死去的爹爹和娘亲他们那始终无法闭合的眼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这种刻意的遗忘有多久了
“不会的,有我在。乖,睡吧。“离澈擦干他的眼泪,把他平放到床上。
“你不要再走,刚刚就是你突然走了,我才做的噩梦”
“搞了半天还是我的错了。“离澈摇摇头,和衣躺在沧离身侧,“我不走了,睡吧"他也很困了呢
沧离乖乖闭上眼睛睡觉,没有再出声。当离澈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那个声音说的是澈,我的名字,叫月龙驭。
客栈院子里的鸟儿似乎起的特别早,一大清早便在树木的枝桠间叫了开来。有班驳的阳光从纸糊的窗户外透进丝丝缕缕的光。
离澈无意识的横过一只手臂,发现身边空落落的,已没有了沧离的身影。
皱了皱眉,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完毕打开门,蒹葭正朝这边走来。
“王。“蒹葭见他出来,忙小跑上来,行了个礼,问道,“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好。去叫琴声和墨公子到前面用早膳吧。“用完早膳他们该上路了呢。
“是!“蒹葭应了一声,看了看离澈的房门,“沧离还没起来吗?”
“什么?“已经向前走去的离澈停下脚步,回转身来,“你没见到沧离?”
这下换蒹葭愣住。
“属下也才刚起来"说到一半发现离澈的脸色不太对,心下一惊,难道"沧离不见了?”
离澈握紧拳头,低咒一声:“该死的!“然后一甩衣袖,快步朝琴声墨焉的房间走去。
一把推开房门,琴声正在穿衣,墨焉已经洗漱好正在擦手。看到两人进来,琴声一个媚眼飞过来,慵懒的笑:“主人啊,要捉奸也不用这么早吧?我跟墨公子可是什么也没干啊”
“见到沧离了吗?“离澈没空理会琴声的揶揄,正色问道。
“呃"琴声娇媚的面部表情因离澈的正色而差点抽筋,“谁?沧离?那小家伙不是和主人住一间客房的吗?我们刚起床,没看到啊。”
离澈把目光调到墨焉身上,墨焉也摇摇头,皱起眉来:“沧离不见了吗?是不是饿了,早早的去前面用膳了呢?”
墨焉话音未落,离澈便转身走了出去。
不过,经过小二证实,沧离没有在前面用膳,整个客栈上下根本就没人见过他。
“该死的!给我找!“离澈一掌拍到桌子上,强大的内力把一张好好的桌子震成了碎片,木屑四下飞扬,吓坏了在店里用餐的客人和小二。
正当离澈一行人为了找沧离而把麓州城搅得人仰马翻的时候,月家小公子月龙驭,也就是咱们的沧离公子正寻着记忆中的足迹,朝麓山而去。
是的,麓山。三年前血月宫的所在。留给他一切美好和痛苦的地方,他的家。心里即使有再多的恐惧,再多的痛苦,却止不住他回去的脚步。
他要回去,看看那个地方,看看爹爹和娘亲
三年前,他因为那恐惧,都没有半他们安葬就逃离了那个地方。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还在原来的地方?
呵当年的血月宫,何其风光,何其霸气?立足麓山之颠,俯视江湖群雄。有多少英雄豪杰,名门大派对血月宫趋之若骛?可是,树倒猢狲散。想必,是没有人会去安葬他们的吧?
麓山离麓州城并不算远,可却了沧离足足三四个时辰。
拼足了力气爬上山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血月宫宏伟的正门。三年了,他却一直屹立在麓山之颠没有倒塌,昭示着血月宫曾经的辉煌。只是铁制的门板已经生锈,门上那两只狮子扣环也已经没有办法扣响。大门之上,已经结了层层蜘蛛网,在山风中摇晃摆动。龙飞凤舞的"血月宫"三个打字依稀可见,却也被蒙了厚厚的灰尘。
费力的推来沉重的大门,一阵山风袭来,依然夹杂着挥散不去的血腥味。沧离咬住下唇,抑制住自己心里快要窒息的痛楚,闭了闭眼睛,半刻之后才敢睁开。
院子里杂草从生,残桓断壁,隐约还可见到大火焚烧过后的黑色印记。院子里的树也还在,枝叶异常茂盛。只是树下什么也没有。脚下的杂草已经高到没过沧离的大腿,看起来营养不错。
沧离向前走了几步,脚下居然传来"喀嚓"的声音。低头一看吓得惊叫一声,原来是自己踩到了一堆白骨,森森的头骨正如魔鬼般般瞪着自己。
沧离吐出口气,压抑下自己心中的恐惧,大胆的向那颗树走去。一路上,不知踩到了多少白骨。
哼沧离看了看满院子随风摇晃的杂草,在心里冷笑一声。难怪,这些草会长得这么好,原来是有人类的血肉做养分啊。
可是为什么没有爹爹和娘亲的?如果这些尸骨没人来掩埋的话,爹爹和娘亲应该是在树下的位置啊。可让他奇怪的是,树下什么都没有。即使他扒开了围绕着树木生长的青草,也没看到有称之为人骨的东西。
“爹爹娘亲"沧离站起身来,疯狂的四下奔跑着,“爹爹,娘亲,你们在哪里?驭儿回来了你们在哪里,在哪里”
突然,对面不远有一座小小的土丘吸引了他。仿佛是受到谁的指引一般,沧离快速的向那土丘奔跑过去。
这土丘的位置三年前是血月宫的后山,现在已经成了荒山。树木成荫,山风萧萧。再往后靠,便是麓山的悬崖了。
沧离站在土丘前,看着那简洁的用木板做成的墓碑,上面简单的写着:血月宫宫主及夫人之墓。也许是哪个采药的山人看着不忍,便把他们合葬在了这里。
“爹爹娘亲驭儿回来了"一句话未出口,却已是泣不成声,跪倒在地,“对不起当初离开之时居然没有把你们好好安葬驭儿对不起你们爹爹,娘亲,驭儿好想你们你们有没有想驭儿呜呜呜”
“想,他们应该在想着你早点去跟他们团聚呢。”
第四十九章、露痕迹
“想,他们应该在想着你早点去跟他们团聚呢。”
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那妖媚的腔调居然让人听不出是男是女。
沧离反射性的回过头,看到一个样子也分不出是男是女的家伙。一身紫色锦衣,黑发及腰,模样异常的美艳。唇红齿白,挂一抹妖娆魅笑。一双凤眸流光异彩,右眼角下一颗泪痣若隐若现。总之,是个大美人儿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个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儿。
但是很抱歉,他真的不记得有见过他,更谈不上跟他有仇。可是,他却知道他今天要来这里?而且一路跟来。目的
哼,他都不用去想,就应该知道。
沧离站起身,几乎只是在眨眼之间,原本只有他跟这个紫衣美人儿的空地上,便多出来数十个黑衣杀手。
沧离心里暗叫不妙,紧紧握住拳头。他现在真是后悔死了自己的不告而别,现在他要去哪里才能搬到救兵?凭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想要逃出生天,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不用这么紧张,我这个人,最看不得的就是美人受苦,只要你乖乖交出驭龙令,我是不会为难你的。“紫衣美人儿扬唇逸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伸出一只手捋起垂落胸前的乌黑发丝,把玩儿起来。声音慵懒得犹如一只华贵的猫。
“驭龙令?那是什么东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呢?“沧离扬起一贯的痞子笑容,想着能拖延时间就尽量拖延时间。心里盘算着如果要跟他们动手,自己会有几分胜算。算了半天,得到的结果还是为零。早知道会遇见这帮人,他打死也不一个人出门。
“认错人?“紫衣美人儿睨了一眼沧离身后的墓碑,“能跪在这墓前叫他们爹娘的,难道还会有别人么,月龙驭公子?”
沧离的笑容僵在脸上
该死!他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我这人不太有耐心。拿来吧?“随着紫衣美人话音的落下,他居然身形一闪,便到了沧离的跟前,伸出白皙纤长的右手。
好快的身法
沧离一惊,本能的伸手护住自己胸前的玉佩,往后退去。
紫衣美人眼神一凛,一道与他的柔弱外表完全不符的嗜血寒芒在他眼里陡然浮现。白皙纤细的手指上,那圆润光洁的指甲瞬间变成锋利的尖爪,直向沧离胸前袭去。
“啊!“他的变化吓得沧离惊叫一声,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做何反映。
眼看着那锋利的爪子就要刺进沧离的胸腔,突然空中一道银光闪过,紫衣美人儿的右手赫然一震,利爪瞬间消失,整个人也被弹得倒退几步。
紧接着,白色身影从天而降,落到沧离身前,冷冷瞪着紫衣美人儿。
“澈!“沧离惊喜的上前抱住他,“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离澈无奈叹气,如果可以,他真的很不想来救他!
“可恶!“紫衣美人儿狼狈的站稳,咒骂一声,抬头瞪着眼前飘然若仙,不沾一丝凡尘的清丽容颜,眼里闪过一抹愤恨。扬手一挥,身后的黑衣人立刻举剑冲了上来。
蒹葭琴声随后赶到,不发一言的直接进入战圈。
离澈拉着沧离退到一边,好整以暇看戏,没有打算出手的意思有蒹葭在,一向没有自己出手的机会。何况这些人也用不着自己动手。
不过
离澈眯了眯眼睛,看到黑衣人武器上坠着的标志,皱起眉头。
这些人居然都是倚龙殿的人?昨天早上在林子里见到的那几个,也是朝这里来的吧?可奇怪的是倚龙殿的人怎么知道他们会在麓州停留?看来,他们的行踪还真是被人掌握得很彻底啊。
可到底是谁呢?
“把他们通通给我杀了,一个不留!“紫衣美人儿托着被离澈震得现在还在发麻的手臂,冷冷下令。
“呵呵呵呵"话音刚落,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轻笑突然在他身边响起。
这笑声
紫衣美人儿心下一惊,猛然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妖邪男子。是的,陌生的,他从来没见过的脸
呵,那个人的脸他不是也从没见过么?
可是这声音这身影这眼神这气息如此熟悉。
是他,绝对是他没错!他待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他不会认错的!
可是,可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以真实面目示人?要知道,他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他的目光又在看哪里呢?
紫衣美人儿随着墨焉的眼神看过去,是离澈和沧离的位置,心下一阵荒凉。
是了,是了,这么多年,他心心念念的,不就是这个人吗?难怪他这段时间没见到他,原来都是待在这个人身边么?他这些年为他的付出,终究还是不能到达他的心!
焚心,一场爱情,一片荒芜。你可知道,你一转身,我的世界就干涸!我追逐着你的身影,你的目光,可你却从未回头看我一眼。就算是面对一幅画像,都比我这个真人来得痴迷。不甘啊!
紫衣美人儿握紧拳头,咬牙吐出一句话:“真是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真是好得很!”
墨焉转头看他,高莫测的笑笑。
“不说话是代表默认吗?“紫衣美人儿扬唇冷笑一声,“你是来看我怎么杀他的?”
“杀他么"墨焉边说边把目光调回到离澈身上,“他的功夫在你之上,你还是不要硬来的好。”
“是吗?那就让他杀我好了!“紫衣美人儿愤然一笑,如一道闪电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朝离澈扑去,变换成利爪的手迅猛的扣向离澈的咽喉。
“澈,小心!“眼看着那爪子就要扣到离澈的咽喉,沧离吓得一声尖叫。
却只见离澈身子向后一仰,轻松躲过那致命一击。强劲的掌风撩起他如墨的发丝,轻舞飞扬,更显绝色之姿。
紫衣美人儿一招扑空,反身又是一掌上来,且比前一击更为凌厉迅猛。
离澈一把推开沧离,与他周旋起来。却是只守不攻,几个回合便被他凌厉的招式逼得步步后退。
“澈澈啊小心"沧离转头看着跟数十个黑衣人交手的蒹葭和琴声,着急的大叫。真是奇怪了,澈为什么不还手?他的武功明明那么好,他为什么要任他攻击呢?他到底在想什么啊!真是急死他了!
倒是紫衣美人儿见他不还手,更是助长了自己的嚣张气焰。冷笑一声停下来,看着眼前之人:“我当你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只是虚有其表而已!我倒要看看,你要是死了,他还会不会对你念念不忘!”
什么?
离澈皱了皱眉,基本上他的后半句话他是一个字也没听懂。他所说的"他”,是指谁?这个人恨他,他看得出来。虽然他没见过他,但他知道他是谁倚龙殿现任殿主,紫獠。
紫色的衣服和腰间佩带的龙图腾饰物,还有那妖媚的外貌都是紫獠独有的特征,尤其是他右眼角那颗痣。可自己与倚龙殿素无来往,他的恨又从何而来?
不等自己想出个所以然来,面前的人已经再朝自己攻击过来。
离澈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站在战圈之外异常镇定的墨焉。突然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有一些散乱的画面快要连接上了却又一时连接不起来
墨焉眯起眼睛,有些疑惑的蹙了蹙眉头,心里有着跟沧离同样的疑问。离澈为什么不还手?沧曜教出来的人,武功不会这么弱才对。可是为什么他看起来就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他到底要做什么
“澈!”
“王!”
“主人!”
几人的尖叫同时传入墨焉的耳膜。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看到离澈被紫獠一掌击到胸前,整个人向后飞去
等等!他后面是悬崖!!
墨焉大惊失色,蒹葭和琴声被黑衣人纠缠着无法分身,沧离更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雪白的身影向悬崖下坠去。
该死的!紫獠,若是离澈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饶你!
有狂嚣的山风在耳边呼啸,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向下坠落。双手挥舞着,可是什么都抓不到,这种无助的感觉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过了?呵下面是万丈悬崖,就这么摔下去,定会粉身碎骨吧?他的轻功其实是极好的,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很轻松的上去,把那个叫紫獠的打下悬崖可这一刻他是真的就想这么跌下去了呢
可是,没能如他所愿。坠落的身子突然悬在了半空中,没有继续向下。激烈的山风依然在耳边咆哮着,张狂的撩起他的长长发丝,在空中狂乱飞舞,遮挡住他的视线。
可是,他仍然可以看得到拉住他手臂的人眼里的心疼与焦急
离澈睁开眼,对上墨焉黑得不太真实的墨色眼瞳,唇边扬起一抹浅笑:“动作挺快啊,不会武功的墨公子!”
第五十章、魔之魇
离澈睁开眼,对上墨焉黑得不太真实的墨色眼瞳,唇边扬起一抹浅笑:“动作挺快啊,不会武功的墨公子!”
“你故意的!“抓着他手的墨焉愣了愣,看着他唇边扬起的笑容,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不还手了。
呵,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
他知道蒹葭、琴声被黑衣人缠住,而沧离武功不济,三人都无法救他。而离他最近的只有自己。他怀疑他的身份,所以以这样的举动试探他。如果他会武功,且不愿看着他死,就只得出手救他。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看到他坠落悬崖那一刻,他飞身而来,只是出于身体的本能。
他早该想到的,离澈的武功尽得沧曜真传,怎么会连紫獠都打不过?
算到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心啊
“真高兴你看出来了!“离澈的身体挂在悬崖边上,随风晃动着,却丝毫没有要上去的意思。他低头看了看脚下不见底的崖底,仰起头来,“你是谁?”
“先上来”
“你是瑟殇。“这不是疑问句,这是肯定句。
“不是”
“不承认么?那我就放开你的手,掉下去!“离澈冷冷笑着,“不要以为我是威胁你。想清楚再回答!我的好哥哥!”
墨焉沉默了半晌,眯了眯墨夜般的眸子,露出一道霸气的精光:“你以为我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吗?恩?”
说话的同时,不等离澈有所反映,右手猛的一运功,把离澈整个人从悬崖边向上抛起,然后飞身稳稳接住,旋身安全的落到地上。
“澈!“见到离澈被救上来,沧离悬在心里的时候总算是落了地,立刻惊喜的跑上前去。不过,当他看到墨焉射过来的目光时,顿时停下了脚步。
这家伙看起来很厉害
“王!“蒹葭琴声解决完黑衣人,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去。
墨焉右手一拂,扬起一阵强烈的狂风,卷起尘沙朝几人扑去。蒹葭、琴声和沧离,连带着那个瞪着他们一脸憎恨的紫獠都来不及闪避,被强劲的内力震得倒地不起。
离澈紧紧蹙起眉头,好的内力啊!瑟殇是文人,他的功夫只够防身,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内力。短短七年时间按道理来讲,他的功力不可能精进得到如此地步。难道真是自己认错人了吗?
不,不会的!他刚刚在悬崖边上抓住自己的时候,那眼神分明就是瑟殇才会有的!
“哥哥"离澈抓紧他的衣襟,咬牙道,“你是他!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墨焉低头看着怀里紧张的人儿,抬起手抚上他精致绝美的脸,迷恋一般的勾勒着他完美的弧度,半扬唇瓣露出一个妖邪的笑容:“你觉得,我哪一点像你的哥哥?”
“你不用再否认了,我知道你就是他!“离澈扭头避开他的碰触,一把推开他,“如果你不是他,刚刚为什么要救我?”
“哈哈哈"墨焉仰头大笑起来,“你以为我救你就是因为不想你死么?我救你,不过是想游戏更好玩儿一点!”
“什么?“离澈一愣,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笑得张狂的男人,想要从他的眼里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可是很遗憾,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想见你的哥哥?哈,他现在正在水火热当中呢。沧曜的军队相信很快就可以攻进离国都城了。”
“你怎么知道的"离澈话说到一半,突然恍然大悟,“离国向沧国下的战书是你搞的鬼?”
“哈,我只是看你拖拖拉拉的下不了决定,帮你一把而已。“墨焉上前一步,托起离澈的下巴,“这样,你要联合四国攻打沧国的计划不是可以提前进行了吗?啊,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离澈一凛,抬头狠狠瞪着他!心里因他的话而倍感阴寒。
他居然居然连这些都知道他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不用这么看着我,也不用费力去猜我是谁,到时,你自然会知道的。“墨焉似乎看穿他心底的想法,挑眉笑笑。突然一把推开他,伸展的手指夹住一枚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暗器,不动声色的笑着,“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打败沧曜。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可是同盟啊。”
“我是否该感到荣幸呢?“暗器?离澈皱了皱眉,微微侧头看了看倒在地上,此刻却脸色苍白的紫獠,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家伙还真是够愚蠢的!
“呵。想见活着的瑟殇,可要赶快一点才行了!“墨焉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说了一句与他们刚才的话题毫不相关,却让离澈脸色大变的话,飞身朝紫獠而去,一手抓起他,瞬间消失于众人眼前。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想着他说过的话,一股强烈的不安在离澈心里慢慢成形。听他的口气,沧曜也好,瑟殇也罢,连同自己,都是在他的算计范围之内的。且五国武林联盟之主,倚龙殿的当家人,居然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这个人究竟是谁?
烛影幽暗,轻纱坠地。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在诺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凛冽。
紫色身影旋转着扑倒在地。还没等他有所反映,带着倒刺的鞭子便呼啸而至,嵌进他白皙柔滑的肌肤。
“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袭遍紫獠的四肢百骸。
“没有我的命令,你居然敢擅自行动!谁给你的胆子?啊?“咬牙切齿的声音夹杂着狂嚣的怒气,鞭子一下一下狠狠落在紫獠的身上。
才片刻功夫,鲜血已经浸湿了他紫色的衣衫,浓烈的血腥味迅速弥满整个空间。
“啊王紫獠错了紫獠不敢了王啊饶命王紫獠不敢了啊”
随着鞭子的起落,紫獠求饶的声音也激烈起来。
“你居然想杀他?他是我的,没有人可以动他,没有人可以,你懂吗?“他似乎听不到他的声音,挥舞着鞭子的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更加迅猛的落到他的身上。
“啊紫獠懂了紫獠明白了紫獠知道错了王饶命饶命啊啊"紫獠抬起双臂躲避着他的鞭子,突然那鞭子的末梢破空而来,划过他的左脸,留下一道永远无法修复的血痕,一直延续到脖子。
“知道错了吗?“墨焉听到他的话,突然停下手,蹲下身去,抚摩上他脸上的血痕,眯起那双妖异的眼睛,“错在哪里了啊?”
“紫獠紫獠不该擅自去麓州紫獠不该在你面前还想杀那个人"身体的疼痛让紫獠的声音颤抖不已。他看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举动来。
“看来,你很清楚啊。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犯呢?“墨焉的声音魅惑异常,边说边俯下身,舔上他满是鲜血的左脸。唔鲜血的味道好甜
紫獠倒抽一口冷气,反射性的向后退缩。却被墨焉一把揽住腰身拉向自己,狠狠吻住。
“啊"满是鞭痕的身体被他这一拉扯,疼得他忍不住惊叫出声。墨焉却就着他惊叫张开的嘴,顺势滑进他的口腔,找到他闪躲的香舌,不断的吸吮,纠缠,霸道的索取他每一分甘甜。
“不要"痛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这个字。他本能的推开他,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眼前这个魔鬼般的男人,拼命摇头。
“不要?“墨焉微眯的眼里射出危险的寒芒,“你只是我的奴隶,你以为你有说‘不’的权利?”
“吱溜"一声,染满鲜血的紫色衣衫很快被墨焉撕扯开来,紫獠原本洁白完美的肌肤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纵横交错,如一条条妖冶的蛇,蔓延至全身。
墨焉的双眼蒙上一层情欲的妖火,狂暴的扯下他的絷裤,让他下身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
“啊!“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让紫獠暂时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忍不住惊呼出声。
墨焉迅速扯掉自己身上的障碍物,一把托起他的俏臀,让自己饱涨的火热抵上他紧紧闭合的菊穴,就这么向前一挺,直接进入。
“不不啊"撕裂般的疼痛从下身席卷而来,差点让紫獠昏厥过去。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润滑的后庭被墨焉的硕大狠狠占据着,每一的抽送都痛得让他有想要死去的冲动。
他之前不是没跟他做过,可是,没有任何一他是在完全没有润滑的情况下进入的。更何况,还是在他满身是伤的情况下。
如果换成是离澈,他还会这么对待吗?呵紫獠,说到底,你这具残破的身子是他不稀罕的。所以才会这么不珍惜吧?
他今天之所以会这么生气,是因为他的行动让他暴露了身份,让他不能继续待在离澈身边?离澈离澈离澈!在他心里,这个人永远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去他会不会记得有他这个人在他生命里存在过
激烈的抽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当墨焉把自己的火热洒向他湿滑的内壁的时候,身下紫獠已经晕厥了过去。
看着他毫无生气,满身血痕的身子,墨焉心里突然划过一丝莫名的疼痛,转瞬即逝。
疼痛?为他?这个不懂规矩的奴隶?真是开玩笑。
嫌恶的皱皱眉头,退出他的身体,大喝一声:“来人!”
门口立刻有侍卫推门进来,看到他连头也不敢抬一下:“王。”
“把他给我带下去。还有,把这里收拾干净。“说话的同时,脸上已多了银色的鹰隼面具。在昏暗的烛光映射下,闪耀骇人的森寒光芒
第五十一章、剑舞番外
青山环抱的峡谷之中,有一绝胜佳境。
这里峰峦迭翠,掩映,珍禽异兽,重泉飞瀑诸多奇景聚集一体,让人目不暇接。古木参天,藤萝盘绕,集千万的灵气而形神兼俱,美伦美奂的飞泉顺着怪石嶙峋的山体银链垂空、飞溅玉,在阳光的照射下映衬着丹霞岩体,折射出迷人的七彩光晕,宛若仙境
飞瀑旁边,有一洞府,洞门上方,“恍仙洞"三个古篆体的大字在青苔掩映下,若隐若现。这倒真是给这如梦似幻的景致取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名字。
瀑布下方的水潭里
“我抓我抓我抓抓抓哎呀!”
某人举着一柄长剑,对准水里的游鱼一下,两下,三下最后第N失败,第N跌在水中。
“呸呸呸"扑腾着从水里爬起来,拼命吐着呛进嘴里的潭水,胡乱的抹了把脸,生气的把手中的长剑丢到岸边,“什么破玩意儿,一点也不好用,还不如我自己来呢。”
说着,只见他长臂一挥,立刻变成锋利的猫爪,自动伸长到水里,对准一条吓得四逃窜的肥美鱼儿就抓了起来。
“哈哈哈我就说还是我自己的爪子有用吧啊啊啊,猫儿抓鱼就是得用爪子才行啊"少年对着手中的鱼儿一阵狂笑,吓得那鱼儿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半晌后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收敛住那笑,睁圆一双褐色的大眼睛四周望了望,发现没有不明物体,才放心的把爪子变成人手,把鱼儿放进腰间的竹篓里,提起裤管走上岸去。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少年捡起那把被他丢到岸边的剑,哼着欢快的小曲儿朝一旁的恍仙洞走去。
啊,今天晚上又有鱼汤可以喝啦,那个人肯定会很高兴的。哦呵呵
洞中景象与洞外的美伦美奂完全是两番光景,凌乱得像个狗窝。到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简陋的木桌,两张竹椅,桌子上一只黑不隆咚的茶壶,然后几只杯子话说,看起来都蒙了厚厚一层灰了
唔他居然都不擦一下,就拿起杯子倒水,喝了?见过懒的,没见过这么懒的!默我无视
喝完水,放下竹蒌,抹了抹嘴,转身走向那张唯一可以看的用木板铺起来的床。
床上躺着一个人,用这小家伙的语言来说,是一个很好看的人。
漆黑的头发,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因受伤而有些苍白的薄唇少年有些痴迷的伸出手,沿着他俊美的脸庞缓缓勾勒着。他的睫毛好长,不知道他的眼睛是什么样子肯定也很美吧
真是好好看的人啊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呃确切来说,他都好久好久没见到过人了
不过他都躺了这么多天了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呃,有多天了?他数数扳手指一二三八九十不够数倒回来,再数一遍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之后确定有快一个月了哦
这近一个月他都这么躺着,身上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捏,怎么还没醒过来呢?不会要永远这么睡下去了吧?这么美的人,要是就这么睡过去了,多可惜啊关键的关键是,他想跟他说话,他想看他睁开眼睛呢。
“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呢?难道是我用的药不对?你身上的伤明明都好了啊脉搏虽然有些弱,但还算是平稳啊怎么会一直这么沉睡呢"少年一边摸着他的手腕,一边自言自语。最后确定他脉搏正常后,又抚摩上他的脸,笑眯眯开口,“喂,别睡了,你再睡我就亲你了?嘿嘿不信?那就试试”
说着真的就俯下身,在他额头"啪叽"亲了一口。
“咦?没反映?没反映的意思是我可以继续亲?“少年嘿嘿一笑,说完再俯下身去,亲了亲他的眼睛。
“啊还是没反映那我是不是可以可以"少年舔了舔嘴唇,伸手抚上他紧闭的唇瓣,“可以亲你这里?哪,我数三声,你要是不反对的话我就亲咯?恩一,二,三”
想当然尔,床上那个俊美男子是不可能回答他的。所以
“啊没反对?嘿嘿"少年笑得像一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没反对就是同意咯”
亲亲舔舔
他发誓他只是想亲一下就离开的!他发誓他没有想与他吻他发誓他的舌头绝对没有想过会伸出来他发誓咦?不对有什么柔软湿滑的东西划过他的唇?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在空旷的山洞内久久回荡。
少年触电般从床边弹开,跌坐到地上,惊恐的看着床上的男子。
“恩水"只见床上的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唇瓣,逸出一声动人的呻吟。奇迹啊!他居然醒了!被他吻醒了?!
第五十二章、叶府惑
“轰隆隆……”
随着一道银色的闪电撕裂漆黑的天幕,阵阵轰鸣的惊雷在耳边炸响,瓢泼般的大雨倾泻而下。三三两两的行人或撑着雨伞,或顶着蓑衣,在街道上迅速跑过,都各自奔回自己的家里。
只有一个人,只有那一个人。
身青衣,身影单薄,缓慢的在路上行走。
湿漉漉的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整张脸因雨水的冲刷和寒冷泛起恐怖的苍白。可那只握着长剑的手却异常的用力。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一座建筑物的门前,正好也停在他的面前。
赶车的人披着蓑衣,撑起油伞,恭敬的撩开门帘,扶出一个有着冠世之姿的人来。
那个人刚出马车,与雨中的人对望一眼。眼神交汇之时,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雨中单薄的人影与他对望一眼后,别开眼,继续前行。如一具行尸走肉,没有生命,没有灵魂,也没有心。
“少侠请留步!”马车上的人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单薄人影微微愣了愣,停下脚步,诧异的看他。
那冠世美人儿浅浅一笑,上前问道:“天气如此恶劣,少侠孤身一人,要去哪里呢?”
去哪里呢……是啊,他要去哪里呢?
他再愣住,呆呆的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跟着我走可好?”
“好……”单薄人影根本没给时间让自己考虑,就么愣愣的答应了。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听到他的回答,那美人儿笑得更加柔媚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忘了……”当初他的名字就是那个人给的,没有了他,就等于没有自己,他哪里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呢?
“这样啊……”美人儿蹙了蹙眉,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剑,仰头笑道,“既然如此,从今以后,就叫‘剑舞’可好?”
“剑舞……”马车突然一阵颠簸,晃荡着停下,惊醒了睡梦中的离澈。
睁开眼,怀里的沧离正趴在自己腿上,也睡得正香。琴声不知什么时候坐到外面,跟蒹葭一起赶车去了。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显得很安静。
灵剑之舞,艳绝苍龙。
剑舞,他还真有点想他了。如果他还在……
门帘被撩开,蒹葭的声音传了进来:“王,我们……到了……”
离澈心里已窒:“到了……么……”
他们的声音吵醒了沧离,他从离澈的腿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们。
离澈伸手把帘子撩高已些,远远的看到半里外恢弘的城门,及城门顶上,那随风飞舞的,写着“离”的旗帜。
旗帜鲜艳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有什么东西覆盖住视线,逐渐有些模糊起来。喉头一紧,哽咽的声音逸出:“终于……回来………了…”
“王……”蒹葭的声音也有些异样。琴声沧离听不懂,他可是明白的。这个让离澈又爱又恨的地方,已经在他心里纠缠萦绕了七年之久。
“蒹葭,我们……进去吧。”离澈稍稍稳定下情绪,放下手,坐回马车内,缓缓开口。
“是。”蒹葭点点头,重新仰起鞭子,说了声“驾”,朝前继续驶去。城门上方两个大大的“络缨”二字也越来越清晰。
是的,络缨城。离国的国都,便以这享负盛名的国而命名。
沧离两国的战火在半月前已经点燃。因为络缨城在离国的北边儿,而沧国与离国在西南部接壤,战火也从西南边境开始。沧国的军队来势凶猛,听说半月来,已经连续攻下西南七坐城池,离国军队死伤无数,前日已经退到了闵州郡。
还好闵州郡地势险要,前面又以离国第一大河澜江护城,才使得沧国军队暂时放缓了进攻。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战事,离国西南地区的子民纷纷向东北部涌来。这一路行来都是老百姓携带家眷逃避战火的身影。有不少家境殷实的百姓都往络缨城来了。他们的想法很简单,皇城是国君所在之地,战火再怎么肆虐,也不会烧到皇城来。就算要烧到皇城来,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
但皇城地域有限,为了防止皇城人满为患,造成不必要的拥堵,离国国君已经下令将这些百姓往临近的几座城邑疏散,不允许再往皇城而来。
所以,进入城门的检查便尤其严格,在城门口被盘问了半天也没放行。
当然,在这种战火绵延的非常时期,且守门的都是皇城的禁卫军,金钱的作用就大大的降低了不,是根本不管用。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其实要进入城门,对离澈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他手指动一动,这两个守门的小将就会当做没看到他们一样放他们进去。不过,大概是潜意识还是把离国当做自家了,他居然不想用这种方式进去。
正当离澈渐渐有些不耐烦,右手的食指开始不自觉的跳动时,突然从城内骑马跑过来一个人。
那人看似三四十岁,很普通的一张脸,身着青色衣袍,到了城门跳下来。其中一名守城小将似乎是识得他的,见了他转过头去,问了句:“索管家,是要出城吗?”
“明将军。”被称为索管家的中年男人抱了拳行个礼,“我前两天不是告诉过您,我家小主人这些天要回来?昨天接到消息,说是今酉时会到,我怕将军不识得我家小主人,不让进城,凭添麻烦,这不,出来迎接他。”
“你家小主人到了自然会报名讳,我会放他进去的……”
“将军这就有所不知了,我家小主人跟主人有些矛盾,怕是回了皇城也不愿报自己的名讳呢……”索管家话音未落,眼角的余光边瞟到了一旁的马车,忙亲热的走上前来,“哎哟,我就说小主人该到了吧?蒹葭,你也真是,小主人不报名讳,你也跟着犯糊涂吗?现在是非常时期,城门查得很严,也别怪明将军不放你们进去了……”
“呃……”蒹葭一愣,握剑的手紧了紧,一脸戒备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
他居然认识他?而且还知道他的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主人,小主人的,他都被他绕晕了。
“原来马车上是叶府的小主人?”那位明将军抱歉的笑笑,“得罪了。”然后边说边挥了挥手示意后面的侍卫们放行。
“不妨事,明将军也是尽忠职守,是索冥不好意思才对,麻烦了。”索管家边说边转身拉了自己的马,跨了上去,回头对马车内叫道,“小主人,我们现在回家吧。”
叶府?那是什么地方?蒹葭与琴声对望一眼,眼里同时闪过一丝疑惑,不知到底该不该跟他走。
“蒹葭,走吧。”直到马车内传来离澈的声音,蒹葭才驾了马车,跟他进城。
络缨城作为离国皇城,其中的华喧嚣自是不必多说。街道两旁,茶楼酒肆,粮行钱庄比比皆是。不过,更多的则是街边数不清的小贩。卖绸缎布匹的,卖珠宝首饰的,卖胭脂水粉的,卖古董字画的,卖糕点小吃的,卖香烛针线的,不胜枚举。听叫卖的口音,有很多都不是皇城之人。街上行人也的确很是拥挤,在这之前应该已经有不少百姓涌了进来。
马车跟着那位索管家一路前行,那管家也没有再多嘴说话。车上的离澈没有喊停,蒹葭也就只好赶车跟着他。
半个时辰后,终于在一座气势雄伟的大宅门前停了下来。
抬头一看,才发现是他们会错了意。朱红的金漆大门,顶上“叶府”两个字体相当的遒劲有力。大门两侧,整齐的站着身着青衣的家丁。那阵势,哪像是寻常百姓住的地方?一看,就像是皇亲贵胄的府邸。
可是……离国,哪来姓叶的皇亲国戚?
“离公子,请下车。”索管家跳下马车,必恭必敬站到马车前行礼,对他的称呼从“小主人”换成了离公子。
看来,这位索管家,对他们的了解还真不是一点点。
蒹葭和琴声先跳了下去,撩开门帘让离澈和沧离出来。
离澈一如既往的戴上了自己的白纱斗笠,同样没有任何话语,他仿佛真的就是这叶家的小主人一样,径直朝大门走去。
管家吩咐家丁把马车牵走,亲自领了离澈几人踏进大门。
甫一进门,便感受到了主人家的大气奢华。
府内面积宽广,东西狭长,设计华丽而不失幽雅。建筑格局紧凑,手法得宜。园景因地制宜分为东西两部,中以复廊相隔,廊壁窗,沟通东西景色,得以增加景。
廊东以庭院建筑为主,是府内主人的起居之所。曲廊环绕亭院,缀以木石峰,从曲廊空窗望去皆成意蕴丰富的画卷。
廊西以山石观赏为主,池水居中,环以假山、木及亭台阁楼等建筑。中部水面聚集,东西两端狭长,并建曲桥、水门,以示池水回环、涓涓不尽之意。池北假山,全用优美湖石堆叠,山虽不高而有峰峦洞谷,与树木山亭相掩映。让人不得不惊叹设计者的绝佳构思。
索管家把几人直接领进廊东一叫“拢翠园”的地方,安排他们住下。随后恭敬的行礼:“离公子,如果还有别的需要请尽管吩咐,索冥先告退了。”
离澈点点头让他离开,蒹葭忍不住上前一步,皱起眉头:“王,我们真要莫名其妙的住在这里吗?他对我们那么了解,王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不问他的主人是谁?”
离澈把这园子里外简单打量了一番,才轻笑开口:“有人提供这么好的地方,我为什么不住?再说问了又如何,你觉得他会告诉我们吗?”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这样轻率的住进来,恐怕有些不妥吧。
“是敌是友又怎样?若是敌,人家都对们了如指掌了,住哪里不都是一样会有麻烦?若是友,就更不必担心了。”站在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离澈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心里蒙上一层怪异的感觉。但到底是哪里让他觉得怪异,却又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就是,有得住就住着呗,这里环境很好啊。”沧离毕竟是孩子,没心没肺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抓了桌上的水果就开始啃。
“小沧离啊,什么东西抓着就吃,小心哪天毒死你啊!”琴声摇摇头,在沧离头上敲了一记,也坐到椅子上,看着蒹葭,“主人说得没错,蒹葭,你就别担心太多了。”
“是啊。”离澈转过身,对蒹葭露出一抹别有意的浅笑,“既来之,则安之。”
第五十三章、太子恙
既来之,则安之?那也要他安得了才行啊。但凭他一人之舌怎么阻止得了王的意思?三比一,怎么看都是他输啊。要是剑舞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说服王离开叶府的。
看着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三人,蒹葭在心里叹下第十三遍气,加快步伐跟上去。
“澈,快来快来……这里有好好玩儿的东西啊……哎呀,你干嘛啊……”
“我们是出来找东西吃的,不是来闲逛大街的,走走走……”琴声边说边一把拽起沧离的手,把他朝前拖去。
“我说琴声你好歹也是彩堇阁四大美人之一,怎么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你注意点形象行不行?”沧离翻个白眼儿,这家伙怎么到哪里都是“吃”字第一呢?真是有损彩堇阁的声誉啊!
“美人也是要吃饭的!”琴声猛然回头瞪他,顺长的黑发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垂落于胸前。右眼角下那朵细小的冰蓝寒梅印记若隐若现,在夕阳下闪现惑人光泽。
对面茶楼临窗的位置上,一名男子正好回过头来,把这光泽尽收眼底。
“是是是,美人也要吃饭……”瞪什么啊?他也没说不让他吃饭啊!沧离摸摸鼻子,忍住再翻白眼儿的冲动,跟着他朝前走。
“哒哒……哒哒……哒哒……”
“散开,都给我散开!”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上之人的大喝也随之传了过来。
行人纷纷向两旁躲避,蒹葭忙上前一步,把离澈往自己怀里拉。
几匹急速奔驰的高头大马从几人身边掠过。马蹄扬起一阵尘埃,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都走远了,还抱着呢?”沧离指了指蒹葭的手,没好气的瞪他。
“呃……属下该死……”蒹葭反映过来,忙放开怀里的离澈。
“没事。”离澈笑笑,抬起头来,“蒹葭,你不觉得这阵势很像一个人吗?”
“王是说御落将军吗?”蒹葭见到他的笑容,僵硬的脸上也随即露出一抹浅笑。
“是啊。离开衍风这么多天,倒真是有点想他了呢。”不,确切的说,是想他那批铠甲兵器了。现在该是已经锻造得差不多了吧?
“王要是想御落将军,不如让御将军亲自把你的东西送过来?”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蒹葭又怎么会不知道离澈的心思?
“我们走吧。”离澈笑笑没有接话,转身向前走去。再不走,前面那两个家伙要饿挂了。
街上的行人缓缓恢复正常,隐隐约约听到有百姓在议论着什么。听得并不真切,只抓到几个简单的词汇,关于“皇宫”、“顽疾”,还有“神医”什么的,然后夹杂着百姓的摇头叹息。
离澈皱起眉头。难道……离国的老国君真的不行了么?这两年,他倒是隐隐听到过关于离国皇宫的一些消息。说是国君离泱顽疾缠身,身体抱恙,政事都是国舅楼忆庭和太子瑟殇在打里。如今国舅暴亡,想必大大打击了离泱,导致他的身体状况直线下滑,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可让他奇怪的是,离泱为什么一直没有把皇位传给瑟殇呢?他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紧紧抓住这皇位不放,有什么意义呢?
不等离澈理出个头绪来,几人已经找到了络缨城用膳的好去――醉缨楼。
这是索管家介绍的好地方,据说是络缨城第一大酒楼。里面五国美食应有尽有,进出的几乎都是各国富商,以及朝廷官员。而且据说,醉缨楼是风国麒麟堡的产业。
“哈,澈,你知道我们离开衍风的时候,御落哥哥最后跟我说了句什么吗?”
醉缨楼生意出奇的好,等了好半天才有空座,一坐下,沧离就忍不住开口了。
“说了什么?”离澈挑挑眉。想着御落有单独跟他说什么话吗?他怎么不知道?
“他说,到了络缨城,吃住一定要在醉缨楼,这里是他的地盘,够安全。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收钱哦!”
“安全是其的,你看中的是他不收钱吧?”离澈无奈笑笑,怎么看这后面一句都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沧离干笑着喝茶。
蒹葭忙抓住话头开始游说:“王,这醉缨楼的环境一点也不比坠仙楼差,我们不如住这里来吧,那个叶府我们就不要住了……”
“叶府的环境比这里好。”离澈打断他的话,端起小二上的茶喝起来。
“王……”蒹葭还想说什么,声音却再被人打断。
“听说没有,听说没有?这蒙将军可是从雪国鼎鼎有名的凌宵医圣那里取了神药回来,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国君的顽疾?”
“凌宵医圣?我看悬。”临桌的一中年男子撇嘴摇头,“上那个安雀神医听说还是沧国须弥长老的大弟子,都对国君的疾病无能为力。我看国君的大限是不远了啊……”
“哎哎哎,这话是你我能乱说的吗?小心掉脑袋。”另一男子慌忙打断他的话,怕怕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掉什么脑袋?你看看这皇榜都张贴多久了,也还没有一个人敢去揭的。国君的病恐怕是真的治不好了啊。”
“哎……这说得也是啊……不过,国君也奇怪,为何还不传位给太子呢?现在西南硝烟弥漫,战事频频,若没有人出来主持大局,离国怕是迟早会灭啊。”
“你这话才是大不敬呢。”刚才说话的男子白了他一眼,转头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又开了口:“说到传位……我听一个在宫里做事的朋友讲,生病的根本不是国君……”
“什么?不是国君?”同桌喝酒的几个人同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小点声,小点声……”说话的男子忙紧张的把几人的头都凑到一块儿,“他说,进宫的大夫都是去给太子治病的……”
“什么?这怎么可能?”几名男子顿时惊讶的叫出声来。
是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
离澈脸色陡然一变,手中的白瓷茶杯应声碎裂。
生病的人是瑟殇?不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一直以来都是传闻国君离泱身体暴恙,怎么可能是瑟殇呢?他不是还替离泱主持政事的吗?他不是还与国舅出使雪国的吗?他不是还大兴水利,修筑澜江堤坝的吗?他不是还点兵亲训,加强皇城防御的吗?他不是还……
是的是的,这些年来,他虽然没有在离国,但离国的大小国事他都一清二楚,尤其是瑟殇,他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他怎么可能患有顽疾?他怎么可能命不久矣?怎么可能!
可是,这一切他只是听闻,并未亲见。近几年瑟殇也的确鲜少出现在百姓眼前,许多事都是他在后台运筹,然后以国舅出面施行。且离国国君一直把皇位紧紧拽在手上,也的确让人生疑……
难道……难道真的是因为瑟殇的顽疾,离泱才迟迟没有退位么?
“王,王……”蒹葭担心的声音传来,拉回离澈游走的思绪。
“怎么了?”离澈回过神,发现几人都用一种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澈……你的手……”
顺着沧离的手指看向自己的手,才发现自己被碎裂的茶杯碎片划伤了,殷红的鲜血顺着纤长玉白的手掌往下滴落,形成朵朵泣血络缨。
真奇怪……他刚刚居然没感觉到痛……
瑟殇……瑟殇……
这名字,每念一,心就多一分疼,这疼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身体的任何伤痛。
“王……”看他这个样子,蒹葭的心又何尝不痛?“瑟殇”这两个字,在王的心里,永远占据着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位置。也许连沧王……都无法企及,更别说他了。
“没事,我们先吃饭吧。”离澈巧妙掩去眼中伤痛,仰头淡然一笑。
“主人,你没事吧?”琴声看了看他还在滴血的手,有点担心的蹙起眉来。离澈的真实身份他们是不知道的,所以他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捏碎了那茶杯,更不明白他眼里突如其来的伤痛是所谓何事。刚刚有人说什么话刺激到他吗?
琴声微微转头看了看临桌已经转换了话题喝酒吃菜的几名中年男子,心里更加疑惑起来。他们刚刚说了什么?好像说到离国的太子……
“没事……”
“澈,我们去医馆包扎一下吧,你流了好多血。”沧离不等他回答,忙拉了他的衣袖,说道。
“不用,小事而已。”离澈说罢撕了衣摆一角,做了个简单包扎。
话音刚落,小二高昂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客倌,菜来了――”
一盘盘精致的佳肴摆上桌面,却因了这小小的意外,一顿饭下来,居然没人再多说一句话。
用完餐大家也没了再逗留的兴致,加上这些天连日赶路,都有些乏了。回到叶府,沧离琴声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离澈一句话堵上了嘴:“我累了,你们也回房休息吧。”
“那主人好好休息,属下告退。”琴声难得如此认真的说话,欠身行礼后,拉着沧离退出门去,只留了蒹葭在房中。
待琴声关上了门,蒹葭才慌忙上前从离澈的包袱里找了止血散疼的药膏,抓过他的手,解开那已经被鲜血浸湿的白色绸缎,替他上药。
“蒹葭……”
“属下在。”蒹葭边包扎边应声。
“我要进宫。”
“什么?”蒹葭抬起头看,看到离澈坚决的眼神。
第五十四章、离梦殇
离国王宫外的昭阳门,一如既往的雄伟壮观。
现在已经是午夜子时。
宫门整齐的站列着守护皇城的禁卫军,中间绣着络缨和蟠兽图腾的鲜艳旗帜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金色的琉璃瓦在清冷月晖的折射下,放出着寂寞的微光。
是的,寂寞。离国王宫与记忆中的样子并无差别。只是,莫名的多了几分寂寞萧瑟,整座皇城看上去没有一点生气。
呵……七年前,就是在这昭阳门外,瑟殇……放开了他的手……
他在心里想过千百遍再回离国是什么情景,可就是没想过,会是自己一个人以如此的方式站在这里。
不等他有过多的感慨,禁卫军巡逻的脚步声已经渐渐传来。离澈微微运功,轻松的便翻身跃上高耸的房檐,如鬼魅般,消失于茫茫黑夜之间。
离澈虽曾是离国王子,但对自家王宫一点也不熟悉。他所熟知的,只有那个叫做倾颜园的地方。而那里,经过了七年,怕早已是无人照料,破败不堪了呢。
他现在要去的,是锦瑟宫,他记忆中,瑟殇居住的地方。
在问过三个宫女,敲晕五个侍卫,拐过七八座庭院之后,终于站在了那个名叫锦瑟宫的地方。
可是,很遗憾,锦瑟宫门庭冷落,一片漆黑。别说瑟殇,这里连个宫女侍卫都没有,安静得俨然一座被人遗忘的冷宫般寂寥。
怎么会这样?瑟殇呢?他没有住在锦瑟宫了吗?那他现在住哪里?
离澈正准备离开,皇宫里巡逻的侍卫又走了过来。
他忙飞身把自己隐藏在回廊上方,待到那队侍卫从眼底走过,他才矫捷的跃下,劫了走在最后的一个侍卫,把他拖到廊后,用匕首抵住他的咽喉。
“太子住哪里?”
“殿……殿下……住……倾颜园……”那侍卫吓得声音都变了。
“往哪边走?”
“从……从……左边回廊一直走出去,穿过御庭,一直向西……唔……”那侍卫刚一说完,便被离澈从后面一把敲晕,倒地不起。
倾颜园?他说他住倾颜园?!
离澈的步伐瞬间轻盈起来,心在听到这句话时便开始不规则的急速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狂嚣着要从心底喷薄而出。
倾颜园……他住在倾颜园……这……意味着什么……他还是在思念他的么……
哥哥……哥哥……
等等,是什么声音?
离澈顿足,侧耳聆听。
有幽远绵长的萧声穿透庭山石,顺着清凉的夜风袅袅飘来。清冽醉人的络缨香夹杂于空气之间,撩拂着他的鼻翼,心里一阵酸楚。
“哥哥,哥哥!这是什么?”
“这是萧,今天,哥哥教你吹萧好不好?”
“好。”
“……”
“哥哥,这是什么曲子?”
“这首曲子叫《逆红颜》,是一代乐师玖琊为自己心爱之人所作。不过很可惜……由于种种无奈,玖琊并没有和他所爱之人在一起……”
“哥哥,我们会在一起的对不对?”
“傻瓜,当然了。”
“恩……哥哥,不要离开我。”
“傻孩子,哥哥不会离开你的,哥哥怎么舍得离开你?喜欢这曲子吗?要学吗?”
“恩。”
“……”
风中那轻快的对话很快消失。当初的那个天真的少年,为何没有从他隐含忧伤的话语里听出什么蛛丝马迹呢?
离澈闭了闭眼睛,感到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即使轻纱遮面,却掩不住那晶莹光泽。
“太子殿下,夜已了,早些回房休息吧。”
老宫人的声音缓缓响起,拉回离澈的思绪。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庭院旁边的树丛里。
灰白石桌边,一雪色身影背对而坐,银发坠地,微风撩起衣袂发丝,翩然翻飞。手里一柄青绿翡翠玉萧,缓缓从唇边移下,轻应了声:“恩。”
哥哥……
离澈向前移了一步,意识到自己的境,不得不咬着唇,忍住上前抱住那个人的冲动。
“什么人!” 他小小的动静被瑟殇旁边那个功力厚的侍卫察觉,不等他有所反映,那侍卫凌厉的眼神已经朝他这边射来。
离澈握紧双手,不动声色,把自己向树丛后隐了隐,想着如果那侍卫过来,自己该不该跟他动手。突然脚边有什么东西一跃而过,窜入庭院之中。
“哎呀,原来是一只野猫。”老宫人皱了皱眉,扶起瑟殇,“殿下,我们回去吧,你身体不好,吹不得冷风。”
“好。”瑟殇温和的声音再窜入离澈的耳膜,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足以在他心底激起千层涟漪。
那侍卫似乎还有些怀疑,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离澈躲藏的方向。直到走在前面的瑟殇回过头来叫他,才悻悻的离开。
离澈松了口气,目视着瑟殇走远。
在这皇宫,大概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倾颜园的地形。虽然时隔七年,但这里的一景一物,丝毫没有变动过,还是保持了七年前的样子。所以,他很快便找到了瑟殇的起居。
看着老宫人和侍卫关上房门退了出来,交代了门口的侍卫几句,然后离开。离澈半扬唇角,朝瑟殇的方向飞身而去。
月光清冷,烛影摇曳。卧室中央,一鼎青铜香炉正冒着袅袅青烟。
进得门来,离澈百感交集。这卧室,居然亦是他七年前的卧室,连摆设都不曾动过。唯一不一样的,也许就是那一幅幅挂满墙壁的人物画。仔细一看,居然全部是自己。七年前的自己。
有在园子里欢快奔跑的自己,有在络缨树下黯然神伤的自己,有看着瑟殇幸福微笑的自己,看跟蒹葭尽情玩耍的自己,有看书的自己,吹萧的自己,生气的自己,发呆的自己……
离澈捂住嘴,一幅幅看过去,看到最后已经是泪流满面,只能是用牙齿咬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一阵夜风吹来,书桌上的宣纸随风飘落。
离澈蹲下身,捡起来,展开,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那宣纸上,是还没作完的画,依然是他的身影,每一笔都饱含情,每一笔都诉说着思念。最让他痛心的,是宣纸上点点的红梅……不,不是红梅,那是他咳出的鲜血……
“哥哥……哥哥……为什么……为什么……”既然如此爱他,为何当初要放开他的手?既然如此想他,为何从不曾去找过他?既然如此念他,为何从来不让他知道?为何……
“谁?”离澈的哭声惊醒了沉睡中的瑟殇,警惕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离澈一愣,缓缓站起身来,却背对着他不只该如何面对。
“你是谁?”瑟殇迅速从床上起身,抓了床头挂着的宝剑。虽然身体抱恙,出口的语气却丝毫不减太子的威严。
离澈吐出一口气,回转身来,手里还捏着那幅未作完的画。
由于他戴着白纱斗笠,瑟殇看不到他的容貌,手中的剑不但没有放下,反而更加凌厉的指向了他的咽喉。
“刚刚在园里的人是你吧?”瑟殇眯起一双奇异的银色眸子,像前走了一步,低头看了看他手上的画,“不要告诉我,你是来偷画的。”
他的话让离澈一愣,他居然知道他刚刚在园?
“偷画?”离澈摇摇头,“不,我来找人。”
“找人?这里可是王宫,你来找人?咳咳……”话说到一半,瑟殇突然咳嗽起来,“你……要找什么人?”
离澈伸了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的剑生生的挡住了。看他咳得难受,心里划过一丝清晰的疼痛,不答反问道:“你生的什么病?”
“恩?”听到他的问题,瑟殇皱起眉头看了他半天,许是感觉他并无敌意,居然放下了剑,“你到底是谁?来王宫要做什么?”
“我说了我来找人的。”离澈坚持着那个回答。
“是吗?”瑟殇有些虚弱的笑笑,“那你继续找人去吧,记得把画给我放回去。”说完话,瑟殇转身,朝床边走去。
离澈向前走了两步,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不杀我?你不认为我是刺客吗?就这么任由我在王宫里行动自如?”
“呵,你能有本事在王宫里行动自如,我怎么杀得了你?”瑟殇坐到床沿,抬眼看他,“再说了,你刚刚告诉我,你只是来找人的。”
“那万一我是骗你的呢?你不怕我是敌国的奸细,会血洗你离国王宫么?”
“随便吧,反正离国不久之后也会不存在了。”瑟殇惨淡一笑,再指指那画,“走的时候把画放回去就好。这幅……我还没画完……”
又是画。离澈心里一紧。
“这画对你很重要吗?”居然重要到他可以只要画而不要王宫里所有人的性命?
“是啊……很重要……”瑟殇叹了口气,眼神突然变得迷离悠远起来,眼中盈满的悔恨伤痛,“是画中的人,对我很重要……”
“那现在这画中的人去哪了?”很重要么?离澈真想上前扇他一巴掌,然后狠狠问他,既然如此重要,为什么当初要把他推到别人怀里?
“不知道……我把他弄丢了……”瑟殇苦笑一声,眼里有泪,刺痛了离澈的眼。
“你没想过要去把他找回来吗?”离澈握画的手紧紧捏着,十指嵌入宣纸,生生把画掐出几个孔来。
“如果可以去找他回来,当初我就不用放开他的手了……强国为霸,弱国只是俎上鱼肉,任其宰割,凡事总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第五十五章、络缨残
“如果可以去找他回来,当初我就不用放开他的手了……强国为霸,弱国只是俎上鱼肉,任其宰割,凡事总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瑟殇说着轻笑一声,“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你倒是个怪人,三更半夜来王宫找人,居然还管起本太子的闲事来了。”
“你跟一个貌似刺客的人也聊起闲事来了,不是更奇怪吗?”他的话让离澈觉得伤感,原本心中对沧曜那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恨,因他的话又坚固起来。
他说得没错,强国为霸,弱国只是俎上鱼肉,任其宰割。当初,沧曜不就是利用离国的存亡威胁父亲和哥哥把他送与他的吗?导演这所有爱恨痛苦的人都是他,是他一手造成了他心底凝聚七年的恨。
让那些对他的愧疚都见鬼去吧!
原本他对瑟殇也是有恨的,恨他如此轻易的放开他的手,恨他如此决绝的把他推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可是,看到这些画,这所有的恨意都在瞬间烟消云散了。只因,他对他的爱……如此盛大的爱!
沧曜对他的爱,对他的好,他不是不感动,他差一点就因为他的爱而放弃了自己的计划。但是,他错就错在,自己的霸道,自己的狂妄。他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不折手段的得到。他以为,爱一个人,就可以以爱的名义做出伤害他的事。他不知道,那心伤一旦造成,不管多少的好,都修复不了。
而瑟殇对他的爱,是如此隐忍,如此执着,让他心疼。他刚刚那句话,让他突然能够理解他当初放开他手时的无奈。
父王老了,他是长子,肩负着离国臣民百姓安居乐业的宏大使命,而当初的汐颜,不过是一个不祥之人,他有什么立场去为了这样一个人置离国天下而不顾?如果他真不放手,沧曜恼羞成怒起兵攻离,不是更加证明祭司的话是正确的吗?他的存在只是会给离国带来灾难。到时,他的境会更加难堪。所以,他才忍痛选择放手……
哥哥,哥哥……这七年,是汐颜错了……我居然不知道,你如此爱我……
“是啊……我也是个怪人……居然跟你说了这么多话……”瑟殇摇摇头,叹口气,“大概,是因为你的声音,跟他有些像吧……
“殿下还记得他的声音吗?”他以为,他的所有音容笑貌他都忘记了呢。
“怎么可能忘得了呢?”瑟殇摆摆手,“罢了,你走吧,再不走我就真把你当刺客抓起来了。”
“你不想知道我来找什么人吗?”离澈不但没走,反而一步步靠近他。
“王宫之人那么多,我也不是个个都认识,你说了,我也帮不了你。”瑟殇见他上前,心里更加觉得此人怪异起来,怎么进了他的寝宫,赶都赶不走了呢?
“那可不一定呢,我要找的人,说不定殿下认识。”
“是吗?那你倒说说,你要找的,是什么人?”瑟殇浅笑,脸上有着一如七年前的温和,很是配合的开口询问。
“找一个……把我弄丢了七年的人……”
“什么?!”瑟殇大惊失色,反射性的从床沿站起来,激动的抓住离澈的双肩,“你说什么?你再说一?”
离澈伸手把自己戴着的斗笠缓缓摘下,仰起头来,一双漆黑如墨的剪水双瞳含泪望着他,绝美的面容梨带雨,让人我见犹怜:“哥哥……我回来……找你……”
“汐颜!”瑟殇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一双手颤抖着抚摩上他的脸颊,声音颤抖,“你……你是颜?你是颜?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是不是在做梦?颜,颜,颜……”
瑟殇紧紧抱住眼前的人,生怕慢了一步他又会像梦境中无数出现过那样,又消失了。
“哥哥……不是梦……颜是真的回来了……哥哥……”离澈反手环抱住他的腰,把自己陷入他温暖的怀抱里再也不愿离开。这怀抱,他想了七年,念了七年……他终于……回来了!
“嘘……不要说话……不要说话……”瑟殇紧搂着他,把头抵在他的额头,轻声呢喃,“不要说话……颜,我知道这是梦……所以请不要吵醒我……让我多抱你一会儿……颜,颜,颜……哥哥好想你……好想你……你知不知道……颜……”
“我知道,我知道……哥哥……哥哥……”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对他的思念?因为……这七年,他也在同样思念他啊。
“颜,让哥哥好好看看你……”瑟殇边说边捧起他的脸,“哥哥怕以后在梦中,都无法把你看得清楚了……七年了,果然是长大了呢……我的颜变得越来越美了呢……”
“哥哥,这不是梦,我是真的回来了。”离澈对他的话有些好笑的无奈,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前,“你摸摸,心跳是不是都感觉得到?还有……”说着,在瑟殇手臂上捏了一记,“能不能感觉到疼?所以……这不是梦,是真的,颜是真的回来了。”
瑟殇愣愣的跟随着他的动作,最后看了看自己被他捏疼的手臂,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不是梦……是真的……”
“对啊,不是梦,是真的。”离澈再点头确认。
“天!”瑟殇惊呼一声,抱住他,“是真的,你真的回来了?颜……哥哥对不起你,哥哥再也不会离开你了……颜……对不起……对不起……”
“哥哥……”离澈闭了闭眼睛,这一刻,七年的时空恍若梦境般虚无飘渺起来,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世上总有刹风景的人。
老宫人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殿下?您睡了吗?”
“呃……”瑟殇和离澈对望一眼,忙向外回答,“怎么了?”
“老奴怎么听见殿下屋里有人说话呢?殿下你没事吧?”
“你耳背听错了,赶紧歇着去吧,本王也要歇息了。”
“没事就好,殿下早些歇息,老奴告退。”
老宫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离澈拿起自己的白纱斗笠,重新戴回头上。
“颜,你这是做什么?”瑟殇一把抓住他的手,皱起眉头。
“我得走了,你身体不好,早些歇息吧。”他总不能就这样跟他在寝宫里抱一晚上,明天他的侍卫见到莫名其妙多出一个人来,不是就太奇怪了吗?
“你要走?这真的是梦吧……你还是要走的……就像以往无数的梦境一样,最后总会离开……”
“你要我说多少才肯相信这不是梦呢?”离澈摇摇头,抚上他的脸,“我明天会以一个正常的身份住进来的,你的身体也是时候好好调理调理了。”
“正常的身份?”那是什么意思?
“你明天就会知道了。好好休息吧,离国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呢。”离澈笑笑,转身离开。
“明天……你真的会回来吗?”瑟殇抓住他的手,不放心的问道。
“当然,好好休息。”离澈说完推开窗户,如一只雪燕般,轻盈的飞出倾颜园,消失于黑夜之间。
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瑟殇的眼神渐渐眯起来,射出与刚才的情截然不同的漠然光芒。
冷冷的看着窗外的黑夜,对着空气说出三个字:“出来吧。”
话音落下,从身后的垂帘后面,居然走出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
“殿下。”男子表情冷峻,一张冰雕似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
“戏好看吗?”瑟殇转过身来,阴柔唯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冷冷的笑容,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病态的样子。
“呃……”男子慌忙跪倒在地,“殿下息怒!属下只是……”
“只是不放心我会演好这出戏吗?”瑟殇上前一步,伸手扣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我跟你说过很多了,我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属下也只是听命行事!”男子仰头看向他,冷峻的脸上一点也没有为人下属该有的样子。
“哼!”瑟殇一把甩开他,“你们怎么知道他今晚会来?”
“因为今天傍晚他在醉缨楼听到殿下身体抱恙的消息,凭他对殿下的情,肯定会来一探究竟的。”男子被他甩开,听到他的问话,忙站起身来,必恭必敬回答。
“是吗?那个人还真是设计得很周到啊。”瑟殇冷笑一声,“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是。”男子抱了抱拳,退出门去。
待屋里再只剩下瑟殇一人的时候,他才缓步走到桌子跟前,拾起那张画了一半,被离澈抓在手中,已经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画作,看了一眼,蹙起眉来。
他把那画展平,重新铺于书桌之上,看着画中之人,微微叹了口气。终于吹熄了烛火,走上床去。
他很好奇,明天,他会以怎样的身份回来呢?
第五十六章、见紫獠
翌日的络缨城炸开了锅,老百姓个个神情兴奋,奔走相告――张贴了数月的皇榜一大早被一个白衣翩翩,轻纱掩面的男子揭了去。先不论此男子是否能治好国君的顽疾,但他这一举动至少让离国百姓看到了希望。
当然,不只是街市百姓,就连离国满朝文武,都对此男子抱着极大的期望。
跟随着守护皇榜的侍卫进了皇城,立刻有另外两名禁卫军上前带领他继续前行,直接绕过大臣们早朝议事的宁德殿,朝国君的寝宫而去。经过层层关卡,拐过七八条回廊,四五座园子,总算是站在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寝宫之前。
大门之外站着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宫人,头发白,戴一顶绛紫纱冠,双手交叠置于腹部,手中一柄雪白拂尘轻躺在右手臂弯里,随风舞摆。
他站在那里,形态老迈,却不曾躬腰驼背,姿势挺拔得让人肃然起敬。满是褶子的脸上面无表情,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仍然努力的放出犀利的光芒。
真不愧是跟在国君身边几十年的宫人。
是的,这个老宫人离澈认得。他是带大离国国君离泱的人,七年前,他就已经很老了。那个时候,离澈被送往倾颜园,这老宫人还经常给他送些吃穿用度过去,对他很是和蔼。所以,他是这离国王宫里,离澈记得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中的其中一个。
“总管大人!”两名禁卫军见到他,立刻上前半跪于地,行了个大礼。
老宫人瞥了他们一眼,目光直直向后扫来,出口的声音纤细缓慢:“是今日,揭皇榜的,神医么?”
“是的,总管大人。”跪在地上的其中一名禁卫军回答道。
“恩,你们下去吧。”老宫人缓缓点头,朝离澈看过来,“你跟我来。”
禁卫军恭敬退下,离澈一言不发,跟着他走进寝宫。
寝宫外金碧辉煌,寝宫内却有些幽诡秘。守护的军卫表情冷峻,仿如雕塑,情木纳,面无表情。不去碰他们,会以为他们根本没有呼吸。
老宫人突然停下脚步,离澈才发现他们的目的地似乎到了。
看着那紧闭的褐色门扉,离澈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知道,里面的,是他的父亲,离国的国君离泱。
不要奢望会有什么泪流满面的认亲场面。因为他跟离泱没什么感情可言。拜那个该死的祭司所赐,他甚至都没见过他几面。也许,他早就忘记自己还有个叫汐颜的儿子了呢。
他这揭了皇榜进宫,只是为了瑟殇。
所以,当老宫人带他进入寝宫,见到那个正在书案前审批奏折的男人时,他唯一的感觉就是――赶紧离开这里,去倾颜园。
“陛下!神医到了。”老宫人缓步上前,必恭必敬开口。
离泱闻言放下笔,抬起头来。当他的目光与离澈相撞时,离澈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是……离泱?他的父亲?他怎么会变得这么苍老了呢?才七年而已……
虽然他没跟他见过几面,但那简短的几面里,他给他的印象一直是意气风发,精神矍铄的。怎么会才短短几年,便已双鬓斑白,神态沧桑了呢?
“神医么?”离泱开口,眼神移到离澈身上。
“见过陛下!”看到他的眼神,离澈忙躲避似的垂下眼睑,躬身行礼。弯腰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戴了白纱斗笠,他根本看不到自己,他躲避的又是什么?
离泱看了看他,一双邃的眸子射出王者才有的慑人光芒,“听声音也不过是个稚嫩少年,何以有能力揭了皇榜?你可知道,若是治不好本王的顽疾,可是会掉脑袋的。”
“草民自然知道。”离澈扬唇浅笑,“草民既然揭了皇榜,当然是知道榜上内容的。陛下单凭草民的年纪便判断草民无治疗之法,是否有些不妥呢?”
“大胆――”老宫人忙出声打断他的话,却被离泱扬手阻止。
“无妨。”离泱叹口气,原本犀利的眸子不自觉的露出些许疲倦来,“是寡人轻看了神医。现下江湖,奇人异士甚多。神医既然揭了皇榜,想必是有过人之。如此,便带神医去倾颜园试试吧。”
“陛下,您的身子……”老宫人看他很是疲惫的样子,有些担心的皱起眉来。
“寡人的身子不打紧,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离泱摆摆手,示意老宫人不必担心,随即拿了书案上的奏折递给他,“这是今日的折子,已经审阅,你送去给太子看看。”
“是,陛下!”老宫人接过奏折,对离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神医,这边请!”
里面?
看着老宫人手势的方向,离澈有些疑惑起来。瑟殇……在里面?刚刚不是还说去倾颜园吗?
尽管有些疑惑,但仍然跟着老宫人的脚步走了进去。
当他从离泱寝宫之中的暗门出来之后,才发现,这门竟然连着一条曲径清幽的小路,而这条小路,是直通往倾颜园后门的。
小路很是隐蔽,两旁的古木枝叶茂,遮天避日,估计王宫之中,没人知道这条小路。而这几年,离泱也正是用这条小路掩饰了瑟殇的病情。前来的大夫,明着是进了离泱的寝宫,为他治病,实际上都经由这条小路去了倾颜园。
而在国舅楼忆庭没有亡故之前,送上来的机要折子都是由他送到倾颜园,与瑟殇一同批阅。现在国舅不在了,最近瑟殇的病情又加重,所以这些国家事务不得不又经由倾颜园转到离泱手上,审批完毕再又老宫人送回倾颜园。以此,来掩饰太子抱病的消息,稳定民心。毕竟,国君老矣,离国的希望都在太子身上。
而离泱也才四十出头,会变得如此苍老,大概也是心力憔悴了吧?瑟殇顽疾不治,国舅突然暴亡,沧国军队逼进,离国内忧外患,兵力羸弱,而自己就算负隅顽抗却也是有心无力。眼看着离国国运衰败,面临灭国之灾,让他如何不心憔呢?
想到这里,离澈在心里叹了口气,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的身体似乎也不太好?”
“陛下是太过操劳,又忧心太子的病情,所以心中郁结。”老宫人说话间难掩担忧,“神医若是真能治好太子顽疾,陛下的身体也就好了。”
“在下定当尽力。”不,不是尽力,他一定要治好瑟殇!离国,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做。天下,也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做。
说话间,两人已踏进了倾颜园。
满园的络缨香扑鼻而来,让离澈有些恍惚。
园子的络缨树下,雪色身影躺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旁边,站着的,是昨天晚上那两名侍卫和宫人。
“总管大人!”两人见他们到来,行完礼后同时看向离澈,“这位便是揭了皇榜进宫替太子治病的神医吗?”
“是的。这位便是……”老宫人说到一半愣了愣,转过头来,有些抱歉的躬身问道,“还不知神医尊姓大名?”
“总管大人叫我澈就好。”离澈微微一笑,忽略掉自己的离姓。视线落到瑟殇身上,看样子像是睡着了呢。
“澈神医?”老宫人和蔼一笑,“以后澈神医大概得在倾颜园住上一阵子,你们要好生伺候才是。”
“是。”两人恭敬回应。
而离澈只顾着看瑟殇,恰好忽略了那侍卫一双犀利的眼。
待他感到这目光回过头来之时,那侍卫已经恢复了冷若冰霜的表情。
叶府
“拢翠园”矗立于叶府之东,是一格局典雅,环境清幽之地。园子外便是一方荷塘,荷塘正中有一八角凉亭,称之为“荷色亭”,两以一条玉带般的曲桥连接。
荷塘中芙蕖斗艳,锦鲤成群。岸边和风拂垂柳,雪白柳絮随风纷飞。
可是,就在这如诗如画的景致之中,居然传来了一阵不和谐的叫声。
“啊――无聊啊,无聊啊,好无聊啊!”
沧离再也没有耐心一点点逗弄池子里的鱼儿,一撒手把手中满满一把鱼食全数扔进池里,转过身来,面对着蒹葭、琴声无奈大吼:“我说我很无聊,你们到底是听没听到啊?”
“无聊就去找有趣的事情做啊,你对我们吼也没办法啊。”琴声耸耸肩,从亭子中那白玉石桌上的果盘里,捡了一粒葡萄放进嘴。
沧离白了一眼儿没理他,径直走到一旁的蒹葭面前,拉拉他的衣袖:“蒹葭,你都发一天的呆了,不无聊吗?”
“你很无聊吗?”蒹葭转过头来看看他,真的很想直接敲晕这只聒噪的小鸟。
“很明显是啊!”沧离忍住再翻白眼儿的冲动,他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还问?“所以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你想做什么?”蒹葭、琴声同时好笑的开口。
“恩……我们去找澈吧。”
两人同时嗤笑一声,脸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让沧离看了窝火。
“喂,你们这是什么反映?澈一大早就不见了,你们一点都不担心吗?”沧离突然眯起眼睛,“你们两个……是不是知道澈去哪里了?”
“我发誓我不知道。”琴声率先声明。他一大早起来,就没见到主人了。只听蒹葭说主人有事外出,他还真不知道他去哪了。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自从昨天在醉缨楼听说是离国太子身染顽疾之后,主人就开始不正常了……
等等,离国太子离瑟殇?主人也姓离?这普天之下离姓的人本就不多,他怎么早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联呢?那么……主人会不会……会不会是……
可是,这可能吗?如果他是离国王储,又怎么会成了沧王的……看来,他还真得找人好好查查才行。
“我也不知道。”蒹葭在心底叹了口气,扭过头不再看沧离,而他目光所看的,只有他知道,是离国王宫的方向。
“不知道就更应该去找了啊。澈一个人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你们居然不担心?万一他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这两个家伙到底是不是澈的手下啊?他真是怀疑他们对澈的忠诚度了。
“你觉得凭主人的武功,会遇到什么危险?”琴声扬起唇,露出一抹别有意的浅笑。估计就算遇到什么危险,该担心的也应该是对方吧?
“呃……那可不一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上那个墨焉的武功不就在澈之上么?你们不去算了,我自己去找他……”沧离边说边转身往亭子外走,声音却在转过身的同时嘎然而止。
荷塘对岸的走廊间,一抹紫色身影袅袅行过,却因为有树木从的遮挡看不真切。但那个人,他绝对不会认错的!可是……
“他怎么会在这里?”沧离皱起眉头,疑窦丛生。
“谁?”蒹葭、琴声对望一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们快看,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沧离忙拉了他们,指向对岸。
“你说谁?”那身影很快便消失于走廊尽头,蒹葭琴声只来得及看到一袭紫衫掠过。
“紫獠!”
第五十七章、探惜园
“你们快看,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沧离忙拉了他们,指向对岸。
“你说谁?”那身影很快便消失于走廊尽头,蒹葭琴声只来得及看到一袭紫衫掠过。
“紫獠!”沧离回头看着两人。
“紫獠?紫獠是谁?”蒹葭与琴声再对望一眼,他们从不认识一个叫紫獠的人。不过这名字,倒是在哪听过……
“就是上是麓山要夺我驭龙令的那个蛇蝎美人儿,被墨焉带走那个……”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看错了?”琴声皱起眉头,那个人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呢?
“绝对没有看错!就是他!”沧离一把抓住蒹葭的手臂就往前跑,“是不是,我们追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沧离……”琴声见两人跑开,自己也只好跟了上去。
“几位公子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几人刚跑到刚才紫衣人影消失的走廊之上,便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索管家拦住了去路。
“找人!”沧离边说边要绕开他向前走。
不料索管家却伸手拉住了他:“小公子要找什么人呢?那边可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沧离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疑惑了。
“惜园是我家主人的禁地,闲杂人等是不可以随便进入的。”索管家指了指那座园子,几人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大大的“惜园”两个字。
暗红门扉紧紧闭合,正中一把诺大的铜锁,看起来十分厚重。
沧离翻个白眼儿:“我刚刚明明看见有人进去了。”
“小公子怕是看错了,叶府的下人都知道府内规矩,是不会随意在‘惜园’附近走动的。”索管家语调客气,但听得出来很是坚持。
“我怎么可能看错?那个人我认识的……”
“索管家。”蒹葭见索冥脸色沉了下来,忙截断沧离的话,“不好意思,想必是沧离错看。既然是贵府禁地,我们就不打扰了……”
“蒹葭……我哪有看错……”他明明就是有看到的嘛。
“沧离,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去找主人吗?我们走吧。”琴声知道蒹葭的意思,边说边拉了沧离离开。
“可是,你们刚刚不是说不去的……”
“我们现在想去了。”
“……”
沧离还在嘀咕着什么,仍然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惜园的方向,直到被蒹葭和琴声两人拽着拐出了回廊,再也看不到为止。
索冥眯了眯眼睛,转过身,却直接朝自己刚说的不能擅自进入的惜园而去。
王宫之内的倾颜园,在离澈到来之后,总算是能够看到“春暖开”的迹象――虽然离国一向四季如春,气候怡人。但在离澈没回来之前,这倾颜园仿佛进入了凛冽寒冬,冷清得连只鸟都不愿意在园子里停留。就算院子里有一年四季都常开不败的络缨,也让人感觉不到春天的温暖。
因为瑟殇的身体不好,且国君为了封闭他身体抱恙的消息,倾颜园的守卫和下人非常之少。而瑟殇身边的人,除了那个从小带他的老宫人,便是他那个贴身侍卫。
想到瑟殇身边的这个侍卫,离澈不禁皱起眉来。早上他看他的目光……让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这侍卫很冷漠,即使面对瑟殇,也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而让离澈感觉不爽的,并不是他的冷漠。蒹葭、剑舞都不爱说话,在外人看起来,也属于冷漠那一类的。可这个人的冷漠跟他们完全不一样,冷漠得让他感觉……他根本就不像是瑟殇的侍卫……
“咳……咳……咳咳……”
瑟殇的咳嗽声拉回离澈的思绪,离澈回过神,收回自己放在窗外的目光。
院子里的络缨很美,他已经有好久好久没这样看过它们了。他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回到倾颜园,还能在瑟殇身边。
离澈走回书案旁,伸手拿过瑟殇手上的奏折,合上放在一旁:“这些奏章国君不是已经审阅过了么?外面阳光很好,不如我们出去院子里坐坐?”
“颜……”瑟殇抬起头来,对他笑道,“你乖,等我看完。”
一如七年前的语气,温和且宠溺。
离澈扬唇:“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帮你看?”
“好。”瑟殇往旁边挪了一点,拍拍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拿起一本奏折,“这是今天早上兵部尚书呈上来的折子,现在西南战事紧迫,沧国军队一旦越过澜江,闵州郡怕是守不住了……”
战事……沧曜……想到这个名字,离澈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沧曜早就想要一统五国,这瑟殇……不,墨焉的设计挑衅,正好给了他出兵攻离的契机。他来势汹汹,根本不给离国反击的机会,一路攻城掠地,现在已经占领了离国西南大片土地。澜江是离国唯一防线,如果澜江被破,也就意味着离国的灭亡不会太远了。
也曾经幼稚的想过,回沧国告诉他,战书不是瑟殇所下,让他停止对离国的进攻。
可这想法,还没成形就被自己给掐灭了下去。
很简单,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够让沧曜放弃一统五国的野心。
唯一能够阻止他的,便是想办法打败他。
打败他么……沧曜的性子……若是败了……会是什么结局呢……
“颜?”瑟殇见他紧皱着眉头不说话,忍不住叫了一声。
“恩?”离澈拿过那折子,展开简单浏览了一下,“离国没有能够抵挡沧军的将士了么?”
“离国兵力羸弱,算上守护皇城的禁卫军,才不过二十五万在编将士,而沧国有百万雄狮。且国舅暴亡,三军无帅,军心不稳,自然是节节溃败……再如此下去,离国不保……”瑟殇说着叹一口气,转过头来,抚上他精致的脸庞,眼神忧伤:“傻孩子,你明知道离国现在的情况,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回来呢?”
“正因为离国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才回来的啊。”离澈矫捷一笑,抓住他的手恶作剧的咬了一口。
“唔……”瑟殇惊讶于他的动作,不太自然的把手抽了回来。
“哥哥……”这下换离澈愣住了。他小时候也很喜欢抓住他的手就咬。记得有一,不知道瑟殇说了什么话惹他生气,他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血都咬出来了,还留下几个小牙印……那时候,他每一都忍痛让他咬着,他不放口他绝对不会抽回手去。
可为什么现在,他感觉到他的不自在呢?难道真是事隔七年……心也有了隔膜么?不管他怎么努力,终究是隔了七年的光阴,再也回不去了呢。
瑟殇倒是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抽回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微笑着看他,打趣道:“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咬人呢?”
“哥哥小时候不是都给我咬的么……”离澈一脸委屈的撇撇嘴。
瑟殇在他脸上捏了捏:“你都说是小时候了,现在你是大孩子了,不可以再咬人了。”
“可我就是想咬啊……”
“呃……”瑟殇彻底愣住,半晌之后居然撩起袖子,把半截手臂伸到他面前,“呐,给你咬吧。”
离澈笑眯眯指了指他的另一只手:“我喜欢咬这只。”
“啊?”瑟殇再石化,不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爱好。
见他怔愣,离澈突然忍俊不禁笑起来:“我逗你的!”
“颜……”瑟殇有些无奈。
“哥哥。”离澈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很是认真的看着他,“你放心,离国不会亡的。”
“颜,你就不用安慰哥哥了……呵,离国亡了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到时,我就可以再也不管什么国家臣民,带你远走天涯了呢……”
“哥哥……”离澈被他说得有些动情,直直扑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不会的,我不会让离国灭亡的!”
“傻孩子。”瑟殇摸摸他的头发,叹了口气,“沧国如此强大,离国怎会是其对手?”
“强大么?”离澈冷冷一笑,“哥哥还认为汐颜是七年前的汐颜?”
“傻瓜,你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人之力,哪能与沧曜对抗?”
“我是不能。”离澈从瑟殇的怀里抬起头来,“但有人可以!”
今日是十五月圆。
漆黑的天幕没有一颗星子,只有一轮孤傲的浑圆满月,映照着叶府的树影婆娑,异常的诡异。
“邦――邦邦――”
府外大街上,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现在已经是三更天。
一抹黑影轻巧的越过复杂的回廊,毫无阻力的便站在了那座园子门前。微微仰头,园子大门上,“惜园”两个字在银色月晖之下闪着清冷的光芒。
在叶府,就有这一点好,那便是随意走动不需要躲避太多的仆人。这也是他们觉得奇怪的地方。外观如此雄伟壮丽的叶府仆人少得有些不正常。除了那个索管家,便只是十来名厨酿匠和打扫庭院的下人,连个护院都没看到,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当然,这不是蒹葭要来夜探惜园的主要原因。
他之所以会站在这里,一来是实在受不了沧离的软磨硬泡,二来,是因为他心里也有些疑惑。
今天沧离说看到紫獠,让突然想到另外一个人――墨焉。
紫獠是墨焉的手下,那么,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否意味着,这里的主人是墨焉?或者,至少跟墨焉有着不可分离的关系。如果这里的主人是墨焉,那他们的行踪被他所掌握就说得过去了。他知道他们是要来络缨城的,算算日子就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到。所以提前安排了索冥前去接应。
可是……墨焉到底是什么人?他安排他们住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呢?
他相信沧离是没有看错的,今天那抹紫影应该就是紫獠。他们明明都看到那紫影消失在这回廊尽头,朝惜园的方向去了,索管家却说没有这回事。这……让他不怀疑都难啊!
所以……还是沧离那句话,是不是,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心里想着,蒹葭已经运气跃过了高墙,稳稳落于惜园之内。
惜园一片漆黑,所有的房间没有一丝烛火,看起来的确是没人居住。可是,院子里叶茂,生机勃勃,打扫得也很是整洁,并不像是废弃已久的样子。
蒹葭顺着院子的走廊向前行去,突然一阵冷风袭来,让他不禁眉头锁。这风中,居然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第五十八章、澈心乱
蒹葭顺着院子的走廊向前行去,突然一阵冷风袭来,让他大惊失色。这风中,居然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蒹葭握了握拳,顺着这风吹来的方向走过去。穿过结构复杂的的院子,居然在一座假山之后发现一道虚掩的石门。
伸出手,轻轻放到门上,那看似厚重的石门居然向旁边移开,露出一条黑忽忽的石阶,直通地底。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他知道,就在这地底下,也许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他本可以转身就走,可是,如果他走了,也许,明天,这恐怖的事情就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他必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蒹葭咬咬牙,走了下去。
地道内有烛火,但是隔很长一段距离才有一盏。昏黄的火苗嗤嗤跳跃着,仿佛地狱鬼火般渗人。
“恩……啊……啊……恩……啊……”
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突然断断续续传入蒹葭的耳膜,让他几欲有退出地道的冲动。
随着他步子的前移,那声音越发清晰起来,其间还夹杂着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里面正在做什么事。可让他奇怪的是,这血腥味到底从何而来?按理说,做这种事是不会有如此浓烈的血腥味的……难道……
“啊……主人……不要……不……啊……”
不等蒹葭想出个所以然来,里面少年的呻吟声突然尖利起来,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划破地道的静谧,直撞进蒹葭心底!
不好!这少年……
蒹葭咬紧牙关,靠近发出声音的门前,透过那虚掩的石门往里看去。
而下一刻,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避免自己惊叫出来。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身着鲜红纱衣的男子背对着他。他的面前,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此刻正用一种惊恐的目光瞪着眼前的红衣男子。白皙清秀的面孔因那双狠狠瞪着的眼而显得异常扭曲。而他的胸前,一只雪白的手臂直直插在他的身体里……
突然,那手臂猛然抽出,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那少年便如一片风中枯叶般缓缓向后倒去。而在红衣男子的脚下,已经躺着一个全身赤裸,鲜血流尽的少年了……
不,让他震惊的还不只这些,是那红衣男子的……
不!不!巧合,巧合,不会是他,绝对不会是他!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那红衣男子垂下头看了一眼躺倒在地的两名已经断气的赤裸少年,抬起右手,把满是鲜血的手指放到唇边舔了舔,半扬的唇边一抹嗜血冷笑,看得蒹葭心惊!
魔鬼!这个人,绝对是魔鬼!
“谁?!”红衣男子猛然回头看向门口,犀利的眸子射出一道凛冽的寒芒。
蒹葭一惊,下意识的往后跑。
身后的石门被凌厉的掌风震裂,蒹葭只觉一道红光从自己头顶掠过,还没等他有所反映,刚刚那个红衣男子已经稳稳落在了他的面前。
“啊!”蒹葭惊呼一声,慌忙煞住脚步。看着面前的背影,那飞扬的长长发丝如雪片般遮挡住他的视线。
红衣男子转过身来,大手迅速扣向蒹葭的脖子。
“唔……”蒹葭痛苦的抓住那扣向自己的手腕,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那张异常熟悉的脸。
居然……真的是他……
“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该看的东西,别看吗?”随着红衣男子妖异的声音起落,握在蒹葭脖子上的大手力道也一点一点加重。
“唔……不……大……”脖子上的钳制越来越紧,蒹葭渐渐感到呼吸困难,意识也开始一点点模糊。
他……是要死了吗?他知道他会杀他的!他看到了他的真面目,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从来不知道“怕”为何物的蒹葭心中居然升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不是怕死,可是,他怕自己死了以后,就没人照顾澈,没人保护澈了……澈还不知道这个人的真面目……他会很危险……
澈,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受伤害……
澈……对不起……再也不能在你身边……看着你笑,看着你哭……再也不能听到你的声音……再也不能与你……生死相随……
澈……对……不……起……
同一时间,王宫之中,同时飞出三只雪白信鸽,各自朝不同的方向飞去。
团锦簇的络缨树下,离澈吐出口气,仰望漆黑天幕中那一轮浑圆的满月。突然不知道哪里飘来的乌云,渐渐遮挡住那清冷的银晖。天地一片墨黑。
风起。
有雪白的络缨瓣随风落下。离澈展开手掌,接住一枚晶莹的瓣。
是时候,让他们行动了。
澈……
离澈正欲转身,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破空而来,直撞入他的心扉。
蒹葭!
是他的声音……离澈皱起眉头,反射性的向四周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蒹葭的身影。继而又觉得自己可笑。明知道蒹葭不在这里,居然还以为他会出现。
可是……他没在这里……刚刚这声音……又从何而来?而且……这声音……为什么充满的爱恋与……绝望?!
一道清晰的痛楚凛冽的划过心尖儿,离澈慌忙用手指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没来由的一阵恐慌,那感觉差点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蒹葭……有危险!
离澈想也不想转过身来,朝倾颜园大门走去。
却没想到刚走两步,便撞上一堵单薄的胸膛。
“这么晚了,你这是要上哪儿去?”瑟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离澈微微仰首,看着眼前紧蹙眉头,满脸担忧的苍白男子,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他要告诉他,自己感觉到蒹葭有危险,要赶去救他吗?这也太可笑了!
先不说自己的感觉灵不灵,就算蒹葭有危险,凭他和琴声的功夫自保也应该没有问题的吧?自己从来不是爱胡思乱想的人,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颜有心事?”瑟殇顺势拥住他,把下巴抵在他的额头轻轻摩擦,及尽宠溺。
“没有……”离澈微微逸出一抹浅笑,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到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心中的不安渐渐缓和下来。
还好,有他在……
满足的叹息一声,环抱着瑟殇的手更紧了。
这怀抱,他心心念念了两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终于……回到了这里……
“没有吗?”瑟殇抚摩着他披散在身后的柔顺发丝,幽幽叹口气,“颜长大了呢,有什么心事都不告诉哥哥了。”
“哥哥……”离澈听到他的声音,忙要抬起头来澄清,却不料又被瑟殇给按回了怀里。
“别说,什么都不用说。”瑟殇紧紧把他箍在怀里,语气忧伤,“让哥哥就这么抱抱你!颜,哥哥好久没有这么抱着你了……也许,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哥哥,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他回来了不是吗?他回到他身边了啊,而且也没打算再离开了。他为什么会说这么消极的话?难道,他以为自己还会任由他把他送走吗?
“没什么。”瑟殇摇摇头,“颜,今日我想了一天,你还是走吧……”
“什么?”他还真是打算再把他送走?离澈把头从瑟殇怀里抬起,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要再放弃我?”
“不!不是!”瑟殇看他的眼神充满悲戚,“正是因为不想放弃你,不想你受伤害,所以我才让你走!沧国军队一旦攻破澜江,离国便无力再抵抗了,趁现在还能走,赶紧离开,不要再回来!”
“哥哥……”离澈伸手抚摩上瑟殇苍白瘦削的脸,满眼心疼,“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打算离开。就算要离开,也要跟你一起走!”
“傻瓜,不可能的!我是离国的太子,誓死也要与离国共存亡……”
“我也是离国的王子,不是吗?”离澈打断他的话,“而且……你就那么确定,沧国的军队一定能够攻破澜江吗?”
“颜,你不知道,沧曜手下有……”
“百万雄狮,势如破竹么?我知道!”离澈接下他的话,扬唇冷笑一声,“澜江是天险,闵州郡的平均江面宽度有15米,且这个季节水流湍急,沧国军队并不擅长水战,在没有完全准备下,沧曜是不可能下令贸然渡江的。否则,他也不会在闵州境外驻守了半个月还没行动。只要闵州守将能再坚持二十天,离国就不会有事了。”
“是吗?二十天?”瑟殇皱起眉头,“颜有好主意吗?”
“当然。”离澈嫣然一笑,“二十天后,炎、风、雪三国君主都会带领精兵前来助离伐沧,就算沧国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同时抵挡得住四国联盟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离澈皱了皱眉,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瑟殇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儿。
“你是谁?”瑟殇疑惑的看着他,好半天才发出声音。
“哥哥?”他在问什么?他是谁?他该回答他,是汐颜呢?还是离澈?
“四国联盟……你怎么可能做得到?”他到底有什么能力能驾驭三国君主,让他们都拼了命的为他效力?
“哥哥,我自然是有我的方法。”这可是他计划了七年的谋略啊。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
风国现在的国君洛逸尘本就是他安插的人,而且因为靖水一役始作俑者是沧曜,他为了替风痕报仇,现在对沧曜是恨之入骨。再加上离澈与麒麟堡御家的渊源,出兵联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炎国国君炎冽就不用说了,只要答应他灭掉沧国之后,让他做苍龙之王就可以,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诱惑。
而雪国现任君主便是当初他从乱军之中救回来的雪国公主,两人相交甚笃。且当初她承诺过,欠他的一条命,是会还他这一人情的。再说了,雪国本不是好战的国家,天下是谁的对她们来说根本不代表任何意义。他以离国王子的身份开口请她帮忙,她当然是很爽快就答应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这几年精心设计的。他以彩堇阁的势力不仅笼络了御家,笼络了雪国国君,也控制了洛逸尘。至于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炎冽,搞定他根本不用吹灰之力。他想要一统天下,做苍龙之主,就让他做去。对离澈来说,得到天下跟得到瑟殇,完全没有可比性。
原以为自己回离国,是一定要让离国不得安宁的;原以为自己对瑟殇的恨,足以让他把离国搅得天昏地暗的;原以为自己是一定要得到天下,以一个王者的姿态站到瑟殇面前,看他对自己当初的决定悔恨不已的……
可是,这一切的在看到瑟殇房间里那满墙壁挂着的画时,通通都消失了。原来,一直都没有恨。他想得到的,只有瑟殇的怀抱而已。所有的计划,所有的谋略,都可以为这个怀抱而改变。即使,这样会伤害很多人,也在所不辞……
在所……不辞么……
离澈突然愣住了。为什么,他会突然想起沧曜那双妖孽般满含情的血色眸子?
“是么?”瑟殇突然眯起眼睛,把玩儿着离澈的头发,思绪并没有在他对付沧曜的方法上,而是紧紧抓住离澈前面说到的某个字眼……他好象刚刚说到风国?
“颜,你刚刚说……风国国君……也会来?”
第五十九章、惜园迷
“啊――”
天刚蒙蒙亮,叶府后园,突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一刻钟后,叶府上下所有人居然齐齐的聚到了后园。
“一大早的是见鬼了吗?”管家索冥在众人之后赶来,铁青的脸色有着明显的怒气。显然是这声惊叫打扰了他的好梦。
“索……索管家……是……是见鬼了……”提前感到的家丁甲指着园的某个方向,颤抖着手指,“那……那边有个死……死人……”
“死人?”索冥一惊,忙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果然在丛中看到一具穿着青色衣袍的身子。在旁边,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丫鬟正在另一个老妈子怀里瑟瑟发抖。
大清早的看到尸体,索冥心里也有点发悚。但作为管家,自己总不能像这些下人一样见到尸体转身就跑啊。所以只能一步步的向前走去。
不过,他心里是觉得有些怪异的。这叶府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在这里出现尸体呢?看他的穿着打扮,绝对不是府里的下人。可若不是府里的下人,怎么可能死在这里呢?叶府戒备森严,外人怎么可能进来?尤其……还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进来?想来……这是不太可能的……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些天府里也没什么生人啊……
不对,说到生人,就只有离公子一行人了,难道……
索冥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离公子一行人可是主人的贵客,万一出了个什么差池,他的小命还要不要了?皇天保佑,可千万不要是离公子的人啊!
可是,当索冥扒开那葱郁的丛,看到那张掩映在绿叶下那张脸时,顿时在心底开始咒骂苍天,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因为,那张脸,他认得。是离公子的贴身侍卫,蒹葭!
可是……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是他啊!
索冥颓然跌坐在地上,面如土色,不知所措。
“蒹葭!”本来是被惊叫吵醒赶来看热闹的沧离,在看到蒹葭的脸时,顿时发了疯似的跑上来,一把拉开索冥,扶起蒹葭的尸体,使劲儿拍着蒹葭苍白如纸的脸,“蒹葭,蒹葭,你醒醒,醒醒!蒹葭……蒹葭……你不要吓我……装死人一点儿也不好玩儿……你给我醒过去来,醒过来!”
“沧离,沧离……你冷静一点……”随后赶上来的琴声蹲下身,拉住他拍打蒹葭的手。
“你叫我怎么冷静!蒹葭死了,蒹葭死了!”沧离抬头哭喊着,眼泪忍不住刷刷的滚落下来,“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
“不,蒹葭没死,没死……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先带蒹葭回房……快点!再晚一点也许就真的会死了!”琴声不由分说扯开沧离,一把抱起蒹葭的身体,飞快的朝拢翠园而去。
呆立一旁的索冥在听到琴声说“蒹葭没死”四个字时,终于清醒过来,跟上他们的步伐。
是的,蒹葭没死。但却与死人无异。
索管家找来了络缨城所有的大夫,都只能对着蒹葭摇头叹气。
在最后一位大夫看完蒹葭的状况再叹气的时候,忍了一天的沧离终于爆发,只见他一把拔出蒹葭平时绝不离手的那把长剑,放到大夫脖子上,瞪着一双因担心而充满血丝的眼睛怒吼:“不准摇头!你给我治好他!治不好他,你全家都给我赔命!”
“小公子……”那大夫吓得双腿一软,顿时跪倒在地,“小公子饶命啊!老夫真的无能为力,这位公子已经是九分魂魄进地府的人了,老夫实在是没办法救回他来啊……”
“救不了人的大夫,活着有什么用?”沧离眼神一凛,握在手中的剑眼看着就要刺下。
“沧离!”琴声忙上前抓住沧离的手臂,“你冷静一点!杀了大夫,蒹葭也是活不了!”
“你闭嘴!”沧离如一只在警戒状态的刺猬般,见谁都蛰,看琴声的眼神异常凛冽,“蒹葭不会死的!分明是这帮庸医无用!把你的手给我拿开!”
“沧离!”琴声从来不知道,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发起怒来居然浑身散发出一阵气势雄浑的霸气,让他也不禁被震慑住。真不愧是血月宫的后人……可是,震惊归震惊,杀人这种事他绝对不能让他做。
心随意动,琴声暗自运气,右手微微用力,沧离握剑的手便感到一阵酥麻,手中的剑轻而易举便被琴声夺了过去。
“我们现在该做的,是想办法救蒹葭,而不是拿人撒气!”琴声边说边转头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大夫,说了一句,“对不住了,你走吧!”
“你!”沧离气得不行,却又碍于自己的武功及不上琴声而生生咽下这口气。
其实琴声说的也很对。他们现在做的,是想办法救蒹葭。可是……可是……到底谁能救他……谁能?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大夫对琴声感激涕零,就差没磕头谢恩了,边说边连滚带爬的向门口奔去。
不过,那大夫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两位公子,这位公子的病症有些蹊跷。他没受伤,没中毒,却气若游丝,状若死人,倒像是中了锁魂术了……”
“锁魂术?”琴声、沧离对望一眼,同时看向大夫,眼里一片茫然。什么叫锁魂术?
“哎……锁魂术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人的灵魂被一股外来的邪恶力量所控制住。这种邪术在古籍当中有过记载,被施此术的人,若不能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醒过来,便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胡说八道!”沧离忿忿的低咒一声,翻个白眼不再听大夫的言论。自己无能就把这病症归类于邪魔妖术。如果真是这样,他去找道士就好了,还找大夫做什么?
“可有解救之法?”琴声看了一眼沧离,把目光调回到大夫身上。
“老夫不知……”大夫说完话叹口气,在沧离正要开始再发火之前说了声“告辞”慌忙离开了。
“大夫……”琴声看着大夫走远,回过头对沧离皱起眉头,“沧离,大夫的话也许不是假的……”
“你信我可不信!”沧离说完走向蒹葭躺着的床边,看着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人,喃喃开口,“蒹葭,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告诉我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你?蒹葭……你可不可以不要睡了?你可不可以睁开眼睛看看我们?你这个样子,澈回来看到,会伤心的……”
沧离的声音嘎然而止。
对了,澈!澈一定可以救蒹葭,一定可以!
“沧离……”
“琴声,你知不知道澈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澈在哪里?”沧离转过身,抓住琴声的胳膊,力道之大差点在琴声手臂上抓住血痕。
“我不知道……”主人这出门的确没有告诉他们,就连蒹葭都不知道,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不行,我要去找澈!只有澈,能救蒹葭了!”沧离边说边放开琴声,如风一般卷了出去。
“沧离……”等琴声反映过来追出门去的时候,只看到沧里消失在复走廊间的翩翩衣袂。
沧离一路奔跑,眼看着便到了叶府大门。却不料脚刚一踏出门口,便重重的撞到了一个白色身影。
手臂被人抓住,沧离挣脱不开,只得抬起头来。
“沧离,怎么了?”
眼前,是一双满含担忧的墨色眸子,熟悉到让沧离忍不住又滑下泪来。
“澈,澈!”沧离一把抱住离澈,隐忍了一天的担心恐惧终于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澈,你回来了!你回来了!蒹葭……蒹葭……快死了!”
“蒹葭!”离澈心里一紧,昨天晚上那抹让他窒息的心痛再袭上心头,忙拉了沧离往拢翠园赶去。
原来,他的预感是准确的;原来,他的不安不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原来,昨天晚上他心底响起的声音,真的是蒹葭在叫他。
那一声“澈”,隐含的爱恋与绝望让他那么心痛……
可是……那个时候,他在哪里?在哪里?
一直以来,都是蒹葭在保护自己,就算自己变得再强大,蒹葭都一如既往的把他当成七年前那个苍白瘦弱需要他保护的少年,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着他。
他一直以为,蒹葭是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就算瑟殇会放弃他,沧曜会不要他,可是,蒹葭,冷静的蒹葭,沉默的蒹葭,隐忍的蒹葭……是永远会站在他的身后,一直一直保护他,不会离开他的!
七年前,瑟殇放开了他的手,蒹葭义无返顾,握紧他的手,说,我跟你去沧国。
七年后,他的计划成形,要重回离国。也还是蒹葭,站在他身边,说,我跟你回去!
从七岁那年开始,他的生命中就多了一个叫蒹葭的人,从此在他心里占据了异常重要的地位。
他从来不说,可是却很明白,蒹葭对他的重要性;他从来不说,是因为他知道,蒹葭不会离开他。
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生命中,连蒹葭都不在。
看着躺在床上的蒹葭,离澈心里从未有过的惶恐。连抚摩他脸庞的手指都在颤抖。
“蒹葭,蒹葭……你说过,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蒹葭,你说过,会永远与我生死相随的……蒹葭,你怎么可以食言?”离澈咬把自己的唇咬出血来,眼泪滴落到蒹葭的脸上,却没见他有一丝的反映。
“澈,怎么办?怎么办?”沧离看见他哭,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蒹葭为什么会这样?”离澈回过头,看着沧离和琴声,问出心中疑问。
蒹葭的武功并不比他弱,江湖中罕有敌手。这一,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对手,才会败得如此彻底?甚至连反抗都没有,便被人扣只了咽喉?
是的,扣住咽喉。
离澈看到了蒹葭脖子上那一圈手掌捏出来的紫色印痕。
能够如此轻易的扣住蒹葭的咽喉,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功夫……绝对不容小觑。
可,到底是谁,要置蒹葭于死地?又是为什么,没有杀掉他?那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沧离听到离澈的问话,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缠着蒹葭,让他去惜园……他如果不去惜园,就不会出事了……”
“惜园?”离澈疑惑的看向琴声,“惜园是什么地方?”
“惜园是叶府的禁地,索管家说那里从来没人进去过……”
“那沧离为什么让蒹葭去?”而让他更奇怪的是,蒹葭一向是行事沉稳的人,怎么会因为沧离的好奇便去闯别人的禁地呢?
“因为索冥在说谎!”沧离不等琴声回答,便心急了抢过话来,“我明明看到紫獠进去了!”
“谁?”离澈皱起眉头,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紫獠!就是上在麓山要抢驭龙令的紫獠!我明明就看见他进去了,可索冥却说没人进去过,拦住我们不让进。我只好叫蒹葭晚上去探一探了……谁知道,蒹葭去了就一晚上没回来……今天一大早便被人发现躺在后园里……所以,那个惜园一定有问题!”沧离说要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
紫獠?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叶府跟墨焉有关么?难道……叶府的主人是……墨焉?
就武功而言,墨焉的确在他们之上。而且,一路行来,只有他,最了解他们的行踪。如果,叶府的主人真的是他,倒也不奇怪。可他奇怪的是,墨焉既然说他们是“同盟”,为什么会杀蒹葭?那个惜园又到底有什么秘密呢?是不是,蒹葭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被杀人灭口?
这个墨焉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好吧,如果蒹葭真的醒不过来,那么,这结果,只有他自己去找了。
“惜园么?我今天晚上,也去闯一闯!”
第六十章、迷雾渐
滔滔澜江,东流逝水。波涛汹涌,煞是壮观。
澜江北岸,是离国西南第一大郡闵州郡的首府所在。此刻城门紧闭,狼烟四起。守城的士兵个个高度戒备,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轮番镇守,生怕一个闪失,驻扎在对岸那十万沧国大军就会蜂拥而至,攻破城门。
闵州位于澜江最为宽广湍急的中游之地,背靠祈山,面临澜江。郡下所辖九城十八邑及数百个村镇,是离国经济文化及运输枢纽,贯通南北,河运陆运业十分发达。更重要的是,闵州是离国西南军事重地,且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易守难攻。
闵州一旦沦陷,也就意味着整个离国汲汲可危了。
所以,闵州守将这近一个月来,连睡觉都随时保持着高度警戒,惟恐自己一个恍神,闵州便被沧军夺了去。
是的,快一个月了。确切来说,从沧国军队一路攻至闵州,驻扎南岸,已经二十八个晨昏。
这二十八天里,闵州将士神经紧张,夜不能寐。面对实力强大的沧国军队,将士们已经军心涣散,无心念战,但又碍于军令不得不守,几乎没什么战斗力。
但让人奇怪的是,沧国军队在闵州对岸已经驻守了这么多天,却迟迟没有下一步进攻的打算。这一点不仅让闵州将士想不明白,连沧曜手下几员大将也不知道他们伟大的王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除了极月。
看着站在江边那抹伟岸的身影,极月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冷到了冰点。
是的,只有他,只有他知道,沧曜在想什么。也只有他,知道他在等什么。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了结果,却还要固执的等那个答案。
滔滔江水滚滚而去,强劲的江风迎面袭来,吹得沧国军营里,那一面面迎风招展的军旗猎猎作响。
站在江边的沧曜,着一身玄衣,双手环胸,仿佛与黑夜容为一体。脚下,是高到快要淹没到大腿的青草。生在江边,营养丰富,长得异常茂盛。被风一吹,如层层碧浪,一波接一波的朝他涌来。
江面上,倒影着漆黑天幕中那一弯若隐若现的弦月,随着江水波浪的起伏,变换着让人迷惑的形状。长长的发丝被狂风撩起,如恶魔的黑色羽翼,在他身后凌乱飞舞。
突然,漆黑的江面上,飞来一只雪白信鸽,在他头顶盘旋两圈,落到他的肩头。
沧曜抬起手,从信鸽爪子上取下装有简易信笺的竹筒,把鸽子重新放飞了出去。
信笺上只有短短一行小字。沧曜看完,血眸微眯,右手不知使了什么法术,手心忽然窜起一簇金色火焰,把那信笺燃成灰烬。
看着那灰烬被风吹散,沧曜妖异的眸子陡然一凛,射出一道诡异慑人的寒芒。
澈,你终于决定了吗?我努力了这么久……你还是背叛我了!
是夜,沧曜亲点精兵五百,潜水渡江,捣乱闵州防军阵营。
翌日,沧军三万水师攻入闵州,拿下城门。
两日后,沧国十万大军分四路进攻闵州。
三日后,闵州守将在乔装逃出闵州时被沧军生擒斩杀,头颅被沧曜下令悬挂于城门示众七日。
闵州彻底沦陷。
“沧曜……”离澈一惊,从梦中清醒过来。额头上,细密的汗已经打湿了发丝。
有刺目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洒到床上沉睡中蒹葭的脸上,更显蒹葭的苍白。
抬手抚了抚额头,想起刚才的梦境。
梦中,他看到沧曜,看到他那双血红色的妖孽之眼,里面满满的恨看得他胆战心惊。
他说,澈,你终于决定了吗?我努力了这么久……你还背叛了我?
他想开口,但是在梦里他发不出声音。其实,就算能发出声音,自己又能说什么呢?他的确,是背叛他了。
梦里沧曜的眼神不再有往日的情,那满满的心痛,差点将他淹没。
他说,澈,我这么爱你,这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背叛我?
他想告诉他,因为瑟殇,我只能背叛你……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沧曜的大手便迅速的扣上了他的咽喉,
他看到沧曜眼里浮上一片无边无际的愤怒,对他咬牙切齿。
他说,澈,背叛我的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咽喉被钳住,呼吸渐渐不顺。在死亡快要席卷他的那一刻,他眼前浮现的,居然不是瑟殇,而是沧曜。从七年前的五国盛典,他闯进倾颜园,与他那惊鸿一瞥,到这七年间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居然都只有沧曜……
看着沧曜的殷红似血的眼睛,他放弃挣扎,喉间逸出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居然是在叫沧曜……
他这一叫,居然从梦里惊醒过来。
看着窗外的阳光,离澈有片刻的失神。
沧曜,他叫的居然是沧曜,不是瑟殇?!怎么会这样呢?
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人是沧离。
“澈,你又守了一夜啊……”
“天都亮了呢。”离澈听到沧离的声音,甩甩头抹去脑海中紊乱的思绪,回过头来。
“是啊……澈,你这样身体会受不了,你快去休息一下吧。”沧离走到床边,看着明显消瘦的离澈,有些心疼的皱起眉头。
“我没事。”离澈摇摇头,把视线再转回到蒹葭身上,“倒是蒹葭,气息越来越弱,如果再醒不过来……我担心……”
“你担心别人之前不会先担心一下自己吗?再这样下去,不等蒹葭有事,你自己就会先没命。”他以为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已经连续这样守了蒹葭近半个月了,离国四的神医也已经寻了个遍,也没人能救得了蒹葭。看样子蒹葭要醒过来是奢望了。他可不想因为蒹葭而让离澈出什么事。
“我有那么脆弱吗?”离澈露出一抹让他安心的笑容。
“有!”沧离肯定的点点头,看了看蒹葭,再开口,“来看过蒹葭的大夫,大多数都提到了有关‘锁魂术’的事,澈……那个惜园……真的没问题吗?”
“哎……”离澈听到这个问题,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沧离,“我那天去,的确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啊。”
话说,那天离澈倒真是趁晚上去探了一探沧离口中神秘的惜园。但是,除了有些幽静谧之外,惜园跟其他几园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当然,为什么会成为叶府的禁地,他专门问了索管家。
索冥的回答很是简单。说惜园是他家主人以前和爱人居住的地方,他家主人怜惜美人儿,所以给园子起了“惜园”这么个名字。后来,主人的爱人暴病身亡,为了不睹物思人,把惜园给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而自己也为了逃离这个伤心地,游历于五国,很少回来。临走时遣散了很多下人,只留了几个老仆照看园子。这也是叶府现在为什么下人如此之少的原因之一。
索冥的说法几乎没什么漏洞,当然,他没有办法直接去问沧离他们看到紫獠是谁,更没法去问他家主人到底是谁。
因为他很清楚,索冥既然能在叶府当了这个管家,自然是他家主人的“心腹”,问了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索性也就不浪费唇舌了。
“可这锁魂术……是一般人能会的吗?”
“当然不是。锁魂术是上古邪术,修成之人非妖即魔。可我奇怪的是,这锁魂术已经失传好几百年了……怎么会……”如国那天沧离他们所看到的紫色人影真的是紫獠,那这叶府的主人必是墨焉无异了。可是,墨焉……妖魔……这……可能吗?
“不管是什么术啦,既然非妖即魔,我看不如去凌霄门找几个会降妖除魔的修仙之人来解决好了。”说不定比那些只会说话不会做事的大夫管用呢。
病急乱投医,说的是沧离吗?
离澈真的想直接翻个白眼儿算了。先不论蒹葭中的是不是锁魂邪术,就算是,凌霄门的那帮修仙之人来有什么用?又不是真的大罗神仙。
摇摇头,不再理沧离,伸手把蒹葭露在外面的手臂放到被子里去。
突然一道微弱的光芒闪过,离澈的手生生的僵在了空中。
这是……
离澈皱起眉头,俯下身仔细看了看蒹葭紧握的手,居然发现他的手中,有一根长长的发丝,在太阳光的折射下,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这么多天,蒹葭的手一直紧握着没有松开过。难道,这是他在被那个人扣住咽喉时,从那个人头上扯下来的么?他是想告诉他,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离澈把那根发丝从蒹葭手中轻轻抽了出来,放在自己手里,心中一片荒凉。这头发……居然……
“主人,主人!”慌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混杂着焦急的脚步声,一步步扣到离澈的心上。
回过头,看到琴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主人,不好了!”琴声进得门来,语气急促,“闵州沦陷了!沧国大军渡过澜江,势不可挡,一路北上席卷而来,现在已经过了槐岭,离皇城不过五百余里!”
“什么?!”离澈站起身来,握紧双手,“这么快?”
“沧国的军队在数日前已经攻破闵州了,沧王像是疯了般,居然不让军队整顿休息,一路肆虐而来,所到之,无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离国战败的军队俘虏他一个都没放过,全杀了个干净。现在已经没有离军敢与沧军对抗了,从闵州到槐岭,沿途的将士闻风丧胆,在沧军到达之前就已经丢盔弃甲四逃窜,一路几乎都是空城,沧军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攻破。而且……”
“而且什么?”离澈的身体在听到琴声的话之后,已经开始逐渐冰冷。梦中的情景再浮现在脑海里。他知道他背叛他了吗?呵,他终于知道了。他终于发怒了。他终于动手了!
他仿佛看到沧曜满眼愤怒,对他咬牙切齿的说“背叛我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后悔么?呵,已经来不及了呢!
“而且……沧王已经下令三军,在七日之内攻入离国王宫,生擒……太子瑟殇!”琴声在说话的同时不断的观察着离澈的反映。他想知道,他到底,跟离国太子,有着什么渊源?
为什么那天在醉撄楼,听到瑟殇抱病的消息会精神恍惚到捏碎了茶杯,划伤了手都不自知?什么他一定要来离国?沧王那么爱他,为什么他还要联合四国,讨伐沧王?
这一切,难道都是为了这个叫瑟殇的离国太子么?如果是真的,那其他三国,岂不是成了他手中可笑的棋子?若他们讨伐成功,得到天下的,不就成了瑟殇?那其他三国呢……到时会是什么下场?不……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不能让那个人白白了当了他的棋子!
“他,休想!”离澈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这几个字来。
瑟殇是他的,不管什么样的瑟殇,都是他的!就算是要杀他,也只有他能杀!
离澈紧紧握住右拳,举步离开蒹葭的房间。右手里拽着的,是蒹葭一直紧握着的那根发丝。
看着离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琴声蹙眉咬住嘴唇。
主人,原来,你真的是为了这个叫瑟殇的人么?你为了他竟然可以背叛沧王?!那么,如果,我为了我所爱的人,背叛你,你会不会怪我?
第六十一章、炎君至
离国络缨绽,色虚空。故乡近低檐,梦中虚空。星影袭墨砚,诗句虚空。潮浪逐寰宇,露香虚空。蓟马无望欲捕风,一切虚空。
是的,一切虚空。
这是他现在的感觉。而让他恐惧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有什么事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呼之欲出。可是,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因为,那个结果,是他不能承受的。
那根发丝还紧紧拽在手心里,恍若无物,却重似千钧,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到最后居然是一路小跑奔回王宫。
当他气喘吁吁推开瑟殇书房的大门时,在书桌后埋头审阅奏折的男子诧异的抬起头,忙放下笔站起身来。
“颜……”
还不等他有所反映,离澈的已经跑过去,直直的撞入他的怀里,语气哀伤:“哥哥,哥哥……”
瑟殇仿佛被他突如其来的伤感吓到了,愣了半天才环抱住他颤抖的身子,温和的问道:“颜儿,你怎么了――唔……”
瑟殇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离澈用自己的唇堵住了他的嘴!
他的吻来的突然且猛烈,紧紧攫住瑟殇的唇舌,与之纠缠,吸吮……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拉下他来,不给他半点退缩的机会。仿佛要用这个吻,压抑住自己心中无尽的恐惧。
“唔……颜!”瑟殇用力推开他,握住他的双肩,低吼,“你在做什么?”
离澈扬起迷雾般的眸子,喃喃道:“你不要我吗?”
“我……”瑟殇眼神闪了闪,抚摩上他的长发,叹了口气,“傻瓜,我是你的哥哥……”
“你给我闭嘴!”离澈的眸子因他的话瞬间变得异常清明,“你到现在还说这种话?七年前,你因为这个理由,放弃了我;七年后,你还是要为这个理由,拒绝我吗?”
“颜!”瑟殇一把抱住他,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情绪,“你知道,我是不得已的……”
“既然如此……”离澈紧紧搂住他的腰,在他怀里闷闷的开口,“我们走!”
“什么?”瑟殇身子一僵,几乎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离澈抬起头,坚定的看着他,“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么,我们走,不要管什么家国天下,不要管什么臣民百姓,更不要做什么苍龙之主,我们走!离开离国,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只有我们两人的日子!”
“你在说什么鬼话?”瑟殇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突然吗?”离澈扬唇笑笑,“一点也不突然,我七年前就是这么想的,现在也还是这么想的,我都想了七年了,哪里突然?”
为什么,他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为什么,他会这么震惊?为什么,他没有一丝的感动?为什么……他的眼神如此陌生……难道,七年的时间,他真的变了么?
“可是……离国……我放不下……”瑟殇咬唇,一字一顿。
“放不下离国么?”离澈冷笑,“那你就放得下我?”
“颜!”瑟殇蹙起眉头,“为什么你和离国我不能都要呢?为什么我一定要做出选择呢?你不是说,只要四国联盟,一定可以打败沧曜的吗?到那时,我们不是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么?”
离澈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他是想看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他爱了七年的瑟殇。
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他听着那么陌生?以前的瑟殇……不是这样的!以前的瑟殇,没有这么……贪心!为什么,他觉得,就算是为了离国放弃他的那个瑟殇,都比现在的要让他怀念呢?为什么,他有一种永远也无法回到从前的感觉?
难道,七年,真的能让一个人改变得这么彻底么?
握着发丝的右手紧了又松,在这一松一紧之间,那发丝已经飘落到了地上,再也拾不起来。如同,他们已逝的七年光景。
“到那时……真的可以么……”离澈很怀疑。
为什么,他现在忽然想见沧曜?就算他在梦里咬牙切齿的说要杀了他,他也想见他!很想很想!
“当然了,小傻瓜,怎么突然胡思乱想起来了?”瑟殇见他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心里也松了口气,捏捏他小巧的俏鼻,笑道。
“我没事。”离澈摇摇头,佯装一抹让他安心的笑容,再扑入他怀里,闭上眼睛当鸵鸟,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七年……真的什么都回不去了么……
离澈心里一寒。如果真的都回不去了,他那这么多年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颜……”
“哥哥。”离澈打断他的话,“你还记得蒹葭么?”
“蒹葭?”瑟殇的表情有些茫然。
离澈心下一寒,半扬起唇逸出一抹冷笑,什么都没说。
呵,看来,他是不记得了呢。
沧曜的军队仍旧以马踏平川之势迅速朝离国皇都逼近,眼看着兵临城下。
而另外几个方向,炎、风、雪三国军队也正在朝着络缨城进发。
两日后的黄昏,王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炎国国君炎冽带了二十万援兵,已经抵达络缨城,驻扎在离城外五里的大雁坡。
离澈听到这个消息时,一只雪白的信鸽也落到了他的窗棂上。
打开竹筒里的信笺,笑了笑,迫不及待的便出了宫去。
马车稳稳的停靠在醉缨楼门前,下了车,直接朝后院的上等客房而去。
绕过雕龙画凤的回廊,远远的便看见凉亭里那抹惹眼的红色身影。
感觉到他的到来,红衣男子转过身来,一把把他搂到怀里,一句话也不说,霸道的吻狂嚣的落下。
离澈来不及说“不”,唇已经被这个如烈火般的男子紧紧俘获,舌头躲闪不及,刚一张嘴,便被他顺势探进檀口,肆意纠缠,一双大手毫不规矩的在他优美的曲线上四游移。恨不得马上就把他抱到床上,拆吃入腹。
不,如果不是时机场合不对,他真的会这么做!
“哎哎哎……旁边还有人呐,别把我们当空气行不?”炎冽正吻得起劲儿,耳边突然响起一个不识实物的声音,让他异常有宰人的冲动。
离澈红了一张脸,推开他:“你给我正经点!”
“我哪里不正经了!”炎冽大叫冤枉,抱住离澈不肯放手,“你说说,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
“有多久?才几个月而已……”
“才几个月?”炎冽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一双细长漂亮的金色眸子,闪耀着阳光般耀眼光泽。额头那抹赤色的火眼纹印记随着他声音的提高仿佛有生命般的跳动了两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们都几个月不见了,你倒算算是多少年?我的一颗脆弱的小心脏啊,就这么碎了……”
“呕……”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不给面子的呕吐声。
炎冽一个白眼儿过去,那呕吐的人哈哈大笑起来:“主人,你可千万不要相信他,这一路行来,他见一个美人儿都要把这话说一遍的。”
“画意!”炎冽警告性的叫了一声,大有“你再说多一句,我就灭了你”的气势。不过,不好意思,那人根本当他的怒气不存在。
“本公子记得自己的名字,炎王你不用这么咬牙切齿的叫我。”画意笑眯眯的从凉亭的栏杆上跳下来,走到离澈身边,“主人,怎么你一个人来?蒹葭、琴声呢?”
“蒹葭受了点伤,琴声在照顾他。”听到蒹葭的名字,离澈心里一痛,不动声色的微微笑,“画意,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好?”画意满脸抽搐的撇撇嘴,“主人,如果你把我跟诗情换一下,我想我会很好的。”
他当初就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主人要他把跟诗情分别放到炎国和雪国,生生把他们分开呢?好吧,就算是要分开他们,也应该把他放到雪国才对啊。据说雪国国君雪姬可是千年难遇的绝色大美人儿。
当然,别误会,他对女人可没什么兴趣,他担心的是他的诗情啊,万一诗情那小王八蛋突然一抽,爱上那个传说温柔似水,高贵优雅的雪姬了怎么办?
“噢?”离澈体挑挑眉,看向炎冽,“你在虐待我的人?”
“我敢吗?”炎冽丢他一个白眼儿,瞪着画意,“他不虐待我们就不错了。是吧,寒剡?”
“还好。”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开口的寒剡极为简洁的吐出两个字,差点儿让炎冽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看吧看吧,连你自己的人都不帮你,你还有什么话说?”画意得了便宜还卖乖,乐呵呵的看着离澈,“主人啊,诗情有没有给你传消息,告诉你什么时候到啊?”
“大概这两天也会到了。”离澈了然的笑笑,看透他的心思。画意对诗情的心意,在彩堇阁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不过,另外一个当事人,似乎对他并没那意思啊。
“恩啊……到时候,他就能回来了吧?”
“是啊,不过,也要人家愿意回来才行啊。听说……诗情现在跟雪姬的感情很是要好呢……”
“什么?这怎么可以?”画意还没听完就哇哇大叫起来,“主人啊,诗情没来过离国,会不会走迷路啊?”
三人对他这个问题均以翻白眼儿作为回答。包括不苟言笑的寒剡都没忍住。
因为他这问题实在是……
诗情再怎么说也是彩堇阁四大美人儿之一,武功身手绝对不在他之下。而且,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而是跟雪姬一起带领着十万将士前来,怎么可能迷路?
画意对他们的表情视而不见,继续说道:“现在,沧王的军队离络缨城也不远了,万一遇上雪国援兵,诗情会不会有危险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离澈实在听不下去他的这些白痴问题。
“我想说……”画意嘿嘿一笑,“我可不可以出城去接他们呢?”
“你说呢?”离澈挑眉。
“我说啊……”画意边说边往后退去,然后一溜烟儿跑掉,“当然可以啦!所以,我出城去了!”
看着画意消失在院子里的身影,离澈摇摇头,心里却是高兴的。虽然画意的性格跟他的名字完全不搭界,整一个没心没肺的痞子。但他对诗情的感情,却是数年如一日,始终没有改变过――尽管诗情连回应都不曾给过他。
回过头,正好对上炎冽那双金色眸子,因为离得太近,让他有片刻的恍惚。
稍稍退了一步,才皱起眉头:“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嘿嘿……碍事的人走了,我们当然得好好亲热一下啊……”炎冽说着上前一把抱起他,转身便往客房走去。
“该死的,你别闹了!放我下来……寒剡还在……”回过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凉亭,哪里还有寒剡的影子?那家伙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不在!就算在,他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说话间,炎冽已经一脚踹开了客房的大门。
第六十二章、情难策
“放我下来!炎冽,该死的……你放我下来……啊……唔……”
离澈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被炎冽重重的抛到床上,正当他以为可以获得自由想要爬起来的时候,炎冽已经迅速的压了上去。火热的双唇狠狠吻住他不停叫嚣的小嘴儿,霸道的舌灵活的探进口腔,找准那躲闪的香舌一阵纠缠翻搅。直吻得离澈娇喘连连,呼吸不畅。
双手挥舞着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重量,不料刚一行动,便被炎冽反钳到头顶紧紧握住。
“啊……不……要……”双手被钳制住,离澈只能扭动着身子拒绝炎冽的亲吻,可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动作更是让炎冽欲火中烧。
透明的津液顺着离澈无法自由闭合的唇角向下滑落,脖子上一片晶莹香糜。炎冽便顺着这透明液体一路向下吻去,在他雪白柔滑的脖子上留下一串浅浅的痕迹。
“炎……冽……停……停下来……不可以……”细密的吻每到一,都如同打火石般燃起簇簇火焰,烧灼着离澈的每一寸肌肤。
可是,他不能……不能让他这么做……他的身体……只有沧曜可以……
离澈扭动着的身子突然僵硬下来。
他刚刚在想什么?沧曜?!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怎么会认为自己的身体只有沧曜才可以要?什么时候,他的身体只习惯跟沧曜亲密?什么时候,他只习惯,自己身上,有沧曜的气息?
可是……不该啊……他明明是恨他的……明明是恨他的……
炎冽的吻还在继续向下,沿着那优美的锁骨,来到他胸前粉红的茱萸,伸出舌头轻轻舔噬,看着它因他的逗弄而渐渐挺立。
“唔……啊……”一道酥麻感从胸前直袭向四肢百骇,惹得离澈一阵轻颤,但理智也在这酥麻中陡然窜回脑海,下意识的激烈扭动起来,“炎冽……你给我走开……不要碰我……炎冽……放开我……”
“不要我碰你么?”原本俯身忘情亲吻着他的炎冽抬起一双因欲望而邃的金色之眼,半扬起唇露出一抹近别有意的笑容,“那你倒告诉我,你想谁碰?”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你放开我……”离澈心虚的别开脸,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炎冽一把扣住下巴,把头扭过来。
“不知道么?”炎冽眯起眼睛,“你刚刚心里在想谁?”
“我没……”
“别急着否认!”炎冽打断他的话,捏住他下颚的手,力道一点点加重,金色的眼眸里有着隐含的怒气,“澈,你为什么一直骗我?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爱着的人,是沧曜?”
“什么?”离澈心里一惊,他……怎么会知道他跟沧曜的关系?不不不……他惊讶的是,他说他爱的人是沧曜?这怎么可能呢……他爱的人明明就是瑟殇啊……
“澈,我看不懂你!”炎冽的眼神慢慢变得迷茫起来,大手放开他的下颚,转而在他绝美的脸蛋儿上轻轻抚摩着,“你爱的人是沧曜,可你却要联合我们攻打他,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不爱他!”不知道是为了说服炎冽,还是要说服自己,离澈自己也不知道了。
“不爱他?呵,那你倒说说,你爱的人是谁?”不管他说出的人是谁,他永远也别奢望他口中说出来的是自己的名字。所以……
“我们可以换个姿势说话么?”离澈推着继续压在身上的男子,没好气的开口。
炎冽看了看两人的姿势,笑眯眯道:“我倒觉得这个姿势很好。”
“我没觉得!”这个姿势,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炎冽挑眉。
离澈眯起黑如墨夜的剪水双瞳:“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重?”
炎冽黑线……
“没有,你是第一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炎冽起身离开他的身子。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真的会一把捏死这家伙。
离澈获得自由,忙一个翻身坐起来,揉了揉被他捏得酸疼的手腕,扬唇笑道:“是吗?那我真是荣幸啊!”
“现在这个姿势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炎冽双手环胸,站在他面前,大有“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的架势。
“你问了什么问题?”离澈决定装傻到底。因为这个问题,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回答他。
不爱沧曜,那他爱的是谁?
他也很想问自己。
瑟殇么?可现在的瑟殇已经不是七年前的瑟殇。他让他觉得陌生,陌生到如果不是他有着跟瑟殇一模一样的脸,他根本就感觉不到这个人是瑟殇。
他居然……连蒹葭都不记得了……
那个他从外面带回来陪伴他,告诉他要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的孩子,他居然一点也不记得了。这不是很可笑吗?
也许,他爱的,他所执着的……一直都是七年前的瑟殇……可是……那些往事已散落……再也拼凑不全。
而沧曜,却是这七年里,唯一填满他生命的人。
现在,他已经分不清对他,到底是爱还是恨了……
炎冽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面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沉郁。一双犀利的眼,看得离澈异常心虚。
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炎冽,皱起眉来:“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澈,我真的看不透你。”炎冽摇摇头,叹息一声,“我甚至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就倾其一国的兵力来帮助你,只为了你一句话。可是,你居然不能与我坦诚相对!”
“冽……”坦裎相对?试问,他这样的身份,怎么与他坦诚相对?若他知道他是沧曜的宠,他还会一如既往的帮助他么?而且,他倾其一国的兵力来帮他,并非没有私心吧?说到底,不也就是互相利用吗?
“也罢。”炎冽打断他即将开口的话,毫不在意的大笑一声,“既然如此,你就只管实现自己的承诺就好。我炎冽绝不是为了儿女私情纠缠不清的人。”
“呵……这个我一直都知道。”离澈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炎冽性格刚直,这一向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离澈很喜欢他的坦白。江山美人儿,炎冽总是要取舍一样的。而在这两者之间,炎冽是一定会选择前者的人。江山皇权对他来说,比任何人事物都重要。
“不过,如果你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也许我会为了你不要江山的哟……”似乎是为了颠覆离澈心里的想法,炎冽很是会抓住时机开口。
不过,离澈听到这话的反映,却只是很不给面子的白他一眼儿,绕过他走到圆桌旁倒茶:“得了,我不信。”
炎冽也不反驳,笑了笑默认,再开口时已是另外一个话题,却让离澈目瞪口呆。
他说:“你说,我现在该称呼你为离老板,还是离国的王子殿下啊?”
离澈倒茶的动作一怔,茶水差点儿洒了出来。回过头,看着笑得一脸欠扁的炎冽,眯起眼睛:“我很奇怪,这些事,都是谁告诉你的?”
在这之前,炎冽所知道的他的身份,只是彩堇阁的老板。而他跟沧曜的关系,还有离国的身份,他都是通通不知道的。
那么,是谁有这个胆量敢把他的私隐告诉他?而自己身边,又有谁这么了解他?知道他跟沧曜关系的人不少,但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只有蒹葭……但蒹葭是绝对不可能告诉他这些的。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事,要查出来,并不是那么困难的。”炎冽耸耸肩,走过来,端起他刚倒好的茶,喝了一口,“如果我不是自己知道,你准备骗我到几时?”
“知道了又如何?”离澈拿起杯子,再给自己倒一杯。
“至少我现在知道我带这么多兵力来到底是为谁卖命啊。”如果只是为了一个男馆的老板,就出动他炎国三分之一的兵力,这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吧?
“炎王。”离澈轻呷了口茶,正色看他,“你带来的这么多兵力不完全是为我卖命吧?你又何尝不是想借风、雪、离三国之力铲除沧曜呢?”
“知道何必说得那么明白?”炎冽哈哈笑着,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是啊,但我现在很不确定一件事情。”
如果真如某人所说,沧曜那么爱他的话,他有没有可能在开战的中途倒戈相向,帮助沧曜来对付他们呢?
“你不确定的那件事情,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没可能!你把心放肚子里。”离澈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哪还有转圜的余地?
现在沧曜已经占领了大半个离国,如果他不采取行动,几天之后,沧军就会攻入皇城。到那时,瑟殇性命难保不说,也许连自己,也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沧曜已经知道他联合了四国要讨伐他,已经认定他背叛了他――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所以他才会怒火冲天,连夜渡过澜江,拿下闵州,直往皇城袭来。
这时候就算他停止了一切动作,去向他解释,去求他原谅,那绝对是自取其辱,根本是痴人说梦的事。
所以,他已经没得选择了。
“那就好。”炎冽点点头,突然问道,“对了,听说……驭龙令在你手上?”
“什么?”他连这个都知道?看来,他还真是小觑了这家伙。
“澈啊,你不会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难道他给他的感觉,很像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白痴吗?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就应该明白,驭龙令不在我手上。”离澈再把茶杯子放到唇边,不动声色。他还真是很好奇,他还知道些什么?
“是啊,听说沧离那孩子很是依赖你啊,他的东西,不就等于是你的东西么?”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知道的,也就不应该对他有所隐瞒了吧?
沧离……他居然都知道……
也许,他可以猜到告诉他这些的人是谁了呢……
“驭龙令是月家的东西,沧离再怎么依赖我,也不会把那东西交给我的。”
炎冽看着他没有接下去,半晌之后才吐出两个字:“是吗?”然后放下茶杯起身,走向窗棂,看着外面青山碧水的好景色,缓缓开口,“你可听过‘得驭龙令者得天下’的说法?所以,这东西,我是一定要得到的。”
离澈皱起眉头,放下茶杯:“江湖人士以讹传讹的话你也信?”
“并非以讹传讹。”炎冽转过身来,露出一抹意味长的笑容,“只有驭龙令能打败沧曜。”
第六十三章、计中计
离澈皱起眉头,放下茶杯:“江湖人士以讹传讹的话你也信?”
“并非以讹传讹。”炎冽转过身来,露出一抹意味长的笑容,“只有驭龙令能打败沧曜。”
什么?!
离澈心里一惊,端着茶杯的手猛然僵住。
他竟然知道沧曜的软肋!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以为,普天之下……知道这秘密的只有他一个人!没想到……没想到,炎冽竟然知道!
看着震惊的离澈,炎冽半扬起薄唇,勾勒出一抹冷冷的弧度:“怎么?很意外我会知道么?”
听到他的话,离澈不动声色的放下杯子,轻笑一声,淡淡开口,掩饰心中震惊:“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真的不明白么?”炎冽转身走回来,站在离澈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双金眸似要看穿他的灵魂,“沧曜是血眼妖孽,区区几十万大军怎么能够完全打败他呢?他所擅长的御海术可是五国皇室当中威力和破坏力最大的法术。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难道会不知道吗?一旦他使出御海术,不管多少军队都会被黑浪卷得连尸骨都不剩。”
是啊,御海术,这是沧曜最大的筹码,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御海术的威力,包括离澈自己。但他却知道,御海术同时也是沧曜最大的弱点。
离澈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微微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个一身红衣,金眸闪烁如火焰跳跃的男子。
炎冽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啊。
可是,他现在在他面前说这些,是想要说明什么?
似乎看出离澈心里的想法,炎冽眯了眯眼睛,微微俯下身子,托起他精致的下巴:“所以,要打败他的唯一方法就是遏止他使出御海术。不是吗?”
“御海术是沧族皇室血脉与身俱来的法术,你阻止不了的!”离澈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像有十五只水桶般七上八下。
炎冽既然能够说出驭龙令能够打败沧曜,也许……他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
“你知道我可以!”炎冽托住离澈下巴的大手力道加重了些,捏得离澈一阵轻呼,“你会那么好心的收留那个小乞丐在身边,不也是为了得到驭龙令么?”
“我不是!”离澈扬起手臂,一把挥开钳制住自己下颚的炎冽,“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冷笑着看他,“我很好奇,琴声还有什么没告诉你的?恩?”
炎冽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居然知道是他告诉我的?”
“从瀚都到衍风,再到络缨城,我只带了他、剑舞和蒹葭在我身边,蒹葭我是绝对相信他不会出卖我的,而剑舞又正好在去你炎国回来的途中坠落青峰崖身亡,不要告诉我剑舞的死只是巧合!所以就只剩下琴声了……”离澈突然顿了顿,迷起眼睛,射出两道异常凛冽的寒光。“如果我没猜错,现在琴声已经按你的吩咐把沧离带到另外一个地方了吧?”
是,他承认,在最开始让蒹葭跟着沧离,要他把他带回来时,他的确只是看上了他胸前赤芒闪烁的驭龙令。可是现在,他已经真正把沧离当做弟弟来疼爱了,他就没理由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啊哈。”炎冽仰头大笑一声,“你这么会猜,那你再猜猜,琴声把沧离带到哪里去了?”
“带到哪里去都好。”离澈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但如果他弯了根汗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这算是威胁吗?”炎冽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一脸怒火的离澈,挑了挑眉。
“很明显是的!”离澈毫不客气的顶回去。
炎冽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仿佛在抑制着巨大的怒气。
为了一个半路捡回来的小乞丐吗?跟他翻脸?离澈!好,很好!
离澈看着他微微眯起的眸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手心暗暗运气,做好跟他动手的准备。
可让离澈大跌眼镜的是,炎冽下一刻居然唇角一撇,一副玄极欲泣的捧心状:“澈,你居然这样对我……枉我为了你,千里迢迢带着援兵从焱城赶来……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居然比不上一个小毛孩子……呜呜……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什么?!这是什么状况?
离澈额头挂满黑线,看着眼前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翻个白眼儿:“你不用这么伤心,我对苍龙大陆没有兴趣,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反悔的。”
炎冽如此大费周章,要的,不就是苍龙大陆吗?他曾经答应过他,打败沧曜之后,天下归炎冽。他要是吞得下,拿去就是。反正他离澈现在对做什么五国霸主已经没兴趣了。
炎冽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一个人演戏没人配合还真是没意思,耸耸肩收敛起做戏的俊脸:“我对你绝对放心啊,可我对沧曜不放心。好吧,说白了,我忌惮他的御海术。所以,我得拿到驭龙令才有保障不是吗?”
“拿到又怎么样?你不会令诀一样没法发挥驭龙令的威力。”
驭龙令是上古神物,能够驾驭沧海蛟龙,平定天下的传说并不是假的。
相传在千年以前,这片大陆上妖孽纵横,天灾不断,沧海之神绥翌驾驭着蛟龙没日没夜,苦战了九九八十一天,终于斩杀了所有妖物,还世间一片清澄。
后来,绥翌为这片大陆以龙命名,起名为苍龙大陆。玉手一挥,把苍龙大陆分为了东西南北中五个部分,各任命一君主统治。
而绥翌为了让君主们能够更好的统治好自己的国家,还分别赐予了各君主一项法术,让他们代代相传。
办完这所有的事之后,绥翌居然驾着蛟龙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若干年后,有人在灵山之涧,发现两块奇玉。
一块殷红似血,玉身里恍惚有一个绝美男子沉睡的身影,玉身之外,有一些奇怪的文字,相传就是驾驭苍龙的七绝令,但那文字没有一个人识得;另一块碧绿通透,玉身里则隐约可见一条有着青绿鳞甲的蛟龙盘旋。玉身外表光滑晶莹,没有一点儿瑕疵,绿得如一汪水。
原来,这两块神玉是那绥翌同沧海蛟龙在多日与妖物战斗之中,精力疲惫,原神俱毁,再也承受不了强大法力在体内的冲撞,不得已幻化而成,以此灵玉凝聚自己的原神,得以重生,不至于形神俱灭。
殷红似血那块被人们称做“驭龙令”,而碧绿通透那块被称做“碧血蛟”。蛟龙认主人,只有在驭龙令面前才会乖乖的收敛所有的法力。所以,“驭龙令”是“碧血蛟”的克星。
后来,多年辗转,两块玉分开了。“碧血蛟”成为了沧国的镇国之宝,而“驭龙令”居然落到了一个名叫血月宫的江湖组织,而且据说,月家后代,是唯一能够解读玉身文字的人。也就是说,只有月家人,才会这七绝令。从此卷起血雨腥风……
“呵,你算说到重点了。”炎冽笑笑,“如果只是拿到玉就可以,沧离早就被琴声杀掉了。”
“有那么容易吗?你当我们都是摆设?”离澈听他这话,真是气不打一来。什么叫“沧离早就被琴声杀掉了”?琴声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杀沧离,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当然不。”炎冽摇摇头,双手环胸站到离澈面前,“杀人一定要用武力的吗?”
离澈一愣。是啊,琴声的武功在彩堇阁是最差的,可是,他用毒的功夫可是一流的。这些天他跟他们同吃同住,一路随行,如果真要杀沧离,恐怕沧离早就见了阎王。呵,这么说起来,他还真是要感谢那七绝令了?
见离澈愣住了没有说话,炎冽满意的扬扬唇,继续开口:“不过你别担心,在沧离说出七绝令之前,他绝对是安全的。”
离澈微微扬仰头,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他以为头脑很是简单的,实则城府极的男子,发现自己这几年来,好象从来不认识他。
罢了,既然已经如此,他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想到这里,离澈吐出口气,径直绕过炎冽,朝门外走去:“驭龙令,你可以拿去,但是,不准伤害沧离!”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离澈的身影也随即消失在了门口。
话虽这么说,可是凭沧离那倔强的脾气,绝对不会乖乖说出七绝令的。所以,为了避免他少吃苦头,他还是要尽早找到他才行。
当然,他不认为炎冽会告诉他沧离的下落。
从醉缨楼出来,已经将近亥时。街上行人渐渐稀少。离澈坐上马车往王宫的方向赶,途中特意绕到叶府。果然不出他所料,索冥说一大早,琴声就带着沧离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蒹葭仍然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脸,离澈突然很想哭。
剑舞掉下悬崖生死未卜,琴声背叛他,沧离现在也在危险之中,蒹葭又这个样子,炎冽的算计更是让他心寒,连他最最信任的,爱着的瑟殇也……他现在才发现,自己身边围绕的,居然全是阴谋!
呵,这就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吗?是他太自以为是,自作聪明,挖好了一个又一个的坑,以为可以算计别人,到头来,不只把自己给埋了进去,还害了剑舞、蒹葭……
离澈闭了闭眼睛,叹口气,吩咐索冥替他好好照顾蒹葭,转身走出了叶府。
七七四十九天……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得想办法救蒹葭!
而能救蒹葭的人……
回到王宫,径直朝倾颜园走去。快要到瑟殇的起居时,走廊上迎面走来的一个青衣男子。看样子像是个侍卫,与离澈擦肩而过,居然连声招呼都没打,便匆匆离开了。
这个侍卫……
好奇怪,他怎么会觉得他这么面熟呢?
离澈站定身子,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名字:“随云?”
那男子听到这个名字,反射性的顿了顿脚步,微微侧了侧首,似乎想要回过头来。但下一刻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加快脚步走出了倾颜园。
“随云,随云!”他的反映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离澈大叫着他的名字奔向前去,可那男子出了倾颜园大门,居然不见了。
离澈咬住下唇,转身飞快的奔向瑟殇的卧室。他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云是瑟殇以前的侍卫,亦是跟瑟殇一起长大,他与瑟殇的关系就像蒹葭与他,从来都形影不离。
可这他回来,见到瑟殇的侍卫居然换成了那个冷面男。但王宫侍卫更换也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他也没特意过问。
可是,现在他怎么又会出现在倾颜园里?为什么见到他会装做不认识他……呃,好吧,就算自己戴着白纱斗笠,遮住了自己的脸,他没见到他。但他都叫出他的名字了,至少也应该停下来打声招呼吧?可他的反映……真是太奇怪了!
走到瑟殇门前,看见照顾他的老宫人从门内退了出来,见到他,很是恭敬的躬了躬身子:“澈神医,殿下刚服了药,睡下了。”
“我知道了。我就进去看看他,不会吵醒他的。”离澈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是,那老奴先告退了。”老宫人说完再躬身行礼之后,退了下去。
可是,离澈万万没有想到。当他推开门,走到瑟殇的床塌前,会听到从瑟殇嘴里叫出的那个名字――那个,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名字!
第六十四章、迷雾散
离澈推开瑟殇寝宫的大门,轻轻走进去。
瑟殇躺在床上,瓷白的面庞因了离澈这些天的调理,已经渐渐有了些许血色。他眉头紧皱,看得出来,睡得很不安稳。
离澈坐在床边,伸手抚上他紧皱的眉头:“哥哥,你梦到什么了呢?梦中……是什么让你如此痛苦……哥哥,告诉我,你到底还是不是七年前的你?为什么……你连蒹葭都要害……为什么……”
呵,是的,他早就知道害蒹葭的人是瑟殇。就算不是他,也应该是与他有关。因为握在蒹葭手心里的那根发丝……是银色的!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有瑟殇这样一头银色及地的奇特发丝。
那天,他看到了那根头发,心里面的痛刺得快要窒息而亡。他紧紧拽住那根发丝,奔回王宫,原本是要向瑟殇问个清楚。
可是,当他站在瑟殇的书房,看到那张他爱多年的脸时,突然不愿意去接受这个现实。所以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愿不愿意为了他放弃离国,跟他离开?
可他的回答是,离国和他,他都不愿意放弃。可他看到他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他现在要的,不是他!他之所以还会抱着他,对他和颜悦色,只是为了利用他联合四国,打败沧曜。
说什么只要打败了沧曜,他们就可以在一起。可他知道,他想要的,无非也是跟炎冽一样,只是苍龙大陆无上的皇权而已。
手中的发丝随着他的回答掉到地上,同时掉落的,还有那颗爱了他十多年的心。
他之所以没有揭穿他,只是想要找到救蒹葭的办法。
而且……有一点也让他很是疑惑。
蒹葭出事的那天晚上,瑟殇跟他在倾颜园一直没有离开过。当他听到蒹葭的声音,潜意识里感应到蒹葭有危险,想要去救他时,瑟殇明明站在他的身后。他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他又为什么突然要害蒹葭?他想要他告诉他,害蒹葭的人不是他……
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一切都只是自己自欺欺人的想法。瑟殇……已经不是以前的瑟殇了!
床上的人眉头依然紧紧锁着,而且越来越紧,额头也似乎沁出了汗来。仿佛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一连串零散的呓语从他的唇角逸出,听不真切。
离澈俯下身,把耳朵靠近他的唇,让自己听得清楚些。也许,从他的梦呓可以听出些蛛丝马迹呢。
“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我这么……信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逸尘……为……什么……逸……尘……”
离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起身子愣愣的看着还在继续呓语的瑟殇。他还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他只听到那两个字……逸尘!
他为什么会叫逸尘?他为什么会说逸尘背叛他?他梦中的逸尘是他认识的逸尘吗?现在的风国之王,假扮风痕的洛逸尘?如果是……那么他……
心里有一个想法渐渐成形,让离澈的十指陡然冰凉。
他想到数月前炎风两国的靖水之战,风痕中了炎冽埋伏,身受重伤,消失于红杉林,从此杳无音信。而救他那个人……那个人……难道……难道……
离澈不再犹豫,一把掀开瑟殇的被子,拿出他的手臂,撩起衣袖。
光洁的手臂上什么都没有。
果然!
呵……他手臂上的牙印呢?去哪里了?他小时候让他咬的……为什么现在一点痕迹都没有?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没有!
他不是瑟殇……居然不是瑟殇……
难怪他会感觉他如此陌生,难怪他看他的眼神让他感觉不到他对他的爱恋,难怪他问起蒹葭的时候,他会那么茫然……原来他不是装的,也不是忘记了,他是真的不认识蒹葭!
沉睡中的瑟殇被他的动作惊醒,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在他的房间,愣了半天才出声:“颜……”
“你给我闭嘴!”他的声音让离澈怒不可遏,一把扣住他的咽喉,咬牙切齿,“你没资格这么叫我!”
“你……唔……”咽喉被扣住,让他说不出话。脖子上的手很凉,冰冷的触感一直沁入他的肌肤血液。呵……他知道了吗?他终于知道了?
“你不是瑟殇!你是谁?瑟殇呢?瑟殇在哪里?谁让你假冒他的?你们把他怎么样了?说啊!”离澈很是激动,手上的力道随着自己的声音一点点加重,眼看着瑟殇就要被他掐得晕厥过去。
“我……咳……呵……”瑟殇既然对离澈笑起来,好吧,掐死他吧,他早就受够了!不过,他对瑟殇还真是痴情啊,这个时候能想到的,还是只有他的安全吗?呵,为什么不想想,这一切是谁的计谋呢?
他们把瑟殇怎么样?哈,笑话,该是问瑟殇把他怎么样了吧?那个魔头……
他夹杂在窒息痛苦之间的诡异笑容让离澈眯起眼睛,居然放开了钳制住他脖子的手,一把把他甩到床上:“你笑什么?”
“咳咳……咳……”喉咙被掐得太久,突如其来的空气让瑟殇倒在床上拼命咳嗽起来。
“你是风痕?”离澈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
“什么?”瑟殇回过头,一双因咳嗽而水雾弥漫的银色眼眸惊骇的望着他,“你……”
天!他……他怎么会知道?!
“你刚刚做了什么梦,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离澈冷笑一声,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梦?
风痕眼里闪过一抹茫然,他做了什么梦?
哦……对了……梦里……他看到逸尘……逸尘背叛了他,坐在他高高的王位上,看他的眼神出奇的冰冷……刺得他的心凛冽的疼……
呵,原来,他不小心逸出口的梦呓被他听到了么?
“看来是想起来了。”离澈半扬起唇,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告诉我,瑟殇在哪里!”
“我不知道……”风痕有些虚弱的抬起头。
这是真话。他的确不知道瑟殇在哪里。
这段时间,他只是傀儡。
数月前的夜魔谷,他重伤未愈,甫一醒来便看见那个魔头。黑发如夜,玄衣似墨。冰冷的鹰隼面具闪烁骇人寒芒。
他告诉他,他的名字叫魇。
他还告诉他,他已经不是风国之王。
他从炎风战场上救回了奄奄一息的他,给了他全新的第二生命――的确是全新的生命呢,连外表都全然是一张异常陌生美貌的脸。
他还记得当初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这张脸时,是怎样的惊骇。那时,闪过脑海里的居然只有一个念头――逸尘见到他,会不认识他了!
可是,这都不够让他绝望。
真正让他绝望的,是魇不知道给他吃了什么药。他的眼睛头发居然一天天开始变色,直到两个月前,完全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奇异的银眸,华美的银发,一张倾国倾城,苍白娇弱的容颜,便是现在的瑟殇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离国王宫的。只记得某一天早上一觉醒来,自己便躺在倾颜园的卧室里。
魇不在,但凛风在。凛风是魇派来监视他的侍卫,也是他与魇之间唯一的传话者。人如其名,是个凛冽冷寒的人。话不多,但对魇惟命是从,很是忠心。
他在凛风的嘴里从来套不出任何关于魇的信息。徒劳了很久,终于放弃。
凛风告诉他,他的新名字,叫瑟殇,是离国的太子。魇之所以会安排他在这里假扮瑟殇,是为了等一个,叫做汐颜的人。
然后,他看着一大帮人,搬了很多很多画过来,挂满了他的房间。
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个与自己现在的容颜有几分相似的绝美少年――那个叫汐颜的少年。据说是瑟殇的亲弟弟。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清醒的。清醒得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魇庞大的阴谋。
从风国之王到离国太子,从沧国霸主到炎国国君,包括他要他等的这个叫做汐颜的少年,几乎都是魇手中的木偶,注定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他知道魇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他的阴谋,但他无能为力,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份,说什么,都是没有人会相信的吧?更何况,到现在,他都还不确定,瑟殇是否就是魇那个大魔头!虽然有些怀疑……
“不知道?”离澈眯起眼睛,有些发怒,“风痕,千万不要认为我的脾气很好!”
“我没这么认为过,但我真的不知道……”风痕摇摇头,从床上爬起来,有些迷茫的看着离澈,“我没见过瑟殇……”
“怎么可能!”离澈激动的打断他的话,“你没见过他?你没见过他怎么知道我跟他的事的?很多事只有他才知道!”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风痕仍然只是摇头:“我真的没见过。你们的事,都是凛风告诉我的。”
他见过的瑟殇,只是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而真正的瑟殇,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
“凛风?你那个侍卫么?”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凛风什么都知道咯?真是好得很!
风痕点头,看出他的想法,皱眉:“不过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么你呢?”离澈看着眼前那张与瑟殇一模一样,却让他感觉异常陌生的脸,挑了挑眉,“你也不打算告诉我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要告诉你什么?”他只是个傀儡而已。从头到尾,都只是任人摆布,听命行事。就连做每一件事,说每一句话,都是凛风提前告知他。
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活着,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脱离魇的钳制,再见逸尘。他要亲手杀了那个胆敢背叛他的人!
“风痕!”看他还是一副什么都不肯说的样子,离澈狠狠瞪着他。突然想起正在赶往离国都城的风国大军,逸尘明天就会到了呢。随即美眸一眯,话音出口,“如果我说……我能让你见到你想见的那个人,你会不会告诉我?”
“什么?”想见的那个……人……
“我想你听得够清楚了!”离澈失去所有的耐心,上前一把拧起他的衣领,咬牙,“风痕,告诉我!他到底想做什么?我知道他是谁!我知道!我刚才回来时看到随云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随云是谁!所以……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告诉我!”
“颜……”风痕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到,愣愣的不知该做何反映。
随云……他碰到他了吗?那么,他应该也是跟他有一样的怀疑的吧?随云是瑟殇的贴身侍卫,在他身边多年。而他现在,却成了奉命定时给他送药的人。这其实不难想象,魇的身份。
“别叫我!”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离澈更是怒不可遏,“幕后的人就是瑟殇吧?他到底要做什么?他是想利用你让我联合四国,替他攻打沧曜,然后坐收鱼翁之利么?算盘打得可真精!”
“可你不也这么做了么?”风痕的笑容里居然满是嘲讽。这怪得了谁?是被爱蒙了眼吧?居然没有早一点看出他不是真正的瑟殇。
离澈一愣,拧着风痕的手渐渐放松下来。
是啊,是啊,他不是已经这么做了么?他已经传了消息,让三国盟军往离国赶来。而且他们也都已经到了络缨城郊,等着给沧曜迎头痛击。
沧曜的军队虽骁勇善战,但连日的战斗,已经让战士们筋疲力尽,到时……
不!他不会让瑟殇如愿的!绝不!
就算为了蒹葭,他也绝对不会让他如愿!更何况……曜……
他到现在才明白,蒹葭为什么会被害。恐怕,他手里那根发丝才是真正的瑟殇的吧?他是不是因为看到了瑟殇的真面目,所以才被杀人灭口的呢?
呵,瑟殇已经不是七年前的瑟殇了……
“我不会让他如愿的,绝不!”离澈说完坚定的看了风痕一眼,转身离开。他既然有本事集结三国联盟,也有能力让他们都乖乖回去。瑟殇想利用三国联盟打败沧曜,助他自己得到天下,做梦!“唔……”
离澈刚一转身,一排细密的银针便没入了他光洁的脖子。
“颜!”风痕惊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离澈转过头来,眼前一片恍惚。只有凛风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在自己眼前晃啊晃,晃啊晃……然后,便是永无止尽的黑暗……
第六十五章、假亦真
一望无际的雪白海,白茫茫的一片,瓣如雪片般肆意飞扬,落了他满身满脸。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陶醉的幽雅香气,萦满了他的呼吸。
如紧缚身心的茧,让他快要窒息。
他拔腿在林里跑起来。
可这林像是无穷无尽般,仿佛一座诺大的迷宫,怎么也走不出去。
当他跑得气喘吁吁停下来时,终于看到前面不远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银发雪袍,飘飘欲仙。
看似离他那么近,却为什么让他觉得他们离得有千山万水,他怎么也接近不了他?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跑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到不了他身边?
哥哥,哥哥,带我走……
走?走去哪里?我不能丢下年迈的父亲,丢下离国子民。
可是哥哥,那你就能丢下我吗?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你现在是要离开了吗?
傻孩子,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我也不会不要你啊……
不离开……永远不会离开的……
那你就带我走!
……
再也听不到男子的回应,剩下的只是满腔的痛楚。
在离国的臣民和他之间,他选择了前者,而弃了他。
呵……意料之中的结果不是么?
他到底在痛苦什么?
他到底还在奢望什么?
向前奔跑的人儿突然停了下来。
看着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的颀长背影。
银丝翻飞,雪袍翩然。
无数瓣在他身后旋转成一个永远无法跨越的结界,把他们生生的阻隔在了两个世界。
哥哥……
为什么,你不回头看我一眼?为什么?
颜,我只是你的哥哥,我从未爱过你,你的幸福不是我能给的。
颜,你走吧,从今以后,忘了离国,忘了我,忘了这里所有的痛……
空灵的声音再传来,夹杂着满满的痛楚直直撞入他的耳膜。
眼前那身影也随着这话语的落下而渐渐消失。
不!不!不!哥哥,你跟我一起走……跟我一起走……哥哥……
他奋力向前跑去,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一个踉跄狼狈的栽倒在地。
抬起头来,那身影已然消失。
伸出的手悬在空中,终是什么都没抓住……
漫天的雪白瓣急速旋转起来,不一会儿就旋转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如张牙舞爪的魔鬼,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要把它吸尽旋涡里去。
他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可地上的树根居然如有生命般缠绕上他的四肢和身子,让他挣脱不得……
他越是挣扎,那树枝就缠得越紧,让他快要无法呼吸。
不……不要……
他不要就这么死去,他不能就这么死去!
谁来救他……谁能救他……
澈儿……澈儿……
正当他绝望的等待着那些锋利的树枝贯穿他身体的时候,一道强而有力的声音破空而来,瞬间让他从恐惧中清醒过来。
这声音……如此熟悉……
是曜!是沧曜!
曜,你在哪里?救我……救我……
澈儿……澈儿……
沧曜的声音再响起,比前一更加清晰,却夹杂着隐忍的痛苦。
曜,你怎么了……为什么你的声音听起来让我如此难过?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脸?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恍惚间,一道白光闪过,沧曜俊美的面孔缓缓出现在黑暗之中。
他眼神纠结,语气忧伤。
澈儿,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什么?他背叛他?不不不,他没有……不不不,他有!他是背叛他了!
他集结了三国联盟,集合了数十万大军,正筹划着要把沧曜的军队一举歼灭!
他……背叛他了……
可是,曜……你听我解释……
沧曜似乎听不到他的声音,眼神陡然变得异常冷冽!再也没有以往的情。
澈,我这么爱你,这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背叛我?
沧曜眼中满溢的痛楚快要将他淹没……
清晰凛冽的痛楚瞬间袭遍四肢百骇。
曜……对不起……对不起……
缠缚着自己的枝桠已经让他眼神恍惚,沧曜的脸渐渐模糊。
他想伸手抚摩他的脸,他想再叫一的他的名字,他想解释给他听,他想告诉他瑟殇的阴谋……
可是,他连声音都发不出……
唯一可以看得清楚的,是沧曜眼里陡然浮上的愤怒。
冰冷的大手迅速的扣住他的咽喉。
澈,背叛我的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雪白的络缨不见了,身上缠缚着的枝桠也不见了。
恍惚中,他看到了群山环抱的霁澜谷。
那里,鸟语香,阳光明媚……是他和曜的世外桃源……
七年来,他与沧曜在霁澜谷的点点滴滴居然在此时清晰的映入脑海。
如果,不是他在执着,他与沧曜……
可是,他却一手把一切都毁了!
罢了,罢了……
是他的错。
为了心中自以为是的恨,而忽视了那双情凝视的眼,
是他亲手扼杀了沧曜对他的信任……
居然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所执着的并不是爱,只是被人放弃的不甘心。
他费尽心思,机关算尽。最后算计到的,居然只是自己。
掐在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他已经看不清沧曜的脸。
心中那句话,今生怕是再也不能说给他听了呢……
“颜儿,醒过来,醒过来!”
是谁?是谁在叫他?
这声音,很熟悉……也很陌生……
沧曜掐在脖子上的手突然消失了,连同沧曜的人影,都渐渐变淡,消失在了眼前。
不……不……
曜你不要走……就算你要杀我……也请你不要离开……
曜……曜……
“曜?”那个声音冷笑一声,随即咬牙切齿,“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在叫他!”
离澈的身子被人一把抓起,这粗鲁的动作终于把他的从昏迷中唤醒。
感觉到肩头一阵疼痛,睁开双眼,原本迷茫的眼神在看清楚眼前之人后,瞬间变得异常清晰。
“你……”怎么会……怎么会……真的是他!
“很意外看到我吗?恩?”一身黑衣的墨焉眯起一双妖邪的墨色瞳眸,抬起右手轻轻抚上离澈精致苍白的脸,“你刚刚梦里看到的是谁?沧曜吗?你梦到他在做什么?恩?”
“你不要碰我――”离澈扬起手,想要挥开他,可一用力,才发现自己全身仿佛瘫痪般使不出一点力来,无力的挣扎反倒变成了投怀送抱,整个人直直倒入墨焉的怀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身体……有些不对劲儿……
悄悄提气运功,却发现自己半丝的内力都使不出来。
“不要我碰你么?那你是这么急着对我投怀送抱做什么?”墨焉很是无耻的抱着离澈温软的身子,捋起他顺滑的发丝放到鼻前嗅了嗅。
“你放开我!”离澈推攘着他,柔弱无力的臂力完全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内力呢?他的武功呢?他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放开你?”墨焉抬起他的下巴,细长魅惑的眼里闪过一抹温怒,“我好不容易才能这样抱着你,你让我放开你?”
离澈完全不理会他在说什么,他现在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咬牙道:“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我的内力了?你对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哈。”墨焉张狂的大笑一声,拍掉离澈的手,“不是感觉不到了,是你的确是没有任何内力了。”
“什么?”离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什么?他说他没有内力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他又变成了七年前的汐颜,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少年?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沧曜渡给他的内力,他的武功都是沧曜亲力教授的,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把它废掉了!
“别这么看着我,你以后有我保护,还留着姓沧的给你的内力做什么用?”墨焉冷笑着,把离澈往床上一扔。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离澈扑倒在床上,狠狠捏着被褥,生生把嘴唇咬出血来。
他的内力武功是他与沧曜之间唯一的牵绊,为什么,他连这一点都不给他留下!
“我为什么不可以?!”墨焉上前再一把抓起他的手臂,让他不得不抬眼看着他,“我为了你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有多爱我吗?现在,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爱我!”
墨焉说完不由分说的把离澈拉向自己,霸道狂嚣的吻夹杂着暴戾的怒气,狠狠落下,蹂躏着离澈娇嫩的唇瓣。
“你放……唔……”开我!离澈刚一张开嘴,墨焉湿滑的舌头便趁势攻入了他的口腔,带着他特有的邪恶气息,缠住他不断闪躲的香舌,一阵翻搅。
不要,不要!
“唔!”墨焉突然一阵闷哼,停止了对他的吻。
可是下一刻,火辣辣的一巴掌便扇上了离澈苍白的脸蛋儿。
离澈被他的巴掌扇得跌倒在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瞬间袭满口腔。
“你敢咬我?”墨焉抹了抹溢出唇角的鲜血,墨如黑夜的眸子闪耀慑人寒芒。不等离澈有所反映,便上前一把抓起他,把他压到身下,比刚才更加暴烈的吻急速落下。
一只大手迅速扣上离澈的下颚,狠狠捏住,不让他再有机会咬到自己的唇舌。而另一只手则飞快的探进离澈半敞的衣衫,在他如凝脂般的肌肤上肆意游走,毫不掩饰自己的强烈欲望。
“唔……唔……”放开我,放开我!
墨焉的吻没有丝毫的柔情,有的,只是暴戾的索取。扣在下颚的手,捏得他差点碎裂。而那另一只手,仿佛有魔力般,每到一,便点燃一簇火焰,让他全身烧灼得难受。原本就无力的身子在他的手下,更显柔软火热起来。
“呵,不是不要我吗?我看你的身子,反映得快得很呢。”墨焉离开他的唇,看着身下火热难奈的人儿,一声冷笑,“这些年,你这身子,倒是被沧曜那个妖孽调教得迷人的紧。”
“你滚!”离澈咬住嘴唇,憎恨着自己的反映。双手被钳制住,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在看着墨焉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我滚?”墨焉冷哼一声,咬牙切齿,“我可是为了你,才变成这副摸样!怎么,你这身子姓沧的碰得,我就碰不得?”
墨焉说话的同时,手上的动作一点儿也没有停下,每说一个字,都在他完美的肌肤上轻轻抚摩挑逗着。随着他最后一句话的起落,一道血痕赫然出现在离澈的胸前。
“唔……”肌肤被墨焉尖利的指甲划出的血痕,很快沁出殷红的血珠,如妖冶的蛇儿,在离澈雪白的肌肤上蜿蜒游动。
墨焉俯下身,伸出舌尖儿舔噬着那血痕,眼里蒙上一层让人恐惧的诡异色彩。那双眼,明明白白的写着,对鲜血的迷恋……
这具身体,比那些青涩的少年……美多了……
不知道……他心尖儿的血……是什么味道……
“啊……痛……”离澈的惊呼突然惊醒迷蒙中的墨焉。
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身下的离澈痛苦的表情,再看看他胸前那一道的血痕,如五雷轰顶般清醒过来。
他在做什么?他刚才居然想喝颜儿心尖儿的血!他刚才居然把他当成了紫獠找来助他练功的那些少年!
他真是该死!
颜儿,他的颜儿!他用整个生命爱着的颜儿!为了他,他甚至不惜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夜魔。他怎么可以因为自己一时的错乱而伤了他呢?
墨焉颤抖着手抚摩上离澈的伤口,离澈反射性的缩了缩身子,让墨焉心里一痛。
“颜儿,别怕……我只是想帮你清理伤口……”
“你不要碰我!”离澈趁他放松,忙逃出他的钳制,拉起自己的衣服把自己裹了个严实,缩到床角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颜儿……你怕我……为什么……”墨焉伸出的手讪讪的收回,眼神哀伤。
“你是谁?”他怕他?哈,是的,没错,他怕他。对于一个失去所有功力,连踩死只蚂蚁都没力气的人来说,任何人他都是有理由怕的吧?更何况,在他面前的,根本就是一个黑暗妖邪,城府沉的魔鬼!
“我说我是瑟殇,你信吗?”
第六十六章、瑟之殇
“你是谁?”他怕他?哈,是的,没错,他怕他。对于一个失去所有功力,连踩死只蚂蚁都没力气的人来说,任何人他都是有理由怕的吧?更何况,在他面前的,根本就是一个黑暗妖邪,城府沉的魔鬼!
“我说我是瑟殇,你信吗?”
“我不信!”离澈激动的打断他的话,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是瑟殇。可是,他也很清楚,他就是瑟殇。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由不得你不信!”墨焉上前一步抓起缩在床角的离澈,尖利的指甲刺进离澈的肌肤,一张绝世妖魅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得可怕,“你看清楚,我就是瑟殇!我就是你日思夜想哥哥……”
“你不是,你不是!”离澈狂乱的挥舞着双手,用尽自己的全力大吼着,眼泪不争气的顺着苍白的容颜往下滑落,“你不是瑟殇,你不是我的哥哥!你这个魔鬼,你把瑟殇弄到哪里去了?你把我的哥哥还给我……还给我……”
“魔鬼?”墨焉听到这两个字,愣了愣,眼里浮上满满的心痛,“你说我是魔鬼?我为了你才变成这个样子……你居然说我是魔鬼……”
“为了我……”离澈逐渐平复下激动的情绪,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不解的望着他,“什么……意思……”
今天,他已经说了好几遍“为了他”才变成这个样子。可是,却始终没告诉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想知道,七年前,他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温文尔雅,唇边终日扬着温和笑容,有好听的声音,会宠溺看着他的瑟殇……为什么不见了……
墨焉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低头看着他,哀伤的摇头:“回不去了……颜,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从七年前送他离开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恨沧曜!
是他,把颜生生从他身边抢走!是他,让他尝尽世间最锥心的痛楚!
放弃颜,对他来说,就意味着放弃了所有。
不是没有努力过,不是没有争取过。
七年前,沧曜强权相逼,让父王把颜送给他。否则,便要兴兵攻离。到时候,城池沦陷,颜终是逃不过被他俘掠的命运,且还要白白搭上离国千万臣民的生命。
父王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整个夜晚,都是他无奈的叹息和低喃。
他说,那个预言终于应验了……
瑟殇知道那个预言――那个关于颜会给离国带来灾难的预言。
可他不相信。他的颜,那么温驯的颜,那么乖巧的颜,怎么可能给离国带来灾难?
而沧曜的军队就在城外,等着他们的答案。
瑟殇久久的跪在落泱宫前,企求他的父王不要答应沧曜的要求。
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直到他筋疲力竭晕倒在落泱宫前,离王才派人把他抬了进去。
醒来时,看到父王跟他同样红肿的眼。他知道,这几日,他一定也是没有好好安睡。
父王的叹息刺痛他的心。
他说,殇,你这又是何必?颜,我们必须割舍……
不,就算是死,就算牺牲离国所有的臣民百姓,我也不会让颜离开我的身边!
他听到自己决绝的声音如是说道。
随即,眼前有什么东西落下。缓过神来,他怔住了――居然是离王的身子重重跪倒在他面前。
父王……为什么……
瑟殇的声音在发抖。
孩子,你可以为了颜不顾离国的大好河山,臣民百姓。可是,原谅父王,我做不到。离国是我的责任,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置他们于不顾。所以――父王请求你,放手吧!如果,你不答应,那么父王……只能自刎以谢天下!
看着离王跪在自己面前的身影,看着他老泪纵横,强忍心痛,听着他沙哑的声音……瑟殇的心碎裂了。
他可以为了颜不顾自己的生命尊严,也可以为了他不顾离国的千万臣民。但是,他不能不顾自己年迈的父亲……
双手的指甲刺进手心,扎出血来。可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痛。
是不是,心死了,便没有任何感觉了?
所以,当他看着颜在自己面前哭得梨带雨,他还能够异常冷静的告诉他,他从未爱过他,他只是他的哥哥?
所以,当他看着他被沧曜拖上马车,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喊时,他居然会面无表情的放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真的是心死了吗?所以他感觉不到颜的痛苦悲伤?感觉不到他的伤心绝望?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呕出鲜血?溅红自己一身雪白的衣衫?如冬日里怒放的红梅,那颜色如此鲜艳刺眼。
身体随即坠落,是随云接住了他。
大王子,你这又是何苦?
他听到随云的叹息。
挣扎着起身,回头看着沧曜的车队离开的方向。
再也看不到……那娇弱的绝世容颜……
再也听不到……那声声轻柔的“哥哥”……
颜也永远不会看到,他为了他呕出鲜血,溅红雪白衣袍……
看着自己殷红一片的袍子,瑟殇扬唇苦笑。
颜,这雪白衣衫只属于你一个人……从此,我不穿这白衣……
记忆如潮水般,向墨焉的脑海奔腾而来。
自那以后,他搬去倾颜园。那里,有颜的气息。
一身墨色衣袍取代了雪白衣衫。
习惯在夜人静的时候,吹那首颜爱听的《逆红颜》。
终于有点明白玖琊大师的这首曲子。逆了红颜逆了天。
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作弄……
直到那一天,那个人的出现……
他是隐藏在黑夜里的魔。
他语气妖邪,声音魅惑。
他说,他的名字,叫魇。
他问他,是否想夺回自己的爱人?
他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跪倒在魇的面前。
魇抬起他的下巴,露出的笑容异常妖异。
他说,可以,但那得付出很大的代价。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只要能跟颜在一起,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代价如此巨大……
这一切,颜不知道,他也没有办法让他知道!
墨焉闭了闭眼睛。回不去了,是真的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吗?”离澈呆呆的望着他,情悲伤,“为什么回不去了?只要你想,就可以回到过去……”
“呵,颜,你太天真了……”他要怎么告诉他,他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是么?我太天真?那么……”离澈挣脱他的手,缓缓后退,看他的眼神不再有一丝温度,“既然回不去了,你就不再是瑟殇!不是瑟殇,就不是我爱的哥哥……”
“不!”墨焉心中一痛,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双肩,说出的话因为自己的激动而有些混乱,“我就是瑟殇,我就是!颜,不管是否回得去……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可以!现在哥哥可以保护你,我再也不会放手了……沧曜很快就会完蛋!我们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他说的话离澈没听进去多少,他只听到一个重点,那就是沧曜。“你说‘沧曜很快就会完蛋’是什么意思?你要对他做什么?”
“你这是在担心他?”墨焉被他眼中紧张的神色彻底激怒了,抓住双肩的手几乎要把他的肩头捏碎,,一双墨色眸子燃烧熊熊烈火。“你居然担心那个把我们分开的血眼妖孽?怎么,这七年,他占有了你的身体,难道也占据了你的心吗!”
“唔……痛……”墨焉捏着自己肩头的手力道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加重,痛得离澈忍不住惊呼起来。
“你担心他?你居然担心他?”墨焉没有因他的惊呼而放松自己的力度,一双眼睛因仇恨而放出森寒光芒,“很快,你就会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你这个魔鬼,放开我!”离澈挣扎起来,他的肩膀快要废掉了。“想对付沧曜?你别妄想了,没有我的命令,三国盟军是不会出兵的!只凭你一人之力,休想打败他!”
“呵……”墨焉听到这话,居然不怒反笑,“颜儿,七年了,居然还是没学聪明一点儿。我既然能造就一个瑟殇,当然,也能造就一个离澈!我该不该告诉你,在我来这里之前,三国盟军已经开始出兵了呢?”
“什么?”离澈身子一僵,看着眼前这个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瑟殇,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跟瑟殇相似的妖邪男子,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
三国盟军已经出兵攻打沧曜了?而且,听墨焉的意思,是另一个“自己”下令进攻的?原本沧曜就对他的背叛就恨之入骨头,这下,对他的恨该是更了吧?
这该死的卑鄙的男人,居然用这种方法离间他们!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自己当初一意孤行,联合三国对付沧曜,如今,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自己早在别人的阴谋里。
呵,这是报应!
“怎么?不相信么?你乖乖待在这儿,我会每天定时来给你汇报战况的……”墨焉眼神一凛,冷笑着,“尤其,是沧曜死在我手下那一刻,我会让你亲眼看到!”
离澈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沧曜……不能死……
沧曜……也不会死……
他不仅武功高强,内力厚,麾下更是有强将百万,且御海术震惊天下,岂是他能轻易打败的?
“沧曜,你杀不了!”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杀不了吗?”墨焉听他说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颜儿,你刚不是还叫我魔鬼吗?世上难道还有魔鬼办不到的事?”
“你!”离澈恨恨的看着他,嘴上不放松,心里却暗自忧心。
墨焉身份成迷,亦妖亦魔。他不知道瑟殇发生了什么事,变成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的功力到底强悍到何种地步。如果,不是对自己的部署有着十成的把握,他绝对不会笑得如此张狂的吧?这么说来……沧曜的境肯定十分危险……
“颜儿。”墨焉眯起眼睛,伸手抚摩上他的脸蛋儿。离澈反射性的偏头想要躲开,却被他硬生生扳了回来,紧紧扣住下颚,“你忘了当初是谁分开我们的了?你不也很恨他吗?为什么……你要担心他……为什么?”
离澈一愣,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对沧曜的恨转变成了……爱……
是这七年来,他对他毫无保留的好,毫无保留的信任,毫无保留的宠爱吧?
如果沧曜不是那么爱他,他早就可以发现他的计划,早就可以杀了他以绝后患。也不至于落入墨焉的圈套。
呵,很可惜,他发现得太晚了呢。
曜,怕是再也不会给他机会,说出这个字了……
他现在,肯定恨不得一把捏死他。
墨焉见他不说话,扣住他下巴的手缓缓放松,转而勾勒则他优美的轮廓,看他的眼神满是迷恋:“颜儿,你不是最爱哥哥吗?现在,很快就能跟哥哥永远在一起了,你不高兴吗?”
“你不是我的哥哥!”对的,他绝对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是瑟殇。“我的哥哥,不会连蒹葭都要杀!”
“哈。”墨焉闻言冷笑起来,“谁叫他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呢?我不还留着他的一条命么?”
是啊,留下了他的命,却没留他的灵魂!
……对了,蒹葭!
“蒹葭还在叶府……你把我带到哪里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啊……”墨焉环视了一下这间坚固的石牢,看向离澈,“这里,是叶府的惜园。你曾经不是来闯过吗?真可惜,你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这里是……”这里是惜园?!这怎么可能!原来……沧离没有说错,惜园的确有问题。这石牢像是在地底下……难怪,他当初什么都没找到。
“别太惊讶,你们……一个都没离开呢。”墨焉高莫测的看他一眼,“我想,另外两个人,你也一定很想见吧?”
另外两个人……
离澈心里一惊,难道……
墨焉放开钳制着他的手,走到石牢的墙壁上,握住一个突起的机关向右一扭。左边墙上立刻传来阵阵轰鸣。
一道石门缓缓升起。
而当离澈看到里面昏迷沉睡的两人时,简直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琴声!沧离!沧离……”
怎么会,他们怎么会在这里?琴声不是带沧离离开叶府去见炎冽了吗?怎么会被关在这里?而墨焉抓他们的目的……难道,也是为了驭龙令?
难怪,难怪他会对自己那么有把握,原来,他早就掌握了沧曜的弱点!
是他太天真了,墨焉既然是叶府的主人,怎么会任由琴声将他即将要到手的东西拿给别人?
而他从衍风一直跟着他们,到后来让索冥带他们回叶府,却迟迟未对他们下手,大概也是为了从沧离口中知道那七绝令吧?
如果,他知道了七绝令……那沧曜……
怎么办,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救他!
第六十七章、误会生
络缨城外,风烟四起。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无数将士的生命在这场前所未有的激烈战争中陨落消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儿。
三天前的子夜,风国大将御落奉离澈之命带领五百精兵夜袭沧军,直捣沧军前锋阵营,打了沧曜一个措手不及。
当沧国军队从睡梦中惊醒,仓皇迎战之时,居然发现御落带领的精兵身着寒铁锁环盔甲,全身上下只留了一双眼睛。那盔甲刀枪不入,坚硬无比。
就这五百精兵,居然在一夜之间斩杀了沧军数千将士。
而这套精兵装备,据说,是离澈专门为了对付沧曜的骁勇前锋而打造。
天刚微亮,炎、风、雪、离四国盟军便趁着沧军的混乱,分四面朝驻扎在皇城之外的沧国军队进攻。来势汹汹,不留给沧军一点喘息的机会。
沧曜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后撤,只一日便退至离络缨城五十里外的天坑岭。
看着伤痕累累,损失惨重的将士,沧曜狠狠握住拳头,一双殷红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来。
离澈!
你这一击,真正是刺进了我的肺腑!
七年的朝夕相,到这个时候,你还真是不留一点情面。
沧军的主力便是他亲自训练的那三千前锋。
这三千人,是他从沧国所有的军队挑选出来,在霁澜谷专门训练的。
他的前锋阵营骁勇善战,且谋略一流,以一可敌百。
没想到,没想到就这么消亡在离澈的手下。
在瑟殇和他之间,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选择了前者,而背叛他。
可自己这七年的感情,又算什么?难道他对他的依恋,都只是做戏吗?难道沧离的名字,真的不代表任何意义么?为什么,他可以如此轻易的否定他们之间这漫长的七年?
离澈,我是不是,不该再对你抱有任何幻想?
既然你选择了瑟殇,那么,我们的对峙,看来是无法避免的了。
这数千将士的生命,我会向你一一讨回来的!
两日后,沧曜不顾极月和手下大将们的反对,执意下令,再向络缨城进发。
四国盟军都没有想到沧曜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恢复元气,重整旗鼓。所以,当他们看到那支苍龙大陆上最为强悍的军队再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时候,都有些惊惶起来。
沧军的气势在经过两天的强力修整之后,更显淋漓尽致,来势凶猛直逼皇城。
两军对垒,沧军很快占了绝大优势。
而就在此时,对方阵营里,居然出现了离澈。
依然是那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依然是那身飘然出尘的雪色衣袍,依然是那双璨若星辰的剪水双瞳……可他眼里,再没有他,有的,只是怀抱着他的那个银发男子!
黑色的高头大马之上,离澈与瑟殇共乘一骑,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对方阵营的后方,冷眼看着战场上挥舞着利剑的沧曜,那眼神陌生得让沧曜想就这么死去。
而坐在他身后的瑟殇,环抱着他的纤腰,把他紧紧搂在自己怀里,一张异常妖魅的脸时不时的在离澈的脖子上轻轻摩擦。
沧曜觉得自己被施了定身咒,看着黑色骏马上的两人,移不开目光。手中的剑再也举不起来,身边撕杀的喊声也再也进不了他的耳膜。
澈儿……澈儿……他的澈儿,怎么可以在别的男人怀里!
沧国的军队在离澈出现之后,开始戏剧性的节节败退。因为他们伟大的王再也不会勇猛的冲到最前端,替他们开出一条条血路,带领他们向前挺进。他只会看着对方阵营里那绝世的身影发呆。
果真是……蓝颜祸水么……
“王,你清醒过来!”极月一路砍杀过来,奔到沧曜身边,痛心疾首,“王,不要看了!他是故意出现扰乱军心的,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是的,他不明白!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背叛他!瑟殇就真的那么好,好到足以让他忽略这七年来他对他的爱?他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王,你去哪里?”极月见他不但不听自己说话,反而还如着了魔般向对方阵营走去,慌忙拉住他的手臂。
“你放手!”沧曜看着离澈怒不可遏,血红的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我不放!”极月咬咬牙,“王,是不是只有他死了,你才会一心战斗,成就自己的霸业?”
沧曜还没从极月的话中反映过来,便只觉眼前一道人影闪过,极月的身子已经凌空飞了起来,举剑直朝离澈的心脏刺去。
澈!
沧曜心里一紧,能想到的依然只有离澈的安危。
可是,他看到的只是离澈冷冷一笑,扬手飞离骏马,在空中狠狠击了极月一掌,然后飘然落地,站在乱军之中,黑发飞扬如地狱修罗。
极月被这凌厉的一掌震碎五脏六腑,从空中狠狠抛下,重重的跌倒在地,喷出一口浓稠鲜血。
“想杀我?叫沧曜自己来!”离澈居高临下看着极月,扬起的唇角逸出一抹冷冷笑容。
=
封闭的石牢里,除了开在顶端那个脸盆大的透气窗可以让他知道日夜的交替外,他完全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景况。
这几日,他陆续从墨焉口中听到一些战况。
他说,御落在数日前某个子夜,带领五百精兵偷袭沧国军队,捣乱了沧军前锋阵营。
他还说,自己托御落打造的那批兵器铠甲质量真是很好,五百精兵居然消灭了沧军三千将士。
那天的凌晨,四国盟军分几路进攻,把毫无准备的沧军逼退到天坑岭。沧军损失惨重……
两日后,沧曜重整军队,再进攻。极月死于离澈之手,沧曜对他恨之入骨,扬言要亲手杀了他。
……
想到这里,离澈不禁苦笑。自己现在已经武功尽失,连这道小小的石门都出不去,有何本事在战场上杀了极月?
想必那个“离澈”,也是出自墨焉之手吧?他故意让他出现在沧曜面前,还杀了极月,就是要让沧曜误会的吧?
沧曜恨他,这就是他的目的了。
可是……他想沧曜,他想见他,想知道他到底好不好,有没有受伤……想知道,他现在除了对他的恨,还有没有半点……思念……
呵,想来搞笑,现在沧曜若真是想他,大概也是在想怎么杀了他吧?
他要怎么样,才能让他知道……那个人不是他……
墨焉已经有两日没有来这石牢了,除了每天定时送食物过来的索冥,他见不到第三个人。
原本他学着墨焉那天的姿势,扭动过墙上那凸起的机关,希望能看到关在隔壁的琴声和沧离,但他试了很多,就是打不开。
那道石门,仿佛就是一堵石墙,连个缝隙都没有。
他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不知道墨焉会用什么办法得到七绝令,不知道琴声和沧离会不会也有危险。
他只知道,七绝令一旦被他知道,沧曜的境便会十分危险。
其实,炎冽说得多,就算他们四国盟军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把沧曜击败。他的御海术族以抵挡千军万马。但由于御海术的破坏力太大,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使出来的。
但是,有驭龙令在,御海术就没有办法使出来。因为驾驭这御海术的,是沧曜身上那块碧血蛟。而碧血蛟的克星,便是驭龙令。
碧血蛟是沧海蛟龙,原本是不属于海神绥翌所管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会纡尊降贵,甘愿臣服于绥翌。也只有绥翌的七绝令,才能够驾驭这头三界神兽。
不能使出御海术,还只是其一。一旦墨焉知道了七绝令,便可以控制碧血蛟,反噬沧曜的灵魂,那时,沧曜会是什么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所以,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墨焉为了得到这七绝令,会做什么?
正想着,离澈耳尖的听到石牢外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不像是墨焉的……当然,更不像索冥……
离澈蹙起眉头,这个时候,有什么人,会来这里?
“王!你真的在这里?”
一阵惊呼让离澈有些讶异的抬起头来。当他看到来人时,满脸的郁闷顿时被惊喜所取代。
“逸尘?”离澈起身跑到石牢门口,看着外面依旧是风痕身份的洛逸尘,不敢置信的瞪大眼,“逸尘?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我是跟着那个假的离澈来到这里的,我早就怀疑他不是你。果然……”洛逸尘没有说完话,随即很是担心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言难尽……”离澈摇摇头,语气急切,“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沧曜……怎么样了……”
洛逸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用一种异常奇怪的眼神看了他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是爱沧王的吧?那当初为什么要联合我们攻打他?”
“因为,当初,我不知道自己爱他。”离澈倒是很坦然。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爱的人是瑟殇,而忽略了沧曜七年来对他的好;可当他看清自己的心,发现自己只是因为被他放弃而不甘心时,已经为时已晚……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洛逸尘摇头叹息,“沧王暂时没受伤,但手下的军队败得很惨。沧国与离国相距太远,援军要在短时间内赶过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沧国的军队驻扎在城外,与三国盟军对峙着,谁也不相让……”
“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后面的话他没听得太清楚,他只听到沧曜没受伤,这他就放心了。
“那你呢?你有没有事?谁有那个本事把你囚禁在这里?是那个假的离澈?”担心沧曜么?现在看起来,好象是他自己比较惨一点啊。
离澈摇头:“不是。”
要他怎么告诉他,自己一心爱了七年的哥哥,废了他的武功,把他囚禁在这里,还造了一个假的离澈去对付自己爱的沧曜?
对了,哥哥……瑟殇……
离澈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逸尘到了……那么……他见到瑟殇了吗?那个瑟殇……
“不是他?那是谁?那个假的离澈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们原本都是跟随你而来,现在,三国君王貌似成了他手里的一颗棋子,任由他摆布……”
“你见到瑟殇了吗?”离澈打断他的话。
“炎王和雪王还不知道他是假的,就算知道了,我们现在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逸尘没有听到离澈的问话,继续在不停的说着。
“你见到瑟殇了吗?”离澈有些着急起来,把手伸住石牢,抓住逸尘的手臂。
“呃……谁?”逸尘终于反映过来,“瑟殇?离国太子么?你到这个时候还在想着他?如果不是为了他,这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他是风痕。”
“如果不是为了他,你也不会背叛沧王……”逸尘的声音嘎然而止,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他刚刚听到……他说风痕……不不不,他一定是听错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他是风痕。”离澈不厌其烦的再说了一遍,定定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反映。
第六十八章、七绝令
“我说,他是风痕。”离澈不厌其烦的再说了一遍,定定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反映。
“什么?你说什么?”逸尘激动的反抓住他的手,“你说谁是风痕?谁是风痕?”
“瑟殇,现在这个瑟殇……是风痕!”逸尘的力道很大,抓得他的手腕有些疼。
“风痕……是风痕……”逸尘喃喃滴语着,突然放开他的手,拔腿就往外跑。他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顾了,他只知道自己要去找他!他要去找他!
离澈看着逸尘的背影消失在石牢尽头,在心中叹了口气。当初,是自己设计让他们分开的。现在,希望……还来得及弥补。
逸尘,带风痕走吧……告诉他,风国……不用再理会了……只要你们能在一起……就好……
“噔噔噔……”
原本跑远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离澈抬起头,看着逸尘刚刚离开的方向,然后再看到逸尘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王……”逸尘气喘吁吁站在石牢外,“我不能就这么走了,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
离澈闻言扬起唇,对逸尘摇摇头,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这石牢固若金汤,他不放我出去,谁也救不了我。你快走吧!要是被人发现了,你也会有危险。”
再说了,琴声和沧离还在隔壁,他也不能走。他走了,他们怎么办?墨焉会怎么对待他们?沧离那孩子脾气倔得很,弱是墨焉来硬的,他会吃亏的!
“可是……”他现在已经知道他被困在这里了,怎么能坐视不管呢?“我去找沧王,我让沧王来救你……他那么爱你,他一定可以想办法救你的!”
“不!”离澈慌忙叫住逸尘,“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他会担心的!他一担心,便会不管不顾来救我,反而会着了墨焉的道。你不要告诉他战场上的离澈是假的,你让他全力以赴战斗吧,不要让他因为我分心。”
“墨焉是谁?”逸尘皱起眉头,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是,听起来,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他是……”离澈咬咬唇,在心底叹了口气,实在不愿意告诉他,墨焉就是他努力爱了七年,为了他联合三国,把三国国君都馅入危险之中,还为他背叛沧曜的好哥哥。
“难道墨焉就是真的瑟殇?”逸尘看他的表情,猜到七八分,语气里藏不住的愤怒喷薄而出,“把你关在这里的人也是他吗?你那么爱他,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你不明白。”连离澈自己都不明白,那个温文尔雅的瑟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管如何,现在的墨焉已经不是他心里的瑟殇了,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陌生人,他……不认识他。
“我是不明白,我连你为什么会背叛沧王都不明白!”逸尘的语气有些激动,让离澈澈微微有些诧异。“你知道沧王有多爱你吗?”
“我知道……”他怎么能不知道?七年来,他对他的好,对他的爱他虽然不回应,但并不代表他是瞎子看不到。就因为知道他爱他,他现在才无颜面对他。就让他当战场上那个离澈是自己吧,就让他恨他吧,就让他当作以前的离澈已经死了,也就不会对他再有所挂念了。
“不,你不知道。”逸尘摇摇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什么?”离澈惊讶的看着他,难道,连他的身份都是假的吗?那他身边,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我的身份没有假,我的确是风国洛家的幺子。当初风王听信谗言,把洛家满门抄斩,我因为在外求学,幸免于难,但仍然遭到风国士兵的追杀。是沧王及时出现救了我。也是他,安排我晕倒霁澜谷门口,再被你救起。后面的事,我想我不用再多说了。”
“你……是……曜安排在我身边的人……那么……那么……”逸尘是沧曜的人?可他还安排逸尘在风国取代了风王的位置,设计炎风雪三国联盟,攻打沧国……离澈突然感觉全身冰凉。
沧曜对他这几年来的所有动向都了如指掌吧?他知道他的计划,他知道他要联合三国对抗他,他知道逸尘取代风王的位置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自己早就筹划着要背叛他!
可是,为什么他不说,为什么他不问,为什么他不阻拦他?为什么!
“没错,如你所想,沧王知道你一切的计划,他之所以没有阻拦,是因为他爱你。他用自己的国家和生命赌你最后会放弃你的复仇计划。他给了你很多机会,但你还是背叛他了。在澜江的时候,他明明可以一鼓作气攻下闵州,打到络缨城的,但却为了你在江边驻扎了一月有余。你知道他为什么在澜江驻扎吗?因为,他在等你的决定。如果你一个月后没有下令让三国盟军前来络缨城,他是准备带着你回沧国,从此不再攻打离国的……可是,在第二十八天的时候,他接到了你下令三国盟军赶来络缨城援离的消息……”
“是你把这个消息给他的?”离澈的身子靠的石门缓缓滑到地上,晶莹的泪水一点一点在他苍白的脸上蔓延开来。他心痛!为沧曜心痛。那个笨蛋,明明知道他要背叛他,为什么还要放任他做这些可笑的事情?如果他早一点阻止他,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了。
“是。”逸尘大方承认,“所以我说,你不知道沧王有多爱你,如果你知道,你不会背叛他!”
是啊,现在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沧曜有多爱他。可是,他做了什么?这七年来,他除了一味的接受沧曜对他的好,享受沧曜给他的爱,他为他做了什么?他给他的,只有欺骗,只有背叛!
“曜……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王,你……”逸尘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担心。
“我没事,没事。”离澈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抬头看他,“逸尘,你快走吧,去找风痕……带他离开!再晚一点,我怕你走不了了。”
“可是你一个人要怎么办?”他得想办法通知沧王来救他才行。
“放心,墨焉毕竟是我的哥哥,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倒是你们要小心,我不知道墨焉会怎么对你们。”墨焉的目的是苍龙天下,这几国国君他怕是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的吧?是他害了他们……
“我知道。那我先走了。”
“走吧。”
“王……保重……”
逸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缓缓消失,直到再也听不到。离澈才把头埋在双腿之间,大哭起来。
曜……曜……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爱我……曜,还有没有机会,让我说……爱你……曜……
离澈不知道自己哭了有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哭着哭着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天窗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眼睛红肿得难受,身子因为一直保持着靠坐在墙边的姿势,有些酸痛,双腿已经被自己枕得麻痹了,微微一动,便会传来剧烈的疼。
离澈揉了揉眼睛,起身瘸着腿困难的移动到圆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石牢虽然很简陋,但还算是干净整洁。而且该有的都有,看起来不像牢房,倒像是一间普通的客房。
墨焉到底是不舍得委屈他的,圆桌上放有水果和点心,但他几乎没动过。就连索冥每天定时给他送来的饭菜,他都鲜少动口。
不知道隔壁的琴声和沧离怎么样了。
离澈放下茶杯,再起身走到那面墙下,握住那凸起的机关扭动了半天,那面墙还是纹风不动。
离澈气得一脚踹到墙面上,恨自己武功尽失,没有一点内力,否则,这面墙,他用内力就可以震开。
正当离澈想要放弃打那墙的主意时,突然一阵轰鸣,那墙居然缓缓向上升起。
墨焉的身影出现在墙面背后,离澈才发现原来隔壁墙上也有这样一个机关,如果那边动了手脚,这边是不可能打得开这门的。
“澈!”沧离小小的身影在看到离澈时突然从隔壁冲了过来,直直的扑入离澈的怀里,与他紧紧抱在一起,“澈,我好想你,好想你!”
“沧离!”离澈抱住沧离,紧紧搂在怀里,“沧离……我也好想你,我也好想你……”
“澈,你怎么会被这个魔头关在这里?他有没有欺负你?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沧离从离澈的怀里抬起头来,扬起头一脸焦急。澈的武功不是很高的吗?他应该很厉害才对啊!为什么也会被关在这里?墨焉那个大魔头,是不是对澈做了什么?为什么,他感觉澈的身体变得这么虚弱了?
“我很好……没事……”只是被墨焉废了武功而已,只是几天没好好吃饭而已,只是因为担心他们和沧曜有点精神疲惫而已……除此之外,真的很好,很好……
“真的吗?”沧离一脸怀疑。
“小沧离,你现在已经见到澈了,是不是该兑现自己的承诺,把七绝令告诉我了?”墨焉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离澈和沧离的对话。只见他站在那里,一身漆黑衣袍,墨色长发,黑暗妖邪,一脸阴郁的看着他们。手中阵阵赤芒游移,赫然是沧离戴在身上的驭龙令。
“七绝令?”离澈低头看沧离,皱起眉头,“你答应把七绝令告诉他吗?”
“他说你在他手上……所以我说,只要他让我见你……就告诉他七绝令……”沧离咬咬唇,狠狠瞪着墨焉。这个卑鄙小人!
“不行!你不能告诉他!”驭龙令已经在他的手上,如果他知道了七绝令,沧曜就没有办法打败他了!
“澈说不告诉他,就不告诉他。”沧离点点头,对离澈漾开笑容。反正他也不想告诉这个魔头。他拿这七绝令可是要去对付他的沧王“爹爹”的,澈那么爱“爹爹”,要是他有事,澈一定会伤心死的。他还等着“爹爹”来救他们呢。
墨焉听到两人的对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是吗?你们确定不告诉我?”墨焉突然半扬起唇,逸出一抹冷残的嗜血笑容,右手忽然扬起,一道强劲的掌风迅速朝趴在一旁,已然昏迷的琴声袭去。
“啊……不!”离澈还来不及出声,琴声的身体便被那掌风扯了过来,然后,他看到的,便是墨焉的手臂直直的贯穿琴身的胸膛。
鲜血如泉水般喷涌出来,溅上离澈和沧离的脸。
“琴声!”沧离咬住牙齿,看着琴声的身体如一只破布娃娃般向地上倒去,扬起头狠狠瞪着墨焉。
“告诉我七绝令!”墨焉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手臂,眯起一双黑如地狱的细长眸子,一步步朝两人走来。拖了这么多天,他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沧曜不除,就算其他三国国君都归顺于他,也没有用。而除掉沧曜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只有这驭龙令可以。但这驭龙令,如果没有七绝令,等于一块废玉,根本一文不值。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这个魔鬼!”沧离大吼着,紧握的双拳恨不能亲手宰了他。
“你会告诉我的!”墨焉的眼神一凛,阴邪的笑容一闪而逝。突然,一阵强劲的气流迎面袭来,吹乱沧离的发,挡住他的眼睛。
当他睁开眼时,离澈已经在墨焉的手里。他的手已经变成尖利的爪子,紧紧扣住离澈的咽喉。
“澈!”沧离焦急的大叫一声,反射性的想要上前救他。
“站住!”墨焉妖魅的声音响了起来,“想救他?说出七绝令吧。”
“不……不能说……不要说……沧离……不要说……”离澈被墨焉钳制在怀里,咽喉被扣住,拼命吐出几个字来。心里总算是对墨焉彻底绝望。
这个人不是他的哥哥,这个人绝对不是瑟殇!瑟殇不会这么冷血,不会这么阴险,不会这么嗜杀!甚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他都不放过。
要他怎么相信,这就是他爱了七年,恋了七年,为了他心积虑背叛曜的人?
他只是一个魔鬼,一个被野心和皇权奴隶的丧心病狂的魔鬼!
“澈……”沧离的拳头紧了又紧,指甲的插进手心,他连那痛都感觉不到了。澈说不能说,他应该听话的不是吗?可如果不说……墨焉会不会像杀琴声一样毫不怜惜的杀掉他?不,他不能看着澈死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爹娘都不在了,这么多年来,澈是他唯一对他好的人,他不能再失去他了!
“说!”墨焉扣着离澈咽喉的爪子渐渐加大力道,锋利的指尖儿在离澈白皙柔嫩的脖子上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唔……不……不可以……告……诉……他……”离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越来越不顺畅,抬起手紧紧抓住墨焉的手臂,忍不住闷哼一声,却还是坚持着不让沧离告诉他七绝令。
“澈……我……”他到底要怎么办?告诉了他七绝令,沧王爹爹就死定了,澈那么爱他,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澈也不会独活的吧?可不告诉他七绝令,澈现在就会死……他该怎么办……怎么办……
“沧离,你不是很喜欢澈的吗?恩?你只要说出七绝令,我就放了他……让你们两个出去……”墨焉冷冷的笑着,以自己妖异的声音蛊惑着沧离的神智。
“不……不要相信……他……”魔鬼的话怎么可以相信呢?他发誓若沧离告诉了他七绝令,他们两个也只有在这里等死的份儿。
“澈……”
“还是不告诉我吗?”墨焉双眼一眯,射出两道森寒的嗜血光芒,“看来,你是想让澈跟琴声一样死掉呢。好,那我让你看看,澈的身体,是怎么被我贯穿的!”
墨焉说着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臂,尖利的爪子眼看就要刺向离澈单薄的胸膛。
“不!”沧离吓得尖叫出声,狂乱的摇着头,终于败在墨焉的狠毒之下, “不要,不要,不要!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七绝令……不要杀澈……不要杀澈……”
第六十九章、爱未灭
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秋风瑟瑟,落飞溅。
是谁,唱起了悲壮的诗歌?给这萧条的军营凭添几许怅然?
连月来的战斗,已经使远离家乡的沧国将士身心疲惫。
当初沧王告诉将士们,他要一统五国,成为苍龙霸主。所以他们斗志昂扬,所向披靡,连战连捷,一步步向离国挺进,
可是,在前日的战场上,将士们失望了。
他们的王,只是为了一个叫做离澈的美貌男子,才如此兴师动众,带领军队朝离国而来。
蓝颜祸水……
多少将士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流血牺牲?可他作为他们的王,居然枉顾将士们的生命,一意孤行。这的确很让将士们伤心。
虽然将士们碍于沧曜的权势敢怒而不敢言,但并不表示他们心里就不会有意见。而这意见如果得不到及时的解决,便会影响军心,削弱战斗力。
而目前风雪炎离四国联盟,军事力量大增,且离澈身边那个军师墨焉,足智多谋,几乎每一的战斗,沧国都没捞到便宜。当初带出来的数十万将士,已经死伤无数,在军营里的,几乎都是病残伤兵,无法再上战场。就算是等待沧国援兵从瀚都赶到,至少也是半个月后的事。这期间,四国盟军肯定会乘胜追击,沧军很快就会全军覆没。
沧曜麾下的几员大将考虑了很久,终于开口建议沧曜退兵。
“什么?退兵?”沧曜一拍桌子站起来,看着下面开口让他退兵的大将,一双赤红的眸子似要喷出火来,“我沧曜打仗只有进,没有退!谁敢退兵,斩立决!”
“可是王……”
“闭嘴!”一卷军事地图被沧曜火大的掷到那名大将的脸上,指着他怒吼,“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先拿你开刀,以儆效尤!”
“王!”那名大将闻言立刻跪下,双手抱拳置于胸前,“微臣只是为沧国将士着想,眼下形势对我们实在不利。大丈夫能屈能伸,暂时退兵以保持实力,等到援兵到达再做打算不迟啊……”
“援兵?”沧曜冷笑一声,“你还真打着这如意算盘?四国盟军等的就是我们的援兵。现下留守沧国的军队总共不到二十万,其中还包括镇守皇城的七万人。你能抽出多少?而目前四国盟军在络缨城的加起来,总共有四十万大军。就算援军赶到,又何以力敌?而且,一旦沧国军队若都离沧,沧国等于一座空城,四国盟军难道不会趁此机会攻入瀚都,直接端了我们的皇城?”
退兵保持实力等待援兵到达,沧曜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瀚都与络缨城相距数千里之遥,援兵要赶到何其容易?说不定才到半路就被四国盟军一举歼灭了。再说,镇守瀚都的军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皇城的,否则,不等他们被灭,沧国就先没了。那他们的战争还有什么意义?
“这……”那位大将被沧曜一席话呛得说不出话来,黑了一张老脸连忙抱拳认错,“微臣该死,考虑不周!望王息怒!”
“这不怪你,将士的心情我明白。但有我沧曜一天,就会保你们周全一天。你们先下去吧!”如果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不是还有最后的筹码吗?御海术……
“是!”几位大将领命刚要出帐,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士兵急促的声音。
“报”
“什么事?”挨近帐门的大将撩起帘子,问道。
“在对面的山丘上,发现了可疑人物……好像……好像是……”
“好像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好像是前在战场上看到的那位离公子……”
“什么!”沧曜一怔,转身抓起宝剑就奔出门去。
刚一出帐,果然看到对面不远的山丘上有一抹娇弱身影。那身影骑在雪白的马上,风撩起他漆黑的长发和雪白的衣衫,在空中轻舞飞扬。
“离澈!”沧曜咬牙切齿,握着宝剑的手紧了又紧。想到战场上对极月毫不留情的离澈,想到他那句“想杀我,叫沧曜自己来!”,沧曜就恨不得一剑宰了他。这七年的感情,真正是白白付出了么?他就这么恨他,把他七年来对他的好统统视而不见?
山丘上的人影估计是看到了他的出现,立刻勒转马头,向后跑去。
想走吗?既然来了他的地盘,他可不会让他就这么离开。
沧曜立刻拉过栓在帐外的黑马,蹬上马背,扬鞭直追过去。
“王!”几位大将奔出帐外,满脸心急,“王,你不能去,小心有诈……”
可沧曜哪里听得到他们的声音,狠夹马腹,马儿便如离弦的箭般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峰峦叠翠,残阳如血。
尚未落山的夕阳像是要把天边那厚厚的云层撕裂了般,透出一道道刺眼的橙色光芒。
进了林子,光线愈发暗淡下来。葱翠的树木枝桠把光线严严实实的遮在了外面。
沧曜跟随着离澈的身影进入林子,却在下一刻发现离澈就这么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林子里很安静。由于是秋傍晚,林子里已经有了一些雾气。树木的枝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偶尔有几声奇异的鸟叫传入他的耳膜。
沧曜抬头看了看这片林子,蹙起眉头。
奇怪,他明明看到离澈进来了,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了?
沧曜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可是当他想要勒紧马缰退出林子时,却发现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这诡秘的林子随着夕阳的落山而渐渐黑了下来,如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魔鬼。而自己,却不知不觉走入了魔鬼的心脏。无路可逃。
呵,离澈,难道这也是你的计策之一吗?
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亲手杀了我?所以才把我引到这里来?
沧曜的心逐渐冰冷,直到绝望。
在前一的战场上,他就应该看清这个事实的不是吗?可为什么自己见到他,还是会如着了魔般不顾一切的跟上他的步伐?
真的只是想杀了他为极月和死去的将士们报仇么?凭他的武功就算是在马背上,那剑也足以贯穿他的身体。
可为什么,自己没有那么做?为什么自己一定要追上他?为什么自己还留恋着那一张倾国容颜?难道……终究还是对他报有希望么?
“嗖”
一支锋利的银箭从沧曜身后呼啸而来,沧曜敏捷的飞身离开马背,落于地上。不等他站稳,无数的暗器便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
沧曜慌忙拔出宝剑,挥舞着把那暗器一一挡了回去。可暗器的数量实在太多,且速度极快,他只有一双手,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等到那些暗器终于停下,沧曜才感到身上一阵疼痛。手臂和腰间都被暗器划上。
“离澈!你给我出来!”离澈在他身边七年,他怎么没有发现他有这么多阴险的招数?果然还是人心隔肚皮,他看了七年都没看透他。
他以为,离澈对他总是有些感情的吧?不然,为什么要给沧离取这个名字?是他误会什么了吗?是他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吗?他以为只要自己够爱他,总有一天能感动他。可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比不上瑟殇?
“呵呵呵……”
林子里传来一阵妖媚的笑声,随即,一抹黑色身影出现在沧曜眼前。离澈就这么站在离他十步之遥的地方,侧着身子看他,一双墨黑的眸子闪耀惑人光彩。
这眼神,妖邪如同魔鬼般,惑乱人的心神。
“看来你对离澈还真是死心塌地啊,只看见他的身影,就不顾一切跟过来了。不过很遗憾啊,这里,没有你的离澈。”呵,如果不用离澈那张脸,怎么能够引他过来呢?
“你是谁?”林子里的光线很昏暗,沧曜看不清他的脸。不过,这声音听起来很陌生。他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不知道我是谁吗?”黑色身影向前走了几步,故意让他看得清楚一些,“沧王的记忆力的确不怎么好啊。”
“是你!”离澈的军师墨焉?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引他来这里,是离澈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
“噢,不,不是你看到的我。”墨焉怪笑起来,“我发誓你不知道我是谁!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你看我的眼神就不会这么冷静了。”
“那么,你是谁?”沧曜握紧手中的剑,很是配合的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活着出去,那么,你还有知道的必要吗?”墨焉走到他面前,看了看他受上的手臂和腰侧,“传说你很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能活着出去?”沧曜第一见到有人比他狂妄,不由得冷笑起来。以为他受了伤就打不过他吗?这人也太天真了吧?
“凭这是我说的话。我不让你活着出去,你就活不了。”墨焉保持着那抹诡异的邪妄笑容,看得沧曜真的很想一剑劈了他。
当然,如果他可以的话。
沧曜握紧宝剑想要朝他劈去,可他才刚动了动手指,手中的宝剑就应声掉到了地上。
什么?他的手……动不了了!不,不只是手,连整条胳膊仿佛都不是自己的,连一点知觉都没有。
暗器上有毒!这种常识性的事情居然被他忽略了!
“你这个卑鄙小人!”
“哈,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正人君子。”墨焉听到他的话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是不是发现手臂动不了了?很快,你就会发现,你整个身子都动不了的。”
“你!”他的话音刚落,沧曜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从腰侧开始逐渐僵硬。若是等到他全身僵硬,动弹不得,那不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吗?不行,他得等到毒性蔓延全身的时候,逃出去!
“别想着逃出这片林子,因为我不可能放过你。”墨焉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冷的笑着。他等这一天等了七年了,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呢?
“你到底是谁?你想要做什么……唔……”沧曜话音未落,脸上便狠狠的挨了墨焉一巴掌。因为身体的逐渐僵硬,使他有些重心不稳,直直倒在地上。
墨焉上前一步抓起他的衣领,恶狠狠的开口:“我想做什么?我想要你死!”
第七十章、碧血蛟
墨焉上前一步抓起他的衣领,恶狠狠的开口:“我想做什么?我想要你死!”
“哼,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才行!”沧曜没有受伤的左手不自觉的摸了摸挂在腰间那块碧玉,嘴里默默的念着那句久违的古老咒语。
谁告诉他,身体僵硬就不能使出御海术呢?想让他死?哼,他沧曜可没那么容易死。
随着咒语念完,从沧曜腰间的碧绿玉佩里突然扬起一阵强烈的碧绿光芒。那光芒带出阵阵强劲的气流,在他身边散开,把在他身边的墨焉震出五丈之远。
阵阵气流击起一阵迅猛的狂风铺天盖地呼啸而来,吹断林子里树木的枝桠。
风,越来越猛烈,到最后几乎是把沧曜周围的老树都连根拔起。那绿光也越来越强烈,直冲天际。照的漆黑的天幕一片碧莹。
空中清冷的明月似乎也惧怕这绿光所带来的强大力量,飞快的躲进了云层之中。天地一片混沌苍茫,只有那绿色的光柱宛然矗立在天地之间,散发着无穷的灵力。
“哞嗷……”
天空中一阵龙鸣响起。那宏大的音量震得大地都为之颤抖。
只见原本直冲天际的绿色光柱,变成了一头张牙舞爪的蛟龙,在空中盘旋飞舞。
阵阵龙鸣震耳欲聋。空中的云层厚厚的,越压越低。稀薄的空气,让人的呼吸都感到不太顺畅。
随着蛟龙的鸣啸,远远的,有海浪翻腾的声音滚滚而来,夹裹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气势,似要淹没整片大陆般,让人惊骇!
沧曜闭了闭眼睛,他知道如果御海术成功,离国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土地会被淹没。而在络缨城附近的所有居民和军队,也都会不复存在。
其中,也许,会有离澈。
可是,事到如今,他还在乎什么呢?身边没有离澈,他的生命将不在有意义。为了离澈,他可以不要所有人。也可以因为离澈,他可以不要一切的权利。
他的澈儿真傻,他要的不就是权利吗?如果他开口,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他可以把自己的王位双手奉上。只要他,能够待在他身边就好。
可是,他没有开口向他索要,他选择的,是背叛他。不管他怎么努力,七年来,他从未打消背叛他的念头。
他爱离澈,从来都是小心翼翼,胆颤心惊。在爱情的领域里,爱得多的那个人,总是要牺牲的吧?他爱离澈,从来就是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对他小心翼翼,生怕力道大点会捏碎了他。一代苍龙霸主,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会害怕。
是的,害怕。他爱离澈,从天堂爱下了地狱,也都还是会害怕。害怕他的无动于衷,害怕自己的到头来难以栖身的一种牺牲……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到头来,他所有的害怕还是成为了现实。
他自己也曾问过自己,他到底爱离澈什么呢?
七年了,他也没找到答案。爱一个人,应该就是没有理由的吧?如果爱一个人,能够列出爱他的理由来,这就不叫真的爱他这个人了吧?他爱离澈,没有理由。他爱他的所有。包括他的好,和他的狠,以及他的背叛。
从他七年前在离国的倾颜园,那雪白锦簇的络缨下,看到那一张倾城绝世的脸,以及那双让人心疼的含泪墨瞳,他便知道,自己将会从此万劫不复。
以前,一直不相信“命由天定”的说法。他相信,人定胜天。现在想起来,是自己狂妄了。他连离澈都胜不过,怎么胜过天呢?
曾经教过离澈,说一个人要变得强大,只要没有心就可以了。他教了他,自己却把这句话给忘记了。
可离澈记住了,他做到了没有心,他够狠!所以他可以如此强大。强大到,率领四国盟军灭了他沧国三十万雄师!
恨离澈吗?他一点也不!到现在,他还是爱他。只是,这爱,再也无法说给他听了……
“唔……”想离澈想得入了迷,沧曜忘记自己尚在施法当中,一个分心,突然感到一股与自己体内的力量相冲的强大力量袭击而来。
反射性的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道赤红光芒闪过,朝着绿光直冲上去,不一会儿便缠绕住了空中那头飞舞的莹绿蛟龙。
红光越来越强烈,几乎把整头蛟龙都包围了起来。绿光一点点变弱,被赤色光芒所替代。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头蛟龙居然睁开血红的眼睛,咆哮着朝地面的沧曜俯冲下来。
“不――唔……”沧曜还来不及反映,那头红了眼的蛟龙便化做一道赤芒没入了他的心脏。
喉间一阵腥咸袭来,一口浓稠的鲜血毫无预警的从口中喷出,全身的功力像是被人生生抽走了般,连一丝内力都使不出。
沧曜不可思议的看着喷在自己胸前的鲜血,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碧血蛟居然会反噬自己……不对,刚才那赤芒是……难道……
沧曜凄绝一笑,离澈,你果然是够狠!你还真是半点情分都不顾,一心想置我于死地么?连我身上致命弱点……你居然都告诉这人……
风静止了。云静止了。龙鸣也静止了。
漆黑的夜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仿佛刚刚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法术根本没有出现过。
有清晰的脚步声缓缓传过来。
沧曜抬起头,狠狠瞪着眼前的男子,握紧双拳恨不能用眼神杀了他。
墨焉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扬了扬手中依然泛着赤色光芒的玉佩,眯起一双与黑夜同色的妖异眸子,笑得一脸张狂:“如果我没那么个本事,今天怎么会找上你呢?”
沧曜看着那玉,耀眼的赤芒游移在玉身周围,隐约可见玉身之中,有一抹纤细男子的身影在安静沉睡。
驭龙令,碧血蛟的克星。
普天之下,知道这秘密的人并不多。就算知道这秘密,也没有人能对他怎样。因为要使出驭龙令的威力,必须倚靠七绝令。这个秘密他当初只告诉了离澈一人。没想到……自己那么信任他,他居然……连他唯一的退路都要斩断。
现在想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真正,该绝望了吧?澈儿,如果我的死,能湮灭你对我的七年来的恨,也值得了……
我不恨你。如果时光能够倒回,我想我还是会在见到你第一眼便泥足陷,无法自拔。
这就是传说中的孽缘吗?只是很可惜,到死……都没能让你爱上我……我沧曜真是太失败了……
也罢,既然天要亡他,就不要再挣扎了吧!
想到这里,沧曜突然半扬起唇露出一抹冷笑,看着眼前的墨焉,唾了一口嘴里的鲜血,赤红的眸子燃起一如既往的嚣张气焰:“哼,想让我死吗?想要我死的人多了,你算老几?要杀我就来痛快的!别跟个娘们儿似的拖拖拉拉!”
这么多年来,为了得到天下,他沧曜手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想他死的人有很多,不多他一个。今日栽在他手上,算他倒霉。他不怕死,只是很遗憾……他连离澈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呵。到现在这个时候,他能想到的,居然还是只有离澈。他也不想想,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不都是他害的吗?他故意出现,引他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引他进入这家伙的圈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放不下他?
“就这么让你死了,太便宜你了!我也要你尝尝,什么是锥心刺骨的痛!”墨焉眯了眯漆黑如夜的眸子,不怒反笑,“你说……让离澈亲手杀了你,够不够让你心痛啊?”
“你!”沧曜脸色大变,这个奸诈小人,该死的王八蛋!如果他不死,他一定会把他碎尸万段!
“别这么看着我,我这都是跟你学的!”墨焉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你七年前,卑鄙的夺走了澈,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什么?”沧曜一惊,听这语气,难道他是……“你是瑟殇?”
“哈哈哈……”墨焉仰头狂笑起来,一把摔开他,“你说呢?”
“唔……”沧曜被摔倒在地,又是一口浓血喷出。中了剧毒又被碧血蛟反噬,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伤势,意识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瑟殇……原来他才是真正的瑟殇……那战场上的瑟殇……是谁……
看着逐渐昏迷的沧曜,墨焉眼里闪过一抹嗜血的阴狠笑容。
可是,他没注意到,从沧曜的无名指尖儿,一道微弱的的绿光窜了出来,飞快隐入了旁边的茂密草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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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小野猫,天不怕啊地不怕,我是一快乐的小野猫,我是一只可爱的小野猫……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碧荫吐翠的清幽山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歌声,吓得林子里的鸟儿都扑腾着翅膀飞离了自己的温暖小窝,生怕是什么魑魅魍魉进了山来。
走在后面的冷峻男子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看突然飞起来的鸟儿们,忍住捂耳朵的冲动,终于开口了:“猫儿,别唱了!”
他这是唱的什么曲子啊?歌不成歌,调不成调的,声音也不能算是好听。也难怪这些鸟儿都吓得飞走了。
“咦?”走在前面的娇小少年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男子,眨眨一双褐色的眼睛,撇撇嘴,一副玄极欲泣的样子,“剑舞不喜欢猫儿的歌吗?猫儿唱得不好听?那猫儿换一首好了……”
“很好听。”剑舞握紧手中的长剑,在心里叹一口气。明知道这家伙是在故做可怜,以博取他的“同情”,还是忍不住走上前摸摸他的脑袋,“我只是想要安静一下。”
“真的么?”猫儿扬头看他。
“真的。”剑舞伸出没有握剑的那只手,牵起猫儿,一步也不停留的朝前走去。
猫儿任他牵着,垂下头,清秀的小脸上露出一抹计谋得逞似的的狡捷笑容。
金色的阳光从茂密的树木枝桠投射下来,落下班驳的光影,星星点点。
大家没看错,这两只正是从青峰崖下的恍仙洞出来的剑舞和那只小猫妖。
话说,剑舞坠落青峰崖,的确伤得十分严重。好不容易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完全恢复了体力和工力,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出谷寻找他家主人离澈。
可当他们回到坠仙楼,才知道离澈他们早已从衍风离开,去了络缨城,所以一路追随而来。
说到我们这只小猫会跟在他身边,剑舞就一个头两个大。
原本他是想一个人离开的。可这小猫却不声不响的一直跟着他。也不说话,就那么倔强的,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他走他就跟,他歇他就停,固执的坚持着。
这么走了两三天,才出了山,进入一座小镇。不料正好遇到狂风暴雨,剑舞找了客栈住宿,回头看到站在雨中被淋得瑟瑟发抖的猫儿,没来由的一阵心疼。三两步奔过去,抱他进屋。就这样,这小家伙便赖上了他。
好在这小东西身为妖物,心地居然难得的善良,而且心思单纯可爱得紧。不过,却因为他从未出过谷,好奇心作祟,不知道给他惹了多少麻烦。
每给他解决麻烦的时候,剑舞就想,再也不能让他跟在身边了。可一看到猫儿眨巴着大眼睛的无辜样子,每都会忘记这回事。然后继续带着他,继续看他捣乱,继续收拾善后,继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心软,继续被他无辜的眼神打败,继续……如此“恶性”循环……
不过,不可否认,有他在身边,这漫长的路程,居然充满了乐趣……
低头看了看只长到自己肩膀的小猫,剑舞唇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这笑里所包含的意义,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等等!”猫儿突然停下脚步,被剑舞握着的手反射性的紧紧抓住他,全身紧绷。
“猫儿?”剑舞皱起眉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难道……是这林子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有妖气!”猫儿看也不看他一眼,灵敏的鼻子不停的嗅着那妖气的来源。这妖气很浓烈,但是却很微弱,显然这里的妖物,受了很重的伤。那么……也就是说,自己不用怕他?
“在哪里?”住在恍仙洞的那两月,已经看习惯了游离于四的精怪。而且,猫儿自己也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猫妖,法力不算太强,但也绝对不弱。所以,剑舞对于他口中的“妖气”自然是不会太惊讶。
“我正在找!”猫儿边说边放开他的手,一个人朝对面那颗大树走去。
剑舞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那大树下隐隐泛着一阵微弱的绿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猫儿蹲到大树前,伸后撩开大树下那丛葱郁的灌木,随即一声抽气传来:“啊哈――”
“怎么了?”剑舞一惊,忙跑上前去,生怕在灌木里的精怪伤了猫儿。
“剑舞你快来看……是条小青蛇呢……哈哈……好可爱……”猫儿兴奋的声音响起来。
“小青蛇?”剑舞走到他身边,跟着蹲下身去。
一条小拇指大的小青蛇此刻正蜷缩在灌木丛下,睁着一双有气无力的小眼睛,惊恐的看着他们。那翠绿通透的身上满是碧绿的鳞片,正散发着一阵幽幽的绿光……
第七十一章、小青蛇
“剑舞你快来看……是条小青蛇呢……哈哈……好可爱……”猫儿兴奋的声音响起来。
“小青蛇?”剑舞走到他身边,跟着蹲下身去。
一条拇指大的小青蛇此刻正蜷缩在灌木丛下,睁着一双有气无力的小眼睛,惊恐的望着他们。那翠绿通透的身上满是碧绿的鳞片,正散发着一阵幽幽的绿光……
“是啊,小青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耶……”猫儿边说边伸出舌头垂涎的舔了舔嘴唇,像是要把这条小青蛇生吞活剥了。
小青蛇听见猫儿兴奋的声音,怕怕的向后缩了缩。
剑舞翻个白眼儿,在猫儿头上拍了一记:“小东西,别看见什么东西就想吃。”
“可是……人家饿了嘛……反正它受了伤,不吃白不吃……”猫儿捂着被剑舞打疼的脑袋,万分委屈。
“前面就到镇上了,我们走快点说不定可以赶在晚饭前找到客栈……”剑舞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绿光闪过,刚刚那条小青蛇便安然的躺在了剑舞怀里。
“咦?这小妖居然敢往你怀里钻?难道他认得你?!”看着那小青蛇一到剑舞怀里就蜷缩成一团,死赖着不想离开的样子,猫儿就恨得牙痒痒。早知道自己就变回原形,让剑舞抱着走多好。
“大概是它觉得我比较善良。”剑舞难得露出微笑。至少他没一见面就想着要吃它。
“会吗?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可爱啊!”猫儿眯了眯褐色如琥珀般剔透的眸子,笑眯眯的看向剑舞,“把它给我抱吧――”
不管它是一条多么小的蛇,都具有很强的危险性。因为猫儿很清楚,这可不是条普通的蛇,它是有道行的妖。万一它对剑舞起了歹心,伤了他就不好了。所以,还是在他手上比较保险。
剑舞还没来得及做出反映,那条小青蛇便死死的缠住了剑舞的手,十分不情愿的样子。
见它这模样,大概是被猫儿那句“看起来很好吃”给吓到了,剑舞摇摇头,站起身来:“算了,我抱着吧。这小妖看起来也没成气候,伤不了我。等到了镇上,你给它疗疗伤,再让它离开吧。”
“可是……”猫儿真想直接拍晕他算了。什么叫还没成气候啊?这小妖身上的妖力可不小啊,若不是被人伤了灵力,打回原形,它的妖力都很有可能在他之上。
“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剑舞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救了只力量多么强大的妖,说完便举步朝前走了。
猫儿没办法,只好摸摸鼻子瞪那条小青蛇一眼,跟上他的步伐。
不过很让他气愤的是,刚刚他瞪它的时候,那小畜生居然很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是的,不屑。绝对是的!
蛇会有表情吗?
普通的蛇没有,可修炼成妖的就有了。所以,这条小青蛇刚刚看他的眼神,绝对就是不屑。真是气死他了!
好你个小妖孽,最好不要对我的剑舞起什么歹心。否则,我绝对会把你拆吃入腹,当美味晚餐!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一人一猫一蛇终于进入了一个叫做宁溪的小镇。
让人意外的是,小镇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仿佛过节般喜庆。
剑舞和猫儿对望一眼,顿时感到有些不太对劲儿。
因为连日来的战火纷飞,沿途的城邑和村镇几乎都是一片死寂,连人都没有几个。可这个离络缨城最近的宁溪镇,居然如此喧嚣嘈杂,的确让人异常奇怪。
两人找了家客栈,刚到门口,便有热情的小二跑上前来把他们迎了进去。
“小二哥,镇上是有什么喜事这么热闹啊?”趁着小二倒茶的机会,猫儿机灵的打听起来。
“咦?两位公子不知道?战争结束了,老百姓不用受苦了,当然值得庆祝啦!”小二看他们的眼神是很诧异。战争结束的消息这两天大概都已经传便苍龙大陆了,居然还有人不知道。
“战争结束了?”剑舞端着茶杯的手僵在空中,“怎么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快?”小二很是奇怪的看他一眼,“公子喜欢战争?”
“呃……”自知说错话,剑舞慌忙改口,“当然不是。只是前几日才听说沧军和四国盟军势均力敌,怎么这么快就分出胜负来了?”
“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沧国之所以是五国之首,凭的也就是那上古灵物碧血蛟,可碧血蛟也是有克星的,听说叫做驭龙令。只要有了这个东西,沧王哪还是我瑟殇殿下的对手?”原本他们都还以为这战争不知要持续到何年何月呢,没想到结束得这么突然,也真是给了离国百姓一个大大的惊喜。
“驭龙令?”剑舞蹙眉。那东西怎么会在瑟殇手上?
怀里的小青蛇蠕动一下,似乎对小二刚才的话十分不满。
“是啊,说到这驭龙令,那可是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到第二件的稀世宝物……”
“小二哥,你好罗嗦。能不能先让我们用饭再闲磕牙?”猫儿不满的打断小二的话,捂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一脸哀怨的看着小二。
“呃……恩……对不起对不起,两位公子要吃点什么?”小二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忙询问道。
“拣你们这儿最好的菜色上吧,要快啊。”反正能让他吃饱就行,他不挑食。
“是是是,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小二边应边退开。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瑟殇太子三日后要在王室宗祠举行祭天仪式,正式迎汐颜王子回宫。”
小二才刚走,邻桌几位客人的谈话便再引起了剑舞的注意。
“汐颜王子?是那位一出生便被大祭司认为是不祥之人,被国君囚禁在宫内那位小王子吗?”
“嘘……”前面说话的男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开口,“现在这话可别乱说,瑟殇殿下能得到天下,都是他的功劳。沧王的弱点可是他潜伏在沧国七年才打听到的。而这驭龙令,也是他拿回来的。”
“是吗?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这还有假?我姨父的外甥在宫里当差,消息绝对可靠。听说,沧王残忍嗜血,暴虐异常,汐颜王子这些年在沧国忍辱负重,为的就是这一天呐。不过……”那人捂住嘴,淫邪的笑了两声,“我还听说,汐颜王子在沧国可是沧王的男宠。”
“男宠?沧王的男宠?这样的人怎么能够进王室宗祠?”
“谁叫人家是王室血脉,且又立了大功?我还听说,那汐颜王子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难怪能把不可一世的沧王迷得神魂颠倒……”
“我看啊,不会是咱们瑟殇殿下也想……”
两人在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
剑舞握了握放在桌上的剑,恨不得一剑挑断这两个市井小人的咽喉。
汐颜这个名字对剑舞来说是很陌生的。但从他们的话中,他大概可以猜到,应该就是离澈。毕竟,在这苍龙大陆,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人并不多。最重要的是,他们说是沧王的男宠。在离澈身边这么多年,剑舞自然是明白的。沧王的男宠,说白了,也只有离澈一人。
可是……沧王的弱点……碧血蛟……驭龙令……王子……潜伏……
这些词句怎么会突然就联系到了一起呢?剑舞听不明白,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沧王败了,可天下怎么成了瑟殇的?当初他与琴声送联盟函去炎国,主人明明是答应打败沧王之后,天下便归炎王所有。所以炎王才会愿意全力相助。现在沧王败了,可主人……却失言了么?
炎王的野心丝毫不低于沧王,若不是自己在炎国无意间听到了琴声与炎王商议活捉沧离,抢夺驭龙令的阴谋,又怎么会在青峰崖着了琴声的暗算,被打落山崖?可现在,炎王又怎么会甘心就如此随了主人的心愿,把自己的天下拱手让给瑟殇?这太不正常了……
“菜来了!”小二的吆喝打断剑舞的思绪。随即,一碟碟精致美味的佳肴摆上桌来。
猫儿不谙世事,当然听不懂邻桌的人在谈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肚子饿了。
拿起筷子大块剁颐,吃了半天才发现剑舞根本没动。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剑舞,你怎么不吃?”
“啊?没有……我在想点事情……”剑舞回过神来,看着猫儿,“猫儿,我们吃完饭赶紧赶路吧,我们要尽快找到主人才行。”
“啊?现在天都黑了?用得着这么赶吗?我不干!”猫儿噘起小嘴,低下头扒着完里里饭,不再理他。他的腿都要累得断掉了,好不容易找到个客栈,可以好好睡一觉,他才不要继续赶路哩。
“猫儿……”
“如果你想早点见到你那个主人,最好听我的,今天晚上咱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才好赶路啊。黑灯瞎火的,怎么走?”猫儿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他。不想说,他心里不放心的还是他怀里还有条小青蛇。万一走到半路,那小东西一个不高兴咬他一口怎么办?还是在这里给它简单疗伤,放它离开的好。
剑舞没再坚持,毕竟猫儿说的话也很有道理。这宁溪镇前后都是山,出了镇子又是树林,的确不好走。而且这几天,他们一直赶路,也没遇到村镇,都是在荒郊野外睡的,现在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还是不要让猫儿太累的好。
想到这里,剑舞没再说什么。两人吃完饭,到柜台订房间时,掌柜的居然告诉他们只有一间房了。
剑舞一脸黑线的瞪着掌柜的,可猫儿却兴高采烈的拿了钥匙上楼去了。
“呃……公……公子请……”掌柜的被瞪得不自在,忙打了个手势让剑舞上楼去。
虽然只有一间房,但所幸床够大。这是猫儿最高兴的事情。在恍仙洞的时候,就只有一张床。可他那床太小,剑舞身体又不好,所以自己睡了足足两个月的地板。害他想抱抱剑舞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机会来了……嘿嘿嘿……
“猫儿?”剑舞看着坐在床边,笑得一脸欠扁的家伙,心里有一阵发毛。看他那笑脸,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没想啥好事。
“恩?在!”猫儿愣愣的站起身来,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对剑舞眨巴着眼,“叫我干啥?”
剑舞指了指被自己从怀里拿出来,放到桌子上盘成一圈的小青蛇:“你忘了它了。”
“呃……”猫儿抓抓脑袋,一脸不情愿的走过来,趴在桌子边上看着它。吓得小青蛇一个激灵忙展开身体,灵活的朝剑舞的方向游去。
“你给我回来!”猫儿一把抓起小蛇,放到自己跟前,“不许动!再动我就吃了你!”
小青蛇有些愤怒的看着它(筒子们:蛇愤怒是啥样子?离离:不知道……筒子们:=
=),还真没动。学他的样子把脑袋耷拉在桌子上,一双碧绿的小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仿佛在说:不动就不动,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嘿,还跟我瞪上了!厉害啊你!”小猫儿在它的蛇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转头看着剑舞,“这家伙没受伤,只是它的灵力被力量强大的东西打散了,所以才恢复了原形。”
“还有得救吗?”灵力对妖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之前他听猫儿提过。妖的灵力就是他们的修为,若灵力没有了,便只能被打回原形,从头开始修炼。修炼对妖来说,是件很痛苦的事,所以这小家伙还真是够可怜的。
“恩,这家伙的灵力只是被打散了,只要施法将它重聚就好。”猫儿说完把手伸向那条小青蛇,手心向下覆盖在它的头顶。
一道晶莹的蓝色光芒从猫儿的手心向外开始扩展,瞬间便包围了小青蛇的身子。
蓝光持续了一刻钟才缓缓从猫儿的手心消失。而接受施法的小青蛇,则趴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猫儿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晃荡。真是不划算啊!为了救这小家伙,自己的灵力也损耗了不少。
“猫儿!”剑舞上前一步扶住他,“你没事吧?”
猫儿笑眯眯看他,不答反问:“剑舞是在关心我吗?”
“我才不是关心你。我是担心你灵力耗损变成一只猫,我要抱着你赶路,多麻烦。”剑舞边说边一把抱起他,走向大床。
“唔……剑舞是嫌我麻烦吗?”
“你本来就是个麻烦。”
“我是个麻烦你还要我跟着你?”
“是你硬要跟着我的!”
“那你可以不要我跟着啊……”
“可你已经跟着了!”
“……”
无聊的对话渐渐变小,房间的烛火也渐渐熄灭下去。月光从格子窗棂外透进屋来,洒落到临窗的桌子上。小青蛇身上的鳞片在银色月晖的照耀下,闪现着惑人的妖绿光芒。
夜人静,月影西斜。
三更时分,只见桌子前一道强烈的绿光闪烁,小青蛇已不见了踪影。而桌边,趴着的,居然是一个一身绿衣的美貌少年……
第七十二章、返络缨
“啊――”
一大清早,从安谧清净的客栈里,突然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吓得楼下打扫厅堂的小二浑身发抖,以为楼上发生了什么命案。
尚在睡梦中的剑舞被这声尖叫成功惊醒,同时醒过来的还有趴在桌边睡了一夜的绿衣少年。
只见那少年揉了揉酸疼的脖子,从桌面直起身来,慵懒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皱起眉头:“唔……好痛……”
他的腰和脖子都快断掉了!趴在桌边睡觉还真不是人干的事儿!早知道就不恢复人形,直接蜷在桌子上睡多好。
咦?
脖子上怎么冰冰凉凉的?
给老子拿开!
绿衣少年很是不耐烦的伸手扒开放在脖子上的东西,却发现那东西有点不对劲儿,有点像……
剑?!
绿衣少年一惊,低下头,看着脖子上那闪着寒光的明晃晃的剑,顿时愣住了。
一大早的,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往本少爷脖子上放剑?
“你是谁!”冷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他与猫儿的房间居然有人潜入,而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一点很是让剑舞想不通。自己的功力也不算低,而猫儿是妖,当然就更敏锐。可这家伙居然能做到让他们都没有一点知觉。如果他想要他们的命,他们恐怕是早见了阎王了。
更让他奇怪的是,这家伙进入他们的房间居然只是趴着睡觉,什么都没做,这太匪夷所思了。
“你不知道我是谁没关系,我知道你是谁就可以了。先把你的剑拿开,可好?”绿衣少年低头再看了看放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你知道我是谁?”剑舞的剑不但没有拿爱,反而更加压重了些,“你到底是谁?”
“他是我们昨天救的那条小青蛇。”刚刚还因为一觉醒来见到房里多了个人,吓得尖叫的猫儿,这个时候倒是异常的冷静,边说边跳下床,走到绿衣少年身边,“剑舞你先把剑拿开吧。”
这小青蛇昨天受了那么重的伤,灵力几乎都被打散。虽然自己费了不少法力将他的灵力重聚,他的力量还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所以,这小家伙完全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威胁性。
什么?!小青蛇?
剑舞愣了愣,把剑收回来。
原来这家伙是他们昨天救的那条小青蛇?难怪他会不知道有人进出,原来是自己把他带进来的。这么快就恢复了人形,灵力应该也恢复了不少才对。
“我、不、是、蛇!”绿衣少年获得自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瞪着面前的猫儿,恨不得一口把他吃进肚子里。
小青蛇?真是太搞笑了!他哪只眼睛看到他像蛇啊?他可是法力无边,可以任意翻云覆雨的沧海蛟龙啊,这家伙居然叫他小青蛇!真是真是真是太看扁他了!
“你不是蛇是什么?”猫儿很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对他不承认自己是蛇类很不屑。
“我是蛟龙!你这只笨猫!”绿衣少年气得哇哇叫。
噢,老天!他堂堂沧海龙神被只笨猫鄙视了!
“蛟龙?”猫儿怕怕的往后一缩,不过很快反映过来他现在的法力根本没有恢复,顿时眯起眼睛凑上前来,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就你?”
他那是什么眼神?绿衣少年真是快被猫儿气死,若不是看在他救了他一命的份儿上,他真的很想一口咬死他!
无奈的转过头,看向一脸呆楞的剑舞,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喂,管好你家这只的嘴!”
“呃……什么?”剑舞完全反映不过来。
绿衣少年一头黑线的看着他,摇摇头:“真不愧是彩堇阁最迟钝的美人儿啊。”
“你对我的底细倒是很清楚!”剑舞眯一双细长漂亮的眸子,对这条小青蛇的身份又开始置疑。
“我当然清楚,我家主人跟你家主人那么熟……”说到一半儿的时候,发现剑舞一脸茫然,绿衣少年很是无奈的叹口气,“我不是说过我是蛟龙了吗?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蛟龙?原谅他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剑舞继续茫然着。
“我的天啊!”绿衣少年很是同情的看了猫儿一眼,“这么笨的人,难怪会在床上被你吃得死死的。”
“你说什么!”剑舞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手中的剑眼看又要放到某人脖子上。
“我没说什么,昨天晚上……很吵……我没睡好……就这意思……”绿衣少年躲到猫儿背后,对气急败坏,老羞成怒的剑舞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你!”剑舞举起剑就要砍下去,还好猫儿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腕。
“咳……那什么……他又没说错……”猫儿心里却是乐开了,但却很明白不能太得意忘形,否则,以后他就别想在上面了。所以忙赶在剑舞发火前岔开话题,“剑舞啊,小青蛇的意思是不是说自己就是那个碧血蛟啊?沧王身上那个?”
(筒子们:猫儿是攻?!离离:是啊,难道乃们以为他是受?筒子们:黑线……他这叫什么攻?离离:年下攻?腹黑攻?小白攻?弱攻?反正猫儿在床上就是攻……筒子们:集体扑倒……)
碧血蛟?!
震惊中的剑舞果然忘记害羞这回事,如五雷轰顶般怔在当场。
他是在做梦吗?为什么他老是遇到些稀奇古怪的事,老是遇到些稀奇古怪的人?为什么无意间救条受伤的小青蛇,都能变成上古灵物碧血蛟?这太不可思议了!
“总算是有个不太笨的。”绿衣少年吐出口气,很认真的看着剑舞,“我就是碧血蛟没错。你家主人背叛了沧王,把驭龙令和七绝令都给了墨焉,我便是被驭龙令打散了灵力。”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驭龙令的时候,绿衣少年眼里闪过一抹心痛。不过,只是一瞬,便消失了。
“墨焉是谁?”这个名字很陌生。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这个墨焉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因为他一出现,四周就会有一股强大的暗力旋转。这暗力,是魔才会有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回络缨城救出沧王,还有离澈……”
“主人……”剑舞皱皱眉,“他就是那个汐颜王子吗?”
“是。不过……”碧蛟停顿了一下,说出心中疑惑,“我怀疑他也被墨焉控制住了。”
“何以见得?”
“因为每离澈出现,他的气息都跟以前不一样……”但当时他被封印在碧玉里,根本没有办法告诉沧曜。但他跟在沧曜身边这么多年,对离澈的气息是很熟悉的。
可是,至从到了络缨城,出现的离澈就跟以往不一样了。
这个墨焉来历蹊跷,身份成迷,他现在的目的很明显是得到苍龙大陆。
如果他真的是魔,苍龙大陆落到他的手上,恐怕又要回复到数千年前妖魔横生的模样。
当初他与绥翌好不容易斩除了所有妖魔,还世间一片清澈,可却耗尽了他们所有灵力。不得不把自己封印于两块宝玉之中,重头修炼。而与绥翌分开的那个过程,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遍。所以,在墨焉还没成气候之前,他一定要阻止他。
沉睡在驭龙令里的绥翌,应该也快要苏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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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当剑舞他们三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小二和掌柜的有多吃惊。明明昨天晚上上去的是两个人,今天一早怎么就变成了三个?
不过,看着剑舞手上那把剑,掌柜的愣是没问出口。他可是还想多活几年呢。
几人出了宁溪镇,买了三匹骏马直往络缨城赶。黄昏时,总算是进了城门。
络缨城的百姓比宁溪的更兴奋,人潮涌动的大街上,到都是议论两日后祭天仪式,小王子认祖归宗的人群。
茶楼酒肆的说书人,更是把“汐颜王子七年受辱,瑟殇太子终得天下”编成了故事,说得天乱坠。那细节仿佛是他亲眼看到似的,听着剑舞直想一剑挑了那说书人的喉咙。
不过,从这说书人的故事里,剑舞他们听到了一个新的消息。那就是两日后的祭天仪式,瑟殇会让汐颜王子亲手杀了沧曜。
三人都很着急,夹了马腹就在满是人群的大街上狂奔起来,一路朝王宫而去。
如果没有意外,沧曜应该是被瑟殇囚禁在离国最坚固的王宫天牢里了。
“等等!”眼看王宫离他们越来越近,碧蛟却突然勒紧马缰,停了下来。
“怎么了?”剑舞和猫儿也勒马转身,不明就理的看着他。
“不对劲儿!我们往回走!”碧蛟眉头锁,说完话便重重的扬起鞭子,抽打马背。马儿嘶鸣一声,急弛而去。
剑舞和猫儿对望一眼,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但也不得不得跟上前去。
几人的马在一座宏伟壮观的府邸前停下,朱红大门之上,“叶府”两个字遒劲有力。门口两旁张着大嘴的石狮威风凛凛。
府门外很安静,没有守门的家丁,也没有行人路过。
碧蛟扬头看了看这里,冒出几个字:“就是这里!”
“这里……怎么了?”看起来,只是一座气势宏大点的官僚府邸罢了。
“我感觉到主人的气息了。”他刚刚经过这里的时候,由于马儿跑得太快,那气息在风中若隐若现,并不真切,所以等他跑了好远才反映过来应该回来看看。他也很奇怪,这里,为什么会有主人的气息?
“什么?!”剑舞一惊,“你是说……沧王在里面?”这……怎么可能呢?瑟殇有什么道理把他关在宫外的大臣府邸?
“是不是,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猫儿说完飞身离开马儿,整个人趴在了叶府的围墙上,向里张望。“乖乖,里面真是够大的。”
剑舞和碧蛟闻言也随后飞身上去,一左一右趴在猫儿身边往里看。
“喂,现在天还没黑,我们这样趴着也不是办法,进去吧!”碧蛟话音刚落,便见一道绿影闪烁,下一刻,他已经稳稳的落到了叶府的庭院里。
剑舞与猫儿对望一眼,随即,两人一起轻盈的落到碧蛟身边。
碧蛟吸吸鼻子,四嗅了嗅,秀美的眉头皱得更:“气息越来越重了,看来我没猜错,主人果然在这里!可是……好奇怪……”
“哪里奇怪?”剑舞只是凡人,自然感觉不到特殊的气息。
“奇怪的是,这座府邸被一股强烈的暗力包围着。而且这暗力……很强大……”猫儿一张娃娃脸,皱起眉的样子倒也有几分严肃。这暗力的主人,恐怕不是好对付的角色。自己才千年修为,这个碧蛟的法力也没恢复,根本不是这恶魔的对手。
“暗力?”那是什么?
“一种跟灵力一样异常强大的力量。”碧蛟看他一眼,把目光调到府邸的某个方向。这气息……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意随心动,当剑舞和猫儿反映过来时,他已经顺着这气息来源的方向走了好远。
这府邸说起来很奇怪,诺大的庭院里居然看不到一个下人。几人原本是遮遮掩掩,生怕被看到,到后来便大摇大摆的在院子里穿梭开了。
可是几人顺着那气息找了好久,都没看到沧曜的身影。甚至连一个可以称之为“牢房”的地方都没看见。可那气息却是如此清晰凛冽……
碧蛟很郁闷,一拳砸到墙壁上,咬着唇不说话。
“有人来了!”猫儿远远的看到对面走廊有人影晃动,忙拉了剑舞、碧蛟顺势闪进身后的房间去。
剑舞和碧蛟趴在门缝前看那人影走过,而猫儿则一刻也闲不下来,开始四打量这房子。可当他看到躺在床上的人时,便再也打量不下去了。
“剑舞,剑舞,剑舞……有人……”
“我知道有人,所以你别吵!”剑舞以为他说的是外面走过的人,连头也没回一下。
“不不不……不是外面……是房间里有人……”
第七十三章、救蒹葭
“不不不……不是外面……是房间里有人……”猫儿拉扯着剑舞的衣角,让他不得不回过头来。
两人一听,反射性的转过身来,剑舞甚至敏锐的做好了备战状态。可他们看到的,却是一个躺在床上,对他们毫无威胁性的苍白男子。
不过……为什么……他觉得这男子有点眼熟呢?他的脸好像蒹葭……
等等!蒹葭?!
剑舞一怔,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抓住床上之人的肩膀就是一阵蹂躏:“蒹葭,蒹葭……你醒醒,醒醒……蒹葭……”
猫儿见叫他不醒,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把手直接覆盖到他的天灵盖,却发现躺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丝生气。心下一惊,这是……
“别叫了,你叫不醒他的……他已经……”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呢?”剑舞激动的打断猫儿的话,“蒹葭是主人的贴身侍卫,十几年来一直没离开过主人的身边,主人都还好好的,他怎么能死呢?”
猫儿很是无力的看了他一眼,抚了抚眉心,他什么时候说这个人死了?
“我没说他死了,我是说,他的灵魂已经被人施法锁住了,如果不及时解开,他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灵魂被锁住?”剑舞愣愣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人的灵魂都没有了,还会活着吗?好吧……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现在更重要的是……“那他还有没有得救?”
“如果我们再晚来两天,就没得救了。”中了锁魂术的人,只有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可以保持生命。期限一到,被锁住的灵魂便会因为离开肉体而无法寄生,灰飞烟灭,再也回不到身体里。而床上的人,气若游丝,脸色苍白,看上去,期限马上就要到了。
“那你的意思是可以救了?”剑舞急切的抓住猫儿的手臂,满眼希冀,“那你能不能救他?”
“当然不……”猫儿本想说不行的,可一看到剑舞满怀希望的眸子,他忙在心里打了个转儿,改了话头,“不是问题。”
能够施锁魂术的人,法力肯定不容小觑。而要解开别人所下的锁魂术,需要耗损的灵力就更不用说了。救了他……他至少得变回猫形,修养好几个月才会慢慢恢复。可是,看剑舞叫这个人的表情,他跟这个人感情一定很好。只要他高兴,自己变回猫形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真的行吗?”碧蛟很想告诉他不要逞能。他因为受到驭龙令的攻击,现在身上法力不多,他们三人可就靠着猫儿出去呢。如果他再因为救这个家伙而灵力受损,恢复原形,他们要怎么样才能救出主人和离澈啊?
“你少废话!”猫儿瞪碧蛟一眼,“你站旁边替我护法,剑舞去门口看着,如果有人进来就一剑劈了他!记住,我施法的时候不要打扰我!”
“喂,你……”碧蛟还想说什么,却被猫儿一记冷瞪把话憋回了肚子里,乖乖站在一旁替他护法。心里想着: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啊!没想到他堂堂沧海蛟龙居然有被一只小猫妖吃定的一天。
剑舞退到门边,目不转睛的看着猫儿把蒹葭从床上扶起来,盘腿端坐于他的身后,双手撑住他的后背,开始施法。
阵阵荧蓝的光晕从猫儿的双手向四周扩散开来,激起层层灵力强大的气流,那气流逐渐形成一个透明的光球,把两人严严实实的裹在了中间。
猫儿手心的蓝光越来越强烈,持续不断的向光球四周延伸,渐渐的,光球的颜色也从透明的浅蓝变成了闪耀荧光的蓝。
剑舞虽然跟猫儿在一起这么久,却从来没见过他施展如此强大的法术,不由得被那蓝色光球所散发出来的阵阵灵力惊得呆了,忘记自己的“职责”。当门外传来一阵不和谐的抽气声时,他才反映过来,外面有人。
回过神来,慌忙拉开门追了出去。只见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正连滚带爬的朝旁边的走廊跑去。
剑舞眯了眯眼睛,足尖儿点地,飞身向前,落于中年男人面前。
中年男人情急之下慌忙转身向后跑去,刚跑了两步,便发现了自己脖子上冰凉澈寒的宝剑。
“大胆贼人!连叶府也敢随便闯,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被剑舞用剑架着脖子的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府的管家索冥。
“不知道,所以等你告诉我。”剑舞一脸冷凝,说完迅速点住了索冥身上的几大穴,拧起他就往蒹葭的房间走。
猫儿正好施法完毕,满头大汗的放下蒹葭,回过头时正好看到走回房间的剑舞和被他拧着从外面摔到地上的索冥:“他是谁?”
“刚刚你施法的时候,他在外面看偷看。”剑舞收好剑,走到床边,“蒹葭怎么样了?”
“他没事了,但需要修养。”猫儿用袖子擦了擦溢出额头的汗,睨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索冥,“我不是说过有人进来就一剑劈了他吗?”
“他没进来啊,他只是在外面听……”
猫儿和碧蛟同时黑线。这也算理由?
见到两人的反映,剑舞露出一抹难得的戏谑笑容:“其实我留着他,是想他告诉我们主人和沧王被关在哪里。”
“对哦……”碧蛟点点头,走过去踢了地上了索冥一脚,成功的听到索冥一记闷哼,样起唇邪恶的笑起来,“别装死!说,这叶府到底是什么地方?沧王被关在哪里?”
“唔……”被踢到腰侧的索冥痛呼一声,被点了穴的身体有些酸软无力,“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听不懂?连人话都听不懂,你还要耳朵做什么?剑舞,把剑拿过来削掉他的耳朵。”碧蛟双手环胸,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很不错”。
剑舞一言不发的把剑扔过来,碧蛟稳稳接住,不再废话的朝索冥的耳朵削去。
“啊――”索冥还没来得及捂住耳朵,随即从他嘴里传出一声惨叫。只见一道血光闪过,索冥的耳朵便刷的一声飞到了门口。
“啊啊啊啊……”索冥捂住鲜血直流的耳朵,痛得在地上打滚。
“说,沧王究竟被藏在哪里?!”碧蛟上前一把抓住索冥的衣领,凶神恶煞的开口。
“我……不知道……”鲜血顺着索冥的指缝涌出来,很快就染红了身上的衣物。
“不知道?我看你的舌头也是不想要了?”碧蛟眯起一双墨绿如海的妖异眸子,射出阵阵让人心惊的寒光。
“不不不……不要……几位公子,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所说的沧王在哪里……”索冥知道他不是威胁他,如果自己再不说出他想要的答案,也许下一刻,自己的舌头真的会被割掉。但他也只是主人请回来打理府中琐事的管家而已,连主人的真面目都没见过。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叫紫獠的少年跟他联络的。
“是吗?”碧蛟冷笑一声,顿时让索冥全身汗毛倒竖。
“小的不敢欺骗公子!”索冥捂着耳朵连连倒退,满脸惊恐的看着如魔鬼一般的碧蛟,连声音都在颤抖,“沧王是何等人物?瑟殇太子应该是把他关在王宫天牢才对,几位公子怎么会来叶府寻人……”
“如果我不是确定他在这里,你以为我们会莫名其妙进来吗?”碧蛟举着剑,一步步朝他靠近,“我劝你还是乖乖告诉我们,否则……不只你是的舌头,就连你的脑袋,我也会削下来!”
“公子……可是小的真的不知道啊……”索冥的声音听起来快要哭了。他都不知道,叫他怎么说啊?
“碧蛟,他也许真的不知道。沧王那么重要的人物,就算瑟殇把他藏在这里,也不会随便让一个下人知道的。我们还是自己去找吧!”剑舞皱了皱眉头,适时的出声救了索冥一命。看他的表情,也不像在撒谎,何必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没用的人身上?
“是啊,你不是能感应到沧王的气息吗?怎么进了叶府,你的感觉都不灵了?为什么我们找遍了叶府每一个角落,都没发现沧王的身影?”因为刚刚替解锁魂咒,猫儿的灵力消耗了不少,此刻正坐在床边休憩。
“这叶府有一股强大的魔力把我的灵力分散了,我只感觉到沧王的气息在附近,但却感应不到具体位置……”
“惜园……”
“什么?”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传入三人的耳膜。三人怪异的对望一眼,都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直到那个声音再出现,几人才把目光集中在了猫儿身后的大床上。
“惜园……沧王……可能……在惜园……”解除咒语幽幽转醒的蒹葭微微睁开眼睛,细若蚊吟的声音正从他嘴里传出来。
“蒹葭!”剑舞见他醒过来,忙惊喜的上前趴在床边看着他,“蒹葭,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剑……舞……”蒹葭的惊讶绝对不比他少,“你……没死……”
“我没死,我没死!我回来找你们了!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剑舞,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刚才说到惜园,那是什么地方?”碧蛟翻个白眼儿,提醒他们现在该做什么。
“对对对,惜园……”剑舞缓过神来,眼神急切的看着蒹葭,“惜园在哪里?你一直昏迷着,怎么会知道沧王在惜园?”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找遍了叶府也找不的地方,只有惜园的地牢……”蒹葭说着吃力的说完,着急的撑起身子抓住剑舞的手臂,“我昏睡多久了?沧王……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剑舞被问得一脸茫然,因为这个问题,也是他想问的。
“你大概已经昏迷有四十多天了,现在天下已经成了瑟殇囊中之物,沧王和你家主人都不见了。具体细节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有等找到沧王和你家主人才能确定了。”一直没有开口的猫儿突然神情严肃的开口,“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去你所说的惜园!”
惜园,一如既往的安谧幽静。已经生锈的铁门上,一把铜锁稳稳挂在门环上。碧蛟施了简单法术,打开铁门,一股熟悉的气息冲破魔力的结界直直撞入他的感知神经。
“是了,是这里!我感觉到主人的强烈气息了!”碧蛟兴奋的朝前奔去,第一个踏进惜园。后面几人紧跟其后。
园子里很干净,也很整洁,看得出来有人刻意打扫,并不像门外看起来那么荒凉。庭院里的草长得异常茂盛,一阵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倍觉诡异。
虽然离国一向四季如春,但现在已经秋,院子里那两棵络缨树,实在不该开得如此茂。而且,那色也不似普通的络缨一般雪白纯洁,它的蕊,居然如血般殷红耀眼。在太阳光的折射下,闪耀着奇异的妖光。
碧蛟顺着沧曜熟悉的气息,径直跑到院子东侧的假山后面,长臂一挥,那看似平常的假山突然敞开了一扇石门,轰隆隆的往旁边撤去,露出一条漆黑的石阶,直通地底。
“主人!”碧蛟想也不想的冲了进去,后面几人没有办法,也不得不跟在他的身后。可当几人都走入了那隧道之后,身后的石门居然“轰隆”一声紧紧关上了。
几人心下一惊,同时回头,刚进来时的入口哪里还看得到一丝光亮?整个漆黑的隧道中,只有两旁幽暗的蓝色烛火散发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光芒。
第七十四章、见沧曜
“第十二天……”
沧离用小石头在墙上用力的划了一条线,回过头看了看蜷缩在床角发呆的离澈,丢了石头走回来,叹了口气:“澈啊,为什么你可以整日整夜的发呆不说话啊?我都快闷死了啊!你看看都多少天了,为什么沧王爹爹还不来救我们啊?”
“是啊……为什么还不来救我们……”离澈一脸呆滞的重复着沧离的话,突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抓住沧离的手臂,“你说,曜会不会出事了?墨焉得到七绝令,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曜的!怎么办,怎么办……”
“澈!”沧离担心的看着他,忽略手臂被他的指甲抓破的疼痛,“不会的,不会的!如果墨焉真的把曜爹爹怎么样了,一定会来向我们炫耀的。你看他这几天都没来,估计是没能把他打败,没脸来呢。你就别多想了。”
“可是,我心里老是毛毛的……我很担心曜……”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如果曜因为他而被墨焉所伤,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墨焉心机沉,城府极,这几天没来,不知道又在耍什么把戏。曜千万不能落到他手里。他那么恨他,肯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别担心了,说不定曜爹爹很快就会来救我们了……”沧离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澈,澈……你听,有人来了!”
离澈闻言也秉住呼吸侧耳聆听,果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而且,来的,还不只一个人。
这脚步声,不是墨焉的……那家伙走路像个幽灵一样,根本没有声音;当然,也不像是送饭的索冥,来的人……到底是谁?
“主人!”不等离澈想完,几道人影突然出现在石牢外面,他听到蒹葭的声音在叫自己,差点儿以为自己的梦中,没醒过来。
“蒹葭,蒹葭!”离澈和沧离慌忙从床上奔下来,冲向石牢大门。
大门是用一根根坚固的石柱砌成的,每根石柱之间留出的空隙,刚好可以伸出手臂去。
突然一道蓝光闪现,那看似固若金汤的石柱便应声断裂。
蒹葭踏进石牢,一把抱住离澈,力道之大仿佛要把他生生揉进自己体内:“澈,澈……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蒹葭……蒹葭……我是在做梦吗?你怎么醒过来的?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是剑舞救了我。”
“什么?”离澈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呆呆的看着他,“谁?剑舞?”
“是我,主人,我回来了!”剑舞站在两人身后,对他露出一抹微笑。
他在做梦,他真的在做梦!如果不是做梦,为什么他会同时看到蒹葭和剑舞都来到了自己身边?他们明明就已经……
“主人,主人!”不等离澈有其他反映,另一边传来了一阵陌生的声音。随着这声音望过去,看见一个身穿绿衣的少年正焦急的拍着墙壁,大声喊着,“主人……你在不在?你在不在?碧蛟来救你了,主人……主人……”
“他是……”离澈疑惑的看着剑舞。
而剑舞的回答则让他如遭雷击般怔住,他说:“他是碧血蛟。”
碧血蛟,碧血蛟!他是碧血蛟……那么,他的主人……沧曜!他的主人是沧曜?!墨焉已经打败了他……墨焉抓了他……居然把他跟自己关在一个地方……想到当初琴声被墨焉贯穿胸膛的场景,离澈就头皮发麻。如果,墨焉也那么对待沧曜……
不不不!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不能,不能,绝不能!
下一刻,离澈已经发疯似的冲了上去,学着碧蛟的样子拍打着那冰冷坚硬的黑色玄石墙壁。
“曜,曜……你在这里吗?回答我……回答我……曜……我是澈,我是澈……如果你在,回答我……回答我……曜……”
手掌拍得发麻发痛,拳头捶得溢出了血丝,可那堵冰冷坚硬的玄石墙壁依然纹丝不动,当然,也听不到沧曜的半点回应。
“让我来吧。”猫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两人身后。
“不行!你的法力已经……”剑舞连忙出声阻止。刚刚救蒹葭的时候,他已经耗损了不少灵力。看他虚弱的样子,明明就是在死撑。
“没事啦,只是一道石墙我都打不开,还叫什么妖啊?”猫儿扬起头,对剑舞露出一抹让他安心的笑容,转身开始施法。
莹蓝的光晕从猫儿手心凝聚成一道凌厉的光剑朝墙壁袭去,只听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墙壁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强烈的蓝光消失之后,众人同时倒抽一口气,不敢置信的看着里面被绑在石柱上,披头散发,血肉模糊的男子,没有一个人能发出声音。
除了已经法力尽损,不得不出声的猫儿……
“碧蛟,你要快点恢复你的法力,带他们……出去……”说完这句话,猫儿居然化做一道蓝光,变成一只黑色的小猫,蜷缩在剑舞的脚边。
“猫儿!”剑舞的惊呼声似乎惊醒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曜!”只见离澈第一时间反映过来,不顾一切的冲到那男子身前,捧住他的脸庞,擦干净他脸上的鲜血,眼泪就这么刷刷的从他墨入黑玉般的明眸里滚落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对不起……曜……对不起……我真是该死,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被墨焉如此对待……曜……曜……对不起……”
离澈边哭边伸手去解绑在沧曜身上的绳索,却没想到,捆绑沧曜的居然是长满锋利倒刺的荆棘。离澈柔嫩雪白的双手一碰到那荆棘,便被扎得满手鲜血,那凛冽的痛楚直达心尖儿。
“澈!”
“主人!”
蒹葭,剑舞,沧离纷纷上前,要阻止他的动作。却被他断然拒绝。
“都给我走开!”离澈大喝一声,伸出的手一刻也没停下,而是加快了速度解开那结实的荆棘,“我要亲手替他解开,谁也别帮我!”
手上的痛哪比得过心上的痛?他只是被荆棘扎到就这么痛了,可曜已经被这荆棘绑了好几天。他失去了碧血蛟护体,功力肯定不如以前,更何况,他身上还有这么多触目惊心的伤……随便一都够让离澈锥心刺骨,痛沏心扉。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沧曜会以如此脆弱的姿势出现在自己面前。嚣张狂妄的沧曜,飞扬跋扈的沧曜,不可一世的沧曜,阴险狠绝的沧曜……如此强大的沧曜,怎么会,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他以为,他那双燃烧着邪恶火焰的赤眸永远都不会在自己面前闭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再对他睁开……
心里除了痛,还是痛,已经痛到让离澈快要窒息。那痛如洪水般席卷而来,带着要吞噬离澈灵魂的气势,丝丝缕缕溶入他的血液,流遍他的四肢百骇……
曜,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我代替你痛……
离澈的手已经被荆棘扎得鲜血直流,殷红的血液顺着他洁白瘦弱的手臂滴落到沧曜的身上,与他满身的鲜血混到一起。真正是血肉交融,看得旁边的人心惊!
随着最后一根荆棘的断裂,沧曜的身体软软的滑落。
“沧王!”
“主人!”
担忧的声音再响起,可离澈像是听不到一样,接住他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扶他躺坐到地上,撩开他粘黏到脸上的发,颤抖着手抚上那张他牵挂了多日的冠世容颜,泪水再如决堤的洪水般泛滥成灾,一滴滴落到沧曜的脸上。
“曜……曜……”怎么办,怎么办!我好心痛,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恢复往日的神采飞扬?曜……
“恩……”怀中的沧曜被他不断滴落的泪水惊扰得醒了过来,痛苦的皱了皱眉,吃力的睁开那双血红如珊瑚的眸子,看着眼前哭泣的人儿,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手来,抚摩上离澈的脸蛋儿,“澈儿……是……你吗……”
“是我,是我……”听到他的声音,离澈哭得更凶了,“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沧曜虚弱的抚去他脸上的泪痕,露出一抹让人心折的绝美笑容:“澈儿……你在为我哭……”
他的澈儿,总算是学会为他哭了吗?不是为了瑟殇,不是为了思念离国……是为了他,而哭?
“曜……”离澈的眼泪流得更加凶猛,这个时候,他在乎的,竟然依然是自己。“是的,是为你哭……我已经,为了哭了好多天了……这些天,没有你的消息,我担心得就要死掉了……”
“真的么……”沧曜的笑容加大了一些,却不小扯动了伤口,痛的他呲牙裂嘴,“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背叛……我……对不对?我一直……都坚信……”
“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我要背叛你,你还要放任我那么做……你这个笨蛋……”如果他早一点阻止他,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呵呵……”沧曜笑得一脸欠扁,“我要是……阻止你……你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心到底……爱谁……”
“沧王,主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一旁看戏的几人终于清醒了过来。情话什么时候不可以说,非要在这个时候说?再不走,被人发现就走不了啦!
剑舞把剑和猫儿都交给蒹葭,上前一步,与离澈一起扶沧曜离开。
可是,当几人转身看到站在门口那个玄衣似墨的人影,黑发翻飞的人影时,同时倒抽了口冷气,生生停下了脚步。
墨焉半扬起唇,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倾魅妖邪的漆黑瞳眸里,闪烁着让人发悚的森寒光芒。只见他一步步朝他们走来,每踩一步,脚下就燃起一簇墨蓝妖火,阴寒如地狱魔音的声音缓缓响起。
“想走?呵,你们当我这魔狱是什么地方?进来了,难道还想活着出去?”
第七十五章、魔之狱
“想走?呵,你们当我这魔狱是什么地方?进来了,难道还想活着出去?”
众人看着他脚底燃起的墨蓝妖火,同时一惊,随着他的步伐一步步后退。
“喵……”蒹葭怀中的猫儿在墨焉出现的同时,炸起全身的黑毛,一脸惊恐。从他的异常反映中,他们知道,墨焉绝不是普通人类。就凭他们几人的的力量,想要打败他逃出去,几乎不可能。
墨焉离他们越来越近,脚下的妖火燃得更加猛烈了。那妖火如巨蟒的信子,快速的舔上他长长的玄色衣i,向上席卷而去。几乎才眨眼功夫,墨焉整个人都被那妖火包围了起来。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得呆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道银色妖光闪过,眼前的墨焉居然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白衣飘飘,银发坠地,温和面容,挂一抹绝尘微笑,不是瑟殇又是何人?
“哥哥!”离澈呆呆的看着瑟殇就这么毫无预警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扶着沧曜的手无意识的松了开来,竟然如着魔一般向瑟殇走去。
哥哥……那雪衣,那银发,那温和表情……是瑟殇没错!他念了七年,想了七年,为了他不惜背叛沧曜的人,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
他不是墨焉,不是那个魔鬼,他只是瑟殇,他的哥哥……
“澈……”沧曜的叫声没能阻止离澈走向瑟殇的步伐。他放松的手,让沧曜的心凛冽的痛起来。为什么……只要瑟殇一出现,他的眼里,永远只有他?难道,他刚刚为他落下的泪,都是假的吗?
瑟殇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着,看离澈一步步靠近他,眼里满满的柔情仿佛要将他淹没一般,散发着蛊惑人心的诡异光芒。
“主人!不要靠近他!”蒹葭大喝一声,丢下怀中的猫儿,一把拉住离澈,拔剑直朝瑟殇刺去!
猫儿被丢到墙角,摔得眼冒金星,看得剑舞心疼不已却又不能放开重伤的沧曜上去抱他。只能自己甩甩脑袋站在身来,在心里把蒹葭诅咒了一百八十遍,摇摇晃晃朝剑舞脚边跑过去。
离澈被蒹葭一吼,顿时清醒过来,愣愣的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好像瑟殇一出现,自己就松开了手,朝他走去……仿佛被人控制了心魂一般……
对了,曜!他……怎么能松开曜的手呢?
离澈正要回头,却只见眼前一道人影掠过,蒹葭的剑已经直直刺向了瑟殇的胸膛。
瑟殇站在那里,连躲闪都没有,俊美的脸上依然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
“哥哥!”眼看着那剑就要刺进瑟殇的身体,离澈忍不住惊恐的大叫起来。
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溅上离澈白皙的绝美脸庞,温热的触感让离澈全身颤抖。
“啊――”沧离的惊叫声突兀的响了起来,在诺大的石牢里久久回荡,萦绕不去。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听到沧离的尖叫?为什么瑟殇的笑容如此嗜血残忍?为什么鲜血的味道那么浓烈?为什么他看到一只血淋淋的手臂贯穿了蒹葭的身体……
蒹葭,蒹葭……你怎么了?
“蒹葭,上的教训,还不够让你学乖吗?”瑟殇眯起那双奇特的银色眼眸,射出异常狠戾的光芒,脸上,已没有了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蒹葭不敢置信的垂下头,看着瑟殇的手臂贯穿自己的胸膛。
澈,这一……是真的……要离开你了……对不起……
瑟殇说完话,狠狠的把手臂从蒹葭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蒹葭整个人顿时失去所有支撑,如一片残叶,向后仰去。
“蒹葭!”歇斯底里的喊声终于冲破离澈的喉咙,从他嘴里逸出。上前一把接住向后坠落的身影,泪水和溅到脸上的鲜血混成一片,“蒹葭,蒹葭……不……不……不要离开我……蒹葭……蒹葭……”
“蒹葭哥哥!”沧离哭喊着扑上前来,伸出双手想要捂住他胸前巨大的伤口,可那血一直流,一直流,流成一条伤心的河,再也无法愈合。
“澈……他……已经……不是大……王子了……”蒹葭伸出手想要抚上离澈的脸,却只到半空便僵了下来,无力垂落。
“蒹葭――不……不要……”蒹葭,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闭上眼睛!你说过会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当初我离开离国去沧国,你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你中了锁魂术,也没有离开我,这……这也请你……不要离开……蒹葭……
“你这个魔鬼!”沧离激动的站起身来,不顾一切的冲到瑟殇身边,伸出小小的拳头就向他砸去。可那拳头还没落下,便被瑟殇一把抓住了手腕。
“找死!”瑟殇眼神一凛,眼看着另一只手就要落下。
“不!”离澈慌忙放下蒹葭,抓住瑟殇的衣服,“不要,不要杀他!他还是个孩子,我求你……”
瑟殇原本狠戾的眼神在听到离澈的声音时突然柔和了下来。只见他一把甩开沧离,俯下身抚摩上离澈的脸庞,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眼里滑过一抹心疼:“好,颜儿说不杀他,我就不杀。不过,颜儿要听话才是。”
“我听,我听……我听你的话,你放他们走……”离澈忙不迭的点头,蒹葭已经死了,他不能再看着沧离、剑舞也死在他的手下,更不能让沧曜再受到伤害。如果,这一切因他而起,那么,也让他来结束吧。只要他能放过他们,他什么都可以听他的。
“澈,不要!”沧曜吃力的喊出声来,双手紧紧握着,连指关节都开始泛白。他好恨!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没用,居然连自己的爱人都救不了,反倒要他委曲求全来救他!
“呵,有人反对呢。”瑟殇半扬起唇拉离澈起身,把他紧紧揽在自己怀里,邪恶的笑起来,“颜儿,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听我的话吗?你去杀了他,我就放其他人出去,如何?”
“什么?”离澈一怔,杀沧曜?不可能!
剑舞反射性的往前站了站,护住沧曜。
一直没有说话的碧蛟愤怒的瞪着瑟殇,双手的手心里,两道淡淡的绿光正在慢慢凝聚。
快点,再快一点……他的法力只要恢复一点点就好……就算不能打败这个恶魔,至少也要让主人的功力恢复……
“颜儿,杀沧曜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现在他就在你面前,而且受了重伤,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呢。你忘了,是谁分开我们的吗?杀了他,你就能跟哥哥永远在一起了……”瑟殇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短剑,他把它交到离澈手上,指着沧曜,妖异的声音在他耳边缓缓响起,如魔音般再蛊惑着离澈的心智。
和你……永远在一起……
离澈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握着短剑的手紧了紧,看沧曜的眼神瞬间充满恨意。
“主人,不要听他的,主人!你醒过来!”剑舞急得大叫,这该死的瑟殇真是太卑鄙了,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法术迷惑主人的心智,真是个阴毒小人!
“澈,你不能杀沧王爹爹,他那么爱你!”被墨焉甩到一旁的沧离也不管不顾的大叫起来。
“杀了他……我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离澈重复着瑟殇的话,眼里看着的,却是沧曜,仿佛是在说给他听。
正当大家都以为他要杀沧曜的时候,他握着短剑的手竟然猛一回旋,刺进了瑟殇的心脏。
“对不起,哥哥……”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和曜在一起。我爱他,我对他的爱……不是你用三言两语就能蛊惑的!
“唔……”瑟殇没想到他的剑会刺向他,低头看着那柄没入胸膛的短剑,抬起头来,眼里居然有着晶莹的泪,“颜儿……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看到瑟殇的泪,离澈的心狠狠的疼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努力了七年,从沧曜的身边逃开,为的就是回到离国,跟瑟殇在一起。可为什么,他记忆中那温和优雅的笑容再不复见?他的哥哥瑟殇,再也不会……抱着他,坐在雪白的络缨树下,吹他爱听的曲子……
“你爱他……”瑟殇苦笑起来,一行清泪从他泛红的眼眶滚落下来,“你爱他居然爱到……可以为了他杀我……那我做这一切又为了什么……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
明明是沧曜抢走了他,把他从他的生命里生生分离,可为什么,他却能够得到颜儿的爱?而自己,也为了他努力了七年,甚至把自己的灵魂交付给魔鬼,只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杀了沧曜,把他夺回来。
为什么,他的努力……他看不到……
“我也爱我的哥哥。”看着从瑟殇胸膛里不断涌出的血液,离澈已经泣不成声,“可我,不爱魔鬼!”
“魔鬼……”瑟殇闭了闭眼睛,往后退离。心里狠狠的诅咒着那个霸占他灵魂的恶魔,是他,把一切都毁了!
你该死心了吧?他说他根本不爱你!
一道嘲讽的声音破空而来,激荡着瑟殇的神经。瑟殇一惊,再睁开眼时,银色的双眸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黑色。
“啊!”看着刚才还是银发雪袍的瑟殇瞬间变成了黑暗妖邪的墨焉,离澈倒抽口冷气,倒退几步。
“想杀我?你的想法真是天真!”墨焉唇边挂一抹冷笑,伸手把嵌在自己胸前的短剑一把拔出。一道墨蓝光芒闪烁,那伤口居然奇迹般的愈合了,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澈儿!小心……唔……”沧曜顾不得身上的伤,一把拉开剑舞就要上前救他。却没想到还没走两步,墨焉反手一掌从空中袭来,直直击中胸腹。
“沧王!”剑舞上前一步稳稳接住他。
“曜……啊……”离澈话音未落,便被墨焉一把抓住手臂,带回怀里,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澈儿……”
“该死的,你居然敢杀瑟殇!他那么爱你,你居然杀他!”墨焉的语气里有着莫名其妙的愤怒,抓住离澈的手力道大得要捏碎他的骨头,“哼,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沧曜是怎么死在我手下的!”
说时迟,那时快,墨焉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银光便从他的手指间飞了出去,化做锋利的光剑,直朝沧曜袭去。
那光剑在快要刺到沧曜的时候,被一道绿芒截了下来,击成零散的碎光,瞬间消失。
“胜负还未有定论呢!”碧蛟站在沧曜面前,说完话握住沧曜的手。眨眼之间,沧曜满身的伤口居然一点点愈合,连疤都没有留下。
“曜!”离澈惊喜的声音让墨焉异常不爽。
他看着碧蛟,阴狠的眯了眯眼睛,突然挑眉笑起来:“你的法力恢复得倒是挺快的。不过,让我猜猜,你恢复了几成?啊……看起来,是一成都没恢复啊……”
“对付你这个黑夜魔魇,本龙神恢复半成法力也可以灭了你!”碧蛟话音落下,人已经如一阵风般来到墨焉面前,身手敏捷的伸拳直朝他袭来。
墨焉一惊,反射性的放开离澈,与碧蛟周旋起来。
“你们快走!”碧蛟边与墨焉撕打,边回头地沧曜等人吼道。
沧曜反映过来,上前拉起离澈、沧离就往外跑。而剑舞慢了一步,蹲下去抱法力尽损的猫儿,差点儿没跑掉。
“该死!”看着几人跑出石牢,墨焉气急败坏,对碧蛟的攻击也越来越狠。碧蛟一个分心,被他击中胸膛,不由得倒退几步。
墨焉趁此机会便追着沧曜几人出去,而碧蛟忙亦步亦趋的跟上,阻止他对前面几人的攻击。
说实话,他的功力的确是没恢复多少。驭龙令是他的克星,他的灵力差点全部失去。若不是遇到猫儿帮他把灵力重新聚集起来,就他那“蛇”样,恐怕早已经被天上的雄鹰吃进了肚子里。
但至少,他的功力可以让他们安全离开这座魔狱。
墨焉是夜魔,他知道。夜魔的法力在夜晚的时候是最强的,如果不是有瑟殇的灵魂和身体,他根本就不可能在白天出现。现在瑟殇的身体被离澈刺伤了,如果能拖到明天早上……也许,可以想办法……对付他……
“啊……”好不容易上了那通往地牢大门的石阶,离澈却因为失去武功,跟不上沧曜的步伐,而跌倒在石阶上。
“澈儿!”沧曜心疼的回头扶起他,“你怎么样?”
“没事,快走!”身后碧蛟和墨焉斗得天翻地覆,两人身上的妖力散发出巨大的气流,震得整座石牢都在摇晃。
几人终于来到门口,可那厚重的石门怎么也推不开。沧曜和剑舞两人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内力,那石门却还是纹丝不动。
眼看着碧蛟的回击越来越弱,而墨焉的妖力越来越强大,他们再不出去,恐怕就真的出不去了。
“沧王爹爹!”沧离见状也扑到门上帮他们一起推,可他那点力道根本就没有任何用。
“想出我这门?没那么容易!”墨焉冷笑一声,飞身上来。碧蛟紧跟其后,在他前一步射出一道绿光,正好击中石门的机关,只听得“轰隆”一声,那石门应声向上升去。
“可恶!”墨焉狠狠瞪着碧蛟,白皙的手掌变成锋利的魔爪,凌厉的朝他的手臂而去。
碧蛟突然感到手臂一阵巨痛,低头看时,却已是血淋淋五道又又长的血痕。
墨焉趁碧蛟吃痛之时,施了法术重新关闭那石门。
沧离刚跑出去,离澈才踏出了一只脚,却只听得头顶轰隆隆一阵异响,那石门就这么直直的朝离澈砸了下来……
第七十六章、再中计
沧离刚跑出去,离澈才踏出了一只脚,却只听得头顶轰隆隆一阵异响,那石门就这么直直的朝离澈砸了下来……
“澈儿!”沧曜吓得连心脏都停止了,惊惶之中忙伸手接住那石门,用力往上抬,差点被那石门强大的重力压倒在地。“快……出去……”
外面的沧离忙拉了离澈一把,把他拉出石门之外。
剑舞随后跟出去,站在外面撑住那石门,让沧曜也顺利出来。
“那……那个……小绿怎么办……”沧离不知道碧蛟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穿绿衣服,姑且就叫他小绿了。还好几人都听得懂。
“等他……出来……”剑舞还抬着石门,可那石门实在太重,就算加上沧曜的力量,还是一点点往下落去。可听里面的动静,碧蛟和墨焉正打得起劲,一时半会儿抽不了身,而这边剑舞和沧曜已经撑不了多长时间。
“不……不行……石门快要关上了……”离澈看着缝隙越来越小,着急得快要哭出来。
终于,在沧曜和剑舞都用尽了全力之后,那石门还是轰隆一声关上了。
“小绿!”
“碧蛟!”
几人拍打着石门,在假山外不停的寻找着机关,看看能否在打开石门让碧蛟出来。
不过,谁也没注意,在石门关闭之前,有一道绿光飞了出来。
“喂喂喂,够了,叫魂啊?我还没死呢!”碧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几人惊喜的回过头,看到他站在身后,除了手臂上的伤口正流着奇异的碧绿鲜血,其他完好无损。
“你……你怎么出来的……”
“我是妖啊!笨蛋!打不过,就只有跑啦……我们快走,一会儿那魔头发现里面那个是我的幻术变的,追出来,我们就死定了……”碧蛟边说边转身朝惜园的门口跑去,几人慌忙跟上。
逃出来的感觉……真好……
可几人还没走出惜园,就听后面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那石门被墨焉的法力击成无数碎片,四下飞散。
下一刻,墨焉的身影再出现在几人面前。
冷冷的夜风撩起墨焉漆黑如墨的玄色衣袍,在空中飞舞,发出猎猎的响声。长及腰际的黑色长发,在他身后肆意飞扬,如恶魔的黑色羽翼,散发出慑人心魂的奇异妖光。
噩梦啊……阴魂不散……
碧蛟闭了闭眼睛,真的很想一巴掌拍死墨焉――如果他现在可以的话!
绥翌啊绥翌,我的法力可是你毁的。虽然你睡在驭龙令里什么都不知道,可你那七绝令可害死我了……早知道有今日,你当初就不该对我设个什么劳什子的令决控制我,现在倒好,害死了你相公我,你可别心疼!
“你们先走,我来对付他!”目前来看,也只有他还有一点法力可以与墨焉周旋,沧曜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但毕竟是肉体凡胎,那点武功根本没有办法对付那魔头。
“你们,谁也走不了!”墨焉愤怒的眼,似要喷出火来。说话间两手已经凝聚起荧蓝的光球,毫不犹豫的朝沧曜等人袭了过来。
“小心!”碧蛟忙拉了身边的沧离,大叫着闪开。
只见沧曜慌忙抱起离澈,同剑舞一起飞身躲开那光球的袭击。
“轰隆”一声,那两只光球在几人刚刚站着的地方爆炸开来,扬起一阵青烟。
“卑鄙小人!”碧蛟把沧离放到安全,低咒一声,朝墨焉飞去。身子在空中陡然一个旋转,绿光闪烁之后,空中出现了一头张牙舞爪的碧绿蛟龙,那翠绿的巨大鳞片在清冷的月光下闪耀着夺目的五彩光芒。
只听得一阵震耳欲聋的龙啸,那巨龙竟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墨焉俯冲下去,眼看着就要把墨焉生吞入腹。
墨焉站定身子,直直的对视着空中俯冲下来的碧绿蛟龙,连闪躲都没有。
当那蛟龙的大口就要落下的时候,一道刺目的红光突然从墨焉扬起的右手飞出,狠狠没入它的额头。
“唔嗷……”
蛟龙被那红光击中,吟啸一声,重重向后坠落,巨大的身子被摔到园子里那棵团锦簇的络缨树上,树干顿时“喀嚓”一声从中间断裂。碧蛟也在这断裂声中,恢复了人形,趴在地上口吐碧血。
“可恶!”一旁的沧曜见碧蛟受伤,忍不住放开了离澈,朝墨焉的背后袭去。谁知他的攻力墨焉根本不放在眼里,头也没回一下,只轻轻一挥手,便把他打倒在地。
“曜!”离澈惊呼一声,上前扶起沧曜,恨恨的瞪着墨焉,悔不当初。如果不是自己心中坚持着对瑟殇的爱恋,宁愿背叛沧曜也要回来,墨焉就不会有可乘之机了吧?
墨焉微微侧首,很是轻蔑的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沧曜,转过身一步步朝碧蛟走去。右手心里,那一抹团赤红的光芒,如火苗般,越来越强烈。
“你是忘记驭龙令了么?恩?”墨焉半扬起唇,露出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傲慢笑容,缓缓将右手抬起,欲给碧蛟致命的一击。
碧蛟愤恨的瞪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墨焉,看着那红光的眼神闪过一抹异常复杂的神色,心中一片苦涩。
绥翌,想不到,今日,居然会死在你的七绝令下……数千年了……我好想……再看看你……我都快忘记你的摸样了……绥翌……
碧蛟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爱人绝美的容颜,唇角泛起一抹微笑。也罢,大不了……就再陪你沉睡上几千年……等到下世再修炼成人,再来找你……
碧蛟原以为下一刻自己会被驭龙令的强大力量给击得魂飞魄散,却没想到,等到的居然是墨焉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不……这……怎么可能……”
碧蛟陡然睁开眼,沧曜等人也惊得呆了。
只见原本在墨焉手心里游移的赤红光芒,居然变成了一条闪烁的火焰光练,紧紧缠缚住墨焉的手臂,迅速向上移去,眨眼功夫已经缠绕上了他的脖子,然后继续向下,环绕住他的整个身子,让他突然全身僵硬,法力根本无法施展。
“绥翌……绥翌……”
碧蛟看到这光练,又惊又喜,不顾身上的伤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墨焉,却被墨焉拼尽力气扬起的右手再击退。
“唔……”那火红光练似乎感觉到他在使用法术,不由得更加缠紧了些。
火红光练散发出慑人心魂的强大仙气,一点点锁住墨焉的黑暗魔力。墨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明白为什么驭龙令会反噬自己,控制住自己的法力。他刚刚默念的七绝令应该没有错才对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法力正在一点点被这火红光练吸走,墨焉终于感觉到事态严重,再这么下去,自己的法力,就会被这光练尽数废掉。到时,自己那点功力别说对付碧蛟,就是对付剑舞,也不一定能够取胜。
它知道这光练是驭龙令发出来的,他也感觉到这光练的力量并不强。呵,沉睡在里面的沧海之神并没有觉醒呢。
想控制他的法力么?那么,如果他没有法力,这光练……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呢?
想到这里,墨焉冷笑一声,掩去自己一身的魔力,站在众人面前的,再变成了瑟殇的样子。
果然不出墨焉所料,瑟殇的虚弱的身体没有任何妖力,那赤红光练接触不到魔力,居然缓缓从他身上消失。
“绥翌……”碧蛟看着瑟殇的出现,看着那火红光练的消失,眼里闪过一抹心痛。这光练出现不是表示他即将醒过来了么,难道……是他理解错误?为什么……它又消失了……
“哥哥……”离澈忍不住叫出声来,本能的想要举步上前。
“澈……”沧曜一把拉住他,“他不是瑟殇!”
“颜儿……唔……”瑟殇捂住胸口,突然一脸痛苦的跪倒在地,那是他刚刚被离澈刺伤的地方。
“他是瑟殇!你没看到他没有任何法力了吗?”离澈不管不顾的挣脱沧曜的手臂,跑上前去扶起他,“哥哥,哥哥……”
“颜儿……”没有了墨焉的法力,瑟殇被刺的胸口竟涌出血来,很快便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袍,“你……你回来了……我……我是……怎么了……”
“哥哥……你没事,你没事……我们回家,回家……”听到他的话,离澈更加坚信他就是七年前的瑟殇,那个有着儒雅容颜,温和眼神的瑟殇。可是,他却忽略了瑟殇那双泛着算计光芒的眼。
“好,我们……回家……”瑟殇的声带着冷笑,轻轻在离澈耳边响起。可当他离澈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想要放开他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还没等众人反映过来,瑟殇和离澈便已经双双消失在众人眼前。
“澈!”沧曜愤怒的声音响彻云霄。他好恨!恨自己居然眼睁睁的看着离澈从自己眼前消失,而无能为力!澈,澈……要怎么眼,才能救你……救你……
“绥翌……绥翌……”碧蛟顾不得别人,此刻在他心里的,只有尚在墨焉手中的驭龙令。绥翌……在里面……“唔……”
碧绿的鲜血不断从碧蛟唇角溢出,漆黑的无底渊终于铺天盖地袭来……
第七十七章、祭天坛
碧蛟昏迷了两日。
醒来后看见沧离,神情激动,抓住他就叫“绥翌……”弄得沧离莫名其妙。
猫儿在两日后也恢复了人形,但法力一点儿都没有恢复,只能跟在沧离身边照顾着碧蛟。
沧曜和剑舞这两日貌似很忙,总是早出晚归,却对营救离澈的事只字不提。这让沧离很是担心,却不得不压下心中的忐忑。他知道沧曜一定会想办法救离澈的,他那么爱他,不是吗?
祭天仪式在两日后如期举行。祭坛设在位于络缨城郊的祁山之颠。据说,那里,是离国的国脉所在。
峻秀的祁山,削崖耸起,壁立万仞,高耸于无数群峰之上。白茫茫的烟云,弥山漫谷。风吹云荡,起伏不定,犹如大海的波涛,汹涌澎湃。丹崖峭壁的上下,劲松苍翠,修竹扶陈,绿意葱葱。金色的阳光从茂的枝桠间投射下来,形成无数班驳的光影,星星点点,看得人眼晕。
祁山之颠,耸立一座气势恢弘的道观,远远望去,只看得见那飘然绝尘的香火青烟在那灰白建筑上空萦绕徘徊。耳边,传来阵阵悠扬的钟声,在的山谷间久久回荡。
山里的空气很清新,山道两旁泉水淙淙,草烂漫。无数不知名的鸟雀,在枝桠间鸣得正欢,一派平和景象。
如果,沧曜可以和他并肩走在这美景之间,看这鸟语香,摈弃一切尘世烦忧,该有多好……
可是,这愿望……怕是只能成为奢望了呢……
“恭迎瑟殇殿下!”整齐的呼声传入离澈的耳膜时,他才发现抬着自己的软轿已经停了下来。
“免礼!”
瑟殇熟悉温和的声音响起,让离澈以为是在梦中。
软轿的帘子被撩开,瑟殇的身影出现在帘子外,雪袍银发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刺目的光芒让他有点不适应的眯起漂亮的眼睛。
瑟殇朝他伸出手,露出一抹腻死人不尝命的柔情微笑,可看在离澈的眼里,怎么都是虚伪。
这是真的瑟殇。离澈被瑟殇使计带回王宫时,风痕假扮的那个瑟殇已经不在了。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他心里一直希望是逸尘救走了他。
想到逸尘……不由得想到炎冽和雪姬,当初四国联盟,现在天下尽归了瑟殇,他不相信炎冽会没有意见。难道又是墨焉使了什么阴毒的法子,封了炎冽、雪姬的嘴?他甚至都不确定,他们是否还活在世上……
叹了口气,离澈乖乖的起身走下软轿,但却没有搭上瑟殇的手。看着瑟殇的时候,眼里一片漠然。
瑟殇眯了眯银色的眸子,不在意的半扬唇瓣笑了笑,回头看向门口迎接的道长:“祭坛都准备好了么?”
“回殿下的话,都准备好了。”道长恭敬的欠身行礼,“两位殿下里面请!”
瑟殇没再说话,一手拉起离澈,一手掀起长袍,踏进道观大门。
离澈至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没有反对他拉他的手,绝美的墨色瞳眸里,尽是冷漠。他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任由瑟殇牵着手中的线,控制着他的行为。
祭坛设在道观后山,按八卦的阵形布置着。正中一只青铜香鼎,里面插着数支手指粗的黄香,正冒着袅袅的轻烟,山风很大,吹得祭坛四周明黄的纱幔猎猎作响。
祁山之颠,传说离天最近的地方,仿佛一抬头,一伸手,便能摘下空中的云来。
祭坛往后三十米,便是不见底的悬崖。俯瞰下去,一片白茫茫的云雾翻滚,什么都看不到,骇人的幽。这悬崖叫做“无底渊”,真正的无底之渊,传说若坠落下去,便会直接坠入地狱。
坠入地狱么……
如果,真能坠入地狱,倒好了。他现在的心底,比地狱还冰冷无望。
“别站在崖边,小心摔下去。”瑟殇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随即,自己的身体跌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
熟悉,是因为自己想念这个怀抱想念了七年,没有一刻忘记;陌生,是因为,这怀抱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温暖的怀抱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此成了天堑鸿沟,再也无法跨越。
“摔下去了……更好……”只要能离开他,就算是死,他也认了。
“不,不好。我可是会心疼的呢。你知道我有多爱你。”瑟殇从后面环住他的腰,下巴抵上他瘦削的肩头,伸出舌头舔了舔离澈优美小巧的耳垂,妖魅的浅笑着,“而且,摔下去了……待会儿可就看不到好戏了……”
“你说什么?”离澈心里一怔,一股不安的情绪缓缓袭上心头。傻子都听得出来瑟殇话里有话。他想做什么?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瑟殇撩起离澈长长的发丝在鼻翼前嗅了一口,“你可要乖乖听话,离王和瑟殇,还有这离国所有臣民的性命可都在你手中呢。”
“什么!”离澈回过头,对上瑟殇一双墨玉般漆黑邃的眼,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墨焉!”
“呵呵……”瑟殇的笑声让离澈感到毛骨悚然,墨黑的眼眸只一瞬间便恢复了瑟殇的银色。
“你到底要做什么?!”离澈愤怒之极,却对他毫无办法。墨焉是魔,身上又有上古神物驭龙令。现在,碧蛟伤势严重,猫儿又法力尽失,一群伤兵残将,哪里是这魔头的对手?可是,天下他都得到了,他现在到底还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瑟殇突然恶狠狠的捏住离澈的下巴,“我想要沧曜死!我要他死,你明白吗?七年了,我每时每刻想的都是要他死!”
“唔……放开……我……”下巴被瑟殇捏得像是要碎了般,火辣辣的疼。“你可以杀了他……”
凭他的法力,要杀沧曜是多么容易的事。何必如此大废周章?大不了,他就随沧曜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就是……
“我杀了他?不。”瑟殇放开捏着离澈的手,抚摩上他精致苍白的容颜,眼里满是的迷恋,“我杀了他你会恨我一辈子的,所以……我要你亲手杀了他……”
“不可能――”
“别这么快回绝我,你会的!”瑟殇不再多跟他废话,随着吉时的到来,离澈被带回祭坛中央。
随后,烦琐冗长的祭天仪式正式开始。
半个时辰之后,有道童慌慌张张前来禀报,说炎、风、雪十万盟军齐齐聚集于祁山脚下。以除魔之名出师讨伐离瑟殇太子。
一个时辰后,沧王和炎王各率领五千精兵分别从祁山南北山道攻打上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祁山道观第一重防守离燕门被攻破。
紧接着,第二、第三重门也被拿下……
“不好了,不好了……”道童又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惊恐,“太……太子殿下……攻……攻上来了……第四重门被攻破了……”
离澈握在手中的香陡然落到了地上,一颗心因道童的话而颤抖不已。
他……来了……
可这明明是墨焉的圈套。
怎么办?怎么办……
“来了么……动作还挺快的……”跪在一旁与他一起祭天的瑟殇弯腰拾起那香,交回离澈手中,唇边一抹森寒诡异的笑,“颜儿,好戏,就要开锣了……”
的确……是一场好戏啊……
沧曜和炎冽那一万精兵真正是所向披靡,不用两个时辰便攻上了祁山之颠。
祁山之颠,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云雾缭绕,如波海翻腾;山风凛冽,如魔音呼啸。
看到沧曜和炎冽站在一起,离澈不是不意外的。这两人,从来都是水火不容,现在,却为了同一个目标,他,而并肩做战。
两日前,热闹喧嚣的醉缨楼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随后,这两位不速之客被谨慎的领到了后院一座树木掩映的庭院之中。这座庭院里住的,不是别人,正是目前身在离国的炎、风、雪三国国君。
而来的这两位,正是沧曜和剑舞。两人到的时候,炎冽、风痕和雪姬正在商量着什么,见到他们的到来,都很是意外。尤其是正在喝茶的炎冽,差点把茶杯吞下去。
不过,当沧曜说明他的来意之后,原本势不两立的几位君主一致达成了共识――再联盟,讨伐瑟殇。
因为,他说,他要救离澈。
其实风痕在这之前已经把真离澈被软禁的消息告诉了炎冽、雪姬,而他们此刻也正是在商量对策的。
所以,他们此刻才会一同出现在祁山之颠。
可是,如果可能,离澈真的很想一脚踹他们下山去。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吧……
沧曜、炎冽带上来的,有一万精兵,密密麻麻站满的整座山峰。而整座道观,老的小的,烧火的,砍柴的道士加完,也才两百多人。加上瑟殇此祭天带着的数十个亲兵侍卫,人力的差距实在是悬殊得很。
那一万精兵都是经过挑选的英勇之士,砍杀道士的头颅好比砍颗大白菜那么容易。
看着所有护阵的道士前仆后继的倒在沧曜和炎冽的剑下,离澈连语言都失去了。
他只看到沧曜那双红色的眼,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自己身上。
自己是饵,是瑟殇用来引沧曜上勾的诱饵。真可惜,他居然成功了。
耳边响起的,尽是惊恐的叫喊声、撕杀声,以及刀锋没入血肉的呼啸声……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道逐渐浓烈起来,弥漫整座山峰。
身边的瑟殇看到如此场面,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见他轻轻揽过离澈退到一边,半扬起唇,露出一抹别有意的冷残笑容。
“放开澈!”三两下解决了身边的道士和侍卫,沧曜举起剑便直接朝瑟殇刺了过来。
谁知瑟殇不躲不闪,在那剑快要刺到身体的时候,才突然伸出手臂,两根手指狠狠夹住那剑身,用内力一撇,那剑便“铮”的一声从中间断裂开来。在沧曜吃惊之际,另一只手快速的击在他的胸膛,顿时把沧曜打得飞出五丈开外,重重落下。
“曜!”看着沧曜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离澈吓得脸都白了。想要跑上前去扶他起来,手臂却被瑟殇一把抓在了手里。
“可恶!”随着一声低咒,炎冽的身影从墨焉身后飞了上来。可他不知道,瑟殇是魔,背后也是有眼睛的。身子刚飞到空中,便被一个从地上飞来的不明物体给击了下来。那个不明物体,正是沧曜刚刚那柄长剑剩下的后半截。此刻,竟然安安稳稳的插在了炎冽的胸前,没了进去。
“不要――”
炎冽低头看着胸前只剩下剑柄的半截长剑,甚至都还没反映过这剑是怎么插入自己身体的……
“呵,你连他也要担心?”瑟殇……不,应该是墨焉,因为他的眼睛是墨色的。只见他用力把离澈扯入怀中,恶狠狠的捏着他的下颚,妖邪的声音随即响起,“难不成他也是你的情人?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一点,值得瑟殇那么爱你!”
“唔……”痛!离澈的下颚被他捏住,没办法自由说话,只能用眼神瞪他。
“放开……澈!”沧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两只血红的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是他大意了!他以为瑟殇受了伤,而现在又是大白天,墨焉的法力使不出多少,而凭自己和炎冽的功力是可以对付他的。可他没想到,墨焉的法力在白天也丝毫不弱。可是,不对啊……碧蛟明明说墨焉是黑夜妖魔,法力在白天几乎使不出来的……
“啊!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在白天还能有法力啊?”墨焉看出沧曜眼底的疑惑,从怀里拿出那块泛着红光的驭龙令,“呐,这驭龙令可是个好东西啊,他能让我的法力增强十倍那么多哦!不过呢,我在白天的确是使不出多少法力来的,如果这一万精兵同时上来,我还真没法抵挡!所以你们要杀我,可要趁早啊。”
沧曜和离澈迅速交换一个眼神,同时看向墨焉。他竟然会告诉他们,自己现在真的使不出什么法力来,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信我?”墨焉微微垂下眼睑,半晌之后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阴狠,“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沧曜,是你自己不抓住的哦……”
说话间手中的驭龙令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直冲天际。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黑云翻滚,灿烂的阳光被生生的禁锢在了这黑云之中,透不出一丝光亮来。不知从哪里来的狂风呼啦啦的席卷而来,吹得树木枝桠沙沙作响,如恶魔的咆哮,仿佛要把大地都吞噬。
沧曜和离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惊得呆住了,还不等他们有所反映,空中就嗖嗖的窜出无数暗影魔怪,鬼魅般飞向那一万精兵。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浓烈的血腥味铺天盖地而来,刺激着沧曜和离澈的神经。
山脚下――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们上去多久了?”在山脚下与军队一起等候消息的沧离第一百零二问着身边的剑舞。
“离你刚才问同样问题的时间,才过了一刻钟。”剑舞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仰头望了望那掩映在山颠苍翠树木之间的灰白建筑。不想说,其实他也很担心。
“才过一刻钟?怎么那么慢啊?”沧离胡乱的抓了抓头发,“不行,我得上山去了……我担心他们……通知后面的军队,跟我一起冲上山去……”
“沧离!”剑舞一把拉住往前行去的沧离,“沧王说了,让我们等两个时辰,如果两个时辰他们不下来,我们再上去。”
“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再上去,估计连尸体都看不到了!”沧离拍开剑舞,脸上出现与他年龄极为不符的严肃表情,说完转身就往山上跑。
“我也这么想的!”碧蛟话音刚落,人已经冲到了沧离前面,比沧离还跑得快。
“沧离,碧蛟――”
“你别叫了,反正离两个时辰也不远了,说不定上去可以帮帮忙……”身边跟来的猫儿笑得一脸灿烂,说着也随沧离和碧蛟的脚步朝山上走去。
剑舞叹口气,转身向风痕、雪姬说了一声,跟上前面三人的步伐。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刚走到半山腰,山颠突然扬起一道激烈的红光,直冲天际。紧接着,便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整座山峰都因这巨响而颤抖起来。巨大的石块轰隆隆的直朝山下滚来。
天黑了下来,林子里一片漆黑。几人心下一惊,加快速度朝山上行去。
第七十八章、尘埃定(大结局)
此时的祁山之颠,已是尸横遍野,满目创痍。仿佛只在顷刻之间,沧曜和炎冽带上来的那一万精兵便在瑟殇冷残的笑容和那些暗影魔怪的飞窜中全军覆没……
“呵呵呵……”墨焉邪妄的声音传入沧曜和离澈的耳膜,“怎么?吓到了?我可在这种黑暗当中生活数千年了呢……”
“魔鬼!”离澈咬牙。
“这词儿不新鲜了!我本来就是。”墨焉摆摆手,嗤笑一声,睨了一眼沧曜,“山下……还有十万大军?你说……我有没有本事让他们都消失呢?”
“说吧,你的目的。”沧曜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答案是很明显的。千年的夜魔,以及他手中那上古神物驭龙令,只要他愿意,别说是消灭这区区十万大军,就算是让这黑夜永远笼罩苍龙大陆,他也是有这本事的。
“我的目的……”墨焉挑了挑眉,松开钳制住离澈的手,“我的目的很简单啊,你死了就好了。”
让沧曜死,一直是瑟殇的心愿吧。沧曜永远不会知道,当初他除了带走离澈的人,还带走了瑟殇温和如络缨般的微笑。而恰恰他的微笑……是墨焉的毒药……爱上便是万劫不复……
只有沧曜死,离澈回到瑟殇身边,他的微笑,才会回来……
为了这微笑,即使是逆天而行,犯了神怒,也无所谓。
沧曜紧握拳头,手指捏得喀喀响。
“怎么?不愿意吗?”墨焉在沧曜瞪着他不说话,没什么耐心的扬起眉头,“这可是笔划算的交易啊。想想看,你一个人死,可以救离澈,救瑟殇,还能救离国数百万臣民百姓和山下那十万大军,啧啧……这交易可是稳赚不赔啊!”
“不行!”离澈打断他的话,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瑟殇……不,墨焉……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杀沧曜……”
“为什么?”墨焉怒不可遏的掐住离澈的咽喉,咬牙切齿:“你没资格知道!你只要,杀死沧曜就行了!”
“你……休想!”离澈被掐住咽喉,发声有些困难。
“我休想么?”墨焉冷笑着放开他,“呵……那你是想为了沧曜一个人,置瑟殇的安危以及这所有的臣民百姓于不顾了?你可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在瑟殇的身体里。只要我轻轻一动手指,他的魂魄就会灰飞烟灭。”
当然,这话绝对只是威胁。瑟殇的魂魄,他哪里舍得动一分一毫?
“哥哥……”听到瑟殇的名字,离澈心里又是一紧。都是这个魔鬼,霸占了瑟殇的身体,控制了他的灵魂,不行,他要救他……可是,可是……要救瑟殇,就只能杀了沧曜吗?有没有别的办法……谁能告诉他……
“澈儿……”看到离澈眼里的晶莹,沧曜的心疼得像有一把钝刀来来回回的割。瑟殇……在他的生命里,只有这一个名字,能够让他黯然神伤吧?也许,自己死,救回瑟殇,才是澈儿真正的幸福。他相信,瑟殇会好好爱他的。
想到这里,沧曜吐出一口气,紧握的拳头放松开来,“墨焉,你不用再为难他。我答应你,我死。但请你遵守承诺,放了澈儿和瑟殇。”
没什么好挣扎的了,看来墨焉今天是没打算放过他们的。如果自己的死,真的能够救回这么多人,这还真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恩哼。”墨焉应了一声,表示答应。至于他守不守承诺,要看他心情好不好。
“曜……不可以!不可以!”该死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答应瑟殇用自己的命换其他人的命?这……怎么可以!他要是死了,他一个人要怎么独活?
眼泪顺着苍白的容颜往下滚落,嘴唇被自己生生咬出血来。他好恨自己!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才发生这么多事。该死的人明明是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沧曜来承担?
“澈儿别哭。”沧曜对离澈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在瑟殇之前认识你,让你先爱上我……”
那样,他就不会重复今生的错误,把他从瑟殇身边夺走了……可是,他不后悔。对他的爱,到死,都不悔!
沧曜说完这句话,没有再多留恋,转身冲向无底渊,连再看一眼离澈都没有,便直直跳了下去。
他怕,再看一眼,便舍不得死了……
澈儿,澈儿……我的骨髓混着你的名字,我的血液灌着你的声音,每一根发丝都记录着你的容貌,浅浅的你,遍布我生命。
一直以来,我的愿望是,在这多娇江山,只要有那样一个你,黑发如墨,明眸如星,完美无暇如络缨初绽。我不必奢求得到你。我只要看着你,爱着你,陪着你,守着你,就算只剩灵魂,亦能安慰我自己。
我的心,再容不下谁的身影。包括我自己。因为,我一爱你,我就没了自己。
可是,现在看来,这愿望都是奢望……对不起,我要先一步离开你……
谁不笑我痴愚?连我自己都说不清。这阡陌纵横,比肩继踵。帝王也好,白丁也罢。统统,走不过一朵昙。
江山也好,皇权也罢,都只有这昙开放的时间。独独对你的爱,可以永世不灭。所以,答应我,你要好好活着!等我下世找你……
“不――”离澈拼尽全力挣脱墨焉的钳制,可当他冲到悬崖边上时,伸出的手,却只来得及抓住沧曜一缕衣袍,“曜……曜……曜……”
双腿瘫软着跌坐在悬崖边上,任崖边冷冽的山风吹乱自己一头的长发,在空中纠结成解不开的痛。
七年的点点滴滴在离澈脑海里浮现。曜,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忽然靠近又彼此逃离?
若你是柄双刃剑。我情愿你将它插到我的腹,也不愿你自伤。
他们说,作茧自缚。即便是飞蛾,也不会如你般决绝封堵了自己所有的退路。在这样的阴谋中不留余地,何必如此凄楚?你真傻……
可是曜,你还是错了,一场爱恋如同一场生死,如果连今生都输了,又哪来的来世?我好不容易了七年的时间,才发现自己爱上你,可是为什么,你又如此狠心,不给我与你在一起的机会?
生死相随……曾经,是谁说过,就算是死神,也无法让你放开我的手?可是,你却先我一步离开了。
罢了,七年来,都是你一直在爱我,我从未给你任何回应,这一,就让我来追随你吧……只要能与你天上地下,生死相随,这些,又算什么?
离澈擦干眼泪,站起身来,转头看着身后不远的墨焉,很是悲悯的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让墨焉长久都回不了神的话。他说:“墨焉,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是爱……哥哥,保重……”
说完便展开双臂,如一只白色的蝶,往崖底坠落。
曜,希望……能追得上你……
“澈――”当沧离和剑舞几人好不容易爬上山来,看到的,便是离澈坠崖这一幕。
墨焉愣愣的定在了原地,像是被人点了穴道般,无法动弹。耳边,回响着的,是离澈跳崖前那句――墨焉,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是爱……
不知道吗?可是……他明明是因为爱瑟殇,才帮他的……
“唔……”一想到瑟殇,墨焉喉头突然涌起一阵腥咸,殷红的鲜血溢出唇角,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重重阻碍,逃出躯体的钳制。
他知道,是他想出来……
罢了……
闭了闭眼睛,一道银光闪过,墨焉身边,多了一位银发白袍的柔美男子,只见他唇角溢血,身体虚弱,却不管不顾的往悬崖边跑。
“颜……颜儿……”得到自由的瑟殇,趴在悬崖边上,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到地上,瞬间没入尘土。
风中,似乎,还残留着离澈身上清淡的络缨香……
颜儿……是哥哥错了……
眼前,是离澈宛若秋水的眼神,荡漾在瑟殇的记忆里。一缕青烟,似乎是等待的忧伤,在风中惆怅。
颜儿,还记得沧国马车上的金丝帛锦?那是我记忆中断的地方。你在那边,我在这边,从此两两相忘,山高水长。
擦不净,挥不去,舍不掉,是你含泪怨恨的明眸。络缨飘香,你的影子,像寂寥的星光萦绕。
看着你随他飞身崖下的身影,我才终于明白,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回到从前。想伸手抓住你坠落的身影,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抓住什么?泪痕突然冻结,风刮出声音,像薄弱的心跳。
若干年前的倾颜园,你将食指与我交缠,碰到的只有一颗心。我系错了一端,就跌得粉碎。我知道我错了,可你却不再给我机会弥补……
若当初,没有放开你的手,你我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殇……”看着趴在悬崖边上哭得肝场寸断的瑟殇,墨焉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站在原地居然有些手足无措。仿佛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孩子,不知该如何是好。连手中的驭龙令何时落到了地上,都没发现。
他只是想帮他杀了沧曜,他以为沧曜死了,他会开心……可是,为什么……他让他哭得更伤心了……
殇,殇,我只想你的笑容回到你的脸上……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
殇,你说,到底什么才是爱呢?爱一个人……不是应该为了他做一切事情么?
就像,沧曜可以为了离澈去死,而离澈也可以为了沧曜跟他一起跳下悬崖……而你,可以为了他……忍受我七年的钳制……而我,可以为了你温和的笑容,便不顾一切,自以为是的要帮你达成心愿……
离澈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可是我很想告诉他,我知道。真的知道。因为,我知道,我很爱你。这爱,比你爱离澈还要久远,远到……已经记不得是何时何地,你的一抹微笑,便让我陷……
凛冽的山风还在猛烈的刮着,却吹不散崖顶几人的悲伤。沧离的哭喊已经沙哑,而瑟殇早已在自己的悲伤中晕倒,被墨焉一言不发的抱着离开。
从墨焉身上掉落下来的驭龙令突然再发出强烈的红光,笼罩了数个时辰的黑暗渐渐散去,消失已久的阳光再普照于祁山之颠。
悬崖底下翻滚的云层,雪白如浪,不见底。山风乍起,云海飘散。空气中,有淡淡的络缨香拂面而来……
三月后,因沧国无主,炎国无君,从此两大强国不复存在,被离国所统一。
翌年春,风、雪、离三国达成共识,苍龙大陆合为一国,称为“苍龙王朝”。君主仍然以离国瑟殇为王。年号为苍龙元年。
苍龙四年,身体一直抱恙的瑟殇王突然退位,推举自己十五岁的侄子登基为王。而自己则与身边一位名叫墨焉的男子归隐山林。
苍龙大陆新帝王的名字,叫做沧离。
番外一:墨焉篇
我的名字叫做魇。
我生长在一个叫做魔域的地方。
魔域的风景很美。跟人界并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有山,有水,有阳光,也有雨露。
唯一不同的是,魔域的阳光不像人界那样炽烈,火红火红,金光闪闪。魔域的阳光是银色的,像一个巨大的银色光球普照着大地,放射出刺目的耀眼光华,很温暖。
我是魔域之王唯一的皇子。我住在魔域的都城中央,那座华丽恢弘的宫殿里。
我的母亲是魔域最美的女人,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长发丝和一双星子般璀璨的漆黑瞳眸,精致绝伦的脸上总是挂着高贵优雅的笑容。
母亲的怀抱很温暖,长长的发丝间,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夜幽香,让我沉醉。小时候,我时常在她怀里蹭,久而久之,自己的发丝,也染上了让人迷醉的夜幽香气。
母亲便对我很是疼爱。因为,我继承了她乌黑的发丝和墨色的晶亮眸子。因着母亲给我的疼爱,我的个性异常乖戾嚣张,从不把人放在眼里。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魔域会出现叛徒。我的叔父,那个经常抱着我乐呵呵的笑着,给我买很多很多稀奇古怪小玩意儿的叔父,那一天,他举着高等魔法幻化的长剑,刺进了父亲的胸膛。
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溅上我和母亲的脸。那温热的触感,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即使是在梦中,也不曾忘记父亲不甘的眼。
叔父篡夺了王位,也霸占了美丽优雅的母亲。在他用那双杀死父亲的手托起母亲的下巴时,我感受到母亲紧握的拳头隐含的愤怒。因为,她的手心,已经被尖利的指甲刺出血来。
可是,为了她唯一的儿子,她只能忍辱负重,甘愿承欢在仇人身下。
因为,那时,我才不到八百岁……唔,人界年龄,是八岁?那时的我,除了恨恨的瞪着那个杀死父亲的男人,什么也做不了。可他想杀死我,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可是,我的母亲,终究是天真了。我亲眼看见那个男人杀了我的父亲,我怎么能放下这刻骨铭心的仇恨呢?他又怎么可能放过我呢?他对我的杀心,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终于,在我十四岁那年,魔域边境有大量魍兽出现,残害了不少魔域子民。魍兽法力极强,群集出动,一般的军队根本压制不了。那个人派我带兵剿魍,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但我告诉他,如果我得胜归来,他必须放我了我的母亲。
可我到了边境才知道,这根本就是那个人的阴谋,他只是想借魍兽的力量消灭我而已。魍兽的数量出奇的多,且他们似乎都被某种高的法力控制着,我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且他给我的军队,还没到开战便已经倒戈。
当我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魍兽锋利的尖牙下逃出生天时,我只想到一件事,我要回去,我要去见我的母亲……我要带她离开……
可是,我还没进入王宫,便得到消息,我的母亲,在我回来的前一刻,以为我战死在魍兽的爪子下,饮鸠自尽了。
我知道这是那个人阴谋的一部分,如此,魔域便真正属于他的天下了,他永远不会担心,有人,会再来夺走他的位置。
闭了闭眼,再睁开,自己已经被王宫里涌出的侍卫层层包围。我扬唇冷笑,他似乎忘了,我还有最后的筹码。
我是魔域的唯一皇子,我的母亲有漆黑的发和漆黑的眸,因为她是黑夜之魔。母亲,在生下我时,便失去了所有法力。因为,我,继承了她的发和眸,也继承了她的法力。
我伸展双臂,一阵狂风席卷而来,遮天蔽日。那狂风渐渐在我身后形成巨大的黑洞,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要把世间一切所有都吞噬进去。
原本,我是打算带着母亲离开的,可是……现在看来……只能一个人走了……
母亲,对不起,我竟然连你都守护不了……
黑洞越来越大,在我身边的所有侍卫,连同身边所有的物件都被吸了进去,卷到不知名的空间。当然,也包括我。
我不知道我会去到哪里,我只知道,我会永远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再回来。
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听到耳边传来泉淙淙水流动的旋律以及鸟儿鸣啼的声音。沁人心脾的草清香撩拔着我的鼻翼。可是,有什么东西烧灼着我的皮肤,让我有点难受……于是,我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简陋的竹屋,窗外是翠绿的竹林,微风轻拂,竹叶沙沙作响。温暖的金色阳光毫无顾及的洒进屋子,铺到我的身上……
等等,金色的阳光……魔域的阳光不是金色的……这里是……人界?!
难怪,我的皮肤会这么难受,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我没有忘记自己是魔域之王和黑夜之魔的儿子,我不能承受人界阳光炽烈的照耀,我只属于黑夜。
有些吃力的起身往床头的阴暗靠去,躲避那灼人的阳光。
还没坐好,木板制成的门扉便“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那一刻,我以为,我看到了九天仙人。
白衣胜雪,银发及地,面若桃,唇似离樱,一双奇特的银色眸子灵动闪烁,扶在门框上的手腕,挎一只竹编小篓,里面的蔬菜青翠欲滴。金色的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圣洁如斯。
我看得呆了,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看到缩在床头的我,先是愣了愣,然后对我露出一抹足以融化千年冰雪的温和微笑,轻启朱唇:“你醒了?”
“好美……”我喃喃自语,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沉醉在他的微笑里,无法自拔。就是这个笑容,拯救了我濒临死亡的心和已经绝望的灵魂,让我重新找到生命的意义。
他似乎没听到我的赞叹,轻笑一声放下竹篓,走过来,看到我缩在床头,再看了看洒进屋子的阳光,问道:“你不喜欢阳光啊?那我关上窗子可好?”
我呆呆的点头,他走到窗边,把纱窗关上,还拉下了厚重的布帘。原本明亮的屋子,突然变得幽暗起来。我全身舒坦,终于可以好好伸展四肢。
“饿了么?我给你做饭去。”他转过身,看着我。
我摸摸肚子,是有点饿了。可我想多跟他说说话。
“我怎么会在这里?”是那黑洞带我来的么?然后……他救了我?
“我也不知道,你晕倒在溪边,我把你救回来了。”他边说边走到桌边去摘菜,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我,“你叫什么?”
“我叫……”我顿了顿,给自己另外取了一个听起来比较接近人类的名字,“我叫墨焉。”
墨焉,魔魇,很接近。
“墨焉?”他看了一眼一身玄衣的我,轻笑,“真是适合你。我叫瑟殇,是这屋子的主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要是不介意,可以住下来,等伤好后再离开。”
瑟殇……瑟殇……琴瑟之殇么?我皱眉,如此神仙似的美人儿,怎么叫这么个伤感的名字?难听!不过,既然是他的名字么……我只要记住就好。
只是,我没告诉他,我住下来……就没打算要离开。
后来的后来,我的伤渐渐好了,但依然不能白天出门,可我的精神,在晚上却出奇的好。瑟殇的小屋子只有一张床,所以我们不得不挤在一起睡。我可以整夜整夜的看着他的睡颜,在心里描摹着他的样子,然后偷偷的,偷偷的俯下身,亲吻他。
这一切,他从来不知道。
瑟殇没有亲人。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因为他奇特的发丝和瞳眸,被一些见识短浅的人类视为妖孽,从出生开始,就被遗弃在了这条村子的溪边。是村里好心的老人养大了他。可他对遗弃自己的人,没有憎恨,他总是告诉我,他的父母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真是个善良的让人心疼的孩子。
因为他的善良,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加倍的爱他,保护他,让他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存在,会害死了他。
说来是个笑话。
村子里发生瘟疫,很多村民都死于非命。瑟殇看到淳朴的村民受灾,整日以泪洗面。我见不得他的泪,我要他的脸上永远只有笑容。所以,我用自己的魔法拯救了村子的人。可是,结果却被他们认为是妖魔,群起而诛之。
是不是个笑话?
这些愚蠢的人类,认定我是妖魔,且认为瘟疫是因为我的出现才造成。集结成群,奔到竹屋,要将我死。他们手持弓箭,高举火把,把竹屋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因为他们打扰了瑟殇的睡眠,我很是生气,但为了证明我的“清白”,瑟殇不让我使魔法赶走这些愚蠢的人。他走出竹屋竭力为我辩解,却被激动的村民说是银发银眸的怪物,是跟我一样的妖魔。
瑟殇没有为自己辩解,却依然极力告诉他们,我不是妖魔。
不知从哪里来的冷箭呼啸而来,我还来不及做出反映,那箭已经的刺进了瑟殇的胸膛。殷红的鲜血很快染红了他洁白的衣衫。
我伸手接住他缓缓向下滑落的身子,紧紧把他楼在怀里。可是,他抬起的手还没触摸到我的脸,便无力的垂落。那双美丽明亮的银色眸子再也没有睁开……
我抱着他冰冷的身子,仰天长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总是无力保护我爱的人……
父亲如此,母亲如此……连瑟殇……也是如此……
我恨!我好恨!恨那个杀死父亲,霸占母亲的人,更恨这帮有眼无珠,害死瑟殇的愚蠢人类,既然瑟殇死了,你们也都统统去给他陪葬吧!
我恨恨的回过头,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射出仇恨的森寒光芒。我暗施魔法,召唤出无数暗影魔怪,看着这些愚蠢的村民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尸骨无存……
我是魔,所以我不会死。但我只能存在于黑夜之中。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我只能在暗无天日的魔狱中沉睡。
我的魔狱设在一个叫做玄魔谷的地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人界,暗地里已经发展了不少影卫杀手和情报组织。我在寻找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瑟殇。我在等着他的转世……
突然有一天,我感应到瑟殇气息的存在。在一个叫做离国的王宫里。
同样的白衣胜雪,银发翻飞,同样的面若桃,唇似离樱,同样温和优雅的微笑……却再也不是对我展现。
他眼中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是他的亲生弟弟,名叫汐颜。他已经不记得,一个叫做墨焉的少年。
汐颜是个很美的孩子,可却是很可怜的孩子,命运的捉弄,让他享受不到一点儿作为王子的尊荣,这个身份,带个他的,只是灾难。
因为汐颜,瑟殇的笑容里,总是有着化不开的的忧伤。瑟殇爱汐颜,这一点无庸置疑。正是因为这爱,让他痛不欲生。
多少个漆黑的夜晚,我的身影出现在瑟殇的寝宫,如数年前一样,对着床上的瑟殇的刻画着他的眉眼,诉说着自己对他的思念和爱恋。经常性的,从他的呓语中,听到汐颜的名字。自己的心尖利的疼着,却坚持每天晚上出现在他的旁边。
不能跟他在一起又何妨?他不爱我有何妨?他不知道我爱他又何妨?只要能如此守着他,看着他,爱着他,我已经知足。
可是,风云变幻常有时。突然有一天,瑟殇爱的汐颜被苍龙第一强国沧国之王看上,沧王利用强权要求瑟殇的父亲把汐颜送与他。
为了汐颜,瑟殇在离王寝宫前跪了三天三夜,我的心也跟着疼了三天三夜。可我并没打算帮他,汐颜走了,何尝不是好事?也许……我就有机会让他爱上我了……
所以,我冷眼旁观,看着他无能为力,看着他心力憔悴,看着他送汐颜走的那天隐忍悲伤,口吐鲜血,看着他悲痛欲绝,却不让汐颜知道一分……
可是我错了,汐颜走了,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来爱我。因为,他的身子因思念汐颜而抑郁成疾,竟然如枯叶一般摇摇欲坠。
瑟殇,瑟殇……你的笑容呢?我多怀念,初见之日,你踏着满室的阳光从门外走进来,对我扬起的那抹微笑,拯救了我冰冷绝望的灵魂,让我找到活着的意义。为了你的笑容,我才忍受数百年的孤寂,辗转于你无数的轮回之中,想找到你,可是,为何……当我再找到你时,你的笑容已不在?
我不想看你的眼泪,我不想听你的悲泣,我再也忍受不了你行尸走肉的模样!
所以,我出现在他面前。
瑟殇抬起头问我是谁。那眼神陌生得让我的心紧揪着疼。
我很想告诉他,我是墨焉,爱了你千百年的墨焉。可是,我没有,因为,就算我告诉他,他也不会记得。我听到自己在说,我的名字,叫魇。
然后,我问他,是否想夺回自己的爱人?
他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告诉我,他要杀了那个夺走汐颜的人!
我眯起眼睛,在心中叹了口气,说:“可以,但那得付出很大的代价。”
呵,杀了沧曜你就会高兴了么?夺回汐颜你就会满意了么?你就会让那笑容再回到自己的脸上么?那么,有什么不可以呢?为了你的笑容,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
可是,我听到他的声音在说:“只要能跟颜在一起,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只要能跟颜在一起,多大的代价都愿意承受么?只是为了汐颜……跟墨焉没有关系……
我的心里窜起一抹苦涩。是么……为了他,付出你的身体和灵魂也没有关系么?那么我呢,我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是为了什么?
罢了,罢了,只要他的笑容能够回来……
我的身体变成黑色的光影,“嗖”的一声窜入了瑟殇的身体。我没有要霸占他身体的意思,因为我的夜魔,所以我必须倚靠他的身体,才能在白天行动。沧曜身上有块神物叫碧血蛟的,单凭我的法力怕是搞不定他呢……所以,咱们得好好想想办法了……
听说有个能够驾驭蛟龙的东西,叫做驭龙令,我会想办法替你拿来……
恩恩,还有,我在你体内越久,你的外表就变得越快,甚至会变成我的样子……所以……我们得做个假的瑟殇隐瞒你的臣民不是?
啊,对了,那个驭龙令还有个口诀,听说只有月家那小子才知道……
……
殇,为了你,我愿意做一切一切……甚至犯下众多杀孽,引起神怒也没关系。只要,你的笑容能够再回到你的脸上……因为,我那么那么爱你……
殇……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合二为一呢?
番外二 崖底篇
青岱连绵,峭峰林立。
古松与巨石相互衬托,云烟和朝日彼此辉映。
突兀峻拔,耀眼磅礴。
站在山顶,俯瞰下界,白云滚滚,如浪似雪,翻江倒海般汇成滔滔奔流的“大海”,妙趣横生,令人心朝起伏。
金色的阳光铺洒大地,在挂满露珠的的树叶上,折射出七彩光芒,如彩虹般绚烂夺目。林古幽,碧树吐翠。阳光从茂盛的枝桠间落下来,留下斑驳的光影,星星点点。
群山环绕下,有一山谷,唤做“无底渊”。缥缈灵动,鸟语香,如梦似幻。
说是无底渊,倒不是真的无底。只是,这底……的确是离崖顶了些。若是从崖顶往下看,除了看到那层层雪白的云海,便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所以才被称做无底渊。
无底渊的四季更替很是奇怪,不管外面多大的风雪,这里都如春天般温暖。
蔓延山谷的那片望不到尽头的络缨树林,一年到头都开不败,芳香四溢。
除了络缨树,谷内还有很多奇异草和珍贵的飞禽走兽。
这里超然方外,遗世而存在着,隔绝世间一切烟火,仿若九天仙境,绝尘而立。
简陋竹屋,用一圈竹篱围了起来,自成一个院落。若干络缨芬芳中,缕缕药草香气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一柄缨木撑起竹制窗棂,神态绝美的男子立于窗边,黑发及腰,雪袍飘然。青葱玉指执一医理书卷,边看边用另一只手捻起桌上的药草仔细研究。
一阵微风迎面袭来,夹杂着阵阵络缨香,撩起男子垂落胸前的发丝,翩然翻飞。
竹屋外的院子里,有身形俊美的男子翻飞起落,激起院子里的络缨纷纷扬扬。手中一柄长剑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屋内研习医理的男子抬起璨若星子的剪水瞳眸,看了过去,轻扬唇角,倾国倾城。
“澈儿!”练剑的男子见他看过来,忙收了势,对他露出一抹浅笑,在他还没反映过来的情况下,直接飞进屋子,揽了他的腰,便朝院子里那棵诺大的络缨树飞去。
“啊!”离澈惊叫一声,手中的书卷落到地上,紧张的环住男子的脖子,让自己不至于掉下去。“沧曜!你想摔死我是不是?”
“当然不是,我是让你上来看风景的。”沧曜笑着指了指不远,某片络缨林下,两个相拥而立,正吻得如火如荼的身影。
离澈顺势看过去,下一秒钟却是一个白眼儿翻过来:“你无聊不无聊?没见过人亲热啊?”
原本兴致勃勃的沧曜在听到他的话后,脸立刻就垮了下来,换上一副委屈表情:“澈儿,不是我没见过他们亲热,我是想说,我们好久没亲热了……”
“你滚!上的惩罚还没结束呢,放我下去!”离澈用手肘狠狠顶向沧曜的胸膛,满意的在下一刻听到某只发出的哀号。
“澈儿,你要谋杀亲夫啊……”
“我是夫!”离澈瞪他。
“明明我在上……”
“你还说!”离澈老羞成怒掐住沧曜的脖子,“我跟你说过多少了,我要在上!”
“啊……唔……澈儿……我们要掉下去了……别闹了……”脖子被掐住,沧曜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向后倒去,吓得离澈不得不条件反射的抱住沧曜的身子。
而沧曜却邪恶一笑,顺势搂住离澈柔软的小腰,迅速的攫住他殷红的小嘴儿。湿滑温润的舌灵巧的探进他泛着幽香的口腔,与他的小小香舌缠卷在一起,吸吮,纠缠……而抱住离澈的那双手,则不规矩的在离澈身上四下游走起来。
呵……看来,自己这三年来不再教澈儿武功是正确的,否则,自己哪有这么容易得手呢?笑……
“唔……”离澈捶打着沧曜坚实的胸膛,心里那叫一个恨啊。沧曜这个卑鄙小人!又被得逞了……下,下罚他一个月不准碰自己!
沧曜一把捉住捶打着自己的小手,把离澈紧紧抱在怀中,更加加这个吻,心里真是快活得不得了。
他就说吧,这惩罚……怎么能生效呢……
“喂喂喂,树上那两只……”美好的瞬间总是有人不识趣的来打扰。
如果可以,沧曜真的很想一脚踢飞树下的人,但是很遗憾,他不可以。
怀里被他吻得七荤八素的离澈被这叫声惊得回过神来,拼命推开他。
沧曜叹了口气,无语问苍天,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跟澈儿过上幸福的二人世界啊?
无奈抱着离澈飞身落地,十分不悦的瞪着眼前一身绿衣的俊美少年:“鬼吼鬼叫干嘛啊?你怎么不在络缨林里把绥翌吃干抹净了才回来?”
那时他也把澈儿吃干抹净了嘛。这家伙真是很欠扁!
沧曜一句话惹得站在绿衣少年身边的绝色美男瞬间涨红了俏脸,却没说一句话,把头扭到一旁看风景。
“我是很想把他吃干抹净啊。”绿衣少年嘻嘻一笑,转头看了一眼把头扭到一旁的绥翌,再把头转过来,“可我家亲亲宝贝儿说他饿了,所以我们只好回来啦。”
“饿了自己去厨房,我又不是你们的煮饭公。”开玩笑!这俩家伙已经以“救命恩人”的名义赖在这里三年了。三年可都是白吃白住啊……他可不打算让他们继续下去。呃,当然,这地方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但是,他们自己不需要过二人世界的吗?真是奇怪得很啊!
“曜……”一旁的离澈拉了拉他的衣袖,噘起小嘴儿。
“求情没用,让他自己做饭给他老婆吃……”他做的饭可是只给他的亲亲澈儿吃的。
“不是,我是想说,我也饿了。”离澈笑眯眯看着他。
沧曜额头上出现三条黑线……
小绿龙闻言笑得更起劲儿了:“看吧,你家娘子也饿了……唔……”话音未落的某人被离澈赏了一记爆栗。捂着疼痛的脑袋,一脸恼怒瞪离澈,“你干嘛打我?”
“我是他相公!”离澈的眼睛瞪得比他还大,说完话示威性的挑了挑眉,瞪回去。
“就你?你……”
“对,我也是你相公!”一直没说话的神仙美人儿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什么?绥翌,你敢再给老子说一遍!”小绿龙张牙舞爪的奔过去,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说多少遍都一样,我是你相公!今天晚上,你给我在下面!”绥翌不愧是沧海之神啊,随便这么一笑,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帝王般不可置疑的气势。原本就是张娃娃脸的小绿龙怎么看气势都输了一截。
“哼哼哼……”小绿龙眯起那双碧绿的龙眼,一阵冷笑,看得绥翌心底一阵发毛。
“呃……”绥翌干脆不理他,直接无视,转过头来看沧曜和离澈,“今天晚上吃鱼吧,好么?”
“好啊。”两人笑笑,点头表示同意。
“我不同意!我讨厌吃鱼!”小绿龙再抓狂。
三人不理会小绿龙抓狂的叫嚣,举步朝院子外走去。
一刻钟后……
清澈见底的水潭边……
“碧蛟,下去抓鱼。”沧曜的声音。
“不去。”他又不吃鱼,为什么要去抓?
“你敢不去?”离澈的声音。
“为什么不敢?”奇怪了,要吃鱼的又不是他,为什么每都是他去抓?
“可是我想吃鱼啊……”绥翌的声音。
“……”沉默……
于是,碧蛟同学第一百零一被迫下水抓鱼……
话说,为什么每都是碧蛟抓鱼呢?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碧蛟是沧海蛟龙对吧?鱼是水中生物对吧?如此低等的水中生物感应到沧海龙神的降临,还不直接吓得翻白眼儿晕过去?所以,碧蛟下水抓鱼,其实是直接捡昏过去的鱼。恩……很方便吧?啊哈……
(读者:好冷…… 离离:干笑……)
几人抓……不,捡了鱼返回竹屋,半个时辰之后,便从那清幽的院子里飘出了诱人的饭菜香气。
碧蛟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香喷喷的鱼汤端到桌上,自己盛了饭,夹一旁的青菜吃。一双碧绿如翡翠般透明的眼睛死死的瞪着那鱼汤,像是跟它有仇大恨一般。
“不吃鱼也喝点汤吧,很美味的呢。”绥翌放下碗,要给他盛,却见他端了碗向旁边躲。
“不要,汤里也有刺……”苍天啊!他实在不想说,他堂堂沧海蛟龙第一吃鱼被鱼刺卡得喉咙出血,三天不能吃饭……所以从此痛恨吃鱼!
绥翌翻个白眼儿,不再理他,自己盛了汤放到唇边浅啜了一口,发现有点烫,放下碗看了看对面的离澈,随口说道:“对了,上午我跟碧蛟出谷去镇上,听说,苍龙王朝又易主了。”
“什么?”离澈手上的勺子清脆的落到汤碗里,溅起几滴汤汁洒落到桌上,“易主了么?才三年而已……怎么就……”
莫不是瑟殇出了什么事?他的身体一向不太好,不会是……
“听说是墨焉带着瑟殇归隐山林了,把苍龙王朝交给了沧离。”碧蛟放下扒饭的手,转头看过来,“真没想到,沧离那小子竟然成了苍龙之主。”
“沧离么……”离澈的眉头皱得更了些。沧离……今年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诺大的苍龙王朝压到他身上,他应付得过来么?
离澈眼前浮现出一张有些稚嫩的小脸,那个从来不叫他哥哥,只叫他澈的孩子,那个把所有的仇恨都埋在心底的孩子,那个把所有信任都交到他手上的孩子,那个他一难过伤心就会过来安慰的孩子,那个说要等他长大保护自己的孩子,那个在墨焉的石牢里陪着他的孩子,那个在他跳下悬崖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
沧离……当初他给他这个名字,就是取了沧曜和自己的名字,没想到,做了帝王,他仍然叫这个名字。因了这个名字,沧曜开玩笑说要他叫他爹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口中就会时常冒出“沧王爹爹”四个字来。
呵呵……儿子……
离澈脑海中突然想到这个词来……沧离真像他们的儿子呐……
他突然有点想他了。
“澈儿?”沧曜的声音拉回离澈的思绪,回过神来,才发现沧曜正用担心的目光看着他。
“呃……怎么了……”反射性的往自己脸上摸了摸,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
“你这样一会儿皱眉头,一会傻笑的,是在做什么?汤都凉了。”沧曜指指他面前的汤碗,的确是一丝热气儿都见不着了。而碧蛟、绥翌则早就吃完离桌了。
“没什么……”离澈摇头浅笑,端起温温的汤碗喝了一口。唔……凉了有些腥呢……
沧曜看了离澈半晌,在离澈喝完汤后,正准备盛饭时,突然说了一句:“想回去看看么?”
离澈愣了愣,抬头看他,微笑摇头:“不了。就让他们以为我们永远消失了吧。”
回去做什么呢?好不容易才从三年前的痛苦纠结中脱离出来,好不容易才跟曜过上了简单幸福的生活……
沧离总是要长大的,他总是要背负苍龙王朝沉重的担子的。他聪慧睿智,霸气天成,颇具王者之风。况且这三年来,大哥和墨焉肯定也教了他不少帝王之术。而且,父亲也还健在,他身边又有大将御落,他相信他要治理好苍龙王朝,绝非难事。
而沧曜、离澈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再回去,有什么意义?
话说三年前,沧曜、离澈双双跳下无底渊,的确是差点丢了性命。只是,他们没想到,碧蛟也带着驭龙令跳下了山崖。
当然,碧蛟是寻着沧曜的气息跳下来的,沧曜做了他的主人那么多年,两人的感情自然是非同寻常的。碧蛟不想看着沧曜离澈就这么双双殒命了,所以捡起墨焉掉落到地上的驭龙令跟着跳了下去。
不过,那家伙飞到一半儿,被山崖突出的青松一绊,手中的驭龙令竟然直直的朝崖底坠落,在山石上摔了个粉碎。吓得碧蛟死的心都有了!绥翌的元神可还在里面啊!
正当他惊慌失措之际,刺目的红光从驭龙令摔碎的地方陡然惊起,一抹绝美的粉色身影便在这红光中渐渐清晰起来。碧蛟激动得就差没一个跟头栽到山下去。
沉睡千年的沧海之神绥翌苏醒了。后来他们找到了崖底已经奄奄一息的沧曜和离澈,把他们救了过来,还渡了不少仙气给他们,让他们可以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貌似好遥远啊……不过,这漫长的生命里,只要有曜一直陪着,就好。
想到这里,离澈脸上逸出一抹绝美的笑意来,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绝对幸福的笑。
吃过晚饭,两对儿各自回屋。
离澈打开窗棂,一阵微风拂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络缨幽香,沁人心脾。天边一轮半圆形的月,毫不吝啬的将自己清冷柔华的银晖洒到这小小院落里。唔,这月,眼看着一天天就要满了呢……今儿初几啦?这日子过得……都记不住了……
沧曜站到离澈身后,从背后环住他的腰,靠近离澈泛着清香的发丝,贪婪满足的嗅着。离澈把自己完全放到沧曜怀里,握住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轻扬唇角。
沧曜反手把离澈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里,低头吻了吻离澈的头发,缓缓出声:“看这月,快圆了……过两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呢……”
“是么?”这么快又中秋了呢……在无底渊四季不分明,他都没有秋天的感觉。
“是啊,中秋节得团圆不是?要不,我们就回去看看?”沧曜知道离澈心里还是想沧离他们的,只是不想打破现有的平静,不愿再出现在他们面前而已。
“可我不想再踏入尘世纷扰呢……”离澈微微蹙眉。
“可我想儿子了啊。”沧曜轻笑。
“儿子……”离澈也跟着笑,他知道他说的是沧离,心有点动了。
“恩……我们回去,就看看他们……不用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也不用担心再卷入什么尘世纷扰……”见过了沧离,他也就了了一桩心事了。以后,便可以真正放心过他们的幸福日子。
“恩……好……”离澈扬起头,看着沧曜,微笑点头。
沧曜微微低头,鼻尖儿与离澈的碰触。离澈主动环上他的脖子,送上自己娇艳欲滴的唇瓣……
明月移上络缨枝头,把屋子里相拥而吻的两人拉成幸福的剪影。
微风轻拂,洁白的络缨瓣旋转翻飞,如雪色的精灵,漫天飞舞……如痴如醉,仿若屋内两人的缠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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