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温文尔雅
遥遥望见雪白纱帐下来了,我打个招呼,撩起白纱溜了上去,啪的坐到天水泠泠旁边。他正出神,我瞥见那右手五指上居然有星星鲜血,不由得伸手托起来,岂知他手一抖,我怔了怔,他也反应过来,却故意岔开,摇了摇手指表示那一片伤口,道:“是那垂云箭厉害。”
我扬眉,他淡淡道:“那箭是铁木所制,坚硬无比,箭头后有无数小倒刺,还可根据情况配以毒药,炸药等,以特殊机弩发射,奇快无比,一旦射中目标,再不得脱。”说到这,天水泠泠冷笑一声道:“也难得他家出了个废物,百年来轻易不见人的东西,给他一下扔了三枝,自以为别人认不出来。这可是绝大的罪,休说我饶不了他,垂云堡也饶不了。”
“这会儿,是送上门来了,垂云堡要敢再和我天水宫作对,我就画一捆图样人手一张。”他气嘟嘟的说,使劲绞扭自己的手指。
我心里暗叹,凭它再厉害,拿在你手里还会动?你又何苦,往上面狠狠握那么一下,绿衣,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岔开话题,转头对他道:“等会你们回宫吧,到时记得来,我去翩跹家,师父他们该等急了。”天水泠泠目光流转,咯咯一笑,一双雪臂抱了过来,凑在我脸旁道:“有我在,你还敢想别的男人?”我大翻白眼,干脆一手回抱,含情脉脉的道:“对比一下,想想好安慰自己。”
结果是给他踹在屁股上,差点当众栽下去。
四日后,再来到截阳城,进客栈找人。
问清房号后就往上跑,途中和一人擦肩而过,闻到一阵清新的药味,不由回头看了看。背影是文弱的,有点眼熟。
没管他,敲敲门,没人应。我心里突然一紧,推门进了去。
里面没有人,我扫了圈后退出来,正要推安宁的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啪的撞到一个人身上,给他伸手搂着。
温暖,又干净的味道。
“师父!”我抬头一笑,啪的抱住。伸头向后面看看,安宁正靠在床上睡着了,云绣衣袂微微一起一伏。抬头询问温文雅,他浅笑道:“这几天学内功没合眼,刚刚算入门了。”我点头,天水泠泠给他那本书,难为他全部背了下来。
看着温文雅,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我脑中灵光一闪,道:“师父,你可认识原约怜?”
温文雅静了许久,却缓缓道:“谁告诉你的。”
我隐约感到什么:“原来从镇南关回来时,遇到四个年轻人,说原约怜毒倒了他们的兄长。”
“你给了解药?”他淡淡道,我点头。
“不…我不认识。”他微微摇头,又恢复了微笑。我眨眨眼睛,他伸手理了理我的头发,笑道:“看你方才跑那么快,都乱了。”我扯扯发带,笑道:“是乱了,师父替我梳一遍吧?”
温文雅带笑敲了下我的头,轻斥道:“胡闹,古往今来,只有丈夫才能替妻子梳发。”我拉着他的袖子到镜子前,瞪眼道:“那种鬼话你也信?那我……”及时把下面的话咽进去,差点说出“那我不知道有几十个丈夫了”。
而且还男女皆备,原来上台演唱,发型总不可能是自己弄,说句实话,长头发妈的真麻烦啊!
“那我什么?”他噙着微笑,轻轻拢着我的发。我吐吐舌头,道:“没什么啦,好嘛,你不能梳发,那束发总行吧?”
他微笑着,带着纵容的接过梳子,替我拢上去。淡淡温度的手指,淡淡温暖的气息。
我看着镜子,身后的人还是温文儒雅,而自己的脸,却换了一张。他眉间淡淡岁月流逝,我却比先前更年轻。
时光如水。
极度的忧伤和恐惧从心里浮起,有水珠滴在地上。
“……为什么哭,思归?”
他的长指从我脸上抚过,带着水迹,眉间微微的急惶。我转身扑到他怀里,闷着声音大哭,急切的啜泣。他轻拍我的背,竟有些慌张。
“我是不是会一直这样…死了就换一张皮,死了就再换一张…等你们都不在了,我还要继续?”
我放声哭泣,心里的东西其乱如麻,原来的世界,现在的江湖,像走马灯一样从脑袋里转过,许许多多压在心底的事,突然全都冒出来,想到原来的死,想到以后的活,愈加哭的凶,却死死的压着声音,不敢露出来。
他拥紧我,一阵沉默。
然后道:“不…凝神之钥,去找吧。”
我惊异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他微微的苦笑,细细把我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抹干净,良久,才道:“不过…要把握好,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吧。”
发泄了半天,自觉丢脸的很,一窘,拿袖子又抹了通脸,咳了咳道:“师父,你们和翩跹飞鸿说好了么?”他颔首,我又往床上瞥了眼,安宁还没醒,估计是太累了,不由有些心疼,过去替他掖了掖被子。
夜了,我脱出客栈,悄悄来到翩跹山庄外不远,低声道:“蓝回?”眨眼间人出现,半跪在身前。轻咳一声,我现在还没习惯有人这么毕恭毕敬。
“带我进去,到外屋左数第三间客房。”他沉声道:“是。”立时拦腰腾了空,身子靠进他怀里。这姿势我大感不妥,别说别扭,而且可以说是个累赘。我本身有武功,如果只是带我,完全可以省不少力。
“带我借力!”我压低声音。翩跹山庄不是好玩的。他手臂一紧,置若罔闻。眼看那屋角有个暗哨,右边又有个游动过来,我大惊,他却凭空一拔,右手在枝干上一撑,蓦的抢在分秒之间翻了过去。我却听到极轻咯的一声,怕是错了手骨。
窗户打开又关上,蓝回稳稳落地,锦衣人蓦的回过头来,正是翩跹飞鸿。
75家族内斗
“你答应吗?”我立在房中,对翩跹飞鸿的第一句话。他神情凝重,不似原来的轻佻,只是看着我。我笑笑,再道:“只要你答应,自己那方执掌翩跹大权后不再与天水宫为敌,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见他似在沉思,我又道:“相信你也知道,垂云堡最近得罪了天水宫,被弄的颜面皆无,而且翩跹星辰……所以联姻大概是没戏了,你们家祸起萧墙,与其自己弄死自己,还不如请别人帮个忙。”再加上一句:“我的目的很单纯,放心,我没那么大的势力,还插手不了翩跹家的以后。”
翩跹家经此一,绝对大伤元气,还得欠我人情,就是想对付天水宫也不行了。
而且只要他们愿意,还可让翩跹星辰和莫儿双宿双飞去。
“你的势力可大了……”翩跹飞鸿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随之下定了决心,“我答应。”我一扬眉:“行动的时间计划?”他微笑道:“时间就定在十五日后家主大寿,计划再议。”
我颔首,目光微微往梁上一瞟,翩跹飞鸿一挑眉,却若无其事,淡笑道:“既是如此,我过两天去找你。”
因为我一个外人插手翩跹家的事已经很勉强了,所以准备工作更要做好,最好不要师父他们帮忙。
接下来,计划中……
大红灯笼高挂,鞭炮噼里啪啦炸响,武林人物进进出出,纷纷递上拜帖礼单,恭贺高寿。翩跹家主已达七十高龄,确实该引退了,也难怪他压不下翩跹家争斗。
我低下头,额上隐隐有青筋直冒。翩跹飞鸿的手大大方方的搂在我的腰上,我还不能打开……
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是男歌伎…和翩跹飞鸿有交情,高价请来拥有绝世之音,准备在晚上小宴表演的歌伎。想当时安宁听了大笑,我从没见他笑的那么难受过,一边抿着嘴一边又实在不行,背转身去笑。笑完了还说:“思归,若要那样,你这容貌还稍嫌可爱,我助你一把罢?”
无奈,给安宁拿来眉笔腮红,对镜细细描画。然后换裳绾发,盈盈回首,竟真的换了个人。眼还是那眼,眉还是那眉,却在眼角淡扫,眉间微化,青涩带着流丽,美则美矣,却无论如何错认不成女人。
手里还抱着安弦,翩跹飞鸿低下头来,凑到脸边似吻,其实悄声道:“思归,没想到你妆扮后如此动人,动人的连易容都省了。”
我额头继续冒青筋,他又低声道:“来人是青湖那边的得意人物,翩跹双十,翩跹玉于,兄弟俩擅箭术,为人傲慢,聪慧自大。”我颔首,装出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眼睛抬起瞟过去,颔首为礼。
一看之下,差点呆住,两人长的一模一样,薄唇鹰眼,就差衣衫不同,一绿一蓝。翩跹飞鸿微笑为我介绍,道:“双十和玉于,平素我们都分不出的。”我颔首为礼,不禁多看了几眼,双胞胎啊,我原来都没见过。
绿色长衫是翩跹双十,他对了我一眼,有些轻佻的往我右臂摸了一把。我心里大骂,靠,你有种!面上挑眉一笑,道:“这两位公子居然生的一样,真是奇事。”然后看也不看翩跹双十,向前握起翩跹玉于的手,微笑道:“玉于公子,我能看看你的手相么?”
他颇有意外,但笑伸手。我伸指在他掌心细细画了一番,然后笑道:“公子好福气,想必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声名的。”又看了会,道:“只是这纹路…怕是煞气过重,公子好生休养才好。”
他收回手,笑道:“武林人哪个煞气不重,多谢赞誉,阁下好口才。”我点头,心里暗道,这人倒是谨慎些。
和翩跹飞鸿继续前行,他若无其事,我也一样,继续打招呼,继续观察中。一路看见彩带遍挂,垂柳飘拂,一路和各式各样武林人客套,当然,多半只和翩跹飞鸿招呼。我自觉不耐,和他打了个招呼便缓步离开。
观察举行小宴的庭园,一边在假山边闲步。有人在观察我,我知道。刚才那翩跹双十抚我的臂,其实暗探腕脉,视察我武功,可惜啊,他一定很失望。
忽听得一声高呼:“请诸位入席!”人声顿时鼎沸起来,逐渐向园中涌去,又是纷纷推让声。我也不想去,只跟在后面暗暗观察。
只见那园子十分的大,摆满了桌席酒菜。首席自然是翩跹家主,一身锦缎衣衫。等人纷纷入席之后,他站起身来一抚长须,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请他们坐下。我倚在假山旁,一双眼睛转到翩跹青湖身上。只见她婉转风流,应对得体,在几十个席面间来来去去。眉间却隐含笑意,不时颔首。
我微微蹙眉,脑中突然精光一闪,顿时背上惊出冷汗。
有没有搞错,居然漏了这事!
怀抱安弦,缓缓向席间走去。翩跹飞鸿瞥到,微微招手示意。我来到他身边入席,夹了筷青笋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虽然翩跹家有明训不许外人插手,但家主权力已被架空,你可以找外人,她也可以找人!而且,左面那片席面的各个帮派平素有没有和她交情甚好?你找一人,她找几帮人!”
76宴席惊变
翩跹飞鸿眉一扬,我继道:“而且她可能不会等到晚上,就在现在发难!”
那日晚,屋顶有人窃听。我知道,翩跹飞鸿也知道。
“若真是这样,她倒也敢。”翩跹飞鸿低眉冷笑道,“帮派一来绝对要侵权,她也敢把翩跹家业葬送人手?”我淡淡道:“女人狠了心通常不管一切的,你的鸟呢,拿出来。”
他微微一笑道:“什么鸟?”我冷哼,刺了他一眼道:“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别装傻,千山一瞬飞鸿过,弹指惊魂是垂云,拿出来,我要叫帮手!”
这两句是指江湖上两大闻名物事,飞鸿鸟,垂云箭。一个瞬息千里,一个弹指夺命。
翩跹飞鸿低笑道:“你知道?”一手已经摸出个小竹笛,嘬唇一吹,却杳无声息。我知那声波可能只能传到鸟耳里,便正正经经坐了,向身边的人打招呼。我左边是个黑衣老人,生的一张慈祥脸。依过去是少年,贵妇,中年男子,对我都持礼甚恭。我心知这些人该都是翩跹飞鸿这边的,也礼节周到。
又夹了块笋,味道还不错。耳听的一人立起大笑道:“在下见翩跹前辈精神曼烁,身体健朗,想必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了。”那翩跹家主须发皆白,相貌清明,立起抱拳,笑道:“老朽寿高,不敢与年轻人争光了,如今设宴,正有退隐之意,阁下客气了。”
我眉一跳,不禁望去,这老人也是成精的,争不过干脆退隐享福,让下面自己斗去,叫外人不叫,他管不到。
身边人一动,我斜眼瞥去,那只白羽黑尾的鸟竟是极通人性,在地上一点点跳了过来,毫不显眼。直至跳到翩跹飞鸿身边,才扑棱飞上了他的身。他轻抚那鸟羽毛,袖中滑出一支小笔,构造倒很像铅笔。我一边希奇一边接过,又接了小纸来,刷刷的写了几句话。翩跹飞鸿接过纸卷,用一段白绳系在鸟腿上。他的动作极为熟练,而且东西都随身携带。
但我有种把它羽毛拔光的冲动,因为它看我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轻蔑……
系好后,翩跹飞鸿嘬着嘴,发了些我听不懂的音后放了手。它一点点跳走,直到园边,才扑棱的飞没了踪影。
园内仍然笑语喧哗,不时有人站起来向家主敬酒。我静静的等,场内暗气浮动。
这时又有人站起,声音洪亮:“翩跹前辈既有退隐之意,不知中意的接班人是谁?说出来我们大家也好奉承奉承?”场中一阵大笑,然后寂静了下来,都在竖着耳朵。那家主微微一笑,道:“家主之位有德者居之,老朽何能定语?”
一时又有人立起,抱拳笑道:“在下见青湖夫人虽为女子,却巾帼不让须眉,令在下好生佩服!”我冷笑,来了!抬眼往那边望去,青衣披发的男人,席位正在翩跹青湖盘桓敬酒的那片。接着应和之声大起,又一人道:“我与这位仁兄英雄所见略同,我一见青湖夫人便觉不凡,实是下任家主的最好人选。”
翩跹飞鸿对我低声道:“都是江湖上一些半大不小的帮派,她也拉的下面子。”那翩跹青湖抬首而立,笑语盈盈道:“小妇人不才,巧得诸位信赖,再此谢过了。”突然翩跹双十昂首立起,高声道:“双十不才,今天不如当着天下英雄选出下任家主,恭请家主同意!”
那老人含笑,抚须道:“飞鸿,你的意思呢?”翩跹飞鸿暗暗冷笑,在我身旁立起,扬声道:“若真是在天下英雄之前,也倒罢了,只可惜。”
立即人声鼎沸,那青衣男人高声道:“不知阁下此话何意,听阁下口气,这里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了?”翩跹飞鸿微笑道:“不敢,在下是想,几位是想真心选出家主呢,还是受人之托来起哄的呢?”
我悄笑,他现在一声不吭祖训,那是因为我坐在这里。
“我们是真心推举,凭什么说是起哄?阁下要有青湖夫人般威望,却为何无人出声?”又一黄锦衣人立起,冷笑道,“还是说,唯一替阁下出头的,就是身旁那涂脂抹粉之人?”
顿时一阵哄笑,更有人啧啧有声。方才翩跹飞鸿和我状甚亲密,介绍多。男歌伎本来地位低下,我们是打算暗中行事夺权,那翩跹青湖好生厉害,竟把它推到明面上,来个选举!
翩跹飞鸿眉一动,显然动了真怒。我冷笑,压下他的手,长身立起。他有种,欺到我头上来了!
“阁下所言,是真心赞赏青湖夫人了?”我微笑,淡淡道。那人显然没把我放在眼里,轻蔑之意尽显,笑道:“夫人自是万众所归,我等敬佩不已,你一个小小歌伎,有什么身份在天下英雄前开口?”
我冷冷的道:“既是如此,各位是毫无私心了?”那人顺口就道:“那是自然,我们都是自动推举。”我翘起嘴角,微笑道:“那在下斗胆请支持夫人的各位,可敢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发誓日后决不染指翩跹家一分一毫?”
那人一怔,那些人顿时也消了声。他们本是要好才来的,江湖人又最是要面子,此誓一发自然决不可反悔,那岂不白忙一场?“
我冷笑,突然扬高了声音:“阁下却为何突然,犹豫了那么一下?莫非是想先发个誓顶着,日后反悔如何向武林找借口?”那人脸顿时涨的通红,破口就道:“那你可是翩跹家中人?替他出头又为何?是给了你什么好?我倒忘了,飞鸿公子和阁下情意重,是极好的朋友。”
他那声朋友说的极为暧昧,声调还上扬。顿时绝大部分人都笑了起来,包括局外的江湖人,带着些荤味。我轻轻一笑,挑眉道:“各位如此帮青湖夫人,夫人之前也为各位多番敬酒,想必交情也不错。”那人刚要开口,突然听出不对,硬是把话压下喉咙里。我接着笑了一声,道:“我竟不知,夫人的朋友如此之多。”
我那声朋友自然也清白不到哪里去,哗的哄笑声更大,那群人没一千也有八百,都是翩跹青湖的“朋友”,那是什么概念?
翩跹青湖气的脸色发青,却又不好开口,直向身边使眼色。翩跹双十立起冷笑道:“阁下出语辱及翩跹家,却是何故?”我轻抚安弦,笑道:“之前也有人辱及翩跹飞鸿,你却为何不言?看你的意思,翩跹飞鸿不是翩跹家的人?”
他登时禁声,这话万万说不得,简直是大逆不道罪。我接着抢白道:“或者阁下的意思是,你不是翩跹家中人?再或者,阁下和青湖夫人的关系,也很好?”
哄笑声更大,翩跹双十大怒,一拍桌子,盛着全鸡浇青葱汤的碗啪的碎裂。
我诶了一声,笑道:“看,要杀人灭口了。”感到身后颤动,回头一看,翩跹飞鸿笑意满唇,低声道:“早知道你有把人气死的本事,就不替你操心了。”
我哼了一声,此时翩跹双十又不好坐下,又不能过来杀我,干站在那里。翩跹玉于稳稳立起,道:“今日各位英雄到这,不是斗嘴来的,若谁说的厉害谁便赢,那武林盟主岂不是说书的了?”又是一阵附和之声,那些人大都同意,他这话倒也没错。翩跹玉于又道:“还请各位认真推举家主,终归要看真本事。”
77铁弦蓝衣
我回头低声道:“你和翩跹青湖,谁厉害?”翩跹飞鸿淡淡笑道:“单打独斗,我胜过她,计谋手段,相差无几。”我立即看向翩跹玉于,笑道:“阁下说的倒也不错,那意思是要让他们比斗一场了?”
翩跹玉于轻咳一声,抱拳道:“双方既然能争夺家主之位,本事自然也是半斤八两,都是家内精英,一旦上手难免两败俱伤,却是玉于不乐见其成的。”
我暗哼,不斗上手还比什么?你还真想选举赢过去?不过他们也就是半斤八两,还真要看看那方手段高。
此时园口却传来重物撞击声,众人大都回过头去,我抬眼一看,两个守卫倒在地上,两个人衣袂翻卷,迈进门来。却正是安宁和温文雅,只是温文雅总总走在安宁后面,把身形隐在前面秀美的容颜里。
那家主站起来,稳稳一抱拳,道:“不知两位在老朽大寿之日,闯进山庄,有何贵干?”我心里一紧,刚想开口,岂料安宁扫了一眼,柔柔的道:“我们听闻翩跹家主大寿,特来贺寿,贵府家人却硬生拦住,不知为何呢?”
后面赶来的护卫将两人围成一团,我扬声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若是如此,这翩跹家主,不做也罢。”旁边对我怒目而视的大有人在,那些护卫不禁把目光投向首席,那家主眉头一动,微笑道:“既是如此,倒是翩跹家唐突了,两位请里面坐。”
安宁浅浅一笑,迈步便往前行。正当他们向我这走来时,突然有人怪叫道:“你们看,前面那位我在杜府里见过,却是个妙人,滋味着实不错!”顿时哄声大起,评头论足不绝于耳,还有诸多人窥到安宁是我这边的,说些翩跹飞鸿结交的人果然都是什么云云。安宁停下步子,脸色苍白咬紧了唇,眉间恼怒隐现。
我暗暗大骂他们,突然又一人叫道:“今日这英雄会是你们能来的么?还是乖乖回楼子里张腿吧!”又是一阵笑,下流意味颇显。正担心他,却见安宁脸上苍白隐隐退去,浅浅笑了一笑,道:“不知方才出言的是哪位英雄?”一个个头极大的壮汉立起来,叫道:“就是你老子我!你个兔儿爷想怎样?”
安宁柔和的道:“这位说的是,我是做过,不知这位是否看不起我?”那壮汉呸了一声,大叫道:“和你说话都是老子的耻辱!”安宁又道:“那烟楼的女子,想必也是下贱的了?”那人嘿嘿道:“那是自然,怎么,你想说你是女人不成?”
大笑声方落,安宁淡笑道:“那再敢问这位英雄,是否干过强暴之事?”那人一下暴跳如雷,叫道:“老子堂堂正正,你什么意思,有种出来和老子打!”安宁也不理他,只是秀气的拢了下鬓发,轻轻一笑道:“下贱的物事,这位英雄定是不屑沾的,而强暴之事又从未,那么……”他轻抿嘴唇,半笑不笑的别过脸去。
场中一阵寂静,然后是嗤嗤窃笑,吱吱窃语之声,安宁此语,分明就是说他是个男。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在这种事上尤其,安宁显然极为清楚。那人少说也有二三十岁,又人高马大,怎么也说不过去。
那人脸正憋的通红,安宁来了句更要命的,他轻瞥一眼,笑道:“或者这位英雄有所不便,倒是我多嘴了。”
我差点倒下去,安宁啊,已经完全学坏啦。那邪恶一定是和温文雅学的,那放肆绝对是和天水泠泠学的!
狂笑声爆发,这明明就是说他不举。那人脸涨的血红,大吼道:“老子宰了你!”便要奔过来,温文雅袖子微微一动,他刚跨出席,突然腿脚一软摔在地上,无论如何挣扎不起来。笑的人纷纷都收了声,气氛凝重下来,那一手,谁都看的出不易与!
“做龌龊的事还要装君子的人可多了。”我冷笑一声,扬手示意他们过来。安宁见了我,盈盈浅笑,轻步过来,眼里莹莹的闪着光。我轻拍他肩,笑道:“不愧是我认识的安宁!”他眼里亮光更甚,喜悦不言而喻。我一笑,和温文雅对了眼,见他仍是淡淡微笑,只是眉间略有忧虑。我心里千回百转,一步站前,将他遮了。
一时无人出声。我跨前一步,面对那家主大声道:“今天这家主之争是看在眼里的了,比的就是实力,势力,今天我们是支持定了翩跹飞鸿的,不知家主有何见解?”
我们在这里争的头破血流,哪有让他看戏的道理。而且只要他够聪明,就会看出哪边厉害!
那家主手抚长须,微微一笑,突然道:“据说阁下拥有举世无双的歌声,是飞鸿为了老朽寿辰特意请来的?”
翩跹飞鸿也不敢无礼,拱手道:“是小侄所请。”家主又是一笑,缓缓道:“既是如此,此间气氛甚紧,可否请阁下一歌,也好放了心神。”
我抽出笑容,拱手道:“自然可以,劳家主心思了。”心里暗感此人真是老狐狸!一面要给嚣张的我下马威,一面要看看这边的实力!
翩跹飞鸿已经有些抽搐,他低声道:“你行不行?”我哼了声,道:“不行?你敢说我不行?”他轻咳声,道:“我只是担心。”
行不行很快就知道!我憋不住扬起了嘴角,老狐狸,你既然敢这么对我,就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四周扫了眼,我抱着安弦,直接穿过众多席位向园子正中走去。附近的人都看着我,不明白接下来会怎样。我走到正中那席位旁,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伸手哗的掀翻了满是饭菜的桌面。那十几人大哗起立,我啪的又放回去,笑道:“翩跹家主一定会给你们安排更好的位置,就别那么看我了。”
然后轻轻一点,上了桌面。
全场人都在看我,包括敌对双方。我居高临下,环顾一周,向他们那边眨眨眼睛,然后表情沉寂下来。
全场也都沉寂下来。
右手一扬,打了个干脆的响指,GO!
来来我是一个菠菜
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
来来我是一片芒果
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
来来我是一个竹笋
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
我抱着安弦,边唱边跳,标准的二十一世纪劲舞,踏的桌面嘣嘣有声。场上顿
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珠盯着我不错一下。我扫过那家主,见他的表情只可用僵
硬来形容,再扫过翩跹飞鸿,他的脸已呈扭曲状。再是错愕的安宁,诡异的温文
雅,我相信在场所有人的眼镜,已被我,完美的打破了。
突然收声,转身立住。的9cf81d826a91852c29cce56739b
半晌,那家主居然有些僵滞,开口道:“阁下的歌,当真不愧,天下闻名。”
我微笑,突然走上两步,啪啪两声,立实了。
抬头,扬眉,长发一跳。
笑我飞百步,挥之写剑气
唯我独霸胜武林,摒著正气扫千军!
十指蓦的下了重力,和先前不同,铮铮声大作,金铁撕裂全场错愕。
闯荡江湖行,走到天涯尽
天下之大何去,独自一人空无趣
怀抱安弦,眼一抬,利色尽显,唇边冷冷而抿,长发吹拂飞扬。
所有人都在看我!所有惊艳的目光在我身上聚集。
幽幽空来穴,十里在外无消息
铁骑突出刀枪鸣,傲杀人间万户侯!
蓝衣旋起,片片激昂,右脚轻踏一步,肩膀微抬,侧脸抛了个放肆的笑。
眼不见舍去,回忆结成冰
看现世,何日去,问君能有愁几许
最后一个音落,足下一凝,桌面啪的爆裂。我翻身稳稳落下,笑道:“在下唱
罢,不知各位可还满意?只是贵庄的桌椅似乎太脆,还请厚待些客人!”话一落,头也不回的向自己方走去。
全场还是安静,那家主第一个出声,轻咳道:“阁下好歌喉,老朽受教了。”我在安宁身前立稳了,笑道:“不敢不敢,不过区区歌伎,雕虫小技而已。”
在场还是很安静,我笑道:“这家主选举呢?各位可要把正事忘了,敢问家主作何想法?”
这后一句就是对那老人说的了,最终还是要他个口头承诺。他端坐位上,尚未开声,突然场外一人喝道:“慢着!”
顿时众人都回过头去。我只见一条黄色人影从墙头上飞掠而入,后面还跟着四道黄衣人影,一率的身材娇小。我退后一步,那领头黄衣人落在我身前,蓦然正是黄颜。
我心中诧异,他却和后面四人一起拜下,高声道:“属下领宫主命令而来,宫主得知蓝公子正为友人出头,有令黄颜率众而来,全听公子号令!”
全场哗而安静,这分明是表示,天水宫也插进脚来,还站在翩跹飞鸿那边!而且他不说帮翩跹飞鸿,只说听蓝公子号令,表明了单单纯纯为了帮忙而来,压根不要翩跹家一分好!
翩跹青湖见势不妙,立起冷笑道:“翩跹飞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拉了敌手来助拳?你把星辰和莫儿至于何地?”在场的翩跹家众人顿时纷纷点头,颇有同感,就众人所知翩跹星辰是被天水宫害了的。
气氛又转向翩跹青湖那边,翩跹飞鸿脸上泛起冷笑来,淡淡道:“真的是这样么?青湖就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心里一闪,不由得看了他一眼。翩跹青湖冷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害的不成?”
翩跹飞鸿轻轻一笑,侧身让了一步,道:“星辰出来。”众目睽睽之下,翩跹星辰缓缓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我暗惊,突然明白了他的算计。
翩跹飞鸿淡淡道:“星辰,告诉各位,谁让你那么说的?”翩跹星辰面无表情,冷冷的道:“青湖姑姑不欲让我和垂云堡联姻,逼我编造天水宫之事,其实天水宫主,不过匆匆和我见过一面而已。”
翩跹青湖大惊,顿时反应过来,厉声道:“翩跹星辰!我与你无冤无仇,多方教养,你居然帮他反咬我一口?”翩跹星辰眉也不动,只是冷冷道:“姑姑何苦装傻,你拿莫儿威胁我,我岂能不应?如今你就认了吧。”
在场人纷纷窃语,翩跹青湖胸口起伏,知道大势已去,冷笑道:“好个翩跹飞鸿,居然是个脚下使拌子的高手,我倒是低估了你,这家主的位置,你就坐着吧!”话一说完,拂袖而去。
78不甘罢手
她的身影刚消失在转角后,突然听的一声冷笑。翩跹双十缓缓立起,道:“看来飞鸿叔叔的确是万众所向,但小侄不服,却想试试。”翩跹飞鸿微微向前迈了一步,笑道:“不知你要怎么试?”
翩跹双十擅长直攻,翩跹玉于却擅长设伏。
翩跹双十冷笑道:“这样试!”右手挽了个,一张弓,一只箭,稳稳的对准翩跹飞鸿,蓦的放了手!翩跹飞鸿右袖一卷,手里一弹一拿,蓦的抓在手里。只是我在身后看的分明,那箭端的快利,仍然破了他袖子。
翩跹双十冷笑连连,连珠箭发,刺破了风声。在席的宾客纷纷走避,总犯不着扯进事情!我一边瞥着两人交手,一边注意着人群,中间那些似退反进的人明摆不怀好心,翩跹青湖,绝没那么简单放弃。
“都给我站住!”我扬声一喝,环目扫过了宴席中的人,“别以为你们没人发现,不想死就给我滚!”其中大概是为首的一人,见隐不住身形,站了出来,厉声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就地一滚,两把地堂刀扫了过来。
我眼一冷,轻轻打了个响指,道:“时间到。”
那人刀已至我脚下,突然动作一滞,哇的吐出口血来。他挣扎着坐起,勉强一运气,突然又是一口血,倒在地上,怨毒的看着我。周围许多人同时倒下,包括一些翩跹家的人,都是翩跹青湖那方的。有人吞下药丸,血却呕的更多,完全躺地上不动了。
那天屋顶有人窥探,我们既然知道,哪会有他的好事?当时便下了“三重杀奏”,此毒会传染到一切和他碰触的人身上,我的安弦响后,便开始蠢蠢欲动,然后,毒发,这是第一层。如果有人以内功抵御,毒性变本加厉,第二层。第三层,此毒和另一种江湖寻常的毒症状相似,如果服下那种解药,抱歉,你动也别想动了。
但是,却不要人性命。
我环顾四周,毒倒的多是小角色,意料之中,那些重头人物防范必严,毒不到也罢。
转眼见翩跹飞鸿啪的扣住了翩跹双十的右腕,翩跹双十另手小擒拿反搏,左腿反踢,翩跹飞鸿右腿拦截,又压了下去。两人以快打快,眨眼过了数十招,翩跹双十闷哼一声,被撞中了胸口,吐出口血来。看的出翩跹飞鸿手下留情,否则那一排肋骨,都要齐齐断去。
两人一停,翩跹飞鸿淡淡道:“现在争还有什么意思。”翩跹双十低头不语,我突见他手背在身后,一个小包无声落下,顿觉不妙,登时道:“小心脚下!”
两人几乎同时跃开,听得铮的一声弓弦,那个小包轰的大响,尘土飞扬,遮迷了视线,几人都呛咳起来。我心里又惊又怒,他们居然用上了炸药!要不是我提醒早点,翩跹飞鸿纵使武功再高,又如何挡的住炸药?
几人都向那弓弦之声望去,翩跹玉于背对假山,立在池子旁边,微微冷笑。刚才那一箭引爆炸药,正是他发的。翩跹飞鸿眉目冷剔,喝道:“我竟不知你箭术如此之好。”我厉声道:“他不是翩跹玉于,他是翩跹双十!”
那两人都变了脸色,翩跹飞鸿惊罢细看,道:“思归,你如何认出的。”我淡淡道:“碰了我的人,总要付点代价。”
那日他两人轻薄无礼,因为都是高手,我怕下毒使他们警觉,便下了香料。管他们怎么换衣衫,我细细一感受,断断不会认错,除非他们那天就换过了。
那两兄弟冷哼,也不否认了,一左一右举起箭来。
我很郁闷。
真的。
那两人功力十足,长箭密如连珠,上下左右各种角度无所不包,在远配合极默契。我的武功自是不用说,接近不了,只有给保护的份。安宁和温文雅没一个是擅长武功的,只留下翩跹飞鸿一人在前力挡,却也只有挡的份,想抽空进攻,却是万万不能。黄颜他们和自己的对手斗的正起劲,绸带漫天,想也无空来顾我们。
“思归小心!”正走神,安宁惊呼声响起,我耳边已感到风声刺痛!
完了,难道今天死这里?
风声擦肩而过,旧白衣衫抱我转了个圈。正惊魂未定,瞥到殷红从白上缓缓渗出,极其显眼。
“师父!”我抓住他的衣衫,见那箭伤了左肩,所幸擦过,没伤及筋骨。温文雅淡笑,轻抚我的头,右手一动,几道银光就飞了出去。
一枚弯月钩,一枚星刺镖眨眼便至翩跹双十脸前。星刺镖笔直而至,弯月钩哧哧得在他身边飞绕,不知何时才会攻击。他手一放,长箭和星刺镖铮的相撞,双双落下地来。那弯月钩急绕,从他腰间狠狠拉过,血痕尚未见,翩跹双十长弓急挥打落。这几招虽用的是巧劲,却又快又狠。他方才松气将箭搭上,恰恰对准了温文雅。我大急,却见翩跹双十突然闷哼一声,左腿一软,半跪了下来。
温文雅垂目而笑,我细看,见翩跹双十死死抓住左脚,眼里神色惊狠,温文雅暗中的细针,竟穿入地下,又再穿出,射入他的脚掌之中!
翩跹玉于见势大不妙,厉喝道:“给我上!”那些剩余的武林人物纷纷扑来,气势凶狠,各持武器已近人前!
余光云绣衣袂一旋,安宁持箫在手,却正是那小楼一夜听春雨。有人猛的刹足,惊呼中已认出这支名箫。
安宁以唇就箫,已低低吹出声。
箫声凄凄然,似一个柔软之极的钩子,狠狠在你心上钩了下又绕过去。纤纤素手,两两相执。眼前似乎出现当时大殿上心碎神伤的一幕,我脚步一摇,顿觉神志恍惚,扶住温文雅,勉强稳定住心志。那箫声不是针对我们,已如此厉害。
那些人纷纷软倒,有人痴痴望天,突然又大跳大叫,有人又哭又笑,直在地上打滚。翩跹双十和翩跹玉于一时也抵受不住,目眩神迷。
安宁细细吹奏,额上已微见香汗。他第一使用勾魂,内力又刚刚入门,努力融合也是免不了的辛苦。一时控制那么多人,已是极了不起。
黄颜在那边开始单方面的揍人,绸带过境纷纷倒地。眼见放松下来,突然一声巨响,竟是鼓声,将箫啼拦腰截断!安宁身子一颤,却要继续维持婉转。那鼓声连响不绝,每一声都如同一个炸雷。安宁脸色愈来愈白,我见势不好,压了声音急道:“安宁,别硬撑!”
他微微将箫离开口唇,止了乐声,突然一口血冲出来,尽染在衣衫上。我慌的手忙脚乱,温文雅低声道:“无事,一时震伤了内腑,只待回去调养。”我放下心来,不由十分忿怒,抬头望去,却是翩跹青湖!
她遥遥立在正殿屋顶上,连珠箭对准了山庄东南的鼓楼。她居然在房顶上,以箭击鼓,破了安宁的勾魂。看她手中的弓,分外巨大,腰间箭袋里满满插着几种不同的箭,一个女子,却是举重若轻。
尘埃落定
翩跹飞鸿脸色微变,见翩跹青湖持弓转身,搭上了另一支箭,一支比寻常箭粗,比寻常箭长的箭。笔直的,对着他。
隔了这么远,我仍然能感到那箭上露出的煞气,尖锐的压过来,她本不易与。
弓缓缓的拉开,心也缓缓提了起来,几人的目光,似乎都聚集在箭尖那一点上。翩跹飞鸿一身锦衣纹丝不动,看似静止,其实全身的肌肉都一触即发。
眼看,欲发。
突然惊变!
翩跹青湖身后宛若黑色闪电一闪,一个人影爆了出来,一柄寒利的长剑稳稳的吐在她的背心后,一毫不差,一丝不动。她只要再敢动一下,剑必穿心!
我轻轻吐了口气,方才她一走,我就知道背后要捣鬼,暗暗的,嘱了蓝回。到现在我仍没把他当部下,所以吩咐做事时总有那么分别扭。
翩跹青湖白着脸,死死攥着弓的指节发了白。我环顾一遍四周,那些互斗的翩跹家人没倒下的,纷纷都停了手,目光望向的,都是翩跹青湖。如果核心都败了,还有什么争斗的必要?
翩跹青湖的眼神逐渐沉静下来,然后,脸平静若水。
她淡淡道:“翩跹飞鸿,你从头到尾,干了什么?”
翩跹飞鸿脸一变。
她继续道:“我要求,和你一战,没有别人。”
翩跹飞鸿沉沉的笑了,他脚下微微一动,道:“好。”
他若要做家主,必须要服众。
我遥遥看着蓝回,微微点头。他蓦的收了剑,然后刷的消失在房顶上。周围的人都已经退开,我拉着温文雅和安宁,缓缓的退开,把翩跹飞鸿一人留在原地。
翩跹青湖松开手,把那支既长又粗的箭插回袋里,然后拔出了一支普通的箭。对准了翩跹飞鸿,张弓搭箭然后松手。
翩跹飞鸿蓦的侧身避开,凌厉的箭风险些削落长发。他身形一矮,眨眼窜前了两丈。他和翩跹青湖不同,擅长的是近战,不靠近对方,根本只有挨打的份。翩跹青湖又是连珠箭,地上窜起一路尘埃,恰恰落在他身后。她冷笑一声,扬手就是四箭齐出,分上下左右射至,将翩跹飞鸿的每一个去路封的死死!
翩跹飞鸿脚一钩,将一个桌面踢了起来,前两箭狠狠的钉入桌面上,木质啪的飞溅,碎成木屑无数。他袖子一卷挥开,人又窜前数丈,已将近楼下。
翩跹青湖脚下一旋,将瓦片纷纷踢了起来,石雨一般向他击去。翩跹飞鸿冷喝,转身避到树后,顺脚勾了个凳子,在手中急旋,护了全身。翩跹青湖手中箭再展,在瓦片后夺夺射至,翩跹飞鸿急闪,嗤啦一声一箭破了腰间衣衫,渗出血迹来。
翩跹青湖急箭后翩跹飞鸿离那屋已不远,他就地一滚,进了屋檐下,她箭的死角。箭势瞬间停下来,气氛一时沉静,一个在等,等着对手来到屋顶上,一个在看,看何上去最无声无息。
安静。
无人出声。
日光泼拉拉的照下来,正是中午,人都有些眼晕。原本是静寂的午觉时分。
翩跹青湖缓缓搭箭,那支既长又粗的箭,缓缓的,拉满了弓。她的全部感官都用来感觉翩跹飞鸿的所,感觉他的气息。
蓦然,锦衣人影跃出!阳光下锦衣风声,像一声撕裂。
箭头无声的对准,就要松手!
我突见翩跹飞鸿大袖一翻,一道烈光照在翩跹青湖脸上,她眼睛一眯,箭顿时失了准头,刷的从他颈旁擦过。翩跹青湖脸色大变,翩跹飞鸿却已近身边!
横弓击去,手臂稳稳拦住,两人交换几招,翩跹飞鸿的小擒拿已近完美,一手翻腕拿住脉门,一手卡了咽喉,然后,停下来。
“你输了。”
翩跹家内部斗争尘埃已定,不但不再针对天水宫,反而有结盟倾向。而且天水宫突然收敛,难得见伤人之事,江湖上帮派纷纷看风向,气氛转的极快。
全江湖的大会即将开始,为了天水宫和血魔的保证。众帮派纷纷往截阳城聚集。而我,舒舒服服的住在翩跹家赠送的府邸里,要在现代,可是别墅啊!
窗外夜色已临。
“痛不痛?”我坐在床沿上,小心的替伤口上药。温文雅斜靠在床上,唇边仍是一抹淡淡笑容,垂眼看了自己的肩膀,道:“无事。”我哼道:“先忘了好好整他,早想到那天就和翩跹飞鸿去说!”
剩下的人都臣服了翩跹飞鸿,整人的方法我很多。
温文雅略带宠溺的笑,轻斥道:“顽皮。”我包扎好,直起身想回房,哎哟一声,腰太久维持一个姿势,好痛啊。他含笑把我拉过去,左手轻轻在腰上按着。我笑道:“好舒服,还要。”伸手抱着他,在胸口上磨蹭。
他一只手继续按着,另一只温和的抱过来,我躺在被子上,舒服极了,蹭两下,眼皮缓缓垂下。这段时间都在计谋,好不容易能享受一下。
也不管是在谁床上,移开点,怕压到他的手,然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眼前好像很亮。
我正有些蒙蒙胧胧,突然听见一声叫:“蓝思归,你看你看,我看到了你的画像耶!”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啪的扑到了身上,我啊的一叫,完全给吓醒了。回头一看,一脸明亮笑意的少女,七日夕。她抓着我的衣襟,感叹一般的道:“我终于自由了!”右手一伸,一张画落下来,平平展开。
自在悠闲
“什么画像?”我挣扎起来,莫名其妙。七日夕笑道:“你不会自己看么?”
接过来,细细一看,只见上面绘的,正是那天我弹唱安弦的情景,蓝衣翻卷,唇角放肆,高高的立在中间桌上,背景是耀眼的日光。
呃…画的,还真好。
眼睛转到旁边,还有字。
指点江山,风华绝代,回眸间,是为铁弦蓝衣。
这这这这是什么?
七日夕见我茫然,睁大了眼睛,道:“你不知道么?这是那些店铺卖的画册啊?世上有名的人物,出色的美人都是画师的对像,有很多人买哦!”
我狂汗,难道这就是古代的八卦杂志?
脑子转了转,突然惊出一身冷汗。这身子虽然换了,也不是完全认不出的,搞的偌大名声,万一给他知道了……
心神正乱,七日夕突然道:“思归,我觉得你和一个人很像。”我心中一动,抬眼道:“谁?”她挥挥手指,道:“林夏天,他已经死了,很可惜呢。”我沉默了会儿,笑道:“他真的和我很像?是你的朋友么?”
七日夕点头,轻吁一声道:“是啊,可惜我恰好去办事,回来听说他葬身在皇宫里。他是个聪明人,怎么就干了件傻事呢,早知道那个凤公子不是什么好人。”她看着我,过了会又道:“不过你比他自在。”
我笑了笑,道:“不知道,或许他心甘情愿吧。”一手把那张画叠起,外面突然有人敲门,温和的响了几下,温文雅的声音响起:“吃饭了,思归,还有七姑娘。”
七日夕叫道:“打扰了!”一边向我笑道:“思归,我刚刚进来的,你师父好客气。”
我一笑,拉了她出去。刚到门口就闻到香味,勾起满腹食欲,一定是安宁做的。
穿过回廊来到侧厅,果然是安宁在忙活,把菜一份份放上来。温文雅在一边倒茶。
“伤好了么?”我问安宁。他受了内伤其实是件庆幸的事,因为可以学习用内力疗伤。安宁微笑摇头,道:“没事,真好了。”
五香鸽子,清炒嫩笋,细葱浇鸡蛋汤……菜香的紧。招呼几人坐下,然后吃饭。吃着吃着,七日夕一边动嘴巴,一边道:“思归,饭是谁做的?”我一边咬着香喷喷的鸽子肉,一边瞄向安宁,含糊不清的道:“是安宁……”
七日夕咬着筷子,眼巴巴的看着安宁道:“你好厉害!”安宁抿嘴一笑,浅浅道:“多谢了。”
一个男人饭做的好,一个女孩子表扬。
这种情景在现代也不易见到,我看的出,安宁很高兴。
七日夕果然是可爱的女孩子。
“嗯,安宁。”七日夕继续咬筷子,看着安宁道,“那,你可不可以教我做饭。”
我差点把碗打翻。
安宁怔了怔,随之笑道:“可以啊,你何时有空?”七日夕的眼睛陡然亮起来,道:“等会就学好不好?”安宁微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你为何要学?”我代他把话说出了口。七日夕干笑,支吾道:“因为…我一年前就和殷红说了,在他寿辰给他做饭的。”
“他快生日了?”我问了一句,发现不对,也干笑,道:“快寿辰了?”七日夕点头,却笑的有些尴尬。我心里一转,道:“你一年前怎么不做?”七日夕呃了半天,最后道:“其实我上个寿辰就帮他在做,但是……”
三个人的眼睛都看着她,她磨蹭良久,叹道:“我现在好后悔啊,早知就不说做饭了,就是因为上个寿辰的事,我才逃到江湖上抓人的……”
“究竟是什么事?”我也眼巴巴看着她了,连安宁和温文雅都一派好奇。七日夕继续保持干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我做饭时,把他家厨房炸了。”
我无语。
看着那两人要笑不笑的表情,我决定马上去加固厨房。
现在已是下午,我躺在温文雅身边,舒服的竹靠椅上。听着厨房里传出的砰乓当啷声,我推推他道:“师父,你能放心吗?”
那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抢劫犯入室杀人后分尸。
温文雅唇角含笑,淡淡道:“你躺在这先听着,厨房一炸就赶快跑,也很有趣。”
我彻底崩溃。
微凉的风吹着,微凉的竹席,既不冷又不热的好天气,被吹的熏熏欲睡。鼻间有馨香的味道,好好闻。
耳边突然朦胧听到一声:“啊,不可以放那个!”然后轰的一声,啪的撞墙声,我猛的抬起头来,看见厨房正冒出滚滚浓烟。
真的…炸了……
七日夕真乃牛人也……
一身蓝衣抱着云绣衣袂落在我们前面,七日夕惊魂未定的拍安宁的背,直道:“你没事吧?你没事吧?”安宁嘴角有些可疑的抽搐,最后道:“七姑娘真的很厉害…醋和油也能搞错……”
七日夕继续干笑。突然听见几声咳嗽,一个声音边咳边叫道:“蓝思归!你就那么天怒人怨么?事刚完了就有人炸房子?”
我抬头一看,白衣雪发,天水泠泠从树上飘然而至,岚然落地。我笑道:“你到了?部下呢?”他咯咯一笑,眼珠光华流转,道:“他们在客栈里呢,我知道你有座府邸,就来了。”他目光一转,看见七日夕,顿时叫道:“你这个死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七日夕指着他,大叫道:“你才是死人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头上黑线下来,看来,又是一笔烂账了。
林中落
看着眼前大吵的两人,我抽搐的道:“停停停,有什么事好好说!”天水泠泠哼道:“和这个死女人有什么可说的!”七日夕大怒,指着他道:“我和这个死人妖还没什么好说呢!”
我翻了个白眼,干脆往后一靠,重新回到温文雅身边,道:“你们什么过节啊。”天水泠泠嘟嘴道:“你问她!”我转向七日夕,她却有点支吾了。看着她,我暗暗又觉得好笑,道:“一定是小七的错了。”
七日夕一脚跳起来,叫道:“什么嘛,不过是把他家厨房炸了,有必要见我就骂吗!”
众皆无语。
“你怎么会炸到他厨房的……”我有种晕倒的冲动。七日夕嘟囔道:“我就是好奇,所以偷偷跑到天水宫看了看,结果刚好进了厨房,他们人都不在,我看见汤快溢出来了,就好心的帮他弄了一下。”
七日夕属于和厨房犯冲人群……
由得他们自己去闹,我重新回到躺椅上。安宁抿嘴而笑,去清理厨房了。七日夕乖乖的跟去一起收拾,天水泠泠和她斗嘴斗的上瘾,一起跟去了。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温文雅静静的躺着,合着双目。我看着他的面容,温文雅致,淡淡风韵,长发微微反着光,给人说不出的安心。
我翻了个身,趴在他右肩上,低低的道:“师父,你原来是什么样的人?”
他睫毛微微一动,没有答话。
我把脸靠在他肩窝里,低低的道:“我知道师父,你的身份一定不寻常。”
他仍然未出声,只是手轻轻环过来,搂住了我的肩。
我静了会,继续道:“如果师父不想说,我就不问。”
他睁开眼睛看过来,微微一笑,道:“还耍心机。”
我吐了吐舌头,死也不能承认自己以退为进。一边抱住他撒娇,一边鄙视自己,你多大的人了啊?
温文雅只是淡淡的笑,静静的看着我,眼里的温柔都能溺死人。我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天下只剩下他这双眼睛了。
回过神来,微窘,坐起来拉了他,道:“师父,总躺着不好,我们去园看看吧。”
说到园,翩跹飞鸿还真慷慨,眨眼送了那么大一所宅子。像那些王公贵族的府邸一般,园有,浴池也有,还特别大,让我陶醉了好久。
温文雅随之站了起来,跟着我行去。我不知为何心有些乱,快步在前面走着,竟有些不敢回头。正走神,手突然被温和修长的手握着,肩上传来轻轻触感,我回头一看,修剪的十分整齐的指甲弹下一朵去,白色带粉红,很小。
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园子里。满园满树的这种小,偶尔落下那么一朵。拈了一朵细看,竟是不认识。
我顺口问道:“师父,这是什么?”温文雅一阵沉静,微笑道:“不知道。”我怀疑的瞄了他一眼,道:“师父不是拿徒儿开心吧?”他的指头不轻不重的就下来了,轻斥道:“没大没小。”
我笑,抱着他手磨蹭。他也是拿我没办法的。
两人散了一会步,说了一会话。我拉着他的袖子,见他的眼神从一盏茶前,就一直盯着左边一棵树顶。那树顶上要说有什么,也就是一枝开的特别好,有朵特别大的,白里透着浅红,令人看了就舒服的那种。
我回首笑道:“师父喜欢?思归给师父摘下来。”说罢放了他的袖子,走前两步看准了,便提气轻身翻上去。
这个轻功却是有讲究的,提气的方法,落地的掌握,稳当等。我这人懒的可以,原来练了段时间适应了就没管,远没到气随心动的标准。啪的是摘下了,却不能保证完美的落到地上去。
哎哟一声,手忙脚乱猛的抱住一棵稍粗的树枝,如同挂在树上的无尾熊……正庆幸手里没掉,也不管自己是什么姿势了。突然耳边又是卡的一声,一看,抱着的树枝居然开了道叉,然后咯拉咯拉的逐渐裂开。
我的嘴角习惯性的抽搐……
算了,摔下去也少不了一块肉,大不了屁股青几天……
正自暴自弃,树枝又卡的一声,完全断了。我啊的一声,已经做好了挨摔的准备。岂知刚闭上眼睛,身体已被温暖的怀抱接住。温文雅轻叹的声音传来:“思归,你真是我教出来的?”
我瞪着眼睛,他太没有良心了!只可惜瞪到那双眼睛里,顿时觉得神情都化了。
手里的抬起,道:“师父,给你。”
温文雅眼里的神情幽,一手将我放下,一手接了过来。我笑道:“这是不是很好看?”一边跑前了几步,风里夹着清淡的香,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展开双臂,回身大笑道:“我第一觉得翩跹飞鸿是可爱的!”
猎猎风声,一缕长发勾过脸畔,吹的我衣袂大展,我就冲着温文雅,自在的笑着,伸出手去。
而他拈而立,白衣乌发,笑容是从所未有的清馨温柔。
故人而至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一般很准,准的令我郁闷。
日起来,还在吃饭。天水泠泠推门而入,皱眉道:“思归,有人找你。”
我一怔,还咬着菜,抬头道:“谁?”他摇摇首,道:“我不识得,大概是慕你名来的。”
脑子里转转,抬头道:“师父他们在哪?”天水泠泠笑道:“他在看书,安宁和死女人在厨房。”我翻了个白眼,站起来道:“我去看看。”
难道我也成了个超时空偶像?一边想着不切实际的事,一边穿过垂门来到大门。推下门闩,甫一打开,我便顿住了,如同一桶冰水,从头到脚。
林即情。
一身久违的雪缎,高傲凤目,当门而立。
我僵硬了那么一瞬,立即淡笑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不知找在下所为何事?”
他锐利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游移,我只有种赤裸裸全部暴露的感觉。
沉默一盏茶时分,我扬眉道:“敢问阁下究竟何事?再不说,在下也没时间奉陪。”
他看着我,目光渐渐有些痛楚,淡淡道:“蓝公子,我家主上请你一聚。”
我心头又痛又惊,头也是一晕,身后天水泠泠悄无声息凑过来,搂住我媚笑道:“你干嘛啊,里面有人等呢,这位公子若想,不如进来说?”说完又向林即情抛了个媚眼,那凤目一窘,不由后退了步。
我暗暗的感激他,站稳了身体,不露声色的道:“抱歉的很,在下的正事未完,不能失信于天下英雄,阁下还请回吧。”
协了天水泠泠,回身就要关门。身后传来稳稳的声音:“我可以等公子完了大会之事。”
我吸口气,头也不回,道:“抱歉,我不想去。”
抓了门就要关,最后的声音还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主上传话,蓝公子要为这院子里的所有人着想。”
我死死抓住门框,手指几乎要嵌了进去,这是威胁,活生生的威胁!
天水泠泠冷哼一声,突然回身啪的开了门,冷冷道:“告诉你们家主上,想要就来求,威胁就给我滚。”啪的又关了,半点没给二哥说话的时间。
我还叫他二哥。
苦笑一下,习惯真难改。
天水泠泠拥了我的身子,香香软软的往我脸上蹭,哼道:“别理他,是皇帝也不吃那一套。”
我嘴角抽搐,他说的还真准。
两人转过圆洞门,走到厨房附近,只见七日夕站在门外面咬指甲,厨房门大开着,安宁则在里面忙。我奇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七日夕唉了一声,道:“我们都觉得,我还是不要进厨房好。”
我憋不住的想笑,心里却有些纳闷,便问道:“你怎么这么急?他哪天寿辰?”
七日夕干笑,道:“明天。”
我继续无语。
想了想,突然一拍手掌,道:“这么说他明天就会到?”七日夕点头,道:“应该是那样的。”
我打了个响指,笑道:“那么一起来做菜吧!我教你们一个东西,就叫做‘蛋糕’!”
这里很多东西都没有,只好做个样子,原料就拿别的凑合。鸡蛋,糖,面粉……我搅拌……纸条围成圆圈,涂油,然后没烤箱怎么办?给天水泠泠,用内力去烘!没奶油怎么办?想啊想,找桂糖来,找千层酥来,找雪核桃糕来,碾碎了,融化了,拌起,涂上去……不止做了一个大的,还做了十几个小的。
我们闹到夜时,桂糖是温文雅噙笑送来的……
因为他们完全没见过,以至于我一晚没睡,就天快亮时打了个小盹。而我打盹时他们还一脸兴奋,在那看来看去,安宁已经开始操刀做菜了,天水泠泠给他打下手,七日夕仍然可怜兮兮的呆在厨房外面,在那看啊看啊。
我在那大蛋糕上写了个大大的寿,又在下面写了小小一排happy birthday。回头看她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想笑,转身一手捧出一个小的,递给她道:“在上面写个字吧。”
她的眼睛闪闪亮,接过奶油代替物就往上写。等她不熟练的歪歪写完,我伸头一看,是一个字:悦。
我眼眶有些热,大概,也只有七日夕那么真心对他了吧。
正想着,她又开始写第二个,由于另一个还不知放哪里,一时没拿稳,装奶油代替物的纸漏斗一重,那第二个蛋糕直直的飞出去,啪的盖在从里面出来的天水泠泠胸前。
我一怔,忍不住爆笑出声。天水泠泠脸色发青,直直瞪着她,手里一个小蛋糕已经举了起来。七日夕见势不妙,大叫一声,一个跟斗翻到了树上,然后脚不沾地的向前庭飞去。天水泠泠哪肯善罢甘休,白衣一扬,平平追了上去。我笑的直不起腰,安宁从里面探出头来,奇道:“怎么了?”我憋着道:“没事,第一知道七日夕暗器工夫这么好!”说完又笑,想到某事,大叫道:“你们别把我屋子拆了!”
等追到前庭时,那两人已交上了手。七日夕无法摆脱天水泠泠,天水也无法把蛋糕盖到她脸上。只见从这棵树打到那棵树,这屋顶跑到那屋顶,好不热闹。
正乐着,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推开来。昨天没睡觉,居然没栓门。七日夕一怔,身法一顿,天水泠泠手一扬,蛋糕不偏不倚的射了过去,正好击在脸上,完美。
如果那是七日夕的脸就更完美了。
殷红已站在门口,脸上的蛋糕缓缓的下滑,露出一双冒火的眼睛。
我早已滚到地上,狂笑。七日夕咬着指甲,憋不住背过去,大笑。天水泠泠诡异着脸,纤长的五指颤动,干笑。
不敢笑的太过火,急匆匆拥了殷红已去换衣洗脸。否则全武林关注的天水宫主与血魔之战将会是一个蛋糕引起的。
一个蛋糕引发的血案……
等我们出来时,安宁和七日夕已把桌子摆好了,饭菜和蛋糕也布好了,就等着上席。我把殷红已推到首位,然后自己也在位置上站好了。
七日夕弯了眼,道:“殷红啊,就是上的…那个啦,他们都有帮忙哦!”殷红已的目光下落,定在那个“寿”字上,眼眸微微一动。
天水泠泠眼角跳了几下,道:“都是我们做的好不好,帮忙的是你吧?”七日夕瞪起了眼,指着他抖道:“你这个死人妖…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眼见他们又要闹起,我连忙从中递了把银刀给殷红已,笑道:“这是一种很特别的庆寿方法,切吧,从中间啊。”
他看着我,眼里不知是什么神情,缓缓接过了银刀。他的指节突出有力,带着硬茧。我微微一笑,示意他切下去。
那银刀握在手中,缓缓落到了蛋糕之上。四个人都盯着他,我的真心,七日夕的关注,安宁的温柔,天水泠泠的逃避罪责……
他顿了下,好似挣扎的切下一半,突然松了手,转身就从屋子走了出去。几人都呆住,七日夕叹道:“王八蛋,别扭脾气又来了。”转身也追了出去。
我对安宁和天水泠泠叮嘱了几句,随之也跟了去,悄悄跟过几条回廊,隐在山石后面。还没站稳,就听见七日夕的一声:“他不会那么想啦!”
“思归不是那种人啦,他不会介意的!”她继续道。而殷红已一直没出声,保持,沉默。
“你保留那个血魔身份,是麻烦了思归啦。”七日夕继续道,直言快语。
“但是,你自己也说,那样的日子真难,不是吗。”
她的声音猛的低下来。
“背负血卫的身份,一辈子不得与人有任何牵扯,一辈子不得出名于江湖,一辈子为垂云堡卖命。”
“当时堡中变乱,你是很高兴流落江湖的吧?”
殷红已缓缓的放下手来,红衣似血,长发烈黑。
“我见你时,你杀人杀的可自在呢。”七日夕微笑,“血魔这个身份,让你想干嘛就干嘛,人总要自在点,否则,怕你不早就疯了。”
“你说是不是,思归?”
七日夕向我这边望过来,眨眼一笑。
殷红已,你挣扎什么呢,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也不曾怪过你。血卫的付出和权力成正比,那样的生活,我也是受不了的。
好吧,我承认暗地里向你竖过中指。
但也不过是一瞬。
我微微一笑,从山石后出来,道:“殷红,再不来的话,菜就凉了啊,不好吃了哦。”
他抬眼,里面的神情,我读不懂。
但他接下来的举动,让我懂的瞠目结舌。
他缓缓走过来,搂住了我的腰,然后把头,埋到我的肩窝里。浓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呼吸热烫。
我停了停,反手也抱住了他,受伤的小孩是需要安慰的。
但是他抬起头来后仍然搂在我腰上。
我不着声色的避开,笑道:“小七过来,我们吃饭去。”
七日夕应了声,笑眯眯的扑过来,殷红已的手一顿。
我心里暗叹一声,反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饭吃完,大蛋糕被分吃了,还剩下的小蛋糕,我手里端着个,其余的心血啊……
全被他们用来砸了……
忽视耳旁的尖叫,我走过长廊,月洞门,穿过一片清淡的夕树林,来到温文雅的院子。他正靠在椅上看书,一派的清静。
笑眯眯的跑过去,趴到靠椅边上,把手里的蛋糕举起来,道:“师父,吃吃看,我做的哦。”
他含笑看着我,我眨眨眼,小心的掰了一小块下来,递到他嘴边。他的唇微的苍白,很温和柔软的感觉。我看见那唇微微张开,将糕点含进去。
我就那么看着他,竟有些痴了。
“你这个混账!”左面突然传来这么一声,风声蓦来。我顿感不妙,伸手一抱温文雅,翻身挡在了他身上。一个蛋糕啪的揍在我的后脑上,炸开一片璀璨的雪。要不是反应的快,恐怕就换成他了。
眉头跳动,撑起身大吼道:“你们这群混账!”那边传来叫声:“我又不是故意的…啊!杂种王八蛋!”
又是砰啪声。
我气鼓鼓的回头,却恰好对上温文雅的眼睛,温柔如一泓春水般,让我蓦的心慌。
他含笑拢了我的鬓发,坐起身来道:“去换衣衫罢。”
我匆匆应了一声,回身就往院外走,温热的手掌拉住我,淡笑道:“你那天的衣衫还在我这,不用回去了。”
我低着头应了声,想起来那天在这睡着,确实换了衣衫没拿走。
跟着一路进了房,看他俯下身去找衣服,一时竟不知该干什么好。他回首看了,不觉一笑,道:“还不去沐浴?”
我应,解脱般直进了内门,跑到屋内冒着热气的小浴池旁。脸上蛋糕粘乎乎的确难受,解了外衣抹了几下,扔到池边,再开始脱内衫。一半下来还没脱完,我立即跳进水里,因为能感觉到,他进来了。
水里脱衣服真是碍手碍脚……我边嘀咕边拉扯,岂知越急越拉不下,真想拿剪刀拆了它。温润的怀抱从后面包容过来,轻轻替我拉下,简单的像吃白菜。
我欲哭无泪,这大概就是自作自受吧。
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搓上我的头发,带着香精的味道,上下滑动。**在池边,只觉心越跳越快,支吾着道:“师父,你不用帮我弄了,我自己洗。”
只听他轻声道:“别乱动。”声音温和又沉静,那薄茧的手指已经洗到了肩膀。我只得僵硬着站在那里,感到他的手逐渐向腰过渡,好痒……
更郁闷的是…给他洗着洗着,我发现自己有反应了……
难道是太久没发泄了?虽然我这人一般很冷感,但毕竟还是个男人……
微微扭腰,从他手里抓过布巾,干笑道:“师父,没关系,我自己洗好了。”说完就往身上使劲搓,低头光搓腰部,因为要挡住重点部位啊。
他站了起来,温声道:“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洗。”我连忙点头,大大松了口气,抬头看了他眼。却见那白衣在门口顿了会儿,又回身,淡淡笑道:“思归,总是憋着有损身体。”
我一口气没上来,就差点在那去了。
86武林大会
过了几天,那些武林帮派也差不多到齐了。
我收到消息,和天水泠泠殷红已一起去了,大会的地点也是翩跹家提供的,它不但是武林一大势力,这里也是地头蛇。
朱红大门大开,两边各站了两名护卫,检查来人的身份。刚要迈进门去,左边那个刷的伸出手拦住了我,用尽职的口气道:“请阁下报上家门。”
我没有家门帮派啊。z
直接说“我是蓝思归”他恐怕不会信。
眼睛一转,径直伸手往后,伸手就要揪天水泠泠的头发,这可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岂料他躲的比我快的多,啪的就跳开了,一手早捂到帽子上,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怒瞪他,回转向殷红已,他却一动不动,唇边微挑。
没想到他也这么有恶劣潜质……
无力,我到底认识了一群什么人啊……
翻个白眼,淡淡对那人道:“蓝思归。”
如我所料的看到那人怀疑的眼神,再不甩他,径直往里面走。那人还想拦我,我一挑眉,冷道:“贵主上是教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你能证明我不是蓝思归?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武林大会自是人人可参加,如今贵主人严防宵小在理,只是可得找双亮点的招子!”
那守卫一步退开,低头恭敬道:“蓝公子请进。”
这下轮到我呆住。y
天水泠泠凑过来笑道:“你怎么又不怀疑了?”那守卫仍然恭敬,道:“主上有吩咐,可疑人只管拦,如果有伶牙俐齿,气势逼人者,放进来,定是蓝公子。”
“思归…你好有名啊……”他哎哟伏在我肩膀上,笑的一头雪发皆尽落下。我额上青筋冒起,好个翩跹飞鸿,进去不和他算账我不姓蓝!右侧殷红已突然上前一步,不着声色的搂上我的腰,把我拢了过去。天水泠泠媚眼一动,一手使劲,又把我拉了过来。
拉锯战持续中,我很不幸是中间那个。b
于是我们三人成了来来往往的武林人物注目的焦点。
好不容易甩脱了两个别扭的小孩,我眼也不眨就进了门,照这个速度,怕大会开完了主角还没到呢!
拐过照壁,对碰面的武林人抱拳笑笑,便在石板路上向大厅去。一路都有人行注目礼,身后右侧是红衣冰冷,左侧是雪发妖媚,十足的吸引了众多目光。
迈入大厅中,左右环顾一圈,发现重要人物大概都来了。翩跹山庄,青门派,垂云堡,天水宫部众,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帮派。
来了就好办,我先和他们客气一番,然后往自己位置上一坐,就是天水和殷红的事了。天水泠泠一笑,从自家帮派的位置上站起来,道:“天水宫没别的意思,希望和各位前辈和平共而已,在这看蓝公子的面子,作个和解吧。”
说完啪的坐下去,一只纤细的足尖挑起,荡啊荡啊煞是勾人。
如今局势,他们也根本没有力量来对付天水宫。
殷红已缓缓立起来,淡淡道:“一样。”
然后坐回原地。g
我瞥见他的眼睛丝毫不看那边,垂云堡的掌门和青门派的掌门在圆桌后相谈甚欢。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那天的事。照飞鸯的话来说,他们早就没感情了,但青门派大厅里他却追去,好像还喜欢她一般。
其实,他不想关系彻底破裂,是为了他们的结盟吧?
我眼神微沉,至于他们的感情,是一开始就没有,还是慢慢没有的呢?
不知道,但他的确付出了很多。
他们又干了些什么我没注意,多半都是客套。然后天水泠泠叫了我一声,他道:“思归!”
我微惊,回过神来,却见几大家掌门都站在我面前。以眼神询问翩跹飞鸿,他微笑,示意我自己看。
青门派掌门上前一步,将一封火漆封口,极度泛黄的信递到我手中。我正疑惑,只听他道:“此信据说在三百年前埋在地下,由武林几大世家同时看守,祖上有谕,三百年后挖出,赠给江湖中最有名者。”
我暗暗奇怪,细看那信封,显然保存的极好,大概埋在干燥的地下,又做了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吧。当下收进怀里,抱拳微笑道:“多谢各位前辈厚爱,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说到“前辈”时,我特别瞄了眼翩跹飞鸿,然后看到他郁闷的脸。
天水泠泠没有再来,和帮众一块回去了。临走时还上下瞟了眼殷红已,哼了声,又啧的在我脸上亲了下才走。我无奈的清除脸上的口水,一边感到殷红已有力的手臂过来,又搂住了我的腰。
两人一时无语,缓缓走回府邸。
进了门,回身关上,我轻叹道:“殷红,真的不用。”
轻轻把他的手拨下来,我淡淡道:“你不用勉强自己,针对我的人一定有,但自保,我还是会的。”
抬起头和他邃的眼睛相对,我微微一笑,道:“你喜欢的是女人,不是吗?”
他一直以暧昧的态度对我,但,他给我感觉不是那样。
我的武功不好,别人如果以为我们关系暧昧,那样便不敢轻易向我下手。
但是,殷红,我真的不需要。
87恍惚彷徨
回过头,我从殷红已身边离开回房。走过几道长廊,经过了小池塘边,路过温文雅的院子,抬眼却看见那房门安静的闭着。
我顿了顿,缓缓走了过去,上台阶,敲了敲门。过了会儿,屋里却无人应声。
我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声音,心里突然就冰冷了起来,伸手就推开了门。走进去,里面却没人。
温文雅的房间,里面看似整齐,我却揪起了心。地板上浅浅几个脚印,虽然被足尖拭抹过,还是勉强看的出大小不齐,不是一个人的,至少三四个。案上的书也乱了顺序,虽然还是放的很整齐。温文雅是不会把四书五经放在下面的,他喜欢把常看的书放在下面压着,避免卷角,现在很明显掉了个头,最上面是本琴谱。
回身就要出去,突然刹住脚步,一双修长的手扶住肩膀。
“师父!”我抬头叫一声。他温和的笑,将手放下来,道:“什么事?”
我有些黯然,道:“有人进过你的房。”
沉默了会,他垂下眼眸,淡淡笑道:“大概是梁上君子罢,思归还有事么?”
我看着他,沉重的忧虑和黯然袭上来,贼会这样么?彬彬有礼的翻了东西还小心还原?而他,会真以为是普通的贼么?
而且,为什么开始冷淡我?
勉强笑了下,道:“师父,可以继续教我学琴么?”
他温和的笑了笑,道:“你坐下罢。”
我坐在琴凳上,前面摆着他的琴,镶着螺钿的琴徽,古意雅致。他站在前面,长指点下来,细细的讲解。
我弹了会儿,指法却有些把握不住,抬头笑道:“师父,能弹一遍给我看么?”他在我身后微微一顿,修长的右手伸出,轻轻在琴上弹拨,流出一连串音符,说不出的好看。
但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我静静坐在琴凳上,突然有些失落。
自从浴池那天开始,温文雅的态度就不着痕迹的改变,尽管不着痕迹,但我能感觉到。
他开始像个真正的师父,淡淡而温和的笑,开始闪躲我的拥抱。
我不喜欢。
一时心绪极乱,有些血气上冲,我突然站起,本想说累了回去睡觉,岂知一脚没迈开,绊在凳子上,啊的声就要往地上直直砸下去。一时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修长的手一把抄住我,自己没摔到地上,摔到熟悉的胸膛上,
气息,温暖干净,令人依赖。
我紧紧抱着他的腰,缓缓抬起头,对上那双能让人淹死的眸子,一时竟迷乱了。
手指着魔般摸上去,轻轻碰触那温软的唇,一下又一下。他没有动,我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只是浅浅的碰触,我亲了他。
温文雅垂目静静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轻轻的道:“思归,你还小。”
我心里仿佛什么被撕开了,难受的不行,沉沉压抑在喉咙上,喘不过气来。缓缓松了手,回身就冲出了门去。
不辨路径,一直埋头往前跑,直到冲进园,还不想停下来。跑过树丛,跑过池塘,踩着石子小路对假山就扑过去。
一下抱到了,但感觉怎么不对?
比假山软,比安宁硬。
质料普通的黑衣,结实的手臂,蓝回稳稳的拦住我。我恨恨抬起头,道:“我想撞墙,你拦着我干什么?”
他低下眼神,平平的道:“属下负责保护。”
我怒气冲冲的道:“我不要!”闪身就要避开,他却一晃,继续拦在我面前。我扬眉道:“我现在不爽!不虐自己就要虐别人了,你欠揍?”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半跪下,然后开始除衣衫,将整个结实的后背袒露在我面前,低低道:“不然属下先去找鞭子。”
我更加生气,气的要跳起来,我的脾气自己知道,一生气和伤心的时候就会特别不讲理,嘴巴更是坏的很。遇到撒娇耍赖是好的,一旦撞到枪口上,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眼前这个人不但往枪口上撞,作好被打穿的准备,还顾虑我打的爽不爽。
我气的不行,真想一脚踹到他背上,但想到踹完的情况,又充满了无力感。
郁闷。
一下安静下来。
心里堵的很。
静了一柱香时分,稍微平静些了,吐出口气正想抬头说话。突然一阵风刮过,蓝回稳稳的护在了我身前,剑已在手,斜持,遥对那雪衣高傲。
是二哥。
他立在两丈开外,静静的看着我,道:“蓝公子,决定好了么?”
我沉静了一瞬,伸手将蓝回的剑拦住,淡淡道:“我去。”
88
宴上回首
最后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而华贵的房间里。紫檀木雕松仙鹤大床,销金薄纱帐,被子绣着大朵的蔺。
合眼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声音,除了风轻轻掠过的流苏声,再没有动静。
我仍然留了封信,安弦托给安宁了。皇帝是轻易得罪不起的,相信他们自有分寸。凤自若叫我来,想必也是看出了端倪,想来看看当年的林夏天,到底死了未。
我也不怕。
大不了,再死一。
活动下手脚。坐了几十天的马车,最后进宫时给人弄昏,就到了这里。身上的衣服被换了,东西都不知哪去了,可能还被洗了个澡。
暗哼一声,早料到这一套。
翻身坐起,偌大的房里没有人。果然是皇宫里惯有的摆设,华贵雅丽,墙上制着凹洞饰,里面放着彩绘瓶等。一架红木屏风稳稳的放着,隔断了外间的视线。
枕边放了套宽大的淡蓝衣袍,床下也有双精致规矩的鞋,却有些小。我拿起衣衫换上,又顺手绾了长发,却把鞋踢到一边。
想让我跟着你的规矩来,去死吧。
直接踩着地板,绕过屏风,皇宫里的地都干净的要命,稍用点轻功,脚都不会脏到。拉开门,外面站着两个蓝腰间绣黑线的人,见我出来,齐齐躬身道:“蓝公子好。”
我也不问这是哪里,笑道:“哪里可以见你们主人?”右边一人鞠了几躬,道:“主子设宴款待,公子稍等,小人这就带公子去。”
我跟在他后面,一面走一面四周望,这皇宫还真是该死的大,走几郁闷几。经过那些红色的墙中,再经过长长的白石雕莲回廊,眼前是座小殿,门前宫女环绕,彩带摇弋。那人走到这就停了下来,对我哈腰道:“请公子自行过去,小人位卑。”
我淡淡点了下头,别过头去,那宫殿其实是熟悉的,因为它就对着我原来住的院子,在他的寝宫旁边。
算来,倒是内宅了。
走上通向宫殿的长廊,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昔日的院落,大门锁。
轻轻走向宫门,白石的宫道踩在脚下竟不觉冷,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
缓缓跨进高高的门槛,踏上鲜红地毯,遥见那白衣紫蔺,眉眼熟悉如同昨日般俊美。他坐在高堂上几后,几上八珍瓜果应有尽有。周围姬妾美婢来回,丝竹锣鼓琴瑟箫笛,显尽雅致华丽。
尤其是坐在他身旁的那个美女,水绣的青衣,腰肢如蛇般勾魂,正盈盈笑着捧上一盏酒去,十足的尤物。
我微微一笑,躬下身去,道:“在下蓝思归,见过这位公子。”
“蓝公子不必客气,快快请起。”他在几后淡笑,一如昔日般不可捉摸。我抬起头来,已有美婢引到右侧一张几后坐下。
把脚盘起,这种坐法还真不习惯。我竖起脚,大马金刀的一坐,自觉帅气。
开门见山,抬头笑道:“不知这位公子千里迢迢叫在下来,究竟有何要事?”
他淡淡的笑,却轻轻拍了拍掌。那个水蛇般的美人立即站了起来,款款下堂。
“蓝公子请看看,这名女子的歌舞如何?”他微笑抬指,长袖拂下。
我大刺刺夹了块八宝鸡,一边咬一边道:“好啊,能欣赏到美人歌舞,在下大幸。”眼角一瞟,那女子看我的目光隐隐不屑,却仍在地毯中站直了。
音乐顿起,起先是箫笛,细而柔婉。她缓缓侧过身来,姿容半遮。
水腰轻扭,轻纱的衣袂划了几个圈。然后开启嗓音,千回百转。
我打了个哈欠,说实话,她的舞很好,但是你如果天天对着安宁就不会觉得了。然后,她的声音也很好,但做作的太多。
音乐突然转了调,柔婉转急促,加入了鼓声。她的腰也愈扭愈快,青色薄纱片片飞扬,足上金环铃铛急急作响,真真如一条水蛇般,倒是令我张大了眼。
这套绝活倒是没见过,不过光想安宁跳这个舞,就足以令人爆笑了。
音调缓缓收尾,她双袖一垂,绾了衣袂向凤自若盈盈一拜。大概看到了努力忍笑的我,那张美脸气的有些变形。急急上台而去,往他身边一坐,柔若无骨的双臂搂着那腰,似嗔非嗔。
凤自若微笑着,眼底却有寒光。然后淡淡向我一笑,道:“可否请公子指点?”
我继续吃,道:“跳的很好,唱的也很好。”
那美人脸更青,却不敢造,只是乖乖坐在一边。
凤自若举起酒杯来,微笑道:“在下慕蓝公子大名,想聆听安弦一曲,不知可否?”
他居然知道那叫安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武林上的我就在被监视?
我哎哟一声,笑道:“抱歉了,在下不知公子来意,安弦也未带来,还望公子见谅。”
他微笑道:“单听公子唱一曲也可。”
我咳了两声,道:“在下方感风寒,嗓子不行,恐侮辱了公子耳朵。”
他淡淡笑了一下,轻啜一口茶:“若蓝公子嗓子不行,不如在下派人赶赴截阳城,将安宁公子和安弦一路接来罢?”
我冷了眼神,淡淡道:“公子是想听好歌呢,还是想听随可见的小调呢?”
歌者心情,被人逼着唱的出好歌吗?
堂上一下寂静下来,那些女子都知道他是皇帝,平生哪有被拒的份?一个个噤若寒蝉,安静的不行,生怕牵到自己身上。
当然我也知道,但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否则自己说的每个字都是欺君犯上。
他缓缓的站起,然后走下来。
那些女子纷纷退后,包括那青衣美人,都脸色苍白。
我坐在那里,无聊的把玩着筷子。他缓缓走到几前,两指扣住了我的下颔,慢慢把我的头抬起。
他的手还是那么有力。
我的目光渐渐上移,直到和他对上,微微一笑道:“阁下有事?”
他的眼神仿佛要看进我心里:“从我出生到现在,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对我过。”
我笑了,淡淡道:“你是不是要说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一震。
我把筷子一掷,落在地上,懒洋洋的道:“那么我是第二个。”
旧地重游
他静静的看着我,突然微微的笑了。
有些轻佻的笑。
扣住我下颔的手指力量变轻,然后变成几近暧昧的抚摸。他的唇凑近,轻道:“蓝公子真想做第二个?”
我突然有些窘,原来和他什么关系?做第二个,什么意思?
心里沉沉的恼怒和酸楚冒上,我袖子一挥,将他的手拨开,站起来冷冷道:“在下身体不适,失陪了。”绕过几来,刚要往殿门外去,身子一轻,突然给他拦腰抱了起来,我大惊后是极怒,声音愈加的清冰:“公子,堂堂众人前,恐不妥!”
他左手搂着我的腰,右手沿着小腿下滑,直到握住我的足,淡淡笑道:“蓝公子的意思是,回房就妥了?”
我怒火中烧,又窘又恼。他垂头看下来,笑道:“这模样,倒和他有几分像。”
心里突然一痛。
左足给他轻轻揉捏着,冰冷的也逐渐暖和起来。我垂头不语,他淡淡的笑声传来:“这倔强的性子,倒也有九成。”
我闭了嘴,心里的悲凉却逐渐的浮上来。
他抱着我,从殿门走出去,长长的衣袂垂落到地。我安安静静的呆着,一句话不说,反正也挣不开。
那些人都没有跟来,想必是有了他的命令。他一边揉着我的足,一边走在白石宫道上。风淡淡的吹来,拂起几缕长发。
回到原来那房间,我发现这两个地方隔的不远,一条明显的白石道直通。
只是我原来规规矩矩,不乱走,所以不知道。
进了房,他把我放到毯上,笑道:“蓝公子架子偌大,鞋也不穿。”我冷冷道:“你想害死我?”他微微一怔,道:“小了么?”
我不语,他轻轻一笑,道:“你以为我试探你么?若我说是巧合,你可相信?”
闭紧嘴巴是真理。
他无奈的笑,竟有些似曾相识。俯下身去将那双鞋拾到一边。我只觉这情景诡异无比,挣脱了退后几寸,道:“公子请回吧,在下想休息了。”
他直起身看了我一眼,悠远复杂,淡淡道:“那么,蓝公子好好休息罢,在下先回了。”
我垂着头,听脚步渐渐离去。我不爱他,也不欠他,所以我要离开。
我要在他彻查自己之前离开,远离他的世界。
我要想个主意,让他再也拿我们没办法。
静坐了一顿饭时间,外间很安静,大概有他的命令,也没人敢打扰我。刚刚才睡醒,眼下呆屋里也不是好办法,不如出去走走。
早有下人悄悄送了鞋进来,我不客气的套上了,就往外走。一走到门外,呃……
我就知道刚刚那条路……
脑里想了想,以前的经验,他白天一般都不在寝宫,而且妃嫔也不会随便过来,刚才那又是小偏殿,很安静的,就是不知那些歌姬美人走干净了没。
边想边缓缓的步了过去,一阵轻风拂来,隐隐闻到阵蔺香,记忆中,熟悉的。
眉头皱了皱,刚才也有闻到,以为是他身上的,怎么现在还有?
走到白石道尽头,方才那宫殿已经锣鼓俱尽,人烟空渺。眉头松了点,还好,尤其先那个女子,怕是正得宠的什么贵人,而且是脑子不灵光的那种,要是碰上了,还得顺便替他清理后宫。
最讨厌的人就是宫妃,蠢了郁闷,聪明了更郁闷。
不由得为自己的想法哧的一笑,信步摘了枝凤槿,环绕了圈,还真的一个人没有。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护卫。
倚在白石雕并蒂莲上,转着手里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了那锁的大门。
锁链上一层薄薄的锈,墙头上有些灰尘,有些缝隙长出了野草,倒有点像电视剧里的鬼屋。
人走茶凉。
那茶既然凉了,干吗还做作的不倒掉?
我跃下栏杆,向那边走过去。虽然武功不高,翻墙还是行的。
展动身形,手一撑,翻了过去,落在地上。
院子里的草和我走前一样,只是长的更茂盛杂乱,很久未清理过。两棵凤槿树,孤孤的立着。
雕窗格上的红漆有些陈旧,门却没锁,只是合着。我走过去,一推,吱呀开了。
屋里的摆设一成未变,桌还是那桌,椅还是那椅,柜子还是柜子。上面放的古董瓶玉雕等居然也还在原位,墙上也还是字画。只是上面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走进内室,那张檀木大床也还在,青色精细绸缎的帘子垂下来,隐隐遮着里面的空间。一阵香味隐隐,我微扬眉,才发现那香是这里传来的。
怎么会?
带着疑惑揭开帘子,里面的紫色蔺被褥平平的铺在床上,整齐的很。两个并排的枕头放着,一个有些歪斜。我用手一摸,丝滑的面料,却一点灰都没有。再掂掂,松松软软,毫不潮湿硬挺,舒服的紧。
我黯下眼神来。
……何苦。
正式挑明
闪身出了门,翻出院墙,精神却有些恍惚。
其实自己,心里是想来看的吧?
原路走回去,正想把那枝扔了,却见那个青衣美人带着一群宫女,从横岔的一条小路走过来。我不欲多事,便闪在一边。
岂知有个宫女眼尖,喝道:“哪个房的在那鬼鬼祟祟?”我白眼一翻,还没等开口,那美人吃的笑了声,道:“不得无礼。”
她此时一说话,却有点外方口音,娇娇嗲嗲的,生气也像撒娇般。
那宫女闭了嘴,美人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两眼,哼道:“原来是蓝公子,公子眼高于顶,想必是色艺双绝,甚得宠爱,难怪不把侬放在眼里了?”
我没理她,转身就要走。若是再被扯进什么争宠的破事,算是半刻没有安宁了。
“你…你……”她显然被我气得不轻,在后面愤声道,“你是什么人以为侬不知道?一个大男人拿着扭扭捏捏,看着就呕心!”
我头也不回,把那往她脚下一掷,人早去的远了,让她在后面气。小丫头一个,和榕妃都没法比,和她吵没技术含量。
想到温文雅他们,心里急躁起来,加快脚步向那院落走去。跑到门口,拽住一个看门的就道:“我要见你们主上,带路!”
他给我吓了一跳,垂头道:“是,蓝公子。”我跟在他身后,往另一条不显眼的小路上走去,心里烦的很,只想快快解决了。
不算很长的一段路,就过了个园。一路没见到什么宫女,有也是远远一瞥。到了个幽静的院子前,那人停下来道:“蓝公子请。”
我二话不说就跨了进去,径直走到房前敲门。敲一下没反应,敲两下还没反应,顺手推开进去。环视一周,都是书架,敞开放着。梨木大书桌上摊开着一本薄书,笔架上搁着毛笔,但已经洗干净了。
看来没什么重要的文件,我也不至于成为什么犯。
看向后面,一边门扇虚掩着,透出点光来。我走过去推开了,眼前蓦然是个极清静的小园,一个清澈的小湖在园里闪着波光。
湖心有一个小亭子,亭中石桌旁隐隐一个人影。
心情复杂的凝视了一会,我缓缓的踩上白石雕荷拱桥,走了过去,
走进亭子,停了步,在石桌的另一面坐了下来,瞥过去,鼻子突然一酸,心里所有的防线不攻自破,以柔克刚,自古亦然。
他居然是睡着的。
长发静静的垂下,原本成熟俊美的脸很是安详,那双平素令人捉摸不透的眸子合着,只余一份温柔。
明明知道可能是他耍的计谋,却还要想是不是朝廷上的事烦了心。
微微勾唇,苦笑一下,然后拿衣袖擦桌子,擦完往上一躺,也睡了。
想当年,我在课堂上睡觉的功力全班第一。
朦朦胧胧间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完了,在冰冷的石桌上睡,感冒了。
真是流年不利……
抬起头来,却正对上凤自若的眼眸,幽的看着我。我对他笑一笑,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道:“好啦,你醒了我也醒了,老兄,千辛万苦跑这么远叫我来到底干什么?”
他静静的坐着,脊背的弧线显出天生的优雅。
“你姓蓝?”
我微笑点头,他一双眼眸只在我身上徘徊不去:“叫思归?”
我再微笑点头,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他修长优雅的手指滑下,执起茶壶斟了两盏热气。我的目光流到他手上,却微微一惊。
他的手本来好看的很,手指修长,半月指甲修剪打磨,优雅的毫无瑕疵。
但如今那右手中指的指甲却狰狞一片,像是曾经剥落过又重新长出来,却绝不可能如原来一样完美了。
他把一盏茶放到我面前,淡淡的笑,道:“在下见公子人中龙凤,不知家乡何?”
我知道这个身体家乡何?问起什么风俗习惯,绝对全错。
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原来是,现在也是。
低低笑了一声,道:“抱歉,在下失了忆,十五岁以前的事都忘了。”
其实这句话也是无法自圆其说的,若是问起安宁等人如何认识,也没法给个圆满的解释。
但我真的一点也不怕。
“如果想听歌我马上唱,唱完让我走成不成?”我再开口,他到底想干什么?还想杀我灭口,还是我有更大的用?
他突然轻轻的笑了,道:“蓝公子,你只要唱首歌,我就放你走。”
我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垂下眼睛,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来,抖开。漆黑的墨汁在雪白的纸上格外刺眼,晃亮了下午的阳光。
上面的词。
清清楚楚。
喉咙像被什么卡住,心里疼痛愈甚,要我,如何唱的出?
我垂下眼睛,不看他,淡淡道:“此词实在奇怪,既无格律,又无音韵,在下不会。”
他轻轻道:“真不会?”
我猛的站起来,冷冷道:“公子既然不想放,何必惺惺作态?”话音未落,拂袖回身就走。才迈了一步,给他从后面牢牢搂住,力道之大,全身骨头都发痛了。我大怒,一肘撞向他胸膛,他结结实实的接了一招,痛哼一声,居然还是不放手,右肘压下,把我制的死死的,反而抱的更紧了。
“妈的,你想干什么?”我火往上窜,脏话脱口而出。只感到肩窝里一阵阵热气吹拂,他把整张脸都埋进来了。
微磁的嗓音低沉的传出:“思归,我好想你。”
柔情蜜意
我沉默了会,淡淡的道:“那又怎么样?”
“就算我没死,又怎么样,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不知道自己居然又有价值了。”
他一震,我反手打下那臂,挣开就走,刚甩开门跑进去,又给他一把抱住。我挣不开,冷叱道:“凤自若,我不欠你又威胁不到你,也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放过我行不行?”他双臂紧的像铁一般,怎么也不肯松,我暗怒于心,狠狠一脚跺在他鞋上,趁闷哼时猛的钻出来。
岂料他痛的拧眉之余,抓起那桌上一本书,啪的击中那半开的门。门砰的关上,震的灰尘簌簌而落。要不是我刹的及时,就直通通撞上去了。两人混战,屋里古董打翻不少,瓶玉器乓乓直响,也不知是哪进贡的珍贵东西。最后我想躲到书桌后去,给他一把攥了手腕,翻身压在上面。挣扎间那些书本笔墨全往地上啪啦啪啦,整个屋子像遭贼一般。
眼看我动不了了,两人才平静下来。我身上倒没什么,就是衣衫给撕破了好几。他不但衣衫乱了,手上还有划伤,估计脚也该肿了。
我似笑非笑的道:“皇上,您究竟想干什么?小人愚钝不解。”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长叹一声,把脸埋到我颈上,低低的道:“思归,当时我真的另有安排。”
我不语,心里却冰冰凉的难受。
他突然张开嘴,狠狠咬了我颈项一口。我痛呼一声,怒道:“你有病?”他恨恨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勾了多少人?
“温文雅,安宁,殷红已,天水泠泠,还有你身边那个不知名的男人,你倒是很春风得意!”我看见眼前的男人露出一种世俗称为醋意的表情。“你敢和别的男人鬼混!还敢让别人亲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上翻起了多少浪,勾引了多少目光!”他手一抖,那张绘着我弹唱安弦的图悠悠的落下地去。
这人强词夺理,无理至极!我压根不想听他说话,把脸转到一边。岂料他下一秒就把唇压了上来,重重在我唇上噬咬。我忿怒之极,狠狠一口咬回去,顿时鲜血横流,染的两人唇上尽是。我在心里冷笑,他倒也忍的住,看这张脸怎么去上朝!
他平静了些,看着我,突然苦笑道:“思归,我不会让你出去,我只会把你藏起来,别人都看不到,只有我看的到。只有我能亲你,能抱你。”他的手指顺着我的脸而上,有些痴迷的绘着我的唇线:“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只喜欢我一个,谁都抢不走。”
“那时我安排了,一旦你被压进天牢,就找人顶替,然后就能是我一个人的了。”
他缓缓的说着,突然压重了口气,“你敢,你居然敢自杀。你敢在大殿上死在我面前,你倒是干脆的很!”
我淡淡的冷笑了,或许我斗不过你,但也不是笨蛋!
“你想软禁我,把我当宠物?”我冷冷的吐出字,“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真的那么做,只会让我自杀的更早!”
他凝视着我,苦苦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不要了,我只要你再爱我一,好不好?”
我垂下眼睛,半晌道:“覆水难收。”
抓着我的手一紧,我接着道:“你是皇帝,将来不会再杀我一?我不要求自己是最重要的,也不要求你的妃子数目,但是,我不能容忍哪天,再把命赔到那个最重要的里面。”
“所以,让我走。”
他紧紧扣着我的肩膀,半晌道:“不可能,我绝不会让你走的。”
我默然。
你我身份悬殊,性别迥异,何必?
他突然双臂使力,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一惊,正要挣扎。他低声道:“你要是挣扎,我立即公布天下封你为妃。”
我静下来。他边步出门去,边轻轻的道:“我不会放手的,我会等到你原谅我。”
一路回去,偶尔遇到宫女侍卫,都傻呆呆的看着,忘了行礼。他眼里完全没有那些人,只是对我柔声道:“思归,当时我知道了安宁,又看到了画像,就想一定要把这人招来,我知道是你,真的是你。”
挡开那些树枝,他轻吻我脸颊,柔声道:“思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想的我快发疯了,你要我做个好皇帝,我做了,所以你不能走。”
我不语,心里轻浅的痛。越过园,走到白石道上。他抬眼看着我,轻叹道:“你连真面孔都不愿露出来么?”
我扯了扯嘴角,道:“这张就是真面孔。”
他微怔,然后苦笑道:“没关系,你想怎样就怎样,不管是原来那张还是现在,我都喜欢。”
我淡淡一笑。
原来那张,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直到步入那间房里,天色已渐渐暮黑,他将我放在椅子上,轻道:“思归,你想吃什么?”
我摇头,没胃口。
他轻笑,又啄我一口,回身拍了拍掌。没一会,宫女顿时鱼贯而入,手里都端着托盘。等在桌上放好,我扫了一眼,居然都是自己原来爱吃的菜。
他柔声道:“好歹吃一点,会饿坏。”我沉默了会,道:“我吃,你先回去吧。”他轻叹一声,道:“我走便是,你有事尽可派人来叫,我明天再来。”
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
如果你真的想我,还留着我的屋子,我的东西,那为什么要烧了林夏天的身体?
再离别
一连几天呆在宫里,凤自若每天下午都来看我,温言软语。而我清淡以对,从没给他好脸色过。
今天又是下午,走出门外面,向走廊那边望了一眼。轻叹一气,胸口闷闷的。
三天前我说要世上最好的琴,他在两个时辰之内递到我手里。前天我把摆设都砸了,他换来一套更名贵的。昨天我说要狠揍他的妃嫔,他把人用麻袋装好了要我去选。
我真不知该说什么。z
无聊的站了会,又返身回去。琴桌也是新的,极好的雕工,极好的木材,放那把琴倒也相配。
轻轻从上面抚过,拨了两下,心中突然一黯。
师父真的,不喜欢我吗。y
一时茫然,层层的难受,原来没恋爱过,到了这里还真是失败。
第一觉得自己的笨拙,只是傻傻的,也不知怎么去讨好喜欢的人。
身边突然多了阴影,我一怔,抬起头来。凤自若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我顿时竟有些不安的感觉,手脚也局促起来。他轻俯下身,指尖抚上我的脸,道:“思归,你在想别人。”
我不语,扬头避开,淡淡道:“难道每时每刻都要想你吗?”
他低低的道:“不是的,不是那种眼神。”b
手上突然加力,他凑近我的唇,细细抚摸,吻上来。我欲躲开,却听他一声:“思归,不要不理我。”
心里狠揪的痛和酸,他是皇帝,平生何曾软语求过人?一时犹豫,给他吻了个正着,辗转厮磨,缠绵痛楚。他轻轻的咬我的唇,额头抵在我额头上,轻轻的道:“思归,给我机会,不要爱别人好不好?”
我心里愈揪,忍不住眼眶发红。宁愿看见他残酷无情的样子,也不要看到他软语相求的样子。
“你…别这样。”我转过身,却给他拥进怀里。他一边在我颈项上啄吻,一边轻唤我的名字,思归思归思归思归,声声不断。
何苦何苦何苦何苦。g
心痛的无力,不由得给他搂了过去,小心的程度,真好像我是个温香软玉般。只听他轻声道:“思归,我当初,是真的想忘了你,所以我纵火。我想把你的东西都扔了,让你再也不能影响我。”
他沉默了下,苦笑道:“但最后我发现,不行。”
唇眷恋的轻点我的发,我静了会,下定了几天来的决心,淡淡道:“你怎么理我的大哥二哥的?”他一边抚着我的长发,一边道:“我只是架空了他们的权力,另安排了职位,绝没痛下杀手。”
我沉默了会,道:“我要见二哥。”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只可惜和我们的约会,没半点浪漫可言。
望着站在窗边沉默的雪衣男子,我走了两步,低声道:“二哥,你还好么?”
他默然不语,果然也知道我的身份。
大哥和二哥的身份境都尴尬的很,他们也不是蠢人,要保住命自然得耍些手段。凤自若做的事别人不懂,没人会比他们更容易懂。
我轻轻一叹,道:“二哥,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没死?”他不语,我又道:“其实,我不想回来。”
他眼里微有了痛楚,我回身,淡淡道:“他要真喜欢我,过着也凑合了,要咱们都能和原来一样,就算在战场上也高兴。”
“我不信他真为了喜欢我,就不懂了,我又没钱又没势,又没欠他的,干嘛抓着不放呢?”我轻拂桌面,衣袖滑下去,“罢了,大不了,给他关一世,纠缠到死。”
清淡一句:“二哥,我就想见你们一面,你和大哥要有机会,就走吧。他是什么人你们不会不知,翻脸不认人的。不知何时,就丢了脑袋。”
“只还有爹娘…你们果然,不像我这般自在。”我苦笑一声,向他挥挥手,示意他走。
他凝视着我,缓缓走到门口,又返头,低低的道:“走。”
我凝立在那里,再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血仿佛一点点从胸口掉出,让我呼吸不得。
他在背后有动作,绝对有我不知道的动作。
为什么,我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
头一晕,向后便倒,却给人及时接住了。不张眼也知道是蓝回,我低喘着道:“蓝回,把我的东西拿出来!”
当初我就料到,自己擅长使毒,那些瓶瓶罐罐绝对带不进去。于是除了些小东西,都交给了蓝回。开始还担心他进不了宫,却见他举重若轻,隐身工夫简直绝世。这套工夫,可不是普通杀手有的。
接过包袱,拣了几种出来,其余通通往身上装。正分门别类,突然带出一封黄褐的信来,落在地上,顿时勾起回忆。
还是早点读了毁了,省的夜长梦多。我三两下拆开封皮,取出纸展开,一看之下,顿时剧震。
可 二 凝 不
平 者 神 灭
天 合 之 之
下 一 钥 魂
下面还有蝇头小楷,写着:三国并立,魂钥分落,银杖风扬,天各一方。
手一握,纸粉碎。
我道他是为什么,他还能为什么?
武林中都能流传的东西,他又怎么会不知?只怕当时,不知我是罢?
他为什么要准备那双鞋子?开始我以为只是试探我的脾气,但,如今看来,分明是在试这个身体!其实,只要准备一双鞋子,就能知道这身体完全不同了!
葬身谷
跃在宫墙外,我再也没有回头。
我是等到三天后才走的,否则会连累二哥。下午把门一关,和侍女说自己要睡觉,协同蓝回,入夜遁出皇宫。有人发现就迷倒,然后藏在草里。估计不到明天上午,是没人会发现的。
蓝回在必要时是个可靠的人,如果没有他,我恐怕是逃不出。放松了身体让他带着,仰头看着他紧抿的唇,第一开始信任了这个人。
凤自若绝对会派人搜捕,城里不能去。我们在野外混了几夜,爬上最近的一座山,准备躲一段时间。截阳城是肯定不能回的,师父他们估计得到消息也该逃了。
靠在树干上,我打了个哈欠。旁边递过来一支串着的野鸽,烤的颇为到位,里外都熟了,而且没焦。接过来,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要是给我一个人,估计就饿死在这里了……
虽然没有油盐,但我是个弹性很大的人。
照样啃。
啃完一只,瞥到他还在拨火堆,把剩下那只递过去道:“吃了。”他一停,没接,也没说话。我眉头一挑,爬起来坐到他身边,道:“你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吃两个果子就可以了么?还是你嫌弃我吃剩的?”
他嘴唇微动,虽仍没说话,还是接了过来。我拍拍膝盖上的灰,靠在他边上,安静了下来。
一安静,就容易乱想。
不知道他发现以后,会怎么样。
他真的,爱过我吗?
心里没什么绝望可言,我只是清醒的知道,若是再和他一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牺牲,而且,还是一个好皇帝所必须的。
我希望他做个好皇帝,我希望天下太平。
摊开十指,看着不热不冷的天光从缝中穿出。
我希望…就像那件事发生的前一天,我们挤在KTV里大声唱歌,每个人,都没有悲愤与不甘。
不灭之魂,凝神之钥,二者合一,可平天下。
可平天下。
稍微一动,背后给树硌到,眉头一皱。身边的男人却无声的将手臂横了过来,稍微换了换位置。我只要一靠,就能拿他当垫子。
我轻叹,放软腰身靠进去,一是因为开始信任他,二是因为会有种极度内疚感。
昏昏欲睡。
正半梦不梦的时候,突然被人大力一揽,整个人凭空转了个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蓝回挟在臂下,鲜血滴滴答答落在我脸上。抬头瞥见插在他肩后的箭,形式古怪,上刻纹。
垂云箭!
我大惊,蓝回左手不行,右手一使力,将我横腰抱起,凌空便遁走。我勉强返头一看,居然是熟面孔!
为头的是飞鸯和叶欣随,旁边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看样子是帮手。眼见他们群追而来,我厉声道:“叶欣随飞鸯!我蓝思归自问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这是干什么?”
飞鸯冷笑道:“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武林乱就让它乱好了,殷红已就让他做公敌好了,你来多管什么闲事?”
我脑中电闪。她又继道:“如今他们结盟…师父居然要我和他重归于好……要不是你,他们也不会结盟,我也不用套上一个‘血卫的妻子’亲上加亲!你知道有多尴尬吗?”
“我们趁你落单,一路追到京城,现在算是落到我们手里!”
我顿时想明白了,不但尴尬,而且危险。殷红已的身份是秘密,但为了结盟青门派掌门一定会知道,有了这一层关系,不怕更牢固?但飞鸯…那掌门怕是没摸准她的脾气,以为她会听话?
而且还有叶欣随…不用说,这两人郎情妾意的,怎么肯?
心念转时已经一追一逃了一柱香时间。我叱道:“那箭你们怎么搞来的?”
飞鸯冷笑道:“你不需要知道!”右手一并,三颗小钉射来。我勉力仰头,蓝回身体一侧,恰恰避了过去。但我知道,他的呼吸粗重,背上还有着垂云箭,他的伤很重!
那箭…一定是垂云堡拿出的,多半因为那不成器的少堡主死亡事件。我咬牙,怎么一个个都寻仇到我头上!
伸手入怀,掏出药粉,弹指射出。
飞鸯冷笑。
他们怎么可能没有事?我睁大眼睛。突然想起一事:避毒珠!
完了,我死不要紧,蓝回怎么办,陪葬?
回头厉声道:“蓝回,丢下我自己走!听到没有!”他置若罔闻,避到一棵树后,只是呼吸愈粗。眼看地势愈高,被逼上山来,我愈急,厉叱道:“你听到没!越上越死角,到时你也别想走!我又死不了,你放我下来,你这个混账!”
他紧紧抱着我,刚翻入一块山石后面就是夺夺夺之声,暗器钉到石上。我急的不行,又捶又打,他就是不放手。
这个混账混账!他以为他也有两条命?
我又气又急,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只听后面叶欣随的声音响起:“你们不用逃了。”
“因为你们就要死在这里!”
蓝回的脚步蓦的刹住,我回头一看,悬崖!
乱石耸立,看不到底的悬崖!上面还能看清,越往下越模糊,逐渐通下那无底的。崖边几棵小草颤巍巍的摇着,连棵树都没有。
双方都停住了脚步,蓝回放下我,左臂使不上力,剑持右手,背后的血还没止。我心中如电急转,道:“你忍着!”伸手抓住那垂云箭。他一颤,我从怀中掏出小瓷瓶,滴了些液体在那穿出的箭杆上。
然后箭杆开始慢慢腐蚀,那些人虎视眈眈,我不敢多延,伸手啪的拗断那截长的。蓝回额上沁出细汗来,剩下的留在他身体里我不敢拔,恐怕大量失血。
飞鸯一脸青霜,已经吩咐那些人摆好了阵势。此刻我只是个累赘,蓝回若没受伤自然可以,但如今伤重,和他们拼是送死!
拉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们跳下去!”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蓝回看我的目光奇怪之极,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一种幸福。我没空管那么多,突然一把抱住了他,崖边土石滚落,两人齐齐向下跌去!
我这具身体,说不定还能帮他当个垫子。
他用使不上力的左手和身体卡住我,右手的长剑狠狠往崖壁里插去。那剑纵使精刚打造也经不起如此折腾,啪的断成两截,蓝回的虎口震的鲜血迸裂。剩下的在崖壁上一路摩擦,直光至剑柄。崖壁上居然一棵树都没有,有的也是小草小枝,根本不起作用。
他一松手,两人真的没有任何攀附的地方了。我只觉得身上一热,他高大的身体全部抱了过来,将我整个人护入怀里。
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做任何。
只是眼里,一滴泪水渗出,溶入他胸前衣衫里。
萧国初现
剧痛。
全身上下的痛,仿佛全部重组,痛的连意识都失去了。
苦笑一下,到今天我可是把一剑穿心和粉身碎骨的滋味都尝过了。勉强的睁开眼睛,又是半透明的飘在空中。上面是一线天,下面是滚滚急流,蓝回和我的身体都不见了。
怎么办?
我往下游飘了不知多少里,过了几个人烟密区,却还是没看到他们。想了想,我是肯定死了,蓝回则生死未卜。他若没死,也该知道我死不了,不会出大事。若死了……
我向来有仇报仇。
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一时在河面上飘荡,竟不想附什么身了。鬼魂当然自在,要是我飘个三四十年,看他们到人堆里去找什么不灭之魂,夺什么天下。
但是,不行。
师父和安宁他们,天水殷红七日夕,真是令人放不下啊。
要是等上三四十年,我再附身去见他们,见到满头白发,我会哭的。
轻叹一声,向河岸的村子里飘去,边飘边看,却觉得这里颇是眼熟。那打鱼的老人,竟似见过。
仔细想了想,这不是截阳城前面吗?只是还差几个城镇,自己居然跑了这么远。
他们看了我的信,应该会有所反应。陵国呆不了不会躲别国去?凤自若又不是天下的君主,就算他是,躲上四五个人也简单。
殷红已只要变成血卫,是找不到的。天水泠泠就麻烦些,不过凤自若要对天水宫出手,就得小心天水尖锐的翻起整个武林来作对,毕竟只要是武林中人,多少有些反感朝廷。
都是聪明人,我也不太担心。
眼下的事,就是好好想想那个鬼凝神之钥。
不灭之魂,凝神之钥,二者合一,可平天下。
这话不说也懂,不就是把我捧成个该死的香馍馍。
三国并立,魂钥分落,银杖风扬,天各一方。
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说三个国家分开,不灭之魂和凝神之钥分落一方,那就是指凝神之钥在陵国以外的地方了?那银杖风扬又是什么意思?有个东西叫“银杖”,也很重要?
满头问号……
不过看来,有必要去萧国和明国走走。
无目的的在空中乱飘了几下,决定先不找身体。一个灵魂多方便,不要吃不要喝,什么秘密听不到,什么地方到不了?既然凤自若知道,那两个国家的皇族也该知道些东西,我要去偷听。
这样一来,凝神之钥还不轻轻松松给我搞到手?
忍不住奸笑……
转了转身体,向村外飘去,心情一时好了点,似乎也能闻到泥土的清香了。突然听得一个清新男声叫道:“一凰!”
眼前一黑,不知什么东西撞了上来,身体一阵剧痛,竟然是那种侵入身体的痛!
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待我醒来时,世界都颠倒了。
为什么我只有一只眼睛向着天空,而还有一只跑哪去了?动动手脚,为什么我没感觉到手指的存在?
脑袋没转过来,突然有什么在自己身上抚摸,一个轻秀的声音道:“一凰,你吓死我们了。”
我脑袋还是没转过来,不过身体倒是本能的挣扎起,踉跄了几步。转转头,怎么树木草都变大了?抬头一看,一个相貌清秀的青年担忧的看着我,只是……
他怎么这么大?低下头,自己居然睡在他的手掌里!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余光落到自己的脚掌上。
居然…居然…居然是爪子……
天啊!我居然附在了一只鸟的身上!
我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有看懂鸟表情的本事,他微皱了眉,又用手抚了我两下,道:“一凰,还好你没事了,否则不但我们着急,王爷更会伤心的。”
我还没从这个刺激中醒来,就听旁边一声:“太好了!”身体突然飞了起来,摇啊摇,脖子被卡的喘不过气。只听那青年急道:“公子小心……”突然动作立刻停止。
几乎以为马上又死了,头昏眼的瞥见是个小小的少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头脑混乱间突然觉得这两个人似曾相识。
是在记忆的哪里呢……
那少年突然推推青年,道:“青泓,它真的没事吗?我怎么觉得傻傻的?”
青泓!
我知道了,他们是萧国人!是昔日我和凤自若一起从镇南关回国,路上遇到要找原约怜的人。当时还有一个方正男子和一个彩衣姑娘,不过此刻却不在。
隐隐闻到一丝药味,没错,就是他。脑中灵光一闪,那天我去客栈找温文雅和安宁,和一个人擦肩而过,是他!
那少年又道:“青泓,你看看,那根针上是不是淬了毒?我们不该把一凰暴露在原约怜面前!”那青泓微微一笑,道:“我验过了,公子放心吧,一凰只是被银针射中咽喉,却有偏要害,所幸救回来了。”他手一翻,露出一枚银针来,闪闪发光。
瞥见那针,我大惊,那是温文雅最惯用的暗器!挣扎过去,扑腾着翅膀要落到他右手上,幸好青泓眼明手快,一把搂住我,另手把银针收了。
我浑身无力,挣扎两下又趴了下来。难道,温文雅就是原约怜?当年他们找他寻药,也该回去了,为何还流连陵国,甚至对上了他?逼的师父,射杀一只鸟儿?
他们来陵国绝对另有目的。我想到了温文雅被动过的房间。
“还好抓住了他,不负我们跑这么久。”那少年愤愤的道,“他没有交出来吗?”青泓摇头道:“没有,他什么都不说,又不能动刑,我也没办法。”
少年来回走了两步,忿忿的道:“要不是哥哥的嘱咐,我非得好好整治他,管他是谁,管他是原约怜!”青泓浅浅一笑,道:“公子莫激动,王爷服药已经好了许久,当时那少年已经死在陵国皇宫。”
日进王府
那少年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估计不会流传出去了。”
我不禁瞥着他,就那时的小屁孩来看,倒是成熟不少了。看情况温文雅暂时没有危险,我就跟到萧国走一趟吧。
他们要他交什么?不会流传的东西…不是那药谱吧。
眯了眯眼睛,神经一放松,立即困倦。正想趴下睡觉,却怎么都觉得不舒服。那青泓的表情却很诧异,我也很诧异,于是,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
“公子…好像是有点奇怪。”他用手指挑着我的嘴,现在是喙……微奇的道。我想瞪眼,又忍住,嘴巴好像有些痒,往他指上一啄。青泓缩了缩手指,道:“回去吧,笼架子没带,要找东西啄。”
我嘴角抽搐,虽然不知道能否表现。
青泓摇摇食指,我看了看,又看了看他。他的表情好像是说,难道变傻了?想想鸟的动作,我不确定的抓住那手指,站了上去。没习惯,一晃,差点摔下去。连忙扑扇翅膀抓稳了。
那少年确定我没事,便开始逗起玩笑来。手指伸到我喙前晃啊晃,还不时弹一下。我忍着,只管观察旁边的路。
眼前该是他们的住所了,几辆并排的马车停在大路旁,看样子是要赶回萧国。一个打扮干练的人上前拱手,道:“公子,青总管回来了。”
这青泓身份一定比少年低,否则名字也不会排在后面。青泓淡淡笑道:“回来了,把架子拿来。”那人应了声,吩咐了身后手下。青泓又回了回头,向最后那车一瞟,道:“他怎么样?”那人躬身道:“回青总管,一切正常。”
青泓淡淡道:“别让他跑了。”
这时候,那手指还在我眼前晃。
他真不是个傻子?
我忍无可忍,狠狠的大叫了一声:“混账!”
直到那标准无误的南方口音传到耳里,我才傻了。
原本以为鸟不能语,就算叫什么也是嘎嘎,才放心的骂了声混账。
结果…结果……
这边傻了一个我,那边也傻了两个公子。青泓反应过来后脸色一沉,冷冷道:“近来谁照管一凰的?”出来迎接那人立声道:“回总管,是小三。”青泓皱眉道:“打五十棍先,我早已提醒过你们,谁敢教王爷的鹦鹉脏话?”
鹦鹉?
原来是鹦鹉,还好还好。
我悄悄松了口气,傻笑一下。转眼却瞥见少年在看我,满脸奇异,直拉青泓衣服道:“青泓你看,它真的变的很奇怪耶!”
我目不转睛,直视前方,摆出一只正常鹦鹉该有的样子。刚好那架子也送来了,青泓抬了抬手指,我便顺势飞了上去,顺便用喙啄啄架边上。
架上没有脚环之类,这只鹦鹉的身份绝对不凡。细看那架子,竟似真金做的,只怕打眼,所以用了些颜色做掩饰。
你能想象一只鹦鹉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架子的情况吗……
由于自己的表现,也由于事情已毕,几天内我只管休息,乐得清闲自在。原本想去看看温文雅,但一怕露馅,二怕给他杀了。
无聊的在马车里蹦来蹦去,又飞回架子上喝口水。还好水都是绝对干净,食物也不比那些人差,蔬菜水果谷粒,虽然都是生的…我已经具备一个坚强的胃,剩下就是心理压力了……
对着金杯照照,没有镜子嘛。可以看出这是只年轻的大绯胸鹦鹉,虽然颜色朴素,灵活的很,绿色背羽倒也很漂亮。
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啊……
想从周围人那听一下温文雅的消息,怎奈他们的嘴什么都说就是不说重点。
而那些轮流照管我的人小心翼翼,生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成天对我道:“吉祥如意,吉祥如意……”
我满脸黑线。
十几天很快,我乖乖在马车里呆着。这天外面有人说了会话,接着少年掀帘进来,把架子提了出去。我知道地头到了,出帘便向车后望去,却空空如也,不由得有些黯然。他弹了下我的头,笑道:“不高兴?一会见到哥哥,又跳上去。”
我歪头眨眨眼睛,看来这鹦鹉和那王爷关系很好啊。
一路进了门,垂门,过回廊,不过好像没有湖。
到了一座甚是稳重的楼阁前,那少年住了步子,高声道:“哥哥,我回来了!”
门里传出微磁男子声:“悦儿回来了?进来。”
少年提着我推开门,熟悉的从外间进了里间,蓦然是极大的练武场。木制地板,旁边架上分门别类的插着刀枪剑戟。一个欣长的男子正卷了衣衫披上。
我偏着头直看他,他走过来,金线绣的长袍,肌肤有些小麦色,容貌是很有男人味的俊美。少年笑道:“哥哥,我们把原约怜抓回来了,一凰受了重伤,不过青泓治好了它。”
估计事情一早有人禀报理,现在就纯聊天的。
那男子笑着点点头,道:“悦儿很好,没白历练。”目光已转向我,伸出手来。
我一时有些傻了,这是要飞他手上去?
好别扭。
那少年刚要说话,我拍拍翅膀,飞到了那男人肩上。与其让别人怀疑,还不如主动点。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我见那少年眼里都是恭敬欣喜,倒有些像原来的林夏天。
无聊的用翅膀挡住喙,打个哈欠。开始睡觉,当鸟就是这点好,随时随地都能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头忽然被什么抬了抬。我张开眼,见那男子有些奇异的看着我,道:“别在我身上睡,去架子上。”
转转头,原来地点已经改变,好像是卧房床前。抬头见那金架子挂在窗户一隅,扑扑翅膀飞了上去。
昔日白衣
现在我很容易醒,因为有了个鹦鹉的身体。动物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本能,不需训练便比人灵敏。
于是无聊的站了大半夜,等那个男人醒来,这是平生第一。
夜风轻吹,我在担心温文雅。
不过,我更担心的是,两人的以后。
风吹的更大,我飞起来,噼里啪啦拍了一阵翅膀,松快多了。突然觉得不对,回头一看,那男人张开了眼睛,半坐看着我,眼神探究。他的肩膀露出,居然是赤裸的,估计习惯裸睡。
不会这鸟担任了报警功能吧?既然能参与追捕温文雅,必然通灵长,估计是个间谍,信使什么的。
我也歪着头看他,报以微笑,只要他能看出来。
他收回目光,瞥了眼天色,翻身下床开始穿衣。果然是裸睡,虽说醒来有半年了,但毕竟躺了三年,身材居然很好。见他似乎要出去,我心里一动,立刻扑了翅膀飞到那肩上,暗暗期待起来。
他挑了下我的喙,道:“饿么?”我叫了两声,又在他肩膀上跳了下,自觉像个傻瓜。我的表现可能很陌生,或许他会怀疑我不是一凰,但万万想不到我是个人。
“等下,小东西。”他又挑了下我的喙,开了门。外面天还是黑的,点缀着几颗星星。门边已有两人等候,他淡淡道:“走。”
大约一柱香时分,这里比较偏僻,建着一间孤零零的高屋。火把高照,不但有人守门,还十人一组巡逻,严密的很。都是身穿紧身黑衣,腰上打铜钉的。
他看也没看那些人,直接步了进去。那些人也面无表情,只是微微躬身。我站他肩上,见那屋里四面石壁,又是一重守卫。对面的墙上两扇铁门紧锁,一人开了,他又进了去。然后是石梯,地势愈来愈低,一路两侧壁上都有油灯,隔两丈就有一人守卫。
真是严防死守啊……
又拐了个弯,眼前一阔,青石的狱壁,精刚打造的狱门,监狱并列了一路。有些有人,有些空着。他向前走了两丈,停在一门前,冷冷对身后跟的人道:“他还没招?”
我从冰冷的铁柱间看见那熟悉的旧白衣衫,不由心里一揪。
那人稳稳道:“回王爷,王爷先有令不许用刑,不曾招。”他冷哼一声,道:“把门打开。”
我的心吊了起来,这男人甩衣迈进门去,冷冷道:“原约怜,别装死。”
白衣人缓缓抬起头来,正是温文雅,眉目间淡淡憔悴,却仍然风韵。
“你还打算吊多久?”他冷声道。
温文雅看着他,淡淡道:“说没有就没有。”
他哼了声,上前一把掐住了温文雅颈项,怒道:“别以为我不敢用刑,你以为你还是昔日那个原约怜?”
温文雅唇边浮出淡笑,合眼道:“如果不是,为何你还不用刑呢?”
那男人大怒,狠狠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啪的脆响,温文雅左脸上顿时红了五指印,几绺发飘下来。我大怒,恨不得就对着这人一口下去,又生生忍了。一时监牢里只听得呼吸声,安静的出奇。
“这一巴掌,抵我毒你三年。”温文雅良久方缓缓道,重新抬起头来。
那男人沉暗着脸,冷冷道:“我不是为三年找你,你很清楚!”温文雅不语,他又道:“原约怜,你就真能抛下整个萧国?你真能忘了三年前?”
“我找你,还有皇兄下的旨令,还有全国百姓的愿望!你知道你走了后皇兄费了多大劲来隐瞒吗?在全国百姓的头脑里,原约怜是为了他们闭关三年!你果然聪明,走前先把我毒倒,皇兄忙的焦头烂额,你这三年倒是逍遥的紧,还把不传之密授与陵国人!”
温文雅的脸都隐没在阴影里,不答一字。男子呼吸渐缓,淡淡道:“你是为了他么?”
“你该明白,那情况下,他非死不可。”
温文雅仍然不应,那男子来回走了几步,淡淡道:“我已经检走了所有的毒药暗器,你即使不答应,凭什么也逃不出去。只要不回到萧国,你就休想恢复原来的力量。”
温文雅终于开了口,淡淡道:“你想要干什么?”
男子回身道:“第一,要你回来,第二,把药谱交出来。”
温文雅又闭上了眼睛。
男子拧眉,突然冷笑一声道:“看来你是真的忘了,萧国的大巫师!”
“当年原约怜在城头之上,不费一兵一卒,大败明国十万之师。白衣银杖,俊秀风流。萧国哪个百姓不知道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浅笑间杀人无算。因而得名,仙风毒骨!哪个贵族不以得你一笑为荣,更有无数人将孩子送进宫,期盼能继你的位!”男子一脚踹开了门,带我而去:“看来你是比较喜欢呆在监狱里,像狗一样!”
我紧紧抓着男人肩上衣衫,听他吩咐护卫严加看守,心里浮乱分腾。
温文雅…居然是这种身份。
他是萧国的大巫师,外姓的最高统领。
看来萧国至今,仍然倚重他。
那当年,为何要走?
明国使者
此时天已明亮,男子带着我从地牢里出来。门口有人躬身,两个丫鬟姗姗跟在了后面。他突然转过头来,淡笑着摸摸我的喙,道:“知道你饿了,现在就去。”我又叫了声,他一边走,突然道:“一凰,你回来后为何不说话了?”
鹦鹉是喜欢说话没错,但是…我不知道它一般说什么啊……
我又叫了声,跳了两下,试图蒙混过去。他低声道:“不该让你出去的。”
话间已到了侧厅,两个丫鬟在旁侍立,桌上摆好了银耳燕窝粥,还配了五色精致小菜。他在红木雕椅子上坐下来,我瞥见那边放着小碟子,里面有细谷和切碎的香梨,心里一动,展翅飞下他肩,落在那碟子边。
没人有异常表现,没想到,这鹦鹉可以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我倒是很爽,一只爪子踩在碟边,吃的卡蹦卡蹦。横竖一只鸟,还能怀疑到哪去?大不了死了,我还乐呢。
等碟子吃光,我在旁边的手巾上翻来覆去的擦喙,擦完了啪啦啦又回到他肩上。他也用了饭,眼看天光大亮,起身出门。
惊喜。
直接出了王府大门,上了轿子。我安静的站着,感到轿子的晃动。
如此正大光明,多半是进宫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轿帘一揭开,皇宫的气息扑面而来。前面自然有人领路通报,我扑扑翅膀站稳了,转头看着四周。虽然同是皇宫,风格却不大相同,萧国似乎神权很重,屋檐石刻,能见云瑞飞天,神杖施法。遥望东南角还有白石高台入云,大概是祭天台一类。
眼前一暗,进了个侧门,似乎是御书房。一位身着金色龙袍的男人大概四十几许,在案后坐着批奏折,头也不抬,道:“皇弟来了?”
这男子拱手为礼,简单道:“陛下近来可好?”
看来这两人不比凤自若那一家,关系倒挺好。
那皇帝朱笔批了最后几张,一搁,抬头笑道:“别多礼了,他怎么样?”男子皱眉道:“臣下无能,还未劝服。”
那皇帝笑了笑,道:“若能这么容易说服,他也不是原约怜。”站起身来,上下踱了两趟,又道:“过两天带他来,让朕见见罢。”
男子拱手应是,犹豫了下,又道:“陛下,明国的使者可到了?”那皇帝颔首道:“两天后就到,所以才等不得。”男子想了想,道:“陛下,只有原约怜能分辨凝神之钥的真假么?”
我突然像被雷轰了,瞬间毛都快立了起来。
那皇帝凝眉道:“现在完全传承银杖的是他,只有他才能认出来。”他顿了顿,苦笑了下:“而且二者要合一,无他也不行。若青泓本事学全,倒可以继承巫师之位,只可惜……更何况药谱还在他手里。”
男子寒了眉,那皇帝继道:“使者马上携凝神之钥到了,你下去好好劝他吧。”
凝神之钥在明国人手里?他们为什么要带来给萧国,有什么好?
男子应了,正要告退出门,外面突然有人急急传报:“启禀陛下,明国使者到了!:
两人的脸,皆是一变。
我暗暗大叫,这明国使者可谓阴险,说是两天后到,立刻就到了,杀的萧国措手不及。
那皇帝缓和了下脸色,沉声道:“朕知道了,传令下去,请大使在驿馆歇了,明日一早宣成殿设宴接见!”
日一早,男子就出了门。我啄着金架子,知道他去宴会,自然不可能带只鸟。心里盘算着时间,噔噔两啄扑开了窗子,看了看四周都没人,展翅飞出了屋檐。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感受着从所未有的新奇滋味,认准方向,直扑皇宫。
当鸟倒也不错,我一扑翅膀,俯视的街道眨眼过去了。一直从高空飞进皇宫,也没碰到任何阻拦。看着绿树中的人头,估计着宣成殿的位置。
扑啦啦落下,躲在屋檐里,然后窥看殿内情况。文武百官分列两排,昨天见到的皇帝高坐大殿之上,殿下地毯上立着数人,以一人为首。前面并排放着数十只大箱子,镶红绸金锁。再向前,又是数十捆绸匹,极好的色泽,流云翻浪十格纹流光异彩。
最后前面,居然是五十名美女,个个明眸皓齿不说,还各具特色,娇憨妖媚。
那为首的使者躬身道:“请陛下收点礼单,礼品颇多,不便置于大殿之上,此只部分陛下验看。”自有侍者接礼单递上,那皇帝笑道:“贵国多来朝,朕等心领了。”
双方各客气了一阵,那皇帝微笑道:“朕命下人准备迎接大礼,贵国却为何早了两日?仓促之间未曾完备,还望贵使见谅。”那人连忙道:“陛下何罪之有,我等与前去陵国使臣一同出发,奈何路遇风沙,晚了段日子,才紧赶而至,倒让陛下见笑了。”
这人说的倒滴水不漏,既解释了为何去陵国的比去萧国的早到,又解释了急赶的原因,聪明的紧。
明国较小,是几年就要向陵萧两国朝贡一的,估计就是这回事了。
眼见他们要去宴上,我瞥见那五十名美女,心里想起一事。
她们被宫人引向内殿,安排住,我悄悄飞了过去,刷的从一人脸前擦过。那女子惊呼一声,倒退一步,险些踩了自己裙裾:“么个鸟儿?”
一听那口音,正和凤自若身边那水蛇腰的美人相似。果然,那个美人也是明国进献进去的。
不慎折翅
掠回树梢抖抖羽毛,想重新追去宴会,盯着那使者等他们密谋。明国表面上进贡,暗地里和萧国搞凝神之钥的小动作,到底想干嘛?
双翅一掠,突然眼前什么闪过,左翅一阵钻心的痛,啪的掉在地上,砸的我头昏眼,挣扎不起来。勉强举起左翅,把头伸下去看,羽毛已染了血,不知道骨头断了没。
**!
前方的楼阁里传来小孩嘻嘻哈哈的声音,还有女子焦急,追着到跑的声音。估计是哪个王子皇孙的弹弓游戏罢了。我狠狠的诅咒,这种小屁孩就应该狠揍一顿!这下怎么办,别说去偷听了,回府都是个问题。
周围都是大朵的云锦,一簇一簇遮住了视线。我好不容易搞清了方向,拖着受伤的翅膀小步的跑,要一只鸟用脚走那么远真是件荒谬的事。一边感叹流年不利,一边认命的跑啊跑。
刚挣扎出一簇丛,我蓦的停了脚。
前面的丛里钻出一只优雅的动物,浑身白毛,玻璃黄的瞳孔一张一张,直勾勾看着我,悄无声息。
哪个该死的皇族要养波斯猫?
我向后跳了一步,同时警戒着。翅膀上的血越流越多,我有些头晕,浑身发冷。血腥味更刺激了那只猫,它抖着耳朵,左爪微微的滑前,长长的喵了一声。
我继续后退,蓦的跳进了身后的丛。那猫突的连跳,扑了上来,一爪拉在我拖着的左翅上。我痛的眼晕,狠狠一喙对准它那眼珠子下去。那猫一滚给闪开了,只勾伤了眼下的脸,雪白的毛上露出血迹。它惨叫了声,对我显出一种极其敌视,势在必得的样子。退后几步,在原地跳了下。
我看着它,羽毛都竖了起来。它往左边跑了几步,又猛的向右一跳,就是迟迟不进攻。我苦笑,只觉得血越流越多,暗道它要是现在扑来,死前还能捞点本。要它等我瘫地上了再来,也只能认命了。
脑子一转,我往地上一倒,顺便再无力的扑打右翅。那猫歪了头看着我,大概奇怪刚才还如泼妇骂街,怎么突然就扶风弱柳了。我暗骂,还不过来?我蓝思归一生呼风唤雨,没吃过这样的亏,居然要死在一只猫爪下,你还摆架子?
丛突然一摇,我吓了一跳,身体一抖。那猫猛的扑了上来,我的爪子蓦的缩紧,准备给它点应有的代价。突然眼前金线长衫一闪,硝小牛皮靴子狠狠踢在它肚子上,它哀鸣一声,几个翻滚摔到丛里,不见了身影。
谁?
我努力的扑打右翅,抬起头来看。一只骨节凸显的手将我捞起来,正是那个王爷。我小声的叫了下,感到头愈来愈晕,身上也冷的不行,直接躺他手里了。
过了会儿,迷迷糊糊感到周身颤动,身上居然也温暖了。我勉强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整个被包着塞在他怀里。小小挣扎了下,从衣襟里探出头来,刚好对上他的眼睛,隐隐的怜惜。
或许,他是真心的重视这只鸟。
左右瞄瞄,是轿子里,他提前回府了么?只见他别过头去,从轿侧边掏出小瓷瓶来,居然是伤药。
“别乱看,小东西。”他轻拍我的小脑袋,解开衣衫将我拿出来。左翅也不知怎样了,我忍痛让他拉开,上药包扎。他一边包一边淡淡道:“不小心就别到跑,下可没人来救。”
我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喜欢在家喝茶喜欢到跑?我有毛病!
包扎好,他仍将我裹进怀里,露了个小头。我安静的贴着那胸口,想,这还差不多,勉强能算个人了。
回到府,几天来过的十分悠闲。翅膀受了伤,什么事也不能做,只管躺着享福就好。这男人每天都会来看我,我怀疑他对老婆儿子都没这么好。
几天下来,我也隐约知道,温文雅宛若磐石不动,那皇帝拼命拖时间。
凝神之钥啊…不如让我,直接拿走吧。
噼里啪啦打了好久小算盘,趴在桌上见太阳沉下去黑夜浮上来,动动翅膀忍不住大叫:“无聊!”聊字尾音还没下去,门吱呀被推开,那个男人走进来。
我顿时全身冒冷汗,那男子却走近来,轻抚我羽毛,道:“再说一句。”
看来没出事,说些无意义单音节好了,我跳了跳,叫道:“飞!”
他唇边微勾,伸手将我捞起来,放到唇边亲了下。
我又差点给雷炸蒙了,居然,变成鸟都能碰到美男献吻?
看来我…今生不可能摆脱GAY这个名词了……
他转身要走,我连忙大叫两声,扑到他身上。开玩笑,不跟着你怎么行?他住了脚,一手翻开我的翅膀检查伤。那天其实没动骨头,就小伤,养养也就行了,就是再飞的时候有些怵。
我讨好的蹭蹭,在他肩膀上站稳了。
又是去石牢的路线,他进了牢底,看着温文雅道:“你还是不肯?”
温文雅淡淡的笑,一贯的那样。
他退了一步,向后看了眼,四个侍卫齐身上来,打开牢门而入。为头那个一把拽住温文雅的长发,往地上狠狠一掼。
我差点跳起来,萧国需要他的地方极多,他们怎么敢?
后面一人递上条鞭子来,我再看那几人,居然每人手里都拿着一种刑具。什么火钳铁块绝对是最平常的那种。最先那人甩了鞭子,后面三人一齐退后,鞭子就啪的抽了下去,白衣一颤,上面一道血痕显出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眨眼又是两鞭,鲜红的血迹缓缓现出来,在白衣上分外刺眼。我急的不行,拍拍翅膀飞了起来。那男子转眼,叱道:“小心,别过去!”鞭风扑面而来,我啪的撞到铁柱之上,掉下来之前给他及时接住。左翅估计又裂了,我一边叫痛一边祈祷,这可是一只鸟的苦肉计!
翅膀被翻开,我打着哆嗦。男子皱紧了眉,道:“住手!”那侍卫应声收鞭,男子望向温文雅,冷冷道:“原约怜,这只是个告诫。别人且不论,我想拿你怎样就能怎样,你甘心过这样的日子?甘心被关一辈子?不可能!只要回到萧国,你的巫力就会全部回来,你的地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就转身而去,我勉力睁着眼,看到了温文雅瞳孔里的一缕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