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两年前,我的父亲驾崩,那一年,十四岁的我登基为王。我不是什么天纵英才,也不是父亲的嫡子,甚至我的父亲很讨厌我,至于那顶镶嵌了无价珍珠的王冠为什么会给我,我相信,我身后的那个珠帘是原因。在象征无上王权的辉煌正殿上,我的宝座后面安放了一面珠帘,后面是我的祖母和母亲。
当我带着王冠,身着龙袍,威严的坐在宝座上的时候,我只是一个木偶,支配我的身体和意志的线一直在操纵我的身后。这是我登基后两个月后的认知,在那以后,我以养病和读书为名,躲到了禁宫中。王宫正殿的宝座一直是悬空的,在郑国拥有实质权力的两个女人没有走到前台。
我依然是至高无上的郑王。
禁宫中的生活是悠闲而无聊的,我没有郑王的权利却拥有郑王的荣耀,这一点我很满意。我的身体一向很弱,自从我十三岁那年因为一些事情而气急攻心吐了一血之后,我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有时候,我会笑着跟我的侍童瑶光说,想我以郑王之位,倾国之富,也只得了这样一付半死不活的身体。他总是不喜欢我这样说,他居然坚信,我的身体会康复的。久病的我,长年缠绵病榻,对于生死,我自认为看的比较透彻,我不怕死,可也不想伤了瑶光的心,在他的面前,我很合作的吃药,不再说一些他认为不吉利的话了。
我最大的爱好是习字。从我进学开始,时至尽日,共有十年了。这十年间,我每天专心习字尽四个时辰,从不间断,虽然无法写出王羲之旷世的潇洒,可在我的字中,还是可以由工整中看出我的不羁和一丝的妩媚。关于一个男子的字为什么会显出妩媚来,我的老师并没有告之,我也不得要领。
瑶光是一个斯文俊美的人,今年刚好十七岁,糅合了少年的纤细和成年人的一丝刚强的气息。我们在一起相已经有三年了,他陪我熬过了我今生最难堪的岁月,他说,他还要陪着我继续走下去,我却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他。
现在已经是早春了,御园中的雪基本已经融化了,迎春的金黄色在晶莹的冰滴中若隐若现。
天有些转凉了,回屋吧。瑶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身后,帮我披上了狐裘,亮若银丝的皮毛,足显出它的珍贵。这是北方附属国的贡品,雪狐,只有在关外那长年积雪的冻土才可以生存的奇异动物。
已经又是春天了,四季转换的这样的频,而我们的生活一直是静若死水。我没有停下手中的笔,我认为只有写字可以使我的心冷静,可以让我在沉闷的生活中保持平和。
王,刚才太后派人来传旨,明天的大典您必须参加。
我不想去。我十分明白的拒绝了。
明天是我的两个哥哥平定叛乱凯旋的日子。这场战争开始于两年前,那时我初登王位,国家尚未安定。主少国疑,江南藩王称机作乱,一时间,郑国半壁江山陷入了战火,情况十分危急。朝廷派出平叛大军,主帅是我的长兄毓靖,副帅是三哥毓轩。
他们到了江南,首先在露零山战役中力斩叛军中的一个首领,我的六王叔。那场异常惨烈的战役是整场战争的转折,那以后,朝廷的军队占了上风,他们称胜追击,一年的工夫,在云南展开了最后的决战。昆明之战一战定江山,活捉了叛军的主帅,我的三王叔,从而平定了叛乱。
这样的功劳,满朝文武说无法表彰,只有让我亲自出城迎接,而太后似乎默认了这样的想法。
我没有表示意见的权力。
他没有说话,安静的陪在我身边。时间在静静的流逝,我逐渐感觉到
我手中的笔有些颤抖,这透露了我的心事。
你想让我去。我还是问了他。
是。
我不想见到那个人,再说我是郑王,你没有逼迫我的权力。
你有的时候就像一个不讲理的孩子。他在我的身后搂住了我,我放下笔,靠在他的怀中。这是我们彼此很熟悉的方式,我从出生到现在不但缺乏父亲的疼爱,甚至连我的母亲和我的关系也很冷淡,更不用说那些哥哥们了,为了他们的王位,他们甚至希望我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瑶光,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哥哥。我低声问他。
我庆幸不是你的哥哥,不然作为王子,王权和你我无从选择。
翌日,天公也不作美,天阴沉沉的。
京城的街道用净水全部泼过了,城门大开,城外尽是排列整齐的军队。
今天只是一个仪式,事实上,王兄他们前几天已经到了城外,没有进城。礼部天官说,今天是黄道吉日,只有今日进城才可以使郑国避免灾祸。我当时很好笑的问他,郑国这一统天下,哪里来得灾祸。他马上说,臣知罪,一边说,一边跪下了。我再问他,他说什么也不回答了。
灾祸从来没有说单单挑日子可以避免的。
我没有出城,时辰不对。我坐在我的御撵上,一直在城门里面等着。
不到正午是不允许开城门的,枯等耗费了我的全部耐心。
瑶光,陪我上城楼看看。城楼很高,应该可以看到外面的。我很想看见外面的军队,看一眼我的两位哥哥的英姿。
我向来很任性,明知道现在我露面是很不合适的行为,还是一意孤行。
站在高,看着下面。
军队排成很整齐的队伍,如此长时间的等待他们的队列依然井然有序。
这是我这两年来第一看到他。我的三哥,毓轩,和我一样银白色的铠甲在人群中鲜艳到几近嚣张的地步,如此容易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好象感到了我的视线,抬起了头,看向我这边。
这是我们第一这样互相看着,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他站在城外,身后是杀气腾腾的军队。
他们要是现在造反,京城的军队无法阻挡吧。我问身边的瑶光。
是。
那我们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很尴尬。在瑶光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倒在了他的怀中,笑着对他说,送我回去,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郑王昏倒了,快传太医。瑶光急切的声音很象真的,他抱起我,走下城楼,急急的到御撵上去。我一直紧握住他的手,他没有办法,只有陪我坐到里面。
御撵中的空间很宽阔,我们两个人也不感觉到拥挤。
我躺在他的怀中,吃吃的笑着,反倒是他一脸的的无奈。
我还是不想看到他。
我知道。
但是我会给他一个教训,把他欠我的完全还给他。我的声音突然很阴森,同时我感到身下的瑶光因为我的这句话打了个冷颤。
我起身,伸手抚住他的脸,为什么害怕,我永远不会这样对你,只要你不背叛。我不会原谅背叛我的人,哪怕是我最亲近的人。
2
由于我装病,京城百姓,满朝文武的愿望落空了,他们想要有一个郑王亲自迎接的空前盛大的场面来欢迎凯旋的英雄,而我让他们失望了。刚开始,我妥协了,但是不表示我会安心当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一个人在后宫中喝酒,晶莹的白玉杯盛满碧透的江南春。酒是毓轩他们送来的。这酒是淡绿色,味道有一些软绵,入口有酥软的感觉,竟然带着一丝的霏糜。
这酒是秦淮堂子里最红的姑娘待客用的,喝这种酒,只可以三杯,在多就醉了。醉是另一种感觉,头不疼,腿不软,但是感觉身云端,如在天堂。
敞开宫门,我大声吩咐。此时的我已经是第四杯了,迷醉的我失去了白日的冷静自持。
外面依然是阴阴的,白天的坏天气到晚上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今晚,在禁宫中是为两位王爷的接风盛宴,我没有出席,独自在后宫中阴酒。
一个人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寝宫的门口,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气抵住脖子,谁,我问了一句。
好兴致,阁下竟然一个人就敢饮秦淮最烈的春情酒。那个人转到了我的眼前,黑衣,黑色面纱。
我在等人。
你的情人,可以让你献身的人。
不是你。我无视他,端酒杯又饮一口。啪,他拍掉了我的杯子。
我希望你可以有足够的清醒来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这时的我其实已经不是很清楚了,只是知道,他这样一个不速
之客打乱了我的计划,看来,计划要改天了。
天决门的第七剑在哪里?
宝剑?
是人,天决门的第一刺客。
不知道。
你真的不想说?
我不知道。
他掐住我的下巴,逼我抬头,这么美的一张脸,我不想毁了你。
我一挥手,拍掉了他的手,我敢在这里喝酒,我身边一定有人,你走
吧,你不是我要等的人,我不想杀你。
不愧是一流的剑客,他马上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息波动。
告诉我你的名字,他问我。
我又端了一杯酒,我不想说,你走吧,在我没有改变注意之前。
他的脸一半在黑沙中,只看见他的眼睛,朦胧中,我看见他的眼睛,
像稀世的宝石,一般人的眼睛没有如此的晶亮,看的出来,他的功夫
不弱。
你的眼睛很美,我对他说。
他一笑,消失在黑夜中。
身后的瑶光出现了。
怎么这样的晚,那人是找你的吧。我没有回头,只是看这手中的酒
杯。
是。
这是我第一得知你的真实身份,天决门的第一刺客,来头不小。
取笑了。
你难道没有听出来,我的语气很严肃。你在我身边三年了,我给你的
是全部的信任,我得到了什么,在三年后的今天,我才从另外一个刺
客那里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要这样说我,我从来没有隐瞒什么,你并没有问我。
瑶光,你的语气很不好。
王子,你疑心过重了。
我回头,看着他,轻笑。只有你叫我王子,你好象已经忘记了,我在
两年前已经登基为郑王了,你现在这样叫我,可以算是以下犯上。
他走过来,拿过我的酒杯,紧紧抱住我。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但
是不要怀疑我,不要怀疑我的忠心。
忠心?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为什么你不给我?
我不能毁了你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好眷恋的。
不行。
带我走。
不行。您是郑王。
我推开他。是呀,我是郑王。一顶很多死人带过的王冠将我固定在这
样一个可悲的环境中,王权就像一根金线,牢牢缠住了我,这样的生
活让我窒息。
我是人,我不是木偶。这是我清醒的时候最后一句话。
原来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满足这样的生活,但是不经意中,这样的生活
改变了我。
很长的梦,梦中有一个身着华丽锦袍的身影,他的全身布满了线,将
他捆住,无法动,无法挣扎。
绝望是那样的真实。
挣扎是如此的无力。
你是谁,我是谁,我们到底是谁呀?
耳边是呼唤,王,醒来吧。
是瑶光的声音。感觉到手被人握住了,很温暖。
我醒了。
我清醒后躺在床上已经半个月了,瑶光一直在我的身边。
每一的吐血后的恢复几乎耗干我的生命。
王,吓坏我的,您又吐血了。
是酒,我以后不会再喝了,你可以放心了。
不,是我。你是因为我。他很坚定的抬起了头,直直看着我的眼睛。
瑶光,不要这样正经的看我,我知道你很漂亮,但是不要这样诱惑
我。
他低下了头,我错过了,那天你对我说了你的真心话,我没有响应,
你再也不会给我机会了吗。
你言重了。我放松的躺下了。我不能那样对你,是我的不对。
瑶光,没有想到你敏锐至此,你说的很对,我确实对你敞开了心胸,
但是你错过了我给你仅有的机会。这些我不会对你讲的,这些我会
埋在心中的。
王,你真的很残忍。他的声音有一种呜咽的感觉。
残忍?你对我何尝不是。
3
一日午后,侧卧在躺椅上,捧着一本诗经打发着时间,瑶光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轩王爷求见。
不见。
他已经到了宫门外了。
不见。
可是
我看见他欲言又止,左右为难,就对他说,就说我已经睡下了,不见外客。
轩王爷说,是军国大事。
瑶光,你跟了我已经三年了,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军国大事什么时候轮到我来讲话了,让他找太后去。
他说是太后让他来的。
太后?看来我不见他是不行了,让他在偏殿等候,我换了衣服就去,你也陪他呆一会,别忘了上茶。看瑶光领命走了,我召唤宫女更衣。
我朝龙袍是黑色的,庄严凝重的黑,用金丝锈的龙盘踞在衣袍之上,很是张扬浮华。我不喜欢,这样的龙袍只有在重大的庆典和朝会上我才会穿著。平时,我很喜欢白色的衣服。这些是用苏州织锦的白色软缎做的袍子,上面的纹是银线锈的龙,不嚣张,但是也很华丽。
毓轩,又要见面了,其实我独自饮酒的那天是为了等你,我想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可是我无法狠心伤你,那天的我异常脆弱,我多么想在那天和你和解,我甚至想原谅你,可是你和瑶光一样,不肯把握我仅有的脆弱,难道你们真的很想这样吗?
无法解释的疑问。
换好衣服,我来到了偏殿,听见了瑶光和毓轩的话。
郑王身体可好,这回来的匆忙,战事刚完结,我的事多,没有进宫来探望郑王。
是轩王的声音,问的到是很得体。
轩王辛苦了,这平定江南诸王叛乱,轩王当是劳苦功高。
瑶光巧妙的离开了我的身体这样的另人为难的话题。
我咳了一声,引起他们的注意,三王兄,好久不见。是呀,我们应该是有三年没有正式见面了,当然在城楼上,我们并不算是正式见面
的。
他们赶紧站了起来,向我行礼。
平身。三王兄请坐。我首先坐下,等待他说话。
郑王,此事极其秘密,可否容臣单独禀奏。
我看了瑶光一眼,示意他带人离开。
是。他答应了一声,走了。偌大的宫殿中只有我们两人。没有人讲
话,静静的。
郑王,这太后让我来,是想看看您的病情。
哦,那王兄所谓的军国大事是什么?
还有什么比王的身体更重要的军国大事。
我站了起来,行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毓白,三年不见,你还真是很冷淡呀。他突然走到我的眼前,你变
了,变的坚强冷酷,看来这几年你真的学会不少东西。我看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还不肯原谅我吗?
没错。
我们之间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是。
那你那天为什么来看我,我知道你很怕高的,可是你却到了那样高的城楼上,不是为了看我一眼吗,我看见你了。毓白,你知道吗,那时的我真的很高兴,我以为你原谅我了。
三哥。我叹了口气,我是父亲最小的儿子,这几年,我称呼他们为王兄,我已经很久没有称呼我的兄弟们为哥哥了。我承认,我想见你,我从来没有隐藏我的情感,即使是那样禁忌的感情,可是我依然有自己的原则,我不会原谅你的,郑庄公尚且有黄泉认母,我可以告诉
你,即使到了黄泉,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你了解我那时的境,我那样是迫于无奈。
迫于无奈?我的声音立时很尖锐,你将我对你的感情完全告诉了父
王,他将我软禁在禁宫中,他说了他今生不想见到我。你在我的面前抱其它的人,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意愿,不要再找借口了,我只不过是你为了王位而牺牲的棋子。你对我的感情,我知道,一旦我们之间的关系暴露给其它的哥哥们知道,你的太子之位就是别人的了,所以你只有牺牲我。
总是难以两全,毓白,你可知道,为了太子之位,我从出生开始受到了什么样的训练,那是我一生的梦想,可是你的出现破坏了我的心
境,你是那样的完美,你的热情足已烧毁圣人的理智,况且,我不是圣人,在我们定情的那个夜晚,我当时甚至想放弃一切,跟你远走高飞。但是,你实际一些,我们那样可以有明天吗,虽然王权和你之
间,我曾经放弃了你,但是我同时是保全了我们两个人,没有王权的保护,任何得到你的人均不会活下来的,你是这样的让人疯狂,让所有人迷醉,再抵御所有想得到你的不轨意图,只有强大的权力才可以办到。
在这样的情景下,说出我最珍贵的回忆,其中的凄楚只有自己知道。
我一直喜欢他,我最亲近的哥哥,他一向很温柔的待我,直到有一
天,我看见了他跟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在一起,在我的心中燃起了疯狂的嫉妒,我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已经变了。
后来,我竭尽所能亲近他,希望他可以了解我的感情,可是我又害怕他了解这样禁忌的感情,我怕他看我不起。那几年过的很辛苦。
有一天,他醉了,他对我说,他爱上我了,他甚至无法忍受我和别人说话,即使那个人是我的哥哥。我对他说,你也是我的哥哥。他说,他不管我是谁,他爱我,疯狂的爱我。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心也醉
了,就在那一夜,我们有了第一。
疯狂的夜,在彻骨的痛苦中,我就想死在他的怀中,那一刻,我们没有明天,没有未来。他仿佛很绝望,在那样的激情下,我依然感觉到他越来越刻的绝望。
愚钝的我没有了解那是什么样的前兆,现在看来,那时的他已经打算牺牲我了。
后来的我一直生活在自己编制的梦境中。
很快,他背叛了我,他将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了父王,他没有说出事情的全部,他只是说我爱慕他。即使这样,父王震怒,将我幽禁在禁宫中,还下了诏书,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在我被幽禁的前一夜,我去了他那里,我希望可以看一眼他,因为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活着走出幽禁。可是,我看见他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那一刻,我感觉天地崩溃了,一腔血冲口而出。
很多年了,久的我已经记不清细节了。
说来说去,江山依然重要,那才是你的目的。啪,我扫落了桌上的茶杯。瑶光听到了声音,进来了。瑶光,送轩王爷。
瑶光看了我们,恭敬的对毓轩说,轩王,请。同时,也摆好了请他的姿势。
毓轩恢复了冷静,请郑王多多保重。说完后,潇洒的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因为逆光,他的身影被光拉长了,他一直向前走,没有回头。
王,休息一下吧,您的病不可以再动气。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真正对立了,我知道毓轩浴血奋战不是为了
我,是为了他自己,他想要的是郑国万里江山,而不是被侵吞了江南
的残破山河。
我也真的很失败,我不顾一切对瑶光说,让他带我走,他拒绝了,他
说我的郑王。而在毓轩的心中,我永远不是最重要的,为了他心中最
重要的东西,他从来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我。
江山在你们心中如此的重要。
毓轩,既然得不到你,就毁了你最心爱的东西。
因为时至今日,我依然是王。
我的长兄毓靖完全遗传了我父亲的优点,不但有盖世的才华,甚至连
脸也是夺人的俊美。他和毓轩一向很亲近,因为他的母亲原来是是毓
轩母亲绚王妃的侍女。
郑朝对于王子的出身另有一番规矩,不论母亲的出身,只注意王子年
龄的长幼。所以毓靖可以享受王长子的一切尊荣。
但是他没有当太子的野心,我们不是敌人。
王兄,我在他的对面,我称呼他从来是只称呼王兄,不在前面加什么
排序词,茶还好吧,这是这你们从江南带来的茶,是新摘的龙井,
清香宜人。
好,郑王亲自烹的茶,别有一番风情。对了,身体好些了吗?
好了,多谢王兄关心。
郑王客气了,不管怎么说,就算您现在是天子,可我们是兄弟。
这就是毓靖,温柔淡泊中却有浓浓的感情。
王兄虽然两年没有在京中,可是禁宫中的这些事情怕不能瞒住你。我
到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江南的战争中,可见到了
那几位王叔。
郑王请直说。
我或者是太后对他们不好吗,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臣弟不知。
是真正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他无言。
我也没有逼迫他。是呀,这样问题的答案我其实已经早就知道了,我
还问他做怎么呀,有的时候,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记得我小时候,三王叔对我是很好的,给我许多的小玩意,那是王宫
中永远没有的东西。
王,逝者已已,他们的事情留给先王吧。也许在另外一个世界中,他
们会对他们的行为有一个解释的。
现在看他,竟然有了和年龄不相符的憔悴。
我们,在这里等待?
我们应该选择忘记。
话到了这样一步,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我转了话题。
5
王兄,听说王嫂快要临盆了。
他的眼睛瞬间看向我,竟然有了一份恶毒。
陡然之间,我明白了。毓靖两年的时间征战在外,没有回家,他的妻子为何这时临盆。我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开口时已经是全然的悲哀了。
王兄,帝王之家感情淡漠,像我们这样的兄弟感情很是难得,别的,你也不要奢望许多了。那个女人,你要是可以容她就给她一间园子让她自生自灭,要是不容她,我也管不了这许多。那个孩子,我希望你可以明白,王室的血统不容玷污,所以,无论男女,我都不会承认他是你的孩子。
我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的眼神由恶毒转而惊讶,最后只有无际的失落。
我明天下诏书废了靖王妃,至于你,王兄,人生从来不是平坦的,我们在权力之外也有很多的苦难。
什么罪名。
我知道他不想这件事情公之于众,我又何尝想。
就是顶撞我吧。这样的罪名不大,不会牵连的。
后来,我留下了他。
毓靖,在宫中住些日子吧,养养精神,不要理会那些烦心的事情了。
我给他喝了江南春,烈性的春情酒。
看着他动情的样子,我很伤心。
曾经意气风发的毓靖只有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才可以舒展眉头,何等的悲凉呀。
我吻了他的额头,哥哥,今晚忘了她吧,什么都忘了吧。
我给了他一个宫女,让出了我的寝宫。
痛苦只有在和美女的抵死缠绵中才有片刻的舒缓。
我没有问他,爱他的妻子吗?
因为无论答案是什么,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我们兄弟落魄至此,也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毓靖在我们兄弟之
间,很是淡泊,不但对于功名,对于人也是,他秉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和他关系好的朋友不多,至今,只有我,毓轩这两个弟弟和鎏苏。鎏苏是我朝首席战将,年纪轻轻已经是上将军了,这是军方的最高职位。今日,朝廷之内,只有两人拥有这样的称呼。
我相信,毓靖在夫妻关系之间,也必然是淡漠的,但是我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敢如此做事。
她羞辱了我的长兄,羞辱了王室的尊严,这些是我绝对无法容忍的。虽然毓靖想让她活命,可是,我容不下她。
瑶光陪我在他的寝室中。
王,为什么你不陪他。
我笑了,他是我的哥哥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哥哥。
瑶光,我们在一起有三年了,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但是我依然很信任你,真是奇怪呀。
王,夜里凉,您一向怕冷,我再去取一床被子。您睡吧,我来守夜。
我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翌日,我降旨废除她靖王正妃的称号,贬为庶人,发配边疆,即刻起程。
这是她的绝路,她现在的身体别说去边疆了,就是动一动也会要了命的。我后来听说的回复,她当晚自杀了。
6
我没有追问她的情人是谁,不管怎么,可以让她如此的男人必然很得她得心,他们之间得感情让我羡慕。她为了那个人,宁可 单独面对这一切,宁可为他生下孩子。如果当时她发现她怀孕了,她可以在毓靖回京之前堕胎,这样事情一定没有今天这样决绝。
这样一个女人,为了感情如此得勇敢,如果她不是毓靖得正妻,也许我不会如此得绝情。
可是她是毓靖的正妻,她这样越是维护她的情人,也就越是伤害了毓靖,我也不会留情的。
毓靖回府的时候,一切已经无有转圜的余地了。
外面的传闻很是竦人,我没有理会。
他们传,说我喜欢上了靖王妃,后来始乱终弃,逼死王妃。
冤枉呀,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甚至,我从来没有过女人,这样的流言过于的荒谬。
好在毓靖十分了解我,否则,后果堪忧。
不过事情到了这样一步,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其实赐死靖王妃对我的打击也不小,我从来没有狠心到枉顾一个人的性命,紧张的心情只有用麻痹自己的方式来缓解,我迷恋上了酒。
宿醉的我,头疼欲裂,无力躺在宽阔的龙床上。
我的身体本就虚弱,又有吐血的顽疾,这样的折腾无疑是自寻死路。
瑶光在我的身边已经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前几天,你不是说了不喝了吗。
我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我心里知道,我也不想这样,可软弱的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手一再拿起酒杯,仿佛没有了灵魂,只凭习惯,一口一口的喝着,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冰凉的绢帕压在额头上,我浑身一震。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他的手。
明明已经放弃了对他的全部信任,可是,我依然控制不了自己对他的依赖。
昏迷中,始终感觉到他的存在,我很是安心。
三年前的背叛,使我不相信任何人的感情,现在,我却无法使自己坚持当时的主张。只是,这样的代价太大了,我一旦失败,就永无葬身之地了。
虽然很不愿意,可我还是必须去一趟靖王府,一些事情不确定,总不是好事情。
到了辉煌的王府,瑶光上前,对门房说,小哥,劳烦通秉一声,我们公子来拜访靖王爷。
那人走了出来,还算谦顺。
敢问这位公子的称呼,我们也好回话。
就说五公子到访。我没有告诉他,我是谁。
一会的工夫,毓靖开了中门来迎接,他也很聪明,没有告诉别人我的身份。
几天的工夫,毓靖瘦了。
一袭白衣,潇洒出尘。再加上苍白的脸,更显出两道剑眉的浓黑,透出一股英气。只是眼圈黑黑的,眼睛有血丝,使他在英气中带了一些脆弱。
我们坐在了他园的水榭中,我觉得屋里闷,他也想透透气。
我侧倚在一棵柱子上,手中把玩着一柄竹扇,无意识的打开合上,再打开合上。
他的外表,透露了他的心情,看来我低估了那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地
位。
王兄府中的景色真是幽雅,比起御园中的呆滞,这里可以说是轻灵出尘了。
7
郑王过奖了。
王兄,这我来,说是有事,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想来告诉你一声,那个给你的宫女,你要是喜欢,可以收为侍妾,否则给她一些钱,打发了也行。至于靖王妃的人选,你可以慢慢挑选,不用着急,等你找到合心意的人,我再给你旨意。
我说的很明白,你的王妃人选必须通过我这一关,我不想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同时,那个宫女我也不会同意的,因为,她是宫里的人。我宫中几乎所有的人全是太后们选的。
是。
那个宫女怎么没有随侍在左右呀。
王上,那个孩子还活着。
是吗,命很硬。
是个男孩。
哦。
现在碎桃在照顾他。
碎桃是谁呀?
就是您赏赐的宫女。郑王对她从来没有注意过?
没有。
郑王对自己不关心的人真是冷淡呀。
这话怎么这样的熟悉,我好象在哪里听过,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王兄打算如何理。
请郑王恩准,让臣弟收他做养子。
我没有说话,反复思量他的意思。
养子。毓靖,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的孩子来公然反抗我。
我这时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
半晌,我说,好吧。他叫什么名字。
然,轩辕然。
我愣了,很久没有讲话。
我端起茶想喝,可是刚到嘴边,冰凉的触觉使我难受,反手泼了冷茶,再把茶杯安然放在桌子上,许久,我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尽量用无波的口吻开口。
王兄,这个孩子还是应该有自己的姓氏方可在靖王府中立足,我看对外宣称这个孩子你是从别的贵族家中抱养的吧,就说是北方的昊族,昊然,不错的名字,很有气势。
我已经让了一步,这一步我会守住的。
轩辕毕竟现在是我的姓氏,那么,轩辕是神圣的,我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她。
他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答应了。
是,多谢郑王。他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脸。
王,我想到了我们小的时候,那时的您还是个孩子。我记得,您从小喜欢兔子,喜欢养小兔子,您会细心的照料它们,这些事情,其它的兄弟不会做的。可是您对兔子有自己的原则,一旦兔子离开您的笼子跑掉了,您是不会追它回来的,任由它们在外面自生自灭,到了后来,一旦兔子跑出笼子,您会直接射杀的。
很多年前的事了,难为王兄记得到也仔细。
8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总让我想到那时的事情。
他没有正面说,可我已经完全听懂了。我不会给负我的人第二机会,一旦他们招惹到我,他们连反悔的机会也没有。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来纠正错误,我也不喜欢分心给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唯一的办法是消除他们,永远不要再来麻烦我。
我走到他的面前,抬起他的脸,他有一丝的惊慌,那惊慌显然是听说了我和瑶光的传言,而他确实相信了。
手指摩挲着他的下巴,由于这两天没有整理,有些扎手。
王兄,我希望下你说话的时候可以看着我,这样我会安心的。
是。他别过了脸。
王兄,好好保重,你还有昊然需要照顾,你不想失去他,我也不想你失去他。
是。
我走了,我知道他一直看着我的背影。
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毓靖不会像从前那样对待我了,我们不会是那种淡泊却无间隙的兄弟。
我手中的王权毁了我们的联系。
如果不是我有这样的权力,我是不可能这样做事情的。
可是也因为有了权力,我可以任意按照我的意愿做事情。
这是我第一感觉到权力带来的毁灭性的快感,那种感觉就像醇酒,明明知道对于我来讲是危险的,却迷恋上不可自拔。
我第一对权力有了兴趣,却不是为了什么江山社稷,天下百姓,而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荒唐的意愿可以肆无忌惮的实施。
点上了香,我继续我的功课,临帖子。
王,已经三更了,该歇了。瑶光催我就寝。
这今天有点事情,临的时间不够,你先睡吧。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我陪您。他真的在我的面前坐了下来,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这样辛苦炼字,莫非以后想当一个卖字的先生。
那也得出的去才行。
我们总是在有意无意涉及到这个问题,谁也不想谈。
郑王的字已经到了这样的境界,但是从来没有见您给什么题过字。
写字是为了平和心态,不是为了炫耀的。对了,瑶光。我放下了笔,我们从来没有开诚布公的说过什么,今天我就问你一件事情,我希望你可以坦诚,那天那个黑衣人是什么人。
少主。
天决门的少主?
原来是,但是听说现在他已经即位了。
他和你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别过了脸,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哦,你真的很聪明。
其实,我可以看出来,他们两人有点什么,这种情形下,我竟然不合时宜的有了一些好奇。同时让我吃惊的是,我并不嫉妒。虽然现在不论禁宫中还是宫外,都传我和瑶光的关系,他是我的娈童,我也一度认为我很喜欢他,但是我知道了他和别人的关系之后,我没有嫉妒。
9
很多年了,我无法再找到当年我看到毓轩抱别人时的刻骨的仇恨,是我成熟了,还是,人不对呀。
真伤脑筋。
我继续临贴,我们再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到了天明,他也陪了我一夜。
一夜未眠的突出表现是我的眼睛下有两个浓浓的黑眼圈,偏偏今天是月初,大朝之日,就算我再不想去,也的在朝堂之上坐着。
我由着宫监为我更衣。
在复奢华的黑色龙袍的衬托下,更显的我的脸的憔悴。瑶光也好不到那里去,他显然是强打精神,陪我连续三天的临字即使他这样的身体也无法承受。
我们相视苦笑。
坐在殿上,我强打精神,虽然我很久没有上朝,却从来没有在朝堂上睡着的先例。
百官之首站着毓靖,他的后面是毓轩。看他们的穿戴簇然一新,每个人的帽子上各自加了两颗珍珠,这样的装束当真是雍容华贵。
耳边听着他们议政,思绪已经不在这里了,精神不济的我现在全力维持清醒。
郑王,请郑王定夺。
有人叫我。我极力清醒了一下,看了看下面,是礼部的天官,他做什么,让我定夺什么。我茫然的看看身边的瑶光。他摇了摇头,显然他也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会事。看着他努力睁眼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好笑,实际上我已经笑了出来。
百官仿佛受了惊吓,一起抬头,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郑王,一个人跪了出来,是左都御史,姚简。陛下,昔日纣王宠爱妲己导致鹿台自焚,幽王宠褒姒致使颠覆江山,而如今红颜祸水又要狐媚我主,请陛下清君侧,除妖人,还我一片清明河山。
文采不错,谁是妖人?
近卫军统领,瑶光。
哦?我来了兴致,看了看瑶光,他也露出一丝的兴趣。
姚卿家,一般祸水指的是女人,瑶光一不是女人,二不是后宫的嫔妃,你如何说他为祸水。
臣听说禁宫内院夜里灯火通明,隐隐听见瑶光和陛下的调笑声,像瑶光这样媚惑主上,导致郑王临朝听政精力不济,确是死罪。
哦?你听说的,我不知道原来你的耳目已经入宫闱之内了。看来,清君侧是很有必要的了。姚简,你胆敢公然在朝堂之上污蔑君父,在禁宫中安插耳目,这是一个臣子该做的吗?你的职责是御史,监察百官,指点朝政的得失,那是你的职责,而不是在这里信口雌黄。来呀。
郑王,身后传来祖母苍老的声音,她想要阻止我杀他。
若是以往我不会理会姚简的,我会听从祖母的吩咐,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欺人太甚。
郑王,臣一心为了大郑江山,臣心昭昭犹如日月,臣绝没有任何私心。他的声音依然平静。
好小子,不是你太迟钝,就是你有让你有恃无恐的靠山,但是今天你恐怕无法如愿了。
没有私心?哼。姚简你身为御史,应该熟悉大郑的律法,你在宫中安插耳目,妄想除掉忠良,意图谋反;在朝堂之上毁谤君父,意图不轨。你自己算算,随便一条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但念到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今日只杀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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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子好象被人抽了筋,瘫在了地上。他知道一旦我说出了这样的话,谁阻拦谁也是死罪。他只有求助的看着毓轩,毓轩一脸沉静,看不出他心中事,但是偶然触及他的眼光,却在其中看到了嫉恨。
我重新看向前方,大殿上的官员。
来呀,送姚简,姚大人上路。
是。两旁的武士夹住姚简拖了出去。
这是我第一如此的动作,因为他们想动姚光,我不可以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我以前并没有做出什么失德败行的事情,我只是不理会朝政。朝政在两位太后手中,虽然不能说她们治理家国如何出色,至少没有使国家陷入战乱和崩溃。
现在的世道还算稳定,家国还算兴盛,可他们却将我形容成桀纣之君,好象我荒淫无道,夜夜笙歌,这样的事情他们亲眼看见。
后宫中,我只是彻夜临字才点灯到天明,瑶光陪着我,我们才有一些说话的声音传出来,而这些在他们的口中竟然如此的不堪。
看着地下跪着的人,我有很沉的无力的感觉。
也许他们全是这样的人,他们的思想中全是肮脏的想法,他们无法想象不同于他们的人是什么样的。突然,我有一种很恶心的感觉。
毓轩,毓靖没有跪下,毓轩倔强的看着我,那样的眼神在嫉恨中闪过得意。
我们之间的第一交锋,死了一个姚简,别的方面各有胜负。
他使百官相信了我是一个昏庸荒淫的郑王,我却保住了瑶光。
可笑,当真是很可笑的。
我站起身,退朝,我说出了我的命令。
身后的太监细长的声音拖出了长长的一声,退朝。
百官跪了。
我在这样的声音中走出了大殿。
天阴阴的。
已经是暮春了,却不热。
看向天际,突然一道雨滴打在我的脸上,接着斜斜的雨丝划落,天地间像挂了一道珠帘。
何是我的清明河山呀。
我朝开国君主是我的祖父,到我才不过历经三代。当年的战争离这里已经很遥远了,可是关于我祖父的传说依然熟悉。那是个犹如天神的男人,关于他的一切都异常的耀眼。有时,我会偷偷打量我的祖母,看她是否有陪伴那个人的资格。无奈岁月带走了她的青春和生命,现在的她只像一具腐朽的人像。
祖父在定江山的战争中,一直佩带着一把剑,时至今日,那剑仍是郑王随身配剑。
那剑的来历很奇怪,没有人知道,只是听说好象和祖父的嫡后有关。祖母不是嫡后,甚至在我父亲即位之前,他不是皇后。
亮银色如灵蛇一样轻灵的剑,柔中带着无坚不摧的冷酷。剑壳外的纹雕琢复,是一只缠绕着百合的龙。龙头在剑尾,口中叼着一粒钻石,钻石是蓝色的,天地间罕见的蓝,就像,恶魔的眼睛。
它拥有一个很堂皇的名字,叫做定鼎,这是祖父亲自命名的。
但是它还拥有另外一个真实的名字,这个名字只有祖父,父亲和我知道。名字用古篆文刻在了剑壳内,如果不是长期拥有这剑,是不会注意的。刚开始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们没有消除这样的名字,后来我用了两年来企图毁坏刻着这个名字的地方,但是没有成功。我只有将它保留下来。 '
11
也许,只有真正毁了这剑的时候,才可以消除对这个名字的恐惧。
我在剑尾打上了用银线作成的穗子,使它看上去无比华丽。
剑是王子必修的课程,我也练剑的,对于外人来讲,我的功夫极其一般,只有瑶光知道。两年前,当我得到这剑的时候,我同时得到了一本剑谱,里面记载的剑法很古怪,可是仿佛专门为了这剑而设置的。当我用定鼎舞出那剑法的时候,心中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浮躁和破坏欲望,而这些也确实吓坏了我。因为,一旦用剑对敌,心浮气躁的一方必定失败。
这不是一柄好剑。
瑶光,你看我舞剑的时候,这样的姿势像什么?我问在一旁的瑶光。
吉祥天女。
真是夸奖我。
不,那时的王确实很美。
对一个男人用美来形容,不合适吧。
瑶光只是实话实说。
不,你没有说实话。我来到了他的面前,他好象又高了,原来我可以直视他的眼睛,现在我必须抬起头方可和他对视。
那样的剑法舞姿像天龙八部中的一人,但不是吉祥天,而是,我停住了,欣赏他有些慌张和无助的眼神,他在逃避我。
杀戮者,阿修罗。
牙缝中蹦出这几个字,我退开他的身边。
上那几个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要驱逐出宫吗?
一共几个人。
九个。
驱逐?没有用的,赶走了九个,他们会再派九个来的。我很讨厌身边有这样一群东西,整天无事生非,向外臣告知所谓的宫廷秘闻。
王,您原来不管这些人的,他们原来就做过这样的事情,您也是知道的。
现在不同,他们已经惹我烦心了。
那,全部赐死可好。
赐死?那是给功臣用的方法,一群奴才,怎么可以这样做,你说呢?
臣不知。
我冷笑着,既然我在你们心中是昏君,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昏君的作为吧。
全部拉到大郑宫前殿,杖毙。以后谁要是再说话,最好仔细想想。
殿外闪电像剑一样劈开了夜空,紧接着一声响雷,那声音好象要震掉人的魂魄。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怎么了。
我的声音好象从井中发出来的一样,又又冷。
王,刚才有人禀报,歧山崩开了。
大殿中静静的。人们都知道,歧山是大郑宫西方最近的一座山,离王朝的心脏最近,就因为这样,歧山已经成为江山的象征,历史上曾经记载过歧山崩塌,那时就出现了一个昏主,一群乱臣,演出了一场山河破碎的悲剧,这是否又要如此呢。
殿中的人们都看着我,他们指望我说些什么,可是,又有什么好说的。
禀告太后,安抚难民,让礼部天官择日祭天。
好了,夜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挥手示意,人们退出了大殿。
我看着外面的天,虽然看不清楚,也知道已经是密布乌云。
天,要下雨了。我低语。
12
初夏的京城
连日来的事情过于烦杂,宫廷中压抑的气氛一直没有淡去,太医看了我的病,却说我这一段时间身体恢复的很好,只是心情压抑,出去走动一下不但不会伤了身体,还会对复原有很多的好。
我从来没有真正走出过大郑宫到外面的世界中,华的京城与我毫无关系。我的生活从来只有禁宫中几间堂皇的宫殿,御园中几朵凄凉的,如果到外臣的家中,则是隔绝于真实生活的御撵。而这些就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照,将我围困在其中。
如今坐在酒楼上,看着下面大街上人来人往,我的神情竟有些恍惚。
五公子,下面的街是京城的主要街道,这街是南北走向,北面是大郑宫,南面接着外城的城门。一些王公大臣的官邸也在路的两旁。我们现在身的地方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名叫谪仙楼。瑶光在我的对面坐着,他在为我介绍着。
如果不是出来看看,真的很难想象出京城的华。我喝了一口酒,皱了眉,说道,酒的味道差多了。
自然比不了您的极品江南春,这些只是百姓可以享受的凡品。包厢中走进一人,在我的旁边坐下了,我不认识,可是瑶光的手已经按住了剑。那个人却不在乎,神情自若,甚至有些轻浮的看着我。好美的人,不过我相信,可以将天决第七剑迷的神魂颠倒的人一定不是凡夫俗子。
眼前的人有些文弱的气质,但身材是那种精瘦而强悍的,这样使他的文弱不带一丝的脂粉气。白天,摘掉面纱的脸有一些苍白,他看上去有一些病态,可是眼睛却依然晶亮。
早该想到是阁下了,阁下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阁下果真已经丑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吗。他是有关瑶光的重要人物,并且他会易容术,单是这一点,他就有鬼神莫测的能力,他可以易容成他想要的任何人,真是危险。看他的样子,想必他和瑶光私下已经有很久的纠葛了,可是上让我遇见是一场意外。
不是,他笑了,声音很悦耳,在下行走江湖,树敌过多,易容是为了防止给公子您找麻烦。
13
客气了。
莫非公子不信。
那不重要。
痛快,我讲明来意。有瑶光在您的身边,想必我们的关系他已经向您说明清楚。您的决定呢?
少主,公子不知情。瑶光拦截了他的问话。
哦?瑶光,你对他的心意已经成功的引起了我的嫉妒了。
少主,请相信我,我会给您一个交代的,但是您或是天决门伤了公子,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瑶光,你真是让我很意外。那人嘿嘿干笑了几声,声音枯涩难听。那你的交代的时限呢,我并不想漫无目的的等待下去。
一年。
好,我等了,到时候,我希望可以满意。
我会尽力的。
五公子,那个人看向我,我先告辞,我们有缘再见了。他抱拳起身。
这位公子,两的相遇,阁下不告知在下您的大名吗?我没有起身,只手握住酒杯,看向他。
公子莫要责怪,只是在下的名字不足挂念,既然公子这样说了,在下自当遵从。在下天决门慕容觞情。
当,我手中的酒杯掉到了地上,摔了粉碎。瑶光赶紧过来,抓起我的手,问我,可有划伤?不碍的,我安抚了他紧张的情绪。他把地面上的碎杯子收拾了,我问那个人,可是曹操诗句中“主人当行觞”中的觞么?
是,在下贪杯,正是此字。
慕容公子过谦了。我感觉到,他的要求也许瑶光不容易做到,一年后,也许是瑶光的绝路。
1
他却没有走,反而重新坐到我的旁边。五公子何以如此的惊慌。
见笑了,酒杯滑,没有握住酒杯,一时失手,还望慕容公子不要责怪才好。冒昧的问一句,慕容公子的名字一直没有改变么?
当然,五公子有所不知,江湖中人很注重自己的名字,改名换姓无异于欺师灭祖,在下自十四岁初入江湖,十年来,没有改变过。
公子人同此名,在下佩服。
他很有意看着我,五公子的才智出乎我的意料。
过奖了,在下惭愧的很。这些对于我来讲只是很普通的推断。
我们无话再说了,他这是真的走了。在众人面前,他没有展示他的轻功,他很规矩的从包厢的门口出去,下楼去了。
瑶光,你一直知道他的名字,你也知道其中的关系,我没有说错吧。
是,他的名字在江湖上不是秘密。天决门的慕容觞情几乎可以用的上名动天下来形容。
一年后,我想让你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你不要轻生,因为那是非常愚蠢的事情。
是,我答应。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他的名字何以给你如此震撼。
慕容是一个狂傲至极的人,而且他目前的境不容他有任何事情的反悔,这样的情况下,他不会放弃任何的机会,你不能完成他的任务,我看,只有绝路一条。你身江湖已久,应该很了解他这个人才是。
对,他是这样的人,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何以王和他只见过两面,他的言谈话语也没有过多的暴露他的性格,而王就这样看透了他。
不要这样奇怪,我的出身和所的环境使我知道一些外人不是很清楚的事情。国人为了表示尊敬,一般是不会说出或是写出郑王的名字的,各代郑王的名字是国讳。久了,一般的百姓是不会了解到郑王的真实姓名,而只用年号来称呼王。
这些,我知道。
我父亲的名字正是轩辕觞。因为我父亲是祖父的遗腹子,在祖父临终的时候赐给祖母一个酒杯,这个酒杯是用传国玉玺的那块翡翠雕刻的,意义重大,所以祖母以酒杯命名父亲。以慕容的年龄来计算,无论他出生的时候,还是他出江湖的时候,这两个时间均是父亲还是郑王的时候,他竟然敢用国讳来取名,可以看出这样的人野心和胆量着实不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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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们不知道先王的名字是觞呀。
他同你不同,我相信他是知道的。我回想起刚才他看我的眼神,那是因为有人洞察了他的心意时的表现。这样的一个人,为了目的一定是不择手段的。对了,瑶光,你可以告诉我,你的任务是什么吗?
三年前,我来王宫的目的是先王的性命,但是我一直没有一机会。先王驾崩后,我的目的是继续留下来,直到前几天,我有了新的任务。
但是你没有准备完成这个任务,不然慕容也不会在那天夜里闯进宫中。难怪这几年你从来不出禁宫,在那里他们根本无法找到你。新任务是什么,我的人头?
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我很好奇。
你。
我?
对,他要得到你。
那今天他为什么不把我强抢走了?
因为我暗中带了一队御林军,慕容不敢轻举妄动。
瑶光,这时的你让我吃惊。为什么?
王,我记得我说过,您的兄弟对于是得到王位还是直接拥有你这样的选择一定在心中有过激烈的挣扎。得到你,那意味着是对王朝,对于天下,对于王族列祖列宗的嘲弄,这样的话,得到王位是不可能的。毓轩当时选择了暂时放弃你,毓靖的选择是完全放弃,别的王爷我没有见过,也不便多说。可是事情到了今天,先王已经过世,你是王位的拥有者,要得到你,只有取得至高无上的权力,从你的手中夺走郑王的王冠。那时的你,身份只是一个庶人,没有先王的保护,没有尊荣的地位,对你做任何事情也不会受到天下的谴责。他们也许就会禁锢你,让你成为他们的禁脔,这样比杀死你更能满足他们的欲望,也可以为他们博得了仁慈的美名,因为,百姓只知道你没有死,至于你在禁宫中是什么样的生活,他们无从知道。慕容也许也是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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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句诛心。这样恐怖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具体想过,可是今天瑶光给我详细的说了出来。
那你呢?江山美人不是每个人的梦想吗?
对于我,不是。江山对我毫无吸引力,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这样的才俊。所以,我会保护你,全力保护你。
我曾经将我全部的信任捧到你的面前,你没有接受,可是现在,我无法再一的敞开心了。这个不信任就像一颗沙砾,很小,但是如果到了眼睛中,可能有致命的危险。
好了,我会注意的。今日的我也不是刀俎上的鱼肉,没有这样容易被人宰割的。
当年我的母亲是冠绝天下的美人,可是这样的美貌却是我一生悲剧的起因。
瑶光,我们不说这些了,难得出来,专心的喝杯酒吧。
是。他有些黯然,许是我没有响应他的话,可是,即使这样,我依然很依赖你,为什么你没有这样的自信呢。
对于这样的左右猜测,我感到劳累和疲倦。
外面有一些喧哗,好象上来一群人,接着是酒楼中小二的近似谄媚的声音,“大人,这里请。这是本楼最好的座位了,可以看见京城中最华的街道,同时也因为地位很高,没有楼下的喧哗。如果早知道是大人您来,我一定会清场的,让整个三楼就您一人。”
三楼还有别人吗?
一个很悦耳的声音,低沉中带一些雍懒,平添了一些从容。
有的,就在您隔壁的包厢内,是一位公子和他的朋友两个人。
我小声问瑶光,是谁?
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要我出去看一下吗?
不必,等一下。
哦?我到想看看这位公子。话音没有落,就看见阁着两个包厢的屏风被撤了,他们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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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了他,那个说话的人,一个白衣华服的公子。绝美的容颜,清冷的面容,可是在看到我的x那间笑了,像极了一人。
我没有意识到,他像谁。也许我当时要是知道了,我不会如此的接近他,也就不会有我生命中的又一苦难。可是我同时也意识到,只要我无法从那个人的魔咒中解脱,这样的事情总是无可避免的发生,就像宿命中已经规定好的一样。
这位公子,既然我们可以在这谪仙楼相遇就是有缘,何必让这样小小的屏风挡住了我们的缘分呢,请恕在下冒昧了。
哪里,在下求之不得。我起身行礼。
他把我们的桌子并到了一起,他带来了三个人,这样一共五个人围坐。起先瑶光怎么也不准的,他担心我们的身份被泄露,同时也担心这样坐会降低了郑王的身份,不过,后来看在我的决心,他也不说什么了。
大人,想点些什么?他身后的小二恭敬的问他,要他点菜。
这位公子,您想来些什么。这顿算是在下做东,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哦,客气了。我一直看着他,没有注意他说什么,敷衍了两句。
大人,请恕在下冒昧,请问大人如何称呼。瑶光问他。我知道他,怎么也得问清楚来人是谁,不过看小二的殷勤,他不像一个无名之人。
不冒昧,虽然说相逢何必曾相识,可是我们也不能没有称呼,在下名为鎏苏,无字。
鎏苏,可是官拜上将军得鎏苏将军,靖王手下首席战将。瑶光问他。
正是,不过首席战将的称呼在下愧不敢当。
这就是在这平定叛乱的战争中,战绩辉煌的将军。由于他是在这战争中被提拔起来的,两年前,他离京的时候只是一名军阶不高的小将,所以我没有见过他。回京来这些日子,他在干些什么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我一直没有见过他,所以才不认识的。
大人过谦了,现在京中何人不知道鎏苏大人您的威名。说您是我朝开国以来最有为的将军,况且,我没有想到,大人是如此的年轻。一般像您这样的年纪很少有您这样的作为的,大人真是前途无量呀。这些到是我的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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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公子是 他身边的一人问我。
在下一介书生,才疏学浅,说出姓名恐有辱家门,请恕在下不能相告。我说完,那人的脸色有些难堪。其实我可以随便编一个名字的,可是我不想欺骗鎏苏。
公子果然真诚,不欺暗室。刚才我和公子见面的时候,只听见您的朋友唤您五公子就知道您的名字不好宣扬,我的这位朋友也卤莽了些,还请不要怪罪,既然这样,我们也称呼您为五公子,不知意下如何。
大人如此平易近人,到教我不知如何自了。
哪里,到是公子轻灵出尘,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能和公子把酒畅谈,也是求之不得的呀。
听到他说的凡夫俗子,我想起刚才慕容觞情说我不是凡夫俗子,顿时感到鎏苏说话有趣,斯文中带了些豪迈,的确不是一般书生可以有的气度。想到这里,我抿嘴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
到是感觉周围静了下来,怎么了,我问到。他们一个个静静的看着我。
怎么了,诸位大人。
鎏苏首先回神,没有什么,公子见笑了。他右手边一人却说,公子一笑,有倾城倾国的魅力,学生这下可明白了当年周幽王为何宁愿江山破碎也要褒姒一笑的原因了,刚才失态了,惭愧惭愧。
是吗,只是鎏苏你可知道,你刚才的笑容对我有同样的震撼,这是我这许多年中所不曾遇见过的感情,这是一种纯粹而单纯的信任和渴望。在我的生命中,我一直认为我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激情,但是我一看到鎏苏,就推翻了我的想法。我相信我当时看他的眼神一定很痴迷,不然瑶光不会对我用那样冷淡的态度,他几乎没有看过我一眼,在那以前,这是瑶光的身上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性格中有一种执着,不论我认准了什么事情,什么人,我会倾注我的全部心血。这种执着导致了我很容易受到伤害。当年毓轩背叛我,我几乎死在那时,只因为瑶光的抚慰,我熬过了幽禁的岁月。那以后,我不敢在任何人身上投注感情。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种执着是融入我的血液中,不会因为我刻意的避免而消失,它仿佛一直蛰伏来等待时机,或者说等待正确的人。
在下可否请教先生高名。我对他有些好感。那人白净的脸,有些消瘦,近三十岁的年纪,一身青布衣衫,气质是潇洒中有难得的从容,即使他刚才说出那样的话语,也依然没有让我感觉到丝毫的调笑,反而使我感觉到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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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高抬了,学生封逸,是鎏苏将军的同乡,现在也同在军中有个差事,到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差事,只是帮将军发发信件,平时很轻松。
看样子,封逸是谋臣,他的话没有假话,可也不全真。军中将军的信件至关重要,因为战争中的联系只通过各位将军,所以他们的信件传送的是绝密情报。可以接触到信件的人自然不简单。
我这正要说话,但是楼梯口突然上来一人,在瑶光耳边说了一些什么,紧接着就走了。瑶光眉头皱了皱,然后在我的耳边说,太后急诏,王赶紧回宫,我们走吗?
看样子可能有急事,我点了头。起身向他们告辞,大人,诸位,在下家中有事,请恕在下先行告退。鎏苏大人,下我再和您喝酒,今天看样子要辜负您的美意了。
公子不要如此客气,今日得遇公子真是在下的福分。
真的吗?听他这样说,我内心中有一种真实的喜悦。
是,我们何时再相会?
大人在城中无人不知,相信要找大人不是难事。我偷笑,一旦你事情办完,上朝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再见了。
好,公子不要忘记,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我和瑶光施了礼,告辞出来。下楼的时候,果然看见几个侍卫扮成客人混迹酒楼之中。
你真的很小心。
王,白龙鱼服,比较容易受制于人。
瑶光,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鎏苏是如此的温文尔雅,传说中的战神竟然是一个俊美少年。
王,我感觉事情很蹊跷。鎏苏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我的印象中,他很阴沉而且出奇的安静,不会和人答话。今天看他则是完全另一个人的做派,主动找到我们,席间话也不少。
想说什么?
2
反常。
瑶光的话不无道理,我会注意的,太后到底有什么事。
不知,但是好象轩王,靖王和其它的王爷都在。
是吗。
我们沉默了。
我们的马在大街上飞驰,因为前面有开道的侍卫,所以如此快的速度没有引起百姓的惊慌,路上也没有伤人,到内城的城门外,大门迅速打开了,我们也没有减慢速度进了皇城。
当大门关上的时候,周围一下子寂静了下来,隔绝了外面的华。我到了寝宫,梳洗装扮一新,换上了龙袍。
你们知道太后和几位王爷有什么事情吗?我问侍侯我更衣的宫监。
这些奴才们是真的不知道,王,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奴才们可以过问的。
你们过问的还少吗。我踢开他们。这个时候来给我说这样的话,看样子我平时过于纵容你们了。瑶光。
王,正事要紧。瑶光赶紧过来为我穿衣。
好,这就这样了,下再给我在这里阳奉阴违,小心你们的脑袋。走吧。
穿好了衣服我们走了出去。在殿外,瑶光对我说,其实他们也未必是真的阳奉阴违,也许真的不知道。
没个不知道,我不相信。我身边这几个人是什么样的货色,我还是很清楚的,一个个的都是千里眼,顺风耳,一有些风吹草动瞒的住他们,更何况这。平时我也不理会朝政,太后一般不会有什么事情找我商量,这非同一般。
王,我陪你进去。
不用了,他在外面守着,这样更为安全一些。
是。
21
这是在薇音殿,比起大郑宫正殿来说,这里小的多了,可是该有的还是具全。大殿的两面墙摆的是顶住天板的紫檀木的文件柜,里面装的是这些年来的奏章和发出的诏书副本。
随着一声郑王驾到,我走进了殿中。意外,殿中只有祖母一人。
太后,诏孙儿前来,不知何事。我抬头看了看她。
坐,郑王,我们祖孙很久没有这样聊聊了。
在这里?太后,薇音殿很阴暗,这里恐怕对您的身体不好。母亲呢,她怎么没有和太后一起来。
芙后身体不适,怎么你一直不知道吗?
那应该是几天前的事情了,母亲还没有好?
咳,她微微咳嗽了一声,赶紧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大口茶。因为他说要和我独,我们面前没有侍侯的人。
郑王不但对于朝政冷淡,你对于亲人也一样呀。于公,可以两年来不理不问,最近是由于我们的劝告才不得已在月初上朝听政,于私,从来没有见你来问安。
太后说笑了。母亲的身体我还是知道的,她身体不弱,只是心事重了一些,这些做儿子的帮不了她。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些事情,想必太后还是明白的。我到这里也没有再往下说,那些都是宫廷中的复杂事,纠结出来不好善后。
好,我们避开这些不说,就先说说郑王的事。本来,后宫之事有王后管理,我们这些老人家是不用费心的,可是现在郑王你没有嫡后,后宫之事也一直是我和你母亲在操持。这些年来,我们想到,郑王身体虚弱,在禁宫中养病也是无可非议的事情,但郑王身系天下,应该为了社稷也要调理好身子,不可因为一些狐媚之人掏空了身体。
哦?太后听见了什么还是看见了什么。
这些话,也许你也不爱听,可是你寝宫在夜间灯火通明也是事实。你在朝堂上斩杀御史,虽说也许他对你有不敬,可是你的做法会给人以口实。这些话原来没有对你讲,那时想着你还小,现在讲,还望你以后做事三思,给自己一些余地。刚才你的几个哥哥在这里,我们说了一些,有家务也有政务。靖王说这有一人功劳很大,获得军方一致推荐,哀家已经晋封他为上将军了。
太后,竟也相信他们的话?我问的当然是家务。对于军务,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相信她讲的是鎏苏,她竟然欺我不知道,鎏苏早在战争没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上将军了。
22
她没有说是,可也没有说不。沉默中,看样子她承认了。
我是郑王。我缓慢的说完,好了太后也不要过于费心我的私事了,对于我的生活,我会自己安排的,以后,我相信那些哥哥也不会再将这样的事情来麻烦太后了,孙儿告辞了。
慢,郑王,你,咳,她叹了口气,你去吧。
是。我退了出去。
夏天御园中也是万紫千红,没有叫瑶光,独自一人在间的石椅上坐着。太后的态度很奇怪,原来我做什么她根本不会搭理,这不但急急诏我回来,还说了这许多事情,是否她的心意有变动。她是否已经厌倦了我,厌倦了一个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管的傀儡,思量中,不觉天已暗了下来。
良辰美景,郑王一人独,如此,不怕辜负了这天赐良机。是毓轩,并且喝了酒。
轩王,何事?
他醉眼朦胧,七分醉意,三分风情。我有些迷惑了,因为这样的他很像鎏苏。到底是他像鎏苏还是鎏苏像他。我对鎏苏是单纯的好感,可是对他复杂的多了。
毓白,知道这酒吗,是我专门从金陵带来的江南春。要知道,当时有多难,打仗已经很长时间了,谁家也不会收藏这样的酒,我几乎翻遍了整个金陵城,才找到这几坛的。他靠在我的肩上,毓白。
轩王,你醉了。这是君前失仪,罪不小呀。我却没有推他。
毓白,我们怎么会到今天。
这不是我的错误。
不,你有。他突然握住我的肩,我们出征的这两年中,你在做些什么,你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瑶光不惜付出这样昂贵的代价,你要全天下都指责你是一个昏庸的郑王。前些天,我为你制造了那样一个好机会,你为什么不会把握,如果,那天在御史的直柬下你杀了瑶光,不但使天下臣民知道你是一个不受诱惑的好君主,也同时可摆脱瑶光的控制,这是我的一片苦心。
苦心?这是陷阱,一个居心叵测的陷阱。你们一直按照自己心中的龌龊的想法来确定别人的事情,你们又知道多少。瑶光何罪?只因为他和我亲近,你们就想锄掉他,使我失去帮手,那样,我就可以任人摆布了。这是你的苦心,轩王殿下,你真的很高。一种说法在大殿上,在文武百官面前使用,另外一种在我的面前使用,你真是两不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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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受打击的样子。到底瑶光有什么好,你怎么这样维护他。
至少他不会骗我。
你对他又知道多少,你知道他的来历,他的目的吗?也许他在你的身上企求的是更加不堪的愿望。
那样的话,是我咎由自取,与人无犹。
你毓白,你顽固的可恨。他走了。
瑶光,难道你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吗。我其实不爱他,但是我十分依赖他,他就像我的亲人,如果失去他,会像断了手脚一样痛不欲生的,但是,瑶光确实无法激起我的热情,这时,我不禁想到了鎏苏,那个酷似毓轩的人。
我身在颠倒的世界中,混乱而无可自拔。
一夜无眠,清晨的时候勉强起床,披上衣服开始习字。曾几何时,我这唯一的爱好成为了我逃避现实的手段。到了晌午,瑶光进来为我铺开茶点,同时告诉我,鎏苏同轩王一同晋见。
虽然我很想避免直接以郑王和新任上将军这样的见面方式再一看到鎏苏,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没有时间再拜会鎏苏,亲自向他讲明我的身份,他就来了。
王,我说您身体不适,让他们走可好。
放下手中的笔,算了,叫他们进来吧。对了,轩王没有回去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问身边的宫监。
轩王醉了,昨夜太后留了他一宿,在东宫住的。他一夜没有睡沉,好象说一些什么那人负了他,可恨一类的话。太后问,是否最近有人对不起他,奴才们也不清楚,只是知道轩王和王妃关系一向不错,也没有听说王妃最近有什么不对,就回了太后,说没有。太后不相信,说轩王的样子很难过,一向谨慎的轩王不会轻易这样的,奴才只好回说不知。太后勉强信了,也没有再追问。
听着他说了这么多话,我轻轻一笑,好了,下去吧。看着他走远了,想着他的话,太后知道了,以她的敏锐不难看出是什么事情,何况昔年的事情,她也是知晓的。
王,更衣吗。
2
这样不好?
好,只是雍懒了些,不适合见外客。
我看着镜中的样子,头发有些松散,只用了一根丝带在头顶扎了一根辫子,因为丝带系的不紧,已经有松散的发丝垂落在肩上了。身上是竖领长袍,也没有平时身着龙袍的严谨威仪。
算了,就这样吧,也不是真的无法见人。
让瑶光留在我的寝宫收拾一些东西,我单独去见他们。
王兄,身体可好。走进客厅,就看见他们跪在地上,说了声平身后,我让他们坐了下来。
他的神情有淡淡的狼狈,和一些不甘,说话时却平淡的多了。多谢郑王挂念,臣弟无恙。
我看到他的时候也有些紧张。王兄要多保重。顿了顿,看着鎏苏说,转移了话题,这位可是誉满京城的鎏苏将军,真是少年才俊,得将军一人,可是社稷之福呀。
他赶紧跪了,谢王夸奖,臣愧不敢当。
我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了的手,拉起他。他的右手宽厚,掌心布有硬茧,一看可知常年用剑。他的手并不是细腻的触觉,这和他的脸很不相配,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不和谐。我的手是如雪般冰冷,可他的手很暖,这样的感觉让人安心。我们见过的,不知鎏苏将军可有印象。
是,昨日在谪仙楼。那时臣不知是郑王,臣失礼了。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地面。
不碍的。推他入座,看向毓轩,轩王何事?相同的问题,昨天已经问了他一遍,但是昨夜他一直沉浸在美酒的虚幻中,没有回答我。
向王单独引见鎏苏。
哦,但是这样简单的事情怎么可以劳动王兄两?
既然郑王很不喜欢看到臣弟,那臣弟只有告退。
好,轩王走好。
你 他很生气的看了我一眼,臣弟告退。当他走过我的身边的时候,我看了他一眼,他也停了下来,只是一下,他一躬身,过去了。我叹了口气,有失落,也有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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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鎏苏也站了起来,犹豫着,终究没有和毓轩一起走,他在那里,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将军,身体不适?为何不见了昨日的从容。
臣惶恐,昨日面对的是一佳公子,今日则是郑王。
你愿以昨日的态度还是今日的态度对我。
郑王,臣是臣下。
既然这样,也好。鎏苏,现在战事已平息,今日你到兵部,交出虎符,以后你做我的近身侍卫。
王,那瑶光大人他
他不是侍卫。瑶光的真实身份也没有必要宣扬。怎么,你不愿意。这我是有些霸道了,让我朝鼎鼎大名的上将军交出兵权,只做我的侍卫,是否过于委屈了他,可是在瑶光不在的日子中,我希望他可以陪着我。
臣不敢,臣领旨。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的姓很少见,你姓鎏吗?
不是,臣的祖上是西域人,臣有族姓,鎏苏是臣的名字。
西域,我听到西域,心念一动,你可知道龙槊山。
知道的,臣的族人世代生活在那里,自从文御王统一了天下,臣的族人才搬进了中原。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祖父轩辕文御的名讳现在很少有人提起了,民间只是记得有一个凤仪郑王,凤仪是祖父的年号。
纵使是传说中有若神明的君王,一把黄土,流逝的岁月也会将他遗忘的。如今流传的只是那些经过了传播者自己加工过的故事,按照他们意愿创造的故事,真实早已经掩埋在历史中了。
恕臣大胆,王是如何知道龙槊山的。那山很隐蔽,而且十分的陡峭,由于种种情况,那里很闭塞,知道它的人很少。
只是听了传闻,当年铸剑师鬼蜮名动天下,听说鬼蜮就是住在龙槊山的,看样子,重山峻岭有高人呀。不说这些了,鎏苏,你的族人既然住在那里,一定也知道如何铸剑吧。我在他的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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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臣的族人现在依然为王朝的军队锻铸兵器,只是我们知道只是普通兵器的制法,充其量可以是刀剑锋利些,耐用些。听说当年鬼蜮可以制成绝世名剑,成为文御王定鼎中原的神器。
你知道的真多,那你知道那剑的下落吗?
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估计应该在太庙一类的地方供奉着。
你想看吗?没有想到,你竟然对它有兴趣。
很想,作为一个铸剑师,可以看这样的神器是他一生的梦想,不过,臣自知,这剑过于重要,臣不敢。
如果我说你可以呢?我的声音有些软绵。
他看着我,当真可以?
可以。但是
臣明白,臣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臣愿意。
愿意?我到不明白了,我只想说但是今天不行,因为,我的剑没有在手边,而且我困了,我想去睡觉,让他明天过来,我们还可以比试一下,可他说的愿意的时候很为难,好象很难决定,只是明天在过来这样的为难吗?
好,就这样了,你明天过来。我看见瑶光到了,就对瑶光说,一会我去泡温泉,昨夜没有睡,现在到困了,你去准备一下。
是。他看了鎏苏一眼,那这位大人呢。
鎏苏,你明天傍晚时候来吧,那时我的精神不错。
是。他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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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一直在笑。
我只是想到了刚才鎏苏的表情,他好象误会我了。
王,现在的水可好。
在我的寝殿中修建了一个很大的池子,引入屋外的温泉水和凉水。池子周围用奇石堆成假山的形式,并且栽种了盆景,这样一上水,水雾缭绕,有一种仙境的幻觉。温泉的温度很高,不适合直接用。瑶光正在调节水的温度。
我下手试了试,好,就这样吧。去掉了外衣,走入池中,坐在了边上。
瑶光用木勺盛了水,轻轻浇到我的身上,你最近瘦了。
是吗。你还记得我们这三年的事吗。
有些记得,有些忘了。
我还记得,三年前,我还没有被幽禁的时候,你就是我的侍童了。我们第一见面的时候,我记得我问你,为什么用瑶光这样的名字,用星宿的名字会遭天谴的,你说什么来着?
臣非有不臣之心,唯羡星宿的风骨。
我当时就想问你,你这话实在很奇怪,星宿有什么风骨可言。
没有吗?我也不清楚,我是天决门的人,我的名字也是他们起的。
你是孤儿?
是。
你知道自己的来历吗?
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到了天决门,后来是随侍少主的七剑之一。
你和慕容应该很熟。
也不算,我只是他的手下。
不只,我觉得,他对你有一种特殊的执着,他为了你可以冒死闯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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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为我,是,为你。自从他在你迎接靖王他们凯旋的那天,他看见了你。那天晚上是为了找你的。
是吗。你从明天开始不用做我的侍从了。
他没有说话,依然为我按摩,我明显感觉他的手劲大了。
瑶光。轻唤他一声。
怎么了。
我感到有些疼。
王,我
笑着握住了他的手,我不是赶你走。我想你和慕容的关系很复杂,你不能这样逃避下去。既然早晚有一个了结,早了比晚了好。如果事情拖到无可收拾的地步,那也就什么也不用说了。你去找他,但是千万不要伤害了自己,看看事情是否有挽回的余地。可好?
他竟有些呆滞,如果我和他的了结就是我的死期呢?
那你一年后再死。我转了身,背靠在水池的边缘,希望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不然我会在你死之前剿灭天决门,这样要死很多的人,我虽然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心,可也不想多造杀孽。
我感觉我突然被抱住了,紧紧的,他的头在我的肩上。
别这样,你在我心中一直很冷淡的。我调侃他。
我不是一个天生残暴的人,但我也有想要保护人。我可以做到十几年的无欲无求,因为那时没有人威胁到我,和我想保护的,那时的我双手是干净的。
如果三年前,问我什么是我想要的,我会说是轩,那时的他是我生命的全部。
两年前,我会说没有,心死的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现在,我想是轩辕王族残缺的荣耀,和瑶光。禁宫中的两年,看开了些,也想通了些,毕竟我是轩辕的王子,是天下的郑王,虽然我没有治世的才能,但是我有与生具来的责任,而瑶光则是我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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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真好,没有想到,我一觉已是日清晨了,瑶光昨夜走了,我不想送他,我怕我舍不得他,毕竟这三年来,我们从没有分开。
拿起茶壶,倒了杯茶。真的很不好喝,怎么办,我现在已经开始想他了。
王,一个小太监过来禀告,鎏苏大人来了。
怎么这么早。
鎏苏大人说,是瑶光大人在昨天晚上和他交接的,今天王的身边没有侍者,所以天一亮,他就来了。
好,叫进来吧。我将散乱的长发向后拢了拢,就让他们侍侯更衣了。
他进来的时候,我的衣冠不整,我看见他看着我,后来,脸有些微微的红,神情带了些须的尴尬。待我穿好了衣服,坐在床上,有人为我梳头。
今天不出去,头发不用扎了。
是。那个小太监用了把玳瑁的梳子在梳顺我的头发。当梳子轻触头时,有一种麻麻的感觉,很舒服。
我很喜欢让人给我梳头,这样可以缓解我的头疼。很多时候,一起床,头像被针刺的一样,钻心的疼,今天就有这样的先兆。
王,他见了礼。从今天起,臣随侍左右。
我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不久就听见耳边有人说,王,梳顺了,还要继续梳吗。
不用了。我睁开眼睛,看见鎏苏依然在我的面前跪着。我挥手叫他们退下,问他,鎏苏,你怎么不起来呀。
王没有叫臣起。
哦,他不是瑶光,瑶光明白我的意思,他不明白。于是我笑着说,在我的面前不必拘礼,君臣礼不可废,但是行过了,你就可以起来了。
是。
3
看见他起来,一时到也无话。
那个,你坐吧,其实,在我这里到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对了,我说过要给你看剑的,但是也只能等到黄昏了,我现在也没有精神拿剑。一把好剑如果只是看,到也辜负了它。我现在看书,你是否也要一本。
我其实从来不和人分享书的,瑶光是唯一的例外。
是。他答着,从我的书桌上取了一本书,在旁边坐下了。
屋子里很静,我一看书,陷进了书中,渐渐的忘了外界,也忘了还有他。
其实看书是假,我一直在想,瑶光此前去,是否安全,他又可以和慕容有什么样的和解。
这的事情会否可以了结?
不,慕容不是这样的人。
那他们会否达成一个什么样的协议,出卖我?
不,瑶光不是这样的人。
王,是鎏苏。
什么事?我从思路中清醒过来。
刚才轩王呈来了奏折。
应该送太后那里呀。
不是,是太后送来的。
哦,我接过明黄色的折子,翻开一看,当下,手松了。
原来这是毓轩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原因。
啪,我把它拍到了地上。
可恶。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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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苏拿起折子,想仔细合好,无意看了一眼,轩王请求您给长子世子称号。
你说,他在南边打仗,那里来的世子。
王,恐怕您误会了,这是轩王的儿子,是他在江南遇到的一个女子,这战争胜利后,从金陵带回京,这个孩子是那个女子所出。
说什么我在他们出征这两年间都做了什么,我就奇怪,他怎会这样的无中生有,原来是心虚。
鎏苏递过来小心合上的折子。
这江南之行,轩王收获不小。
轩王有苦衷的。
是吗,这到奇怪了。
他的苦,待您见了他就知道了。那个女子是扬州人,虽然不是什么官宦千斤,也是,身家清白。这藩王叛乱,有乱军抢了她,正好让我们的人救了,当时四战火,只好安置她在军中,虽然有违军法,但是,法也容情呀。当时时局混乱,我们救了她,如果在将她安置在外面她一样难以保全。
他停下来看看我,继续说。
轩王不是故意罔顾军纪,作乱军中的。
我沉吟了一下,品了品他的话,然后呢。
那女子对轩王很是钟情,可是轩王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了她,但她不死心,一,轩王中箭,发热昏迷不醒,后来在夜里又发冷,军医说如果止不住发冷,人也会抽搐而亡,于是那女子在夜间用身体给轩王取暖,后来,就听说女子有孕了。
毓轩那伤很凶险吗?
说完这句话,我到愣住了,原来这样的情况下,我最在意的是他的病,不是他的背叛。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神。
当时是,后来复原的也快,现在除了不可以再受如此重的伤,一般性命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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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点了头,收拾一下心情。
早知道他已经娶妻,那孩子是迟早会有的事情。原以为不在乎了,事到临头,却无法放开心怀。
有些颓然,这个孩子虽然是长子,但非嫡出,要立为世子也是不合祖制的。但念在其母救过轩王,那先封那女子为侧王妃,此子成为公子。
这已经是很宽厚了,一个非明媒正娶的女子的孩子,是不被承认的,至少我不会。
鸿雁传书,离别两不孤。
手中拿的是瑶光飞鸽送来的信,他亲手写的,安好勿念速回,短短的六个字真是使人欢心。
今天晚上是轩王公子的满月,听说他在府里摆酒,邀请文武百官。是鎏苏在身边。
你不去吗?我问他。
臣当值。
合上信,靠躺在椅子上,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
剑在那个桌子上,今天早上我放过去的。我对鎏苏说。我已经答应了他,给他看这剑的,只是我的体力不支,不能用剑和他过招了。其实就算我的身体很好,他也未必真心敢和我比试。
王,臣决定不看了。
哦?为什么?
剑象征着王的荣耀,臣提出这样的要求本身就不应该了,可是臣的家族是铸剑师,可以遇到一把好剑是臣毕生的梦想。
罗嗦。我走到桌前,拿起那剑,送到鎏苏的面前。他迟疑了一下,我坚持,他终于接过了剑。
剑长三尺二,剑用薄铁铸成。因为在淬火的时候加进了一种特殊的东西,所以有时在剑身会发出七彩霞光,剑原名为七虹就是如此。原本在剑壳上用小篆刻了七虹这二字,可是在几十年前,因为此剑易名,所以七虹二字便被毁了,现在你仍然可以看到那里还有不平的伤痕。
臣知道,它现在的名字是文御王亲自赐名,定鼎剑。
我笑了,不答。其实这剑有一个比定鼎更适合它的名字,那是它真实的名字,也是它的灵魂。
他看完了,双手奉上剑。我拿起来,重新放到了桌子上。
瑶光大人的配剑瑶光剑是否是当年天下第一铸剑师蓝剑魂的配剑?
是。这件事情很麻烦,我不愿意多说。
鎏苏给我端了杯热茶,我摆手,让他放在了桌子上。
其实这些都有人做的,你不必亲自动手。我发现这几天,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在我的身边。你是侍卫,不是侍从。我很心疼他,堂堂一个上将军此时却像一个奴婢一样。
臣听说,原先瑶光大人也是这样的。
听他说到了瑶光,我淡然一笑,你们是不同的。
是呀,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在做同样的事情上有同样的感觉。
明显感觉到他一愣,我终究不如他,他小声说了一句。
我也愣住了,为什么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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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我学会了很多的东西,比如控制自己。我知道我可以宠信瑶光,因为他是我的私人,可是我不可以动鎏苏,如果我喜欢他,我只能单纯的欣赏他。一来他是社稷重臣,身为天子的我应该对这样的臣子尊重,二来,以鎏苏的家族地位一旦知道这样的不伦发生,势必会产生震动朝野的祸乱。当时单纯的热情在这样冰冷的事实面前已经消磨殆尽了,再加上对毓轩那种犹如缠丝般纷扰的感情,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来应付这些。这些天来,我调他在身边,可仅仅也就是这样了。
鎏苏,多心了。这样的话其实是不合适的,没有一个王会对自己的臣子说这样的话,因为是鎏苏,我破例了。
许是听到了这样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一些舆矩的话,我有些放松,有些失望。和他相总是在一种揣摩中,没有和瑶光在一起的坦诚。
王,大事不好了。殿外一个小宫监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跪在我的面前。此时的他依然喘着气。
我没有说什么,等着他说。鎏苏端了一碗茶到小宫监的面前给他喝,他定了定神,马上说,太后,太后不好了。
我猛然站了起来,太后不是前几天很好吗?
今天早上起来不是很好,到了现在已经不行了。
叫太医了吗?
叫了,芙后已经到了。
站在她的床前,厚重的锦被压着腐朽的人。
我和王有几句话要讲,你们下去吧。
周围的人安静的退了出去,太医想留,见太后摆了摆手,也躬身退出。
芙后也就是我的母亲没有出去,太后看了她一眼,她也就出去了。
厚重的门在我的身后慢慢关死了,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咳嗽着,想起身,我迟疑着,终究没有扶她,她自己坐了起来。
郑王,帮我到杯茶。
是。应了一声, 走到桌子前,拿起茶壶到了一杯冷茶,送到她的面前。
她接了过去。
郑王,坐。此时的她竟然有了一些生气,但我很快意识到,这也许是她的回光返照了。从来没有意识到,握有强大权力的她也会有这样的一天,习惯了看她威武的坐在金殿之后那种嚣张,眼前的她竟然使我感到了有一丝的伤感。
我依言坐到了旁边。
周围只有她喝茶的声音,整个大殿阴沉沉的。
毓白今年也有十七了。
听到久违的名字,一时之间有些陌生。沉浸了一会,规矩答到,是,过年十八岁了。
真正成了大人了。
她递给我茶杯,我放在了桌子上。
知道现在我为什么单独叫你进来吗?
孙儿不知。
呵呵,她阴森鬼气的笑了。你怎么会知道呢,我原本也没有告诉你的。
颤抖的手从衣服的最拿出一个荷包,小巧精致。打开了它,从里面竟然抽出一个丝帕。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时的她诡异而自豪,仿佛我就像一个卑贱的人等候她的裁决一样。她递到了我的面前。
3
我没有接。
真的很沉的住气。你看,这是你父王的传位诏书。她在我的面前打开了它,呈现在我的眼前。
王三子,毓轩,人品贵重,后面的不用我念了吧,克承大统,呵,克承大统。
意料之中。我有些不屑,她们那些小把戏,我早清楚。
可你不知道后面的一句,即刻赐死王五子毓白。
是吗,他终究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因为,我不是他的儿子。
终于说出了沉在心中古老的秘密,有些残忍。猛然撕扯开久已愈合的伤口,登时血肉模糊,疼痛异常。
你已经知道了。她很失望。一个她用心珍藏多年的隐秘,被我轻易得知,失望再所难免。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直怀疑的,我和兄弟们不像,父亲看我的眼神也不对。直到那天,毓轩告知父亲我们的关系的时候,他的举动更是非比寻常。没有杀了我,没有罚毓轩,一般出了这样的丑闻父王会灭口的,不管其中牵涉的是否是他的儿子。他只是把我幽禁在禁宫中,这几年,吃穿用度却没有亏待我。这样我费了很多年,终于探知了这个秘密。
很失望吧,你引以为傲的家族其实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虽然不是觞的儿子,到底我是轩辕的王子,我的父亲应该是觞的长兄,那个不被王室承认的王子。名义上觞是独子,那些叛乱的叔王们其实只是一些叔伯的孩子,可是你欺骗了全天下,凤仪朝的嫡后有儿子,那就是我的亲生父亲。这些话,不是你现在这样的情形,我永远不会说的。
看来,我低估了你。
是你高看了自己。民间已经对这些事情没有什么消息了,即使是当年在西域居住的鎏苏的族人也不是很清楚了。其实鬼蜮不是文御王时期的人,文御王死的时候他才几岁而已。他就是觞的长兄,觞唯一的兄弟,而他同时也是我的父亲。
吧的一声,她打了我一个耳光,我却没有丝毫的移动,一直是现在这样的姿势。
不要用那样的表情,和他一样,一样的冷傲,一样的不可一世。她突然抓住我,我恨他,我恨他。他毁了我对生活最初的美好幻想,他把我卷进这样一个不可测的旋涡,然后他居然这样绝情的弃了我。你的样子和他简直太相象了,如果不是这样的原因,我会对你好一些的,我不会这样对待你的。
她疯了,一边叫喊着,一边撕撤着那个据说是觞的传位诏书。
顷刻,已成碎片。
你口中的他,应该是文御。
对,还有那个叫季舞的贱人。你和她一样,你的身体中更是流着她的血,是下贱叛逆的血。我恨他们,我恨他们。我才是王朝正统的新娘,我才是文御的王后,为什么,为什么,文御立了那个女人成为嫡后,为什么,他是如此漠视我。
我原本认为她是一个侧妃,禁宫中的岁月将她磨砺成一个强悍的太后,但是我渐渐的长大后,慢慢的明白了,她的一些习惯,尤其是不经意中流露的气质是一种罕见的雍容,昭示了她的出身必是豪门贵族。原来,她才是王朝给文御选定的正妻,可是,她没有王后的名分。
这样一个原本美丽骄傲的女人在末路却是这样的错乱而潦倒。
35
岁月呀,你真的很残忍。
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听后,颓然坐了回去。
毓白,这么多年了,你恨我吗?
不。
那你还真的很善良,这样你也肯原谅我。
你毕竟没有做什么真的伤害我的事情,何况,负我最的不是你。
你没有在我的身上放过多的注意。
为什么选我。
这是,我的秘密。她突然满足的笑了,样子居然有了一些安详。
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话。
从你出生到现在,我们从来没有好好的聊过,你的母亲也没有和你亲近过。这些年来,你过的很孤独。
你什么意思。
不要紧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想和你聊聊家常。
你不会死的,人老了,一些病总是很难受的,不过你没有那样脆弱。
有些事情很难说的,她笑了笑,不知怎样,她今天很爱笑。谈谈你的母亲吧,你是怎样看她的。
不知道。
她为了你可以说付出了几乎一生的心血,你可真是很冷淡呀。
我们虽然是母子可和陌生人一般无二,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你从来没有想过她为何这样对你吗?
想过。各种原因想到了,我发现,真实的情况总是很让人难以接受。她应该是为了保护我才故意冷淡我的,可是有的时候我到宁愿她是真正的讨厌我才不理我,那样至少她没有现在这样的痛苦。
原来真相你已经知道了,快晌午了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你想干什么?我惊觉,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闲话聊天的女人,这样的本质是不会因为她是否病重而改变的。她今天同我说了这样许多,同时表现很平常很不一样,反常即妖。
没有什么,我只是为了你的前途为你做了一件你没有决心做的事情。到了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多年前我的仇恨是无法消除,可是两年前,我的亲生儿子死在我的面前,我突然发现,这样的生活是多么的荒唐。这几十年来,我们在这里生活,皇室的日子外表光鲜,真实的滋味也只有我们自己体会。你从一个小小的婴儿长到现在这样的郑王,期间的苦,也只有你自己明白。她说的竟然有了呜咽。我听的也有了感动。
孩子,你的性格很像你的祖父,在本身的毁灭的歇斯底里中带着难得的冷静,这一点无论是毓靖还是毓轩都无法做到。你说毓轩负你最,可是同时你根本无法做到完全的毁灭来响应他的负心,其实是你一直在冷淡毓轩。
说到了我心的最,这些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不是对她的了解,我会为了这样的话而动容的,并且真心认为她会是一个很关心人的老祖母,可是她不是。]她首先是是一个太后,一个王朝的真正的统治者,其她的身份才是一个母亲,一个祖母,甚至一个复仇者。她不会作出有损王朝的事情,不论这样的事情是她多么想做的。我不一样,我会作出这样的事情的,只是现在没有机会。
36
一会你就知道了。还是有事情是超出了你的掌控的。她笑着闭上了眼睛,我发现,她的脸突然老了很多,她的笑容竟然有些得意。
太后,太后。我试着唤醒她。
她没有动,我上前摇了摇她,她还是没有动。太医,太医。我高声呼唤外面的太医。
太医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他在太后床前,仔细看了看她,然后对我说,太后晏驾了。
什么?
是中毒,她喝的冷茶中有毒。
啪,登时我扫落了桌子上的茶。
太医跪在我的面前只有发抖,这样的事情他完全无法理。说出去是死罪,因为,毒死太后的茶,是我给太后的。
王,大事不好了。一个小宫监几乎是滚进来的。
王,门外是轩王,他捧着一把剑跪在殿外,他的身后好象是一具死尸,鎏苏大人也在。
死尸,剑,怎么回事。
听到这些,我的手脚冰凉,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看看去。我跑着冲向了了大殿的大门。
重古老的实木雕大门在我的面前打开,我看见了毓轩,跪在大殿的台阶上,手中捧着一把剑。
闪着冰蓝色的光亮的宝石,是瑶光剑。
那剑是凤仪朝的名将蓝剑魂的配剑,一直藏在宫中,因为剑的名字和瑶光是一样的,所以我把剑给了瑶光。瑶光接过剑的时候曾经说过,剑在人在,所以从那时起,瑶光剑不离身。
今天,剑在毓轩的手中。
我饶过毓轩,走到那个盖着白步的人的身边,颤抖的手掀开了布,露出了那人的脸。
登时,我闭上了双眼,眼前一片模糊。
是泪。
身体想断了线的木偶,瘫在了瑶光的身边。
我强迫自己张开眼睛看着他。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脸是雪白雪白的,那样的白,很圣洁,很虚幻。
他解脱了,死亡可以从纷乱而荒唐的尘世中解脱,只是苦了我们这些依然在红尘中沉浮的俗人。
王,臣是奉了太后密旨,在瑶光回京途中,取其性命。说话的是毓轩。
混蛋。我从他的手中抽出了剑,向毓轩的咽喉刺去。
王,不要啊。
鎏苏在我的身后抱住了我。
剑在毓轩喉咙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我再也无法向前了。
鎏苏大人,放开王。我好歹也是先王的骨血,是天皇贵胄,是王的亲哥哥,我到要看看,我们几十年的骨肉之情竟然比不了一个男宠。
王爷,你不要在火上浇油了。
放开,放开。我叫着,身体也在挣扎着。
毓轩站了起来,主动走到了我的面前,他把剑尖顶到了他的胸口,用力,只有在用力一些,你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37
王爷,你疯了。
不,我没有疯。
你真的要陷王于s兄的不仁不义中吗?
那也是他的选择。
你
顿时,我的头脑清醒了,我看了周围,才明白,我的剑是伤不了他的。他应该穿有铠甲,并且,周围那么多的人全是他的亲信死士,我这一剑一刺下去,我的违抗太后懿旨,轼兄,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名就作实了。
我抽回了剑,颓然的扔了出去。
走到瑶光的面前,抱起他。
王,您抱不动的,让我们动手吧。鎏苏拦在我的面前。
走开。我这样说着,可事实上我的体力确实已经到了极限了,我一侧歪。
他要上前扶我,却在我的眼神中停下了脚步。
你们不要碰他。我说了一句。
手中的重量压的我难以喘气,脚步有些虚浮,可心中的重量比这些更加沉重。
太后到最后竟然这样对待我,看来不论当时她让我即位的原因是什么,现在她已经选定了毓轩了。她给了毓轩一个外臣所谓的清君侧的好机会,除掉了在他们心中“以色侍君”的瑶光,并且她要我给她倒茶,作实了我s杀太后的恶名。但是觞传位的那信不能昭示天下,因为那里也有她的罪。
毓白,事到如今,你已经是一个多余的人。
太后历经三代,拥有无上的尊荣。她的葬礼同历代君主的一样隆重。
厚重的丧服盖不住人们的流言,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人们在偷偷的打量我,议论我。
但是,这些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第二进太庙,上一是我登基的时候,这是送太后的牌位进灵堂。
当我把手中的灵牌交给主祭祀的时候,我赫然发现,那个当时迎接我到这里来J即位的副祭祀已经成为了主祭祀。那个很老的老祭祀已经不在人间了。短短的三年,不但朝廷,就连太庙也已经物事人非了。
像当年他捧给我王冠和朝服一样他郑重的接过牌位,恭敬的放在了文御王的旁边。
我仰头看了看,传说中的嫡后没有出现在太庙,文御王的身边一直是空位。
那才是我真正的祖母,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甚至没有看见过任何证据证实她曾经存在过。
王朝不承认她。
但是文御王承认她,这也许是她真正想要的。
正在胡乱想着,眼见主祭祀正在看着我,方正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些关注。
王,请行大礼。
他在提醒我接下来的动作,我这才意识到,我走神了。
是。
我忙按照他的指示完成了古老而烦琐的礼节。
38
当这一切完成的时候,我走出大殿,天已经黑了。
和她相反,瑶光的葬礼很简单,甚至这些根本不算是葬礼。
没有将他入土为安,即使我给了他最好的坟墓,可是一旦我有变故,我是没有能力保住他尸骨的尊严。
他在我的眼前火化了,我一直等到了最后,手中遗留的是一捧骨灰。
留了一些在我的香袋中,用油纸仔细包裹住,随身带在了身上。
京城外有一条江,我孤身出城,将他撒入了江中。
我们不被世人原谅的关系,他忍受了比我更多的责难,我相信在他的世界中,他也是向往自由的。如今,滔滔江水,带着我的祝福,带走了他。
我祈祷天边的大雁,带我飞向远方。
为什么极乐的世界里,也有悲伤,也有悲伤。
多少记忆的故事,只有我心里能明白。
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回到过去,在天地的那一边重头在来。
如果你不甘心,你等我。
夜了,我在江边站了一天。看了天色,转身回城。
刚好在关城门的时候进了城。
京城的街道上依然华,人来人往,一问,才知道,今天是八月十五,是中秋。
小哥,买给簪子给娘子,保证夫人喜欢。
有人拉住了我的衣袖,是一个街头的小贩,手中拿了个玉簪。
哦,我尚未娶妻。
那送心上人也好呀。
我也没有心上人。
那,就送给您的母亲吧,太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我,
不会吧,您连娘也没有呀。
不是,那我买一个吧,多少钱?不想和他继续纠缠。
十两银子。
好。我从钱袋中拿出了十两银子,我对钱没有什么概念,我并不知道,要买这样一个簪子只要一两足以。
他的眼睛盯着我的钱袋,眼光忽明忽岸。
给你。我递过银子,拿过了玉簪,继续向前走。
总感觉身边少了一个必然存在的人,平时少有的几出来,像给钱这样的事情总是瑶光做的,我只要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好了。
一些小事就可以触动我心中的隐伤,没有长好的伤口总是痛苦难忍。算算,我们从我在禁宫初识到现在从来没有分开过,他就像空气一样存在我的周围。
正想着,突然前面有一个硬物攻击我,我本能的闪在了一旁,接着后面有人从我的腰间抢走了钱袋。
39
站住,我急忙追了上去,一定是刚才买玉簪的时候钱财露了白,自寻其祸。
疼,我追到光亮,突然有一个棒子一样的东西砸到了我的后脑,头,一下子晕了。
没有想到,失去瑶光的我是如此的无能。
眼睛渐渐看不清楚东西了,朦胧间看见一个人举着一个明煌煌的东西走向我,好象是刀。
瑶光在也同样经历了这样的情况吧,他在这样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
不知为何,我的脑中想的尽是瑶光遇险时的样子,他满脸的血,躺在地上,不能反抗,那边毓轩拿着长剑慢慢走向他。
瑶光,快,快闪开,快闪开。
我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中,分不清现实和幻想。
快,快闪开,毓轩就要过来了,快,快闪开。
有人扶住我的肩,紧紧的摇晃我。
你为什么不躲开,那人拿的是刀,如果不是我刚好经过,那后果,后果
醒醒,你醒醒,你怎么了。
毓靖,你在那里干什么,怎么这么长时间。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毓白,醒醒。
我看见了那人已经躺在了地上,咽喉一片狼籍的红。
啊,瑶光,是瑶光躺在那里。我扑了过去,摇动他的身体。
是你,是你。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脸旁是热辣辣的疼,我顿时清醒了,眼前是毓靖一张放大的脸。
仿若死过了一,神情很清明。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是呀,只要回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他。
你!你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有个人要杀你,而你居然,居然,如果不是我经过这里,那,
我越过他的身体,看见了后面是毓轩,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满脸的焦急。
怎么了,我没事。我推开了毓靖,毕竟这种时候,我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的关系。
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但是脚下实在没有力气,又虚弱的摔到了。意料之中,躺在了毓靖的怀中,被他紧紧的搂住,我几乎有些不能喘气的感觉。
我送你回宫。
不用。
为什么,现在的你还可以自己走吗?
我不想和你们再有任何的瓜葛。
你,
后面的毓轩冲到我的面前。
瑶光真的对你这样的重要,刚才有人偷袭,那样危急的时候,你的嘴里叫的一直是瑶光快闪开,瑶光快走的话。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惨然一笑,你们不明白的。
是呀,你们怎么能明白呢?在你们的心中,瑶光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男宠,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那样的难以告人。
我
什么也不用说了,我送你。毓靖不容我拒绝,拉起了我。轩,你先回家吧。
那,我也和你们一道。
诡异的组合,在白天,我们之间是剑拔弩张的冲突,但是在沈静的黑夜中,竟然是他们两人一左一右的陪伴着我,身后是他们的护卫远远的跟着。
生在寻常的百姓家,我们应该另有一番情景吧。
每年的中秋,瑶光最爱一壶酒,一把剑在屋顶赏月。今年是不行了。
来壶酒吧。我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他们好象没有听清楚我突然的话。
来壶酒吧,今夜我不回去了。
那,好吧。毓靖答应了。到我府里吧,那里总的说安全。
现在还有安全的地方吗?我可是很清楚什么是祸从天上来。我没有将这些说出来。
随便。
奇异的夜。
去我家吧,毓白还没有去过呢。是毓轩。
可是,
毓靖很有顾忌。
说不清楚现在自己对他到底有一些什么样的感觉,不是爱,也不是恨。
当纯粹的爱搀杂了过多的背叛和利用,我根本无法再对他一往情,同样的,对于恨,我已经无能为力。
只要回头,我只想到这样。
好吧,我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的喝点酒,我同意了。抬头看看月亮,真的很圆。人都说人月两团圆,可是人间不合天意。
毕竟是当朝权臣,钟鸣鼎食之家。王府的建造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第一见到轩王侧妃,那个江南女子,跪在我的面前。
低敛的眉眼,秀美的容颜,只是我怎么看她都有一种低等动物的冰冷和心计。
我侧身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没有和她说任何的话,身边的毓轩很尴尬。到是毓靖客气的说,王妃请起。
在后园摆一桌酒。毓轩吩咐。
请坐。
我看了他一眼,依言坐在凉亭中的石凳上。
我们兄弟好象很久没有这样一聚了,今年的中秋当真是不同往年了。
毓靖有些感慨。
国丧到如今也有一年多了,从守丧期间起,我还是第一和他们见面。
王今天出门怎么没有见到鎏俗将军?毓靖问我。
怎么说呢。
断剑 1
我在禁宫中有一年有余,在这期间,我的时间几乎是停止的。除了后园,我几乎是不出寝殿的。鎏苏是我故意疏远的。跟在我这样的王身边,天知道什么时候又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回答他,趴在石桌上,脸埋在手肘间。
周围静悄悄的。
天上的月亮中有仙女吗?有传说中的兔子吗?我突兀的问他们。
啊?不知道,也许有吧。不知道谁答了一声。
月宫的仙子一定很美。
是呀。
她肯定不想在广寒宫里久住。
为什么?
没有听说过一句诗吗,嫦娥应悔吃灵药,碧海晴天夜夜心。她月宫中,想的却是红尘。
她出不来。毓靖好象听懂了我的意思。
如果她什么也不要了,她会走出来的。宫殿,仙子的地位,玉兔,甚至是那个陪伴她多年的吴刚,更甚者,生命也可以弃。
那她就不是嫦娥了,也不会偷吃灵药了。毓轩的口气不好。
人会变的,很多的时候这是很容易的。
我去催催,看酒为什么还不来。毓靖走开了。
毓轩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想和你好好谈谈。他把我的脸从我的手肘之间拉了起来,用心的看着我。
好。
我想知道,你的心,有没有变。
没有,很多年了,我的心始终如一。
那我,
我喜欢的依旧是毓轩。
真的?!?他很惊喜。
是。但不是轩王。我喜欢的是当初的三王兄,那个待我真诚的毓轩,那个没有心计的毓轩,那个文才武略横绝一代的毓轩。
而他,不是你。
就是我,我就是毓轩呀。
你是轩王,当我们经过了这一切,已经无法回到当初。
也许祖母说的对,虽然我认为是毓轩负我,可我也一直是用冷淡来负他的。我从来没有安心想过他的感觉,也许,当我和瑶光的谣言漫天飞的时候,痛苦的也有他的一份。
既然这样,我们共同放手吧。
不行,我不会放你走的。
那我们真的连兄弟也不是了。
我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兄弟。
原来你都知道了。看样子他知道只是一部分。
太后临终前什么都说了。
你想怎么办。
断剑 2
我感觉现在的日子很好,我不想改变。
是嘛。我没有说过多的话,他心意已定,我又何尝不是呢。
毓靖这时走了过来,后面是那个女人,再后面是一群仆人。
郑王,轩王妃说没有见过郑王真容,今日天赐良机,想向您请安。毓靖正式为我引见轩王妃。
那个女人手中抱着一个孩子,向我行礼,但我总感觉她有一些挑衅的姿势。
不必,我拦下了她。看了看孩子,这是世子?
是。
叫什么名字?
未取名,希望可以由郑王亲自赐名。女人的言语间有着些许的不甘。
一岁多了吧。那天正是这孩子满月,可是偏偏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导致所有一切正常的生活秩序完全停止了,闲下来一想,这个孩子已经一岁了。一岁的孩子还是没有名字,这期间也却有一些不平常。
由她抱着,我看着他孩子,他没有睡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灵气逼人。在这腐朽的王朝中也可以有这样干净的孩子。
你觉得摄这个名字怎么样?
摄?
轩辕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名字,可我感觉很合适。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回去了。我不想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我送郑王。毓靖和毓轩同时说。
我没有反驳,这样的时期,有他们护送的确很安全。
在宫门看见了久候的鎏苏,鎏苏一看见我,马上跑了过来,郑王安好。
我从马车上探出了头,看了他一眼,我很好,两位王兄,请回吧。
他们是一左一右在我的周围,一见眼前这样的情势,很知情识趣的走了。
我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看天,已是满天的星斗,原本明亮圆满的月亮,更加的美丽。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是苏轼的一句词,也许不是他最好的句子,却是现在我最喜欢的,尤其是现在,不知道瑶光现在过的可好,可有过了奈何桥,可开始了一个新的生命。
郑王。
什么?我们在宫门下了车,我想慢慢走回寝殿。
今天找不着您,我,我们很着急。
怕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担不了这样的干系。
是,臣的身家性命全在郑王的身上。
我点了点头。他一直在我的身后。
其实,那时我最先想到的不是臣的家人,而是,郑王您。
这样的话算是表白吗?我依然沉默。
白天的时候我们派出了很多的侍卫找您,全城已经找遍了,还是没有您的踪迹。我们一直在宫门等着,一直到了现在。芙后也很着急。
哦。
芙后下了懿旨,我们,
断剑 3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也许是我一直没有在鎏苏的面前摆什么架子,所以他可以在我的面前说一些没有克制的话,但我不想制止他,也许在我的面前可以和我正常沟通的人,现在也只有他了。
王,忘了过去吧。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今晚的鎏苏很奇怪。
瑶光大人已经,
够了。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为了掩饰自己我用很严厉的声音告戒了他。
他突然跪在了我的身后。王,一年多了,请听臣一言,社稷为重啊。
江山,人民,君王,孰轻孰重我还是可以分的清楚的。但是分的清楚不表示可以按照一个明君的标准做。在我的心中江山是人家的,社稷是天下人的,君王也是人家的,总之没有属于我自己的。属于我的已经失去了,江山在我的心中已经不值一钱了。
我回过头,看着他。清冷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玉特有的颜色,圆润细致。他像一个玉雕成的人儿。
如果卿是一个女子,当是真正可以倾国倾城,倾江山了。
他好象不明白我为何突然这样说,低头想了想,最后好象下了决心。
如果王,喜欢的话,我愿意。
多么相似的情景,四年前,在我的禁宫中,也是这样的月,也是这样一个人跪在我的面前。
王,忘了过去吧,如果您喜欢,我,愿意。
我笑了,同样的场景可以再现,只是人不一样了。
我扶起了他,抬头看着他。鎏苏几乎高了我一头,我只能仰视他。
将我的脸埋入他的怀中,闭上眼睛静静的,没有动作。他的手刚开始伸到我的身后,看我没有反抗,他用手搂住了我。
我感觉鎏苏的胸膛很宽厚,和我原来的印象完全不同,我一直以为他很瘦弱,也许是他的衣服给我的错觉。
时间慢慢流逝,他也由原来的紧张逐渐松弛。
很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个人。
我用很低沉的声调缓缓叙述。
也是这样的月夜,他也对我说了他愿意的话。当时我不明白那句愿意是什么意思,直到很多年后,我知道了,那是一句生命的承诺。
我感觉到他的胸膛有些起伏。
那一天,我很伤心,一边是我的亲人,一边是我的知己,我很为难。
他的手搂住我很紧。
一年了,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什么他们不可以好好相。
我什么也不想要,为什么我仅有的他们也要夺走。
为什么,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
但是我很清楚的一点是,这样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再发生了。
他一僵。
我推开了他。
断剑
明天开始,你不是我的近身侍卫了,你会官复原职。
明天一早,到兵部领你的虎符。
王,我,
更重要的是,当年,当我第一在他的怀中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我的心痛已经好了,可如今,在你的怀中,我依然很痛苦。
忘了我,忘了今天,那将是你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你回去吧。
看着他在月光下的样子,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看他了。
决定由此开始,再不悔改。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这句诗。
太庙就在眼前,我挥退了左右,独自走进其中。
第三进太庙,那个年轻的主祭祀恭候我的到来。
祭祀大人有何事?
这是主祭祀送了封信,说有要事禀奏,唤我前来。
外面是阴雨绵绵,阴冷的风吹到了大殿中。
郑王请。
他领我进了正殿,请了香,点燃,双手捧到我的面前。
手中拿着香,我恭敬的跪在了正殿的拜垫上。
主祭祀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先王们披荆斩棘创下了不世基业,而今郑王忍心这样的社稷毁于一旦吗?
哦?你从哪里得知这样的言语,你不怕我治你妖言惑众的重罪?
王,这里是太庙,我们面对的是诸神和先王的牌位,在这里我们的一切都不用隐瞒。
是吗?我看着面前庄严的神像,慈祥的神半睁的眼睛,俯视着世间众生。
你可有心,如果没有,就不要用这样的神态看着我们。
只有经历过,才有资格超脱。
祭祀大人,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跪下了。虽然他是神在人间的使者,可在人主面前,还要遵守人间的礼数。
奚朝。百里奚的奚,朝阳的朝,臣供奉神,无姓。
这样的名字的确很奇怪。
祭祀大人,你可听说过天若有情天亦老?
没有。
你认为天有情吗?
没有。天也就是神,神是屏除世间一切情思纠缠的。
那么,天不会老。
是。
天是永恒的。
是。
断剑 5
那有实体的万物都要改变,只有虚空才是永恒的。永恒即是虚无,虚无就是没有,我们求助这样的神还有什么意义?
王,我们需要的只是信仰。
那是蒙骗一般小民百姓的伎俩。
你看轻我了,我不会背叛我的信仰。我有我的责任,也许我会放弃,可我不会背叛的。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对我这样说的。
何为回头,岸又是什么?
同样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们的理解却是不同。
他所谓的回头是保持,我的回头确是改变。
王,大慈大悲是保持。保持万物原有的样子。
佛家最忌执着,而你现在就过于执着了。我笑着,他也笑了。
我们都知道,彼此说服不了对方。
其实,朋友未必观点相同,辩,也是一种交流。
以后的日子很舒服,我几乎每天到这里来,听听寺院的暮鼓晨钟,那是我生活的一种放松。有时也会想起瑶光,也许死亡真正将他化成了永恒。我知道终我一生我是无法忘记他了。
太后死后,我和母亲的关系有了一些转机,障碍已经没有了,她可以没有顾及的对我付出。
每天一早到她的宫中,看看她早餐吃了什么,身体如何,我第一过上了一种母慈子孝的生活,很温馨。如果瑶光还在,那是另外一种光景了。
“王儿,可听见了落。”我陪她在园中赏,这是那以后有过了几年,生活在平淡中多的特别的快。
我笑了,“听见了。”
“看的什么书?”
我将手中的书翻给她看,“是左传。”
“郑庄公克叔于段?”
“母亲真的很英明。”
“这是最阴险的一招,不过恐怕你不想那样的凶狠。”
“借用了一些,不过是反用。他同时也对我用的是这招,不过我们都留有后路。”
“这些年你不理朝政,是想让他自己壮大势力。他同时不理会你的倦政,也是让你自毁长城。”
“是。”
“你不对他下杀着,他未必会留情。”
“那就靠我自己喽。”我放轻了声音,“母亲,真的有那一天,你跟我走吗?”
“我希望可以。”
简单的一句话,我品出的却是难言的苦涩。我知道她想说的,她不想成为我的负累,真的到了那样的时刻,她是否会再一的舍弃我?
“母亲,可还记得我的父亲吗?”换了一个话题。当我说出来的时候我又后悔了,这是另外一个禁忌,现在的场景有些尴尬。
她对我很慈祥的笑了,我从她的脸上依稀可以见到当年艳绝天下的美。
“不记得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久的我已经忘了。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多,有些事情也就淡忘了。”她拿起我的书,随便翻了翻,头低着,仿佛在看书,“书不是很新,这些年王儿没有荒废功课。”
断剑 6
“后宫事情虽然杂,毕竟到我身边的少,无事可做之后,只有读书了。”
“读书必然明理,相信王儿的修养已经增进了不少,不若原来那样急噪了。”
“母后过奖了。”
“每个母亲总是希望孩子可以平安一生,至于荣华到在其。”
我静静的听着。
“无论经过了什么样的苦难,生活总要继续的。”
这是我又一听到了这样仿若诀别的话,不由我注意了起来,“母亲这是?”
“做人母亲的总是担心很多,以后王儿有了子女,母亲的心事你就明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了,这些年也没有见你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王儿也要做到心中有数,方好办事。”
“这个自然。”
“轩王世子的母亲依然是侧妃,这么多年了,轩王,靖王也没有另立王妃。你们总是兄弟,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一些的。”
“这些儿子记下了。”
“咳人老了自然多话,不过我的话也不是多余的,少结怨,在那件事之外,能让的,也就让着他们些。”
“儿子记下了。”
“我累了,你也歇了吧。”
她坐后她的椅中。这些话引起了我心中的不安。母亲毕竟经过了如此过的变故,应变后宫中的机械阴谋,她很有经验,有些危险她甚至有了预兆。她今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断剑 7
失而复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得而复失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当我看着芙后安静的躺在床上,苍白的容颜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嘴角甚至隐隐有一抹殷红,这时的我本应当直接摔碎了我面前的任何东西,宣告至高无上的郑王的怒气,然后找出这暗杀的真凶,将他和他的家族狠狠的治罪。这才是一个为人君,为人子应该做的事情。但是事实是,我什么也没有做,甚至连我的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应该出现的哀伤。
芙后对于今天的结局必然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禁宫沉浮近二十年,什么样的情景她都可以想到,甚至预料。她的结局她不会感到恐惧,她感受到的是一种清醒的痛苦和无可避免的悲哀。
身后是一队侍卫,美其名曰保护我,实则为监视。
我终究太过轻敌,棋差一着。养在宫的我凭借一些纸上谈兵的技巧妄想全身而退,现在看起来真是幼稚的可笑。
王,太后由我们来照顾,您玉体精贵,这样的地方不宜久呆。
不想我看出这样事情背后的真相,我岂会不知,我是幼稚,但不愚蠢。
本想说时至今日,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可一想到那日太后的教导,这样负气的痛快话只好压在心底。
缓慢的点了头,算是答应,一会身,不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鎏苏。
一瞬间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数年不见,论礼应该先打声招呼,可现在性命难保,这样的礼数可以避免了。
郑王,请您到薇音殿。
现在的鎏苏已经是大将军了,大权在握。我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当时如果笼络了他,今天不至于这样苦无救兵。
我什么也没说,跟着他们走了。
阴暗的宫殿甚至还留有祖母灰暗的影子,我和衣倒在了床上,现在的我实在不想动脑筋想任何事情。感觉到有人将被子盖在了我的身上,我也没有睁开眼睛,因为我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我不想任何人看见我的脆弱,不管他是否是我曾经信赖的人,或者是无情背叛我的人。
很久之后,很久之后,天也黑了。
我的神经一直在一种半清醒半昏沉的状态。我在回忆,回忆我从出生到现在这二十三年来的岁月,浮浮沉沉,没有一天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太懦弱了,太空虚了。
断剑 8
他醒了吗?
轩王殿下,还没有。
那,你先下去吧。
听见脚步声音走远了,我从被子中抬起了头,意料中看到是毓轩。
理应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我现在的境怎容我如此放肆。
他很温柔的抱起了我,把手扶过我有些汗湿的脸。
哭过了,眼圈还是红红的。
x那间,我有了个主意,向他服软,可以暂时麻痹他。
我摇了摇头,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全然没有当年朝堂之上与他对视的盛气凌人与不可一世。
母亲也走了,就我一个人了,就我一个了。这话是我心中所想的,说着,自己也陷了进去。当真到了动情之,全身轻颤,不能自抑。
他轻轻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话,我懂了。他历尽沧桑,如今我这些手段当然不放在眼中,现在更是挖苦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早知今日我必斩你于午门之外,那样我们都省心。
那是我的错吗?
他将我的脸捧起,对着他,不会是我的,你为什么不理解我?
我甩掉了他的手,当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杀了瑶光,控制了整个禁宫,软禁了我。母后的死虽然不会是他亲为,可和他绝对脱不了干系。这样的局势下,我还能说些什么。
我背对着他,想下床,可他从我身后抱住了我。
毓白,我该怎么办?
废了我,或者,直接杀了我。
现在的我对他彻底的绝望,连和他做戏的心情也没有了。一个人,到了他什么都得到的时候还在这里推卸他以前犯下的过错,这样的人当真有反思的一天吗?
明显感觉他的手越来越紧,我几乎无法呼吸。
你当真这样恨我,不给自己留半分活路,即使死也再所不惜?我们之间当真没有半点转机?
断剑 9
三哥。
这是很久以前的称呼了,那时的我们都还是单纯的孩子。十三岁后,我一般不这样称呼过他。他好象也被唤起了以前的记忆,柔声问,怎么?
你杀瑶光的时候可曾想过我?
什么?
你杀瑶光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可曾想过那个人是你弟弟唯一信赖的人?可曾想过你的弟弟一直是怎么活过来的?可曾想过你的弟弟今后的日子当如何?你想过吗?
你没有。如果你想过,你不会下手的。如果你想过我们有今天,你也不会下手的。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也不用这样和我假惺惺的了,或废或杀全是你一句话。
皇家的人情本就单薄,更何况是我们。
他冷笑了一声,放开了我。
原来郑王放不开的是瑶光。瑶光狐媚惑主,除掉他是先太后的意思,臣弟也是奉命行事,郑王的责怪,臣弟实在难以承受。
我下了床,在穿衣镜前整理装束。
芙后的丧事,轩王想怎么料理?
那样的问题我不欲多谈,直接跳了过去,反到是他在这样的情形下有些茫然。
芙后是郑王的母亲,自然是极尽哀荣。
朕的寝宫不知轩王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这是我第一这样称呼自己,从这样戏剧性变化中,我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末路。
朕不习惯住在像薇音殿这样的地方。
被杀被囚我只想找到熟悉的地方。
郑王,既然这里不合心意,臣弟自当另外安排。
他站在我的身后,我从镜子中看着他的眼睛。
昔年的斯文少年已经是权倾朝野的毓轩了,原先那平静清澈的眼睛也变的沉,就像最色的千年湖底,隐藏了多少的秘密和心计。
我无意识的走到镜子前面,用手指描绘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多像在挑逗他,可我只想记住那双眼睛,记在我的心中。如果,如果有来世,看到这样的眼睛,我会逃,逃的远远的。
他仿佛被触动了。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可以成就刻意打算而成就不了的事情。他过来,握住我的手。
毓白,可想与我共享河山?
断剑 5
毓白,可想与我共享河山?
我知他此时的话是真的,我知他为了这样的话下了什么样的决心,我也知道错过了这我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我已经没有心力了,我不能在这样郁闷的王宫中进行我原本就苍白的人生。
缓缓的,我摇了摇头。
放了我。
这是我第一明白的说出我想要的,同时我也清楚我已经放弃了最后的机会。
我放弃毓白这个曾经代表王权的名字,放弃轩辕这个神圣的姓氏。从此,我们之间的恩怨都成为过去。我不会再记恨你,我会爱你如我的哥哥。
感觉到他的愤怒,我却依然平静。
他笑了,笑容没有到达眼中。那沈的眼睛依然沉。他轻揽住我的腰,挑起我的下巴,轻吻我冰冷的唇。我依然生涩,王宫中到充斥的糜烂没有感染到我。这几年,我的生活有如苦行僧。
他的吻很带挑逗性,可我没有反应。
知道我的母亲临终前说了什么吗?
他的鼻尖甚至很亲昵的贴在我的脸上,问我,知道吗?
不知道。
她说,她很讨厌芙后的美貌。芙后的美没有语言可以形容,那是一种让人望尘莫及的,令人想毁灭的美貌。你越来越像芙后了,甚至神情也是那样的清冷。当年要不是父王对你动了欲念,我不会轻易出卖你的。我那样讲,只是希望父王念在我和他父子一场的情分上,放过你。可你又是如何报答我的。
你为什么抱别人呢?不要对我说,你是个男人,你有你的欲望。
我们的声音都很轻柔,轻柔的像春天里的风,轻柔中带着春寒的料峭。
毓靖说你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原谅别人的人,我们一起长大,他知道的,我也知道。你可知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我沉默了。我知道,我知道。那是为了先王殉葬,可旨意是我的母亲下的。我不知道当时母亲是什么样的心理,可我知道她容不下先王的任何妃子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不爱他,她恨他。可同时她也是被毓轩害了,后宫的恩怨当真是理不清楚。
看你,都发抖了,看样子,你还是知道的。
你想怎么样?
我们注定是纠缠一生的,这辈子你不要想从这里走出去了。
废了我?
我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反正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朝政,现在不过是帘后的女人换成了我而已。不要让我再听见你想走这样的话,毓白,你以为再经过了这许多后,我会放了你吗?
你不想成为真正的王?
我已经是了。
断剑 51
亲人的厚棺在我的面前放进王陵,粗糙的石门在我眼前割断了我们的联系。我不能回忆出当时的情景,幻觉中一偏漫天飞舞的黄土弥漫了我的眼睛。
奚朝看向我时的眼神凄伤并且诡异。我知道在一个虔诚祭祀心中他所看到的这一切不仅仅是宫闱内的悲剧而是整个王朝的。多年前岐山崩塌对于他来讲是一个警示,但我看不透他是否已经真的准备背弃了我,去侍奉真正的强者。
芙后百日大丧磨去了我最后的一丝精神,当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我已经瘦的仅余有皮包骨头,并且精神萎靡。
我依旧住在我的寝宫,但自从大丧后,毓轩对外宣称我抱病在床,从那时起,朝政被他一手把持。从政局上没有什么异动,这些年来的经营他没有白费。
无神的看着眼前的东西,被动的被人服侍,洗漱穿衣。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
无聊之中,总要做些什么。我有一个巨大的书柜,看着我喜欢的东西。
我走到书柜前,掀开了盖在上面的丝锦。这一层放着我的剑和酒。
我拿起了瑶光的剑,那把也名为瑶光的利器。自从他走了后,我把它放在了这里,但我一直没有看它。
手拂过剑壳上复的纹,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鎏苏在身后,我没有表现出来。
是字,刻的是字。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你也想海阔天空的遨游吗?
我好象从来没有想过,他说的星宿的风骨是什么?
先是慕容觞情,后是我,我们禁锢了你鹰一样的翅膀,风一样的心。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走出去,连着他的希望走出去。
又一天的清晨,我照例在寝宫的门口站着。
王,从今天起,没有轩王的手令您不许出寝宫。是鎏苏,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们又是这样了,他是大将军,可同时是监管我的狱卒。原先是我的命令,现在是毓轩的命令。
可以去园吗?我只问了他这样一句话。
他看着我,如同我看着他。几年的光景,原先那个精致的少年已经换了样子,丰姿潇洒的将军,丰采更胜从前。他原先和我相的日子是我在禁宫中最正常的岁月。因为瑶光多年的抚慰,早年的伤痛和绝望已经好了,所以可以说他没有见识过我真正的样子。现在的我已经是最原始的样子,神情恍惚,脸色青黄,连眼神必定是黯淡而散乱的。
但有一点是不同的,肯定是不同的。现在的我知道我自己正在做些什么,我把自己最不堪的脆弱展现出来有我的目的。
我们在对视,我在等他的回答。
可以。
终于他说了这样的话。
断剑 52
真有些不知人间何昔的感觉。
园中已是萧瑟之秋了。
我拿起一壶酒,撕开了上面的封,对着嘴就灌了下去。
陈年的江南春,浓烈使我难以承受,勉强咽了下去,任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王。鎏苏冲到我的面前,但没有敢动手。他不敢从我的手中抢走酒,也不敢扶住我。
一,一,又一。
我忍住咳嗽,强行灌下烈酒。
撕心裂肺的疼,嘴里有了一股咸味。
忍不住,我也不想忍,一张口,腥红的血冲口而出。
终于,手松了,精致的酒坛在我的面前化成了碎片,我的身体一下子软了,跪坐在碎片上,早上新换的白色衣服被血染了,像浓重的胭脂。
我在赌,我用命在赌。
如果我成功了,我可以活着走出大郑宫,如果我失败了,那万事俱休。
快叫太医。鎏苏慌张的声音震的我头很疼。他紧张但很轻柔的抱起我,赶紧进了屋子。
咳,我又吐了一口血。由于多年的调理,咳血的毛病很久没有发作了。我相信鎏苏根本不知道我有这样的沉屙。
王,您挺一会,太医一会就到。他放我在床上,却没有放开我,一直这样抱着我,我甚至感觉到了他说话时的热气。
我知道这点血不算什么的,十年前,我也是这样一天一天熬过来的。
意识却渐渐的昏迷了。人的身体还真是脆弱呀,即使意志再坚强,也抵抗不了身体的软弱。
我坚持不说一句话,甚至连呻吟一声也忍住了。因为我怕我心中的真实露于人前。他们都是聪明人,蛛丝马迹就可以寻出我的意图。
这我不容许自己有半分的差错,勉强不让我的神智当真脱离我的掌控,我睁着眼睛,但我看不清楚,视线已经散了。
仓皇中,听见一个人的声音,毓白,就是你死,我也不放你。
我死?
我不会,我会活着走出大郑宫,我会在另一片天地进行我真正的人生。
断剑 53
刚到早冬,外面下起了薄雪。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
胸中还隐隐作痛,全身无力,我只好安分的躺着。
鎏苏过来端了一碗药,浓浓的药香让我有些难受。
王,喝药了。
原本应该拿剑的手现在小心的端着药碗,俯身跪在我的床边。
药,又是药。补身的药不是很苦,但是汤汁浓重,味道古怪,有些淡淡的甜味,但是绝对盖不住党参原有的苦味,一碗药当真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
他拿起汤匙,盛满了药,送到我的嘴边。
我看着他,没有张嘴。
要是瑶光,现在他会微微一笑,然后用汤匙翘开我的嘴,把药送下去。一般的情况,他是一个斯文的人,可在我喝药的事情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想起他,不禁有些神伤。
八年了,整整八年了。
人间已是几度春秋。
原来我以为我会忘记他,可有些东西随着岁月的流逝只会愈加清晰。
他叹了口气,声音轻的几不可闻。王,药凉了。
放下吧,我不想喝。
轩王吩咐的,这些药是太医,……
鎏苏将军,把药放下,你可以走了。我的口气不免强硬起来。
这,他犹豫着。
我知道他,怕毓轩的怪罪,也许也怕我的身体当真会出事。
鎏苏,把药给我。毓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鎏苏的身后。他依然是一身蓝色的锦袍,但在我眼中,他的蓝色不再是那样的炫艳,而是有了无法化开的浓重。
鎏苏递给他药碗退了下去,临走,还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有些高兴,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刚才心中闪过很的嫉妒,如果是针对毓轩的,那未尝不是好事。
鎏苏,他还记得我拒绝他的那个凄凉的月夜。
毓白,不管你现在想些什么,总之我可以告诉你,你无法从我的身边逃开,即使你想死,我也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吐血的病这样的严重,否则,我根本不会让你碰那该死的酒的。你听到了没有?
最后,他几乎喊了出来,可我依然没有响应。什么比冷淡更加伤人的呢?
断剑 5
他喝了一口药,转而吻住我,想用这样的方法向我灌药,可我紧咬牙关,药丝毫没有灌下去,浓浓的药汁顺着我的嘴角流了下去。
也许他在我昏迷的时候是这样喂我药的,可我清醒的时候,他就没有办法了。
你就这样想死?他用力掐住了我的下巴,狠狠的对我说。好,好,那我让你死也死的不安心。
他说完,走到我的书桌上,拿起瑶光剑,又走回我床前,将剑递到我的面前。我费力的伸手刚想拿,他收了回去。
你一直惦记着这剑,连你喝酒的时候它也在你的身边,可想而知他对你的意义。我原来纳闷,这是谁的配剑,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是传说中的凤朝名剑瑶光,从名字上看,很明显是瑶光的配剑。
他说着,抽出长剑。
剑是百年难遇的好剑,可惜,它跟错了主人了。
我知道他想用斩断瑶光剑的方式换取我的屈服,他想让我说话,想让我乖乖的喝药,想让我做一切他希望的事情,不然,他肯定会毁了瑶光剑的。
我看着他,再看看那剑。
比起得到瑶光的配剑,反而不如遵从他心中的愿望。
实现了他的想法,那些实物就不重要了。
只是,为何心的酸涩是哪里来的?
我当真已经懦弱到保护不了我对之付出感情的任何东西了?
不想看他,于是闭上了眼睛。
我在等着,等着他的动作。
久久没有动静,我睁开了眼睛,看见他还在那里,手中的剑也依然。
怎么了?我问。
你为什么会不关心?
我苦笑,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呢?于是对他说,人都不在了,剑徒留伤心,不如就此斩断。
你在说谎,我看见你眼中的泪了,你很伤心。
是吗?我伸手拂了一下眼睛,果然,泪水已经盈眶。
最近变的软弱了呢,我自嘲的说。
半晌,他低声说,我不想逼你,我真的不想逼你。
可你再这样下去,悲剧早晚会发生的。
他是第一个当着我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我轻轻一笑,想必此时我的笑一定很凄凉。这时,我用心想了想,也许他当真不想我死。
那就让悲剧发生吧。
我沉默之后唯一的一句话。
断剑 55
他走了,也许很不甘,也许很气愤,也许,仅仅是也许很失落。他同时带走了瑶光剑,看来他还是不想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鎏苏又进来,他又拿了一个碗,我想应该是参汤。喝不了药,只能用这样昂贵的补品补充我的体力了。
王?这他直接问我,用眼神问我。
将军,放下吧,我不会喝的。我低声告诉他我的决定。为什么每总是你,那些小太监呢?
轩王不想他们接近这里。
他的声音低缓而平静,就是在叙说一件事情,没有顾及到他正在说的是我被囚禁这件事情。
是吗。
我不想问他是否感觉这样很委屈。因为我一旦这样说的话,很容易让他感觉到我在离间他的毓轩。
可鎏苏是毓靖的部下,按理不应该很毓轩这般的接近。这样的情况只能有一个解释,这的事情是经过了毓靖的同意。
但我了解毓靖,他和毓轩有本质的不同。他本性淡薄,可很重情谊,从他对待昊然的态度可以看出来。这样一个人,自然无法舍弃手足,这也许是他支持毓轩的原因。可同时我也是毓靖的弟弟,所以,这未尝不是他会帮我的转机。
我突然想和他说些什么,将军,你坐吧。
从刚才他让我喝药开始我再也没有叫过他的名字,只称呼他的官衔,这样可以拉开我们的距离,让他有所顾忌。
和你认识也很久了,我们从来没有好好聊过吧。
臣,……
不要说什么臣了,你和我的长兄关系不错,但你想必从来没有听过他讲我的事情吧。
靖王怎么敢妄言王的事情呢。
不用紧张,我没有说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和你说说以前的事。
感觉他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我继续说。
我出生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也许是芙后看到了那样纷眩的雪一时高兴,给我起了我的名字,白。这个名字却是极简单的。
我小的时候很喜欢看书和写字,一直到现在也是。我经常写字写到很晚很晚,这就是我寝宫的灯为什么一直亮到天明的原因。
断剑 56
我出生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也许是芙后看到了那样纷眩的雪一时高兴,给我起了我的名字,白。这个名字却是极简单的。
我小的时候很喜欢看书和写字,一直到现在也是。我经常写字写到很晚很晚,这就是我寝宫的灯为什么一直亮到天明的原因。原来一直有人陪着我,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让自己从沉迷的往事中解脱出来。平静了呼吸,我继续说。
我很喜欢雪,喜欢太庙的雪。
太庙的瓦是青色的,雪在上面很素净。太庙外面是青山,甚至在那些的旁边还有一条河,这些是我十四岁之前只在书上看到的东西。
记得第一看见这些是我父亲下葬的时候,那的时候王朝大丧,每个人在一种对未来不确定的状态,一切未来是那样的虚幻而迷茫。
我那时只有十四岁,一个可以称为孩子的年纪,在那样的时刻,我心中却有一些第一走出禁宫的喜悦。
身穿着新王的龙袍,颜色是白色的。我捧着父王的灵位,将它安放在太庙。那时我在想,也许不久之后,我也消失了,只剩一个牌位放在冰冷的太庙里。逢年过节的也给我上住香,也念一些悼文。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说到这里,我笑了两声。
你一定很奇怪像我这样的人是如何生活的。其实那些并不像民间想象的那样如何的快乐而糜烂。
我每天几乎在看书和写字中度过,可书看的越多,心也就越沮丧,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感觉到我的生命几乎是静止的,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感觉不到亲人去世的悲哀,也没有什么可喜悦的事情,这些事情在这样的地方很普遍。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的生活无所谓生无所谓死,那些对于我来讲没有区别。说到这些真是愧对天下,愧对万民了。
感觉到他也动容了,我继续我的说辞。
但我真的累了,我不想这样继续我苍白的人生。
如果有来世,我真想生在寻常百姓家。生活可能会苦些,最起码让我感觉一下真正的青山绿水,草鱼虫,不是禁宫中罕见的珍品,而是普普通通的。
王,不要说了。他抓住我的手。
王,我不会让你这样下去的,一定不会的。
说完,他急忙跑了出去。
我说这些话真真假假都有。说不留恋王权骗的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我虽然不热衷,可沉迷其中那种迷醉的滋味我无法忘记。当天下臣服于脚下,你恨的人也恭敬在你身前行礼,那是一种征服感以及无以伦比的美妙。
鎏苏,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他远走的背影我只能如此。
断剑 57
在比较平静的日子里,又过了两天。毓轩还是每天都来,每天让我喝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用强硬的态度灌我。空闲的时候我想,也许我的身份让他还是有一些顾忌吧。
我的体力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了。
这天的雪很大,很像我的母亲描述我出生那天。我不禁难过,难道大限终于到了吗?我终究要败给自己。
毓白。一声呼唤,我闭上了眼睛,是毓靖。
怎么还是这样的任性。
感觉到他坐在了我的身边,我冲他笑了笑。
对他说,他们还是叫你来了。睁开眼睛,看着他,数年未见,他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
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他的手很温柔的滑过我的脸颊。
乱喝酒,不吃药,不吃饭,你真的想这样在我们面前自绝?
我保持着沉默,这个时候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败了,对毓轩是这样,毓靖亦然。再说,他已经来了,我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罢了,罢了。明知道这是你设的局,我也来了。
两天前鎏苏来找我,让我救你出去。我知道你肯定没有和他明说,是他自己找我的,可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想了两天,看你在这期间是否有专机,可昨天夜里毓轩也到我那里去了,他也让我来劝你,劝你吃药,不要在生气了。我就知道事情没有那样的简单,以毓轩的境和个性,但凡有一丝的可能,他肯定不会来找我。他说太医告诉他,你现在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还没有昏厥全是一口气撑着,过了今天晚上还没有好转的话,就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我和你说到这样的地步,你也不要再隐藏什么了。毓轩只想你可以吃药,鎏苏想让我救你,只怕你自己的想法不会如此的简单。
毓靖,你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讲过话。
我看着他,嘴角必是讽刺的笑。
你好聪明,我撑了一口气到现在就是想让你来,而你其实早知道我的事情和境,你一直没有来,为什么?
他若有所思,转身从身后取了一把剑,我一看,竟是瑶光剑。他递给我。
这是毓轩给你的。
我接了过来,坐起了身子。
断剑 58
你想走,我让你走可好?
那我以后呢?出宫后是被安排在你的府邸还是鎏苏的?
毓白,你是郑王,我们必须把你安排在我们找的到的地方,不然,国家该当如何?
让毓轩即位可好?我问。
王朝的传递只有父子相传。
那你支持毓轩围住禁宫,你到底想干什么?毓靖,时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我知道先太后对毓轩是赞赏的,可毓轩的性子过于的锋芒毕露,有些事情做的不是很周到,她老人家谋远虑,相信禁宫中的军队的指挥权是归你。所以,逼宫只有得到你的同意。靖王,如果不是我真的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些事情我不会讲的。
好,既然这样,我也明说。弟弟你不想成为郑王,我知道,可王朝有特有的制度,我们都不能将王朝当成自己的玩具,想要就要,想扔就扔。
他沉吟了一会,说。
在历史上有圣明君主譬如尧舜之君禅让王位,这也可传为佳话的。
呵,呵,呵,呵。
要我成为尧那样的废物,明明痛失江山,还要装成泱泱君子。
篡位就是篡位,没有什么禅让这样让人恶心的说法。
我轩辕毓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想不到郑王就是郑王。
我看着他,手中迅速从被子中抽出了我的定鼎剑直刺向他。
因为这是江山神器,所以毓轩几乎对他不了解,也就没有在意。鎏苏是知道的,可他也没有想到我会就这样把它放在被子里。所以,当我取剑,用特有的剑法直指毓靖咽喉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剑,美丽到近似妖冶的地步,颤巍巍的指着毓靖的喉咙,剑柄在我的手里。
他的眼睛有一丝的慌乱。
我递给他瑶光剑,同时撤了手中的剑。
他也抽出了剑,我再一的进攻,但是很快,他又一受制于我。
我甚至一直在床上,没有动。
怎么样,王兄。由于你的淡薄的性子,我相信你的剑法造诣已经出神入化,可仍然敌不了我一招进攻。如果你不服气我第一是突袭,可我已经给了你机会,并且你手中的剑已经出鞘,我们是公平过招。现在,你的感觉如何?
太医告诉你的话是真的,我是靠了一口气在支撑,但有的时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没有告诉你们,这一口气是什么气吗?我几十年的功力集成了这口气,可跟一般意义上的不一样哦!
我炼了二十几年的剑,想不到在这用上了。
如果以我的功夫杀出禁宫不成问题,可我不想这样。
王兄的意思呢?
他没有说话。
王兄不用如此的紧张。我只是想你帮助我走出这里,真正的走出这里。
所以,帮我驱逐毓轩,但我不会伤了他。
让我禅让是万万没有可能的。他要是想要,让他自己打过来,到时候攻城掠地,建功立业,这才是轩辕王子的作为。
禁宫和京城是你的人,我只想你控制这样的局面。如何?
我要是不同意呢?
无妨。杀了你,我一样可以控制禁宫。这是我这几天想了好久想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刚开始就这样。既然你有能力控制禁宫,你也不用费尽心机叫我到这里了,毓白,你在虚张声势。
我确实有能力,不过,我的体力有限。如果真的没有你的帮助,我仅仅是可以活着走出皇城而已。
而且当时你们事起仓促,我来不及反应。
为了避免两败俱伤,我想出这样的计划,不知道哥哥你意下如何?
他的嘴角动了一下,扯出了一个淡淡嘲讽的笑容。
没有想到原来那个温柔胆怯的你也想的出这样的事,也说的出这样的话。
你可还是那个让我们保护的小弟弟吗?
那个拥有绝世容颜却为情所困,伤心欲绝的毓白吗?
错,不在我。
那在谁呢?
好,我答应你。但我想告诉你,你和毓轩都是我的弟弟。
我收回了剑。
这个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你可以走了。
断剑 59
当毓轩被他身后的武士押住的时候,他怎么也不相信,尤其那个命令的发出的人是我。他本来要来看我的病,谁想到他刚进我的寝宫,就被这样押住了。
三王兄,别挣扎了。现在的禁宫已经被我控制了,你还是少安毋躁。
他平静了下来。
毓白。
他的声音很阴沉。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宫廷中的武士还是尊重王权的。
好了,我们也别说这些了。毓轩,你有没有一种经历,那是一种很痛苦的感觉。你最渴望的却被别人夺走了,而你自己只拥有一种完全的渴望,而知道自己永远也得不到你渴望的?
我说着,从一个白瓷瓶中拿出一粒药,想喂他吃了,可他怎么也不张嘴。我只好学他的样子,吻住了他。
许是第一看别人的面前我表现成这样,我感觉到他的惊慌和失措。
我轻轻的用舌描画着他性感的薄唇,他竟然有了一丝颤栗,然后趁着这时候,我将手中的药放进了他的嘴里。
看着他吃了,我离开他的身边。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药,我已经为你准备很久了。
都说王宫中的生活是糜烂的,我虽没有亲身体验,可我了解。
作为一个禁宫中幽禁的囚犯,如果连自己的欲望也控制不了,那如何捱过清冷的长夜和迫人的孤独?
这些都已经成为了我的过去,可王兄你还要过这样的生活,所以,我会教会你如何克制。
我看了看周围的武士,吩咐道。
好了,你们可以把轩王请到薇音殿,给他套上绳索,不要让他伤了自己。做好这些之后,你们可以退下了。
一切执行好了,毓轩被绑在了薇音殿的床上,手脚分开,甚至脖子上用丝绸做垫也上了绳索。但他的神情很平静。
怎么,郑王想这样羞辱我?
当然不是。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了。
我这样绑你只是不想你伤了自己。
我看了他一眼,用我自认为是最好的笑容看着他。
这药会告诉你什么是无底的空虚,什么是沉的绝望。
所以,王兄你一个人好好享受今晚,将这样的感觉永远记住。
我走了。
断剑 6 END
殿外,一片星。我呼出了一口气。
毓轩今晚必定难熬。
毓靖在殿外等我,今夜的他青衫布衣。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的装扮。
他看着我,问,你做什么去?
你看好他,别让他伤了自己。我去看书。
你将鎏苏也囚禁了?
那是为了保护他。对了,王兄,今夜的月亮真亮。
在他的愕然注视下我走出了这个园子。到了我的书房。
清冷的大殿就我一人,我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只能呆呆的,什么也不做。这个时候应该回想一下这些年来的经历,回忆一些值得记忆和值得忘记的事情,因为过了今晚一切都不同了。可真的到了这样的时刻,我发现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什么值得我想的。躺在大大的靠椅上,将脚翘到桌子上,手中抱着的是定鼎。
其实它最真实的名字是s君,是s君夺位的意思。至于这个恐怖名字的来由我至今也不明白。只知道有它在一天,王朝就不是很稳定。从凤朝开始,每一代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或大或小。
可这剑本身已经是传奇了,世上竟然没有什么可以毁掉他。我的父亲曾经把他放在火中,曾经用大锤重锤,可用尽了办法,一切似乎是徒劳的。
他们既然不能毁了它,就不能放弃它。如果到了外姓人的手里,又是一场混战。
就这样想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也渐渐迷糊起来。好象还做了梦,梦是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好梦,因为清醒之后,我发现眼角的泪痕。
蜡烛已经烧尽,可殿中不暗,我一看,明白了,原来,天亮了。
也许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毓轩如此的狼狈了。他是被毓靖架出薇音殿的,看来,毓靖等了他一个晚上。
他看向我的眼睛中充满了恶毒的恨和无限的感伤。我有些想笑,何必呢,我们谁也是这样过来的,只不过也许他的路比较顺利一些。
他们想从我的身边过去,我说了一声,二位王兄留步。并举起手中的剑。
毓白,别忘了你答应我什么?毓靖的语气很不好。
我不会忘的,并且,现在我就要证明给你。这是定鼎剑王朝的统治者的配剑,这你们应该听说过的。
但它还有一个另外的名字,很符合它的名字,你们就不知道了。
是s君,意思是夺位。怎么样,很符合王朝的意义吧。
父亲想尽办法想毁了它,可他没有如愿,因为这剑坚硬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其实想毁了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它的剑鞘和剑身是同一种材质,只要这样,轻轻一击,我们的噩梦就都可以解除了。
我将剑鞘和剑身互碰,手上暗暗用力,剑果然斩断了。
我知道此刻自己的动作给他们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我竟然亲手斩断了王朝的象征,而此时的我居然依然是郑王。
看着毓靖了然的目光,看着毓轩惊愕的表情,我有无比的轻松的感觉。
其实人很多的时候是坐困愁城,自己困住了自己。
从此之后我们两不相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们可以走了。
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比如找些盘缠,找些我喜欢的书,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我饿了,所以我想先吃点什么。
回头看天空的时候,一派清明天地的祥和景象,原来朝阳已经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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