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劫》BY:希音

无忧劫,是个围棋术语,一般指的是这样的劫,这个劫的得失,对对局的一方而言无关紧要,而对另一方来说却是生死攸关。

――代序

第一章

“萧助理,你来了?早上好。”
“恩,早上好。”
“萧助理,你好。”
“早上好。”
“萧助理……”
“早上好……”
“……”
走过长得似乎永远都走不完的长廊,我微笑着对每个和我打招呼的同事问好,没有人看得出我春风般动人的笑容背后的藏着的不耐烦,因为,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其实是有点不耐烦的。只不过,踏进了总裁办公室,我的嘴角有自我意识地向下一垮,身体的自动反应提醒了我的不耐烦。
真的好酸哦。我揉了揉自己的嘴角,对着电脑屏幕反射出的自己的影子皱了皱眉头,可是……又不能不笑。身在江湖,若是不想莫名其妙的树敌,要么就不对任何人轻易露出笑容,要么就一直对每个人露出同样的笑容,前面一种做法要求有足够的资本,一介升斗小民的我根本没那种可能性!
正想到这里,门外却传来了转动门把手的声音,微微一震,我迅速地把揉着嘴角的手放了下来,搁到了电脑的POWER键上,轻轻地……按了下去。我虽然算不上是个克勤克俭的好员工,但适时地装装样子让付我工钱的老板看了心里舒服这一点还是知道的。
与此同时……门被推开了……
“萧睿,你已经到了?”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虽然是在和我打招呼,但那种天生王者习惯于发号施令的居高临下的态度和口气仍然明显,而且毫不掩饰。当然了,他又何必掩饰呢?他齐景天身为齐氏总裁,四代豪门齐家的嫡长孙也是唯一的一个孙子,生来文武全才,雄才大略,从小就是被当凤凰般捧着长大的,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大爷费心掩饰自己的情绪来讨好别人过?要知道,只有没资本的人才需要用讨好和迁就来给自己的生存多加些砝码。
“啊,总裁,早上好。”仿佛是刚刚发现身后多了个人似的,我一脸惊讶地回过头去向来人打招呼,完全条件反射的,嘴唇再度扬起笑容,公式化的笑容。我确信,无论是那份惊讶还是那个笑容都是完美无缺的。
“我是要你来工作,你不必奉送笑容促销。”
哗!当头一盆冷水!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在心里。但脸上的笑容只有更谦恭更完美,“是,总裁。”端人碗服人管,跟自己的老板硬碰硬是我自己找死,这一点小气都受不了,人家酒廊里的小姐还要不要活了?
恭顺地应了一声,我扭头重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将EXCEL的表格调到昨天还没做完的地方,准备开始工作。
“我的咖啡呢?你没泡?”想必是齐景天齐老板一转脸没瞧见那张大的畸形的办公桌上的杯子里有热气冒出来,空气里也没有熟悉的咖啡香味弥漫着,所以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多了几分不快。
“啊……是,我马上去泡!”我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从橱柜里取出原装进口的哥伦比亚咖啡豆,拿过总裁大人的御用杯子,准备远赴总裁办公室里附带的茶水间。呵呵……又可以名正言顺地跷班偷懒半个小时。所以,千万千万不可以让他知道我每天是故意不在上班前就煮好咖啡的。
“以后……”齐景天的声音再从我背后响了起来,我全身一僵,可以很清楚感觉到总裁大人正狠狠地瞪着他的身影,甚至,说得夸张一点,我甚至可以感觉得到总裁大人冰寒威严有魄力的眼神正在灼烧我的后背,冰寒怎么会让我感到烧灼感?我怎么会知道?我自己也觉得很诡异啊。
“算了,你去泡吧。”良久,齐景天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天,我在心里对身后的人做了个鬼脸,屏息凝气半晌,就等来了这么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训示?齐大总裁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浪费别人的感情啊?
“是,总裁。”我照例恭顺点头,乖乖做事准没错。泡咖啡去也。
咖啡色的液体在水晶咖啡壶里上下翻滚,诱人的香气慢慢飘散开来,我喜欢煮咖啡,但只喜欢煮咖啡的过程,因为我根本就不喝咖啡的,我只喝茶,绿茶或者不加任何料的红茶。当然,这在公司里也算个秘密,至少外面的那个家伙肯定以为他是个咖啡爱好者……和他自己一样。这自然也不能完全怪他没长眼睛,谁叫我是他齐景天的御用煮咖啡侍者呢?
脑子里胡思乱想神游八极,水晶壶中的液体却已发出了诱人的香气和“扑扑”的沸腾声响。熟练地滤出壶中的液体精华,再把另一个煤气灶上已经滚开的鲜牛奶加入,最后是一块方糖……
搅拌一下,恋恋不舍地看着杯中带着丝绒般质感的咖啡色液体,我留恋地环顾整个休息室,默默地无声地向今天最后的摸鱼时间告别……然后,义无返顾的走出茶水间。
“总裁,您的咖啡。”小心翼翼地送上咖啡,再小心翼翼地准备离开那张大得畸形的办公桌,动作很轻巧,我刻意地尽量不发出大的响动来。说实在的,我确实有点怕眼前这个据说是什么首席钻石单身汉的家伙,虽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坏脾气,但说到底,哪有员工不怕自己的老板的呢,想我萧睿也只不过是皮比其他人稍微厚那么一点而已,并不是比别人多生了一个脑袋。
“搁着吧。”齐景天正在看一份文件,头也不抬的吩咐了一句。我偷眼瞄一瞄那文件夹外皮的颜色,不用多看就知道那是最新的一个购并案的考察评估资料,因为那资料是我亲自整理送到这张桌子上来的。眼前这个家伙是个超级购并狂,一年大大小小的购并案至少一二十个,其中价值上亿的就不下五个。和这些购并案的总量同步上升的是他的财产,虽然我完全不能理解已经富可敌国的他还这么死命赚钱干什么,他又没结婚,又没未婚妻,连象样的女朋友都没一个,生活过的活象清教徒,看样子也不象有私生子的样子,那他到底赚这么多钱干什么?真的要带到棺材里去吗?(希音用力咳嗽,“喂,萧睿,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啊,人家才二十七岁哎,离棺材好象还很远吧?”)但有钱是件好事我也知道,只不过我赚钱有明确目的――为了早日退休!所以,在钱的问题上,我和齐景天的想法只有量的不同而没有质的差异,也因此,我哪怕在心里也从来不说我老板是个钱奴……五十步笑一百步的事我从来不做!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齐景天点着左手边的资料,头也不抬地下着命令,“马上把相关资料整理出来给我。还有,帮我约财政部的马部长共进午餐,下午召集高级主管开会。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做!”
“啊,是的。”接过一大摞重得压得死人的资料,我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努力”的工作,是的,是“努力”的工作。根据一年多来的摸索,我已经大概知道理日常工作时自己该几分力气才是恰到好的了。真的,决不是我有多爱偷懒,事实上我自觉自己的职业道德还是过得去的,而是跟着这个超级工作狂工作如果不懂得保留实力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您要和马部长共进午餐?”拿起电话,我刚拨了一个号码后就想到了一件事,“那……您晚上不是还有一个酒会要参加吗?”
“是啊。”齐景天应了一声,还是没有抬头。
“那……您中午不在公司里用餐了是吗?”我淡淡的问,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希望听上去不至于太过兴奋,不过,我知道我的眼睛多半是在发亮,以前有什么人说过的,说我只要一看到兴奋点,猫儿眼就会发光。那个人是在胡说八道没错,但我最好还是改掉这个很容易泄露天机的坏毛病的好。
“是的。”齐景天全神贯注在手里的文件上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有些心不在焉却很及时又补充了一句,“便当帮我放在冰箱里,我明天早上再吃。”
可能是因为没有再听到自己下属的声音及时响起的关系,过了一会儿,齐景天很小心很小心地抬头,淡淡地觑着我的脸,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我发誓,我有看到他低下头的时候,冷酷威严的黑瞳里有一抹促狭的笑意一闪而逝。
“晚上和我一起去参加酒会。”半个小时以后,仿佛是突然想到的,齐景天抬起头来吩咐道,这一,我答应一声赶快低头,绝对不要再让他看到我眼睛里可能出现的失望。因为我是真的很失望,为了这个意外的坏消息!
很不想去,很不想在上了一天班之后还要加班,哪怕另有加班费也一样,何况,恐怕这个吸血鬼老板还不会给加班费。但是,自怨自艾几分钟后,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我还想在这儿待下去,就最好不要违拗顶头上司的意志。而我是真的没把握,在其他地方可以找到和齐氏给我的待遇一样优厚的职位。
“放心,会给你加班费的。”齐景天淡淡地加了一句。可能是有补偿我辛劳的意思?
但是,我情愿不要,再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归想,我的脸上却自动挂上了欢喜中又带着些微不好意思的笑容,“这怎么好意思呢……”
“这也算是加班的,不必客气。”齐景天的回答很有风度。
“那……谢谢总裁了。”不拿白不拿,这样牺牲我的宝贵休闲时间,拿三倍加班费都不算多。

微笑,说话,碰杯,再微笑,说话,再碰杯。
机械地微笑,说着言不及义言不由衷的话,喝着永远都不会喜欢的各种酒类液体,这就是所谓上流社会的高尚交际。我一面想着,一面反射性地对一个客户的宝贝千金笑得温柔灿烂。为了一份薪水弄得人格分裂不知道划不划得来?我分出三分之一的心思神游天外。
“你不必笑得这么殷勤,基本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位小姐的父亲的公司很快就会成为齐氏的旗下子公司,或者……收购以后立刻转手卖掉。”我的上司象背后灵一样出现,真不知什么时候他是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来的,我皱了皱眉头,有半秒钟的尴尬,不过,也就半秒钟而已。
“总裁的意思,莫非是要我当场哭给那位小姐看?”压低声音回应自己的上司,一边说,我还不忘记适时地举起水晶酒杯,巧妙遮住唇边扬起的一抹嘲弄笑意,也不知道齐景天有没有看到?我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对另一个和我打招呼的千金小姐微笑,偷眼往后一瞥,因眼角余光扫到的那张隐隐发青的俊脸而心情大好,当场几个笑话把那位千金小姐逗得枝乱颤!
又是好几个回合微笑、说话与碰杯的循环。
相比齐氏的总裁齐景天,我这个特别助理的人缘要好得多,基本上,虽然我永远都挂着那张说不上有多热络的笑脸,说实在的,我个人感觉也就比冷冰冰好上那么一点点。但是……没办法,别人就吃我这一套,有什么办法?听我的一个朋友说过,任何一个人,如果能拥有我现在这张脸和我身上这种旁人学都学不象的气质的话,其实笑不笑都是没什么关系的,反正都一样可以把人迷得晕头转向。她还告诉我,说有一个兰心蕙性的千金小姐说过一句后来在上流社会闺阁内广为流传的话,“齐氏的萧睿萧助理,微笑的时候,象朦胧的晨曦,不笑的时候,却是清冷的月光。”
说这几句话的那个人当场被我骂了一顿,没和她客气!听听她满嘴里说得都是什么,竟然把我说得和个卖笑的一样!就算是个女孩子也不可原谅,当然,那个家伙从来都是皮厚如城墙的,我骂她她也不在乎就是了。

第二章

不露痕迹地摆脱掉今天晚上缠上来的第五个千金小姐,我端着酒杯开始寻找失踪已久的我的上司。那家伙,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转了三圈没看到,我有些火大的想,不要告诉我在我为公司利益而与一帮大小姐虚与委蛇的时候,我英明神武的上司挽着一位袅袅婷婷的佳人上了二楼进了某一个供上流社会绅士淑女解决某种突发需要的休息室!那个家伙不是没有前科的!
压着心里的火气我开始在豪华的大厅里转第四个圈圈,一边不动声色地张望,一边在心里把齐景天骂到臭头!要是这一还是看不到齐景天那家伙,我不保证我会不会扭头回家,反正又不是我要来参加这种浮华无聊的宴会的!喝了几口葡萄酒带一点点酒意正好可以提高睡眠质量!
我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然后,我听到齐景天的声音,“萧睿!”
我被吓了一跳,回过身却正看到我的上司正板着一张脸瞪我,不禁气不打一来,心里有气,再开口时,我的语气自然不会象平时那么恭敬到让我自己都难受,“恩,齐总裁,借问一下,我们到底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我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三分笑,但我知道齐景天听得出我说话声音里的不耐烦。我算得上很了解上司脾性的下属,到这种地方来,无非是为了寻找生意机会和会见有价值的人,商场上,没人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和宴会入场券,尤其是超级工作狂齐景天,所以,这个家伙肯定有点什么还瞒着我!
““这……”仿佛有一点犹豫的抱歉似的,齐景天开了口,我皱了皱眉头再仔细听的时候,那一点点难得的犹豫却又根本不存在。我撇一撇嘴,肯定是我太过疲劳后的发生了幻听,齐景天要是懂抱歉两个字怎么写整个齐氏上下就该偷笑了。“再等一等吧,等到我和姬宫家的继承人打过招呼就可以走了。”
姬宫季昀?那个姬宫家的继承人?那个被称为“商业金童”在日本有着呼风唤雨的势力的姬宫季昀?那个姬宫季昀?我没听错吧?飞快地在脑中把所有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资料过滤了一遍,我只得出了这么一个有意义的结论――齐景天恐怕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如果他是真的打算把触手伸到姬宫季昀身边去的话!而且……话再说回来,到底是谁告诉他今天晚上姬宫季昀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的?姬宫季昀这一到新加坡是为了参加那个重要的国际航运联盟会议,但他预定的形成可不包括参加这种无聊宴会。记忆中,那个家伙是超级讨厌这种应酬的!不过,我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要有资格的人才能说讨厌,当然,姬宫季昀确实是有讨厌甚至不客气地拒绝应酬的资格的。
唉,静静地垂下眼帘,我的思绪重新回到了家里的柔软的大床,想着那昨天刚刚晒得香喷喷软呼呼的被子,想着那个圆滚滚的蓬松枕头,我想得那么专注那么入神,以致竟然没有注意到入口突然升腾的隐隐骚动。
“姬宫先生,您好,我是齐氏的齐景天,很高兴见到你。”自家老板突然扬起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蓦地抬眼一望,天!正如摩西分开红海般的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的挺拔身形不正属于那个日本的天之骄子?他居然来了?说实在的,看到这个家伙出现只会让我头疼,眼看他越走越近,明知道这会子决不可能临阵脱逃,所以……我垂下眼帘,决定给他来个视而不见!
“齐总裁,您好,很高兴在新加坡能见到你。”姬宫季昀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在这个会场里第一个打招呼的对象正是我家上司,我可以感觉到,我立刻因为站在老板身边而成了众相瞩目的靶子!当然,姬宫季昀那一口流利标准的汉语也让很多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其实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要知道,姬宫季昀虽然姓姬宫,出身于日本第一豪门姬宫家族,但他的双亲之一,在日本政商两界威名赫赫的季洛辰可是中国人,所以,他能用相当标准流利的汉语打招呼有什么好惊讶的?而他俊美到罪恶的脸则是出镜率高到没什么人不认识,所以乍一照面也只是让我家上司微微有些愣神,我是从头到尾打定主意置身局外看好戏,所以根本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正,我又不是主角,要有那么多情绪反应干什么?
耳边厢听着两个主角在你来我往的应酬,只消听一会儿,我就知道我刚才所料的大概是不错的。虽然论商业才能和势力,齐景天绝对不在姬宫季昀之下,也就在伯仲之间。但……若是论收买人心的能力和交际协调的手腕……一天到晚板着棺材脸说话又冲动又刻薄喜怒无常的老板哪里会是姬宫季昀那只狐狸狮子综合体的对手?也不知道齐景天有没有查过姬宫季昀的相关资料,日本公认最有交际手腕的季洛辰的儿子,怎么可能没有继承到这份能力呢?不过,齐氏这边有个我在……所以,好象倒也不用太过担心呢,姬宫季昀可能带来的威胁,如果应用得当,也许还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推动剂,让齐景天好好考虑给我加薪的问题呢。
正在打着如意算盘,本来在和齐景天说话的姬宫季昀却突然把视线转到了始终站在一边象个隐形人般的我的身上,突然发难,“这一位……就是齐总裁的助理萧睿先生吗?幸会幸会。”
幸会你个头!我吃了一惊,眼光一转间,我敢发誓,我绝对看见了姬宫季昀那双亮得很讨厌的眼睛里有一抹促狭一闪而逝,而且,绝对是针对我的!
“哪里,姬宫先生您过奖了。”我微笑躬身,然后语气恭敬的回答,从表情到身体语言,无不完美的诠释了“下属”两个字的内涵和外延。虽然心里想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不过,谅姬宫季昀也没读心术!
“是吗?早就听说齐氏的总裁助理萧先生是位谦谦君子,今天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姬宫季昀微笑着,黑眸闪烁如星,言谈中居然对我十分的礼貌客气。
我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的试图将自己隐藏到齐景天身后去,俗话说,笑嘻嘻不是好东西,再说,历史教训告诉我,凡事一扯到这个小恶魔就坏了,常言道惹不起躲的起,犯不着存心和自己过不去。再说,傻瓜才听不出这小恶魔客气背后笑里藏刀呢。
“哪里哪里,姬宫先生想必和齐总裁有生意要谈,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再一躬身,我成功藏到了齐景天身后,这一回,谁拖我都不出来了!
姬宫季昀微微一笑,笑得我寒毛根根竖起,然后,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看了看齐景天,再看了看隐在齐景天阴影里的我,又是微微一笑,突然天外飞来一句,“不知道齐总裁认识萧先生有多久了呢?”当场让我的老板一怔。
“两年吧。两年前他来鄙公司应征总裁特别助理一职。”虽然未必了解姬宫季昀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齐景天的回答还算挑不出毛病。
“应征总裁特别助理一职?”姬宫季昀又是一笑,眼睛又别有意味地向隐在齐景天的影子里的我瞥了一眼,“原来是这样啊,齐总裁,萧先生可是有名的猫科动物,做他的上司……可是很愉快的哦。”
有名的猫科动物?我的心一沉,一时真是恨不得冲过去随便用个什么东西堵住姬宫季昀那张嘴,正在咬牙,抬眼却撞见我老板的眼,齐景天正定定得盯着我瞧,一副莫测高的模样,又似质询又似疑问,我竟尴尬到说不出话来,整整的窘了十秒钟,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好口才。
“呵呵,姬宫先生真会开玩笑,想必是听我的学弟学妹说的吧,那不过是说我懒的很罢了,没想到姬宫先生居然也听说过,倒真叫我汗颜无地了。”
“哪里,萧学长在剑桥圣三一学院很有名呢,我这就是听说学长也会来参加这场宴会所以才特地过来的。”姬宫季昀微笑着,说出一句让群相耸动的话来后,笑眯眯地直盯着我的方向,视线在我和我老板之间扫来扫去,直扫得我毛骨悚然,生怕这家伙又说出什么吓死人不偿命的话来!要知道,就他刚才那几句话,已经够我受的了!还好,姬宫季昀没再说下去,和我老板打了个招呼,就去和其他参加宴会的人寒暄打招呼去了,留下我和我老板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合适!
“你和姬宫季昀过去认识?”还是我老板打破了僵局,望着在人群中穿梭周旋的身影,他的语气仿佛只是随便问问。
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水晶酒杯,我突然对杯中的玫瑰颜色生出浓厚兴趣,“恩,剑桥时的学弟,他比我低一级,学校有名的风云人物。”
“那……为什么他说你是猫科动物?”
终于还是问了?我微笑,笑容异常轻松愉快,可能太过轻松愉快了一点?但我也没办法,我目前就修炼到这个级别,要象姬宫季昀那样还得修炼个十几年吧,“没什么,我那时侯特别爱睡觉,简直整天睡不醒,大家都觉得我跟一只懒猫没什么两样。”堂堂齐大总裁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爱探听个人隐私?我当然知道老板对我这种一听就知道是敷衍的回答不会满意,但我又有什么办法?总不可能要我为了讨得他老板的满意而委屈了自己吧?要知道,做人家属下的最高境界是让老板以为你为了他的利益牺牲了自己的利益,而最糟糕的局面是你明明为了老板的利益牺牲了自己的利益,结果老板却认为你为了自己的利益损害了他的利益……我自认是绝对达不到最高境界的,但一向坚持不沦落到最糟糕局面中去!
所以,他齐大总裁要不要相信我的说辞是他家的事,如果他真的好奇心那么严重的话,我会为他联系一流的征信社!

第三章

既然要想见到的人已经见到了,而且还意外地有些额外惊喜,所以,没过一刻钟,就听到我老板齐景天开金口发玉言,“我们去和主人告辞吧。”
反射性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如蒙大赦的感觉,已经晚上八点了,按照平时五点下班的时间表,我今天晚上整整被资方多剥削了三个小时,眼前得到的酬劳不过是一顿冷冰冰吃了也不消化的晚餐,虽然包括鱼翅、海参、大麻哈鱼鱼子酱、三头的鲜鲍鱼等等听上去就富丽堂皇的食物,但我情愿去吃街角热腾腾的豆浆油条,那个还比较入胃些。至于老板口头上提到的加班费,虽然说也算是给了一笔数额不大的一个月远期期权,可惜没有书面合同协议为证,也只好暂时忘掉这回事,好让日后得之可喜,不得无怨。做一个小职员要是这点阿Q精神都没有,估计天天可以把自己气到吐血,而且还没人同情。
乖乖地跟着老板去打了招呼,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出宴会厅,沁凉的晚风拂上我因酒意而微微有点发热的脸颊,我打了个激灵,舒服地眯上了眼睛,恩,这种天气……窝在被子里和周公谈心是最惬意的了,我满足地想着马上就可以成为现实的美丽远景,跟着齐景天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停车场。
弯腰打开车门,齐景天把手扶在车门上,却并不进去,反而回过身来看着我,我一个没留神,差点撞到他怀里去,好在我反应还算过得去,及时在最后一刻刹住了脚步。
“恩……”我瞥了一眼那只扶着车门的手臂,相当委婉地暗示,“齐先生……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倒也不是非要公司派车送我回家不可,横竖这儿离我租的公寓其实也不过三公里而已,但是……既然把我带到停车场,又不让我上车,这算什么意思呢?
“所以我没不让你上车。”我老板回答得飞快,而且神情泰然,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我又看了看那只手臂,又看了看老板的眼睛,原来他是那个意思?那好吧,既然他自己愿意亲自为一个员工屈尊开车门,那我似乎也就不用太矫情了,一弯身,我坐了进去,然后,就看到齐景天帮我关上车门,自己绕到另一边上了车,坐到了驾驶座上。
车子平稳的启动又在几分钟以后同样平稳地停下,我下了车,没有意外地看到我老板也下了车,上了锁的奔驰房车相当委屈地停在公寓的露天停车场里,和一排机车同列。然后,一条健臂揽上了我的腰,然后,我听到我老板的声音响起,“我今天留下来,可以吗?”
我可以说不可以吗?我抬起眼,半是好笑半是揶揄地盯了齐景天的眼睛一眼,“Enjoy yourself!”我回答得简单。如果可以,今天晚上我其实不反对说一“不”,怕只怕现在是可以得到允许,今天晚上欠的帐却要明天在休息室里还,我虽不是聪明人,试过一也就该明白后果。横竖是一回事,有的明天在公司里弄得筋疲力尽一身粘腻,我还情愿今天晚上现帐现销,至少晚上做这种事还算是合理之举。

“啊……啊……恩……快!再快一点!”挺起腰部,我重重地喘息着,无所顾忌地大声呻吟,双手则紧紧地攀住正抓着我的腰一记重似一记抽动的人的肩膀,闭着眼睛咬着牙迎接每一带着痛意的快感电流窜过我周身上下,本着自娱娱人,适当对给予我无上快感的人一点甜头的原则,我并没有忘记在每一他奋力地顶进来和抽出去的时候适度地收缩一下我的肌肉,不意外地在每一这么做的时候听见他痴狂的嘶吼声――
“好紧……恩……紧一点……啊……”
最后一收紧……汹涌的热流打进我的身体,几乎是同时,我的身体也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最终刺激,爆发了出来!喘息着,不意外地,我听到抓住我的那个人带着情欲沙哑的声音,“哦,你真是太棒了!睿!”
我闭着眼睛,趴在床单上,等待高潮带来的余波渐渐散去,然后,才有力气对今天晚上让我得到快乐还不吝于赞美我的老板表示谢意,“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想还是先去洗个澡!”连续两两个人都达到高潮虽然是耗去了我的全部体力,但我实在是受不了整整一个晚上要带着这样一身粘腻睡觉!挣扎着站起身来,我摇摇晃晃地直奔浴室,才走了两步就被一双强健的臂膀拦腰抱了起来――
“你闭着眼睛进浴室?小心摔死!”
不必想也知道,会在此时此地拔刀相助的除了我的老板兼床伴齐景天外不会有其他人选。所以,我也乐得让人抱进浴室,能省几步路也是好的。 “我被你累得脱力了,没办法!”我闭着眼睛嘟哝一句,顺口迂回赞美对方的性能力权当路资。
“谢谢赞美!”
老板就是老板,我就知道他一定听得出我拍的马屁!我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想着,象过去的很多一样,相当无赖也相当放心地将此后的清洗工作全部交到老板手上,没办法,身为好员工,有时候也要让老板亲力亲为一下,以免他偶尔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无所不能的下属给架空了。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床头柜上的闹钟指针正指着早上六点四十五分的位置,睁大眼睛,我盯着闹钟看了三秒钟后,才放心地微微吁一口气,伸手去拨开大剌剌地栖息在我腰上的手臂,把身体从一只八爪章鱼的拥抱里移出,准备面对全新的一天!
“老板……老板……你可以起来了!”神清气爽地从浴室里走出来,我老实不客气地将刚刚搓好的冷毛巾捂上还睡得酣沉的老板的脸,我的声音不响,但我相信,冷毛巾的威力胜过我8分贝的吼叫!
“唔……”热乎乎的脸在无预警的情况下被冰冰冷的毛巾一激,即使并不是第一接受这样的叫醒方式,我的老板还是不能适应地睁开眼睛睡意朦胧地大声诅咒一声,“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是提醒你可以起来梳洗回家换衣服的东西!”我收回手里那条毛巾,顺手拿起另一条刚才一起搓好备用的毛巾再按上老板的脸,如愿地听到老板发出另一声惊天动地地诅咒――
“该死!你就不能想个好点的方式叫我起床?”一把抢下毛巾,腾地坐起身,老板看向我的眼神严厉到可以让齐氏所有的部门经理吓出心脏病,只可惜……对我无效!
“恕我才疏学浅,创意不足,要不要我写个相关提案好让总裁您在下一联席会议上发给研发中心作为下一服务创新课题加以认真研究?”我淡淡地说,顺手将毛巾塞到老板手里,转身走向阳台拉开窗帘!
“该死!”我听到床上的人再发出诅咒,本来算得上磁性好听的声音里带着些睡意和沙哑的,我知道有些女人一定认为齐景天齐大总裁的这种声音很性感,尤其是当这种声音在她们的闺房里发出,从而让她们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成为齐大总裁夫人的光辉前景时,性感程度更是成几何级数增长,只可惜,既然我萧睿从起跑线上就失去了角逐齐夫人宝座的资格,因此,我觉得我觉得那个声音是烦人而非性感也是有充分理由的!
“该死!萧睿,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你和现在的你有两张截然不同的脸?”我的老板还在抱怨,说话的声音伴随着穿衣服的细碎响声听得我心烦。
“那是因为昨天晚上我们是共度一感觉不错的性生活的床伴,而现在我们马上恢复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挂好窗帘的挂钩,回过身来,我简简单单地陈述事实,却引来我老板的怒目而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共度一感觉不错的性生活的床伴?”老板脸色铁青,双眸喷火地冲着我发火,我知道商场上有很多人认为我的老板发怒时的模样可怕无比,只可惜,如果是穿了一半衣服坐在床上怒吼……我摇了摇头,可见挑对时间场合表现自己的威严至关重要!现在老板的表情不但没什么可怕,看在我眼里还觉得有那么点滑稽,当然,为了我的饭碗考虑,我还是别说出来的好。
“我说错了吗?难道昨天晚上您没能尽兴?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就这点能力,不是专业的可能就是不一样。”我轻挑眉头,淡淡地反诘,并不算意外地看到老板本来就铁青的脸色现在直逼凶神恶煞的级别。
“你……你……”老板手里拿着裤子,事实上,我猜想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没把衣服完全穿好,他也许当场就扑过来掐死我了。
“我肚子饿了,所以现在要去吃早饭!”为了防止发生不必要的流血事件,我决定还是尽快远离事故多发地为妙。伸手从抽屉里拿出大门钥匙搁进裤子口袋,我决定去街角那家小店吃早点,走到门边,我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看正坐在床上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人,淡淡开口提醒,“现在是早上七点,您最好是赶快起床回家换衣服,还有,顺便想好和您的某位红粉知己统一口径,否则,无论是被小报记者,还是被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还有您未来的那位夫人拆穿西洋镜,善后工作都会把齐氏的公共关系部累死的,再说,对您的名声也不大好!”
“你……”老板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我看了真是忍不住要猜想老板有没有潜伏性的高血压病症,“你……你放心,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把你拖下水的!”
我笑,笑得很开心,“那倒不用老板你费心了,要真有这么一天,我一定把我们的关系卖给出价最高的某家小报,换一笔意外之财好去环球旅行!”有的让边新闻狗仔队挖空心思跑断腿,那还不如我自己来赚这笔消息费来得省时省利利国利民?而且,听说现在这类桃色新闻的开口费看涨呢!
“你……你……”老板的脸色相当精彩,要不是我已经换好鞋子懒得回去再翻照相机我真想把老板这一刻的脸色拍摄下来留为纪念,“你……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卖给报社?”“你”了半天,老板总算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不想出卖我的上司!至少在和平时期不想。”我继续笑,还是笑得很开心,“何况,我们两个某种意义上是两相情愿配合默契,既然我也得到了满足,目前我当然也不想结束这种相当不错的关系。不过,如果有很多人逼着我开口那另当别论,要知道,我从来不是一个意志坚定宁死不屈的人!也没有想过要为别人守口如瓶却牺牲了自己的安宁悠闲!就是这样,我走了,再见,齐先生!”我扬长而去,出门的那一刻似乎听见了咬牙切齿的声音!不过,想想不可能有任何人发出那样响的“格格”声,所以,一定是我听错了!

第四章

轻轻地放下电话,一手撑着下巴,我坐在那里,有点出神,重新梳理一遍我的思绪,想着我前一分钟在电话里给人的答复,打电话来的人,是本城最大最好的任贤猎头公司总裁罗予灏。
在齐氏,我目前的工作其实就是围着我的老板,齐氏总裁打转,基本上除了总裁其他任何人的命令都可以不甩。当初会进齐氏除了待遇优渥让人动心外,这一点也是让我很满意的地方。如果说还有什么地方当时让我满意的话,那就只有一点――即齐氏的总裁助理不是什么好差事。听说本来总裁该配的是一个女秘书,但鉴于齐氏总裁齐景天脾气火暴无人能敌,几乎是招一个秘书跑一个秘书,所以齐氏人事部无可奈何之下,决定在总裁和秘书室之间加一个助理的职位,由男性职员担任。而这个职位的前几任加起来的任职时间不满三个月,因此,我的出现可以说是让人事部门感恩戴德,就差没跪下来感谢老天保佑!
综上所述,总结起来说,我的工作有以下几点好:第一。待遇优渥,第二、需要服侍的人口简单,就顶头上司一个,不用担心一仆二主受夹板气。第三,没人看上我的座位,因此地位超脱,相对单纯,不需要和同事勾心斗角!再适合我这个超级不爱动脑筋的懒虫不过!
既然我这份工作有诸多优点,所以,当我刚才接到任贤猎头公司总裁罗予灏的电话邀约时,我的回答相当的简洁明了,“鉴于我目前还没有改换门庭的打算,我想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了吧?”对齐氏,我虽然没什么忠诚心,但毋庸质疑,齐氏是目前为止对我不薄的地方,虽然齐景天对我说不上亲切,但也从来没恶意刁难过我,在他有意无意的庇荫下,也没其他人敢刁难我。至于薪水福利什么的,该给的,齐氏也不吝啬。换个公司,可能工资会高一点,但未必象现在这样胜任愉快还可以经常偷懒摸鱼。上班整整八小时,要是成天都做得愁眉苦脸还不如去做无业游民!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我给的答复一点不错,只可惜我的老板不能听到我刚才那句忠贞不二的回答,想到老板齐景天,我自然不免想到今天早上他难看到极点的脸色,我皱起眉头,真是的,我早上说的哪句话不是为了他好?天知道他在生哪门子气!居然会到现在……我瞧了瞧挂钟,都九点半多了,还没有到公司!对于那个工作狂来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门被缓缓推开了,我慌忙起身,恭恭敬敬打招呼,“齐先生,早上好!”
“恩,早上好。”
坐回自己的位置,我偷眼打量我千年难得迟到一的老板,恩,还好,老板就是老板,现在他的脸色正常得很,完全不如早上那般凶神恶煞。
“齐先生,这些是最新的急件,我放在这里了。”小心翼翼地把刚才归好类的文件资料一堆一堆地在老板的大办公桌上安置好,我一躬身打算退下,还没迈出脚步,就被叫住了――
“今天中午有一个工作午餐,你也一起来。”埋首在文件里,老板照规矩是不抬头地吩咐。
我微微吃了一惊,奇怪了,身为总裁助理,我怎么不知道行事历上有这么一个安排?但既然是老板吩咐,答应总没错,反正午饭不需要我自己掏腰包,也不需要我辛辛苦苦做便当,再好不过了,“是,齐先生,我知道了!不过……我可以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吗?还有,需不需要我等一下定位子?”
“哦,是姬宫季昀总裁的邀请,位子对方已经定好了,是在华云丽景饭店的旋转餐厅。”说到这里,老板突然抬起头,一双本来就相当凌厉的眼睛逼视着我的眼,但语气口吻还是温和的,“姬宫季昀总裁点名希望你能够参加,他很看重你嘛!”
“哦,是吗?”我不动声色地微笑,“那真是太荣幸了。”我又微笑了一下,很客套敷衍地笑,完全不把那利刃般的眼神当一回事!
“姬宫季昀这样看重你,难道你和他从前交情不错?”老板还是紧紧地盯着我的眼,丝毫没有偃旗息鼓之意。
我有些火大了,姬宫季昀和我有什么关系纯粹是我和他的私人交情,属于个人隐私范畴,好象还轮不到我的老板来关心吧?就是说私下的关系,我也没有觉得我和眼前这个男人已经熟悉到他可以这样明目张胆地刺探我的隐私,而且还大有质问意味的地步!认识我的人应该都知道,我萧睿什么时候都好说话,只要你别不识趣地踏进我的私人领域!
“是不错,还多谢老板你费心动问了!”冷冰冰地瞅了他一眼,我转身就走!怎么想,都想不通眼前这个据说是新一代商场精英的大脑结构,昨天晚上姬宫季昀都明明白白地说过我是猫科动物!他难道不知道猫是不可以被惹毛的吗?侵犯了我的私人领域惹毛了我,我可根本不会给老板留什么面子!

华云丽景饭店旋转餐厅。
这个建筑在四十八层上的超级豪华旋转餐厅可以说是姬宫集团在本城势力的标志性建筑物之一,虽然说这个饭店也不过是华云丽景餐饮集团在全球的连锁店之一,但无论服务或者菜色,都堪称无可挑剔!姬宫季昀选在此地请客,虽然很容易被我想成是肥水不流外人天,照顾自己旗下的生意,但是在外人看来,无疑是姬宫集团对齐氏重视示好的表现!
没有什么食欲地拨着自己面前银盘里的鲑鱼子酱,我对这种又腥又咸的东西向来没有好感,不过这玩意儿价格昂贵,所以,每逢重要商务宴会必备,我也习惯了,每拿上来都会象征性地拨一小点进口表示“我吃过了”,省得人家在背后议论我说我失礼。
“学长还是没有吃惯鱼子酱啊。”姬宫季昀带笑的声音戳破了我长久以来极力维持的假象,乍闻此言,我抬眼下死命地瞪了那个不知死活的死小孩一眼,拉开嘴角投给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
“鱼子酱很好吃,很高雅的口味呢,谢谢姬宫总裁的盛情款待。”我看你再拆我的台!横了那张好看到罪恶的脸一眼,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将出来!
“不用客气。”姬宫季昀笑嘻嘻地回答,然后瞧着齐景天开口,“齐总裁,今天很冒昧地把您和您的助理萧先生请来其实是因为我很想和我剑桥时代的学长叙一叙旧,同时呢,我也受人之托要给萧睿萧先生带几句话,所以……不知道您介不介意我在这里说这些和公事没什么关系的事呢?”
“当然不介意。”齐景天明显地有些惊讶,但他表现的很有风度涵养,甚至还露出对即将听到的八卦新闻很有兴趣的样子,让我不得不再一感叹我老板的好家教好素质!但是,感叹归感叹,我要是会容许姬宫季昀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小子在这里散布八卦新闻混淆视听那我就该死了!
“姬宫先生,我想,既然是我的私事,还是不要打扰齐景天先生的好吧?”我同样笑嘻嘻地回视姬宫季昀,除了眼神脸上其他部分的表情温和如春天的阳光。
姬宫季昀的眼光在我和我身边的齐景天脸上转来转去,好一会儿,才笑嘻嘻地点点头,“也对,反正是学长你的家事,您有绝对的权利选择接受的时间地点环境。那……要不给我你现在的地址,我晚上到你家去跟你说?”
我一凛,警惕地盯着姬宫季昀的眼睛,很努力地想从那双亮得讨厌的眼睛里看出些微的蛛丝马迹,其实看不出也不要紧,反正,我是吃准了这个小子没打好主意,“这就不用了,姬宫总裁您旅途劳累事务纷,我看,我们就在这里说好了!反正我想也没什么大事吧?”开玩笑,现在的公寓因为老板偶尔会来过夜,总会有些痕迹,要是被姬宫季昀这小子看出破绽那还得了?
“那好吧,”姬宫季昀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说出一句让我瞠目结舌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哥哥前些天到东京来,正好碰到我在,他听说我过几天会来新加坡,就拜托我如果见到你的话跟你说一声,说家里的企业目前人手奇缺,希望你能够回去助他一臂之力!”
“我哥哥?叫我回去助他一臂之力?”我看着姬宫季昀完全没有开玩笑意味的眼神,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你说的是……御阳?”好象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吧?
“学长你共有几个哥哥?还有我不知道的哥哥存在?” 姬宫季昀反问,倒把我问得有点窘,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旁边的齐景天倒抢先出声――
“萧助理自己家里是有事业的?怎么都没在公司里说过?”、
我皱了皱眉头,实在难以明白今天老板的思维模式,怎么突然间会这么关心员工的私事?要是真的是闲闲没事喜欢打听员工的家庭背景,那人事部副经理的女儿这个周末结婚怎么不见他齐景天去关心关心?
我懒得理这种不知分寸的人,回答他的是姬宫季昀,“那可能是学长忘记说了吧?毕竟家里是干什么的和工作关系不大。不过,学长家的企业是相当不错的,就是大了一点,管起来有点麻烦。”
“姬宫季昀――”我不赞同地瞪了热心过度的姬宫季昀一眼,暗示他可以闭嘴了,我可没兴趣在不相干的人面前细谈身世。
“学长,这种事情你不说人家也总会知道,再说,将来要是恒瑞的生意扩大到新加坡,就是出于商业上的要求,你也必须公开你这重背景。” 姬宫季昀看了我一眼,虽然是面带微笑说的,但我怎么会听不出他言下别有意?莫非萧御阳已经决定要在新加坡开设分公司,好完成恒瑞的亚洲商业布局?当然不是不可能,从商业上来说,恒瑞如果要在亚洲站稳脚跟,在新加坡出手是题中应有之意。但是……这个和我又有什么相干?横竖我又不可能在恒瑞的事业里轧上一脚。说到底了,从小飞扬跋扈冷血辣手的萧御阳根本不是我能接受的老板!目前阶段,我还是比较欣赏继续留在齐氏混日子。
“恒瑞?”齐景天的脸色变得很奇怪,声音听起来也有点怪怪的,“姬宫总裁,您说的是美国恒瑞集团吗?萧助理是美国恒瑞集团的二公子?”
什么二公子,我转头望了望齐景天,对从他口里听到这种客气的称呼暗暗感到别扭,“齐先生,我家里是干什么的和我在齐氏的工作没有关系,请不要把我的家世背景放在心上。”我当然知道普通人听到美国恒瑞集团时会有怎么样的联想和反应,但对我而言,那只不过是养育了我的背景,和现在的生活不应该扯上太大的关系。再说,恒瑞集团是萧御阳的,和我萧睿风马牛不相及,我可不想在身上贴着恒瑞集团的金字标签过日子,很不自由!
“那你的哥哥就是萧御阳了?”仿佛没听到我的解释,齐景天一径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居然公然在餐桌上出起神来。
“是的,我哥哥就是那个萧御阳!”我有些火大地回答,见齐景天居然还在发呆,忍不住又没什么好气地加上一句,“但是,我现在是齐氏的助理,不是萧御阳的助理!”要命!看这个样子,我平静的日子宣告结束!恐怕又要换城市找工作了!恒瑞的二公子怎么能呆在一个规模比恒瑞集团差得远的小公司里当助理?我发誓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无业游民就找这么想的混蛋算帐!
“对不起,”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不悦,齐景天回过神来,有些抱歉地看着我,“我一想到我居然请到了萧御阳的弟弟来做助理,还让他帮我泡咖啡,实在是有点难以置信。”
他的表情很诚恳,但他说出的话很暧昧,微微垂下眼帘,我确定不是我神经过敏,我刚才看到的老板的表情确实是有点古怪,而他说话的口气也很古怪,似乎……不是平时在工作时间对我的疏远冷淡客气,完全保持了上下级适当距离的那种态度,而是……一下子变得亲昵和热络起来……他在干什么?莫非他是要在姬宫季昀面前暗示我和他之间除了上下级关系以外还有其他的私人交情?
唉,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齐景天再看了看始终微笑着的姬宫季昀,我懒得再去想眼前的平静客套背后的暗潮汹涌,反正,那些都不怎么重要!最重要的是――
“姬宫总裁,为什么主菜还没有上来?”

第五章

忙忙碌碌的一天终于过去,把自己地埋进大沙发里,翻出一本前些天买了还来不及看的新书,泡了一杯新上市的秋茶,当茶的香气和热气一起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的时候,就是我盼望了好几天的幸福。
这种时候本来是适合什么都不想,但不知怎么的,我看了一会儿就想到了今天的那顿午饭。越想越是觉得奇怪,在今天的那顿工作午餐上居然双方谁都没谈到商业,尤其是本来计划着要和姬宫季昀推销一个联手在新加坡建一个大型主题公园项目的齐景天,竟然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午餐过程中对这个项目只字未提。这是怎么回事?齐氏在这个项目上足足了近一年的时间酝酿论证,不可能突然停止吧?我瞪着书发愣出身,突然――
“玎玲玲玲――”,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彻底破坏了我的宁静!盯着手边响得讨嫌的电话足足五秒钟,我好不容易才按捺下想要拎起话筒对着那边的人破口大骂的冲动,无他,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人都是我惹不起或者懒得去惹的,没必要为了逞一时之快把自己弄到麻烦无穷的境地。
“喂,萧睿。”
“是我,学长,姬宫季昀,”电话那头的声音属于一个不在预期中的人。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有这个电话?”我有点吃惊,因为我清楚记得并不曾把这个电话号码留给这个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一秒种的沉寂,然后,清清朗朗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响起――“学长、要想知道你的电话号码我可以有几十种途径得到,不过这不是今天我打电话过来的重点,我马上要回日本了,还有半个小时出发,时间宝贵,我们长话短说。”
“哦……”我懒懒地应了一声,并不很经心地开口,“那你说吧,我听着。”真是的,这种时间……顺手看了看手表,都晚上十点了还要赶路……真是可怜的小孩,想来人人都说姬宫季昀是含着钻石黄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却不知道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上天是因为要交一副沉重至极的担子给他挑所以才给了他那些令人称羡的好条件,不过这个爱管闲事的家伙也是劳碌命就是了,所以也没什么好同情的。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夜半赶科场,各人都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好了。
“齐氏的齐景天和你是什么关系?”电话那头的人提出的,是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我万万没想到姬宫季昀这样郑重其事地打电话来居然会是为了打听八卦新闻,差一点从沙发里滑到地上去。
坐稳了身子,我不由自主地皱一皱眉头,当然电话那头的人是看不到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你问这个干什么?”
“仅仅是上司和下属?”电话那头的人反问。
我的眉头拧紧了,这个小子,问题越问越私人,要是换了一般人问这种冒昧的问题早被我摔电话理!不得不说,姬宫季昀确实是有特殊的魅力,无论他做多么过分的事,听起来看起来竟然都是可以容忍可以原谅的,我摇一摇头,知道不给答复打发不了这小子,“好吧,是还有一点其他关系,不过……他也没老婆,我也没娶妻,不算伤天害理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我和姬宫季昀其实是同一类人,所以,说这话时,我并不觉得有在姬宫季昀面前忸怩的必要。
“当然不是,忠于自我没什么不对,再说……两相情愿不是吗?”电话那头的人回答倒也干脆,“只不过……学长啊,你是不是有点低估你自己的魅力了?”
“怎么说?”我可不明白这小子天外飞来一笔的意思。
“你是真没看出来还是装糊涂?你难道没看出来齐景天已经对你迷恋到不能自拔了?”电话那边,姬宫季昀的语气比我还惊讶。
我一楞,老老实实地回答,“没看出来!”然后,清清楚楚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倒抽气的声音――
“不要告诉我你连齐景天因为对我抱有戒心……”姬宫季昀轻笑出声,似乎觉得有些事情十分可笑,“所以,他连本来想向我推销的那个主题公园的跨国合作计划都只字不提,身为齐氏的总裁助理,这个项目你总该知道吧?”
原来今天在餐桌上齐景天没有提合作的事竟然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难怪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我轻嗤一声,“在商言商,那样大的一个企划案放弃了姬宫集团这样一个实力雄厚的合作对象要怎么铺开?真不知道齐景天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到底把全公司上下有关人员在这个案子上了心血当作什么?他到底把公司的全体股东的利益当作什么?就为了那么一个不象话的理由?实在是太胡来了!
“你!” 姬宫季昀回答得简单。
“我?”我皱一皱眉头反问,说实在的,我没法理解齐景天的心理,不过看样子姬宫季昀倒是很明白。
“对啊,他不想制造机会让我和你多接触,可能是怕你被我抢走吧,” 姬宫季昀耐心地分析给我听,一副生怕我理解不了的耐心态度,“说起来,齐景天为爱牺牲得还真大……”姬宫季昀很感叹的样子,直说得我一头雾水,什么牺牲不牺牲的?齐景天哪有为我牺牲?如果说他牺牲了什么……那为什么我并没有觉得自己从他的牺牲里得到好?他的牺牲又有什么代价呢?我想了又想,实在是想不出来,那边厢姬宫季昀却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而且……最委屈的是,他在那里牺牲了半天,当事人却茫然不知。要不是我知道学长你在这种事上思维一向单纯直线,我也会以为你是在故作矜持。怎么,你真的对齐景天没兴趣?”
我忍无可忍地朝天翻一个白眼,真是的,要不是现在是在电话里,我保证姬宫季昀说这几句话时是一脸三姑六婆式的好奇!真不知道堂堂姬宫集团的总裁私下里怎么这么恶趣味!“有兴趣啊……否则我怎么会和他保持私下往来?笨蛋!”齐景天好歹有才有貌,很过得去的一个人,过去也是一风流人物,千金小姐心目中的理想对象之一。性格还好,相也并不觉得无趣,而且在床上和我也算相当默契,否则以我的挑剔,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个人,而且还能相至今?
“……………………”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正在我瞪着电话筒怀疑着是不是对方掉线了的时候,姬宫季昀的声音唉声叹气地响了起来,“唉……看样子那个齐景天对你而言目前也不过是个上司加普通朋友而已……我也就不必问你会不会为了他定下来了……”
“定下来?为了齐景天?”我讶然而笑,虽然明知道那一边的姬宫季昀不可能看得到我的表情动作,但我还是用力地摇了摇头,“我对他……好象还没到那个地步吧……”愿意为一个人抛弃自由是一件非常重大的抉择……截止到目前,我还没有打算为任何人放弃我的自由,当然,也包括齐景天在内!

估计是受昨天晚上姬宫季昀那家伙絮絮叨叨的影响,这会子我呆在办公室里就走神走的厉害,手下桌面上摊着那本主题公园建设的投资可行性报告,眼睛盯在报告上心却不知道飞到了哪一个角落。
现在齐景天是在大会议厅里招待德国HRC公司的代表,向他们介绍齐氏的这个主题公园投资建设计划,但据我所知,对方对这个计划的兴趣不大,毕竟,在全球刚刚经历过一金融风暴的现在,亚洲惊魂甫定,一般老百姓都大大削减了游乐等非必要开支,再说,虽然东南亚确实没有建成的大型主题公园,但亚洲的香港和东京都有大型主题乐园,齐氏的计划即使顺利完成,但高达数十亿美元的投资,到底什么时候能够顺利收回并得到丰厚回报,目前谁都没办法打包票。而HRC本来就以稳健投资著称,本身公司的资本实力也并非极强,因此,要说服HRC公司,我看是希望不大!事实上,这个投资项目,最合适的合作方就我看来,一个是有意在新加坡加大投资力度的姬宫集团,如果说还有第二个合适的对象的话……如果恒瑞集团真的有进军新加坡设点的意向的话,其实也是个很好的选择。恒瑞集团成功登陆新加坡,而借着恒瑞在美国的影响力以及雄厚实力,齐氏的国际化道路也会走得比较顺利,是个双方两蒙其利的合作方案。
只不过,我拧起眉头,以萧御阳和齐景天的脾气,这个合作未必谈得成也是真的!我虽然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萧御阳了,但是就我在财经商业杂志上看到的访谈录而言,这些年来,萧御阳在脾气上、待人接物上、恐怕是没什么进步!不过,还是那句话,有些人就是有这个资本!现今身为恒瑞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的萧御阳,挟雄厚身家庞大势力俊美外貌卓越才能等优点于一身,可谓所向无不披靡!小小的霸道任性惟我独尊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恐怕也只有我才会对这点小瑕疵大惊小怪吧?

第六章

和HCR公司的合作洽谈最终果然是没有成功,对方认为,齐氏的银根收得太紧,资产负债率偏高,而且相对于这样一个庞大的主题公园项目来说,齐氏无论在资金上,规模上,还是在大型娱乐旅游餐饮一体化的管理上都没有特别的优势。在商场上,确实的实力和赢利前景比诚意和口才来得重要,更何况,HCR也知道自己不过是退而求其的选择。事实上,据我所知,齐氏竟然没有能够和姬宫集团展开进一步的合作,只不过是一顿工作午餐就没了下文的消息,在商界已经引起了一定的猜测和怀疑,有不少本来对这个主题公园项目有兴趣的国际企业看到姬宫集团对这个项目完全不感兴趣后也对这个项目的前景持谨慎态度,那些在商场上修炼成精的人不免会想,若是真的是个有潜力的好投资项目,在风险投资上向来有“点石成金”手段的姬宫季昀怎肯轻轻放过?所谓“伯乐失顾,顿成驽马”,会这么想,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拧着眉头盯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资料,我逡巡着前几个月逐步列出的可能对合作项目有兴趣的目标企业名单,不是机构实在实力不强有等于没有,就是虽然有点实力却完全对这个项目没有兴趣,有实力也有点兴趣的呢,多半又已经定下了后几年的投资方向,不大可能专门为了齐氏召开全体股东会议改变投资计划。
看来看去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一边看我一边不自禁地有些感慨,前些天齐景天因为那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轻率地放弃了和姬宫集团进一步洽谈,结果现在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多的后遗症。不过,话再说回来,齐氏本身和这个项目本身也都确实不是非常出色也是真的,否则,即使齐氏不说,看在美好“钱途”的份上,姬宫季昀也会主动和齐氏接触的,要知道,在商业上,姬宫季昀可是个真正的天才。不过……前提是项目本身也要真的出色到一个程度,才能享受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拼命敲门希望跟你合作的优越感,也才有可能在商场上耍大牌。就象没红之前的小明星一定是到求着人家给她露脸机会,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了凤凰,才有资格靠在湘妃榻上对着几十本送上门来的剧本挑挑拣拣。这是最简单的道理,真不知道执掌齐氏已将满五年的齐景天这一怎么会连这道理都没明白!要知道商业机会是和青春一样稍纵即逝容不得浪费的。
正在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出神,身后却传来了齐景天的声音,“萧助理,你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我指了指电脑屏幕,站起身来,“我在看接下去我们大概可以跟哪家公司联络。”
“主题公园的事吗?”看了一眼电脑上显示的资料,齐景天问。
“…………”我抬眼看了齐景天没有表情的脸一眼,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齐氏旗下虽然也有不少事业,但需要总裁办公室关心的,目前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件关系未来发展的大事,其中最重要的应该就是兴建大型主题公园的事了吧?“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将合作方案敲定,如果不打算放弃这个已经准备了一年多的案子,我想,还是该加紧寻找可能的合作伙伴吧?”
“你认为齐氏没有可能独力完成这个投资?”齐景天反问我一句。
我一楞,想了一想,盯着齐景天脸色看了一看,最后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事情其实再明白不过,兴建大型主题公园的设想如果可能由齐氏独力完成,何必还辛辛苦苦地四寻找合作对象?早就可以把何时奠基开工提到议事表上来!一个预计在1亿美元以上的投资案,难道会是总资产仅仅二十亿左右,负债率超过6%的齐氏可以独力解决的投资?
“也许有,但我还没看到。”我给了一个很烂的回答,我知道,但是,这不能怪我,谁叫齐景天要问这样一个很蠢的问题?若是他已经找到了一种特殊方法解决投资缺口,那大可以明白说出,在目前我看到的情况下,这个问题的回答只能是“否”。象我现在这样回答,已经是很客气婉转的了。
“如果齐氏能够得到一笔相当长期的美元低息贷款呢?”齐景天慢悠悠地开口,脸色平静,只有一双眼睛里闪烁着些许兴奋的光芒。“确切的说,是一笔五年年息8%的贷款,累积贷款额可达5亿美元。”
“居然有这么好的事情?”我挑了挑眉毛,看着老板兴奋得意的眼神,实在是忍不住要泼冷水,“这么优惠的条件,不会是世界银行提供给发展中国家的项目援建资金,或者是IMF给的特别国家贷款吧?”国际通行的资金年回报率大约是15%,五年期贷款的贷款利率只有8%,那还不给市场上那些资金买家抢破了头?哪里会轮得到不以高回报见长的齐氏,我敢肯定,这笔贷款必定有什么背景或者附加条件,否则就太不合理了!
“…………”被我这么一说,老板的脸色果然有点变了,“你胡说什么?这个贷款案子,是LX财团在亚洲的第一笔业务,有为以后的业务开路的意思。所以给出的条件才特别优惠。再说,他们自然也不想放弃我们这个在亚洲也算有实力的公司的未来业务!”
LX财团?世界上排名第三的大型金融类财团?我楞了一楞,怎么想,都很难相信,“齐先生,你是说LX财团提供我们五年期长期商业贷款,而且年息只有8%?而且居然还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对!”齐景天冲着我点了点头,眼睛里除了兴奋之外还有些许得意,然后又补上一句,“当然,将来我们要选择LX作为我们的主办银行!”
这算什么附加条件?国际惯例吧?我睨了明显已经进入亢奋状态的老板,心里直纳闷,那个LX财团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果说是为了要打开亚洲市场……第一、其实LX财团通过种种渠道早就迂回在亚洲试过水,第二、为什么LX财团不投资到目前发展势头更为强劲的中国大陆,而要投到产业面临饱和的新加坡?听上去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但是……我又一时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那……股东大会和董事会那边会批准这样重大的决议吗?”齐氏是家族企业,但是齐氏也是一个有完备企业制度的股份制公开上市的公司,一切关系重大的投资方案,都必须由股东大会表决批准,哪怕齐氏家族在公司占有%的股份,拥有控股权也是一样。我虽然没办法在现在指出这个方案有什么不妥之,但希望股东们能够从齐氏一贯的稳健经营风格出发,否决这个听上去就很危险的方案!
“我会尽力说服他们!毕竟,在独力投资的风险背后,也有独力投资到时候获得全部利润回报的前景在,风险和收益总是并存的。”
眼看着齐景天在那边厢说得踌躇满志,我只觉得隐隐约约有什么地方有我现在看不清楚的隐患在,尤其是当我联想到前些日子他的烦躁不安和喜怒无常,而现在居然如此兴奋激动……真的是有点古怪。

我不是个喜欢自寻烦恼的人,本来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会有什么天大地大烦恼等着我去找,但是,今天下班以后,一路悠闲散步回公寓的路上,我倒真是难得地一边走一边为今天老板跟我提到的决定烦心。
虽然说在主题公园项目投资的第一年,将近亿元的投入有了LX财团的承诺可以顺利筹措到,但……天底下真有这么急人之难的银行家?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绝对不相信,要是LX财团真的这么热心助人,绝对没办法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活下去,更别说做大了。我敢保证,LX财团除了说服我老板的那几条不是很有说服力的理由以外,一定还有更有说服力,更重要的理由!只不过,藏得比较好而已。
正在想着要不要待会儿回家后打几个电话去套套几个损友的口风,“砰”地一声闷响,我的身体竟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面有点弹性的墙壁,不算很疼,只能说是撞得有点发晕,我揉了揉额头,还以为自己真的是走路不看路撞了南墙,一抬头,却撞进了一双不见底的墨蓝色眼眸――
我真是被吓住了,盯着那双眼睛,连续倒退了三步,直到看清了杵在我面前的人的全貌后,这才有办法稍微给一点正常反应,“你……御阳……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家伙跑到新加坡来,各大媒体怎么一点都不曾报道?那些新闻记者都干什么吃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探听出来,害我被吓得不轻!虽然我前些天也有想过萧御阳有可能到新加坡来,毕竟已经听说恒瑞集团有意在新加坡设点,但是,我怎么可能猜得到会在此时此刻,在我一手提着公文包,公文包里还有两个饭盒走在路上神游天外的时候,这个本来极应该呆在纽约市曼哈顿商业区的家伙居然会出现在我面前?他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通知我恒瑞集团要倒闭了的消息?
“听姬宫季昀说你不想回恒瑞来,他也没办法,所以喽,我也只好丢下一切亲自来请你回去。”萧御阳神情温和,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流转在那双一贯写满了霸气冷血的蓝眼睛里的神情简直都称得上温柔。
盯着那双眼睛,听着那个声音,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无法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七章

“你看到我好象很惊讶?”我听到一个温柔到诡异的声音继续悠悠响起,声音里的些许受伤是真实的,但正因为是真实的所以才更诡异。
我打了一个冷战,要不是我正盯着那双墨蓝色的、被美国的世家淑女们心荡神驰地称之为“辽远的迷人夜色”的眼睛,我几乎要怀疑我眼前站着的不是那个姓“萧”名“御阳”的人了,“你……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如我记忆中一般模样,只是比那时候更成熟更有气势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然后……满脸黑线地看到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很受伤”的情绪。
“小睿……”
“拜托,我叫萧睿,不是小睿,就算你的中文不大标准也不要在这种关键点上弄错音好不好?”实在受不了这个完全不象“萧御阳”的萧御阳,我没好气地一口截断他可怜兮兮的声音!一个跺一跺脚可以让大半个美国抖三抖的男人在这里装可怜能看吗?再说,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这个家伙的心狠手辣铁血无情,尤其是在对妨碍了他的路的人动手的时候!
“…………”微微地垮下下巴,虽然是在装可怜,但萧御阳浑身上下依然散发着遮都遮不掉的慑人气势,我撇了撇嘴,心里着实觉得烦,尤其是看着装可怜的萧御阳的时候,要知道有些人根本是不宜装假的,就象眼前这位,怎么装可怜还是只择人而啖的狮子,装不成绵羊。
“说吧,什么事,我忙得很!”真奇怪,恒瑞集团是要倒了还是怎么的?堂堂董事长兼总裁居然有闲到没事拦着一个平民百姓在大街上扯皮?
“…………”萧御阳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小睿,我刚才不就说过了吗?我特地来请你回去……”三分钟之前刚刚说过哎。
“…………我不会回去的,我现在在齐氏做得很得心应手,暂时不想换地方。”我头疼地看着显然既然来了就决不会轻易打道回府的不速之客,还是决定先用那第一百零一条理由打发他再说,至于其他的……还有什么其他的吗?我想了一想,发现自己想不出来,干脆也就不想了。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快快摆脱这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讨厌鬼!
“齐氏?”萧御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满脸的轻蔑在看到我不愉地挑高一边眉毛后立刻收敛成了温和的神情,“其实……齐氏也算是不错的公司啦,在新加坡来说……但是,你不觉得恒瑞可以给你更大的发展空间吗?”
“这个我同意,”我点了点头,相当干脆地承认事实,比起局限在新加坡,触角不能伸出亚洲的齐氏,真正的跨国财团恒瑞集团当然有着更广阔的视野与更大的发展空间,这个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你同意?”萧御阳一楞,显然是没想到我会回答得这么干脆。
“我当然同意,我从来不喜欢在事实面前信口雌黄,”睨了那张轮廓邃线条刚硬的脸一眼,混血儿在外表上的得天独厚萧御阳算是占齐了,只可惜,在性格上,萧御阳却是糟糕的无可就药,自古道富家公子脾气恶劣的多,眼前这个就是极好的例子。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我耐着性子解释,“我说的是我目前觉得呆在齐氏工作很得心应手,恒瑞很好,有诸多优点,问题是我自己感觉自己是不是适合,我觉得现阶段的我不适合去恒瑞。”
“什么叫不适合?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适不适合?”萧御阳盯着我,先前温柔的神情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难以遮掩的焦躁与不悦,“我为你提供的是集团副总裁的位置,难道不比小小一个齐氏的总裁助理更有吸引力?你本来就是恒瑞集团的股东之一,为什么要为别的公司卖命?”
“什么叫不适合?我觉得我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了,哪里还要做证明题?”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冷下脸色的萧御阳,别人或许会在这种比较可怕的脸色下屈服,但不会包括我,“你最好弄清楚,我现在是在拒绝――不是在求职,你现在是在劝说我请求我答应你的要求,而不是命令!你该知道我的脾气才对!”我生平最讨厌有人居高临下地命令我,尤其是本来就没资格命令我却自以为自己有资格的某些人。
“你…………”萧御阳瞪着我,只说了个“你”字就半天没了下文,眼看着他的脸色阵青阵红,我微微屏息,等着一场惊天动地的爆发。
“萧睿,这是……”正在两军对峙,冷不防地,身后却响起第三者的声音,而且是我非常熟悉的,我倏地转过脸去看,果然不出我所料――
“齐景天?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的眼光扫过停在齐景天身后的那辆银灰色奔驰房车,不禁对自己苦笑,真是的,虽然我可能是世界上对萧御阳最不忌惮的人了,但是在我不知不觉中,毕竟还是把全副身心集中在了和他的对峙上,以致于完全忘记了要注意周边的变化,当然,看在萧御阳也同样全神贯注的份上,大家扯平了。
“我是来找你的……没想到会在路上碰到……”虽然是在和我说话,但齐景天的锐眸始终紧紧地盯着萧御阳,一脸的戒慎,“这位是……”
我盯着齐景天,齐景天盯着萧御阳,而萧御阳呢……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钉在我的身上……这是什么乌龙状况?
“恩……”居然连大名鼎鼎萧御阳也不认识?我皱一皱眉头,并非心甘情愿的为双方介绍,“萧御阳,恒瑞集团董事长兼总裁;齐景天,齐氏企业集团总裁。”我敢保证这两个人以前从未谋面,但是,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两个初见面的人之间会流转着冷冽浓重的敌意?
听到我的介绍,萧御阳总算朝齐景天投去一瞥, “你好,我是萧睿的哥哥萧御阳,我弟弟多蒙你的照顾了。” 虽然说的是客气的话,但睥睨之间,高傲已极。
“哪里哪里,萧睿是个非常出色的人才,能得到他的帮助是齐氏和我的幸运,”故意在“我”字上加重了语气,天知道齐景天是想暗示什么!
实在懒得去想眼前这两人在斗的是哪门子法,反正我是不打算奉陪就是了,事实上,这两个人目前看起来很象马上准备互扔白手套要求决斗,而我不想当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决斗助手。挑一跳眉提高了声音以争取两人的注意力,见他们同时把眼光转向我,我抓紧时间微笑着开口,“两位好好聊聊,我就不打扰了!”说着,转身打算回家。
“萧睿――”
“小睿――”
非常整齐划一的,两个本来你看我我看你一触即发的两个人同时叫着我的名字,一人抓住了我的一只胳膊――
我觉得我的头疼了起来……
“你们两个谈你们的,我要回家吃饭休息了……”你们慢慢决斗你们的,我又没拦着你们。这样死拉着我是干什么?冷冷地睨一眼抓住我胳膊的两只手,我拧着眉头低声命令,“放开!”
“我还有事要和你谈!”干脆彻底抛开了本来就不属于他的温和温柔,萧御阳抓着我的手掌收得更紧,一双墨蓝色的眼睛烁烁发亮,象跳动着的火焰一般。
“我找你有事!”相比之下,齐景天的态度要温和得多,也客气得多,只不过,只有我才能够从他扣住我胳膊的手劲上,知道他的态度是不逊于萧御阳的坚决!
我的头痛得更厉害了,一跳一跳地疼着。生平最头疼的就是这般复杂的人事纠葛,以及这种乱七八糟的三角关系。虽然我对眼前这两人谁都没有超出一般以上的感觉,但似乎我平日的表达有问题,至少这两个人谁都以为自己对我有生杀予夺非同一般的权利!

第八章

如果说,有什么事是比被一个不识趣的人死缠烂打更倒霉的话,那就是同时被两个不识趣的人死缠烂打了。
忍无可忍地以叫警察为威胁才得以摆脱了两个揪着我不放,大有当场决斗把我硬生生扯成两半架势的男人,终于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放一缸热水把自己泡进去。
呼……当热水温柔的淹没我的全身,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后,我总算有心情开始想一些之前或是懒得想,或是不想去想,或是没时间去想的问题。
今天居然会当街撞到萧御阳,这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巧合,鬼才会相信堂堂恒瑞集团的大老板会让我这等市井小民不期而遇,而且还是在新加坡的一条小巷里。我轻轻地对浴缸旁镶着的镜子里倒映出的模糊不清的自己撇了撇嘴,心里颇觉得好笑。说到底了,不管萧御阳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其实都和我没多大关系,唯一有关系的是……不知道萧御阳此来,有没有对齐氏动什么脑筋呢。我不会相信这萧御阳劳师动众亲自到新加坡会只是要请我一个人回恒瑞,虽然他是信誓旦旦地这么说。现今在这世界上,凡是有几分世情阅历之人,谁不晓得要多说几句好话,好让听的人听着心里头舒服?哪怕心里不相信也没关系,只要有那么一刻感到舒服就算说的人成功了。只可惜,萧御阳说的话让我听起来是既不舒服也不相信,这不能说是萧御阳的错,只能说是他的运气不好,碰到我这么个脾气古怪的人。
齐景天似乎真的是第一正面接触萧御阳,刚才他脸上的错愕看起来不象是作假,但……回想着刚才两人相见那一瞬间两人面上的表情,惬意地在暖洋洋的水里挪一个姿势,想着想着,我不自觉地微微拧了拧眉头,但脸上的表情其实也是做不得准的,第一见面正面接触是一回事,过去有过电话联络有过交往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是齐氏的总裁助理,自然知道齐景天没什么可能和萧御阳见面,但是……现今商场,谁说一定要见面才能够交涉?多的是交流的手段……
也许是我多心……用脚踩了一记热水闸,让有些变冷的水重新变得温暖,这个设计新颖人性化的浴缸是我当初租下这一套公寓的主要理由之一,这样舒服地躺在浴缸里,我觉得我的头脑特别敏锐,白天不曾想到的种种问题一时纷至沓来。
萧御阳此来新加坡,当然是有所为而来,但问题在于,他这有所为而来,是不是冲着齐氏来的。照道理说,堂堂恒瑞集团的最高元首,不应该纡尊降贵到亲自跑到新加坡来和小小一个齐氏过不去,而且最重要的事,齐氏虽然在新加坡算是大企业,但应该没有什么能让恒瑞集团看得上眼的资源……除非……除非……
真见鬼!我霍地从浴缸里坐起身来,瞪着浴缸那头镜子里那个模糊不清的自己,好半晌,才哑然失笑出来,看来遗传真是一样极其强悍的东西,我虽然从来没有要模仿萧辽源或者萧御阳的打算,不由自主地就会和他们抱有同样的思考模式。
萧御阳此来,我当然也算他的一个目标,而且,看他今日表现,想是志在必得,萧御阳从小天之骄子,生平凡“志在”,定“必得”,只有他不要,没有他要而要不到的……因此,即使是为了面子计,他都不可能轻轻易易由着我对他说“不”,就是他拿我没办法,自然也会对胆敢雇佣我的齐氏施压,断了我的后路……我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不必他再费口舌放下身段,也会乖乖地回恒瑞遂了他的心愿……
算盘是打得不错,虽然说起来这也不过是个很老套的如意算盘了,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个做法还是很有效的,任何老套的如意算盘之所以会老套,也无非只因为它实在是很有效而已,若是一用就穿帮,当然是想成为老套也不可得。老套的另一个名字,就叫经典。长长地伸一个懒腰,舒展一下泡得有些慵懒的身体,我仰头数着天板上的纹图案,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好吧,如果真的是输在一个很经典的圈套里,那倒也就认了。如果那个圈套不够经典……
现今这个世界,决没有轻易就范这回事啊,我亲爱的哥哥,如果你是铁了心要玩这一局的话。

“啊――――”当身上的人在我体内释放出最灼热的岩浆,我毫无顾忌的满足呻吟也随之而在整个房间内部回荡。满身汗水地趴伏在枕头上,我喘息着定了定神,再开口时,声音里却依然带着颤意,“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今天是周末,齐氏不是在开股东大会吗?一天应付股东下来,这个男人怎么还有这样的精力和兴致?半开半眯着眼,我看着身上的男人。
“今天,那个方案被批准了。”带着三分喑哑的性感声音在我的耳际响起,淡淡的,听不出多少得意之色。
不动声色地瞄一眼满脸意气风发之色的齐景天,就在三分钟之前,我毫不意外地接到了那个贷款方案以及由此而衍生出的齐氏独力开放大型主题公园项目的方案已经获得临时全体股东大会通过的消息,当然,我有我的渠道,只不过,我希望从当事人口中听到确认。看得出来,他很得意,原因也很简单,能够说服股东们同意一个看起来相当冒险的投资方案在他看来是他的一个辉煌胜利。而事实上,我确实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能够说服股东同意让齐氏和他一起冒险。原因很简单,齐景天确实是个谈判高手,熟谙如何投大众所好,如何掌握人心,而那些股东,也多半会相信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看起来很冒险的方案只要控制得当其实一点都不危险……诸如此类的话。
但事实上呢……我的思绪飞快地旋转起来,搜寻着我迫切需要的一切资料,对即将开始的庞大工程,全无兴奋之情。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长在路边没人去采的梨子肯定是酸的苦的不能吃的,否则……哪里还轮得到你?商场上有多少磨刀霍霍的绝顶聪明人,凭什么只有你吃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我不会把这些话告诉齐景天,老板这些天有点反常的亢奋,否则,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应该早就想到,不可能真的一相情愿地傻呼呼地以为自己是无敌幸运星。只可惜,一个人一旦偏执起来,那倒真是九牛拉不转,我又不是笨蛋,不会没事白费那个心力。

第九章
展展转转一直纠缠到星期天的早上,因为星期天尚有一个股东大会后的董事局会议要参加,我的老板总算是放开了我,帮我洗得干干净净后他径自上班去了。留下我一个人躺在大床上继续闷头睡大觉补眠,整整一晚的激烈运动让我抱着被子睡得又酣又甜,不知今夕何夕――
“小睿、小睿、小睿――――”正在好睡,一个讨厌的声音却在我耳边离得很近的地方不知趣的响了起来,我睡意朦胧地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把自己的头更彻底地埋进被子里。
“小睿――”一双大手把我的头从被子里挖了出来,那双手触摸在脸上的感觉如此真实如此熟悉,我的身体敏感地一颤,瞬间清醒――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撞进一双靛蓝色的眼眸,一双我熟悉的眼眸――
这一吓非同小可,我惊得从床上跳将起来,吓到口齿一时难以控制,“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得来我家?”萧御阳的脸居然在我的睡梦中无声无息地出现,这件事实在太可怕了,若不是我肯定自己目前很清醒,几乎要以为我是睡到神志不清做了噩梦呢。
“因为我是这栋公寓的业主,”手里提着一串钥匙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故意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搅得我心烦,萧御阳笑盈盈的俊脸在明媚的正午阳光下看起来……十足十象只偷吃到羊肉的狐狸,“既然身为业主,那就自然合法地拥有备用钥匙,而且……因为我确实是你的哥哥,所以……哥哥进弟弟的房间只能看成是关心弟弟,而不能以‘私侵民宅’论。”
想得倒挺周密,我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萧御阳,你的眼睛在看什么地方?”一把抓起被子遮住我裸露在空气中的腰以下部分,见鬼!刚才实在是惊讶太过,我居然没发现自己身上根本是一丝不挂,刚才跳将起来和萧御阳理论时,不知道已经被那双贼眼大大方方地吃了多少的豆腐。
“这是什么?”没料到,萧御阳的声音居然比我还响,事实上,他已经是抓着我的肩膀大吼了,声量之大,只震得我的耳朵嗡嗡乱响,而他握住我肩膀的手劲也大得离谱,我痛得拧了眉头,不用看也可以想到,明天热水一焐,肩膀肯定一边五个乌青的手指印。
“什么这是什么?”我试着要挣脱他的魔掌,可惜,正如若干年前一样,由于遗传基因上确实有区别,导致了如果要比蛮力,我必败无疑的结局,“你放开我好好说话!”堂堂恒瑞集团总裁,长了一张嘴是干什么的?凡事都想用武力解决不成?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萧大总裁铁青着一张脸,手指着我颈上、锁骨上、胸口多斑斑点点,或青或红或紫的吻痕,“你……你昨天晚上是跟男人在一起?谁?齐景天?”
我点点头,敬佩地鼓掌,“真不愧是全美风头最劲的企业领导者,果然是思路敏捷,推理精当,一击即中!”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没有一个猜错的,叫人不佩服都不行。低头瞧了瞧身上留下的痕迹,说实在的,昨天晚上齐景天是过分兴奋了一点,不过好在快感够强烈,所以那一点点痛楚我也没太放在心上就是了。
“你……”听到我的回答,萧御阳脸色难看到可以吓死一打叱咤风云的职业经理人,当然,我看了是不痛不痒就是了,“他们说你现在和齐景天搞在一起,我还将信将疑,现在你居然这样……你真是……”他看着我,一脸的痛心疾首。
我啼笑皆非地回望着萧御阳,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好几年没见,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道德君子卫道士了。”我所认识的萧御阳是个游戏间男女通吃的风流高手,挟势不可当的钱财权力,再加上本人的俊美外表迷人风度,换性伴侣的频率从来比换衣服快得多。我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一天,会有幸聆听萧御阳对我的性生活表示不满。
“你……你这样被我看到,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吗?”萧御阳看起来已经气到想扑上来一把把我活活撕碎再拼起来一般,若不是吃准了这家伙爱惜羽毛,不会在天下人面前做出杀害亲弟同室操戈的惨案,毕竟,作为恒瑞集团的大股东之一,萧辽源可是给我安排了一整套班子打理我的财产和保障,要想对我杀人灭口,即使是萧御阳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为什么要感到羞愧?”我听得一头雾水,实在难以理解萧御阳异于常人的逻辑性,当年他二十三岁即从哈佛博士毕业,是不是校方营私舞弊,看在萧辽源大笔捐款的面子上开了后门?“我和齐景天两相情愿,我们都未婚嫁,没有违反任何神圣的盟约,我目前只有他一个床伴,也算不得滥交。请问,我为什么要感到羞愧?”
“你只把齐景天当作床伴?”萧御阳明显一楞,瞬间又转了话题。
“是啊,这又怎么了?”我也楞了一楞,不明白话题怎么又转到这个上面来了,“我怎么看齐景天和你关系很大吗?”我并不是笨蛋,不会笨到不明白萧御阳对我其实是有志在必得之心,这种志在必得,一是来自爱欲纠缠,过去的一段孽缘缠绵牵扯至于今日,其二呢,也未必不是因为萧辽源将家业四六分成,钟爱的长子固然拿到了恒瑞集团的控制权,但小儿子也得到了2%的股权,与更多的不动产与金融资产。若是能够把我圈到他的身边,无论从身体还是从事业两方面,我都是无人能及的最佳伴侣人选――在他已经完成了一桩获利甚丰的政策婚姻的前提下。
“既然只是床伴,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回去?”心情似乎有所平静,再开口时,萧御阳的声音冷静了许多,但焦躁之情依然不能尽掩。
“我和齐景天的私人关系和我的工作选择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我反问,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萧御阳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他以为我不肯和他一起回美国是因为我留恋齐景天?我看起来是这么公私混淆的人吗?“我不想回美国只不过是因为我不想回美国,这个和我跟谁上床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会把我的私生活和我的工作选择搅在一起。”说起来,齐景天是个很不错的床伴,技巧和精力都非常出色,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会蠢到认为和我上了床就让彼此之间有了责任或其他什么的约束,更不会因为和我有性关系就在工作里对我特殊理。再说,听说齐景天可能也很快要和名门千金订婚结婚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很多事情到了时间就自然会变得单纯,省了我许多的麻烦。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既然齐景天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萧御阳追问,偶尔眼光掠过我上身痕迹时激出的火令我心头暗惊。做戏也罢,做戏做到这般入戏,也就算得心血了,萧御阳如此费心费神,若真是为一个我,倒是有点可怕。
“齐景天对我不算什么和我要回到你的身边,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必然联系?”我苦笑,萧御阳今日说话,全不见平日犀利,我并不愿意多想他如此失态背后的原因,要我承认他是因为关心则乱,关心的,仅我一人而已,这么想,虽然可以满足我相对常人而言更为旺盛的虚荣心,但由此而来的众多麻烦,不免令人扫兴。心中念头转了又转,但开口时,我的声音还是较为镇定自如的,“什么时候,这个世界成了两选一的世界了?不是他,就是你?如果拒绝你,那就是接受他?”不是黑就是白,不是爱,就是不爱,若是不爱你,就是爱他,若是不爱他,那必定是爱你……再无别的可能性?
“也许没有别的可能性,但从一开始,从你的母亲把你带到我面前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是我的了……” 萧御阳紧紧地盯着我,眼神灼热,“我放开你的五年里你的背叛我不会放在心上,只要你以后永远呆在我的身边什么我都可以原谅。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我只能把你可能走的其他路断掉,必要时,我不惜折断你的翅膀!”
我暗暗的打了个冷战,明白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如果我真的忤了他的意,他是真的会用终极手段想要折断我的翅膀,但是……我可不是一只金丝雀,要想用手折断鹏鸟的翅膀,自己就要做好被啄瞎眼睛的准备!事情应该不会到那个程度,萧御阳虽然霸道嚣张,但并不是个会拿自己的一切下注的赌徒,在目前,我更关心的,倒是他刚才原不原谅的那些话,我什么时候背叛,又有什么地方需要他来原谅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打算再和眼前这个家伙多说什么,光着身子来这么场辩论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反正,从刚才的对话中,我也已经得到了我想知道的大部分信息,“随便你……不过,你现在可以出去了,我要换衣服……还有……”我抬起头,无辜地对脸色依然铁青的萧御阳微笑,“我知道齐景天在新加坡有好几房产,我会马上和他联系,请他租一套给我……当然,你放心,你这里的房租我会按合同规定赔偿你的损失的。”

第十章
这是一份天衣无缝的合约。
拿着一叠文件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个上午后,我皱着眉头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和齐氏签定这样一份合同的幕后老板,实力很强、魄力很够、决心很大、而这个圈套本身……其实却不能够看成是一个圈套。因为,合同本身没有一点违反法律违反游戏规则的地方,而且,到目前为止,对垒双方依然是五五开的胜算。算是一场敌在暗我在明的赌局,至少现在看起来,齐氏并没有输什么……如果说齐氏相对有些被动的话,那也不过是因为这个投资项目对敌方轻对齐氏重罢了。
“请帮我接休伊?伊斯特里?摩肯先生,就说是瑞恩找他。”既然齐景天今天不在办公室,那就干脆直接在办公室里拨国际长途了。
“休伊吗?我是瑞恩。”电话那头的,是国际知名对冲基金首席分析师,也是我在哈佛的学长,不过,私人交情以外,我也算是该对冲基金的合伙人之一,因此,我找他,对他来说,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如果不打扰的话,请告诉我,你对未来三年的亚洲货币走势怎么看?”
…………
“哦,是这样吗?”电话那头的人在滔滔不绝,而我,却是越听越心惊,我并不是金融专业出身,虽然有大量金融资产,但都交给了相关专家代为打理,我因不喜投机操作,甚少关心这方面的资讯,若不是今日碰到此事想起要咨询专家,我还不会得知目前,在顶级国际投机投资界,竟然会对亚洲货币汇率前景如此不看好。而那份合同里,唯一可能给齐氏带来灭顶之灾的,也正是汇率上的风险。
“好……我知道了……谢谢,恩,再见。”放下电话,我已是捏了一手的冷汗,本来问的时候把时间定在了三年内,是因为估计到三年后游乐园项目应该可以赢利了,谁料想休伊一开口,竟把风险定在了今年到明年这一年内!若是明年汇率风险爆发,贷款来的美元已经购买了设备成了沉没成本,新加坡元又大幅贬值……根据银行贷款合同,还贷是以滚动方式操作,到时候滚动操作的一笔还贷额甚至可能是目前预估值的几倍十几倍!真到那个时候……要怎么办?对于本身就不可能拥有太充沛现金流的齐氏来说,一旦资金链断裂,百年根基可就毁于一旦了!
我越想越惊,虽然办公室里开着暖气,依然觉得后背冷汗沁出。如此紧张并非因为我生平少见了三更穷五更富的豪门风云,更不是因为我当真对齐氏乃至齐景天本人有多少感情,说实话,齐氏不过是一个典型的亚洲家族企业,毛病多多,而齐景天本人呢,虽然有才干也有魄力,可惜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儿,虽然教养还算不错,但那种骄横跋扈自我中心不把别人当人的脾性,还是时不时地要发泄出来,叫我看着难受。我之所以紧张到冒冷汗,实在是想到了世态炎凉财富弄人之可怕……我虽然不喜齐景天,但一旦他因为这一的错误决定酿至齐家百年基业化为乌有――其他的都容易办,所谓烂船尚有三斤钉,最可怕的,其实还是失去了上流社会身份后遭遇的冷眼白眼……那才是最难熬的……
我不同情,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一切如果真的发生,根本也只能说是齐景天活该,虽然我知道这一他的莽撞行为和我大有关系,但……他自以为自己是一掷江山只为求得美人心,我却说,你自烧你的烽火台……与我何干?但……轻轻叹一口气,说到底了,还是那句老话,毕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若是不在局中也就罢了,若身在局中,真要铁石心肠,却也是难事!
等着看吧……
错误的预测市场里一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或许这场豪赌,最终的胜利者是齐景天而不是萧御阳呢?微微一笑,我笑自己的武断,还没查有实据,怎么肯一口咬定HCG银团背后的幕后操纵者,正是我亲爱的大哥呢?
拿起电话,我拨了另一个电话,“尼克?是我,瑞恩,你帮我去查一件事,查一查HCG银团在亚洲发放优惠贷款的幕后情况……对,我要在三天内得到回音,好的,就这样吧。”

再看到姬宫季昀,是在另一场无聊的晚宴之后,当时我已应付无聊富豪千金应付得烦躁已极。所以,说实在的,当我接到来自于他的邀请电话,请我到他下榻的新加坡丽景饭店的和室品茶时,惊喜绝对大于惊讶。
“请――”当女侍应恭敬地把我引入布置精雅的和室,一眼望见一身条纹和服含笑望着我的俊雅男子,情不自禁地,我在心里暗暗喝一声彩!同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不过,不得不承认姬宫季昀委实得天独厚,感情上的创伤竟然将他整个人都琢磨得风雅圆通,他的体贴、优雅中没有一星半点纨绔习气,再加上玉堂金马的家世,卓绝不凡的才智,眼前绝对是我生平罕见惊才绝艳的精彩人物。无论是齐景天或是萧御阳都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好风雅的所在,”微笑着在姬宫季昀对面盘腿坐下,我开口,“不过,我并不熟谙茶道,要是举动无礼勿怪。”我的教育背景来自美利坚,对茶道根本没有感性认识。
“请学长来本来就不是为了喝茶,会不会茶道有什么关系?” 姬宫季昀轻笑出声,俊美至眩目的脸一刹那闪过恶作剧成功般的孩子气。
我不禁也笑了出来,说实话,看着这样千般面貌的出色人物,想不被他牵着鼻子走都是不大可能的事,“我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只让我等了一个多星期对事务忙又很少来日本的姬宫季昀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很给我面子的了,“本来,是该我到东京去的,但……我实在没办法请得出假来。”
“齐氏目前有这么一个轰动亚洲商界的大项目正在开工筹备中,你这个总裁助理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我可以理解。” 姬宫季昀微笑着对我点头。
我苦笑,“如果目前忙得焦头烂额的工作可以看得到未来辉煌,那忙一点也是心甘情愿的,只可惜……我现在忙的时候只能想到未来可能变成烂尾工程,不禁意兴萧索。”我说得有点夸张,目的当然是要耸动姬宫季昀的耳目,不过,我也并没有撒谎,任何一个人,一旦想到自己现在努力工作却不大可能在未来看到辉煌成就,想必都不会有多少意气风发的。
“哦?” 姬宫季昀想去端茶杯的手在空中停了一停,挑起一边眉毛,凝神望了我一眼,“怎么说?学长?齐氏的项目规模宏大,敢于独力投资这个项目的齐景天总裁在业界也是声誉雀起,学长怎么突然说这么灰心的话?”
“声誉雀起?”我扬一扬眉毛,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从茶杯上睨了姬宫季昀一眼,“我看,是大家等着看这一铺豪赌的结果吧?若是齐景天这一铺侥幸成功,齐氏当然从此睥睨同行,成为国际跨国集团也是指日可待。但如果他失败了呢?身败名裂不说,还恐怕会带累整个新加坡的信心人气吧?”投资投机之间,本来就只有一线之差,更何况这样激进的投资……套句中国的古话,若不是运命两济,最好还是不要在人生的重大问题上下重注。
“怎么了?学长最近听说了什么?
道他们在外汇投机上头寸并没有绷得很紧,应该问题不大。你……”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姬宫季昀微微皱了眉头,“学长……你难道是在认真担心齐氏会因为货币贬值而……”
我点了点头,并不打算拐弯抹角,“我这找你,也正是为了这个。在商言商,你有没有兴趣出手和我合作?”
“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的礼物送给我?”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伸手轻轻转一下杯子,姬宫季昀慢悠悠地反问,一语切中要害。
“为什么要把礼物送给你?”我眨一眨眼,“什么叫做把礼物送给你?你为什么不看作是把定时炸弹丢给你?”
“因为我不是傻瓜,而且学长比绝大多数的人更知道我不是傻瓜,所以……如果真是个定时炸弹,你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伸手来接,” 姬宫季昀漂亮的眼睛里闪着笑意,一张俊脸在柔和的灯光下看起来更是俊朗挺拔轮廓分明,可惜我认识他时就把他当弟弟看,在剑桥时给他任劳任怨做老妈子,否则,就连我自己都很难保证我不会为他心动。
我微笑颔首,很多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和眼前这个大多数时候都很讨厌的家伙才是亲兄弟,因为我们的思维频率和方法非常相似,“当然是有利可图,弄得好,还可能是很丰厚的利润,不过,我之所以找你,也有充分理由。”
“愿闻其详,我洗耳恭听。”
“第一,齐氏的这个投资案涉及金额太大,放眼亚洲,在出现金融货币大幅震荡甚至是危机的情况下,即使是和我合作,能够撑得住这个案子还有余力的公司并不多,有限的几家里姬宫集团和我最熟悉,第二,齐氏的危机,看起来似乎完全是因为齐景天太过激进,但实际上背后是有人在故意诱导他犯错误,我要找的企业,必须是能够和那个幕后对手分庭抗礼的才行。到目前为止,即使在世界范围内,对我来说,姬宫集团似乎也是最好的选择,第三,我并不希望寻找一家野心勃勃的公司,事实上,我还是希望能够找一家有战略投资意向的公司来参与我的计划,既然我到目前为止都不能肯定我们现在所担心的货币危机是否会发生,也许我们准备的计划到最后根本用不上也说不定。而且,就算用上了,我也不想真的让齐氏走投无路……”
“因为这一齐景天之所以会违反他自己一贯的稳健作风做出那么激进的选择是因为你?” 姬宫季昀声音不高,但蓦然插上一句,出言惊人!可能是我的脸色变了的关系吧,他看了看我,抱歉般的笑了一笑,继续开口,“对不起,也许我是说得莽撞了些……”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消息非常灵通。”我勉强笑了一笑,说实在的,还并不是很习惯自己的部分隐私……或者说是心里的想法被人轻易看穿,“我承认,在这个问题上,我确实有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感觉,算不上负疚感,但毕竟不大舒服,再说,真的让齐氏走投无路……我毕竟在那里工作了几年……”
“总是不大忍心?” 姬宫季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过呢,学长说得也对,毕竟,如果帮了齐景天,第一我们还是有一笔丰厚的利润可图,无论是参股也好,融资给齐氏也好,弄得好的话,利润不会低于2%,多个四五千万的利润虽然算不上很多,但也不无小补。第二,借此机会,姬宫集团可以成功在新加坡站稳脚跟,第三,恒瑞集团借此机会低成本打进亚洲市场的计划至少在新加坡不会成功,这对姬宫集团在亚洲的商业版图的稳固也有好。第四,又可以卖学长一个人情,学长有没有兴趣明年把你的投资领域挪一部分到日本来?”说到最后,这小子干脆明目张胆帮自己旗下的云聚投资拉起生意来了。
不动声色地瞄了姬宫季昀一眼,自己心里清楚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让这小子看出我其实已经想笑了,否则,今天晚上就没办法谈正事了,“怎么?你同意放齐氏一马?”
“姬宫集团又不缺子公司,我们在新加坡的子公司早已开业,再说了,” 姬宫季昀挑一挑眉,“象齐氏这种历史太长,家族势力太强的单一型企业我也不是很有兴趣,因为很难整合这种企业以融入姬宫集团的企业文化,在管理上成本会很高,而且未必能够得到预期的回报。齐氏如果真是家有盈利能力的好企业,我做个股东每年分分红利也很不错啊。”
这小子,说得倒大方!要是齐氏是上市企业,他能够在风雨飘摇人心不定时买到便宜股票控制大权的话,恐怕就不是这么说了吧?因为即使收购下来自己不经营,拆开卖出去也是很好的一笔生意。我拧一拧眉,“那好……我们就说定了,我就不出面了,由我的基金会出面做这笔风险投资。到时候由你出马和齐氏交涉,如何?”

第十一章

在商场上的日子过得是很快的,好象前一阵子刚刚作了年初计划,现在却已经快要准备做年终总结了,在公司大楼里走来走去,走到哪里耳朵里都会飘进女职员们半是兴奋半是开心的窃窃私语,商量着要怎么过下一个圣诞节。虽然在新加坡,圣诞节除了人为喜庆布置以外,可说是毫无圣诞节的气氛,但对劳碌了一年不曾有过什么兴奋点的人们来说,圣诞节毕竟是一个可以开心放松一下的好日子。
不过,我并不怎么期待这一个圣诞节就是了,不期待的原因也很简单――前几天大老板已经通知过我,圣诞节齐氏将举办一个规模空前盛大的晚会,遍请商场上的豪门巨富,同时也犒劳一下自己公司的有功之臣。这个晚会的筹办工作,非常莫名其妙地……竟落在了我这么个区区小职员身上。所以,当别人在喜气洋洋的迎接圣诞节的时候,我却得累死累活得干比平时多出一倍的工作,好让这台未开即震动新加坡乃至整个亚洲商界的晚会不至于在我手里砸锅。
是晚,特意租借的丽景饭店顶楼超大型旋转餐厅内,冠盖络绎灯火通明。检查了最后一遍菜单,我长吁一口气,端起香槟酒杯,毫无胃口地扫一遍长桌上已然摆满了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心里只想念着家里的蛋炒饭和暖被窝。这一的筹备真是把我给累惨了,要是再来一,我就真的要考虑是不是该辞职不干了。要知道,我可不是为了把自己累到过劳死才到齐氏干活的。
“学长……”正在对着一盘烟熏鲑鱼发愣,身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不必回头,只要听声音听称呼我就知道来者是谁。
“姬宫季昀?”刚才就看到他了,风度翩翩地被一群千金小姐围在当中动不了身,所以刚才我没招呼他,现在终于成功脱身了?不过……我抬眼望了一望场内,果然,角落里,正有一个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柱子边凝视着我这边。“原来这一吟风也陪你过来了?”我转过头,轻笑着对身后的人举一举杯,一身正式晚礼服的姬宫季昀活脱脱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那当然……”把眉毛一挑,姬宫季昀漂亮的眼睛里闪着笑意,“否则我怎么肯在圣诞节跑到这种毫无圣诞气氛的城市来?”
轻轻撇一撇嘴,我懒得认真计较这家伙对我辛勤劳动成果的藐视,“怎么了?新加坡又有什么让你看得上眼的商机了?”这小子平日作风,是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竟然会在圣诞假期内巴巴地和吟风一起赶过来,想必是有大商机出现了。
“商机是没有,传说中的头条新闻倒是有一条。”姬宫季昀随手拿起一杯马丁尼,脸色一转而为认真,倒让我看得一楞。
“让星云传媒的大老板视为头条新闻?”我笑一笑,一楞之后想到这家伙生平最爱虚张声势,也并不很在意,“那我倒真的想要听听看了。”
“你不知道?”听到我的回答,姬宫季昀竟也楞了一楞,然后,用一种思的眼光上下周身打量了我一番,“你真不知道你老板的事?”
“我老板?齐景天?”我皱皱眉头望着故弄玄虚的姬宫季昀,想了一想,还真是想不出齐景天身上有什么大事可以发生,最近一直在忙着宴会的事,没有时间精力去关心总裁室的工作,难道这一段时间出了大纰漏?不太可能吧?“他能出什么事?”
“齐氏要和香港李家联姻的事,你完全不知道?” 姬宫季昀盯着我,仿佛象看到一个怪物。
“香港李家?哪个李家?李康廷他们家吗?”很少有什么事能让我失态,但乍一听到这一惊人事件我还是很难保持冷静,虽然我早就知道齐氏的高层,也就是齐景天的长辈对齐景天迟迟不肯定下来成婚很是不满,也听说齐景天可能在一两年内订婚结婚,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这一桩门阀婚姻的女方竟然会是香江豪门地产大王李家。
“定的是李康廷的哪一个孙女?”李家家大业大,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孙子只有孙女,李康廷五个孙女儿听说个个才貌双全,依以金木水火土排序为:文锦、洛枫、素滢、华烨、佳城。其中第三个孙女李素滢尤其得大家长李康廷的钟爱,而大千金和二千金都已经出阁,不知道这一要远嫁狮城的,可会是这位三千金?
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姬宫季昀摇摇头,“学长,你怎么不问问我消息是否属实?”
“你人都在这里了,消息还可能有假?”堂堂姬宫集团总裁得到的消息如果还有问题,风影组的情报人员岂不都该去剖腹自杀了?“说吧,你还没回答我呢,是李家哪一位千金?”
“唉,”呆呆地盯着我看了一分钟,姬宫季昀再摇一摇头,“学长,听说这个消息你一点都不伤心?”
“我为什么要伤心?有点惊讶倒是真的。”我反问,觉今天的姬宫季昀说话做事莫名其妙。
姬宫季昀低头,咕哝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明白,依稀仿佛是“早知道你不伤心我就不来了”,还没等我问,他又抬起头开口,“是李家的第个孙女李华烨,看来,李家可能会为李素滢招赘一个女婿承守家业吧?听说,目前,李素滢已经成为众多名门公子青年才俊追逐的对象,有才有貌有教养有气质,又可以让娶到的人少奋斗三十年的女人目前市场上还是稀缺商品。”
这小子好刻薄的一张嘴!虽然他说的不错,但这么说……不知道那位话题中的小姐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既然是四小姐远嫁过来和亲……”我知道我这么说也有点刻薄,不过,身为齐景天的助理,我当然知道李华烨和齐景天两人素无来往,毫无感情基础可言,这种仅仅为了门阀家族利益,不管男女双方感情的婚姻,不是和亲是什么?“那想必将来齐氏在亚洲又多了一个助力?”
“这可未必……” 姬宫季昀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三分冷笑,“这一套把戏我们两个都明白得很,无非是拿儿女的婚姻,图一点现在和未来的可能利益。将来要是两家都还是荣华富贵,自然是来往密切,要是一枯一荣……可就有好戏看了。而且……李康廷又是有名的势利人……将来齐氏要真是有了难,指望李家出手,我看希望渺茫的很。”
我笑一笑,不说话,姬宫季昀虽然出身财阀世家,但他身边的人少有做政策联姻的,而且,因为当年吟风曾经因为参与政策婚姻离开他,所以,一提到政策婚姻他就没好气,这也很正常。
“既然李家在齐家有难的时候不会出手,那岂不是对我们的计划更有利?”
姬宫季昀再沉默,又盯着我看了半天,末了,用力叹息一声,“学长……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齐景天?”
“我?”我想了一想,再想了一想,转过头来看了一看那边正在和本国总理应酬的齐景天,“…………其实,除了自己,这世界上并没有很多需要非常多情的去在乎的人,而很多时候,我连自己都不是很在乎……不过,齐氏和李家的婚事和我在乎不在乎有什么关系?”齐景天的婚事,难道还要我主婚不成?
“因为……我听说……到目前为止,齐景天还没有同意和李华烨结婚……至于拒绝的理由,他说是因为他另有心上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姬宫季昀一脸的幸灾乐祸。
“啊?什么?你不是在骗我吧?”我大惊失色,香槟酒杯“叮”地摔到了地下,琥珀色的酒液四散飞溅――

第十二章

“学长……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姬宫季昀皱一皱眉头,不动声色地移动身体挡住了众多因酒杯打碎的声音而好奇窥探的视线。
“齐景天有没有说出他的心上人是谁?”顾不上去管摔碎在地的酒杯,我盯着姬宫季昀逼问我想知道的问题。
“学长不是不在乎吗?”姬宫季昀玩味地扬了扬眉,看着我的笑脸上带了三分促狭。
“我不在乎齐景天结不结婚,和谁结婚,那个跟我没什么关系,但要是他把我拖下水,我能不在乎吗?”虽然李家并不足以对我构成实质性的威胁,但要是真让李家盯上我,那毕竟会很麻烦。
“…………原来学长也知道自己是要被拖下水的?” 姬宫季昀眼中的促狭意味更浓了,漂亮的眼眸一转,有意无意地在场内扫了一圈,“可惜了……”
“可惜什么?”我警惕地拧起眉头,这小子神秘兮兮地干什么?
“可惜了……今天那位李华烨小姐没有来……”
“你正在期待看到我被当场打耳光?”没好气地瞪了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小子一眼,想到这小子口中说的情况完全可能发生,我的头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
“打耳光呢,我是不怎么期待的,虽然听说过李华烨小姐明媚动人性如烈火,但学长也不是省油的灯,更缺乏怜香惜玉的情怀,人家一个耳光打过来,就算保持君子风度不还手,难道以学长空手道黑带的身手,避都避不开吗?” 姬宫季昀笑吟吟地说,越笑还越是开心,直把我看得心烦意乱,本来就算不在乎那个李华烨的也被他笑得不能不认真考虑起来了。
“那今天把场面弄这么盛大确实是为了订婚?”当然了,我这个筹办者确实是没接到公司要求把宴会办成订婚宴会的通知,但那并不表示两家长辈不可以在这种场面上昭告天下宣布双方将成为儿女亲家,反正正式的仪式大可在以后补办,要紧的是先让政商两界了解两大势力从此建立了极为亲密的联系,裨益双方的利益。
“估计是……但也有可能不是。” 姬宫季昀回答得模棱两可,见我瞪他,又急忙解释,“这可不是我在捉弄你,听说虽然双方长辈都急切希望能够在今天把婚事昭告天下,但由于齐景天强烈反对,齐氏长辈怕这个个性强烈的孙子闹出点事来,决定还是让齐景天和李华烨先接触接触,培养培养感情再说……李家对自己孙女儿的魅力看来还是很有自信的。”
“哦……”我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我是听说李家的几个孙女儿长得都不错,不过没见过,你看到过李华烨?”说到底了,男人是感官动物,若是那个李华烨真是长得倾国倾城,那估计齐景天也就勉为其难同意了政策婚姻,反正婚后也没人规定他就不能打野食。
“还过去……算是一火辣美人吧?出身好些,所以教养气质也还不错,其实我也只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而已,不过……” 姬宫季昀想了一想,“这女人行事风格比较嚣张,不如她姐姐李素滢沉静。而且,同样是火辣型的,那个凯瑟琳?洛克德兰要比她漂亮得多,行事风格也霸道得多。”
“凯瑟琳?洛克德兰?”我瞅了姬宫季昀一眼,“你这么说到底算是赞美李华烨还是批评?” 凯瑟琳?洛克德兰我见过,那真个是女王般的霸道与不可一世,美得如一只线条优雅的豹子,正好她又有一双绿色的眼瞳。说起来,当初萧辽源还想过要娶她回来当我的嫂嫂呢,后来看看洛克德兰家族的这位女伯爵实在太过厉害,怕萧御阳驾驭不住,才打消了念头。
“当然是批评!”姬宫季昀微微勾起嘴角,很不客气地评论,“做什么都最怕做不到位,嚣张到凯瑟琳?洛克德兰那个程度,自有她的魅力和魄力在,别人也自然而然会把她当女王看,要是嚣张得不够到位,那就难免象个泼妇而非女王了。”
话是说的不错,不过……我笑笑,淡淡回答,“原来你对凯瑟琳?洛克德兰还有如此高的评价,这倒真是让人想不到的。”其实我对凯瑟琳?洛克德兰的印象一直不坏,任何一个女人,能够什么都不说就让萧辽源自动打了退堂鼓,都是值得尊敬的。
“不知道今天晚上有没有好戏可看?” 姬宫季昀轻叹一声,望了望正在和一众宾客言笑宴宴的几位主人,尤其是红光满面的李家大佬李康廷,“看来,其实齐家也还是觉得自己的企业把现金流绷得太紧会有风险,和亲也算是未雨绸缪的一种方式,只不过用其实不大罢了。”
“我看你多半要失望的……”同样望着那一群人,我毫不客气地给姬宫季昀泼了一盆冷水!
“怎么说?”
“你自己动动脑筋看,今天连你都兴致勃勃地为了看热闹来了,他们就是要对我兴师问罪,可能挑你在我身边看着的时间吗?”李家在香港如何是一回事,敢于得罪姬宫季昀不知道有多大后遗症,老谋算的李康廷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我看你啊,还是快点过去陪陪吟风吧,你在我这儿呆得也够久的了!”说到底了,就是现在李家的人骂到我脸上来,我也不是很在乎,他们能奈我何?
确实不能如何,所以当晚风平浪静。
而且,不但当晚风平浪静,圣诞节后的好几个星期都是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李华烨这个名字,从来不曾在齐景天的口中出现,他只是越来越忙,为了给齐氏挣回更多的利润,他工作得象一只驴子般不知疲倦。所以,当有一天,我被叫到董事长办公室去的时候,齐景天并不在公司。
齐氏的董事长是齐景天的父亲齐威豪,此人最近两年来已经于半退休状态,很少在公司露面,我统共也没跟他打过几照面,不过……由于心里已经大概有点数,所以当我踏进董事长办公室,接受两道严厉目光洗礼的时候,依然可以保持心地澄明,气定神闲。
“你就是萧睿?”上上下下打量了我足足五分钟,也许对方是觉得室内的紧张空气制造得够了,这才慢吞吞的开口,声音和语气一样冷峻。打量我的眼神是俯视的,藐视的,居高临下的。只可惜……对我没什么威慑力就是了。
“是我,不知董事长找我有什么事?”眼前的这个老人当然不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否则他不会用如此蔑视轻视的眼光盯着我,事实上,他看着我的眼光就象我是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我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和这样的老人太过计较。
“齐景天马上就要订婚结婚了。”老人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刀锋似的目光仿佛是想在我的脸上挖出两个洞一般。
我扬了扬眉毛,忍不住为对方的紧张和自以为是的犀利感到好笑,更为估计马上就会在我身上重新上演一遍的肥皂剧剧情感到有趣,说实在的,我可从来也没想到我也会有从床伴的父亲手里接过一笔数额可观的分手费的一天,但看现在的形势……似乎避免不了?
“总裁要结婚了?不知新娘子是哪一家的名门闺秀?”虽然早已知道新娘是何方神圣,但鉴于不能让上司扫兴的职场规则,我还是很感兴趣的问了一声。
“香港泰华集团的李小姐。”
齐威豪说得很得意,我听得却很有趣,香港泰华集团的李小姐?看来,齐景天的老爸比萧辽源的毛病还大,娶一个媳妇德容言功什么都不求,连名字都不在乎,只在乎人家顶着“华泰集团”的名牌。想想萧辽源当初要给萧御阳定一门亲事,好歹也要打听打听女方的脾气性格是不是和儿子合得来,儿子肯定吃不消的女人,背景再雄厚也是不会往家里娶的。可怜的齐景天……有这样的老爸,将来的婚姻可是有的受了。
“香港泰华集团可是有五位李小姐,待字闺中的也有三位,不知总裁要娶的是哪一位李小姐?”说实在的,看齐威豪那么得意那么理所当然地说什么香港华泰集团的李小姐,真是让我忍不住要刺他一下。
“香港华泰集团的四小姐,李华烨!”齐威豪看着我的眼神闪过一丝惊异,可能是没有想到我竟然对香港华泰集团的家谱如此熟悉。
“哦,原来是李华烨小姐,那真是要恭喜总裁也恭喜董事长了,华泰集团和齐氏真是门当户对相得益彰的好亲事啊。”我微笑着恭喜连连,并不怕对方听出我话中带刺,说到底了,我向来不反对别人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问题在于,不择手段要不择自己的手段,如果是拿着别人做牺牲品那就另当别论了。齐景天会不会爱上李华烨不关我的事,但是,齐景天凭什么要被自己的父亲这样论斤掰两地出卖掉只为了扩张商业版图?
“你在讽刺我吗?”齐威豪脸色刷的一沉,表情可怖,不过,吓不住任何无求于他的人。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都对这样的人必恭必敬,在我看来,职员和公司老板明明是互惠互利关系,凭本事卖力气做了一份工作,拿一份合情合理的工资薪水,仰不愧天俯不怍人,没有必要要对老板卑躬屈膝诚惶诚恐。
“哪里,我怎么敢讽刺董事长您呢?这门亲事难道不是门当户对相得益彰吗?或者?您觉得还有更好的人选?比如洛克德兰财阀的凯瑟琳?洛克德兰女伯爵?”我笑得云淡风轻,私心里很期待齐威豪立刻暴跳如雷。因为,谁都知道,齐氏是怎么样都高攀不上洛克德兰财阀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洛克德兰财阀对齐氏决无所求,而以凯瑟琳?洛克德兰的脾气,也根本不会屈就一个她看不上的齐景天,哪怕是为了拯救她的公司也一样。
“你……放肆!!!”果然,齐威豪勃然大怒,额上青筋暴起,这也难怪,长久以来听惯了奉承的他,怎么样都没想到小小的一个助理居然会用这样讥诮的口吻和他说话吧。他所预期的,是一个被他的怒气吓得失魂落魄拼命求饶,拿了他给的补偿费永远从齐景天面前消失的人,而不是一个镇定自若谈笑如常的我。
“不敢。”我淡淡地笑一笑,不以为意地看着齐威豪,随口道歉。我不在乎他会听出我的毫无诚意,如果会把眼前的人气得吐血,我也决不会有半分内疚,谁让这个人犯我最忌讳的毛病――除了自己不把其他人当人看?

第十三章

对着桀骜不驯,令他不知从何对付起的我,齐威豪直气得脸色潮红,偏偏又无计可施,憋了半天气只想出一句直指主题的话,“萧助理,只要你肯放弃景天,要多少补偿,你开个价好了!”
我自认不算是一个好的小说家或者编剧,事实上,由于向来懒得动多余的脑筋,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个小说家或者编剧,但今日今时,现实中的事态发展竟然会如我之前半开玩笑半促狭的预计一模一样,这却是令我瞠然并且骇然的一件事了。实在没有想到堂堂齐氏董事长,也算是在场面上打过滚见过世面的人了,居然在理棘手问题上沿用台湾悲情肥皂剧用滥了的手段,真的打算扔出支票来打发我上路。
我笑了起来,对着齐威豪气得七窍生烟的脸色,我越笑越是得意,越笑越是开心,“董事长,你打算把总裁标个什么价呢?我可开不出这个价码来,这样吧,董事长,您先出个底价,我也好随行就市。”并非我萧睿今日夸口,现今世界上,要拿出一笔数目让我触目动心――相当困难,钱多到一个程度够用就行。就是我目前名下的庞大资产,其实也就是每周帐面上变化着的数字,这笔在全球市场上流通生利的资产,有或者没有,对我虽然不是没有影响,但确实并不是生死攸关的关键性存在。而眼前的齐威豪,他不会真的以为金钱万能,什么都可以标个价钱出来卖吧?诚然,事实上这世界确实是大部分的东西都可以明码标价拿出来卖,但要是一相情愿的认为只要自己出价就会有人接受,那也未必太痴人说梦了。
“…………你…………”铁青着脸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本支票本来,动作粗鲁地撕下一张在上面填了个数字,签了个名字重重的拍到靠近我这边的桌角上,“这个数字……你再当二十年的助理也积攒不到!可以满意了吧。”
淡笑着拿过那张轻飘飘的纸,漫不经心地扫了金额栏一眼,果然是一个比较拿得出手的数字,不过,如果和李华烨小姐将会带过来的那一笔不会太小气的嫁妆相比,眼前的数字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我抬眼,对着齐威豪微笑着摇一摇头,很有成就感地看着对方的脸色越见难看。
“这个价钱还不够?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劝你还是乖乖拿钱走人,不要妨碍了景天的前途。要是不识相,惹火了我,我有本事叫你再也没办法在商界立足!”
威胁别人威胁得如此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实在是太没创意没品位了,无趣地看着叫嚣着的齐威豪,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威胁别人不露锋芒的姬宫季昀,看来,齐氏不能在眼前这人当权的时候发扬光大,实在是由来有自,顺理成章。
“这个价格够不够并非董事长单方面可以决定,”我微微勾起嘴角,没办法不对对方的单线条思维觉得好笑,“这个市场上的规则,讲的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价格随行就市,不是以我个人的目前收入决定的。举个简单例子,假如我祖传一颗5克拉钻石,难道价钱是以我的收入丈量的吗?”
“你…………”瞪着一双如欲喷火的老眼,齐威豪的脸色狰狞如立刻要扑过来将我撕碎一般。
“更何况,”根本就不把齐威豪的怒火当一回事的,我自顾自的阐述我的意见,“我并没有要把齐景天总裁挂高拍卖的意思,董事长您这张支票上所填金额,难道是您给总裁估的价?如果是的话,这价钱相当便宜,我愿意为您联系一家愿意出双倍价钱的公司。”
“你……你……你……”指着我的鼻子,齐威豪气得连只会说个“你”字,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淡淡一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对不起,属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参加,就此告退。”我需要怕齐威豪什么?说到底了,不要说以我的身家背景不必怕他,就是论个人才干,离开齐氏后我也不怕找不到更好的职位,若是我坚持要留在齐氏,只要齐景天不赶人,身为董事长的齐威豪哪里管得到一个助理的撤换和任命?

风平浪静,转眼又是一个月。
正如我之前所预想的,齐威豪对我在明里不再有什么动作,事实上,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有什么动作,身为一个股份制公司的董事长并不代表他就有对员工的生杀予夺大权。反倒是齐景天的行为让我有点费解,最近这两个多月,本来就有点工作狂倾向的他简直是不顾身体不顾性命的扑在了工作上。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甚至连续几个晚上只睡两个小时都是家常便饭,一副为了钱不要命的样子,当然,他的工作成效还是很显著的,这几个月,齐氏都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实现净利润的增长。但是,这样的工作热情……还是太离谱了一点吧?
坐在办公桌里,手托下颚,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我有一点点的出神,而根据一般规律,电话铃声,常常会在我出神的时候让人猝不及防的响起来。
“玎玲玲玲――――”
伸手拿起电话听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清脆的,带着粤语口音的女性声音,用一种我很少在电话里听到的语气,咄咄逼人地响了起来――
“我是李华烨,叫萧睿听电话!”
我微微一楞,拿着电话听筒,想象着电话那头的那张美丽的女性脸庞上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表情,那一种由于家世庇荫人生一向得势使尽顺风船的女性才会有的高傲不耐表情,我的唇角轻轻弯了起来――
“我就是萧睿,李小姐您好。”
有不少朋友都曾经赞美过我的声音,其中比较夸张的是二十二岁在剑桥接待一位来剑桥客座访问的意大利歌剧院著名指挥时,那位指挥对我的声音的赞美,说我的声音兼有小提琴的悠扬清越和中提琴的舒缓磁性。由于他当时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激动,所以……基本上我一直把他的赞美视为一种非理性的评判。但有一点我现在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现在电话那头的李华烨,只要她有耳朵的话,就应该会对我的声音印象刻。我对迷住一个眼睛长在天上,什么苦头都没吃过的趾高气扬的无礼女子没兴趣,但我也不想在接下去的肥皂剧谈话中虐待自己的耳朵。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的怔了一怔,“啊?你就是……萧睿?”

第十四章

“正是鄙人,不知道李小姐找我有何贵干?”握着电话听筒,我的语气非常客气,但那是一种身份感和距离感都很强的客气,没什么真心实意的友善,更多的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的冷漠。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半晌,再开口时,李华烨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但那份不加掩饰的鄙夷轻视还是相当刺耳。想必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习惯了其他人容忍她四小姐的脾气,所以才会在我的面前如此肆无忌惮,“我想和你谈谈,中午可以和你见个面吗?”虽然用的是询问口气,可是傻瓜才听不出那是只想听到肯定回答的询问。
我至少有十种可以拒绝她的办法,而且每一种都可以让这个不明世情的大小姐落荒而逃,不过,握着电话听筒,我微微一笑――偶尔有一可以参演肥皂剧的机会,似乎也算是一人生的有趣体验?随随便便就放弃,好象有点浪费的可惜?
“好吧,李小姐,很高兴与你共进午餐。”我悠然地,爽快地答应了邀请,甚至还故意在声音里加上三分诚惶诚恐,就让李华烨以为我很害怕尊敬她和她背后所代表的金钱势力有什么关系?
马克西姆餐厅。
我永远都不能明白,为什么稍微有点钱的人们在要作出自认为重大的决定的时候,都喜欢跑到法国餐厅里去?哪怕自己完全是中国人,而且除了中餐吃不惯任何外国风味也一样。不过既然这一顿并非我请客,而是付帐的李四小姐在这间全世界连锁,新加坡最正宗的法国餐厅定了位子,那我也就不再说什么。
端上来的前菜还是咸腥的鱼子酱,这种据说昂贵无比而且美味无比的贵族食物早就上了“我最不喜欢食物”的黑名单,既然这一顿不是工作午餐,在这位明艳照人的李四小姐的面前我也不需要维持什么形象,所以,我也就很不客气地对着鱼子酱看了两眼,连举一举叉子都懒。
“这是大麻哈鱼鱼子酱,萧先生可能没有吃过,不过,我建议您尝尝看,刚开始可能会有点不习惯,但其实是很美味的,”李华烨殷勤待客的词句,句句意在言外,嘲弄着我的“没见过世面”。
我微笑,有礼地望了她一眼,很为这位李华烨小姐的逻辑感悲哀,年纪轻轻就和很多势利眼一样,以为比别人多吃几口鱼子酱,多穿几件PRADA,多懂几样刀叉的用法,就有资格以为自己是高人一等的罗马帝国蓝血贵族了。
“李小姐如果喜欢鱼子酱的话,反正我这一份还没动过,您可以一起吃掉,免得浪费。”微微一笑,我淡淡地四两拨千斤。不必当真计较这个才二十四岁什么风浪都没见过,只在所谓的上流社会圈子里学了一点豪门贵夫人的见风使舵高捧低踩的女孩,说到底了,毕竟要娶她的是齐景天而不是我,我可没有必要免费为齐景天的新娘上新娘课程。
“你…………”恼怒地瞪了我一眼,李华烨轻哼一声,精致的眉毛一挑,薄薄的嘴唇一抿,带着三分不屑三分骄纵,开门见山地说话,“我今天叫你出来,你心里应该也明白大概是为了什么事!我马上就要和齐景天结婚,所以,我想,你和齐景天之间的关系也应该有个了断了吧?结婚以后,我是绝对不会容忍我的丈夫和任何其他人有暧昧关系来往的。”
这个女孩子……不动声色地望着李华烨,仔细地打量眼前这张明艳得有些咄咄逼人的脸,当然是化了状才能凸现出来的一份夺目,但不可质疑的是,这个女孩子确实有着标致五官玲珑身材,其实只要有这两样资本就可以闯荡江湖了,更何况她身世煊赫,有的是大把青春可以挥霍,怎么会如此急匆匆地就要把自己套进婚姻里去?
“李小姐你见过齐景天了吧?”淡淡抿一口白葡萄酒,我已了然于心。可以理解李华烨的急切与嚣张,只因恐怕她才是那个战战兢兢心中无底的人。这一出肥皂剧竟然会如此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越演越象……也真是要让我苦笑三声。
“那当然,我们已经相亲见面过了,” 李华烨一扬眉毛,相当有气势地盯着我,“我现在是以未来的齐夫人的身份,希望你和景天一刀两断!我不想看到我的丈夫为了一个男人身败名裂!”
她是说得义正词严,我是听得瞠目结舌。实在是想不到,这一套台湾哭哭啼啼悲情肥皂剧里的台词,二十一世纪的女性也会搬出来用得理直气壮。
相亲见面?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未来的丈夫在这两年中一年要赴多少相亲?至于未来的齐夫人……唉,就是现任的齐夫人,齐景天的老妈都管不了儿子和我来往,她一个刚刚入门的新媳妇,进门就是吃齐家饭穿齐家衣,又不是自己管着个大企业可以和丈夫分庭抗礼的那种女强人……能有什么作为?而说到身败名裂……那就更荒唐了,姬宫家族几十年间出了好几对同性伴侣,哪里身败名裂过了?姬宫家族照样是日本第一的豪门。说到底了,要我萧睿身败名裂也不是不可能,但绝不会是因为区区一个李家就是了。
“怎么样,如果你答应我从此不在齐景天面前出现……我也会补偿你一个合理的价钱,如何?”见我不说话,李华烨以为我气馁了,当即趁热打铁,从坤包中拿出一本支票簿放到我面前,“你要多少,开个价吧?”
“开价?开什么价?”眼看这一出肥皂剧是越演越老套也越演越精彩,我真的不知道我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这第二张要硬塞给我的支票,只好先装一装糊涂,希望李华烨能够明白自己的荒谬。
“我给你离开齐氏的补偿啊。”李华烨看起来比我还惊讶,可能肥皂剧里都教导她,一旦她拿出支票,那个狐狸精第三者总是要么痛哭流涕,要么讨价还价一番后欢天喜地地收下支票走人,从来没想过我还能有第三种第四种反应吧。
“我离开齐氏,按照当时签的合同齐氏将给我半年的工资作为补偿,为什么要由你给我补偿?”离开也好,不离开也罢,无论最后怎么样,起决定的,不是李华烨或者齐威豪做了什么,而是我和齐景天想怎么做。谁都不能代替我们做选择,这个最基本的道理一旦被忽视正剧就变成了肥皂剧,变得滑稽可笑起来。
“那你是不打算离开齐景天了?”说话听声锣鼓听音,李华烨面色一凛,直瞪着我,“你以为,你现在缠着齐景天,还会得到很大的好?你要知道,齐家和李家如果都对你出手。你会有什么下场?”
“什么什么下场?” 李华烨话音未落,一个温柔婉转的女声旋即响起,把我和李华烨都吓了一跳,“小睿,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
我也希望是你看错了!
无声地在心里哀叹一声,我拧着眉头转过脸去看向这个温柔声音的主人,不出意料地,看到一张清丽得难描难画的脸,和一双灵动温柔静如秋水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正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异常惊喜地盯着我。
“是我,罗黛,好久不见!”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来新加坡的?早知道她在新加坡,打死我,我都不会跑到法国餐厅来自投罗网,谁不知道她大小姐是法国菜的疯狂热爱者?尤其是马克西姆餐厅,她几乎是一年四季,恨不得顿顿泡在马克西姆里。
“我昨天来的啊,和我老公一起来的,你知道的,我们没什么机会出来旅游,这一也是好不容易才能成行,我们两个租了间房子体验新加坡的生活,不过家徒四壁就是了……不知道小睿你也在新加坡,否则就请你到我家来吃晚饭了。”罗黛笑盈盈地说着,全没注意到李华烨对她投来的轻视眼神,我当然是看到了,不过我可不会告诉李华烨李四小姐她眼前这位纤弱美人的全名和真实身份。就让李四小姐以为罗黛是一个没钱出国旅游的穷光蛋好了,反正罗黛这辈子还没体验过被人当穷光蛋的经历,说不定她还觉得这种经历也满奇妙的呢。
“这位小姐是谁?”絮絮叨叨地一口气把自己的状况全说完,罗黛这才想到也该让我说几句话,望一眼坐在我对面脸色古怪的李华烨,她好奇地问道,“好一位漂亮的小姐,是小睿的女朋友?刚才我听到什么下场不下场的,你不会是对人家不好吧?”
绝倒!!!
以手加额,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是无奈半是尴尬地瞥了李华烨一眼,见到李四小姐脸上的神情又感到值回票价的好笑,女朋友云云也就算了,想也知道眼高过顶的李四小姐决不可能看上我这么个无名小卒,但漂亮……唉,罗黛老是忘记自己是个少有人及得上的出尘美人,而李四小姐无论如何也是长着眼睛分得清楚美丑的……
说真的,听到罗黛的赞美,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觉得……真是有点象在讽刺人家……

第十五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许还必须感激罗黛的及时搅局?
拿罗黛做幌子,顺利摆脱了李华烨小姐的纠缠,挽着罗黛的手走出马克西姆餐厅。一低头,就见罗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脸,满脸的好奇加不解。
“干吗这样看我?”我挑起眉毛,这小妮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老公是个超级醋坛子?还好现在她老公艾历克不在,否则……又是一场家庭内部矛盾爆发也说不定。
“小睿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罗黛看得目不转睛,“还有,脾气也越来越好了。”
无奈地在心里摇了摇头,要不是知道罗黛的中文在形容别人的容貌出众时只有一个“漂亮”可用,我真是一口血都吐得出,漂亮?脾气好?把我说得和个女人一样!
“我怎么脾气变好了?”为什么我自己都没觉得自己有改邪归正?这小妮子一眼就看出来了?
“以前你看到我象看到鬼一样……”颇觉委屈的扁一扁嘴,罗黛指责着我过去的态度。
我唯有苦笑……有些话实在不好实打实地说出口,具有纯正中国血统的法国时尚界公主佛洛琳娜。罗黛。格瑞索瓦在时尚走向方面嗅觉确实非常敏锐,但是……除此以外,她的嗅觉可以说是超级迟钝……我见到她象见鬼?谁叫她那时候一天到晚跟在我和萧御阳后面,兴奋异常地观察蛛丝马迹?
“喂,对了,小睿啊……我这在纽约开完发布会后见到御阳了,他说你在新加坡,叫我万一在新加坡见到你劝你回去。怎么,你还没打算回美国发展?”
再苦笑……望着罗黛热心的神情,看来……她是被萧御阳彻底洗了脑子才来的?怪是怪不得罗黛,毕竟,从很久以前,她就对我和萧御阳之间的种种抱有极其浪漫唯美的期待,就连我们最后的分手结局,她也一相情愿地完全归纳为长辈的棒打鸳鸯。也许,她这样想也不是一相情愿,因为萧御阳看起来好象也是这么想的。而现在,既然萧御阳已然大权在握,来自长辈的阻力已经不复存在,我的回归,回到旧日情人的怀抱,似乎顺理成章?
“罗黛,我不会再回恒瑞的,至少最近不会,”我淡淡地笑,安慰地拍了拍罗黛的手,虽然向来冷情,但也并不想看见罗黛失望沮丧的脸,“当然,我可能也不会再在新加坡呆很久,下一站将去哪里我现在也并不很清楚,不过到时候我一定会通知你的,好不好?”
“你还要去流浪?”罗黛咬了咬下唇,象很多年前温柔照拂着我的那个小姐姐小女生一样,露出了关怀怜惜的表情,始终依恋着家,也始终没有离开过温暖的家和家人的她,心里其实一直都在为从小四海漂泊的我悲伤吧?悲伤着我的飘零?毫无羁绊毫无牵挂的我,潇洒洒脱谁都不爱谁都不能让我受伤害的我,其实也是最孤独最悲惨的人?“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希望你回恒瑞和御阳在一起,毕竟御阳再怎么说也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了,他也不可能和你真正安定成一个家。刚才那个女孩子……你要喜欢也不错啊,好象是中国人,如果家教很严的话我也可以代你去提亲…………”
“罗黛――”微笑着,我阻止了罗黛的好心,“我不是不想安定,但是……我必须找到那个‘对’的人才能够安定下来不是吗?”人类本来就是群居动物,哪怕是从小在一个家和另一个家之间漂泊着找不到一个归的我,也会想要找一个命中注定的人,即使是流浪,也要和那个人一起到天涯海角……奈何……寻寻觅觅了这么多年,找不到也是枉然不是吗?
“那个你觉得‘对’了的人不是御阳?”睁大了秋水明眸,罗黛认真地问。
“曾经……可能是,”我微微地笑着,“但是……现在,肯定不是!!!”我已经淡忘了爱上一个人……不,也许仅仅是以为自己爱上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但是,我肯定地知道,现在的我,不爱萧御阳!
的,长长的看着我,罗黛重重地摇头,重重的叹息,反手抓住我的手,她的表情急切而焦虑,“小睿,你知不知道,姑姑当年也是这么对我妈妈说的?她飘零天涯,也是为了找一个自己觉得‘对’了的人……但她找了一生,到最后都没有能找到。全世界有五十亿人,你怎么知道那个你觉得‘对’的人会出现在何时何,你也要和姑姑一样,一辈子都在找吗?”
“那……罗黛你说要怎么办?我这一生,从一般人的意义上来说,二十三岁就拥有了一切。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也不过是和我母亲一样,找不到一个人……找不到,就是找不到。难道还要因为要有个家就凑合着找一个吗?”我笑,却不由自主地避开了她的眼神。
罗黛她口中提到的姑姑,正是我十二岁时红颜早逝的母亲,三十多年前,世风还不是很开放的时候,谁能想得到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兼有倾国姿容慧黠心思的罗氏家族小公主,竟然选择了负芨天涯,只为了寻找一个她可以追随的人,虽然和萧辽源自小定有婚约,也为萧辽源所爱,甚至还春风一度生下了我,但最后当她知道自己患了绝症的时候,她还是拒绝了所有愿意陪在她身边走完最后一程的追求者,一个人在海边的公寓里,静静地告别了这个世界。我是母亲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小父亲萧辽源对我尽了更多的抚养责任,但是,我只承认,我是母亲的儿子,因为在感情上,我和母亲一样,固执地,几乎是疯狂的,追求着完美的爱情、唯一的爱人!相信着,冥冥中,有一个人是最好的,那个人,可以让我完整……
“………………”罗黛不说话了,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以后,我听到罗黛温柔的声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只鸟儿都有自己的天空。虽然,我也不知道小睿你的天空在什么地方,但是……我相信你的运气一定比姑姑要好。”
是吗?
我笑笑,情不自禁的,用力地抱一抱这个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姐姐,真的,我也相信,今年刚刚二十六岁的我,会有比母亲更好的运气!

第十六章

确实该和齐景天做个了断了。
决定要和齐景天分手,其实是在那天姬宫季昀告诉我齐景天要和李华烨订婚的那一刹那就作出的决定。既然将是有家有室的人,又不是我真心爱的想要的,那何必为了自己不爱的人枉担一个第三者的恶名?没有齐威豪和李华烨上门逼宫,我也是要退出游戏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无论是齐威豪还是李华烨,在这件事上都是在枉作小人。不过,我也没必要把这个事实再告诉他们两位,我虽然看他们不顺眼,但并没到要看到他们吐血才有快感的地步。至于那笔分手费,拿不拿倒是无所谓,取不伤廉的钱,但是……我并不想让齐威豪和李华烨以为我萧睿真的是可以买得动的人,无他,将来我的身份一旦被他们知道,何必让他们有“买”过恒瑞集团二公子的得意?
真正麻烦的,倒是具体要怎样分手这回事,记得有个很聪明的过来人说过,和情人建立愉快的关系是一种智慧,但怎样愉快的和情人解除这种关系需要更高的智慧。而我……目前迫切的需要这种智慧!
直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曾主动地和任何一个情人提出过分手,有的是因为不需要,双方分手分得自然而然心照不宣,而唯一一个需要正式宣告分手的呢,又是对方提出的,省去了我许多麻烦。但是这一,我对镜子里的自己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烦,因着想到了齐景天的可能反应。事实上,我也犹豫了好几天,一来,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他实在太忙抽不出空来说,二来,也因为世界经济形势不稳,眼看着马来西亚等新加坡近邻掀起房地产热潮,国际游资纷纷朝热火朝天的各国流动,间接的,总会影响齐氏的收益,为这个,齐景天也头疼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毕竟齐氏背上了那么重的一笔贷款要按月付息还款,这可开不得玩笑。故而,我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摊牌。
唉……不知道今天可不可以,还是要尽快啊,说实话,最近几乎有点疯狂的东南亚房地产狂潮让我想到了去年休伊?伊斯特里?摩肯跟我说的话,我很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变动……真的到那时候,我再提出要离开齐景天只怕会让他以为我是因为他于患难之中才离开的……唉……真烦,只怕今天那个工作狂还是没时间和我谈这种私人问题,一边想着心事我一边刷牙洗脸,一切舒齐后拧开煤气做早餐,顺手也拧开了收音机听今晨的经济新闻――
“国际游资攻击泰铢……泰国出现汇率危机,情况非常严重,有关专家密切关注东南亚货币运行……”
我撕牛奶盒包装的手停住了,不由自主地,我回过头去,看一眼还在絮絮叨叨的收音机,然后一手关掉了煤气灶直冲到电脑桌前按下POWER键……在这个刚刚出炉没有多久的网络时代,INTERNET上的消息传播速度是最快的!
当看到电脑屏幕上清清楚楚地显示出的泰铢在国际游资打压下难逃彻底崩溃命运的消息时,我觉得有一点点的眩晕。稍有一点金融知识的人都知道,一国市场化货币如果在国际货币市场中大幅度贬值是什么概念……那至少意味着,这一国的财富将大大缩水,几十年的辛苦积累付之东流,而随之而来的经济衰退、市场恐慌、银行危机、大规模失业的种种损失还不包括在内。而既然这一波泰铢危机已有迹象波及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同在东南亚的新加坡逃过此劫的可能性……
不是没有,而是很小,小到只能作为一种侥幸。而即使新加坡能够从这一场劫难中逃出生天,主营进出口业务,又投资了大量资金在大规模固定资产上,将银根绷得太紧的齐氏――我几乎可以看到崩溃的阴影在慢慢地笼罩过来。
虽然这一切早有预兆,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场危机不可回避,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所有严重后果迫在眉睫……
我还是坐在电脑屏幕前,怔怔地,呆了很久……
不可否认的,还是有一点点怕去公司见到齐景天的脸,当时和姬宫季昀定下策略时并不曾料想到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齐景天竟然会做得那么拼命……而且,确实成绩斐然!如果不考虑还贷的现金压力,齐氏在这一年内,业绩增长超过5%。可惜……做什么都不能看错了时势……否则,一切终归是与事无补……
我想着齐威豪,想着李华烨,想着注定也要风雨飘摇的香港楼市和很快就会笑不出来的李氏集团……
冥冥中,真的是有气数这回事的。
齐威豪图着李家现下的赫赫声势要攀这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本想给自己多加一重急时守望相助的姻亲关系,哪知道别说时机不对,婚事未成,就是成了,李家向来势利未必疼顾孙女婿,就是疼顾孙女婿愿意拔刀相助……到时候风暴一起,六亲同运,谁又救得了谁?只怕到时候李家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话,却也不是我危言耸听,早听说香港李家经营手法是有风驶尽舵,房地产业向来滚动融资,一旦出货发生问题……恐怕死得比齐氏还惨也说不定。

敲门声又急又重地响起――
我霍然一惊――
还没来得及反应――
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已然响起,敲门的人竟然连多等个半分钟都不肯――
是齐景天?一定是他!!!这里是我新搬的公寓,我只把钥匙给过齐景天!只能是他!!!
他来做什么?
虽然知道无论是姬宫季昀还是萧御阳都不可能让消息风声走漏半丝,齐景天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我早已知道今日齐氏面临的困局,更不可能知道我和姬宫季昀事先就定下了计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站起身愕然看向门口冲进来的高大男人,我知道,我的神情还算冷静,但谁知道,我手心里,却已是捏了一把的冷汗!

第十七章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怕的,齐景天决不会知道什么,站起身来迎上前去,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今天的齐景天决不会是平日里的他,但劈头打一个照面那一刹那,我还是吓了一大跳!只不过是一个下午加晚上没有见到他,怎么他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
当然,闯进门来的齐景天并不是如一般电视电影小说上所描写的受打击男人那样不修边幅衣冠不整,事实上,他身上的西装连衬衫领子和领带都象平日一样打理得周正妥帖一丝不苟,而他的头发也梳得整齐,脸刮得干干净净,西裤的裤线笔直,脚上一双黑色皮鞋擦得锃亮。如果我是在街上一打眼望见他而不是象现在这样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他,即使是我,可能也看不出今天的齐景天有什么异样之。
因为这种异样,完全是精神上神情上气质上的变化――
今天的齐景天,已经完全不是那个在公司里,在工地上斗志昂扬苛刻地要求下属要求合作方也同样苛刻要求自己的齐景天,那个虽然霸道嚣张不懂得体谅宽容别人有一大堆缺点但却同时也认真敬业对自己的未来有充分信心的男人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我从来没有在任何男人眼睛里看到过的茫然无助,一种象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的孩童式的茫然无助,这样的茫然无助甚至让我生出错觉,似乎进门来的不是齐景天,而是一个顶着齐景天躯壳的孩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欢迎词,我认识齐景天,但可惜,我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叫“齐景天”的孩子……不过,还好,他先说话了――
“睿?你也已经知道了?”一眼望见还开着的电脑屏幕,齐景天的声音异样地低沉,“马上……金融风暴就可能席卷过来……齐氏目前的情况,根本就是不击即溃,仅仅是市场上的风声鹤唳已足以致齐氏于死地……这场赌局,看来我是输定了。”
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我勉强地笑,暗恨自己居然放任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也不必把情况先看得如此悲观,毕竟,新加坡与新兴市场的泰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不同,新加坡的市场体制成熟,金融政策也相对稳健,应该有较强的抗风险能力。或许理得好一点,可以安然度过也说不定。”这番话,听起来顺理成章,实则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原因也很简单,这个市场从来就不是一个理性的市场,所谓标准经济学上的理性假设在实际上早已撞得头破血流。投资者永远都是盲目的趋利避害,其他的不用说,今天早市开出盘来,新加坡股市必然恐慌性下跌无疑,至于二十四小时滚动的全球汇市,包括新加坡元在内的东南亚主要货币也必然遭到大手笔抛售。齐氏败局已定,这一场风暴,注定在劫难逃!
可是,这种话,说出口来无疑是从他人口中判了齐景天的死刑,怎么可以贸贸然说出?
“你这么聪明,又是剑桥经济学博士出身,说这种话,不过是为了让我心里好过点罢了。”齐景天苦涩一笑,虽然表现得相当有风度,但仍然掩不出眼神中那种从未有过的无助,“单靠我的力量,是决不能在这种时候救得了齐氏的……接下去……睿,”他看我,脸上浮现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烈,“接下去,恐怕我不得不在市场上寻找愿意出资购买我手中的齐氏股份的人了!”
我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是?说不?都不对!目前情况下,寻找人愿意投资齐氏吸纳现金当然是当务之急,只不过……恐怕即使今天齐景天和齐氏家族愿意低价出售手中的股票,市场上应者寥寥,无人肯大笔接单。
无他,只因这个市场,历来是买涨不买跌,只有锦上添没有雪中送炭。风生水起之时,万商云集,只求分一杯羹也是身份也是体面,哪一天运去财消,到了要寻找人分担去手上一部分压力换些真金白银救燃眉之急之时,那是千难万难,上百元甚至数百美元的股票跌至几角几厘都未见有大手笔买单入市!更何况,第一、齐氏圈中熟人,尽是东南亚东亚富贾,一旦金融风暴席卷东南亚东亚,覆巢之下人人朝不保夕,即使有心也是无力,根本不可能有人看在往日交情份上分担些许以做日后交情之资,第二,放眼全球,美国经济大有潜龙在渊即将一飞冲天的态势,专做固定长期投资的买家自然云集北美经济圈,考虑到日后亚洲恢复元气尚需时日,根本不会有人看好新加坡的大型娱乐项目。再加上……我暗自摇头,再加上恒瑞集团的因素,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确切知道恒瑞到底在这件事中扮演过什么角色,要达到何种目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齐氏落难,可能范围内恒瑞必定落井下石,以逼齐景天一败涂地永世不得翻身为快!商业圈中,有谁愿意兼有力量为了区区一个衰弱至极的齐氏得罪如日中天声威赫赫的恒瑞?
总而言之一句话,当此局面。大势不利于齐氏,凡想做的事,皆归结一个“难”字!就象人已经陷进沼泽,怎样努力挣扎都是加速死亡的进程,但完全放弃等援兵吧,又明知不可能撑得到救援来的那一天,因为至少在自己沉下去之前是不可能有人愿意伸出援手。说得不客气点,即使有人看中了齐氏,也会袖手旁观不动声色到齐氏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实现成本收益最大化。很冷酷?是的,但这就是现实,商场可不是慈善机构。
“先想办法把一些可以盘得出价钱的不动产卖掉吧,”轻轻叹了口气,我提出我的意见,看得出来,身逢巨变,齐景天的心神已经乱了,象脱力的人,想到的,都是最直接但不可行的办法,“当然,如果今天股市开出盘来,齐氏股票没有跌停板的话,可以适当脱手一些,但不要太急于抛售,虽然我们不可能有多余资金为公司股票护盘,但只要自己不砸盘,应该有望在五天内看到低价买进抢反弹的机会,齐氏毕竟不是房产金融企业,用实业的固定盈利毕竟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当务之急,是稳住阵势,再慢慢寻找合适的融资渠道归还贷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月该还的本利,已经从上月盈利中留出,这样,我们就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想办法。”如果说商场博奕有的时候很象一局豪赌沙蟹的话,那一样山穷水尽之时,比的,就是定力。这种临危不乱的定力,即使不能使齐氏起死回生,至少可以为齐氏阻挡一些落井下石之人!同时,客观上也为到时候我和姬宫季昀的出手扫清了无聊捣乱的对手。
“好的……”齐景天看我,那充满了无助和不自觉地依赖的目光让我心中一颤,“就照你说的办好了。我现在心里很乱……想不出什么有帮助的……”
“先喝一杯牛奶定定神……”煤气灶上,正好有刚刚煮开的牛奶,我倒了一满杯塞到齐景天手里,这个男人……这一刻象个孩子……我不是女人,不会因此生出母性的爱,但想到他落到今日都是因为遇到了我,心里,还是有想补偿他些许的冲动。之所以要求姬宫季昀不要出手并吞齐氏,其实初衷也是为此。
不能爱这个人……至少,也要给他留一点重要的东西……比如,他珍惜的事业……
否则,太残忍了……

第十八章

把齐景天安排在我的房间里休息,他现在的状况,根本就不适合马上去公司,去了反而动摇军心。我自己收拾停当正想出门赶去公司代他紧急开会安排一点应急措施,谁料想一出门还没走几步,就在街角迎面撞见一个我并不想在此刻看到的人。
“恒瑞集团难不成是要脱手卖给别家经营了?怎么堂堂董事长兼总裁竟有雅兴在这儿溜达?”知道不可能若无其事地在此人身边走过,我也就不做此想,干脆停下脚步,大大方方地淡淡看了那人一眼,我无意掩饰我眼中闪烁的嘲弄。心里大概猜得到对方此来的目的。
萧御阳笑,也不生气也不发怒,只是那么微笑着瞅着我,眼睛里一片溺得死人的温柔,温柔得让我浑身发冷、后背一层一层地起鸡皮疙瘩,“别太刻薄,小睿,我能到这里来看你,可是我前一个月每天连续工作十四个小时换来的,你也是恒瑞集团的大股东,我怎么能在你面前偷懒呢?”
有一种欺骗性很强的说法,这种说法本质上利用了人类喜欢不劳而获的本性,具体的是说如果和一个肯无条件对你好的人在一起会很幸福,听说有许多女孩子对这种美好前景趋之若骛,巴不得嫁一个爱自己爱到死去活来爱到愿意做冤大头的人。我不知道这种谬论是哪个白痴提出来的。根据商业规律,我只能说,世界上没有比免费午餐更昂贵的东西,如果真有个人不计成本地对我好……甚至不在乎我爱不爱他,那我真是要不寒而栗了……就象现在……
“萧御阳,我看,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何?”说真的,我没时间精力和这个家伙拖泥带水地一直纠缠下去,看不到结果的纠缠……太累!
“好啊……我一直想和小睿好好谈谈,是你不肯给我这个机会。”萧御阳一脸无辜加意外惊喜状。
忍耐地咬了咬牙,我决定不和这个人在细枝末节上计较,开口,我直指问题核心,“你这样心积虑要把我逼回恒瑞,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你只管明说,要我帮忙也好,想从我身上拿一点商业利益也好,只要是在商言商,两蒙其利的事,一切好商量!”不牵扯感情,商业上再大的利益,再多的纠葛,总是可以一笔一笔算得清楚说得明白,欠多少,赔多少,都有个数目。唯有感情,输了白输,欠了无从还起,最是难言。
“………………”长长的沉默,长长的沉默中,萧御阳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神阴郁而复杂,“小睿……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是为了你这个人,才一心希望你能够回到我身边呢?”
“………………”我也沉默了,沉默着希望能够寻找到最合适最贴切的词句,表达一种确实非常复杂非常难以解释的感觉,“我不知道……我确实没有抓到任何你有其他企图的蛛丝马迹……但是,既然我不爱你,自然下意识地寻找种种可能性,好证明我不回去有充分原因。”要证明什么?需要什么理由?聪明如萧御阳、理智如萧御阳、他当明白,不爱了,就是最好的也是最终的理由。而且……为什么不爱,也没有理由。就象为什么爱,找不到原因一样。
“小睿!”听到我的话,萧御阳的脸色瞬间阴暗,英俊的轮廓上肌肉抽动了几下,然后,他突然又微笑起来,用一种象看着小动物般的温柔宠爱眼神看着我,“……小睿,骗别人没有关系,但千万不要对你自己说谎,你忘记你七年前你有多么地爱我依恋我?”
“七年前?”我淡淡地看他,从这个人的嘴里听到“七年前”这样一个时间状语,我发现自己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七年前”仅仅是一个时间状语,属于过去,而非未来,而人,总该多想想未来……“七年前美国总统不是现在这一位,七年前的股票不是现在的价钱,七年已经可以让一个婴儿上小学,这个世界永恒变化,不可能停留在七年前。七年前的我也许迷恋过一个幻想中的完美的情人和哥哥,但是……现在就是现在,现在的我,对你没有感觉。”
“你…………难道在我这样来找你的情况下,你还是不肯原谅我那时候的决定?”带着些微喑哑的声音,显示了对萧御阳来说,我的话有多么难以置信。
“确实不能原谅,我不想对你撒谎。无论如何,对你当时的决定,我确实到现在也不能说完全释怀。但是……那个决定给了我一片更自由更开阔的天空,所以,我也不恨你,你可以放心。”我还是淡淡地看着他,淡淡的说出实话。看着这个英俊充满魅力的男人,我不明白他的自信心从何而来,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随时等待他召唤的吧。难道他以为我会永远等在那里,等待着他哪一天想起我召唤我回去?这男人是不是肥皂剧和骗季少女的爱情电影看多了?
“………………”紧紧地盯着我,萧御阳不说话,只是那样紧紧地盯着我,象沙漠中的旅人盯着远方若隐若现的绿洲,然后,仿佛下了最后的决心一般,他开口,声音里带着让我想刻意忽视都没办法的霸道和戾气,“不要紧……就象当年一样……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你一定会重新发觉你爱我……不要紧……反正,齐氏也活不久了……到时候,你就只能回来……”
我打了个冷战……暗暗的……在心里……
我不可能回到他的身边,但是,我也不会忘记当年,七年以前,为了让我留下,他使出的种种手段种种样,我不是当年的我,不可能再重蹈当年的覆辙。但是……唉,还是打个电话给姬宫季昀,问他租借苍龙会或者云腾保全的保镖吧。如果我不想被暴力禁锢,那就还是不要无谓的逞强比较好。
“好吧,随便你,”我笑一笑,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后,我又转过身来,提出最后的忠告,“不过,不要忘记,世界上不是只有齐氏一家公司,即使齐氏垮台了,我也依然可以在别的国家别的企业找到工作安身立命,你的手臂再长,总有管不到的地方。而且……你要知道,我毕竟也姓萧,我不想和你同室操戈,但也请你不要逼我。言尽于此,再见!”

第十九章

这是惊心动魄的一天。
正如我所预料的,新加坡股市早晨一开盘,齐氏总公司股票立刻牢牢封于跌停板上,而紧跟而来的,即是齐氏旗下三个上市子公司的股价也很快出现大幅下挫,午间收盘时,也均告跌停。
“抛掉了多少?给我一个回笼的数字。”筋疲力尽地从紧急会议上脱身,我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齐氏投资部经理,今天齐氏的狂跌自然也有我们总公司抛售的部分散股。我知道我的这个决定是违反一般商业规则的,一般情况下,公司有责任维护二级市场上本公司的股价。但是没办法……当务之急,是要在手里维持部分现金,我们可以在稍后回补,届时可能以很小规模的资金稳住股价,比现在要合算得多。
“不多,抛压实在是太大了。”投资部经理脸色煞白,今天早上的经历对他这样素日奉行稳健投资的人来说无疑是重大的考验和折磨,但他还是清晰地报出一个数字,不算多的一个数字,但已经比我估计的最坏情况要好很多,在目前情况下,这样已经算很好的了――
鼓励了投资部经理几句,下一个进来的,是公关部和市场部的经理,商场搏杀向来墙倒众人推,货物越贱越脱不了手,当年萧辽源拿自己手下败将的例子一一教导我的话至今我谨记不忘。一盘沙蟹没赌到开盘,决不可让虎视眈眈的对手看出自己的破绽。就算要待价而沽,也永远谨记“越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越好”的原则,只要物有所值,姿态尽量放高。而当前风声鹤唳之下,要想放高姿态,自然要依靠公关部的粉饰太平,市场部的煽惑功力了。
“没其他要求,第一,要让外界摸不准齐氏到底撑得住撑不住。”要是现在就撑不住露出败象,那二级市场的股价很有可能一路狂泻直跌到几毛几分。“第二,把所有的存货,包括所有的现在用不到的,不必要的,可以卖得出好价钱的不动产,分期分批给我卖出去!价格要开得高,开得从容不迫。”若不是昨天凌晨接到坏消息后,齐威豪立刻倒下送医院去了,我甚至还会强迫董事会高层召开盛大商业宴会,表现齐氏的稳定从容。不过,为了不让媒体记者看出问题,我已经下令将齐威豪送到瑞士静养,对外就宣称齐董事长身体欠安,正在瑞士度假。一个董事长有心情度假的公司,总不会坏到哪儿去。
我估计我说话当时的表情比较可怕,因为公关部和市场部经理都是擦着冷汗走的。大军压阵,我实在也没心情维持亲切优雅的风度。现在的齐氏群龙无首,照齐景天目前的状态,就是来上班也不能做出很适当的决定……
摇了摇头,我对自己苦笑,唉……当我拼命地在挽救着齐氏的时候,真的完全忘记了当初我和姬宫季昀定下的计划……真是的……终于有些能够体会当年一战二战中那些双重身份间谍的滋味了,再这样在齐氏撑下去,我都怀疑自己会得精神分裂症。
“玎玲玲玲――――”内线电话的红灯一闪一闪跳个不停,按下接听钮,电话那头传来秘书带些紧张的声音,“萧助理……香港李家来了两位小姐要见你。”
“香港李家?”而且还是两位小姐,难道除了李华烨以外还有一个援兵?我皱一皱眉头,香港李家这会儿派人来干什么?在这焦头烂额的当口,他们不去管好自己家的事,跑到这里来找我的麻烦?是不是吃饱了太闲啊?“请她进来吧。”心里不耐烦是一回事,但敷衍还是要敷衍一下,谁知道过几天会不会要有求于人,留一条后路总是好的。
走进来的,是前几天和我有过一并不算愉快的会面的李华烨,她还是一身色彩鲜艳的裙装,依然是神采奕奕明艳照人,看得本来就头大如斗的我更是心理不平衡。不过,相比之下,跟在她后面的一个身着素雅黑白套装裙的秀丽女子更吸引我的注意力,从风度上来看,反倒是内敛的她比张扬的李华烨更有气派。我有礼地站起来向她们打招呼――
“两位小姐,你们好。有何贵干?”真是的,想也知道李华烨什么正经事也没有,上门来不是踢馆就是来找她的未婚夫献殷勤的。“不知这位小姐是?”微笑看着那位秀丽女子,我客气地询问李华烨。
“这是我三姐,我来找齐景天……怎么是你?”李华烨的表情在看到我的刹那变得很难看,“怎么是你?我要找齐景天怎么会是你接待?哦,还有,你怎么还在这儿,你没被开除?齐景天呢?她人到什么地方去了?”
“李小姐你问总裁吗?”我微笑着看着李华烨,很奇怪她一口气居然能问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他今天没来,由我代理他的一切工作,所以,你找总裁周秘书请我来接待,这样说您明白么?”不待她回答,我继续说道,“至于总裁嘛,他昨天晚上工作得很累了,现在在我家里休息,您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他在你家里休息?他为什么要在你家休息?说……你们昨天晚上在一起干了什么?”果然不出我所料,李华烨的反应直接而尖锐。
“这个……我想小姐你还是最好去问总裁本人……”我笑一笑,温和有礼地回答。
“你……给我你家的地址……”李华烨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又气又怒――
我很知趣,立刻奉上地址,就让他们未婚小夫妻天雷勾动地火,成功还是失败,与我何干?
“砰――”大门被重重甩上。
“好厉害!”眼看李华烨飞奔出门,从头到尾始终静静站在一边不曾开言的李三小姐李素滢踏上一步,剪水双瞳悠悠地瞅着我的眼,一双白生生的小手互相轻拍,“素闻齐氏特别助理萧睿萧先生乃是一翩翩浊世佳公子,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我这个冲动易怒的妹妹怎会是萧先生的对手?齐景天总裁此刻想必是又倦又累地好不容易才能休息半天,你叫我四妹此时上门,谈是谈不成的,分手倒是情理之中……萧先生兵不血刃,御情敌于国门以外,好本事!”
“好说好说。”我微微一笑,“李三小姐看着在下行事,默然不发一言。在下自然也就明白了。何用客气?”李素滢在李家的地位,仿佛可模拟齐景天在齐氏的地位,岂会是李华烨那般的不明世务?看着李华烨掉进我的圈套而不出声,那自然是因为这样也正投了李家的下怀。说得明白一点,李家已然嗅出了大难将临的味道,不肯再和齐氏这一门倒运的人家有所瓜葛,这一上门,只有李华烨这个天真的小妮子会以为是来驱逐情敌,却不知自己家已经打算为她另攀高亲。
真的是不能不为之感叹的,豪门中儿女婚姻,十之八九,被当权的家人象撮弄提线木偶一样搬来倒去,就象今日的李华烨,好不容易自己也喜欢那个政策婚姻的对象,时势一变,万般情爱也只能付之东流。只可惜,人的感情不能象商场交易,说变就便,若是豪门子弟都有这样的好功夫,那就再理想没有了。
“萧助理果然是聪明人,一颗七窍玲珑心,什么也瞒不过你,不错,对舍妹与齐景天总裁订婚一事,我祖父确有翻悔之意。”李素滢淡淡一笑,“既然萧助理已经代劳,我也就省了一番口舌,在此谢过了。不过,我倒有些奇怪,萧助理如此俊杰,怎么会甘心屈就区区一席齐氏助理的职位呢?”
“这自然是因为齐氏向来待我不薄,”我不动声色地随口敷衍,说实在的,并不曾想到李素滢不但把背信弃义之举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而且不顾齐氏眼前大难将至正当用人之时,竟大剌剌地在齐氏总裁办公室挖起角来,“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李三小姐不明白吗?”
李素滢黛眉一敛,正色看我,神情之严肃也教我心里暗暗一凛,“萧助理,你我打开天窗说亮话,眼前风暴将至,齐氏十有八九不能幸免于难,你是聪明人,难道真的要给齐氏殉葬?”
“李三小姐,我和你素不相识,今天才是初会,你这一番交浅言的游说……”盯着那双秋水眼瞳,我很难相信萧御阳的手竟然会伸得这么长,而他的势力,竟然又如此无远弗届,“莫不是你们李家……也和美国恒瑞集团有些商务上的来往?或者……我再说得明白一点,是不是萧御阳已经答允过你们,只要你今日游说成功,美国恒瑞将对李家伸出援手?如果我的估计没有错的话,李家的地产生意,盘口绷得太紧了吧?”
“你………………”
我淡淡挑眉,不必再听回答了,对方那张娇美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窘迫脸色说明了一切,既然如此,那也就不必客气了,“李三小姐,我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了多少有关我的事。但我提醒你,你最好不要插手我和萧御阳之间的问题。否则……我不能保证,一年以后香港李家会不会变成历史名词!”
“你………………………” 李素滢脸色肌肉抽动,脸色难看已极。
“你最好相信,我有这个能力!请回吧,我要工作了!”既然对方已经明摆着站在敌方阵营里,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没有立刻一个电话找到我的基金经理在市场打压李家的股价已经算是我客气的了。要知道,在现在这种时势,几百万资金做空就可以把李家的股价打压5%!

第二十章

虽然是对李素滢放出了狠话,但其实我并没有打算认真实行,没办法,实在太忙了,风暴将至直到风暴真正直接横扫新加坡的这段日子,我几乎二十四小时呆在公司里,这辈子我还没这么忙过……真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要为了这家就是破产了也和我没多大关系的鬼公司这么拼命……有时候实在是受不了自己为数不多但出现得永远不是时候的负罪感。
轻轻叹一口气,我振作一下精神,拿起电话听筒,今天齐景天还在马不停蹄地跑银行,尤其是在新加坡的与欧美大财团有关系的外资银行,希望至少能争取到一笔短期贷款来缓解半个月后就要逼近的还款危机,在这当口……实在不想接这种来自恒瑞集团的工作电话,最好那个要和我们谈的家伙愿意去找公司的相关负责人。
“我是萧睿,您好。”
“在你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打扰你,真不好意思。”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我微微一楞,醇厚中带着磁性的男中音,从电话里听来充满教人不由自主安心的蛊惑力,有多少人能够从这个声音里听出野心的张扬?就连我,也是“知道”而非“听出”。怎么会是他?不是不知道他将出现,只是没想到向来沉得住气的他会如此急不可耐。
“萧董事长,您太客气了。”一楞之后,习惯性的微笑,据说电话那头的人分辨得出说话人说话时是否带着微笑表情,当然,没有人看得见我收紧了握着听筒的手掌。在这种风雨如晦的时候,接到这个人的电话,我的背脊上升起凉意。
“听说你的老板最近很忙?”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也在微笑,得意的微笑,但说话的语气却亲切得如闲话家常。
“是啊。”我笑,虽然电话那头决计看不到我的笑容,“难得萧董事长如此关心,莫非恒瑞集团最近没什么事干?”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问候,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萧御阳真的是恨齐景天入骨了是不是?居然放下自己在国际商界的堂堂身份,专程亲自打电话来玩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
“哦,最近我倒真的是比较空闲,”电话那头的萧御阳仿佛根本没听出我语带讥讽,径自答应,“毕竟,恒瑞集团一没有大量持有东亚东南亚金融资产,二没有大量即将到期的贷款要还,恒瑞一切都在轨道上,我这个董事长是满轻松的。”
瞄一眼还在剧烈震荡的汇价,我很想反唇相讥,但商场搏杀比较的是实力,身为齐氏的总裁特助,我有义务维护公司的利益,这一利益也包括了不要在这种非常时刻和国际巨头之一的恒瑞集团正面冲突,虽然作为萧睿个人,我确实很想好好地把萧御阳揶揄嘲弄一番。
“那就要恭喜您了。”淡淡应了一句,我等着听这位仁兄的下文。
“小睿啊……我也不想跟你再打哑谜,”电话那头声音一变,少了几分得意多了几分感慨,“……现在齐氏的情况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船都要沉了,你还死撑着留在上面干什么?你难道要告诉我你就是为了那个齐景天?这种谎话,你不必在我面前说。你从小生就了和罗姨一样的脾气……象只骄傲的猫,要你死心塌地哪有那么容易?”
“萧董事长,你和我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冷然道,“我现在可是在上班时间。” 萧御阳不愧是和我相时间最长的人,只可惜,并非相时间越长,越了解,就能够爱。否则,每一个专业人士岂非都要爱上自己的研究对象?
“小睿,你若是爱上了齐景天,所以非和他在一起不可,那我没有话说,要是你根本不爱齐景天,只为了和我赌气才留在齐氏,我宁愿毁了齐景天也要把你带回来!除非你爱了谁,否则……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在你心里的地位比我重要!”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平和醇厚,但我却不能不暗自心惊,始终以为萧御阳是为了得到我才对齐氏步步进逼,才在背后用尽了千种手段,却不知他心里打的却是这个主意。是退而求其吗?我再蠢再愚钝,也不至于错听了他话音背后的痛苦和渴望……
紧紧握住听筒,一时间,我的心里,百味杂陈。红尘中辗转的故事里,是谁爱了谁,是谁负了谁……我徒劳地寻觅着我最终的依归,却在寻寻和觅觅之间,陷落了其他的灵魂……
为什么,你不去爱一个也会爱你的人?
为什么,我不能对一个爱我的人付出同样的爱?
这件事,哪有什么道理?
我苦笑,不是不想安慰电话那头的人两句,但无论说什么,只要不是答应他回去,听上去都象敷衍塞责,“……萧董事长,您多虑了,齐氏无论如何也不到要船沉的地步。”
“你若肯回来,当然到不了要倒闭的地步……你若不肯回来……”萧御阳语音中带着煞气,威胁之意明显,“你当真想害得齐景天人财两空?”
果然身上都流着萧辽源的血脉,我再苦笑,无论如何,萧御阳确实都是最了解我的那个人,只可惜,他不能趁着我懵懂年少之时彻底地把我绊在身边,一旦我离开美国那座美丽的庄园,豪华的宅邸,再想把我拖回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生总要有所取舍。数百亿美金的家产事业和我之间……还好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要求太高。经验告诉我,对任何人要求太高,失望的总是自己。
“我不想,”我淡淡地回答,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所以,如果万一害得他失去公司,我大不了干脆跟他一辈子,也算补偿他的损失?”世界上,任何伤痛其实都有一定的补偿方式,只不过代价与时间耗费不同罢了。你以为我当真相信,齐景天要是失去了我或者齐氏是不能够补偿的伤痛?母亲生前有多少男人在她耳边信誓旦旦“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你”,到头来母亲早逝,有哪一个男人是真的为她殉情?还不是一个个照样娶妻生子,然后在看不惯自己老婆的时候名正言顺地用痴情来掩饰自己的不安于室。
“你…………”
我笑,可以想象电话那头的男人气结的模样,“萧董事长,我真的很忙,如果没事的话,改天你来新加坡请让我尽地主之谊,再见。”
轻轻地,我一松手,挂上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喜怒哀乐,这一刻与我无关。

第二十一章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是什么概念?对我来说,就是正在忙得恨不得多长两只手的时候遇到意料之外的打扰。比如现在。
坐在马克西姆餐厅里,随便挑了几样东西,我把全副心神放在请客的主人身上,“迪安娜,好久不见。”放眼望去,五年前那个丰容盛髻的少女,今日依然雍容华贵气度非凡,只是气质上多了几分圆润,想必是岁月淬炼之功了。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二十岁前的种种潮水般涌上心头,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罢了。
“再开一瓶冰酒。”被我称为“迪安娜”的女子气派十足对侍者作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下去了,然后,抬起眼来,意味长地凝视着我,半晌,不言不笑不动弹,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真诚惋惜的口吻叹息道,“瑞恩,若不是亲眼见你,就算别人告诉我,我也决不敢相信当年美国东部上流社交圈里的神秘金童是真的心甘情愿窝在这种小地方当一个小助理。”
“二十六岁就在新加坡混到齐氏的总裁助理职位,也就是不算太丢脸的工作了。”我淡淡地笑,迪安娜的话不是不失礼的,不过我知她甚,不以为忤而已。须怪不得她,有些人是含着钻石汤匙出生的,迪安娜这一生,生活圈子里恐怕从来就没有区区一个助理的位置,说话口气虽然大一点,但身为美国石油大王的千金,一位副总统的孙女,两位参议员的侄女,她说什么,都有充分理由!再说,她又怎么想得到自己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情敌竟然会在一个小小的城市里做别人的助理?世事如戏,不过如此。
“不谈我的工作如何?迪安娜,你这来,总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我微笑,企图活跃一下餐桌的气氛,说实话,看着迪安娜美艳高贵的脸,我没有办法不想起她的丈夫昨天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而且,她的来访完全不在意料之内,我既揣摩不透她的来意,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才合适。再说,一回头想到办公室里堆积如山的工作……唉,这一顿饭的代价恐怕又是整晚的加班了,而且……吃的还是我最讨厌的鱼子酱……
“是啊。”再一出乎我意料的,没有半分犹豫,迪安娜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宝蓝色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直率地盯着我的眼,“我这一是要去香港,爱德华叫我去那里观察研判投资可能性和前景,我想,我既然马上就要和莱昂正式离婚了,总要来和你打声招呼。以前我不大懂事,很对不起你。现在想想……”
我发誓,我一口酒都没有喝,但我确实觉得我的脑袋开始有点晕眩。
迪安娜要和萧御阳离婚?
那个为了萧御阳一遍一遍地哭泣,做尽了天下痴情女孩会为了心上人做的一切事情,最后终于在天时地利人和下如愿以偿的迪安娜竟然会和萧御阳离婚?或者说,整个美国上流社会都知道的克劳斯特家族的小公主,爱德华?克劳斯特的掌上明珠,那个疯狂的非萧御阳不嫁的迪安娜?克劳斯特竟然会有要向公众宣布和萧御阳离婚的一天?
我端起杯子,狠狠地喝一大口,餐前的冰镇柠檬水有助于我安定神经。
婚姻真是太厉害的试金石了不是吗?
没有人赞成迪安娜和萧御阳的婚姻,尤其是在克劳斯特家族内部,没有人赞成把家族的小公主嫁给那个拈惹草能力与商业能力一样声名昭著,而且听说辣手无情六亲不认的莱昂?萧,尤其是在萧御阳本人对这场婚姻极为抗拒的情况下。但是,没有人能够拦得住迪安娜二十年的痴情和热情。事实上,正是在迪安娜身上,我见识了当一个人疯狂地爱着的时候,能发挥出多大的能量。
这样疯狂的爱情,二十年来,任何考验不能够阻止的爱情。
怎么仅仅五年的婚姻,就涓滴不剩?
我苦笑,不说话,既是不想,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记得当年出门前迪安娜站在楼梯角上看着我,那双烁烁逼人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的得意和喜悦,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前后不过五年而已,何其太速?
“你和莱昂已经有了小瑞克,还要离婚?”我唯一的家族正式承认的侄子瑞克在四年前出生,是双方家族的宝贝,身上可说是寄托了两大财阀的希望。政策婚姻的一大特点是,婚姻中的一切,对双方的帝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例如,小瑞克的归属,从一出生起,这孩子的名下就拥有双方家族赠予的庞大资产……唉,豪门中的一切都和金钱划上等号,谁能不能免俗。
“正是因为有了小瑞克,所以才可能离婚。” 迪安娜正色而言,一双宝光璀璨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直看着我,“我把小瑞克的监护权留给莱昂,他不会不肯放我走。”
真是忍不住要苦笑,我微微地摇一摇头,已经到了“他不会不肯放我走”的地步了?
可能看出了我频频苦笑背后的涵义,迪安娜伸手取过侍者刚刚倒上酒的水晶杯,轻嘬一口,美艳得来风情万种的脸上浮起一个自嘲的笑容,“瑞恩,你一定是想到了当年的事吧?其实,早知道有今天,当年的很多幼稚举动,现在想想都是可做可不做的。”
“Love is blind,须怪不得你。”我淡淡地挑眉,五年的婚姻生活没有折损迪安娜的完美容颜,在气质上也更见成熟玲珑,只可惜……代价是一场不幸福的婚姻和沧桑过后的心。得失之间难以比较优劣多少,不过,既然是有得有失,总算失之东隅得之桑榆,还算不得天下最悲惨的经历。只是,她要离婚,为何如此慎重其事地专程找我来商量?之前心神激荡不及于此,此刻稍许宁定了心神,自然想到了其中的古怪。我也端起酒杯,饮了一口,上等冰酒的芬芳醇厚绝非一般葡萄酒可比,一口酒入喉,我仿佛不经意似的开口,“难得这一你专程来看我,在新加坡有多盘桓几天的打算吗?”
迪安娜摇摇头,“不瞒你说,我今天中午就要飞香港了,现在的时局实在是拖不得一天两天,就是来找你,也是莱昂在我上飞机前一个电话让我下的决心。”
我笑,怎么也想不到当年一听到商业就头疼的大小姐现在竟然俨然一名职业经理人的敬业风范,看来,爱德华伯伯不必担心身后的庞大帝国乏人继承了。“其实,你这么忙,大可不必专程来跑这么一趟,有什么事,打电话不是一样的?”又是萧御阳在背后弄的样?我其实不是很认真的想。
“莱昂和我说了很多话,我开始听不进,后来在飞机上想想,觉得他说得对,” 迪安娜望着我,眼神中竟然带着几分歉意,“是我当年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把你逼得背井离乡……”
我摆手,阻止迪安娜继续说下去,说真的,不是不怕这个大小姐的,迪安娜其实心地善良为人热诚,只可惜,含着钻石汤匙众星拱月式的长大,令她不可避免地多了些自以为是。萧御阳用什么话打动了她,让她心甘情愿地来做说客我已经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那就不必再要迪安娜自我谴责一番了。与我无益,与她……有损,那又何必呢?
“迪安娜,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被另一个人逼到如何如何,做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你的好意我心领,但你没有必要觉得愧疚。”指了指侍者送上来的前菜,我微微一笑,“你不是还要赶飞机吗?我们吃吧?我也饿了。”

第二十二章

随便吃了点东西,无论是我或者迪安娜实在都没什么心思好好品尝这家著名餐厅的主厨推荐,勉强把点的菜都吃完出门,看看时间,我提议,“这样吧,你不是中午的飞机吗?干脆我送你过去吧。”她既然是临时起意到新加坡来,这边自然不会有专人为她安排,想必一切都要自己打理,那作为绅士,理当把小姐送上飞机。
迪安娜一楞,回过头来瞅了我一眼,“扑哧”一笑,露出两排碎玉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目的光芒,“那好吧,既然你这么有绅士风度,那就有劳了。”
送她上飞机也值得这么乐?知道迪安娜是想起了过去那个骄傲得有点孤僻的我,微微一笑,我故意夸张地叹一口气表示不满,然后,走到自己的房车旁边,拉开后座车门,用标准的欧洲绅士礼仪邀请迪安娜上车。
“能够为您这么美丽的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我风度翩翩的一鞠躬,关上车门转身坐到了驾驶座上,从小在外祖父和其他亲戚家耳濡目染熏陶出的礼节举止即使是在多年后的今天仍然流畅之极,我当然不会忽略后照镜里映出的迪安娜脸上一闪而逝的激赏。现在我和她之间少了个萧御阳的问题,将来即使做不成朋友也不至于是仇人,相反,克劳斯特家族因为离婚事件必然对萧御阳有所不满,这样一来,如果有一天我必须和萧御阳闹到剑拔弩张的地步,至少克劳斯特家族不至于一边倒的偏帮萧御阳。
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到机场,帮迪安娜上上下下一通打点,看着她顺利通过安检通道,我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去,准备赶回办公室继续和堆积如山的工作奋斗。
“萧睿,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着实地把全无心理准备的我吓了一跳,抬起眼来正想看看是什么人喊我,一抬眼却正撞进一双天天可以见到的眼睛――
“齐景天?”我又是一惊,怎么也想不到老板竟然在这种地方出现,而且时机抓得正正好好,简直就象是特意来抓我的包一样恐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齐景天望着安检通道,迪安娜窈窕的背影即使在人群中也十分耀目,“倒是你怎么会在上班时间出现在这里?”
“我来送一个朋友飞机,”我并不是个多诚实的人,但我有一个很好的美德,绝不对着无可遮掩的事实说瞎话,我此刻出现在机场里,总不能告诉老板说我觉得离公司五十公里的机场里的麦当劳特别好吃,专程跷班来吃麦当劳?
“迪安娜?克劳斯特?”齐景天淡淡地吐出一个名字,判断准确无比。
我笑,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我又没在迪安娜面前把齐景天卖掉,怕他何来?大大方方地点头,“是啊,她难得来新加坡,必要的绅士风度还是要有的。”
齐景天终于把视线转到了我的脸上,事实上,他的脸有一点点的扭曲,似乎是震惊过度?有些人就是喜欢把别人设定为富有罪恶感的族群,却忘记了,基本上,别人的罪恶感并不会比他自己丰富多少。
“我没想到你和克劳斯特家族的公主也有交情,她的行程里本来不包括到新加坡一日游,是你让她改变主意?”
看起来,齐景天也打过从克劳斯特家争取合作机会的主意,否则他不可能这么清楚迪安娜的行程表,我笑笑,继续很坦然地点头,我不相信齐景天会不知道迪安娜与萧御阳有一段……哦,不,应该说他们是现任的夫妻,但我更相信齐景天会以为这一对夫妻尽是我的裤下之臣,因为自从我突然远走剑桥,美国东海岸上流社会的流言就有一百零一种版本,齐景天有可能听到过几种,由于我完全不解释的关系,他可能会相信其中对他最不利的那一种。就让他把我想得十恶不赦,又有何不妥?
齐景天的脸色很难看,他几乎是痛心疾首地看着我,“萧睿……你……”
我什么?我看着他,感觉十二万分的无奈,每个人都把自我的感受当作别人理应遵守的准则,我当然知道齐景天是想说什么,无非是“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却不知你的爱不过是你自己的感受,为什么一定要变成我的戒条?
“你有没有听过《台北的机场》?”我冲口而出,天外飞来一笔,齐景天瞪着我,瞠目结舌,不知我在说哪国语言。
看到他脸色,我恍然而笑,早该知道这家伙除了交响乐钢琴曲以外,不听任何世俗音乐的,所以,他也就不会知道华语流行音乐里偶尔会有的精彩之笔。记得当初躺在浴缸里不经意听到那一段男女对白,男声极其痴情极其无奈地在电话那头情款款地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然后,女声不耐烦到了极点地砸过一句,“我并没有要求你爱过我啊!”那一头音乐声中电话挂断,这一头伏在浴缸边缘我笑得前仰后合,很没有同情心的那一种。
“算了,当我没问,”我摇手,却发现齐景天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几乎不用上妆就可以直接上台扮包公,我想了一想,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竟把自己的上司气成这般模样。
“我一直都不想干涉你的交友状况,但是……”齐景天的声音象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痛心疾首又咬牙切齿。
“停!”我比了个STOP的手势紧急叫停,“弄错了一件事吧?齐总裁?”刻意在“齐总裁”三字上加重语气,看着齐景天的眼睛,我正了脸色,道,“不是你不想干涉,而是任何一个总裁都无资格干涉员工的私生活!”拥有权利并放弃和从来都不曾拥有过这种权利完全是两回事,以齐景天的聪明才智竟也会闹不清楚,实在是令我失望。
“我和你的关系,难道仅仅是总裁和员工?”齐景天看我,满脸的不可思议加难以置信,说实在的,经济风暴起的那天,他的脸色也没有象现在这样坏,知道自己对他的影响力竟大到这个地步,我不能感到任何虚荣心满足的得意,只有沉重的感觉,暗暗地压在心上。我的罪恶感存货不多,但还是足以让我在不恰当的时候感觉难受。
“若是齐氏倒闭,我们就连总裁和员工都做不成,”我瞥了齐景天一眼转身就走,不想在机场这种闹哄哄的地方继续讨论全世界最复杂的感情问题,十丈软红,三千烦恼,有百万个难以解决的问题,但哪一个,都比感情容易解答,“还有,如果你希望克劳斯特家族能够和我们合作的话,我们最好晚上定个计划草案,后天飞香港……”
我一路絮絮叨叨着有关金钱的一切,彻底地搁置了话题,很有默契的,齐景天也并未再把之前的那个感情问题再扯出来讨论,在我,是不想看到他失望的、难看的脸,如果再讨论下去,甚至可能会出现一些我此刻难以想到的后果,至少在一切都乱纷纷的现在,我不想让事情发展到那个程度;在他,我虽然没有接触过死刑犯,但猜也知道,每个明知自己会被推下刑场的人,总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拖一天算一天,盼望着新的一天会带来新的转机,或许死刑终究不会来临。
本质上,我和齐景天都是胆小鬼,没有任何分别!

第二十三章

很多事,不提也就过去了。并不仅仅是表面上过去了,大多数时候,是心里也过去了至少一大半。现代社会每个人都身负重重责任,天天神经紧绷如弦,一天中能为另一个人思念苦恼的时间加起来不会超过十五分钟,所谓为情伤风为爱流眼泪是有钱有闲有心情的人做的事,而齐景天此刻一条都不具备。因此,我很确定齐景天不可能为了无聊的个人感情烦恼超过半小时,目前真正让他寝食难安的,是已经逼到齐氏面前的债务。
债务的数额是一定的,还款的时间也是一定的,现在的问题也很简单,那就是――一定要还的那笔钱此刻还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筹措。
当然,我是知道的,可是齐景天不知道,非但不知道,而且,由于他对姬宫季昀的莫名其妙的心结,他还非常排斥向姬宫集团寻求合作,而另一方面,以姬宫季昀的身份,总也不可能为了如今形同鸡肋的游乐园项目主动向齐氏示好。眼看着还有两个半月债主就要逼上门来,作为齐氏的特别助理我也心急如焚,倒不是真的爱公司如家,而是想到自己设计的那个完美计划很可能因为齐景天的不识大体而英雄无用武之地,实在是太不甘心!
“对下一的还款,你有什么办法?”这是齐景天风尘仆仆地从香港赶回,回到公司召见我,劈头而来的第一句话。不必再问其他我也就知道此齐景天香港之行可说是一无所获。
“办法当然有,只怕总裁你拒绝去做。”我回答得也很直接,时间紧迫,事情也是明摆着,用不到兜什么圈子。
“什么办法?”齐景天扬起眉毛,疲惫的脸色一亮,“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会拒绝?”
这又何必要说?难道没听说过世上有一门学问叫揣摩上意?我笑笑,“这场金融风暴席卷而过,亚洲受创最轻的跨国集团是哪一家总裁您不会不清楚,姬宫季昀虽然不是慈善家,却是个精明得很有品位的商人,我们齐氏若是去和他商量,把我们对主题公园的控股权以一个合理的价格让渡一部分给姬宫集团,对我们是解燃眉之急,对他而言,也是姬宫集团登陆新加坡的又一重大举措,毕竟新加坡也以旅游业见长,若是将来经济复苏,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投资项目,至少他去年是感兴趣的。”
听到姬宫季昀的名字齐景天的脸色变了一变,但也不过是变了一变而已,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你确定姬宫季昀现在还对主题公园项目感兴趣?”
“凡事总要试试看才知道结果。”我回答。
“那……”地看了我一眼,齐景天疲倦地叹了口气,“那就试试看吧。”

日本?东京都?华云丽景王子饭店
试试看的结果,就是此刻我们身在这个灯火辉煌衣香鬓影的殿堂里,以齐氏企业与齐氏家族的名义参加丰城家的小儿子的成人礼。宴会的主角叫丰城岚,一个虽然英俊,神情里却带着野性彪悍的少年,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他是丰城家的养子,和丰城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也正因为他是养子,才需要加倍的大张旗鼓,用隆重的仪式和大批头面人物的出席来彰显这个小儿子在丰城家族的地位。
事实上,据我得到的消息,因为长子,国际知名医师丰城光月不可能继承家族事业,世代单传的丰城家这一有意让这个没有丰城家血脉的小儿子未来全面接手丰城家横跨黑白两道的庞大事业巨大资源,当然,还有沉重的责任。所以,今天的宴会请到了现任的首相及三任日本前首相,而以姬宫炽季洛辰为首,日本财经重要人物也无不登门道贺。不过,对我和齐景天来说,重要的是姬宫季昀今天会来,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姬宫季昀自然是来了,自己家家臣的传承大事,他不可能不来,他现在已经是姬宫家族事实上的族长,他传奇式的双亲早已悠闲地在世界各地漫游,不问世事了。唉,可怜的姬宫季昀……望着那个在人群中频频微笑应酬的俊美男子,想起前两年刚刚全面接手姬宫集团后他在电话里的抱怨连连,我轻笑出声。身为独子,要承担这样的责任,着实也是难为了他。但偏偏他又无法在双亲面前抗议,因为他的双亲,日本商界近四十年来的领袖,姬宫炽与季洛辰十九岁就担起了重任,而他接手那一年,已经二十九岁。
见姬宫季昀向我们的方向走过来,微微一笑,我向前迎了两步,“姬宫总裁,您好。”
姬宫季昀回望我一眼,同样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学长你好,”然后,迅速地,他走向我身边的齐景天,伸手与他相握,非常客气地说,“齐总裁大驾光临,我们招待不周,可不要见怪啊。”
“哪里哪里,姬宫总裁你太客气了。”似乎是没有想到姬宫季昀会如此客气,齐景天有一瞬间的愣神,但毕竟久在商场,一楞之后,他的反应还是很得体的。
“此亚洲金融风暴,齐氏企业举重若轻巍然不动,商界中人都很佩服呢。” 姬宫季昀微笑道,话虽然是说在齐景天的心病上,但语气诚恳,说得也是齐氏对外宣传营造的形象,并不会让人听着象是嘲讽。
我暗暗点头,欣赏姬宫季昀的说话艺术,单刀直入,不但简洁,而且给自己接下来表示投资意向作了铺垫不算,同时还给齐景天留下了诉苦的空间,如此,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去就顺理成章了。
“哪里,虽然齐氏勉力维持,但毕竟大环境不好,孤军奋战总是势单力薄,如果可能,齐氏也很想和其他公司合作,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啊。”齐景天也是说话高手,这一段话在不知情的人听来象是谦虚,并不失面子,但希望合作的橄榄枝已经不动声色地伸出去了。
“合作?姬宫集团倒是……”
姬宫季昀的下一句话应该是“姬宫集团倒是也有兴趣”之类的话,但他没能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门口起了一阵很大的骚动,然后,姬宫集团的总裁秘书风弥小姐急匆匆地走过来,在鞠躬道歉后,把正在说话的姬宫季昀拉走了。
和齐景天愕然对望了一眼,我难得好奇心起,想知道那边来的是何方神圣,但我还没来得及向骚动的中心点移动,那个中心已经自动出现在我的面前――
名家设计,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以一个潇洒自然的角度从发际分开,露出饱满的,有着美人尖的额头,两道飞扬的眉,一双墨蓝色的眼眸在雪亮的灯光下闪烁如海,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唇,混血儿才有的邃轮廓和精致五官令人眩目。193公分的高大躯干上,三件套的手工礼服穿在他的身上恰如其分地烘托出了完美的身材,黑色的礼服和他旁边的姬宫季昀的白色形成了鲜明对比。说实话,这样的人,是真的有资格引起骚动,连我都不得不承认,骤然相见的那一刹那所感到的些微晕眩。
“小睿,真巧,居然在这里见到你。世界真小,不是吗?”
我叹气,只有我才听得出他说的是“小睿”而不是“萧睿”,望了他一眼又顺便瞥了他旁边的姬宫季昀一眼,至于我旁边的齐景天,不用去看也知道他此刻的脸色好看不到哪里。
“萧董事长,您好,这个世界本来其实没有这么小的,变小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我微笑,伸手与对面这个睁着眼说瞎话,而且说的还是大家都知道是瞎话的瞎话的男人握手。他的手比我大也比我热,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居然在握手的同时有本事在我的手心捏了一捏,顺便还奉送一个带笑眼风。

第二十四章

握一握手其实不算什么,说实在的,萧御阳哪怕不是握手而是要把我当个女人行吻手礼丢的也是他自己的脸,我萧睿区区一个小助理,不是流言蜚语青睐的靶子。真正让我头疼的是,萧御阳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
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手端着鸡尾酒杯,表面看起来悠闲的我,脑子里飞速转过上千个主意,却没有一个救得了眼前之急。
“学长啊,你不过去缓和一下气氛?”正在我绞尽脑汁时,姬宫季昀带着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我耳边响起,“那两个男人看上去……好象很快就会打起来,这里可是丰城家的生日宴会,不是罗马竞技场。”
盯着长桌上的鲜,我眼睛都没转一下地轻嗤,“在你分别请了他们的时候,你就该做好把生日宴会化为斗兽场的心理准备。”
耳边传来姬宫季昀倒抽气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憋笑还是错愕,“斗兽场?学长,你这么说不大好吧?再说,第一,不是我做主人,宾客名单不是我拟的;第二,丰城家怎么知道美国纽约的恒瑞集团董事长和新加坡齐氏的总裁会是冤家对头?要知道,学长你半点口风不露,我可也是今天刚刚看出来。”
我继续盯着鲜想心事,连理都懒得理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小子,以这个小子的七窍玲珑,他会没看出来萧御阳和齐景天互有心病?再说,就是一开始不知道,此刻那边两个已经你来我往杠上好一阵子了,以姬宫季昀的主人身份高超手腕,是既有权利也有能力居中打圆场,居然什么都不做,还笑嘻嘻地杵在我边上看好戏。哼,别说这宴会一时半会还不会变成斗兽场,就是当真打起来,丢的是萧御阳齐景天姬宫季昀的脸,和我萧睿有什么关系?
“看起来,学长是打定主意今天不管这事了?”不得不佩服姬宫集团总裁姬宫季昀脸皮,没人理他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也能自编自导自得其乐,“我本来还想就那个计划和学长你商量商量,现在看起来也不用了,我直接去和那边两位商量就行。”说着,当真脚步声起,象是一本正经要过去找萧御阳齐景天。
“站住!”我轻喝,明知道这小子是在演戏,不过,如果不叫住他,他也是真的能把这假戏真做出来,“那个计划关萧御阳什么事?”
“咦?学长?”姬宫季昀的声音听起来比我还惊讶,“莫非你还不知道今天萧御阳为何而来?”
我怎么知道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是来干什么?当然,肯定和我脱不了干系就是了。冷冷地哼一声,我转过头淡淡扫了姬宫季昀一眼,“他来干什么你总知道?”
“学长,你别这样看我,看得我后背冷飕飕的,”夸张地摇摇手,姬宫季昀转过头去看一看那边还在你一句来我一句去的两人,然后低声道,“我告诉你哦,萧御阳这一来,也是为了齐氏要寻求合作的事。”
微微一震,我看向姬宫季昀,“你说的是真的?”
“我怎么会骗你?”姬宫季昀若无其事地转头四面看看,声音压得很低,“拿出两亿美金的投资来换学长你,只要齐景天答应放人,恒瑞集团立刻在齐氏主题公园项目上投资两亿美金,这笔生意我看萧御阳是势在必得。”
我瞠目瞪视着姬宫季昀,见他脸上无一丝开玩笑的意味,但他说出的话却又荒谬至极,荒谬到连听这话的我都忍不住冲口而出一句荒谬的话,“两亿美金?我这么便宜?”
这下,轮到姬宫季昀瞠目结舌了,他也瞪视着我,显然被我说的话吓住了,瞪着我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学长,你要是真觉得这个报价太低的话可以要萧御阳再加一个亿,估计他不会不舍得从个人资产里拿出这笔钱来。”
我轻笑,情不自禁地伸手拍一拍姬宫季昀的手臂,“我倒是糊涂了,不过,萧御阳这样荒唐的话他自己说得出口也就罢了,你居然也会把这样的话传给我听?”真是,堂堂姬宫集团总裁,脑子长到什么地方去了?
“拿两亿美金买一个人,这个价钱耸人听闻是真的,至于这件事说有多荒唐,那倒也不见得。” 姬宫季昀正了神色,相当认真地看着我,“这种事是经常听到的,还真有一帮人把转让情妇的事当生意在做……或者……”他沉吟,苦笑,“也许我该说是当一个游戏在玩?人不可能把事业和感情完全分开,”再转头看看那厢还在斗鸡的两人,姬宫季昀同情地瞅我,“但……象萧御阳这样……你跟他到底有什么结解不开啊?”
有什么结解不开?我苦笑,也回头看了看那两人,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错乱感。眼前这一团乱麻,难道真的都是我亲手打上的结?
唉,轻轻叹出一口气,我开口,“那现在……萧御阳正在和齐景天谈这事?”
“基本上是吧,”姬宫季昀挑一挑眉毛,瞅着我的目光中突然带了几分促狭,“学长啊,你是希望齐景天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一楞,想了一想,“我当然希望他答应。”
“你希望他把你卖了?”姬宫季昀扬起眉毛,勾起唇角,一副欠揍的样子,“当然,学长你的身价不低,不过,当年剑桥圣三一有名的猫科动物只值两亿美金……而且那两亿还不是真正的价钱,只能说是两亿美金的风险投资……还是会有很多人跌破眼镜的。”
“如果齐景天同意放开我,他可以得到他急需的投资,我可以得到自由,萧御阳补偿了他最初给齐氏惹的麻烦,不是皆大欢喜吗?”我笑道,不意外地看到姬宫季昀的眼睛越瞪越大。
“你不打算去揭穿萧御阳?你不打算去阻止这个荒谬的交易?”姬宫季昀急声追问,看起来似乎是被我的恶毒计划吓着了。
“为什么我要?”我也挑一挑眉毛,“如果齐景天不答应,事情维持原状,我没有损失。如果齐景天答应,皆大欢喜,我只有好,不知道省多少心力,我为什么要反对对我有利无害的交易?”既然敢拿我当交易对象,那就应该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和这种行事悖谬之人还有什么话好多说的?

第二十五章

“说真的,学长,你知不知道萧御阳为了让你回到他身边前前后后下了多少功夫?”沉默良久,姬宫季昀突然开口,声音还是很轻,但语气相当凝重。
我一怔,回头看了那张古希腊雕像般的侧面一眼,转过脸来望着姬宫季昀认真的神情,“当然不至于完全不知道,但感情的事,从来不遵循投入产出理论模型。”感情的施与受,经常是无逻辑也谈不到公平的一回事。
“他为你欠下几人情,牵动几百亿资产的几大集团,这一又专程到日本来找齐景天摊牌,”姬宫季昀回头,地看我一眼,“他对我如此,学长,你真的毫无感觉?”
“他对我如此,我却偏偏不会再有感觉……唉,我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舞台剧台词呢,”我苦笑,转动着手中的水晶酒杯,自觉生命的本质,如这只灯下闪耀折射出万千光彩的酒杯。光彩熠熠、晶莹剔透、冰冷坚硬又脆弱易碎。我真不知道,那边两个男人的脑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数不多的感情为什么要浪费在我这么一个人的身上?“恋爱中的人会喜欢看到爱人为自己一掷千金赴汤蹈火,因为这样的表现让他确认自己是被爱着的。但如果一个我已经不爱的人以我为出发点做很多很多奢华的事,在我,并不觉得感动。就象……若是有一个你不认识的女孩子为了得不到你而自杀,你会因此爱上她吗?”
“……你为什么不爱他呢?”姬宫季昀看着我,可能是我的表情有点古怪吧,他自嘲地笑了笑,“可不是我管闲事,实在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学长你多多包涵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失笑,“原来有人托你来做说客了?请得你出马,想必所费不菲吧?”我自然知道姬宫季昀不会拿什么好,但我更知道姬宫季昀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打动的人,而此刻他显然是已经被萧御阳打动才会有上面一番说辞,这就让我有点好奇了,不知道萧御阳是用什么打动姬宫季昀的
“说实话……”姬宫季昀板起脸,表情极其认真,“我真没拿任何好……”
“哦?”我笑,“那萧御阳是哪一点投了你的缘?”萧御阳当然是人中之龙,但为人世比姬宫季昀张扬得多,并不是会和姬宫季昀相融洽的类型。
“他让我想起自己,” 姬宫季昀垂下眼帘,俊脸上闪现怀想追忆的神情,不过只是瞬间之事,“倒是学长你……萧御阳虽然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们好歹也是在一起长大的……他为什么不投你的缘?”
“你怎么知道我和萧御阳没有血缘关系?”挑起一边眉毛,我有些惊讶。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姬宫季昀不在意地回答,“学长你是萧辽源的继子,后来你母亲早逝萧辽源收养了你,不过后来你被逐出……”发现自己一时失言说了不该说的话,姬宫季昀立刻噤声,抬眼抱歉地看着我,“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故意冒犯……”
我摇摇头,微笑,“你说的都是事实,很多人也都知道,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只不过,这所谓的事实离事实的真相差得太远罢了。尽管相差太远,但如果世人所知的,都是这种事实的话,我终于了解为什么我会被人当商品转让来转让去了。毕竟在外人看来,我既非萧辽源的亲生儿子,又被赶出家门,虽然顶着恒瑞集团二少爷的头衔,却没有拿到一分钱的遗产。恒瑞集团的股份,萧辽源是划在了我名下的投资基金里的,外人并不知道那个基金的所有者是我。至于其他的财产,萧辽源都是放在一个瑞士银行保险箱里给我的,我连宣读遗产仪式都未曾参加。所以,恐怕没人知道我的身家财产,其实是和萧御阳不分上下,就连姬宫季昀,他可能也以为我的财产是完全来自我母亲家族的继承吧?至于萧御阳,他当然知道我是恒瑞的股东,但他以为我那部分股权是来自母亲的遗产,所有的人都以为,萧辽源没有留给我一分钱。
“那边要切生日蛋糕了,我们过去吧,”见会场中心的长桌上已经开始点生日蜡烛,我提醒姬宫季昀道。身为姬宫家族少主,这种重大时刻他不在场会引起众人不当联想。
“哦,学长和我一起过去?”姬宫季昀看起来还是有点为刚才自己的失言无礼感到抱歉。
“不了,我要先去和齐景天打个招呼。”等打完招呼,估计那边的蛋糕也切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走人了,一想到那边两人此刻正在争多竞少讨论我的身价,我就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多待哪怕一秒钟!

“总裁?萧董事长,”走到齐景天身边,我微笑着和两人分别打过招呼,视线在两人脸上平平掠过,最后定在齐景天的领结上,“总裁,我怕公司那边还有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回宾馆和公司联系。”充塞在两人之间的重重杀机和我无关。
“萧睿!我有话跟你说。”
“小睿!你听我说……”
萧御阳与齐景天同时开口,声音都很急切。
径自微笑,微一挑眉,眼光在两人面上转了一转,我开口,“总裁和萧董事长有话说,我在这儿听着呢。”我倒要听听看,这两位有什么了不起的话能说出来。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面色不同以往,两人一时面面相觑,但最后毕竟还是齐景天抢先开口。“萧睿,刚才萧董事长提出愿意投资我们的主题公园项目。”
“哦,那真是个好消息呢。不过,萧董事长难道没有提出什么附加条件?”我淡淡道,语气中殊无愠怒。
“那当然有――”齐景天微微冷笑,开口前瞥了萧御阳一眼。
“小睿,你先听我说!”齐景天的话才说了一句,萧御阳抢过话头焦急地开口,“我的意思决不是用钱买你――”
“你要用两亿投资换萧睿离开齐氏,不是买是什么?”齐景天冷冷插口,看着萧御阳的眼神中满是不屑。
“你的齐氏朝不保夕,有什么资格硬将小睿绑在快要沉没的船上?”萧御阳反唇相讥,看着齐景天的眼神同样充满鄙夷。
“你凭什么认为齐氏朝不保夕?”齐景天面色铁青。
“就凭你现在需要拖着小睿东跑西颠筹措下一还款的钱!”萧御阳语带嘲讽,脸色也不比齐景天好看到哪里,“一个男人做到你这个地步,也真算失败的了!”
“你……你以为你很成功?你的一切,还不是靠你父亲打下的江山!”
“那又怎么样?至少我守成有方,难道齐氏是你白手起家的成果?”
“你尽管嚣张不妨,就算你今天磨破嘴皮捧上金山,我也不会把萧睿让给你这种人!”
“我这种人怎么了?难道小睿是你的私有财产?别忘了,我是他的哥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旁边看的关系?向来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萧御阳眼中怒火熊熊,说话更是咄咄逼人。
“是啊,抢了他的所有产业又假惺惺的哥哥,也不知道萧睿认不认你这个哥哥呢!”齐景天更是不甘示弱,说实在的,明知道对方是恒瑞集团董事长还敢这么肆无忌惮顶撞讥嘲的,商场中还真找不出几个。
“你……你居然敢当面挑拨我和小睿的关系?”萧御阳气到发昏,估计他是以为齐景天是知道内情有所指,孰不料齐景天根本是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是歪打正着,“假惺惺”一词正撞在萧御阳心病上。
“我怎么叫挑拨关系了?”齐景天转头看我,“萧睿,你自己说,我有挑拨你们的关系吗?”
伸手掩去一个哈欠,我无聊至极地看看齐景天发红的脸,再看看萧御阳铁青的脸,好好两张倾国倾城的俊脸,此刻真是被糟蹋了……唉,不过,这也很难说,说不定还是有眼光特异的千金小姐认为这样两张脸特别有男人味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人的喜好是说不准的。
“呼”――
伸手掩住嘴巴,我忍不住又打一个哈欠,心不在焉地看看两张脸色吓人的脸,说真的,这会儿我倒是一点都不生气了。瞧这两位这么脸红脖子粗的争辩,只觉得“不为无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这句话说得一点不错。而和这么两位吃饱了撑着无聊的人认真生气的我……说实话也够无聊的了。
正想开口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把事情打发过去算数,谁料想还不曾开口,大厅里突然“砰砰砰”几声枪响,突如其来的枪声立刻将一个和气融融富贵温柔的宴会搅成一锅提心吊胆的粥,所有还能发出尖叫声的人都发出尖叫,我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两个惊呼的男人在一前一后不超过一秒钟的时间里扑倒按在了地上。沉重至极的力量等于是硬生生地将我摔跌在地,地上虽然是铺了地毯,但地毯下面可是意大利云石,连续的两扑倒,撞出了我胸腔内所有的空气,而我的膝盖和手肘就更不用提,肯定是淤紫青肿了,要知道接连两的撞击可都是毫不留情的,而我从小的运动神经又相当差。我苦笑着想,也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此刻一左一右压在我身上的,肯定是那两位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现在又争先恐后英雄救美的男人。
唉,这也叫英雄救美?亏这两位都是从小受严格武术教育长大的,怎么练到今天还是只会拿自己的身躯当掩体?一边努力呼吸好补充胸腔里失去的空气,我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就不知道英雄救美引起美人意外窒息身亡算不算冲动杀人?
一句话还未嘀咕完,众人大呼小叫中,骤然响起了姬宫季昀的惊叫声――“学长――闪开――快闪开!!!”
闪开?什么闪开?
我刚才就被连着两记的撞击撞得头昏眼,本来清晰的脑子现在实在是有点混乱,周围又是闹哄哄的一片,再听到姬宫季昀一反常态的大喊大叫,而这样的大喊大叫还伴随着众人……包括萧御阳齐景天在内的众人的惊呼阵阵,虽然知道能让姬宫季昀这样惊叫,能让众人这样惊慌失措,必然是有了大事,而且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奈何脑子里乱糟糟的,身体更是疼痛无比,一时哪里反应得过来?
我虽然没有反应过来,压在我身上的两个男人倒是反应过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反正,我只觉得本来死死压在我身上的重量瞬间消失,然后,还没等我明白过来,左右肩膀同时有一股大力袭来,而且是向两个方向拉扯的两股力量,不用问,是一个要把我往左边拖,一个要把我向右边拽,估计这两位都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只有被拉扯的我头昏脑胀茫然不知所以,只知道如果没人阻止这两位罔顾人权的粗暴行为,我至少有一边手臂会被拉到脱臼。
“萧睿!你放手!”可能是没法把我拉过去的原因,齐景天的接近疯狂大吼的声音香了起来,无庸置疑,他吼叫的对象正是和他抢人的萧御阳。
“放开小睿!!!”萧御阳的喊声同样声嘶力竭,要不是对我他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又是直接对着我的耳朵喊的,杀了我,我也不会相信这样粗鲁的声音是出自萧御阳之口,要知道,平时他可是非常注重风度的。
“学长!!!快走!”这轮到姬宫季昀了,他人在远,而我居然能在一片乱糟糟中听得清楚,可见他的风度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只可惜,要我走,我也想走啊,可是被两个人当拔河的绳子用,怎么走法?
“你们干什么……”苦笑着,我一句话还未问出口,耳边一阵众人惊呼夹带着破空风声响起,一刹那间,我的身体被两股大力同时作用,向前方拖动了一尺――然后,“砰”的一声巨响――
腿上的一阵巨痛袭来……我哼都没能哼出一声,意识已陷入黑暗渊……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旁边围着的这些绅士淑女们,不知道他们对这场拔河有何感想?

第二十六章

就象所有的戏剧小说电影一样,被英雄救美的我非常合时宜地昏倒,再醒来时,周围已然是雪白世界,空气里飘散着的浓重消毒水味明明白白地昭示着此地是医院,但考虑到剧情需要,也考虑到此刻等待在我床头,照例一双熊猫眼满脸胡子碴眼睛里布满血丝挺括的衬衫礼服已经揉成了半把咸菜的男主角的心情……和所有的三角恋爱情节一样,这样形象邋遢的男主角还有两个,本来应该很赏心悦目的放松欣慰狂喜神情现在看起来相当恐怖……
最好还是不要让这么恐怖的人失望的好,放松了身体让狂喜的两人喂了我几口水,在门外待命的医生护士进来做了一点检查后又迅速的退下去,等房间里依旧只剩下三个人时,我非常识趣地用虚弱茫然,几乎象刚出壳雏鸟一般纯洁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们……“呜……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哪里……我现在在哪儿?”我到底是怎么会跑到医院里来的?说!!!
相当难得的,事实上,我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因为我居然从萧御阳和齐景天的脸上看到了愧疚的神情……愧疚?要知道我以前可是一直觉得这两个白痴恐怕连愧疚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的!
“你们也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吗?”我的声音还是很虚弱,但我的语气已经隐隐不善起来,两个白痴光一脸愧疚却不说话,他们不会以为我昏倒一就突然激发出读心术这一特异功能了吧?
“这……这里是医院。”用力地吞咽一下,齐景天的眼睛瞪着床单,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我怎么会在医院里?”这一,我是真的茫然,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概不记得,唯一记得的就是腿上一痛,然后就昏倒了。
“……………………”萧御阳与齐景天面面相觑,然后很有默契地一起低头,似乎是想假装没听见我的问题。
“……………………”我皱了皱眉头,又皱了皱眉头,不是我不想对着他们大吼大叫,实在是没有那份大吼大叫的力气,“我是不是该理解成你们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待在医院里?”
萧御阳咬了咬牙,再咬了咬牙,脸上那种视死如归义无返顾的神情看得我都替他紧张起来,差一点就想开口请他别说了,大不了我过一会自己去问护士或者医生,简直象要他的命似的,说一句话值得这么紧张吗?
正当我想开口请他别说的时候,萧御阳艰难地开口了,“小睿……你的小腿被砸断了……要住院治疗……”
哦,原来如此,我暗暗点头,这就对了,难怪我昏过去之前觉得小腿剧痛,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原来是真的腿断了,“两条腿都断了吗?”
两张邋里邋遢的脸上同时出现怔楞神情,再英俊的男人也经不起邋遢,看着他们这两张脸,我只觉得头皮都发麻,“我问你们是不是我的两条腿都断了,你们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可以吗?”天啊……据我估计应该是我被什么东西砸到腿了,怎么这两位的表情倒象是他们被砸到了头?为什么一个一个反应都这么迟钝?
“没有,吊灯的钢架直接砸在你的左腿上,右腿只是被玻璃碎片割伤,骨头没事。”萧御阳回过神来,急忙安抚我,“小睿,你别急,我已经派专人去请美国最好的骨科医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废话!要不是四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在我脸上,我真想朝天翻一个白眼表示不满。小腿骨折只要休养复健得当,会留下残疾的例子本来就很少吧?而且,长骨头这种事完全得靠自身的恢复能力,和医生又有什么相干?难不成这位医生有“拔骨助长“的特异功能?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我昏迷了多久?”环顾自己身的环境,这里显然是大医院的高级单人病房,大落地窗上严严实实地拉着蓝色天鹅绒窗帘,一点光都不透,弄得我连现在是哪一天,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搞不清楚。
“现在是下午两点。”齐景天看了看手表,用一种又是愧疚又是怜惜的目光看着我,直看得我浑身寒毛竖起,“你睡了十四个小时。”
“下午两点?”我倏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齐景天,“下午两点你居然不去工作,呆在这里干什么?还有你……”我转而瞪萧御阳,“恒瑞集团倒了吗?你身为公司董事长兼总裁,你把我们这些股东的利益放到什么地方去了?”下午两点钟,我又不是有生命危险,需要这两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守在病床前面吗?这两位是不是三流文艺小说看多了?也不看人下菜碟,把哄天真小女生的那一套伎俩用到我身上来会有效果才怪!
“………………”萧御阳与齐景天再面面相觑,那一种同舟共济的模样让我又好气又好笑,真是怪了,莫非我被吊灯砸了这么一下竟把这一对仇人变成了默契十足的好兄弟?
“算了,受伤方面的问题我会问姬宫季昀,齐景天总裁,关于齐氏还款的问题,我想你应该已经和萧董事长做了充分探讨?”
说了这半天话,我已经完全从初醒时的些微虚弱中恢复了过来,神智一旦清明,立刻想到既然这一对好兄弟已经在同一个房间里呆了超过十四个小时,当然不可能要我相信他们在这里的十四个小时完全用来盯住我昏睡中的脸……不管电视电影小说里怎样描写睡美人,我是坚持相信自己昏睡中的脸决不会好看到哪里的。所以,我想这两位一定已经充分利用时间很好地探讨过两人之间悬而未决却有殛待解决的问题,其中最核心也最重要的,无非是齐氏的债务与恒瑞集团预定的投资。无论恒瑞集团的投资计划成与不成,我都希望能尽快有个了断,这样,我和姬宫集团商量好的那个计划才能有确定的安排。
“这…………”萧御阳和齐景天你看我我看你,两人的脸上同时流露出为难的神情,我昏迷前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情势虽已不再,但剑拔弩张毕竟还能把话说清楚,现在却都一副难以措辞的模样。
“齐总裁,你是不是已经答应把我转让给恒瑞集团好换回那笔宝贵的投资?其实这样也无妨,我并不会因此大哭大闹生气的。”闲闲看着齐景天,我淡淡鼓励他。
“萧睿!请不要这样说!”把一张脸绷得紧紧的,齐景天看起来非常非常地紧张不安。
“我不骗你,我是真的一点都不生气。”我微笑,我说的确实是心里话。事实上,不管齐景天怎么理我和齐氏的关系,只要他不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就行。齐景天或许以为,如果他拿我来换自己的事业是出卖我的行为,其实,与其让他牺牲了握在手中的事业,我还情愿他自以为是地出卖了根本从来不属于他的我,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一件他可以出卖得了的商品。
我说的是实话,可是听到这实话的齐景天的脸色更尴尬了,看起来,他可能以为我是在嘲讽他?
“小睿,事情是这样的,”长久沉默的萧御阳突然开口,“如果恒瑞投资主题公园项目,我希望齐氏方面能派你来做联络人,齐总裁已经基本同意了这个提议。”
这是一个折中的方案,对萧御阳来说,他能够名正言顺地把我圈在他的身边,而对齐景天来说,这个方案让他在不用出卖我的同时又保住了事业,而且,如果我依然是齐氏员工,他还是可以拥有我,就象以前一样。至于我要怎么样与萧御阳周旋,那以前是,将来也是我自己的问题。齐景天并不是不嫉妒也不是不担心,只不过……他过去无从嫉妒起也无从担心起,将来也一样!
萧御阳是聪明人,齐景天也是!
每个人都选择了最小抵抗路线,最后的最优选择完美得令人无可挑剔!
在这个富裕荣文明的现代世界里,没有一个聪明人会选择玉石俱焚的结局。所以,我很放心地知道,萧御阳不会捧着二十亿美金砸死齐景天,他要从齐景天手中夺走我,但不会用最激烈最有效也最笨的方法;所以,齐景天也不会当真一挥手把萧御阳赶出谈判桌,不会对萧御阳大叫“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不会效仿温莎公爵“爱美人不爱江山”,当然更不会一心要和我朝暮厮守,哪怕上顿咸菜下顿咸菜!
当真都是聪明人,都打得一手滴水不漏的好算盘!
萧御阳确实爱我,在他的心里,我仅于他的江山富贵;齐景天确实也爱我,在他的心里,我的地位也仅于他的事业前途。所以,萧御阳愿意用他五十分之一的家产来换我;也所以,齐景天在拿我的一部分交换他的事业的全部后再面对我时有如此紧张不安。
如果萧睿身为其他红尘男女,有这样两个天之骄子放我在心上如此重要位置,理当心满意足志得意满从此不作他想。
只可惜,萧睿从来贪得无厌。
当然,萧御阳也好,齐景天也罢,他们都不会知道萧睿其实是如此贪得无厌,他们不知道,只因为我不曾表现,只因为在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们满足不了我的贪得无厌!
轻轻地舒展身体,我微微地笑了。
“这样好的计划,你们以为我会反对吗?”
不经意地瞥齐景天一眼,看到一张紧张尴尬的脸。轻轻地勾起唇角,放心,我保证,今生今世,我不会告诉你原本我为你安排了怎么样的计划,其实,也该谢谢你,做了一个让我不至于当真被你绑住的决定。

注解:我不知道有多少读者是从头到尾很认真的看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读者们对这个故事感想如何。我在这里的解释,是想帮助那些觉得这个故事不知所云的读者。
就我个人来说,这是一篇颠覆性的作品,颠覆了这一类型……不,该说是很大一部分文章的传统情节,当然也包括我自己过去和将来的作品。笑,齐景天、萧御阳、萧睿还有其他所有人……没有一个人的感情和选择,是纯粹而坚定的。就象在现实世界中,我们会自觉不自觉地把爱……和其他重要的东西放在一起比较均衡,最后得出一种折中的选择。而爱情游戏中的双方,爱的比较多的付出比较多,但从游戏中获得的快乐也比较多。悠然无感的人付出比较少,但游戏本身带给他的烦恼却又多过真心快乐。所以……很公平。就象围棋中打无忧劫,参与的双方都是自由选择心甘情愿。

尾声

三个月之后,某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喏,明天早上的飞机,这是所有需要的东西,照学长的吩咐,全部办齐了。”把一个文件袋放到茶几上,姬宫季昀的眉头紧拧着,用无奈忧虑的眼神看着我,“学长,你确定你要这么做?你的脚要不要紧?其实,如果你要避开他们,有的是办法啊。”
“谢了,你放心,医生说了,我的脚已经痊愈了,而且什么后遗症都没留下来,”拿起文件袋,我微笑着向姬宫季昀道谢,有意无意地,回避了他的问题。
“学长――”姬宫季昀警告地喊,“你至少要告诉我你打算去那边呆多久吧?看在我帮你”
“呆多久?”我沉吟,凝视着窗外,看那明亮的阳光在树叶间跳跃闪烁,良久,我转过头去,看着姬宫季昀担心的脸,“呆到我厌倦呆不下去吧。”
“我惨了……我惨了……学长你这么一走,我肯定会被萧御阳和齐景天砍死……”姬宫季昀半真半假地嘟哝,显然还指望我能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毕竟,我是在姬宫家族的煦风综合医院失踪,萧御阳和齐景天万一追究我的去向,姬宫季昀绝对脱不了干系,但是――
“堂堂姬宫家少主,不见得还怕萧御阳和齐景天?”我轻笑,根本不把姬宫季昀愁眉苦脸的样子放在心上。
“怕不怕是一回事,有没有必要和那两位杠上是另一回事,不过……”姬宫季昀苦笑,“看起来,想不杠上都是不可能的……想想那两位连救学长都可以害得学长的脚被水晶吊灯砸断……唉,”姬宫季昀摇摇头,显然也觉得事情荒谬,“算了,我还是从现在开始想办法敷衍吧……学长,你这一去,可要一切当心,记得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恩,”我点点头,窗外,碧天如洗,等待着我的,却是另一段不可知的人生旅途了吧?

(完)

《谁都会说“我爱你”》

――《无忧劫》番外之一

最豪华宅邸的书房。
庄严肃穆得近似神庙的地方,对很多人来说,这里是比神庙更能决定他们生死荣辱的地方。
黑皮沙发上,清俊的少年也不过就是那样随随便便地坐在那儿,星子般的眼眸里闪烁着满不在乎的光芒,而他对面的老人,是美国商业巨子,恒瑞集团董事长萧辽源。
看着少年,半晌,萧辽源微微叹了口气,并不对少年的散漫生气,却有隐隐在无奈在威严的面容下流动,“你确定,他爱你?”这个孩子看起来洒脱而不羁,其实,他知道,他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生命中,最渴望的是很多很多的爱……很多很多纯粹的爱……
少年歪了歪脑袋,然后淡淡地扬了扬唇角,“看起来至少很象。”自己比大多数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麻烦,受得了这种麻烦的人……也许会比较爱自己一点?
萧辽源又不说话了,看着这个世界上自己最最没有办法的人,好半晌,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哦,那我出去了。”少年站起身来,修长而柔韧的肢体行动间有着野生动物的矫健与活力。
“哦,对了,你去叫乔尼过来,”乔尼是这栋房子的管家,“我要重新装修书房。”
“好的,我会转告他。”少年没有回头,径直打开门出去了。

卧室。
古铜色与小麦色的线条在黑色丝绸床单上纠缠。
再激烈的性爱,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些唇舌、手指与活塞运动,欲仙欲死时恨不得化作一个的想法作不得准,而人即使是贪欢方面的精力,终究还是有限的。总之,雨散云收之后,床上的,还是各怀心事的两个人罢了。
“你在想什么?”懒洋洋地把情人揽在心口,萧御阳邪魅的脸部线条因着欢爱而更多几分情色诱人的气息,“小睿,我老是觉得你在床上心不在焉。”
“该有的反应我一样不缺,你想太多了吧?”萧睿皱了皱眉头,有点拿不定主意,这会儿还早,他并不想就此睡觉,但要是再来一,似乎又没这个需要……“我去洗个澡……”身上某些部分的黏腻感觉和说不上好闻的气味让他不舒服。
该有的反应一样不缺?萧御阳的眼睛里瞬间掠过夹带着尴尬的怒气,萧睿是他最满意也最纵容的情人,当然,他是他的弟弟,又得父亲的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谓纵容也是说说而已,因为若不把萧睿弄得服帖,他在父亲面前就会很被动。何况,无论是容貌、身材以及床上的识情知趣,萧睿也都在很多娇纵的大小姐之上,尤其是他那种野生动物般桀骜慵懒野性的特殊气质,其实是非常有诱惑力的。但是……萧睿的古怪脾气……也着实让他有点受不了。
“你在想什么?”在萧御阳沉思的时间里,萧睿已经冲完澡把自己完全打理干净了,用雪白的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擦边走出来的他,说话的声音在清朗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喑哑,清俊的脸颊上泛起热气熏蒸的红晕。
“想你。”萧御阳的反应很快,而且,因为并不是在说谎,所以他说得无比真诚。
“想我?”萧睿唇角带笑,眼中却无多少笑意,“在想你有多爱我?”
“我爱你……肯定比你爱我多得多,”萧御阳也笑了,眼角眉梢扬起诱惑的笑意,他知道,萧睿这个脾气古怪的少年,生平最爱听也最不能抗拒的话就是“我爱你”,一个大男人对恒瑞集团没兴趣,对进哈佛耶鲁没兴趣,却只喜欢听“我爱你”,萧御阳其实觉得不屑,但他不会让萧睿看出他的不屑。
“是吗?”萧睿笑了一笑,走过去吻一下萧御阳的唇,“你该感谢我还没有那么爱你,否则……我不会允许你明天在迪安娜?克劳斯特的生日舞会上做男主人。我回自己的房间了……”
“…………”萧御阳没有说话,望着萧睿的背影,奇怪的感觉再一袭上心头。对萧睿……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自始至终,他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当他在自己身边,在自己身下呻吟,他有冲动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当冷静下来,他知道他和这个弟弟……哪怕说上一万“我爱你”,都只能是玩玩的关系,他的目标,是成功承继恒瑞集团,克劳斯特家族的小公主迪安娜?克劳斯特才是他最适当的伴侣。但是……每一,当萧睿毫不犹豫地从自己身边走开,他都有冲动把他一把狠狠地抓回来,囚禁在自己的怀抱,自己的房间,自己的世界里永远不放他离开……
真古怪……萧御阳望着天板,自嘲地想,弟弟也好,情人也好,居然会对一个人有这么复杂的感觉……自己真的有点怪异呢……

迪安娜?克劳斯特的生日宴会现场
“你来干什么?”指着某人的鼻子,迪安娜?克劳斯特涨红了一张俏脸,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大发娇嗔,全不顾及旁边众人――包括她的父母,她的朋友们以及她今天的舞伴,宴会的男主人萧御阳全都满脸尴尬。
“来参加迪安娜小姐您的生日宴会。”萧睿微笑,仿佛根本没看到迪安娜几乎已经要戳到自己的鼻子上的手指,“还有,迪安娜小姐,用手指指着别人的脸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作为淑女,你最好不要这样做哦。”
“谁要你来参加生日宴会!还有,你怎么敢教训我?!”迪安娜?克劳斯特今生最大的敌人就是此刻站在她眼前,永远镇静自若的萧睿!在这个人面前,她这个克劳斯特家族的小公主就变成了又幼稚又暴躁又不成熟的小女孩,她知道这个,但她无法控制。
“我可没有教训您的意思,”萧睿摇手,满脸的无辜,“我只是告诉您,您如果保持这样的茶壶姿势,萧御阳先生要娶您回去做萧家下一任女主人的可能性势必大大降低!”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语气,就是这种论调,每都把她气得发昏,迪安娜?克劳斯特额头青筋爆起,纤长的手指几乎要把精致小巧的手袋捏碎,“你……你……你……”
“我只不过代表我的父亲,向您致以最衷心的祝福……当然,还有礼物,”萧睿笑笑,递过一个长方形的红丝绒盒子,“生日快乐!我告辞了。”对着旁边的迪安娜?克劳斯特的父母点头致意,萧睿转身走向宴会厅的门口!
“你……你……你……”迪安娜?克劳斯特气得跳脚,要不是她本能地还知道自己决不能在自己的宴会上破口大骂,她几乎要骂出她所知道的所有骂人词汇,她从来没见过象萧睿这样可恶的人!或者说……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样……更别说,他还是她的情敌!
她决定了!哪怕要在父母面前撒泼打滚,她也一定要做萧御阳的新娘!气死那个嚣张的萧睿!!!

还是书房。
“御阳,你坐吧。”放下笔,抬起头,萧辽源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父亲,您找我有事?”不同于萧睿在萧辽源面前的满不在乎,萧御阳在父亲面前永远必恭必敬规行矩步,坐下之后,他环顾四周,“这里装修过了,多了一面镜子嘛。”
“恩,是设计师的设计,一来书房看起来更豁亮宽敞,二来,说是风水上有点好。说正事吧,今天……我接到克劳斯特董事长的电话……”萧辽源望着萧御阳,手指关节轻轻地敲打着书桌表面,“我竟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个本事,可以让迪安娜?克劳斯特小姐为了你和家里大吵大闹呢。”
“恩?”萧御阳一楞,有些无措,“她……父亲……克劳斯特先生生气了吗?”
“没有……”萧辽源笑了一笑,表情还是很温和,“克劳斯特先生的意思是希望和我们家联姻,但是……在正式公布婚约之前希望你能把其他的乱七八糟的关系解决掉。”
“…………恩…………”萧御阳更紧张了,父亲说的,是他期望中的消息,但父亲也提到了“乱七八糟的关系”,这让他有些不安,“那个……既然要和迪安娜?克劳斯特小姐结婚,我当然会把那些不必要的事解决掉,父亲您不必担心。”
“哦,那我就放心了……”萧辽源又笑了一笑,锐利的眸子中精光闪烁,“不过……你要解决的关系,是否也包括你和小睿之间的关系呢?”
“什么?”萧御阳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一瞬间,所有的血液都从他的脸上抽去,再也不曾想到,很少在家的父亲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一句话,父亲居然知道自己和萧睿之间的关系……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他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一定已经是雪白雪白的了,父亲知道他的大儿子引诱了他最宠爱的小儿子?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和小睿之间的关系啊……”萧辽源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锐利地……甚至是凌厉地逼使着自己的大儿子,萧辽源脸色严峻,“不要告诉我,你已经把你和你弟弟之间保持了将近一年的肉体关系忘干净了;我知道,你和小睿之间的关系已经是上流社会公开的秘密之一了!你们做的好事!”
“父亲……”萧御阳已经真的心惊胆战,他没有萧睿的洒脱和放松,他太在乎父亲对他的看法,他也太在乎能不能得到父亲的肯定从而承继恒瑞集团,因此,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声音也有点发颤,“事情并不是你想像那样的……我可以解释……”
“你打算怎么理小睿?”萧辽源打断了萧御阳的所有来不及说的话,问得简明扼要,“你如果要和克劳斯特小姐结婚的话,你就不能再跟小睿在一起!我会把你们隔离开来……你觉得如何?当然,你如果一定要和小睿在一起,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只不过……我可能会在遗嘱上把你除名,如果这样也无所谓的话……”
“父亲……我只不过是一时糊涂……我一定会和小睿分手的……”不等萧辽源把话说完,萧御阳已经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萧辽源的话,对他来说,这是没什么好选择的,和萧睿只能是过眼云烟,和迪安娜?克劳斯特在一起才是他为自己设计的正途人生。
“小睿会接受?”萧辽源目光一闪,意味长地扫了萧御阳一眼,“他可是很死心眼的。”
“我会去和他说,我和他是亲兄弟,在一起本来就是不正常而且没有未来的,我想,小睿是聪明人,应当明白这个道理。”听父亲的口风松动,萧御阳微微松一口气,事到临头,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选择最小抵抗路线以求自保,他知道他现在在父亲面前说的话很卑鄙也很懦弱,但……他会和小睿好好说的……是他先说“我爱你”,是他为那个阳光下充满活力和诱惑力的肢体,为那个清冷冷桀骜不驯的灵魂所吸引,是他引诱了自己才满十八周岁的弟弟……这些他都可以在小睿面前承认……但他和他,毕竟是不可以在一起的,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他也同样痛苦啊……

“你都听到了也看到了?”目送萧御阳出去,等到书房门被关上,又等了一会儿,萧辽源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在书桌下方的某个位置按了一下,落地的镜子自动缓缓转开,门后面坐着的,赫然正是刚才话题里的主角之一。
“是啊……”萧睿甩了甩头发,望着父亲,淡淡地扯了扯唇角,“可惜等一下还得再听一遍。”
“我送你去欧洲吧,我会把我的财产的大部分给你,但把恒瑞集团的控股权给御阳,你可以通过我为你挑选的基金管理你的财产,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小睿外表洒脱,但内心其实是个敏感而容易受伤的孩子,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在这个地方受到伤害。
“让你的养子为你的亲生骨肉打工?而且还让他打工打得心甘情愿,对你感恩戴德?”萧睿淡淡一笑,话说得很尖锐。从小跟着母亲四海漂泊,见过不知道多少人多少地方,也交过无数朋友,早就在某位地下情报组织老大那边知道了,萧辽源的法律上的大儿子萧御阳实际上是他前妻红杏出墙的结果,萧辽源亲生的儿子,实际上只有自己这一个,也因此,自己和萧御阳事实上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萧辽源现在将恒瑞集团交给萧御阳,无非是因为知道萧御阳对恒瑞集团的企图心极大,而且也确实有这个热情和能力把企业发展得更好。把现金,地产和其他财产给自己,又让自己成为恒瑞的股东坐享萧御阳努力工作的结果……这有什么不好呢?
“你在怪我对萧御阳太刻薄?”萧辽源何等精明,看了萧睿一眼,他摇摇头,“我不是那种不近情理的父亲,御阳是我从小抚养到今天,我也不会故意地要去刻薄他。今天……他如果能够为了你放弃那个迪安娜?克劳斯特小姐,我的安排自然就不一样了。”
“若是他为我放弃迪安娜?克劳斯特小姐,你还是会如此安排,只不过,给了我也就是给了他,说起来依然冠冕堂皇。”萧睿笑笑,走过去吻父亲的额头,“不过……实话实说,我还是喜欢你的安排,爹地,谢谢了!谁都会说他爱我,但只有你和妈咪……会把最好的一切给我……你爱我……所以你偏心……我会去欧洲……”

萧睿的房间。
“你到底想说什么?”坐在窗台边,双手抱膝望着天边燃烧着的云彩,萧睿并不是很耐烦地望一眼已经在自己房间坐了半个小时却始终言不及义的萧御阳,“拜托可不可以快点说?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们分手吧……”萧御阳想了又想,实在是不知道怎样说才不会引起萧睿的过分激烈的反弹,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一句话。
“分手?”萧睿转过头,望着萧御阳,满眼都是惊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你还说过你爱我。”
“我要结婚了,我只有和迪安娜?克劳斯特结婚才能继承恒瑞集团,克劳斯特家族不可能允许我在订婚后还和你在一起。”萧御阳说得很慢,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对萧睿太残酷,对自己必须牺牲萧睿感到不忍和痛苦,所以,这几句话里的不舍倒不是装出来的。
“真的结婚后你要再有情人倒不要紧了……”那时候女儿在人家手里,克劳斯特家族再有通天本事也很难管得了小夫妻闺房之事,萧睿嘲讽地一笑,望着萧御阳的眼睛,“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依然爱我,只不过现在不得不牺牲你和我的爱情?”
“…………”萧御阳哑然,一时竟被萧睿眼中尖锐得仿佛带着锋刃的嘲讽之意逼得说不出话来。
“这世上的聪明人……从来就是带着崇高的道德感,毫不犹豫地牺牲别人的‘小我’,完成他们自己的‘大我’,牺牲的明明是别人,他们却觉得自己能够挥泪牺牲实在是非常伟大,”萧睿慢慢地说着,笑得更冷也更讽刺,“我本来以为,你还不至于是这样的聪明人,看来……是我太低估你了?好吧,聪明人,你尽管放心去结婚不妨,我已经拿到了剑桥大学的入学通知,你的婚礼……我是不会去参加的。”
“……小睿……”望着萧睿的笑脸,有一种尖锐如针的痛楚穿透了萧御阳的心脏,在体会到他真的已经亲手放弃了他的这一刻……奇异的,种种关于眼前这个人的复杂感情却瞬间明晰,但是……萧御阳终究是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虽然,他其实一直都爱着萧睿,但真正彻底地,无可救药地爱上他……却是在亲手彻底放弃的这一刻……

小小的园里,望着天边皎洁的月色,回想着当年的种种,萧御阳在心中感叹命运女神的恶作剧,然后,望向自己永远够不到的,在月光下清雅脱俗如月之精灵的爱人,
“小睿……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真的爱你?”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如果,没人能得到,没人能抓住这缕清风,这束月光的话,也许他还能说服自己死心,但现在……却有一个根本不够资格的人抓住了他,抓住了自己穷尽毕生之力都不能得到的人。
微微一笑,萧睿有些怜悯地看着不肯放弃的人,“谁都会说‘我爱你’,我只相信基督说的,付出最多的那个,爱的最。”
“他能为你付出多少?”那个平凡无奇。愣头愣脑的小子,他什么都不能给小睿!
“他能为我付出他的全部……御阳,八年前,你已拒绝为我如此。”

我将作为一个强者,将征服,吞噬,打败一切。
如果……遇到那个比我更加强的人,那么只有决斗能解决一切,胜利的人才有权享用一切。
――《黑吃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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