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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四个男人5 (御木宏美) (上) 文案: 『DES GENSBIZARRES』承揽了关西第一大百货
公司『芦屋』的分店开幕式,同时为法、日、义三国联合举办的,新锐设计师选拔大会做设计。但是,在『芦屋』京平巧遇了
旧情人田岛梓,大有死灰复燃的趋势;当进怀着忐忑的心情时,在他面前出现一位心灵严重受创的新锐设计师佐藤ORIE……。
圆形、三角形、四角形。 电车、飞机、机器人、熊、兔子。 在雪白的图画纸上用各色蜡笔描绘着。 红色的
朵、黄色的小鸡、绿色的叶子、蓝色的河川。 「外公!」 进拿起画有各种图案的画纸,跑到正在走廊作画的外公身旁。
「哪个哪个?」 嘿咻一声,外公将进抱到膝上,从背后往前看。 「喔,画得很不错嘛!」 「外公呢!?」 进转头看
着摊在地上的画册。 那是端午节的风景。三尾鲤鱼在日本纸上优雅地游泳。 「鲤鱼旗!」 「进,这是给你的。」 笔直
的长竹竿以赤城山为背景,尖端悬挂着随风飘荡,黑、红、青三种颜色的鲤鱼旗。 进哼唱着才刚学会的歌曲,外公再度于纸
面上作画。 「……?」 随意乱看的进,突然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最下面有一条青色小鲤鱼。当外公用沾满黄色颜
料的画笔沿着它描绘时,瞬间,青鲤鱼上头渗入了黄色,接着又慢慢变成绿色。「为什幺?」 「嗯?」 「明明是黄色,为
什幺会变成绿色?」 看到进用手指比画的地方后,外公露出了微笑。 「绿这种颜色,是用黄色和青色调出来的。」 外公
将黄色和青色的水倒入一个新水盘,用笔混和。结果那盘水马上变成绿色。 进惊讶地望着外公。 「进,只要将两三种不同
的颜色混在一起,就能调出新的颜色。」 进爬下外公的膝盖,跑到先前放置蜡笔的地方,可是–。 没办法。 进在蓝色蜡
笔画出的圆圈加上黄色,却无法变成绿色。蓝圆圈还是蓝色。虽然圆圈外围略微染成黄色,但不管再怎幺等,就是看不到绿色
出现。反倒是黄色蜡笔的笔头变成一片青绿。「……为什幺……?」进难过地掉下眼泪。 「进。」 进回过头,发现外公拿
着一个小箱子走进来。箱盖上画着红、蓝、绿、黄色的条纹样,还写着几个字。不过,三岁的进看不懂写生什幺。 箱内并
排着银色的软管。 「这个不可以吃喔!」 说罢,外公打开小小的盖子。 白色盘子中躺着黄红蓝色牙膏般的东西。 「将
它们混在一起试试看。」 进畏畏缩缩地伸出指头。 指尖传来了冰冷的黏滑触感。进绷着脸,用手指来回不停搅拌。 「哇
啊啊!」 牙膏变成橘色了。进赶紧用手指在图画纸上涂抹着。没错。真的是橘色。红色加黄色变成了橘色! 「外公,橘色
!」 外公笑着将装有银色软管的箱子推到进面前。 进试着将其它颜色混合在一起。 红色和白色。「粉红色!」 蓝色加
红色。 「紫色!」 进玩得相当起劲。他用调出来的颜色在纸上作画。不久之后十根指头全是色彩。虽然滴落的染料弄脏了
榻榻米,不过还是十分有趣。 「糟了,看看外公教的好事!这里是宿舍耶!聪子知道会生气的!」 母亲的名字让进吓得耸
起肩膀。 进抬起头,看到外婆正一脸严厉地站在门边。他慌忙将散落一地的纸扫向自己。「我们不会给找麻烦的。继续画
吧,进。」温柔的声音慢慢说道。外公笑着对进点点头。「……」 进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继续小心翼翼地打开软管。 将
色彩挤入圆盘,用手指混合。蓝加白色变成浅蓝色。黄色加绿色变成黄绿色。 外公将水放在黄色塑料桶中拿过来。在圆盘
内滴入几滴水后,搅一搅,牙膏就会变得润滑许多,也比较容易画画了。 进调出许多颜色。橘色、紫色、绿色、粉红色、黄
绿色、蓝色,以及像蓝又像绿的蓝绿色。在紫色中加上一点白色,就变成了庭院中盛开的美丽紫藤。 (对了!) 进想
要调出更美更美的颜色。从来没有人调出来的颜色,像彩虹般漂亮的颜色。 蓝加黄是绿色。红加蓝是紫色。如果将许多颜
色混在一起的话,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 进将箱子中剩下的银色软管,全部挤在同一个新盘子内。红色、橘色、黄色、绿色
、蓝色、白色、黑色、茶色等等。接着,慎重地将它们混合在一起。 「……为什幺……」 进受到好大的打击。 应该是美
丽的颜色啊!可是,最后呈现的,居然是好脏好脏,像烂泥般的墨黑。 浮现在眼角的泪水,模糊了眼前的烂泥。「进,你来
这边看看。」 外公在庭院唤道。进将烂泥丢在榻榻米上,来到走廊。 外公拿着一张玻璃般的红纸,要进隔着它仰望天空。
「你看看这个。」 「哇啊!」 进的视线越过红纸,口中发出欢呼声。 「外公,是夕阳!」 红色、红色。连青空和白云
也念成了红色。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原来是外公加上一张蓝色玻璃纸。景色又变成了紫色。 「还要!外公,我还要!」
「你自己试试看。」 外公将一迭不同颜色的玻璃纸交给进。 进先分别观看单张时的模样,然后再模仿外公,将不同的色纸
重迭在一起。如此一来,眼前的画面使增加了许多变化。红加蓝是紫。黄加蓝是绿。绿加红则变成夜晚。 外公始终不发一语
,微笑地站在一旁守护着进。 进不断将各种颜色加以组合。他觉得好快乐。 进在咖啡厅内打开素描簿。 由
于适逢午餐时间,因此店内十分拥挤。顾客绝大多数是附近办公大楼的上班族或OL。咖啡厅位于新宿站西口对面,夹杂着侬特
利的大厦一楼。 店前有一条宽广的绿色步道,往西便是高楼林立、未来感十足的新宿都应。每日有数百万人在此进进出出
,堪称日本的经济、文化中心。 进待在一隅,思考着对面百货公司的橱窗设计。 忽然,他停下手中的铅笔,随意抬头仰望
。视野前出现一片盎然绿意。 现在正值五月,恰巧是最美的绿色季节。托昨天的雨水之赐,附着在叶片上的废气微尘都已被
清洗一空,树木呈现出更为鲜丽的颜色。空气也很新鲜。拨云见日的青空中,放射出令人炫目的阳光。情不自禁想走到室外的
进苦笑了一下。没办法,谁叫眼前的景色一直诱惑着自己呢! 进放下手中的铅笔,从尼龙笔袋中取出黄色的粉蜡笔。他在空
白的地方画上映入眼帘的树木姿态。那只是张随笔的素描画罢了。 正当他在影子的部分涂上绿色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是我。我现在刚走过侬特利,在第一劝银前面。你在哪儿?』 「隔壁的USS 咖啡。我看到你们三个了。」 三
个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砖道上,不约而同地四张望。其中一人正在讲手机。进对回过头来的男人摇摇手。不知道对方有没有
看到。 三人陆续进入店内。 「等很久了吗?」 「不会。」 进将素描簿收进袋子的时候,男人们就围在小桌子旁边等待
。 附近的上班族们不断偷瞄着他们。三个男人都相当能吸引别人的注意。 宛若男性时尚杂志中的男模,正统派帅哥的悟;
他是个很适合传统夏季西装的精壮男子。而其中戴眼镜的是京平,打电话的人就是他;尽管不是美男子那一型,不过他刻的
五官充满个性;是个拥有倒三角形身材的滥好人。 还有,乍见之下会让人误以为是女子的美艳瑞纪。 三人展现三种
不同的魅力。齐聚一堂后,更加突显了他们的魄力。上班族脸上满是羡慕和气馁的表情。那种心情进感同身受。平凡的长相、
孱弱的躯体,一无是的自己。同样身为男人,进实在无法忽略这一切。他甚至认为,自己是只误闯天鹅群的丑小鸭。
「进?」 「没什幺。」 进苦笑道,对歪着头的京平摇摇头。 真锅进、伊达悟、岛津京平、濑尾端纪,四人是位于南青
山装潢设计工作室的成员。从桌面摆饰到广告会场、企业展示会的装潢设计,都在他们的业务范围内。进和悟三十岁,京平和
瑞纪则小他们两岁。 四人离开咖啡厅,往新宿都厅的方向前进。在进入超高搂群之前,有家总店位于神户的百货公司,也
就是芦屋新宿店。 说是百货公司,但比起西口的小田急、京王,东口的伊势丹,南口的高马屋,规模仍然小了许多。 它是
栋九层楼建筑。正方形的主体建筑有一角被塑造成圆形。看起来就像是细长型的铅笔。圆角正对着路口,这里有座玄关,从人
行砖道延伸出几阶石梯。这扇门平时是关闭的。每当顾客上门时,便有穿著黑色制服的门房从内侧将门打开。
「欢迎光临。」 年约二十四、五岁的青年微微低着头。两扇门各由一位门房负责。从女性的眼光来看,无一不是俊美的青
年。芦屋的门房向来只录取一流的服务员。他们的仪态同样无懈可击。 店内十分安静。鞋子踩在高级木质地板上,发出硬质
的声响。一楼是精品卖场,五、六名顾客正悠闲地挑选商品。来客全是年轻女性。相对于狭窄的总建筑面积,商品陈列区却设
计得十分宽敞,品牌走的是比一般百货公司还要高级的直营路线。 瑞纪在书信用品区停下脚步。 「公主?」
注意到京平开口询问。瑞纪从盒子里拿出一把闪着银光的裁信刀。 「我想要这个。」 细致的刀身长约十五公分,可以将它
整个收入掌中。 注视着反复把玩裁信刀的瑞纪,京平不耐烦地说: 「等一下再说嘛!」 瑞纪皱起单边眉毛。接着,做出
要将裁信刀射向京平的动作。不过,京平根本不理他。快点走了。用眼神悄悄示意后,悟也离开了。被撇下的瑞纪嘟起了嘴巴
。 「瑞纪。」 进苦笑地催促他快点前进。端丽的青年鼓着腮帮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裁信刀放回原位,这才依依不舍地离
开。 地下室是办公室。四人穿越挂着外宾止步的里门,走下阶梯。「各位好!」 京平开朗地打了声招呼,开门走进去。三
人也跟在后头。 「啊,午安。」一名站在入口附近复印机旁的女子笑咪咪地回答。相对于井然有序的卖场,这里堆满了纸箱
、文件,十分杂乱。里头有七八名男女正在接电话或批阅文件。包括采购和事务员,芦屋新宿店共有十多名员工,全都是二十
后半到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 不等他人带路,四人便鱼贯走入内部。 「这里还是一样乱~。小町,至少该扫个地嘛!
」 京平笑道。 「是喔,我倒觉得和岛津那里满像的说。」 复印机前的女孩回了一记。周围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才不
一样咧!我们的东西全都放在抽屉里,哪像你们杂七杂八地堆了满地。」 「京平。」 悟谨慎地提醒。京平笑了出来。伤脑
筋的家伙,悟不禁苦笑。 「上谢谢你了。」 悟对邻桌的男性采购点点头。哪里哪里,该男子微笑地响应。 「真可惜。
难得你亲自前去加油。我听说是五比四。」 「我还以为赢定了呢!谁知道会突然被击出一支三分全垒打。」 「啊、你们该
不会在说五号的西武之战吧?」 京平提高音量问道。悟点点头。 「票是饭田先生给我的。」 「不会吧!?」「因为广告
合作的关系,我们一年大概可以配到八张公关票吧?那天刚好有空位,所以就把两张票让给伊达先生了。」 「饭田先~生,
我也要。」 「没问题,随时等着你来。」 饭田笑着回答贴在自己背上的京平。京平比出V 字型的手势。 「不过,大部分
的票券都拿来接待业者,我可不敢保证绝对有票。有多余的才能给你。」 「这样就够了。对啦,有没有足球的?看是横浜或
者哪里的。」 「京平。」 「足球吗?总公司那边好象有神户或大阪的吧!这里就很抱歉了……。要不要我帮你向田胛室
下!」 「不、不用了,脸皮太厚会挨揍的。」 京平爽朗地回答。 悟对进露出一个莫可奈何的苦笑。进也跟着放松嘴角。
四人当中,就属京平最擅长交际。 他是个开朗豁达、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男子。瑞纪恰巧相反。他很讨厌人群,现在也摆出一
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坐在最近一张桌子上浏览家俱目录。「这边请。」 结束影印作业后,女子将四人带到里面的会议室。
「啊、打扰到了?」 会议室里已经有三个人。他们四人认识其中两人。一位是芦屋特殊宣传部的田腓鳎另一位是新宿店的
男性采购。另一名则是从没见过面,二十岁左右的娇小女性。 京平将手搭在门把上,不再前进。 「没关系。这里很快就结
束了,你们再等一下。」 梓回答。 四人静静走入会议室。里头大约二十张榻榻米宽,中央由四张长桌拼凑而成。由于位
地下室,所以没有窗户。梓他们坐在最里侧。 四人打开门,站在门后的小空间。将包包放在椅子上,脱掉上衣后,先前那位
女孩子拿了几瓶罐装咖啡走了进来。 「谢啦!对了小町,还要烟灰缸。」 「遵命。」 睨着眼前脸皮其厚无比的京平,悟
不由得苦笑。京平嘿嘿地笑了。 玻璃制的烟灰缸送来了。瑞纪迫不及待地抽起烟来。京平和悟也是一手咖啡,另一手则从上
衣口袋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 「龋你和谁去的?」 京平以梓他们听不到的低音量问道。悟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别
装傻,我在说西武战。应该不是公主吧!」 「……」 被点名的瑞纪一副没事人的模样,靠在墙上抽烟。京平不怀好意地笑
了笑。 「老大挺有两下子的嘛!居然暗了两张票。该不会是和女朋友约会吧?」 悟干咳了几下。京平扬起了笑声。 进
静静睨了两人一眼,继而眼神一转。一名陌生女子坐在梓和采购对面,似乎是来开会的样子。桌前摊着几张设计图。虽是秋天
的颜色,但色调却十分微妙。 那是枯叶般的黄和红色,又像是葡萄色和涩粉红。根据位置的不同,颜色也跟着出现差异。
仔细一看后,进明白了。这是因为将两块不同颜色的薄布重迭在一起的缘故。 「衣服的布料,尤其是纯丝,根本不能用机器
缝制。再说,数量又不多。」 采购看着设计圃,语气中满是遗憾。「不能只买图案吗?」梓问。 「布料由我们生产的话…
…」 采购嗯了一句。 「我是听说过,最近网络上有在卖和服的图样……」 坐在对面的女子在手边的纸上为了些东西,然
后将它出示在两人眼前。 「啊、真的吗?」采购说道。 「那要怎幺做呢?请厂商来会不会好一点?」 女孩子再度在纸上
写字。采购点点头。 「嗯,就这幺办吧!我会再和确认时间。」 说罢,采购将脸转向梓。 「不好意思,从中午占用到
现在。」 「不客气。」 三人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女孩拿起设计图时,有个小东西顺势掉出来。女孩露出啊的表情,伸
出手想阻止它落下。可惜来不及了。那物品在亚麻地毡上滚了几圈,落到进脚边。 进捡起它,发现是个十公分左右的小巧泰
迪熊。泰迪熊是用带有光泽的红色布料制成的。由于转过几圈的缘故,右腕跑到背后去了。肩腰两侧缝有小钮扣,藉以方便四
肢的动作。进略微调整泰迪熊的姿势,然后将它还给那女孩。 「好可爱。是手工做的吗?」 女孩轻轻点
头。同时,出现谢谢的嘴形。不过却听不到声音。 「佐藤,这四个人说不定会负责会场的设计。」 梓边说边向这边靠近。
「他们分别是真锅、伊达、岛津和濑尾。」 四人轻轻点头示意。梓从背后将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这位是佐藤织江小姐
。她是京都的设计师。」 女孩点点头。不过还是没有出声。 「那我们就先走了。」 采购对四人表示抱歉,不好意思让他
们久等了。「下见。佐藤小姐。我会再和联络。」 梓说。女孩垂下头。嘴唇做出谢谢的动作。 目送两人离去,关
上门后,京平用手指在嘴巴比了一个叉。 「嗯。听觉好象没什幺问题,不过就是发不出声音。」 「原来如此。」 进凝视
着紧闭的门。好可爱的女性。现今女性也很罕见的乌黑秀发整齐地切至下巴。肤色就像蜡像那般白皙。或许是无法出声的缘故
吧,总觉得对方远比较像是尊人偶。 梓回到会议桌,开口说道: 「课长会晚点到。」 神户的总公司也有特殊宣传部。
「广告代理店也还没来。」 「啊啊,没关系。今天并没有其它预约。」 悟回答。 「那我就先简单的说明吧!」 梓从隔
壁的椅子上抱起一迭厚重的资料来。她穿著敞开前襟的合身套装,脖子上戴着坠饰,是个将短发染成茶色的美丽女性。双方已
经合作两年了。前年年底,芦屋在神户举办赈灾复兴活动,彼此因而牵上线。梓便是负责活动企划的部分工作。
四人拿着包包、外套和罐装咖啡,全员移动至先前采购坐过的位置。 「内容都听椿老师说过了吧?」 「大致上。听说是
时尚设计的得奖发表会。」 坐在梓隔壁的京平答道。梓从档案夹中抽出简介,然后将之传给四人。 上头的标题是Design 2
1 。背景印着女装的图样。右下角写着主办者的名称,有法国、英国、意大利、日本时尚协会和中国政府机关。 「我看过这
个。是去年的吧?」 瑞纪说。其它人也点头同意。 「有一阵子,女性的时尚杂志也曾出现过同样的广告。」 「音乐、电
影、运动、美术。比起前面四项讲究个人能力的业界,想要在时尚界成为世界级的设计师,似乎更为困难。」 梓接在进后头
,继续说明道。 「也就是说,时尚界并没有所谓一战成名的比赛制度。运动的话只要有纪录就可以被承认。如果是有才能的
音乐家,唱片公司自然会帮你企划行销。电影方面则有坎城或奥斯卡之类,全世界通用的影展活动。可是,设计师即使获得时
尚界的大奖,电视或新闻也不见得就会播出。或许巴黎和米兰是如此吧,但那些可是超一流的时装舞台耶?主办一场时装秀需
要费莫大的财力。只有企业才有办法做到。时尚是一种文化,同时也是一种商业行为。这一点电影工业也很类似。不过,有
的导演就算再怎幺默默无名,只要他有才能,自然会有资助者出现。史蒂芬史匹柏是这样,京平喜欢的上田信彦也是这样。因
为某部影片获得赏识,经由传媒介绍而大大出名的导演不知凡几。但是,时尚界却很难产生一步登天的案例。没有钱就不能制
作衣服。大部分的准设计师,不是用工作来养兴趣,就是担任企业的设计师。再不然就是开一家小小的个性店。能够自创品牌
的人,根本少之又少。除非有财团支持,否则不可能独立举办时装秀。不仅日本的情况如此,世界各地的时尚界都是一样的。
」 「所以说?」 「所以说,法国于是在前年提出时尚展览会的计划。加上日本和意大利的时尚协会,利用杂志和
网络两种媒体,募集全世界所有准新锐设计师的作品。我说的就是这个。」 梓将先前递给四人的简介拿出来,用手摇着其中
一张。 「『Design 21 』。发掘二十一世纪的设计新星,提供他们表演的舞台和资金。」 四人重新浏览着手边的简介。
「去年夏天,我们举办了个人展出三种设计图的企划里,半年内约有一千两百人报名参加。」 京平吹了一声口哨。 「第一
审查录取一百名,合格者必须做出实品,以便送至巴黎评审。这是上个月底的事。评审委员包括了各国时尚协会的会员、文
艺人士、顶尖设计师,一共是十五人。椿老师也是其中一员。」 四人苦笑。 「她还是喜欢到出差。乖乖待在横浜工
作不是很好吗?」 「瑞纪。」 瑞纪语带不耐的说道。进赶紧阻止他。 「这就是大概经过。最后,评审选出了三十人。」
梓略微暂停,转而轮番望向眼前四个年轻人。「这三十人的作品,一人三件共九十件,将会在世界各国的百货公司展示。最初
是七月份在东京,之后每半个月转移一个地点,依序是上海、米兰、巴黎、伦敦、纽约。而负责日本展的场地,就是敝公司芦
屋。」 四人互相对望。 「为什幺?由百货公司统筹的话,就跟一般公开展览没两样了。」 悟问道。 「
这活动的目的,应该就像帮无法进入大联盟的业余好手,找到赏识他们的财团吧?」 梓点点头。 「没错。可是,时尚协
会并没有自己的网络。就算是高中棒球协会,也不可能一一照顾到每一个想进入职棒联盟的年轻选手吧。实际运作的是职业球
队的教练。道理是一样的。设计师必须要有才能。为了让才能开结果,就必须用相当的资金和技术,而这点只有企业做得
到。只可惜,因为经济不景气的缘故,企业大多积弱不振,尤其是百货业者。」 梓一边苦笑一边耸肩。 「不管
是日本、想以欧盟组织来疏通经济的欧洲,或是前景看好的美国,都已经到达极限了。这就是时尚界迟迟无法振兴的主因。」
「……」 「原本百货公司是欧美富裕家庭的产物。日本战后,因为中产阶级政策而让阶级意识消失不见,每个人都可以轻松
走进百货公司买东西;但是二十年前的欧洲,百货公司还是庶民无法踏入的高级购物场所。不,其实日本也一样,在我小时候
,到百货公司去可是一大乐事。得先换好衣服才能出门的。」 「我最喜欢去横浜的高马屋了。最好玩的就是顶楼的百
圆游乐区。汽车、飞机什幺的,应有尽有。我有一堆比着胜利手势的照片呢!」京平笑着比出V 字型。「京平好象很喜欢那一
种的。」 「嗯。可是,是一百圆吗?我记得小时候,应该更便宜……」 进轻声询问隔壁的悟。悟歪着头。 「这个嘛,应
该差不多吧……。游乐设施的价钱原本就不太容易涨价。」 「还有、还有啊,餐厅不是有种包入铃铛、会喀锵喀锵叫的生
吗!」 「啊~,有有!」 梓拍着手点头。「是包在类似便当包装内的那种?」 「没错!我最喜欢那个了。虽然很希望至
少能有一吃到够的经验,不过每我都只能和老姐均分一个。」 其余三人歪着头。 「有那种玩意儿吗?」 「哎呀,你
没吃过吗?嗯,只有关西……才有吧!因为京平也知道。」 「可是,那是我很小的时候才有的。」 「这幺说来,最近好象
都没看到了喔?以前休息站的餐厅还有在卖。」 「芦屋呢?」 「应该没有。因为我们没有自营的餐厅。美食街全都是外租
的。」 「可惜买不到了。」 京平一脸认真地喃道。 「买那个要做什幺?」 悟苦笑地说。 「可以放在客厅给大家吃嘛
。当啤酒的下酒菜也不错。」 「记得把那个喀锵喀锵的机关拿掉。」 梓笑着将脱线的对话拉回正题。 「嗯,刚刚说到哪
里了?啊、对了对了,从前百货业者就等于是时尚的领导人。CHANEL、GUCCI 、PRADA 、DIOR等等,这些进口名牌曾经羡
煞所有人。不过在六十年代后半,时尚界开始出现两极化。一直到二十世纪初以前,所有的衣物都是手工制的。这条路线以战
后的高级订制服为主流。六十年代初期,便有所谓的成衣上市。当时适逢从战败走向复兴,工业高度发展的时代。大量生产的
优点就是价格下降。之后,时尚界便以成衣为主流,取而代之将高级订制服逼入绝境。」 「……」 「八十年
代还好。因为日本那时正于泡沫经济之前。至于时尚大本营欧洲,则由日本和中东的石油外汇不足。不过,后来由于产业空
洞化,外汇转眼间就没有了。从此经营状况便一口气跌入谷底。胜利的一方开始收购失败的一方。看看现在,欧洲的顶级品牌
几乎都合并了。幸运的就能继续生存下去。可是,百货公司就……」瞬间,梓垂下眼睛。她搂着抬起脸。 「百货公司虽然可
以说是商业设施,实际上却是不动产业吧?大部分的收入来自摊位租金,自行开发的品牌少之又少。百货业失去以往的风格,
尤其是时尚式微的今日,顾客更是裹足不前。大型购物中心不断出现,竞争更加激烈。」 托着下巴倾听的京平哈地笑了出
来。 「我终于明白想说什幺了。其实就是改变百货公司的形象吧!」 悟也跟着点头。梓收起一脸严肃。 「你说的没错
。虽然我们并不以为,光靠『Design 21 』一项活动便能达到预期目标。我们只希望顾客能发现芦屋和别人不太一样。到芦屋
逛逛是有趣的。我们想以购物之外的附加价值打动顾客。小时候,每去逛百货公司都会觉得很好玩,觉得看到的每一样东西
都是那幺棒。走进店门以前,心脏会扑通扑通一直跳。我们要创造出一种洗炼的风格,让每位来客觉得耳目一新。芦屋认为,
让顾客愿意再一光临,是在二十一世纪脱颖而出的先决条件。因此,我们才想培育出能够活跃于二十一世纪时尚舞台的设计
师。现有的名牌虽然也很重要,然而我们也对未来寄予厚望。」 「原来如此……」 四人再度望向手边的简介。
「这就是『Design 21 』?」 梓点点头。 「对。从东京开始,接着是上海、米兰、巴黎、伦敦、纽约,将在代
表该国的百货公司展出。日本有三家公司争取名额,结果是芦屋胜出。」 「为什幺由日本开始?」 瑞纪问。 「哎呀!」
梓笑了笑。 「因为七、八月是欧美的休闲季。大家都渡假去了,都市里大概只剩日本观光客了吧!」 四人垂下头。 「
好烂喔!」 「休假啊……」 「不准抱怨。再说七月是中元节,不但有三节奖金,而且是折扣季,最容易吸引年轻女孩聚集
了。关于场地呢,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了吧?七月,有乐町会有一家新分店开幕。卖场面积之大堪称东京地区的旗舰店,那里将
会是『Design 21』的展览场地。」四人抬头仰望梓身后的墙壁。墙上贴着一张有乐町分店的海报。那是大正时代盖
成的八层楼建筑。 「房子是直接从三月倒闭的和多屋那里买来的吗?」 悟提起其它同业的名字。没错,梓点点头。 「不
过,你们也真的奇妙。有乐町、银座可是所谓的百货激战区。除了三越、松坂屋外,还有西武和阪急。」 京平说。芦屋有乐
町店位于出手线有染町车站南侧,是JR和首都高速公路围绕的三角地段。道路两旁有西武和阪急,东边两百公尺是三越等三
家百货公司。和多屋原是日本规模第四大的百货业者,在商场竞争中败下阵后,于是被迫易主。 「所以才
将客源锁定为女性。」 「这点新宿店也一样。」 进说。 「外商是没有办法扳倒三越、伊势丹这些老店的。芦屋虽然是关
西的龙头,不过在东京却没什幺知名度。因此,芦屋想以最擅长的年轻客层决一胜负。新宿店便是此一策略的前哨站。我们的
商品有百分之九十是独创或独家代理的品牌。不知道我们苦心经营的品味,东京的接受度有多少?」 悟点点头。 「的确
,芦屋后面的办公大楼就是最佳的实验品。」「嗯。客人有九成是办公大楼中的OL。」 「银座店也是吗?中央通有一家和这
里规模一样大的分店。有乐町店开幕后,哪里怎幺办?」「六月份就要结束营业了。员工好象会直接转移到新店上班吧!新宿
店也一样,除了行政事务外,商品管理部门也会一并移过去。」 「这就是饭田叹气的原因吗?」 悟笑着说。 「你在说什
幺?」 「那个,他住在八王子吧?因为往返只要三十分钟,因此他正考虑要不要搬家,没想到工作地点说变就变。」 「不
过,搭中央线到东京后,只要一站就到了。而且新店离车站比较近耶!」 「如果要换车的话,还是神田比较方便吧!比起时
间,距离才是问题吧?只要一想到上班地点那幺远,心情就会开始郁卒起来。」「真的。哪像『DES GENS BIZARRES 』的通
勤时间只需三秒,实在太奢侈了。」 四人不禁苦笑,各自将视线移往墙壁或天板。梓咯咯笑了出来。 「可是,和多屋耶
。」 京平托着腮帮子,望着手中的简介。 「没问题吧?虽然建筑物的外观保有大正风格是很有利的条件,可是内部的购物
动线可就令人诟病了。」 瑞纪也点头赞同。「品牌也良莠不齐,总觉得俗气得很。」 「那是因为他们无法有效运用。只知
集合知名度广却度不够的品牌,当然会失去卖点。比起畅销度,商品所传达的意义更为重要。」 梓以一副会倒闭也是应该
的口吻说道。 「原因在于高层有勇无谋的开店计划吗?」 「新闻曾提到它在泡沫经济时代快速扩充店面一事。」 悟说。
八十年代,和多屋以进军全国为目标,光是东京便有五家分店,其余各地的总店铺量也增加到三倍之多。 不过,随着经济泡
沫化,地价也跟着狂跌。消费者趋于冷淡,营业额一口气跌至谷底。据闻扩充店面是社内素有天皇之称的最高经营者的独裁计
划。 结果,和多屋落到了更换经营者的下场。名单之一的银座和多屋总店,虽然外界出现支持声浪,但尽管经营者有心,银
行还是不肯放款。 结论是,全国各地共有四千名员工遭到解雇,迎向严酷的二度就业现实。 然而,梓并不以为然。 「独
裁归独裁,可是将所有的权力都推给无能主管的部下,难道不用负起责任?我认为应该仿照美国,企业的全体员工都是被告者
才对。现在已经不是仰赖公司照顾的时代了。」 四人互相看了看。「好恐怖喔……」 「为什幺职业妇女都这幺强悍啊?」
「因为聪明的狗只在必要的时候大叫。」 「等一下,濑尾,这是什幺意思?」 梓睨了发言人一眼。 「瑞纪。」 进跑
出来圆场。接着,诚意十足地低头道歉。不过当事人却摆出不在乎的样子,优雅地啜饮咖啡。梓鼓起腮帮子。进则叹了一口气
。 「我们大概懂的意思了。」京平趁着火山尚未爆发前,赶紧改变话题。 「具体而言,我们需要做什幺?」 梓吐一
口气,边缓和紧绷的表情,边伸了伸懒腰。 「摊位设计已经委托别的事务所了。因此,『DES GENS BIZARRES 』所负责的部
分是『Design2l』的会场设计和摆设、广告、门票设计。啊、还有一楼橱窗和主嫌的会场布置。」 此时,会议室门前出现一
阵骚动。五人一起回过头。门被打开了。进来的人是梓的上司织田桐,以及广告代理商。 「嗨,好久不见了。」「哇,好漂
亮喔!」 看到送上桌的料理后,京平的母亲佳子不禁张大眼睛。盛放在有田烧内的前菜,虽是中华料理却带有怀石的味道。
「豁出去啦!」 父亲善行笑道。 「因为老妈讨厌西餐嘛。可是我们又很怕跪坐,所以就折衷选择中华料理。」对吧!京平
望了邻座的进一眼。进一边苦笑,一边将视线移向佳子。佳子摇摇头,口中说着才没那回事呢! 四人位于紧邻涉谷高级住宅
区松涛的酒店。今天由京平和进作东。这里是包厢内部,装潢仿造旧长崎时代的中国商馆,十分优雅高贵。 「这是迟来两天
的母亲节礼物。」 佳子抬起头。「不好意思。亏你工作这幺忙还想到母亲节。」 佳子微笑地注视着儿子。 「伤势已经不
要紧了吧?」 「嗯。全好了。石膏也拿掉了。看。」 京平举起左手。半个月前,也就是三月底,他在和爱犬散步途中发
生车祸,造成小指骨折,右眼也被玻璃割伤。接到进的联络后,佳子与京平的姊姊月香,脸色苍白地飞奔至医院。 「我好担
心……」 京平苦笑。除了那会面外,之后便没有再联络了。 「老姊呢?现在在干嘛?」 「正为了太一幼儿园的家长会
忙得不可开交,虽然任期只有半年。恰巧是去年爸爸住院那时候吧?」 「嗯,老姐倒成了家长会委员。反正小鬼头是她生的
,负点责任也是应该的。」 「说的也是……」 佳子将注意力放在尚末开动的料理上。再度抬起头的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
默默动筷吃饭的儿子。 「你也是……。为什幺女孩子就不行呢……?」 筷子停住了。邻座的进垂下眼睛。 「……对不起
……。妈妈实在无法理解……」 佳子满脸悲伤地低声呢喃。京平静静摇头。 「我并不奢望能认同我们,只是想好好和你
们聊一聊……」 放下筷子,京平挺直身子,用手搂着进的肩膀。 「我们正在交往。」 「……」 佳子和善行不发一语。
「对不起……」 进低着头。 「……为什幺……?」 「……」 「因为我喜欢他。」 京平代替低着头的进回答。
「尽管你们都是男人?」 「是的。」 京平将手搁在无法抬起头的进背上,神情肃然地说道: 「就算都是男人,就算妈无
法理解,我还是喜欢他……」 「……」 佳子缓缓地摇头。 「是不是我的教育方式哪里出错了……」 「不是的。」 进
抬起头大叫。 「不是您的错。京平十分出色。」 「可是……」 凝视两人的眼睛浮现泪水。 她比以前憔悴,进忖道。自
开始现在的工作后,进和佳子见过几面;也曾到京平家中作客,叨扰过几顿饭。记忆中的佳子更为丰腴沉稳。如今,心力交
瘁的她,再也不见昔日风采。一想到这半个月来佳子不知是如何度过的,进就觉得难过不已。 关系曝光是在三月底
的时候。京平对前来探病的佳子说明了一切。我们正在交往,京平说。进斜瞄隔壁的京平一眼,发现对方正愁眉苦脸地注视双
亲。 善行轻拍佳子发抖的肩膀。湿润的眼睛看着进。 「……你已经和双亲说过了吗?」 「还……没有……」 「他们是
怎幺样的人?住在哪里?工作呢?有没有兄弟姊妹?」 「老妈!」「我完全被蒙在鼓里,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同事。不过,如
果是交往对象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 「那也不能–」 进静静阻止奋力打岔的京平。 「进……」 进摇摇头,示意自
己无所谓。他改而望向京平的双亲。 「家父原是检察官。五年前退休,现在是法律顾问。母亲一直是家庭主妇。我有一个大
我八岁的哥哥,已经结婚,育有一子。哥哥和父亲一样,都是检察官。」 「双亲都还健在吗?」 「是的。爸妈住在斡裣
川口市,哥哥一家住在北区。」 「是吗……」 佳子叹一口气。进又垂下眼睛。 「问够了吧?」 京平不悦地说。佳子
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进,接着再看了看京平。 「接下来打算怎幺办……?」 「我不管以后会如何,我只知道自己很喜欢他
。」 「我应该说过很多了,你们都是男人耶?而且,也不可能结婚。」 「我明白的意思。可是–」 「不,你才不明
白。」 佳子将身子向前倾,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你们会影响到太一的将来。舅舅和同性交往,像什幺话。将来那孩
子结婚的时候,我们该怎幺对对方的家人解释?这位先生应该也有侄子吧?月香也很担心这一点。」 进紧咬着唇。 「这跟
恋爱没关系吧!」 京平急忙回道。 「哪有人谈恋爱会去一一调查对方的祖宗八代啊?」 「人又不是离群索居的动物,一
定会和某人产生关联的。电视不也常提到爱滋病什幺的,如果你染上那种病–」 「够了吧?」 善行制止。 「不,让我说
。」 佳子的身子更往前倾。 「如果你们染上奇怪的疾病,届时不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不管是太一或萌,还是这位先生的
家人,事关大家的将来。就算有许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你们也不可能遗世独立吧!」 善行不快地咋舌。进和京平双双咬紧
了唇。 「……总而言之……」 京平低声说道。 「我们正在交往。虽然我很明白老爸老妈的心情……」 「京平……」
佳子的面部表情一扭。沉的叹息支配了全场。 「呜~哇,差太多了吧!」 四人在看过从梓那里拿来
的设计师图稿后,不禁发出叹息。有民族风的设计,有科幻味道的未来世界设计,也有当下最流行的设计。素材也呈多样化。
丝、棉、合成纤维、皮革、纸,甚至还有金属。一人三件,共计九十件作品。 「该从哪里看起啊?」 一脚将
拖鞋踏在地板上的京平,吵醒了正在『DES GENS BIZARRES』睡午觉的哈瑟。惊讶地抬起头。「汪!」 哈瑟精力充
沛地叫了一声,询问饲主有什幺事。 「啊啊,抱歉抱歉。没事~啦~」 京平摸摸白色的头。 「总之先进行广告部分吧!
」 一旁的进说道。 「楼层和橱窗也在同一时间截止。」 瑞纪说。 「要分头进行吗?」 悟在叹息中提议。 四人在面
南窗下的沙发,双双面对面坐着。时间是下午两点。五月的凉爽微风伴随着初夏的刺眼日照,从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空气中
隐约带着草香。 这里是『DES GENS BIZARRES 』。 工作室位于青山灵园对面六层建筑的顶楼。众所皆知,表参道、南青
山周边是高级精品店、咖啡厅林立,成熟又时髦的成人街道,不过离开了闹市,稍微往下的青山灵园附近,则是飘荡着日本独
有静谧气氛的住宅区。 『DES GENS BIZARRES』刚好位于住宅区和商业区的交界点。从四人座位上面的窗
户往外看,可以欣赏到夹杂在小径两旁,并排的低矮屋檐。转向东方,则可以看见绿意盎然的青山灵园。四人以非常便宜的租
金,租下了这间不像是位于都心,自然景观丰富的工作室。屋主是居住在横浜的时尚设计师,椿京子。进、悟、京平、瑞纪四
人原是同一所美大的学长和学弟。进和悟毕业后,曾分别任职于不同的公司,等到京平和瑞纪也毕业后,四人便一起创业。那
时候,所有的资金物资都由京子提供。不仅如此,还将自己居住多年,位于屋顶的阁楼以低价租给他们。如今,四人既是室
友也是同事。 工作室有五十平方公尺大,中央有座通往阁楼的螺旋梯。地面是上蜡的木质地板。涂上白漆的墙壁、
木制的窗框。这些是屋主京子的风格。虽然将屋子租出去时,京子曾说可以随意改变内部装潢,由于四人都很中意仿古的欧洲
风味,因此就继续维持屋子的原貌。 「对方的要求是『银座风格的华丽』。」 「一楼是化妆品和配件区。还有,
就是面向晴海的咖啡厅吧!」 悟低声说。桌上摊着卖场的平面图。 「对外摊位没有半个进口品牌。这是芦屋特有的销售策
略。」 「大部分的百货公司都将CHAEL 或GUCCI 当成门面。」「芦屋对自己的风格很有自信吧!即使不靠CHANEL他们认
为同样能吸引顾客上门。」 瑞纪对进的发言做出回答。「将洗手间设在一楼的做法也很少见。一般为了让卖场面积大一点,
都会安排在楼上或地下楼。」 「比起百货公司,更像是以贵妇和粉领族为限定客源的精品店。开放式的咖啡厅,宽敞的购物
空间。它是间提供高质感和奢华享受的精致百货。」 「嗳,男人通常买完东西就走,不过女人却很喜欢享受购物过程。」
「那不是很好吗? 反正现在年轻女性的商品最好卖了。」 「绅士系列就完全不行了。」 「啊、虽然有童装部门,可是却没
有卖玩具。」 沿着平面图一路往上看的进说道。 「真的是彻底以年轻女性为目标。」 「还有贵妇们。」 「打算怎幺做
?」 京平环顾三人问道。悟拿起了整体建筑的平面图。 「面对马路那边没有任何进口品牌。这是芦屋的战略。」 前和多
屋银座店是栋L 形建筑,包围在首都高速公路和JR线的三角地段中。直角转弯有个大厅,可以从那儿直通大楼。七楼和八楼
是沙龙和剧场,为银座的文化据点之一。Design 21的会场就在七楼的沙龙。 这『DES GENS BIZAR
RE』承接的案子内容,是Design 21 的会场布置和宣传、简介、邀请函的设计,以及素有百货公司颜面之称,也就是一楼面向
马路的橱窗设计,和大厅布置,共三个部分。「大厅不能从上面悬挂东西。」 京平说。 「嗯嗯。因为上楼之后,布置手法
就会被看得一清二楚了。」 「顺便提一下。」 凝视大楼设计图的悟不耐烦地开口说道。 「这栋建筑物的消防设施可是在
及格边缘。」 「喔!?」 「怎幺说它都是大正时代的建筑。我请我爸帮忙调查了一下,里头的消防设备并不完全,防火工
程也相当草率。耐震指数连现代的最低标准都不到。没想到和多屋还能拿到营业许可。」 「会不会因为它是历
史建筑,所以审查比较宽松?」 「我看是官商勾结吧?听说区公所、警方、消防队里面都有他们的人。」 「见怪不怪啦!
只要没出人命不就没事了?这世界不是光靠美丽在运作的。」 「这样作业就困难多了。如果要使用墙壁的话,还得先估算负
重量。」 「啊、所以芦屋才说不能悬吊东西?」 「或许吧!」 四人同时叹了一口气。「芦屋算是买了一栋烫手山芋,就
算它是银座一等一的地段也一样。」 「不过,他们的决策还真快。三月才倒闭的,七月份就要重新开幕。再说,和多屋会一
直营业到六月底。」 「施工期只有一个礼拜吗?」 「真是胡闹。」 情况似乎越谈越糟。 「公主,这个你最擅长了。考
虑一下吧? 」 京平在语尾附送一颗爱心,对邻座的瑞纪了一个媚眼。 「嘎?」 瑞纪端正的脸庞立刻紧绷起来。 「为
什幺是我?」 「因为你最了解女人嘛!」 「我揍你喔!」 「好痛!」 瑞纪的威胁和拳头同时出现。瑞纪冷冷望着抱头
逃窜的京平,将手中的资料丢在桌上。 「我还约了别人见面。」 瑞纪站了起来。去哪儿?进问。 「Glass House 。」
瑞纪怃然地回答。 「芦屋居然要推出结婚沙龙。那浑蛋,这一定要杀了他。」 说罢,瑞纪走向工作台,开始准
备外出的资料。进看了悟一眼。悟耸耸肩膀,示意进别管。 「可是……」 望着眼中满是担忧的进,京平勾勾指头要他过去
。等进将身子越过桌面,把头凑过去后,京平说了。 「最近,饭店结婚的例子不是很多吗?新田先生好象也参与了那方面的
制作。」 进露出那又如何的神情。京平嘿嘿地笑了,将音量一低,表示接下来才是重点。 「人家好象来挖公主和老大。」
「伊达!?」 进下意识地提高音量。悟好象听到了,喉咙咳了好几下。 玄关那扇瑞士制的门被啪地一把关上。京平扬起笑
声。 「不但有美丽绝伦的公主,现在又加上夜晚的侍寝。」 笨蛋!悟睨了对方一眼。京平依旧笑得十分死相。进征怔地轮
流望着两人。 「可是,京,你怎幺知道?」「你不是和新田喝过酒吗?」 悟回了一记。进再度露出惊讶的神情。他用表情
询问真伪,京平耸了耸肩膀。 「下带你一起去吧!他母亲好象是特种行业界的人,在神乐坂开了一家小食堂。上是和公
主三个人去的。他母亲是个很棒的女人,虽然年纪大了点。」 京平将手搭在瞪大眼睛的进肩上,回答说。 「神乐坂的东西
不是很贵吗?」 「他说可以给我们特别招待。」 趁着悟将目光落在设计图上的空隙,京平快速在进的脸颊上亲了一记。接
着,撇下慌张不已的进,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也要出去了。很晚才会回来。」 「啊、嗯。慢走。」 在进的目送下,京
平于白板记下广告代理商的名字,出门去了。 进回到沙发后,叹了一口气。 「怎幺了?」 悟转过头。 「啊,没什幺。
抱歉,我没事。」 进在苦笑中回答。悟再度将视线移回设计图。 哈瑟绕过桌子,走到进的脚边。鼻尖撒娇似地磨蹭着进的
大腿。进一边抚摸哈瑟覆盖白毛的温暖头顶,一边在心中沉吟着母亲两字。 他想起了佳子。又害她哭了。京平家有两个孩子
,大他三岁的姊姊月香已经结婚了,育有一子一女。 就进所知,京平和家人的感情非常好。父亲善行在旧山手通沿线经营一
家家俱行。姊弟两人的长相和性格都和善行很类似,开朗且活泼。母亲佳子则是个典型的居家女性。 实际上,自从婚后走入
家庭以来,她便没有再外出工作过。进曾多造访京平位于横浜市蓟野的老家,每一回,佳子都会端出小巧精致的家常菜热情
招待。那是个理想的家庭。 然而,两人的恋情在原本很幸福的家庭内掀起了大风暴。尽管京平再三强调两人正在交往,然而
一想到佳子和月香,进就觉得歉疚不已。 (怎幺办才好呢……) 为了不让悟发现,进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接着拿起散落在
桌面上的设计图。他用工作来转移心情,看过一张一张的图稿,一直到在左上角发现某个名字为止。 佐藤织江。 「这女孩
,之前在芦屋见过面……」 悟从旁边插进来说。 「她不是被选为准优胜吗?很厉害嘛!」 「真的耶,挺有才气的。」
每样作品都有不同的名称。夹克和单件式洋装的多层搭配是藤,喀什米尔礼服是棣棠,宴会服是樱。它们都是代表春天
的木。 藤是绿色的洋装搭上沉稳的紫夹克。素材用接近透明的布料,洋装和夹克都是由好几层布制成的。棣棠是在黄
绿色的喀什米尔礼服上搭配黄色披肩,显得朝气蓬勃。布料也很轻软,喀什米尔礼服的颜色可以直接穿透披肩。樱是在蓝色
的底而上重迭好几层白布。 藤是紫色的,而栋棠是黄色的。每件作品皆如其名。不过,为何樱是蓝
色加白色呢?进抱着满腹疑问,想起上在芦屋会面的时候,她的作品也同样是用好几层透明质感的布料制成的。
「她似乎很喜欢将有颜色的薄素材重迭在一起。」 「纤细华丽的风格,很有女性的味道。」 「这件婚纱的裙子部分,看
起来好象是十二单衣,用好几层布料迭在一起。」 「缝制时可就累人了。」 悟笑答。之后他好像兴趣用光似地,再度专注
于图稿上。进一直注视着眼前的设计图。 真是不可思议的设计。将几块布料重迭之后,便可产生微妙的色差。进突然想起那
段古老的记忆。 孩提时代,他留在外公家的庭院,玩着用玻璃纸欣赏风景的游戏。透过红色玻璃纸,可以看到夕阳。蓝色玻
璃纸是海底。将两张迭在一起后,又会变成紫色。 进第一知道,混合色彩可以创造出全新的颜色。那时他几岁呢?恐怕是
学龄前吧!令人怀念的回忆。此时哈瑟突然探出头凑热闹。 「哎呀,哈瑟。不可以弄脏喔!」 经进提醒,哈瑟马上乖乖趴
在进的脚边。进摸摸哈瑟的头,怔怔望着图稿好一会儿。 数日后,四人带着Design 21 的广
告初稿,再度拜访芦屋新宿店。 这回制作的是展览场地的广告。四人的想法是在黑色底纸前并排着旧时木制人憧,以及十九
世纪的机器,用一块长而将木头人台卷起来。布的边缘一直延伸至后方,以面全体为屏幕,分别放上三十位设计师的作品。
这是利用电脑剪辑的手法做出来的。 可是– 「冲击性不够。」 才刚看到草图,梓便很干脆地说。
「你觉得顾客看到海报后,会想去看展览吗?」 「说要将三十件作品全放进去的可是你们。」 担任主要设计的瑞纪提出反
驳。 「没错,我是说过。可是,你看看这个,它能让顾客觉得很棒吗?它能激起顾客购买商品的欲望吗?」 「那想怎样
?」 「重做。」 梓断然回答。四人看看彼此,叹了一口气。 「没时间了。」 瑞纪说。 「这我知道。」 芦屋有乐町
店的开幕口是七月七号。按照计划,从一个礼拜前的一号开始,会在首都圈的主要交通工具内,悬挂新店铺的开幕宣传广告。
因此至少要在二十号送场印刷,否则就会开天窗。情报杂志和报纸的截稿日更早,是六月十五号。这是梓定下的最后期限。全
部工作要在一个月内完成。 「为什幺不早一点说呢?」 瑞纪的低喃同时也是大伙儿的心声。「我能有什幺办法,因
为时尚协会对展览场地的意见不一嘛!」 「我们还要准备展示会的场地和摆设。」 「我知道。可是,光是将作品排列在一
起,一点意义都没有吧?又不是博物馆。」 「总共有九十件素材乱七八糟的东西耶!?」 端整的容颜更突显了瑞纪在发怒
时的魄力。然而,梓却完全不为所动,不但没因刀刃般的锐利视线打退堂鼓,反而用力瞪了回去。 「濑尾想说的每一件事,
我都非常清楚。不过,这张设计稿还是无法通过。这三十人是世代的设计师。我们想卖的不只是她们的作品,还有二十一世
纪的远景。芦屋、时尚界、全世界,都会在下一个世纪步入新潮流。我们希望这个远景是大家所共有的。」 瑞纪恨恨
地咋舌,将把玩中的笔投掷出去。笔在桌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对面的梓手边。那是支可以看见笔芯的蓝色签名笔。梓将它拿
起来,慎重其事地放回瑞纪面前。接下来,她凝视着瑞纪的眼睛,以安静但毅然的口吻说道: 「如果只
是普通的展示会与设计师介绍,一点意思都没有。之前我就说过了,这的活动关系着日本和芦屋能否成为第一。全球的时尚
界都在注意着我们,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瑞纪沉默地取回笔,别过脸叹一口气。 「……我明白了。重做就重做吧!」
一直屏气凝神观战的其它人,这才总算放心了。 「麻烦你了。」 梓的上司织田桐以不至惹恼瑞纪的沉稳语气说。不过瑞
纪却望向一边,自顾自的抽烟。京平和悟露出苦笑。对不起,接着以眼神向织田桐示意。 知瑞纪个性的织田桐摇摇手,笑
着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和梓同样在神户的总公司拥有一张办公桌的他,特地为了这的企划到东京出差。他的年纪是三十岁后
半。相对于总是积极陈述意见的梓,织田则是个世圆融的男子。 上在神户举办支持阪神大地震的圣诞展览会时,尽管
织田是总召集人,却全权委任梓来理,还说自己只是一只瓶。这回也同样鲜少出声管事。不过,该负责的部分他都好好负
责。再者,他也十分重视下属的自主能力。因此才会如此信赖梓。 进将目光转向正在准备下个资料的梓。美丽的女性。或
许是把头发剪短的缘故吧,看起来比以前俐落许多。二十八岁。梓是进他们那所大学的毕业生,学年和组别都和京平一样。不
只如此,两人在学生时代还交往过。毕业前夕分手后,梓便返回故乡神户,在芦屋工作。期间再也没有联络过,然而缘分是很
难说的。五年后,双方以客户和设计师的立场再度重逢。「总之请多加努力。因为负责催你们的人,正好是我。」 像她现在
也是一边分发资料,一边鼓励京平和瑞纪。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个闪闪发亮的物体。它是只被称为坦克,将方钻镶入白金底座的
戒指。 左手的无名指。是结婚戒指的所在。不过梓却是单身。 进紧盯着梓的脸瞧。 梓曾经有过未婚夫。对方是她在芦屋
的同事。他在阪神大地震中丧生了。梓亲眼目睹对方被倒塌的大楼压住,消失在火舌之中。一只钻石戒指。钻石是陆地上最坚
硬的矿石。堆积在地底的碳酸物经过好几亿年、好几亿吨的岁月压力,才能形成如此贵重的宝石。因为坚硬,所以钻石是永恒
不变的。不变是爱情的象征,而这正是结婚戒指的最大意义。 在修长指头上闪着光辉的坦克。说不定它只是个装饰品
,只是偶尔被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而已。但是进总觉得,它代表了梓的心意。 她是否还爱着他呢?那个已逝的未婚夫。 两
年了。一九九五年一月十七日凌晨五点四十五分。距离六千多条人命在转眼间被夺走的那一刻,又过了两年四个月。 心里的
伤是否痊愈了些呢?进怀着复杂的思绪凝望对方。听说地震过后,失魂落魄的梓被送进了美国的医院。目击恋人丧命的冲击,
是何等刻骨铭心的痛。外人如何能体会这种苦楚。 可是,从现今的梓身上,完全看不到过去的影子。射向
四人的目光是如此的澄澈光耀。不再回顾过去,只愿放眼现在,展望未来。是那样的一双眼睛。 所以她才会这幺美吗? 「
进?你怎幺在发呆?」「咦、啊、没有、没什幺。」 被悟一说,进赶紧将分配的资料拿起来。大家都在看他。梓侧着头,开
口说道: 「真锅,你有什幺问题吗?」 「没、没有。对不起。」 「那,现在进入日期部分。」 梓开始说明。趁大家专
注看资料的时候,进再瞄了梓一眼。 美丽的梓。 进又将视线滑向京平。坐在梓斜对面的他,正用右手托着腮帮子,注视
着资料。个性十足的脸上戴着有度数的时髦眼镜。亲切开朗的京平受女性青睐。 学生时代,两人曾是一对恋人。佳子的话
在耳底苏醒。 『为什幺女孩子就不行呢?』男女相爱是自然界的定律。进默默阖上眼睛。「好精致……」 进和瑞纪趁着工
作空档,来到江东区的美术馆参观『女性之美历史展』。展览以京都内衣制造商的研究资料为基础,一共展示了两百件左右十
六世纪初到二十世纪中叶的女性服饰。 展览品包含东西方,按照时代顺序穿在人台上。有巴洛克、洛可可时代,西欧贵妇们
的豪华礼服;印度苏丹的妻子们的宝石沙丽;日本诸侯的妻子们所穿用,金碧辉煌的浮纹绸面棉袄;还有,用丝线绣出来的中
国清朝的女官服。 除了服装外,还有配饰、内衣,连鞋子都有。进现在参观的,是十九世纪欧美女性时常穿戴的束腰。
厚重的绢布内侧仔细缝入了纲丝,背后像穿鞋带那样结成Z 字型。因此,能将腰围缩到极限,以提高胸部的位置。当时,腰围
的粗细是决定美丑的关键。 「虽然以前就知道了,不过今天还是第一看到。」 瑞纪语中有掩不住的赞
叹。玻璃橱窗内陈设着古董束腰礼服,腰际是最窄的部分,似乎可以整个纳入掌中。 「听说最多不会超过四十二公分。」
「四十二!?」 进提高了音量。进和瑞纪的腰围也都满细的。即便如此,至少也有六十公分。 「这样绝对有害身体。」
进叹了一口气。 「以前的女人真辛苦。」 瑞纪端丽的脸皱了起来。 「你看她们绑成那个样子。胃部会往上移,但是肠子
却会往下降。脱掉衣服就变成下腹突出的体型。看到那样子,管她是多棒的女人,谁还硬得起来啊!」 「……」进咳了好几
下。 「你脸红了喔!」 「才、才没有!」 「我帮你叫女人吧?上一试试看。很舒服的。」 进红着脸睨视瑞纪。瑞纪
在笑声中继续往前走。进紧盯着纤细的背影。就像进和京平一样,瑞纪也有一个特别的对象。当然也是男性,他是『DES GENS
BIZARRES 』其中一人,悟。 比起进他们,两人的羁绊更为刻。从高中结识开始,已经十年以上了。然而,瑞纪同时也有
好几个女性恋人。女演员、模特儿、实业家、设计师、彩妆师、艺术家。放眼容姿、才能和收入,无一不是完美无缺的一流女
性。 『为什幺女孩子就不行呢?』 又想起了佳子的话。进叹了一口气,追上瑞纪的脚步。 展示品全收放在玻璃栏
中,每一件都详细标明了年代、国家、身分,还有素材和缝制方法。如果有资料的话,连制作者的名字也会标上。由于不是服
装秀,所以没有华美的装饰。比起活动性,该展览更重视展示品的历史面和资料面。 「这种陈列方式可不
行。」 进叹息说道。芦屋要求必须赋予作品一定的价值感,让每位参观者产生展望未来的感觉。 瑞纪皱着眉睨视展示品。
会场布置必须由他们其中一个来负责。 因为适逢一般日子,展出内容又以时尚业界为主要对象,来之前他们还以为会很空。
没想到参观人数比想象中还要多,中年女性团体和年轻女孩占了绝大多数。 年纪较大的多为先生不在家,想趁机讴歌第二春
的太太集团。女性这种动物,不管几岁好奇心都很旺盛,擅长在日常生活中制造乐趣。另一方面,大部分的年轻女性似乎都是
服饰业的相关工作者。设计学校的女学生也不少,大概是要写报告吧?欣赏的同时还不忘专心做笔记。 「咦?」
一位个子娇小的女性正热心地素描着。大概是意识到视线了吧?她停下手,转过头。进点头示意。她好象没有马上认出进,
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马上又啊啊地表示明白了,赶紧也对进点点头。 「很用功嘛!」 进走近对方
开口说道。进把头凑向对方的素描簿,他对里头的内容颇有兴趣。上面是粉红色的线条。大概是新的设计图吧!然而在确认以
前,她已经唰地将它隐藏在胸前。张大的眼睛因警戒心而震动着。 「啊、抱、抱歉。」 进急忙移开视线。 「进!」 瑞
纪在叫人了。进转过头,发现他正在下个展览室的入口等着。 「啊、那我走了。不好意思打扰到。」 进对女性致上歉
意,轻步走向瑞纪。 「朋友吗?」 瑞纪望着女性问道。 「你在说什幺啊?不是在芦屋介绍过了吗?她是Design 21 的设
计师佐藤。」 瑞纪又是耸肩又是歪头的。 「谁记得。」 是是,进边应声边叹气。瑞纪的观察力和记忆力总让进感到十分
佩服,不过那只限于他感兴趣的事物。因为母亲是发型设计师的缘故,自小围绕在瑞纪身边的都是女演员或模特儿。在孔雀园
中成长的瑞纪,难怪会对普通女性兴趣缺缺。 可是– 越过转角后,进悄悄回头。织江还在看他们。她将素描簿
紧紧抱在胸前。虽然瑞纪不记得她,但进却认为她是个充满魅力的女性。织江和果断的性格美人梓不同,给人一种静物般的印
象,身上彷佛散发着透明的气息。进用眼神示意再见。织江也点点头。一直到进身影消失为止,她都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
很可爱的女孩,进想。「结果根本无法参考。」 结束全部参观后,两人在归途上不断叹气。 「那三十人的作品根本就南辕
北辙嘛!除了博物馆式的陈列方法外,还有其它办法可行吗?」 走着走着,进终于忍不住抱怨。 「可是,一定会被田胄
姐打回票的……」 突然间,瑞纪面向前方低声说: 「……京平,他和田搿…」 「咦?」 「不,没事。」「瑞纪?」
瑞纪盯着停下脚步的进,从衬衫口袋掏出太阳眼镜,戴上它。进赶紧追上去。两人走在极具小镇风情的旧街道上,慢步踱向
地下铁东西线的木场车站。来往行车和周围的大楼玻璃不断发出亮光。太阳已经有了盛夏的味道。大概是气温的缘故吧,路上
行人很少。「接下来呢?」 「啊?我回工作室一趟。你呢?」 「我要去N 工艺拿回样。校正应该已经结束了。」 「啊啊
,寿洛的目录吗?你还在做那个啊?」 「他们说不喜欢色校和字体,要我全部重做。」 进叹了一口气。瑞纪用鼻子闷哼。
「踢到一边去就好了嘛!」 「这可不行。因为客户的意见就是圣旨。」 两人来到地下铁的入口。四名大概是高中的女生
叽叽喳喳地走下楼梯。双方错身而过。瞬间,其中一人惊呼道: 「咦?小纪?进?」 两人下意识停住脚步。声音的主人是
一名戴眼镜的长发少女。 「理奈……」 进茫然地低喃。少女也张大了眼睛。「麻理奈?」 你们认识吗?同行的女孩子纷
纷上前询问。少女没有回答,她结冻似地凝视两人。 进实在不知该说些什幺,只好把脸别向一边。尽管如此,少女还是没把
目光移开。眼镜底下的眼睛张到不能再大。 瑞纪沉着声音开口了。 「走了,进。」 「……」 进跟在已经走下楼梯的瑞
纪身后。 「啊、等一下!」 少女跑了过去。瑞纪停下脚步,回过头。 「有事吗?」 冷淡的口吻与视线。 「……」
少女垂下眼睛,牙齿紧咬着樱桃般的嘴唇。 瑞纪火速步下楼梯。 少女站在上头的朋友们不断地窃窃私语。进抬头看看上面
,接着低头俯视瑞纪,最后望向少女。少女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紧盯着瑞纪逐渐走远的背影。 进看了一下那张难过的脸,
按着毅然追上瑞纪的脚步。 「没想到。『DES GENS BIZARRES』这么欠缺挑战性。」 「那三十人的作品风格差很多耶!
」 「那又怎样?」 京子觉得京平的叹息颇为可笑。 「还问怎样……」 不只京平,包括进、悟和瑞纪,全被京子问倒了
。 「原本就应该是这样吧?这可是竞赛耶?怎么可能完全一样。」 京子一边微笑一边很轻松地说。「可真会说话~」
好不容易才平复过来的京平发出反击。不过,自从被狡猾的眼神驳倒后,京平便不再出声了。 「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至少
给我们一个参考的方向。」 取而代之是悟混入叹息的回答。其余三人频频点头。 「问题在于如何将日本塑造成世界第一。
」 「还要同时兼顾芦屋的威信和话题性。」「明明就没有时间了。」 「我们全明白田胄〗愕男那椤…。可是素材和作品
实在太过分歧,很难统合出一个整体印象……」 说出口的全是抱怨和叹息。 接下芦屋的案子已经两个礼拜了。由于遇到工
作瓶颈,因此四人特地前往实际评选出三十名新锐设计师的工作室,看看是否有好的方案。椿京子。她是少数红遍世界的日本
设计师之一。她的服装品牌『CAMELLIA』,兼具了女人味的优美设计,以及女强人的俐落线条,是全世界所有职业女性的穿衣
指针。其爱用者包括了政治家、实业家、好莱坞的知名女星等一流女性。 同时,她也是日本文化界的最高
领航员。从艺术家开始,设计师、电影导演、演员、模特儿、厨师,被她一眼看上,介绍到世人面前的年轻人可谓不计其数。
她的才能和眼光常被评论成悖离常人。进、悟、京平、瑞纪也是如此。四人在获得京子的赏识之后,当时工作室的资金就是由
京子所援助的。 京子的工作室位于横浜『CAMELLIA』总店顶楼。建筑物本体足从大正时代流传下来的洋馆
,内部装潢同样引人注目。工作室充满了古典风格,面积是五十平方米。推开厚重的木门后,正面是桃心木的特大桌子,前
方是哥白林织品制成的待客沙发,左右墙壁全是美术和绘画书籍,一旁是家庭吧台。地板是磨亮的麻栗树木面,窗户顶端全是
圆拱状的法国窗。挑高的天井,细部皆施以装饰,让人联想到从前巴黎贵族的行馆。 再下来,房子的女主人同样也是
一位美貌的贵妇人。雪白的肌肤,纤长的肢体。年轻的时候,她的容貌被认为更胜于穿著其作品的模特儿,即便经过了二十年
的岁月洗礼,至今们散发着耀人光辉。随年月增长的知性和品味更加突显出了她的魅力。 望着不断叹气的青年们,将身子
沉入沙发的京子开口了。 「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暗示吧!」 四人弹跳似的扬起脸。京子放松嘴角线条。 「服装除了可以御
寒保暖之外,同时还可以表现人格。」 「表现人格?」 进问道。「没错。你在澡堂遇到一个全裸的男人,可以看出他的职
业或地位吗?」 「……」 「看不出来吧!不管是总理大臣、医生、上班族、菜贩老板、设计师,脱光衣服后就只是一个单
纯的男人。服装可以代表一个人的地位和职业。没有垮着领带在国会出现的总理大臣,也没有穿著西装捕鱼的渔夫。然而,举
凡穿著架裟的光头男子,我们多半会认为对方是和尚。但即使同样是西装,如果是在衬衫加领带的话,就有可能是广告代理
商或广告公司的人;如果是灰或蓝的西装加白衬衫,戴着朴素的领带,就有可能是公务员或银行员。人都是从一个人的穿著来
判断他的职业和地位的。金字塔的顶峰便是HAUTE COUTRUE 。只需穿上一件设计师的高级订制服,便能彰显出该名顾
客的人生、性格、社会地位、思想、教养和价值观。」 HAUTE COUTRUE 原为法文,意指隶属于巴黎衣裳协会的顶级服饰
店。店家内皆有专属设计师,可以针对顾客的需求,为他们量身打造出独一无二的服饰。其客源横跨了各国王族、富豪、政治
家、知名女星等等。 京子也是少数几名接受高级订制服的日籍设计师之一。这类设计师大多将工作室设在协会所在地巴黎
,或是与其并驾齐驱的时尚之都米兰。不过,京子的工作室却在日本,而且还是离首都有段距离的横浜。尽管如此,日本各地
的VIP 们仍旧趋之若骛;有时还有来自国外的顾客。 京子扬起桌上的一张纸。 「瑞纪,你知道这件礼服是
谁的吗?」其余三人也跟着从旁猜测。紧贴身体曲线的剪裁,无袖,背后是一大片镂空。 瑞纪皱起眉头。 「麻美……不可
能,这不是她喜欢的型……。也不是祥子……「是你的母亲大人。」「呃!」 「今年夏天她会在纽约度过。听说你父亲即将
举行独奏会。这件就是她订制的宴会服。」 「那个死老太婆。」 瑞纪压着头。 「难怪最近她都不给我零用钱,原来全砸
在自己身上了。」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老师,田中先生找。』 邻室的助理宣告。『马上去』,京子回答。接着,
她再度面向四人。 「服装可以秀出一个人的品味。风格就是一切。虽然技术和设计感也是评选重点,不过那三十人会获选的
最大原因,则在于他们能完整无缺地表达出自身的讯息。」 「……」 京子将四人带来的三十张设计图影印稿拿起来,凑到
四人面前。「这就是芦屋的要求。这三十个人到底想表达什么?他们想藉由自己的作品传达出什么样的讯息?你们仔细想想。
」 四人的视线落在再度传回来的设计图上。中途,京子离开了工作室。 被留下来的四个人面面相觑,在叹气声中准备打道
回府。 从工作室走进隔壁的助理室后,四人发现京子就在里面。她正在山城的办公桌前,和他谈事情。山城一直紧盯着四人
。 虽然今天是礼拜六,不过助理却全员到公司上班。『CAMELLIA』的定休日是一个月两天,而且还是礼拜一。撇除总店的销
售人员不算,还有十名助理。除了山城之外,其余全为年轻女性。每位员工都是一身符合店内风格的套装,山城也穿著英国制
的高级夏季西服。 因为今天是假日,四人都是简便的打扮。他们火速走进电梯。 「结果这里也帮不上忙吗?」 悟低
声叹道。 「千里迢迢跑到横浜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瑞纪十分不爽。 「都是你害的。」 他将怒气发泄在提议者京平身
上。 「想和进约会的话就两个人自己来。别拿工作当挡箭牌。」 「可是,多少可以参考看看嘛!」 进赶紧圆场。京平露
出苦笑。 「真的只有一点点。」「三十人的讯息吗?得好好思考了。」 「不快点进行的话,这真的会完蛋。」 四人七
嘴八舌地走向停靠在路边的车子。 今天又是风和日丽的一日。刺眼的阳光毫不吝惜地照射在红砖道与马车道上。这一带虽是
横浜内部,不过却飘散着浓浓的异国情调。成排的绿荫、马蹄铁似的圆拱、仿照煤油灯的街灯、英国风味的电话亭。连电话都
采用古典设计。如果现在有辆马车经过的话,应该能立刻和街景融成一片吧!不过,停放在路边停车格的,却是两辆和优雅相
差甚远,专门在险恶路况上行驶的四轮传动车。 宛如刻意打破假日幽静般,瑞纪的手机响了起来。瑞纪从上衣口袋
掏出银色的小机体,看到屏幕显示的瞬间,马上按下红色钮将电源关掉。这样好吗?悟用眼神问道。 「祥子。」瑞纪嫌麻烦
似地只说出来电者,接着便俐落地钻进LAND CRUISER的驾驶座隔壁。三人互相对望。悟耸耸肩膀,按着从口袋拿出茶色太阳眼
镜,坐进驾驶座。 进和京平走向后方的LANDCRUISER 。京平一直在笑。进也坐上了助手席。 两台车一前一后驶向了大马路
。 在日本债权银行前的路口等红灯时,LAND CRUISER亮起左转灯号。 「奇怪?他们要去哪里?不过桥吗?」 「对啊,去
哪里呢?听说本牧沿线约三五七那里,有一家不错的宾馆。」 京平笑答。进露出讶异的神情。 「现在是大白天耶!?」
「没错。不过做爱是不挑时间的吧?想做就做!」 「那、那、那种宾馆男人也可以结伴进去吗?」「G,最近几乎都是用
卡片结帐。虽然也有监视器,不过公主看起来就跟一般女人没两样。」 京平嘿嘿地笑了。「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来决定……」 进红着一张脸,用蚊子般的音量回答。京平回了句很好,将视线转回正前方。「总之先回东京吧!」
绿灯亮了。两台车在此分道扬镳。 往右的LAND ROVER在国道一号线上开了一下子,接着驶上首都高速公路。平日午
间总是人塞车的高速公路,今天却十分通畅。 车窗两旁不断有风灌进来,将进的柔细发丝吹的乱七八糟。进压住乱发,将脸
转向隔壁。京平将手肘靠在车窗上,一边配合着电台的音乐吹口哨,一边操控着手中的方向盘。炫目的初夏阳光在两只壮硕的
臂膀上反射出光线。京平的皮肤晒得十分黝黑。京平是适合夏天的。 注意到进的视线后,京平歪着头问一声,嘴
角随之一松。进边苦笑边将脸转回前方。 「啊……」 看板映入眼帘时,进轻轻叫了一下。 「理奈……」 「嗯?」 左
前方的大楼屋顶有幅巨型看板。是麻理奈的照片。嫩白的肌肤包裹着单薄的粉红色布料,她手上拿着一个瓶子,里头是淡攻瑰
色的饮料。这是清凉加味水的广告。春天发售的『樱水』,主以年经女孩为销售对象。由于该产品的形象是蜜,因此瓶身也
特别设计成朵的形状,侧面可以看见樱的样子。 被选为商品代言人的八木麻理奈,双亲都是一流的芭蕾舞者,父亲
是俄罗斯人,母亲则是日本人。今年十八岁。俄罗斯和东洋的生命结晶。混血儿原本就比一般人美丽许多。纤细的体态、小巧
的脸蛋来自母亲。淡茶色头发、白皙的皮肤、大眼睛、长翅的睫毛来自父亲。广告中的少女,看起来就像精灵一般。传媒给她
取了一个『世纪末最后一位美少女』的封号。「樱水吗?那个好象卖得不错。瓶子也挺可爱的。」 「嗯……」 进落下视线
。 进将少女当妹妹那般疼爱。两人初识在两年前,进将离家出走的少女捡回家,让她在阁楼住了一个礼拜。 由于与进亲近
,之后少女便三不五时来访。不过,就在两个月前,进将自己和京平的关系告诉她后,少女便突然失去联络。倘若是在从前的
话,两人必定会不顾旁人眼光互相拥抱。可是,那一天,麻理奈却只是伫立在原地。 冰冻般的眼神。 「
男同志果然不太……」不经意的呢喃引来京平的目光。 「干嘛突然说这个。」 「嗯……」 进露出美丽的笑脸。 「没什
么。我在想,别人多少会产生爱滋病之类的偏见吧!」 京平半晌没有答话。沉默来访。望向前方的他突然又开始哈哈大笑。
「听你这么说,那公主怎么办?那家伙绝对会得性病死掉的。」 「可是,瑞纪约会的对象都是女性。」 「又不是只有男同
志才会染上爱滋病。最近异性间的交叉传染才厉害咧!不管怎样,总之我们不用担心。万一有什么不测,也是过去的我害的。
」 现在我只爱你,京平在话中如此诉说。进一边品味漾开来的喜悦,一边小小声地说道:「可是伯母说的对,我们必须考虑
到太一和小萌的将来……」 「……」 京平没有接话,点燃一支烟。他静静吐出白烟。 「京平……?」 进不安地询问。
「……长期抗战吧!」抵在窗边操控方向盘的京平回答。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离开你。」 进张大了眼睛。 「京
平……」 京平笑着将烟塞入两唇,左手抓住进的手。 「京……」 触碰到的掌心十分温暖。进被紧紧握着。京平的视线同
样温柔。 「京……」嗯,进点点头。接着,自己也反握回去。京平笑了。怎么啦?进歪着头问。 「好棒喔,我要你现在吻
我~」 进的双颊一片绯红。京平将香烟移到右手,一边注意前车的距离,一边举起进的手,亲他的手指来代替接吻。 「真
是的。」 被看到了怎么办,进苦笑着抗议。此时,刚好有辆货运卡车超越车道,咻一声呼啸而过。京平的笑声更显高昂。
京平再度将烟摆回左手,重新操控着方向盘。之后,京平冷静地开口问道: 「进呢?」 「嗯?」 「你怎么办?要对你爸
说明一切吗?」 意料外的问句让进一时语塞。 重视门风的双亲,父亲和母亲都是学历主义者。前任检察官父亲对自身的职
业感到十分骄傲,强烈要求两个儿子也必须继承衣钵。 母亲更是以这样的丈夫为荣。他们完全无法接受儿子进入美大就读。
如果让双亲知道,进正和同性交往的话……。「……」 进沉默地左右摇头。 「进……」「我知道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可是,我还没有那种勇气……。他们一定不会谅解的……」 「进……」 尘封的记忆猛然涌现。 「我好想和外公见面……
」 下一秒,进脱口而出。 「去年死掉的那一个?」 不是,进摇头。 「妈妈那边的。外公以前住在群马的沼田。小时候
,我常被寄放在那儿。大学的时候,他就去世了。」 唯一一位疼爱自己的至亲。 「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去扫墓。」 「要去
吗?」 「到群马!?」 进惊讶地问。京平露出了微笑。 「反正明天休假。出远门应该没关系吧!」 「京……」 京平
对着茫然的进眨眨眼睛。 「这边请。」 两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走廊。房间是八张榻榻米大小的和室,四间和
里面隔着一道拉门。中央有一张矮桌,面对面各有一把和室椅。凹间的器插着蓝色和淡紫色的燕子。 现在是六点钟。虽
然白天正逐渐变长,不过山里还是很快就天黑了。房间早已亮着灯。 相继经过首都高速公路、关越快车道后,两人来到了群
马县沼田市。这里是更为偏北的温泉旅馆一室。 两人穿越隔间,走到窗边停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水气,温泉街的灯光朦
胧地摇曳着。尽管景色并不特别突出,由于两人是初造访,倒也觉得挺新鲜的。 「你们是从东京来的吗?」 在身后泡茶
的服务生操着一口上州腔,开口打了声招呼。大概是看到住宿簿上登记的地址吧!进边苦笑边赔礼。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
就跑来了。」 「哪里哪里。男人原本就很喜欢东奔西闯,更何况你们还开车呢!我家有一个儿子,不过他出去了,不知道什
么时候才回来。」 年逾五十的女服务生穿著和服,笑着在桌面摆上点心和热茶。 「晚饭等一下就会送来了,一人各配一瓶
日本酒吧!我看你们很年轻,还是啤酒比较好?」 两人互相对望。 「都要。」 京平笑着回答。 「啤酒也请送三瓶来。
」 女服务生笑了笑。「是是。那就连啤酒一起送。啊、温泉会一直开放到两点。早上则从六点开始。那么,请慢慢享用吧!
」 服务生离开后,两人离开窗边,走回榻榻米。 「没想到能在周末订到房间。」 「如果不是黄金周或暑假,听说根本
没啥客人。观光中心的大叔不也埋怨自己闲得发慌?」 京平一屁股躺在榻榻米上。 「好累。对了,打电话、打电话。」
他在棉裤口袋一阵摸索,接着掏出行动电话。 「喔,天线宝宝勃起了。」 京平笑望着手机画面,按下按钮。他将电话抵在
耳际,盯着天板等接通。 「啊、老大?是我。哈瑟拜托你了。–咦?–现在?」 京平不怀好意地笑了。 「水上温泉–
对、群马那个–那,万事拜托噢!」 对着话筒亲了一下后,京平旋即切断通话。 「伊达怎么说?」「吓了一大跳。」 京
平撑起身子回答。进露出苦笑。 「我想也是。」 京平跟着笑了,发出声音啜饮一口茶。接着他将茶杯放回原位,拉过烟灰
缸,拿出香烟。 「抱歉……」 京平一边点烟,一边用双眸问为什么。 「到这么远的地方……。你很累吧?都是京一个人
开车……」 京平顾虑到进,将烟吐向了天板。 「身为男人,至少要向你的家人问声好。」 进苦笑。 「我要在外公墓
前,告诉他我正和他的外孙交往。外公包准吓一大跳。」京平嘿嘿地笑了。 「很棒的招呼方式吧!」「笨蛋。」 进红着脸
轻睨京平。 「外公是国中校长吧?」 京平将烟灰弹在烟灰缸边缘,问道。 「那是在我还没生下以前。等我寄往到外公家
的时候,他好象已经是教育委员会的理事了。那时我还小,记不太清楚了……」「那栋房子,现在怎么样了?」 「我听说外
婆死后就被理掉了。我妈是独生女,嫁到真锅家之后,娘家那边就没有继承人了。」 「通常这种场合,会让女婿入赘吧?
尤其乡下更是。」 「这个嘛?详情我不太清楚……。不过,那栋房子真的很大。」 进颇为感慨地说。 「有庭院,两间连
在一起的和室,还有走廊。是典型的日式房子。」 「如果你当初继承下来就好了。」 「我!?」 「房子而已啦!我们可
以当成第二个家。反正距离高速公路很近,而且又是在乡下,地点还挺不错的。这样假日的话,我们就可以去玩了。」 听到
京平玩笑似的口吻后,进笑着摇摇头。 「不可能的,我……」 他眼中闪着痛苦的神色。重视学历的双亲。父亲自一流大学
毕业后,应届通过了司法考试。他同时也参加高考,在地检署内展开平步青云的职场生涯。 进的母亲也是大学毕业生。虽然
现代女性有半数以上不是四年制大学就是短大毕业,但是在四十年前,战后平民连吃饱都有困难的时代,能够接一流高等教育
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更何况母亲并非都市人,而是乡下女子。这更提高了她的荣誉心。 两人都要求儿子必须走上和自己相
同的道路。大八岁的哥哥是不负双亲期望的乖儿子,不但品学兼优,运动神经出色,同时还兼具领导能力。可是,二儿子进自
幼身体孱弱,个性又怕生,时常惹得双亲不快。 进没有被父母称赞过的记忆。就算考试得了好成绩,那也是他应该
做的,没什么值得褒奖。相反的,进记忆中满是父亲斥责自己时的怒骂声,以及母亲冷淡的叹息。 母亲不可能让这样的进继
承家业。他们和感情和睦的京平一家人是不一样的。 「……」 沉默的进面前突然出现一双手。他抬起头,后颈立刻被拖住
,整个人往前扑了过去。失去平衡的他只好用手将上半身撑在和室桌上。 「京。」 诚挚的眼眸说着过来吧!放在后颈的手
并没有离开。进靠着两只手腕的力气,沿着桌缘绕了半圈。 来到京平身旁后,进马上被拥入怀中。两人双唇交合。 最初是
轻轻碰触。后来便越来越入。 耗时的亲吻。进的舌根被纠缠至最,充分品尝京平。苦涩的烟味散了开来。熟悉的味道
。进用整个身子紧搂着京平。 最后被吸吮两、三后,舌叶才获得解脱。进慢慢睁开眼睛。京平的脸近在眼前,视线还是炽
热的。 「没事吧?」湿润的唇瓣低喃道,右手仍抚着进的后颈。 进轻点头。接着,再一用两手环着京平的脖子。 京平
一边轻吻进的发梢,一边抱住他的背脊。体温隔着布料传了过来,进觉得很安心。京平的身体是温暖的。将体重倚靠在东平身
上后,进闭上了眼睛。可以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规律的鼓动。这是京平活着的证明。进下意识用鼻尖嗅着京平肩窝上太阳
的味道。进轻轻笑出声音。 「怎么啦?」 听到进的笑声后京平问道。进晃了晃头。 「总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
「想做吗?」 笨蛋,进用拳头锤击京平的背。京平笑了。 手掌从牛仔裤上方压向股间。京平对惊讶抬起头的进眨眨眼睛。
「一下子就好。」 「京、京……」 进有点迟疑。不过,指头还是不停地摸索着。 「京,马上就要吃饭了。」 此时,
拉门那头传出开门声。「打扰了。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先前的服务生说。两人赶紧分开。 千钧一发之际,进回到座位的
同时,拉门被打开了。两名穿著同款和服的中年服务生,拿着大盘子走进来。 「久等了。肚子一定很饿了吧?」 女服务
生以母亲般的口吻说道。两人四目相对。 穿著浴衣从大澡堂回房间时,床已经铺好。大概是服务生趁他们去洗澡的空档
准备的吧!进将湿答答的毛巾挂在木头毛巾架上。 「唔~嗯……」 先回房的京平趴在被子上,用手撑着下巴口中念念有词
地。 「你在做什么?」 进跪在京平身旁,从背后往前窥视。京平正在挑战房间内的木头拼图。他不断替换三角形、四角形
的木板,按照规定的形状东拼西凑。 「不行,这个图形拼不出来。」 「哪个?」 「这只大象。原本想帮它加鼻子的,结
果变成鸡鸡了。」 「够了。」 进红着脸挥舞拳头。京平哈哈大笑。 「呜~嗯,真的耶。好难喔……。这块吗?」 进将
京平的杰作重新打散,想要卷土重来。 「奇怪,也不是。那,嗯……」 拿起木片的瞬间,手腕即被抓住,紧接着被强行扑
倒。 「京!?」 瞬间,两人的位置上下交换,进变成仰躺在棉被上。京平将脸凑近进的颈间。 「等一下,京!」 「在
澡堂看到粉红色的进后,我就猴急到不行。镇定小弟弟可是很辛苦的耶?」 「笨蛋,你在胡说什么。啊……」 抗议中途耳
后突然被偷袭一口,进浑身立起疙瘩。 「呜呼呼嗯,感度还是那么好。」 「等、别闹了。」 进使出全身力气别开头。
「好痛。」脖子被一把推开的京平鼓起面颊。 「谁叫进要用色色的身体诱惑人家嘛!」 「诱惑?我才没有。」 「就算你
没有,一起洗澡后,不会产生那种意思的,就不叫男人了。」 说着说着,京平将手钻入进的大腿间。 「可是……」 只在
腰际松垮打了个结的腰带,很快就被解开了。 「真是的,这和大澡堂有什么关系啊?男人一起洗澡很普通啊!」 「咦~?
如果我邀请你在房间内洗鸳鸯浴的话,你一定会拒绝吧?所以小京京一看到粉红色的进,马上就兴奋起来了。」 「啊、嗯、
嗯!」 京平的手隔着进的底裤,像要将它掀起似地撩拨着。 「京、京。」 进眼角浮出了泪水。 突然,进听到笑声。将
濡湿的长翘睫毛往上抬后,进发现京平正好整以暇地笑望着自己。 「怎么办?」 京平用完全不同以往的认真语调,温柔地
低声问道。进的脸红了。虽然声音和表情都极具男子气概,不过京平的手掌还是执拗地抵在进股间。 进用力阖上眼睛,下定
决心后,再度情凝视着眼镜底下的眼瞳。 「要做到最后吗……?」 进以几乎消失的语调问道。京平放松了嘴角。 「讨
厌吗?」 「……也不是……」 进羞得不敢看京平的脸。 「……可是……没把那个带来……」 「什么?」 「……道具
……」 瞬间,进只觉得丢脸到想哭。当京平提出住宿的提议时,他心中便有了某种预感。温泉旅馆的二人之夜,不可能只是
睡觉而已吧!不过,承受那方必须忍受相当大的负担。如果什么都不用就直接来的话。过去,进曾经有过苦痛的经验。 进不
禁后悔。早知如此,就在便利商店挑选替换内衣时一起买了。当时他还觉得干脆咬牙买下算了,但最后还是因为不好意思而作
罢。 京平发出笑声。 「不准笑,笨蛋。」 进用泪眼瞪着京平。 「抱歉抱歉。」 说罢,京平将搁在进股间的手从两人
身体中抽出来,将隔壁的枕头拿起来。进转过头,眼帘中映入四角形的绿色薄包,以及拇指宽的软管。软管内装着透明的液体
。 「……你、真的……?在便利商店……」 「这是男人的礼貌。外出时绝对不可以忘记。」 京平引用过去某家信用卡的
广告词,同时亲了进的唇瓣一下。接着,他将枕头放回原。 「OK?」 进苦笑。 他用两腕勾住京平的脖子代替回答,撑
起上半身拥抱京平。进知道京平笑了。 「我喜欢你。」进点点头。 「我也是……」 两人的唇瓣重叠在一起。京平优柔地
吞食进。进也同样地吸吮对方。 配合着时间,配合着呼吸,舌头温暖地缠绵在一起。 亲吻的状态下,京平悄悄将进推倒在
棉被旁。 「要在棉被上啦……」进低喃道。京平笑着伸出手。进也抬起背部协助京平。 京平拿掉眼镜,覆在进身上。圆形
萤光灯在他的身躯上映像出亮光。居然在光线这么明亮的地方缠绵。一想到全部会被京平看光后,进不禁倏地闭起眼睛。 「
进。」 像是鼓励进张开眼睛般,京平笑着在他耳边呢喃。做不到。进还是无法张眼看被京平爱怜时的自己。 京平笑了笑,
像是安慰似地亲吻进的唇瓣一下,接着将头埋入他的颈窝。 「啊……」 右耳后方、下面、左耳后方、下面、下颚里侧、喉
头周围、锁骨的洼陷。用舌叶舔舐颈子全体。湿润的舌头,以及麻痒的触感,让进的背脊起了一阵战栗。 「京……」 「是
肥皂吗?你的肌肤好香。」 京平将唇压在进身上低喃。 「我们…用…的……都是…一样…的……」 进极力讲出话语。敏
感的耳后肌肤被京平用力一吸,股间立刻产生疼痛感觉。「可是,你的身体比较容易留住香味嘛。再让我多闻几下。」 「啊
……!」 京平左右扯开进的浴衣衣襟,将舌头落在赫然露出的乳尖上。进泄出沙哑的闷哼声。京平开始舔吻柔嫩的芽心。
「呼……嗯、不……」 「好香。」 「你、在说…些…什么…、啊!」 当京平用指腹搓揉另一边的嫩芽时,进再度呵出娇
喘。 「舒服吗?」 「……」 「进……」进轻轻点头。每当被京平的唇、舌和手指碰触时,身体就会流窜过甜美的电流。
以前总是觉得很痒,而今进的身体似乎逐渐变得敏感起来了。 秘密被京平知道后,进的眼睑羞得飙出眼泪。随意摊开的下肢
股间也开始出现热流。「京……」 「嗯?」京平将手留在进的胸前,撑起上半身。他用指尖翻转湿润的芽心,嘴巴凑到进的
耳旁。 「是温泉效果吗?你的肌肤比以前还要滑嫩许多。害我变得好兴奋。」刻意压低的甘甜男声也是一大刺激。进咬紧嘴
唇。 「怎么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京平低声微笑。可是,进闭着眼睛呢喃,颤抖的手指勾在京平的脖子上。 「什么?」
京平任由进的手指缠绕在身上,继续OO@@地舞动指头。进原本想说那边也要的,可他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更用力闭紧眼
睛。 京平笑了。彷佛完全看透进的心意般。「还有其它想让我碰的地方吗?」 进的脸颊全红了起来。 「哪里?」 京平
笑着询问。进咬紧嘴唇。不过,京平却继续使坏。 「说出来我才肯摸。」 「……」 「快点,进。」 「啊啊!」 京平
催促般地将舌尖伸入进的耳中。舔湿耳壁后,再将耳垂含入口中。湿黏的刺激,加上煽动耳膜的滋滋声,再度激起股间的热意
。进竭力忍住想要哭出来的丢脸感觉,在手上注入些微力道。 「这里……」 他还是没办法说出口。取而
代之的,是用手引导京平。京平顺从了进的意思。 进的手到肚脐附近便离开了,他想这样京平就会明白了吧?不过,京平的
手却不再动作。进张开眼帘,看见京平正撑着下巴凝视自己。 「京……」 令人憎恨的装傻表情。明明不肯直接给进想要的
,却还将他的全新底裤边缘撩起来。京平似乎想察觉进在浴衣底下的反应,故意将膝盖给立了起来。进的身体同时出现了羞耻
和欲火两种极端感觉。他扭捏地摩擦膝盖,细腰也忍不住摇了起来。不过,京平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京……」 进用泪
眼要求京平别再欺负自己。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眼泪落了下来。然而,今晚的京平实在是坏透了。进上半身的浴衣
大大敞开,只有腰带包裹着身躯。京平一口气扯开进的浴衣,再用脚分开进的膝盖。 「你看。都快绷开了。」 进觉得自己
好想死。他死命想将膝盖合起来,不过京平的腿却不允许。 手指侵入了底裤边缘。 「好厉害。快从裤头冒出来了。裤子会
不会被顶开啊!你看。」 京平拉起一边裤缝。失去屏障后,雄芯砰地跑了出来。进握紧拳头往京平胸口一捶。 「唔!」
京平泄出微妙的呻吟。进不管他。再度用力重击。 京平拉着进的底裤咯咯大笑。 「抱歉抱歉。玩笑开的太过分了吗?」
进将脸埋入广阔的胸膛中,再度揍了京平一拳。 「对不起嘛!」 京平笑着放开短裤,伸手环住进的背部。 「都是因为你
太可爱了。」 他在进耳边柔声低喃。 「而且你穿浴衣的样子好性感。害我不知不觉想逗逗你。」 「……」 你早就想这
么做了吧!进用眼神控诉着。我们都是男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感觉。京平笑了笑。接着,他说: 「接下来我会好好做。所以
今晚就原谅我吧?」 原谅什么? 正当进欲开口询问时,京平露出了笑脸,轻轻将进的身体放到一旁。 京平的手伸进了浴
衣下o。慢慢从大腿上升至股间。「啊……、京……」 然后,隔着短裤温柔地爱抚。 「嗯……」 下肢窜过一道疼痛感,
进开始摇晃腰肢。 「舒服吗?」 「…别…再…问了……。啊!」京平的手越过布料,直接握住进的分身。同时,在进脖子
上降下点点亲吻。 「嗯、嗯……」 火热的双唇遍尝进的每技》簟2弊印⒓缦摺⑺骨、手腕内侧、胸口。京平的手安静握
住进的分身,仅用嘴唇进行爱抚。 「京…不…要……」 被抵住的股间好痛好痛。京平开始用舌头吸舔进的乳尖。 「啊、
嗯!」 继而翻转它。 「嗯、嗯嗯!」 进紧抓着床单不放。不然的话,股间就会因为疼痛而猛烈摇起来了。那里似乎比先
前还要紧绷许多。 「……!」 好象有什么碰到前端。是手指。熟练的律动。进知道自己先行一步分泌了。京平的手指像是
要拨开顶端的薄膜般,不断用手指刺激着快感泉源。 「啊、啊啊!」 大量的蜜液涌了出来。 「不要、京……啊、嗯嗯…
…」 进摇着腰恳求着。 「舒服吗?」 「嗯……、啊、可是……啊、啊啊!」 蜜液枉顾主人的心意,将京平的手指整个
弄湿。 京平用手肘撑着棉被,慢慢往下滑。他将身体伸入进的两腿中间。可能是姿势的缘故吧,京平放开了进的底裤。虽然
被在一旁有点难熬,不过得以稍做休息的进总算是喘了一口气。 但不一会儿,进的底裤便被京平褪到大腿以下。身上只
剩一件绉巴巴的浴衣,以及黑底白横条的腰带。两人头上的萤光灯将一切照的清清楚楚,发现自己完全暴露在京平的视线后,
进的脸倏地红了。 「京!」 进赶紧拉扯浴衣掩饰股间。京平嘿嘿地笑了。今晚的他不知会如何欺负进。 「变态。」
「咦~?现在说不觉得太晚了吗。我早就看光光了~。湿答答的进。」 「!」 进抡起拳头,不过却没有打到京平。京平
浮现游刃有余的笑容,再一覆在进的身体上。接着,压住他的手腕,化去所有的抵抗。 「我喜欢你。」 呢喃随着亲吻一
起落下。舌头也越来越入。 「好喜欢……」 京平在吐息间低语。 两舌缠绵中途,进不禁在心中骂京平卑鄙。京平知
安抚进的方法。虽然他比进小两岁,然而进却完全比不上他。不管是身为男性的气度、经验、行为。 进并不讨厌这一点。相
反的,他能够像现在一样,放心将一切都交给京平理。只不过有时候,进还是会因为小心眼和忌妒而大感迷惑。不晓得他是
否知道? 留下湿润声音后,京平的唇离开了。京平在进的眼前笑了笑。 「别担心。我会让你感到很舒服的。包在我身上吧
!」 他知道吗?还是毫不知情?想着想着时,进阖上了眼帘。 京平的身体慢慢往下降。他在进身上落下无数的亲吻。 进
敏感的躯体微微起了疙瘩。 蜜液再度分泌出来。突然间,京平的唇碰触到了前端。 「咦!?京、那里不要!」正当进下意
识抬起身体时,已经被整个含住。此时,进终于了解京平说「原谅」的涵义。 「等、京、那里不要!求求你放开!」 向上
抬的眼眸示意进乖乖听话。进拼命摇头。 「真的、只有那个、只有那个不要!」 不管做过几,进还是无法习惯这种行为
。刚开始时,进连性器被看到都会羞耻得近乎死掉。现在虽然也一样;不过还有另一个原因。那里是排泄器官,可是京平却将
它含入口中。 京平的舌头开始舔弄前端,分泌而出的蜜液应该已经流入他的嘴巴了。 「拜托,京!就只有这个不要!」
进流着泪哀求。倘若是平时,京平都会答应他的恳求。但是,今晚的京平不太一样。 「啊啊啊!」 舌头在极度敏感不断
地爱抚,使得进弓起整个身躯。比指头还要刺激的感觉。京平像是舔冰淇淋般小口小口地吞食着。 「啊啊、啊啊!」 连进
自己也知道蜜液不断地流泄而出了。 「京、京!」 温暖潮湿的洞窟将进整个连根含入。正当进这么想的时候,洞窟突然节
节后退。 「不要。」酥麻的细腰失去所有力气,进虚脱地将背部靠在棉被团上。 「京……」 明知非逃开不可,身体却不
听使唤。挂在大腿上的底裤被京平拉扯至更下方。底裤被强行扒去后,膝盖接着被左右大大撑开。 「不要、京!不要!」
京平抬起进的腿。 「京!」 京平什么话都没有说。下面传来滋滋的湿靡声。 「啊啊啊!」 舌头再往下降,抵住了蕊
。 「–!」 过于激烈的刺激让进根本无法发出声音。他的身子朝后仰去。 坏心眼的舌头先是舔舐两边,接着再攀上雄芯
。 进哭了。他早已方寸大乱。舌头在雄芯、蜜袋、蕊间肆无忌惮地游走着。 「京……」 湿热的蕊中心有某一点被碰
到了。 「啊啊、啊、嗯、嗯嗯。」 京平像蜜蜂采集蜜似的,不断朝着蕊内部匍匐前进。湿答答的触感让进全身寒毛直
竖。感觉全集中在一点,连前端敏感被吸取时也没有发现。 一阵玩弄过后,蕊渐渐绽放。 「啊啊……」 进口中泄出
热烈的吐息,全新的体验让他感到痛苦不堪。蕊不断收缩着。 「京……已…经…不行…了…」 进舍弃羞耻心,泪眼婆娑
地诉说。 「嗯嗯!」京平笑着回答。猛然间,手指插入了蕊心。 「嗯!」 进全身一震。指头连根没入了。只有一根。痛
是不痛,不过异物感却十分难熬。然而,雄芯却不断发出滋滋的声音,进知道蜜液正不停泉涌而出。他简直快羞愧而死了。
「啊、啊啊!」 指头开始动作。缓慢地抽出来,再缓慢地伸进去。其余的指头则用来松软蕊的入口。每当手指有所牵引时
,这股刺激也会同时传递到前方。「呜、嗯、嗯。」 蕊一抖一抖地震动着。另一根指头也想进入洞开的入口。身体疾驰过
一股痛楚。 「不行、京。进不去的。」 先前进入内部的手指抽了出来。下个瞬间,两根指头叠在一起插了进去。 「啊啊
!」 「会痛吗?」 下腹传来低沉的问声。进摇摇头。那是种类似痛感的痉挛,幸好不是无法忍耐的程度。比起这,异物感
更叫人难以忍受。如此一来,更加突显手指的存在。 京平试着动一下指头。 「!」 进的背脊整个弓了起来。指腹前端在
内部画着圆圈,这是为了扩张入口。被称开的内壁紧紧缠着京平的指头不放,蕊又开始震动了。 「京……」 进喘着气抬
起头。他在敞开的双腿间看见京平的脸。 手指滑了出去。蕊产生一种空虚的疼痛感。 进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京平解开
浴衣的带子,快速地脱掉袖子,褪去底裤。出现在眼前的性器早已勃起。京平熟练地戴上套子。 冰冷的润滑液连接了蕊和
套子。前端抵住了蕊入口。 吻我,进用眼神要求。此时此刻,进还是有点恐惧。吻我,然后抱紧我。进希望能在京平进入
体内的瞬间,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爱意。 京平笑着将身体倾倒在进上面。他用力搂紧进,送上自己的双唇。 舌头伸了进去。
它沿着口腔内壁攀爬,温柔地纠缠着进。进将手环在京平颈间,用力地抱着他。太阳般的味道,那是京平的香味、热度。 抵
在蕊入口的雄芯略一使力。 – 啊啊!进泄出不成调的呻吟。 京平边摇晃腰杆,边往进入。蕊承受来自京平的重压
,被扩展至最极限。 「!」 最粗的部分通过了,蕊泄出悲鸣。由于嘴唇被塞住了,进满腹的呻吟只得悉数吞入肚中。无
计可施之下,他只好用力勒紧京平。尽管全身都在诉说着痛楚,可京平的腰杆却还是不断向前挺进。 费时的插入终于全部
结束。蕊周围可以感受到草丛和蜜袋的温度。进吸着京平的舌头。臀部好重。京平带来的异物感比手指还要强烈许多。
「好痛。」 京平笑道。 「你绞得太紧了。好象快断掉了。」 进的脸颊绯红。 「可是……」 京平轻啄进几下。 「
不会难过吗?」 嗯,进点点头。虽然还是会痛,不过充实感却占了上风。不可思议的感觉。 雄芯开始律动。进再度抱紧京
平。半仰躺是比较不会产生负担的姿势。进撑起上半身,如此一来下腹便跟着用力,蕊出现一阵紧缩。 京平念咒似地吐气
。雄芯在同一时间猛动起来,压倒性的质量不断朝狭窄的洞口顶去。「啊啊……」 进泄出火热的喘息声。 「舒服吗?」
京平的声音变得十分嘶哑。进点点头,射精感一口气提高许多。雄芯前端不断由内侧刺激着敏感的前列腺。 「嗯…、嗯嗯…
」 排山倒海而来的快感让进发出痛苦的呻吟。 「京…、不行了…」 蜜液溢了出来。 「等等。再一下子。」京平边规律
扭动腰杆边回答,同时轻吻进的脸颊。进用力闭上眼睛。他在下腹部注入力道,扯紧蕊。 「啊啊!」 「痛……」 京平
也呻吟了。 「别衔得那么紧嘛,会断掉的。」 「可是……、可是……」 射精感越来越强。稍一松懈,进一定会一个人先
行解放的。「京、京、快点…一起……」 「有感觉了吗?」 进点了好几头。雄芯不断越过内壁摩擦前列腺。此时,蜜液
从前端大量涌出。进纤细的雄芯已经紧绷至最高点,就连蕊也是不住地喘气。 「已经不行了。」 「该死。」京平加快律
动速度。壮硕的腰杆钻洞似的不断前进。 「啊、啊~!」 「现在还不行。」「嗯、嗯嗯!」 强行压抑下腹部的尿意是件
很痛苦的事。 「京平!」 「我知道。」 速度再度增加。 「啊、啊啊、…嗯…嗯~!」 「呜……」 进在高昂的喘息
中听见京平紊乱的呼吸声。 「进。」 京平像是将热流倾泄而出般的猛烈摇晃腰杆,对着进热切低语: 「我喜欢你,进。
」 「京平。」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京。啊、啊~!」 当雄芯进入最的瞬间,进紧闭的眼睑内出现了
五彩缤纷的光芒。几乎是同一时刻,京平在进身上猛烈地晃了一下。 “呐……” 正在打盹的进听到声音后,朦胧地张开了
眼睛。有香烟的味道。“什么……” 进朝着挨近身边的京平转过头。 “啊、你谁着了吗?抱歉。” 没有,进轻轻摇头。
头底下有某样硬物。发现京平还没将手臂抽走后,进觉得很开心。 黑暗中只有一个小红点发着光。电灯已经熄掉了。即便如
此,还是可以清楚看见京平的脸。因为进不喜欢全黑的环境,才会特地要求京平点着小灯。其实进并不特别怕黑,不过陌生的
土地和陌生的房间,还是让他感到十分不自然。而且还是睡在和平时不一样的榻榻米上。如果不是京平陪伴在身边的话,想必
进会觉得更加不安。 房间一片寂静。走廊听不见任何声音。服务生曾经说过,这间旅馆的客人原本就不太多。“什么事?
” 进偎靠在京平身上。京平回了句没什么,语气十分暧昧。 “怎么啦?” 进的逼问引来京平的苦笑。 “不……” 瞬
间,京平瞄了进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回之间已经变短的香烟上,不疾不徐地开口问道:“屁股被顶是什么样的感觉?” 进愕
然地张大嘴巴。京平将烟捻熄在床边的烟灰缸,转过身子面对进。 “今晚你的感觉好象特别好。光是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快
射了。” 京平凝视进的眼睛,如此解释着。满脸通红的进下意识地别过脸。不过,京平脸上却露出兴致勃勃的神采,继续向
下追问。 “呐,已经不会痛了吗?还是说习惯了?” “不知道。” 进用力转身,背对着还想更贴近的京平。头下传来叩
的一声。 “好痛!”扭到手腕筋肉的京平发出惨叫。活该,进对着胸口低声念道。手臂枕头撤退。进将棉被拉到头部以上。
不过京平还是不死心。 “进~ 。” 撒娇的语调在背后呼唤着。进更将身体躲进棉被。脸颊好烫。刚开始的确只有痛感
,好难过好难过,好几进都以为自己会死掉。每做到一半,进都会在中途哭着要京平停止。可是最近,尤其是今天――。
“ 进按下手机按钮。输入电话簿中第一个电话号码。今晚,他已经重复打过好几这样的电
话了。然而,得到的响应都是一样的。 『您拨的号码现在无法接通,请稍后再–』 生硬的人工录音。还没听到最后,进便
切断通话。将手机丢到桌上的时候,传来匡的一声。在对面地板上睡觉的哈瑟吓得抬起头。进不理,径自将身躯埋入靠垫中
。他叹了一口气。 「呜呜。」 哈瑟担心地闷哼一声,蹭到进的脚边。进半趴在沙发上,摸摸哈瑟的头。 「到底跑去哪里
了,那家伙。」 哈瑟再度担心地呜了一声,彷佛是代替对方的道歉般。进一边苦笑,一边将桌上的玻璃杯拿起来。 他呆望
着天板,一口一口啜饮着杯中物。若是在平时,像威士忌这种强劲的烈酒,进早就醉了。但今晚他就是喝不醉。现在是晚上
十点。 以前也曾有过一,像今天这样等着迟迟不归的他。那时是在神户。进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当时是怎幺样的一个心情
。 『我喜欢你。我只有你。』 京平好几在进耳边低喃着。进很相信,相信这份感情不是虚伪的。可是– 「……」 哈
瑟抬起头,凝视着螺旋梯。 楼下传来了开门声。 「汪!」 哈瑟快速地跑下楼梯。一瞬间,进还以为是京平回来了。 「
我知道啦,哈瑟。到那边去。」 猜错了。上楼的人是悟。棉质外套和裤子都被雨淋得变色了。 「外面下雨了吗?」 「嗯
。」 「打电话回来的话,我就可以到车站接你了。」 「刚开始雨势很小,我想干脆就用跑的。没想到在路口的时候,突然
就下起大雨了。」 进望向窗外。宛若镜子般漆黑的夜幕,悬浮着无数的水滴。连雨点打在行道树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得见。不
过直到悟提起之前,进完全没有发现。 「反正都已经湿了。我顺便带哈瑟去散步吧!」 悟将怀中的纸袋搁在桌上,转过身
子。 「啊、我们去过了。」 「汪!」 哈瑟摇着尾巴,像是在说没错没错。 「谢啦!」 悟摸摸哈瑟白色的头,望向进
。 「一个人吗?京平呢?」 「天晓得……。他去谈工作,大概是和川北先生去喝酒了吧!」 是吗?悟说,接着走回房间
换衣服。再度变成一个人的进打开悟带来的纸袋,里面是回样。虽然纸袋都已经湿掉了,不过放在塑料袋中的稿子都没事。正
当进将回样拿出来观看时,悟恰巧换好衣服,边擦头发边走到客厅。 「通过了吗?」 「嗯。」 悟直接穿越客
厅,走进厨房。进听到瓦斯炉被打开的声音。不久后,传出了咖啡香。同时,还有一个超大型喷嚏。 「没事吧?」 「嗯嗯
……」 悟一边吸鼻子,一边拿着马克杯走回客厅。 「吃过饭了吗?」 「啊,在外面吃过了。」 悟站在客厅,用眼神扫
描报纸的所在地。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进反射性地投以目光。是悟放在纸袋下的手机。「伊达。」 「喔。」悟将马克杯
放在桌上,将银色的小机械凑近耳朵。 「喂–啊啊–我刚回到家。」 随意说了几句,悟便挂掉电话。 「瑞纪?」 「他
在外面,问我要不要去喝一杯。」 「你不去吗?」 「他其实是因为下雨,所以要我去接他吧!别理他。看他要叫出租车,
喝到天亮,还是到女人那儿窝一晚都可以。不会自己想办法吗?」 悟将手机丢在桌上,坐在斜对面的沙发上。他拿起遥控器
,打开电视机。 「龋打赢了吗?」 哈瑟将前脚踩在悟的膝上,猛舔悟的下巴。 「乖一点,哈瑟。」 悟不耐烦地别过
脸,将哈瑟放到地上。来玩嘛,哈瑟不断用鼻音撒娇。 「明天再说。」 悟冷淡地说道,拿起桌上的马克杯。哈瑟虽然哀怨
地抬起头,最后还是乖乖死了心,伸展前脚躺在沙发旁。悟单手拿着马克杯,边看新闻节目边抚摸哈瑟的头。 哈瑟是京平老
家饲养的庇里牛斯犬生下的四只小狗之一,小时候便被带到了阁楼。因此虽然是京平的狗,不过和悟却最亲近。 尽管哈瑟
也很听其它三人的话,但唯有悟的命令是绝对服从。或许和悟是团体中的领导者有关吧!的确,悟就像是四人中的首领。虽
然『DES GENS BIZARRES 』的代表人是进,但那不过税务方面罢了。 第一见面的人,莫不把最为冷静的悟当成代表。
实际上,进根本没有统整四人的力量。倘若京平和瑞纪当真要一意孤行的话,进绝对阻止不了。不过,悟却有能力和两人正面
交锋,不管是体力或智力。 决定代表人的时候,他们是以出生日期先后来决定的。提议者是京平。原以为答案一定是悟的进
吓了好大一跳。推算生日的话,进约莫比悟早一个月出生。面对不断婉拒的进,悟和京平倒是相当赞成。本以为一定会反对到
底的瑞纪,也不置可否地答应了。三对一的局势。答案十分明显。 现在回想起来,这是为了不让三人间的平衡
崩溃,所以他们才会推举最为弱势的进当代表。进很明白京平的用意。如果悟正式成为团体领导的话,进一定会更依赖对方的
。进和悟之问的关系必会更加复杂。两人是守护者与被守护者。所以京平不让悟当领导者。这是为了让进可以和悟于同等地
位。 那幺,瑞纪呢?他为什幺不反对? 「……」 进从来不知道瑞纪在想什幺。他是进认识的男性中最
美丽的,任性奔放,而且强悍。就另一种方面来看,瑞纪和进也是极端的对比。对进而言,悟和瑞纪的关系也是一层谜。听说
他们从高中时代便开始交往,可是彼此又各自有女性恋人。 他们不会不安吗?进望着悟精悍的测脸,在心口喃喃自语。 他
们真的觉得这样很好吗? 如果是自己的话呢?一想到这儿,进便觉得胸口一阵紧缩。一想到京平可能在女性的房间流连忘返
,他就慌得不得了。一无法看透京平的心意,进满脑子都是负面,以及自我毁灭的想法。不过,男人都是这样子的吧!就算是
已婚的男性,也常听说他们对妻子以外的女性出手。对男人而言,这些都是很常见的事吧! 「伊达……」 「嗯
?」 悟仍旧看着电视,仅有在嘴上回答。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那个…、你第一…和瑞纪…的时候、没有罪恶感
吗……?」悟呆着一张脸,转向进的方向。进羞得满脸通红。 「对、对不起……。问你一些奇怪的问题……。忘了吧……」
「……和京平发生什幺事了吗……?」 进落下视线。 「也不算是……」 进不知道该如何说明。他听到喝咖啡的声音。
「……之前瑞纪跟我说过了。他说你是被霸王硬上弓,因此身体一直放不开。」「瑞纪他……」 悟仅盯着进,开口了。 「
京平可是认真的喔?」嗯,进点点头。 「这我知道……。可是……」 进再度垂下眼睛。「你不喜欢吗?那种……那种事情
……」 连悟也觉得话题颇为尴尬,讲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的。 「既然如此……,我知道你很难说出口,不过还是讲明白比
较好……。我也、啊、京平一定会理解的。」进摇摇头。 「不是那样的……」 「进?」进惶恐地抬起头。接着,目不转睛
望着好朋友的脸。 「……不是那样的……,…你曾经…想做到不行…吗……?」 说出口的瞬间,进的脸都涨红了。悟也一
样。 「你说和瑞纪吗?」 「嗯……」 「唔,我们早就过了那种时期。可是……」 「可是?」 悟边苦笑边搔搔下巴。
「G,有时候吧!」 「那种时候……,你还是会觉得很开心吧?」 「嗯。」 那又如何,悟以眼神问。进再笔直望着
悟的眼睛。 「进?」「为什幺还要对女人出手?别人可能会觉得这没什幺,可是,你明明很喜欢和瑞纪做的。」「进……」
悟瞪大眼睛。进继续注视着悟。悟移开视线,伤脑筋地抓抓后脑勺。接着,再度抬起脸。 「我不会替自己找借口辩解……
,嗯…,大概男人都是逢场作戏的高手、吧!虽然也有用意志力控制的时候,不过若是对方苦苦哀求,就会觉得不做好象对不
起她似的。」 「你不觉得有愧于瑞纪吗?」 悟苦笑。 「那家伙玩得比我还凶。我们都是男人,很了
解彼此的心情。」 是吗?造低喃。 「……哪个比较舒服……?」「什幺?」 「瑞纪…和女人……。因为我只和京平睡过
……」 「进……」 进咬紧嘴唇。悟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玻璃杯,视线回到进脸上后,马上皱起眉头。 「你喝醉了吗?
」 进露出淡淡笑意。「有一点……」 悟眉间的皱纹越来越。进无视悟的反动,继而拿起玻璃杯。他凝视着残留在杯底的
淡金色液体。 「以前,京平曾要我找到自己的恋爱颜色。恋爱真的和颜色很像耶。将完全不同的色系混合后,便能产生新的
颜色。但是……」 进摇晃着玻璃杯。 「但是?」 泛起涟漪的酒精在玻璃杯内弹跳开来,形成一个个透明的泡泡。 「你
没念过色彩学吗?色彩的三原色和光线的三原色是不一样的。不同的光线重迭在一起,最后会变成白光。可是将两种、三种、
四种的颜色混在一起,就会逐渐失去原有的彩度和明度,最后变得污秽不堪。」 「进……?」 「恋爱好比颜色
,越混就越脏……」 或者,脏的人其实是我?进在心底问自己。 结束会商从新宿回家时,进为了送达瑞纪委
托的设计图,特地绕到了表参道上的『Glass House 』。 婚纱店『Glass House 』的大厅和面对马路的橱窗,总是装饰着目
前最流行的新娘婚纱。这几年,店内的摆设都是由瑞纪一手包办。由于进经常来帮忙,因此和店员还满熟的。 当进表明想和
社长新田见面后,美丽的柜台小姐立刻笑着联络社长。柜台小姐、秘书,就连在Glass House 工作的女性员工,大家都知
道新田和瑞纪的关系。打从两人第一见面开始,新田便不断地对瑞纪求爱。然而,瑞纪却连甩都不甩。遑论明显表现出厌恶
之情了。 「社长目前正在会客中,不过还是请您上去一趟。」 「可以吗?」 「嗯,没问题。不过,他一定
会觉得很遗憾。」 进在苦笑中搭上电悌。 新田在社长办公室隔壁的会客室中。虽然新田坐在背对着会客室中央的沙发上,
不过进一眼就认出他来。他是个只穿意大利西服的显眼男子。此刻正悠闲地交叉双腿,身子沉入沙发中。听到开门声后,
他回过头视线对上了进。看到进轻轻点头后,新田放松了嘴角的曲线。 其余还有三个人。他们分别围着桌面坐下。
「哎呀,进。」 听到熟悉的女性声音后,进的身子抖了一下。 「京子小姐!」 新田的对面正是京子。 「有什幺事吗?
」 「咦,没什幺。那个,瑞纪要我将芦屋的设计图拿过来。」 京子笑嘻嘻地望着新田。 「人家很讨厌你耶。可怜的家伙
。」 新田耸耸肩膀。京子的斜对面坐着一位个子娇小的女性。她也对进点头打招呼。 「啊……」 「你们认识?」 京子
颇为意外地问。女性点点头。想起她无法说话后,进赶紧代替对方回话。 「我们在芦屋见过面。她是Design 21 的准优胜佐
藤织江,对吧?」 织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点点头。 「原来如此。啊、进,这位是椿物产京都分店长岩仓。」 京子
将最后一位介绍给进。椿物产是总店位于日本桥的综合商社。 「幸会。我是『DES GENS BIZARRES 』的真锅。」 「这家店
就是由他装潢的。」 京子从旁说道。 「那真是了不起!」 岩仓的嘴角随之一松。他穿著剪裁精细的西装,年纪大约五十
左右。 「他是老师的秘密武器吧!」 没错,京子笑答。 「我敢保证他的感性程度。楼下橱窗也是这孩子同事的作品。办
展览的时候,别忘了找他们喔!」 「虽然您这幺说,不过我们可是卖和服的。可没像你们那样时髦的发表会。」「贵公司是
和服制造商吗?」 进问。 「哈哈,最近连和服也进入了国外制造的时代。尤其是年轻小姐们,她们穿的现成浴衣都是越南
制的。日本制的成本根本不划算。说是简单的浴衣,不过一件也要上一万五千圆。」 唔嗯,进颇为感动地听着。京子
站了起来。「进,给你看样好东西。」 京子从邻桌拿起一块白布。那是件婚纱。京子将它搁在身上比了比。 「怎幺样?」
「哇,好棒喔!」 进发出赞叹之声。腰间别着一个蝴蝶结。礼服和长袍都是用光泽和弹性的布料制成,其中长袍还加了内里
,从腰部以下开始向外开展。 「这是她设计的。你知道素材是什幺吗?」 「咦……,应该是布吧?因为还带点光泽,会不
会是丝?」 新田和岩仓都笑了。 「走近一点看看。」 进走到京子身边。衣服整体都透着鸟一般的图案。用手摸起来的触
感像是高级丝绸。京子对歪着头的进频频咋舌。 「啊啊,气死了。男人就是这样。这是白无垢啦!」「白无垢?是说新娘
在结婚典礼穿的那个……?」 「没错。就是她将这件白无垢改成西式婚纱的!」 同样的,另一件则是用金银线绣出吉祥图
案的红布,改造成的晚礼服。进望着织江的脸。 新田站了起来。 「母亲的结婚礼服可以修改成女儿的婚纱。虽然话题很有
趣,不过我想大概无法通过吧!」 京子叹了一口气。 「更何况,我对这个远比较有兴趣。大姊头。」 新田拿起散落在桌
面上的设计图。 「我买下她的设计才能了。现在流行在饭店举办婚礼,因此最受欢迎的是简单大方的婚纱。她的设计应该行
得通吧!」 「企划就交给你了。缝制部分,现在山城正在赶工。」明白了,新田回答。他将头转向织江。 「请多多指教。
过几天我会再联络。」 织江站起来,地点头。京子放松脸部表情。 「还好有带她来。」 「很喜欢她吧?」 「
我最喜欢可爱的孩子了。抱歉,岩仓,把你也拖来了。」 「哪里哪里。今天我算是大开眼界了。虽然无法应用在商业上,如
果是国外拍卖的话,倒不失为一个好商机。倘若真能如此,那我们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可以吗?」 「当然。因为欧美
最近吹起了一股日本风潮。上纽约跟我们订了五百万的西阵和服腰带,听说那是好莱坞女明星指名要的。」 「礼服也可以
重新修改。」 岩仓和京子说话的时候,新田走到了进身边。 「不好意思。」「不会。」 进将手上的纸袋递出去。 「全
都在里面了。有问题的话,请马上联络瑞纪。」 「这是说,没事千万别烦他吧。公主还好吧?」 「啊,嗯嗯。对不起……
」 新田露出微笑。 「你没有必要道歉。倒是你,最近似乎陷入了苦战。Design 21 那边的。」 「嗯。」 进轻声叹息。
「作品特色实在太分散了。我们还被说成只会将作品排列在一起,又不是博物馆之类的。芦屋希望可以设计出他们公司的风格
。」 「加油。我很期待。」 进苦笑。 「谢谢。那,我先走了。」 新田看看手表。 「我正要去吃饭。一起去吧?」
「啊,不了。我还有工作。」 「你真的很谨慎。如果是岛津的话,应该就不会拒绝喔?」意有所指的口吻让进红了脸颊。新
田一边笑一边将脸转向京子。 「大姊头,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哎呀,好哇。织江呢?」 正在整理设计图的织江摇摇
头。尽管发不出声音,她还是用嘴型说出要回家。 「是吗?那,回去时小心点。自己有办法到东京车站吗?进,你带她到
地下铁的月台,告诉她怎幺样搭车。」 「啊、是。」 织江摇摇手,口中说着我会搭车。 谢谢大家。 对三人弯腰行礼后
,她就离开了。 新田比比自己的嘴巴。京子点头。 「好象是精神性的。」 「什幺时候开始?」 「听说是国中一、二年
级时。她的家庭很复杂,原因似乎出在那里。」 新田和岩仓的视线集中在一起。 「她的设计挺有质感。略加琢磨后,一定
能成为宝石。只不过,现今的日本企业应该没有人会录用她吧!」 「这是怎幺一回事?」新田问。 「秘密。」接着,京子
在他们耳边低语。两人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没想到山城居然会答应。」 岩仓道。京子露出沉稳的笑容。 「才能和双亲
并没有关系。当初山城如果反对,我也打算资助她。尽管最初两、三年可能看不出成绩,单凭那孩子,不出五年一定会扬名四
海。」 「的老毛病又犯了。」新田的发言惹来京子哈哈大笑。 进对三人打过招呼后,接着也回家了。 闷热的风吹在他
的脸颊上。东京今天也是好天气。差不多是梅雨季的时候了。虽然前几天下过一场大雨,不过之后便一直是晴朗的日子,行人
也都换上了夏日服装。在一个月前才刚冒出新芽的行道树,如今也已经绿荫成林。 游走在宽广的表参道
上,准备等一下转到青山通。表参道上的行人比平时还多。对面的年轻人一直朝着左边观望。接着,有两名女性也同样看着前
方的车道。后来又有一个。好几个人都将脸转向左边,对着同一个方向窃窃私语。不过,大家都只看了一眼,之后又若无其事
地走掉了。发生什幺事了,进暗想。 树根附近蹲着一个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佐藤小姐!?」 惊讶的进赶紧
趋上前去。他听见了微风般轻微的声音。 「没事吧!?」 「……」 织江稍微抬起头。白皙的肌肤变得红通通的,充血的
眼睛茫然地望着进。她的喉咙发出某种声响。刚才的声音就是从喉间产生的。织江的呼吸异常之快。 进求救般的环顾四周。
可是,每个行人都装出没看到样子。都市的漠然主义让进恨得咬牙。此时,织江拉拉进的上衣。进连忙转头看她。 「怎幺了
!?」 织江虚弱地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可是……!」 真的,织江仰望着进,再度摇摇头。她的呼吸还是很急促,纤
细的脖子和下巴冒着青筋,不断有汗滴飙出来。 「……」 进犹豫了一下子,将手轻轻放在纤细的肩膀上头。织江的身体为
之一震。呼吸也跟着加快起来。进赶紧将手移开。 虽然本人说没关系,但看着织江痛苦的模样,进不断问自己该如何理才
好。还是和京子联络一下吧?她应该和新田在一起,打电话到Glass House 去的话,他们一定会马上赶过来。 进从口袋拿出
手机。结果,织江看到后马上摇头。 「–」她似乎在说些什幺。可是,进却无法分辨。 「什幺!?」 我没事,织江不断
重复这句话。 「……」 进踌躇地将手机放回口袋。将额头靠在膝盖上的织江,看起来好小好小。进虽然很想为地做点什幺
,可是却无从下手。 行人不带感情的目光让进觉得很心痛。明明就有一名女孩子痛苦地蹲在路边,哪怕只是一句温柔的慰问
也好,可是大家却都无情地快步通过了。织江是否也讨厌这样的视线呢? 用两手掩住脸的她越变越小。进简直难过地
无法直视对方。进挺起腰杆,想说至少为她挡开那烦人的视线吧! 到底过了多久呢,说不定仅是两三分钟的时间,对进而言
,却像是度日如年那般难捱。终于,织江的呼吸声逐渐冷静下来。又过了一两分钟,她慢慢抬起头,满脸的汗水,头发也乱了
,目光涣散。进轻声发问: 「没事吧?」 织江点点头。接着,吸了一口气。 虽然呼吸速度还很快,
但总算度过最危险的状态。 对不起,她的嘴唇动了动。「别在意我。站得起来吗?」 织江轻轻点头。她以极缓慢的动作
拾起路边的袋子。 进原本想扶织江一把的,一想起她刚才那副恐惧的样子,只得握紧手心要自己忍耐。 织江缓慢地站了起
来。可是膝盖犹在发抖,她用力咬紧嘴唇。 「别勉强自己。」 进柔声地劝她。 看来马上搭乘地铁是不可能了。进在脑
中思索着该怎幺办。此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好地方。 「休息一下比较好。我知道附近有一所美术馆。就在Glass House 隔
壁的巷子内。走路两、三分钟就到了。要去吗?」 进往回走了一两步。织江霎时露出不安的神情,最后还是跟在进身后。她
似乎是举步维艰的样子。进帮她拿起包包,那是个紫色缎子为底,A大小的手提袋。上头满是朵的刺绣,似乎是手工制成的
。应该是她的作品吧?浪漫华丽的风格很有女人味。 经过Glass House ,走进巷子后,尽头有栋从白墙至屋顶都镶满
玻璃,教堂般的迷你建筑物。木制门扉前的道路有个画架,上头放着一块小黑板。 进留下织江,一个人火速走了进去。 一
楼是咖啡厅。中央有台三角纲琴,周围排列着雕工精细的小巧圆椅。由于适逢午餐时间,店内坐满了顾客。客人全都是女性。
「哎呀,是真锅。」 在木制柜台后方的服务生中谷琴乃打了声招呼。 「外面有一个急病患者。不好意思,麻烦让她到里面
休息一下。」 琴乃慌慌张张地走出柜台。 进走到屋外,将织江带入内部。 「这边请。」 琴乃将他们带到柜台后面的员
工休息室。主厨安西僚子和女工读生们都很担心地望着他们。 两人让织江坐在沙发上。休息室里有置物柜、桌子和椅子。三
人进去之前,里面还是空无一人。坐在沙发上的织江痛苦地倒吸一口气,身体还是不断地发抖。 「要叫救护车吗?」 琴乃
抬头问进。略微犹豫后,进摇摇头。 「应该不要紧吧。让她休息一下。别担心。」 是吗,琴乃顶着不安的脸色,再度回
到外头。 进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到工作室。接电话的人是悟。进没有说明理由,仅表示自己会晚一点回家。 琴乃带着一
杯水折回来。 「谢谢。」 进小心翼翼将大水杯递到织江面前。 「这是水。喝得下吗?」 织江用两手接过杯子。杯面荡
起波纹,水滴越过玻璃杯边缘,弄湿了裙子和进的手。织江赶紧帮进将水滴擦掉。 「啊啊,我无所谓。倒是的裙子没事吧
?」 两人同时低头。裙子染出一小片水渍。织江点点头。 这她极其慎重地握紧水杯。喝了几口后,织江喘了一口气
。 「好好休息吧。要是在新干线上面发作的话……」就算是速度最快的『希望』号,抵达京都也需要两个多小时。太久了
。进望着行动电话。 「要我帮联络谁吗?」 织江摇摇头。大概是不用的意思吧?抑或是……。正当进低头思索时,可能
是听琴乃说的,馆长仓田走了进来。 「我听说有一名病人?」 「啊,你好。」 进立起身子,对仓田点头示意。仓田瞄了
织江一眼,用眼神询问进情况如何。进点点头。 「不好意思,引起骚动了。」 「我们根本不在意。她没事吧?真的不需要
叫救护车吗?」 「不了。刚才我也跟中谷小姐说过,请不用担心我们。」 进脸上出现淡淡的苦笑。闹得太大的话,对织江
来说反而是一种负担。陆续出现的陌生人让织江的身体变得僵硬不堪。看到她的样子后,个性沉稳的仓田似乎也有所察觉,他
轻轻点头。对不起,进的苦笑更一层。仓田也放松了嘴角。 织江抽了一口气。进静静走到她身边。 水
杯内的水减少了一半左右。织江抬起头,看看仓田的脸,接着又将视线转移到进脸上。 「这位是会田先生。他是这里的馆长
。」 进回答。织江轻轻点了个头。仓田也跟着点头示意。 「她是佐藤织江小姐。也是服装设计师。」 对不起,织江嘴唇
略微动作。不过还是没有声音。仓田欲言又止地望着进。进沉默地点点头。仓田看起来似乎有点讶异,然而他什幺都没有说,
转而向织江露出安稳的笑容。 「美术馆虽然有点小,不嫌弃的话,等会儿还请到楼上参观。」 织江低垂着头。那我走
了,对进招呼一声后,仓田便离开了休息室。里面再度剩下两个人。织江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进身上。 谢谢你,她以唇形表示
。进摇摇头。 「别在意。不过,真的不用和别人联络吗?」 织江点点头。她不再发抖,看样子已经平静下来了。太好了
,进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是第一看见那幺痛苦的发作。因为小时候患有轻微的气喘,因此进还满清楚呼吸道疾病发作时是怎
幺一回事。但是两人的症状完全不同。气喘发作会引起全身缺氧,因此皮肤会呈现暗青色。然而,织江却是满身通红。 如今
红潮已经退去,再恢复成透明般的白皙。她的皮肤真白,进心想。肌理细致,身材娇小,还有那双人眼睛,彷佛人偶娃娃一
般。 织江望了望四周。脸上出现不安的表情。因为窗外正好被邻栋大楼的外墙挡住,因此阳光无法照射进来。内部装潢也很
杀风景。白色墙壁配上灰色窗帘。桌子和置物柜都是灰色的铁制品。改装的时候,只有这间休息室没被动到。 「要去楼
上看看吗?」 「……?」 「二楼和三楼都是展览厅。如果可以走的话,要不要去参观看看?」 进笑着劝她。两人越过
咖啡厅,走上三楼。里面没有半个客人。 慢慢看吧,说罢,进坐在沙发上。织江开始慢慢观赏。 虽然一楼的咖啡厅不时会
传来餐具的碰撞声,以及女性尖锐的笑声,不过却不至于妨碍他们。展览室里满是静寂。 织江踩在原木地板上,发出叩叩叩
的脚步声。 她一件接一件,仔细地浏览。 说是美术馆,其实也只比『DES GENS BIZARRES』大一点而已。或许称它
是画廊远比较合适。展览品全是优雅的风景画。那些是仓田祖父生前的收藏品。他祖父是个绘画收藏家,可能是这个缘故吧,
战前还很富裕的家庭,到了祖父这一代便家道中落了。因此,这里也算是他个人的收藏陈列室。 织江在某
幅画作前停下脚步。 画里是一位美丽的年轻女性站在白色山茶园前面。它是风景图中唯一的一幅肖像画。织江回过头,指
指画作。没错,进点点头。 「那是年轻时的京子小姐–啊、椿老师,是馆长画的。」 织江再度面向画作。她一直紧盯着眼
前的画。 真是不可思议的眼睛,进心想。分明的双眼皮,又大又圆,彷佛玻璃那般的清澄。那是鸟类或猫类的瞳孔。看起来
甚至不像是人类应有的,不可思议的眼睛。 仓田上楼了。 「请慢用。」 他将托盘上的冰茶放在窗边的咖啡桌上。进急忙
站起来,掏出口袋中的皮夹。仓田笑了笑。 「啊啊,不用了。这是请你们喝的。」 「可是……,入场费也……」 仓田静
静阻止正欲付钱的进。意识到骚动的织江也赶紧走过来,从包包内拿出钱包。仓田摇摇手。「别跟我客气。坐下吧。趁着茶还
冰的时候赶紧喝。」 进和织江四目相对。进一面苦笑,一面说着今天就承蒙招待了。织江也不好意思地点头。 两人在桌子
旁的椅子坐下。 「还喜欢这里吗?这里也是他们工作室设计的。」 织江露出一脸讶异。进不好意思地苦笑,低头啜饮着
咖啡。仓田脸上带着笑意。织江仔细环顾室内一遍,目光在京子那幅画前停下,接着又看看仓田。是你画的吗?织江用眼神询
问。仓田点点头。 「不是什幺值得拿出来给人欣赏的作品……」 织江摇头。之后,再凝视着画作。可能是很喜欢吧
?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 「下我想看看真锅画的图。」 仓田笑说。 「咦~?」 织江回过神。 「我还差得远了。
」 「京子说你画得很好。」 「她骗人的。我根本没有才能。」 仓田笑了。 「这位小姐呢?那对手提袋,是亲手做的
吗?」 织江看看放在脚边的两只袋子,点点头。 「质感真好。请你也帮我们做一个吧!可以拿来展示。」 说罢,仓田指
着先前进坐下来的沙发。 「那张沙发,有人指明说想买。我和岛津先生联络过了。」 突然出现的岛津二字,令进觉得颇为
困惑。放在展览室的沙发,是像织江那样的年轻设计师的作品。全都由京平父亲经营的家俱行免费提供,他只要求必须标示出
设计师的名字而已。 「真锅?」 「啊、什幺?」 是否问到什幺不该问的,仓田的眼睛如此示意。仓田知道进和京平的
关系。进苦笑着摇摇头。太好了,仓出的脸随之一松。 「那我走了。」 说句慢慢来后,他便走下了阶梯。 剩下的两人互
望着彼此。 织江打开手提袋,从里面拿出素描簿和笔。她在桌面上摊开纸,用蓝色的签字笔沙沙地写着字。 你都画些什幺
画? 进苦笑。 「美大的时候,曾经做过一点绘本的插画……。现在完全中断了。最多是画画工作上的装潢草图罢了。」
我想看。 「真的,那些根本不算什幺。」 织江露出好可惜般的别扭表情。接着,她指指京子的肖像画。 「什幺事?」
你和椿老师认识吧。吓了我一跳。没错,进点点头。 「她是我们的老板。我们四个是在芦屋遇见她的,她帮我们创立了设计
工作室,资金也都由她提供。啊、重新介绍一。我是真锅。」 进拿出皮夹,从中油出一张名片,递给织江。织江接过后,
嘴唇动了动。 DES GENS BIZRRES 。 「这是京子小姐取的。」 织江将名片搁在桌上,打开包包。她同样地拿出自己的名片
。名片盒和袋子都是一套的。 「哇,好漂亮。」 名片是朵造型的日本纸。 「这是名片吗?」 是的,织江点点头。
「京都有专门制作这种名片的地方吧!很有女人味。」名片原本是街的艺妓或舞妓所使用的名片。如字面所示,它是在
绘有四季朵图案的日本纸上,加上手写姓名印刷而成。由于其美感受女性喜爱,最近有许多一般女性和女演员也开始订做
这种名片。进在之前听说过好几,不过,今天却是第一看到。织江的樱色日本纸上,盛开着一种类似牵牛的白。
「这是什幺?」 芙蓉,织江用笔写着。「芙…蓉……?我可以收下吗?」 嗯。进点点头。初听到这种名。由五片
瓣交织组合而成的儿,显得十分楚楚可怜,进总觉得它带点神秘香,非常吻合织江给人的印象。进慎重其事地将名片放
入钱包。 「我在高中教学参观时去过京都。」 你是来京人吗,织江写道。「我是在琦玉出生的……。抱歉,
这样写字很辛苦吧。如果我会手语就好了……」 织江摇摇头。 我也不会手语。 「啊……」 挫败感让进皱起了眉心。
别在意。 反过来让对方安慰了。 「……对不起……。啊,那个,可以让我看看在Glass House 拿出来的设计图吗?」
为了圆场,进赶紧转移话题。织江笑着将手提包放在膝上,从里面拿出数张服饰设计图。 「哇啊……」 进眼中出现了光彩
。 那是一件由好几层颜色极淡的蓝色蕾丝重迭在一起,最上层覆盖着一层白色蕾丝的结婚礼服。紧贴着上半身的曲线,裙子
由腰际开始向后膨起来。白色蕾丝像从喷水池流泄而出的圣水般,拖出一条长长的线条。 右上方贴着樱瓣顺
着水流而下的照片。似乎是在某日本庭园拍摄的。大概是印象吧!进心想。这么说来,Design 21 的作品内有一件就叫做樱
。 另一张是晚宴服,长至膝盖的鲜红色显得格外年轻。发饰和鞋子也都是红色的。这里贴有一张照片,是盛开中的红梅。
其它还有好几张婚纱或晚宴服的设计图,每一个都附上了草树木的风景照。而图中的颜色,就是取之于照片中。山中满是红
黄两色枫叶的风景照片,该设计图便是以红色和黄色天鹅绒,互相重迭而成的晚宴服。 和Design 21 的作品
一样,都运用到了颜色重迭。 进满怀不可思议的感叹望着图稿。 不是混合,而且将颜色重迭。 「很喜欢这种手法吗?
」 这一点的呢? 「……日本人真不是普通的感性……」 织江继续沙沙写着。 我觉得制作技术也很优秀。虽然不像现今
的机器那幺精细,不过,简单的道具和双手便可以制作出了不起的织品。 光是布料的缝边便有差别。古时候的丝绢,皆绣有
复杂的菱形图案。现在只要用电脑,什幺样的图案都做得出来。不过,从前的人却是用手工做的。 「Glass House 的作品,
也是用京都织的布料吗?」 那是用百年前的西阵织修改的。人家将尘封在柜子的老和服和腰带送给我。 进再度注视着
眼前的设计图。 第一见到织江作品的时候,进总觉得那些颜色真是不可思议。然而,之所以没有产生奇异感,或许是因为
遵循传统的缘故吧! 而今,街头到可见西欧式的颜色和设计,因此反而会让人觉得新鲜。而且它也不陈腐老旧。有时在街
上遇到穿和服的女性,美丽归美丽,总有点格格不入。因为和周围的景观和行人不搭配。不过,织江的作品以现代为基调,不
会给人老旧和沉重的感觉。 所以评审才给予那幺高的评价? 「十九世纪后半期,巴黎曾经举办过一万
国博览会。而今,欧美都说那时的民俗风潮将再度兴起。这样一来,世界各国就有机会见识到日本传统工艺了吧?」 织江拿
起笔。 我在西阵的展览馆工作。有空的话,欢迎你随时来参观。 进和京平来到因停业拍卖而挤翻天的和多屋银座店,购买
中元的年节商品。 「听说七月初才开始送货,可是六月底就结束营业了,商品要从哪里送出啊?话虽如此,不过我们也跑来
买东西了。」 「我听梓说,练马有间物流中心。他们会将所有的订单转移过去。虽然百货公司换了老板,可也不是所有的店
铺都倒闭了。再说,八王子和大宫的和多屋也还在继续营业中。嗯,管它是歇业还是倒闭,只要东西便宜就好了吧?反正中元
节只是一种形式。」 「京真是的。」 进苦笑。 「伊达觉得很夸张。他说将即将倒闭的百货公司的商品送出去,不是会
给收礼者坏印象吗?」 「所以说,只能送给那些不忌讳的人啦!」 京平扬了扬手中的便条纸。 「伊牟田先生的话,就送
啤酒吧。嗯,京子那边要送什幺呢~?」 「京子小姐?不是CAMELLIA吗?」 「那还用说。如果被山城先生知道是百货公司
的倒闭大拍卖,我们以后可会被贴上禁止进入的卷标。」一旁的中年男性店员恶瞪两人一眼,他们马上像乌龟一样缩着脖子。
即便如此,像两人这样被提前折扣和倒店拍卖广告词吸引前来的客人,还是将整个卖场挤得水泄不通。 经济不景气让民众也
都跟着精打细算起来。希望多少能省点钱,而不去计较形式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和多屋的倒闭拍卖盛况甚至还上了电视新闻。
说来也真讽刺。 或许与地段是银座有关吧,顾客大多是五、六十岁左右的女性,和女儿相偕购物。她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该
送哪些东西。母女似乎不管到了几岁,感情都还是那幺贴心。想起京平的母亲佳子和姊姊月香后,进感到一阵苦涩。
母亲–京平温柔的母亲;自己重视学历的母亲。虽是不同典型,不过她们都在人生最精华的时期产下孩子,费近二十年的
岁月养育子女。 进从未得过母亲无条件的爱。然而,母亲也不曾虐待过自己。或许她很想这幺做吧?只因进无法实现母亲的
期待……。母亲不肯原谅进,所以进得不到无条件的爱。先背叛的人是进。 接着,如今,进也害京平成了背
叛者。进让京平的母亲尝到了,母亲曾经历过的愤怒和伤悲。不,正因佳子无条件的爱着京平,所以苦恼也更形刻。 『为
什幺女孩子不行呢?』这是每个母亲的共同想法吧! 为什幺女孩子不行呢……。 『进真的是同性恋吗?』 我不知道,进
在心底群啊K挡欢ㄕ媸侨绱恕W约翰辉像京平、悟和瑞纪那样,对女性产生过性冲动。 可能是吧……。 站在和乐融融的
母女面前,进有种的劣等感。京平完全没有察觉进的苦恼。 「在店内吃东西的话,还可以打八折。刚刚好。我们去喝咖
啡吧!」 买完东西拿到折价券后,京平像个孩子似的开心提议。 「反正结束营业后就不能使用了。」 进顶着百味杂陈的
思绪,默默注视恋人的侧脸。最近,他经常迟归。 两人走进一楼的茶坊。那是家总店设在巴黎的著名点心房的直营店,店内
飘荡着古典的优雅气氛。来客几乎都是女性,接近客满程度。 身穿黑色制服的服务生前来带位。 走在前面的京平停下脚步
。进瞪大了眼睛。 「理奈,曜有〗恪…」麻理奈也是同样的惊讶。 曜恿成下冻鑫⑿Γ指指空座位。那是张四人桌,旁
边恰巧有两个空位。京平叫住服务生。 「啊啊,不用了。我们坐这儿就行了。」 服务生意外地瞅着京平,不过他还是不发
一语。 曜雍吐槔砟文闷鸱旁诳瘴簧系陌包。两人在对面衬有舒服垫子的椅子坐下。 周围的顾客不断对他们投以目光。见
到京平的苦笑后,曜勇冻隽诵θ荨 「买东西吗?」 京平问。曜拥愕阃贰!咐纯葱『⒆拥囊路。麻理奈最近没什幺精神
,刚好带她出来透透气。」 「才没那回事。」 麻理奈很干脆地否定了。 「好久不见,理奈。最近都不来玩。」 「…
…嗯……。有点忙……」 京平瞄了进一眼。进垂下视线。京平若无其事地将脸转向曜印=幼牛以明亮的声音问道: 「
子,肚子变大了说~。几个月了?」 「八个月。」 曜佑檬值肿磐怀龅母共炕卮稹 曜邮锹槔砟蔚募绦郑彻的太太。麻
理奈的母亲和彻的父亲是再婚夫妻。目前居住在巴黎。麻理奈和兄嫂一起住在代官山的公寓。彻和曜印⒙槔砟味际悄L囟,
直到去年年底,曜佣蓟故CAMELLIA的印象模特儿。 「男的女的?已经知道了吗?」 「好象是男孩子。」
「看到了?」 京平笑着询问。曜诱揽了笑容。 「开始时还没有。我以为是女生。哪料到下个月的复诊中,医师突然对
我说『哎呀,找到了』。」 「有没有砰的翘起来啊?」 「京平。」 别在这种地方说低级笑话,进睨了京平一眼。原本就
已经很引人注目了。曜右猜冻隹嘈Α 「没那幺大啦!外行人来看的话,根本分辨不出是什幺东西。」 「彻比较喜欢男孩
还是女孩?」 「哪个都好。他说平安最重要。」 「还剩两个月吧!多保重身体。」 因为从事模特儿的工作,因此曜痈
子虽高,身上却没什幺肉。如今甚至又更瘦了。不过温柔抚着肚子的曜涌雌鹄醇其幸福,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尽管男性无
法体会,据说女性在怀孕时会产生一种特别的力量,让她们得以在长达九个月的期间内,在体内孕育出新生命,培育下一代长
大。 「虽然我的生日是十月十二日,不过出生时间却是凌晨十二点零三分,几乎等于十月十一日。以前,我还常被说
成是新年初做爱时生下的小孩呢!」 「这是京平自己说的吧!」「被发现啦?」 倾听京平和曜佣曰暗闹型荆进发现有
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是麻理奈。平时总是叽叽喳喳的她,今天却连开口的意愿都没有。大眼瞳紧盯着进不放。难过的进将注
意力放在手中的杯子上。不过那道视线还是不肯离开。 结果,麻埋奈几乎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你们已经
买完了吗?」 京平问。 「嗯。」 「我送你们回去吧!」 「开车来的吗?」 曜拥挠锲颇为惊讶。都心的停车位不但
少,而且索费很高。 「下个月开始芦屋有工程要进行。我有业者停车证,停两个小时免费。」 京平笑着回答。「不过车子
有点脏,这点多包涵。」 「哪里。」 「京平。」 正当京平和曜幼魇破鹕硎保突然间,麻理奈开口了。她以认真无比
的眼神望着京平。 「我有话要和进说。京平送曜踊厝ァ! 京平愣着一张脸回视麻理奈。 「没问题吧!」 不容说不的
语气。进和京平四目交接。 结果如麻理奈所言,四人分成两组,京平开车送曜踊卮宫山的公寓。进和麻理奈则一道走。
外头正下着雨。从早上开始,令人烦闷的雨势便从末间断。现在是梅雨季。两人共同撑着麻理奈的伞。 麻理奈沿着JR高架桥
,走向日比谷的方向。虽然是雨天,不过有乐町车站外围的人潮还是颇多。进故意将雨伞斜向麻理奈那一边,好让她的脸隐藏
起来。尽管如此,还是有好几个人对他们投以好奇的目光。所幸没有引起大骚动。麻理奈不断笔直地朝前方行进。绿意盎然的
日比谷公园近在眼前。两人越过路口,走进公园。 日比谷公园是公家机关群中的绿洲。十六平方公尺的园内种植了三百多种
的草树木,是上班族或粉领族的休憩圣地。晴天的话,园内都是休息和散步人潮。今天因为下雨的关系,里头不见半个人影
。 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进开口了。 「对不起,上一……」 「你放心,我没有将你和京平的事告诉曜印…
」 麻理奈低声回答。进垂下眼帘。 「……对不起……」 麻理奈停下脚步,进也同样驻足不前。周围是一片高度超过进的
石墙和百年老树,尽管是白天光线仍旧十分阴暗。 麻理奈扬起头。两人视线交合。 直至今日,她的目光才稍微缓和下来。
那是混有忧郁的眼神。「……我才要道歉……。进,说不定受伤了……」 进张大了眼睛。「理奈……」 「我想了很多很多
……。进的事,京平的事,伊达的事,小纪的事,很多很多……。可是……」 麻理奈紧咬着唇。 「我还是不懂……」 「
理奈……」 「为什幺男人可以一起谈恋爱?为什幺是伊达?」 「理奈……」 「我已经什幺都不知道了……」说完,一颗
眼泪扑簌滴了出来。 「理奈。」湿润的眼睛上抬望着进。 「为什幺男生不能和女生在一起?」 「理奈……」 麻理奈开
始掩面哭泣。 「……」 进犹豫着该不该伸出手,最后他还是将麻理奈拥入怀中。麻理奈坦率地趴在进胸前,进将唇埋入被
雨略微淋湿的芳香发丝中。 「我喜欢瑞纪……」 麻理奈边哭边拼命点头。 「我喜欢小纪。无论如何都喜欢他。为什幺我
就不行呢……?」 「理奈……」 手腕,环绕着细腰的手指,都能感受到少女哭泣时的颤抖。 「理奈……」 「进。」
麻理奈靠在进胸前不断抽泣。 少女频频打颤。好纤细,令人怜爱。进想守护安慰这孩子。 「理奈……」 「进、进。」
「……」 飘散着甘甜微香的柔细发丝。 进在手腕注入力道,用力搂紧少女。 Design 21 的广告打样出炉了。
「特殊红的要求果然是难了一点~」 京平说。接着,将结果秀给大家看。四人的头围在窗边桌子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图看
。 「大概浅了百分之十,想想别的办法会比较好吧!」 交叉双手注视的悟说出意见。我就知道,京平将脸面向对座的男子
。 「大和印刷的特色总是有点怪怪的~」 「比河豚老爹那里的好多了吧?」瑞纪从旁插入。 「不是这个问题吧!到底是
谁啊?找那种怪印刷厂。」 「那个人就是你,京平!」 被两人一瞪,京平只得扭扭脖子。 「管它再怎幺便宜,成品都已
经超过大家忍耐的极限。」 「知道了~啦!全部都是被河豚勾引的小京京不对。以后会多加注意,就算人家要请我吃河豚,
我也不会去了。所以说,我要去找田肷塘恳幌铝恕! 京平将校正稿收进信封中。悟叹了一口气。 「讨厌啦!老大,露出
那种脸。」「谁害的?」 「太常叹气会被幸运女神弃喔!对了,下一个呢?没时间了,得赶快决定。」 砰的一声,瑞纪
将素描簿丢在桌上。三人将身子往前倾。上头画着洋馆建筑。 「大厅的设计,大概是这种感觉。」 芦屋有乐町店。穿堂的
大厅围绕着露台型的回廊,装饰是纯白的锁。穿堂中央也有一个大瓶,插满了以白色为基调的鲜。 「我是以文明开化
为印象背景。」 京平看着进的脸。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知道文明开化。」 「京。」 进慌得皱起眉头。瑞纪静静
微笑。 「不喜欢也没关系。不过,你要自己来画。」 「哪、哪有啊!」 京平急忙摇手。 「这幺美丽出色的设计只有瑞
纪先生才画得出来呢!」 「白痴。」 瑞纪拨开浏海,不悦地咋舌。 「都是进太早放弃了。为什幺非得我来画不可啊!」
「因为……」 进低下视线。 「瑞纪。」 悟从旁圆场。瑞纪哼了一声。 「接下来还要正式交稿。明天前记得把图准备
好。」 正当瑞纪要将素描簿收起来的时候,悟从旁将它拿起,在膝盖上打开。 「虽然只是,数量多的话还是满重的。负
重也是问题之一。」 「什幺,墙壁那幺脆弱吗?」 「不,大理石的强度是够的,可是没有办法打钉子。过重的话–」 进
怔怔望着边看草图边商量的两人。 他们从高中时便开始交往了。精悍的悟和容姿端丽的瑞纪。呈现对照的两人。如果不是认
识他们,旁人或许会对这段恋情产生异常感也说不定。 他们的气息就是如此的不同。他们是如何相遇,为什幺会超越友情这
条界线呢?尽管进已经认识他们十年以上,这方面却是一片空白。进知道的时候,两人已经是一对恋人了。 瑞纪是进见过最
美丽的男人。雪白的肌肤,秀挺的鼻梁和眉,锐利的双眸。体态虽然纤瘦,不过筋肉却很结实。他是每个女性的憧憬,而今,
连日本最红的美少女麻理奈也……。 颤动的肢体触感仍残留在记忆。进低下眼睛。 「设计展的部分也要赶快开始了。
」 他听到京平的说话声。 「可是那些作品的差异性实在太大……」 悟混着叹息回答。 进将手伸向桌缘那堆厚厚的图稿
,最上面是织江的作品。他一张接一张浏览。看了几张后,他突然产生一个疑问。 (为什幺民族风格的衣服这幺多……)
织江也使用了日本传统的颜色。再一仔细观看,其它也有许多使用传统素材或设计的作品。 京子口中的『服装与人格』。
「……衣服可以传达出讯息……」 三人一起回头。进抬起头,望着三人。 「为什幺要这样设计?使用这种素材?可以找那
三十人问问看吗……?」 「问那个要做什幺?」 京平询问。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答案似乎就在里面。」 三人
看了看彼此。那好,京平点点头。 「等一下我要去芦屋,顺便和田胨狄簧吧!」 「我也要出去,很晚才会回来。」 悟
也站了起来。 两人离开后,进再度将视线落在设计图上。好象看到什幺又好象没有,朦胧模糊的心情。进抱着图,心中有说
不出的烦闷。瑞纪叫了他一声。 「啊、什幺?」 进放下设计图,走到瑞纪身旁。 「你觉得怎幺样?」 瑞纪递出先前的
素描簿。 「嗯~……,,要用哪一种?」 「百合。」 「粉可以吗?很容易就沾在衣服上。」「不过,其它的台形
象又太弱。说到芦屋的风格–」 瑞纪将点燃的烟衔在嘴上,望着进传回来的素描簿。进一直凝视着端丽的侧脸。意识到的瑞
纪转了过来。 「干嘛?」 细长的双眸望了回去。进俯视着这双眼睛,开口说: 「昨天……,我见到理奈了……」 瑞纪
拿开嘴边的烟。接着,吐了一口。 「啊啊,我知道。京平说了。」 是吗,进轻声喃道。锐利的双眸再度上扬。 「然
后呢?」 冷漠的语气让进觉得很心痛。 「她那幺可爱……」 「我对小鬼没兴趣。舍不得的话就和她交往啊?」 「我做
不到。」 瑞纪用鼻子轻哼一声。 「对京平守贞?可惜龋那家伙,最近可是和田胪娴貌灰嗬趾酢! 「……我知道……
」 瑞纪目不转睛望着进。进露出凄伧的笑容。 「田胄〗愀嫠呶遥她现在一个人住在这里的短期公寓……」 「……」
两人视线重迭。进没有移开目光。 瑞纪咋舌。 「不好玩。我还以为能把你弄哭。」 进露出苦笑。 「对不起。不过,瑞
纪为什幺会知道?」 「看到的。在涉谷。」 瑞纪撩起浏海,语气不悦地回答。 「他们两个在晚上散步。」 是吗,进低
语。 「真不会掩人耳目。不想让人知道的话,找远一点的地方不就好了。涉谷耶,还怕碰不到熟人吗!」 「……」 望着
垂下视线的进,瑞纪一声长叹中扬起脸。 「京平,什幺都没跟你说吗?」 进点点头。 「什幺都……。连田胱≡谡饫锏
事都没说……」 瑞纪再叹息。接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站在桌角的进身旁。 夹在指间的烟逐渐变短。望了好一会
儿后,瑞纪说: 「……你看田胱罱全神贯注在工作上的模样。她那幺勉强自己,却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男人而言,
这样的女人实在令人疼惜。更何况她是过去交往过的女人……」 「……可是……」 进以颤抖的声音说。 「田胄〗悖她
曾说要找段新恋情,还说总不能一直被过去牵绊住。」 「所以说,这不找到了吗?京平啊。」 「……」 「要求复合也是
很自然的吧!」 「……」 进咬紧下唇。 「……还是……女性比较好吧……」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沉静的眼瞳
注视着进。「眼前有女人的话,自然而然就会对她出手了。或许你无法体会,不过男人就是对女人的眼泪没辄。这点你千万要
明白。」 或许你无法体会–。 麻理奈纤细的肢体触感又在手腕中复苏。 能够完全环抱在怀中的纤细身体–。进闭上了眼
睛。 从东京驶向博多方向的希望号慢慢滑进京都车站。 进走下月台。车站此十年前教学观摩时还要现代许多。原本
的灰水泥墙被玻璃所取代,脚下和电扶梯也都变成白色的。明朗、开放的感觉。唯一不变的,是车窗外五山盎然的绿意。 可
能和班是星期日上午十一点有关吧?乘客并不多。利用周休前来游憩的旅客应该昨天就到了,而距离回程的时间又太早。
织江在新干线的出口接进。她今天穿的应该也是自己做的衣服。紫色底上面迭着灰色和樱色的薄布。那是一件连身洋装。随着
微风吹拂,偶而会呈现出微妙的色彩变化。 「对不起,假日我还让出来。」织江对低头致意的进摇摇头。 「Design 21
的设计遇到了瓶颈……。想来这边看看有没有什幺可以参考的。啊,我今天就要回去了,可能有点赶。」 我带你去参观西阵
。 澄澈的微笑惹来进一阵良心不安。 京平昨天也借口开会,一直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四人的确接手同样的工作,日子也都
过的很忙碌。进昨天也终日被草稿追着跑。但是,不一样的,京平是去和梓见面。 学生时代的恋人,京平和梓。『我现在只
有你。我好喜欢你。』 进相信京平在耳边的呢喃都是真的。然而,在地震中失去末婚夫,被悲伤和寂寞淹没而一头栽入工作
的梓,男人实在无法坐视不管–进很明白瑞纪的意思。 京平说,他今天要和朋友见面。对方应该是梓吧?悟和瑞纪昨晚也没
回家。大概是各自约会去了。男人和女人,再天经地义不过的关系。面对各自拥有同性与异性恋人的三名伙伴,进总觉得自己
好象被弃了。一个人再也无法待在阁楼,所以跑到京都来了。 从贯穿南北古都的地铁走到今出川,搭上巴士后抵达了
西阵。市中心的西北区,北边是今宫,南边是丸太町,东边是乌丸,西边是西大路,四地围成的三平方公里区域,便是西阵。
一四六七年的应仁之乱中,山名宗全率领的西军大本营又称『西阵』,是地名的由来。 西阵是工匠之都。其中最为出名
的,便是和地名相同的西阵织。据说源于平安时代织部司的西阵织,以细致的织法和色彩闻名,和服腰带之类的高级丝织品,
更是他地所望尘莫及的。同时,这里也是现存少数木造屋的聚集地之一。 在织江的带领下,进走入当地一
家还在营业的染坊。面对马路的一面是纤细的丝线窗棂和虫笼窗户,古意盎然。「欢迎光临。」 前来迎接的是轻柔的京都腔
。以木门围绕的三块榻榻米大小土房内,有一位五十多岁穿著作业服的女性。 「哎呀,是织江来了。」 你好,织江低下头
。 进感动地环顾建筑物内部。白墙对面还有另一间土房,一直延伸至里侧。正面分别是六榻榻米和四块半榻榻米的和室。内
部的拉门全是敞开的。最里面的隔间旁边是走廊,可以看见中庭。 这一种京都独特的狭长型建筑被叫做鳗鱼睡床。从土房
上方到二楼都是一体贯穿,头顶是厚实的横梁。最让人惊讶的是,格子木门对面居然还可以看到磁砖灶台和铁饭锅。那个房间
应该是厨房吧! 房间内部像是画廊一样,墙壁上展示着丝线织成的长披肩和各类布匹。长披肩是由草木染等天然颜色
制成,附有流苏,质地极薄。每样都用纸标示出价钱。 以书法写成的价格从二万到五万不等。是不便宜。即便如此,入口
还是并排着凉鞋和高跟鞋。两位年纪和进差不多大的女性,不断地看看商品,再看看标价。一位穿著作业服的女性正在招呼客
人,对她们说声慢慢看之后,便丢下顾客走了出来。 「今天陪男朋友一起来吗7 」 两人四目相对。然后,织江对女性用力
地摇摇头。 「哎呀,是吗?」 织江从和衣服成对的包包中拿出记事本,写了几个字后,递到女性面前。我知道了,女性笑
着点点头。「请进。我带你们入内参观。」 织江垂下头。这一是谢谢的意思。先行走入内部的她,对进招招手。 走进格
子木门的时候,进开口问: 「写了什幺?」 犹豫一下子后,织江把记事本拿给进看。这位是东京来的先生。他想参观一
下作业场。虽然字迹有点凌乱,不过清爽的蓝笔写出来的文字。颇具女性独特的柔美。看着害羞得低下头的织江,进尽管没有
表现在脸上,私底下却很同情织江的心理障碍。 笔谈很辛苦吧!京子也说,失声是因为精神性的原因。难道才二十岁的她,
便已遭逢严重到失声的无情打击?那幺娇弱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了。 厨房那间土房内有座上窑,和一口井。两者似乎都还在使
用中,水井上方附有汲水用的滑轮水桶。土窑内也有燃烧剩下的柴薪。 虽然曾在史料上见过类似的民艺馆,没想到二十世纪
末的现代生活中,而且还是京都这样的人都市,仍有人使用着传统的水井。进心中满是惊喜和感动。穿越四坪大小的庭院,便
是被白墙包围的内部建筑。这里是染坊。有两个穿著同样作业服的男性正在工作中。一个大约五十岁后半,一个和进年纪差不
多。年轻人发现有访客后,对进他们点头致意。进也跟着点点头。 他们应该是父子吧?轮廓极为相似。父亲那
位连头也没抬,不断将浸在染锅内的丝线铲起又放下。染锅内是茶色的灼热染料,随着丝线被一铲起,逐渐形成嫩芽般的
鲜绿色。那对染工父子的指尖全被染成了黑色。那是混入多种染料后,泥土般的污秽颜色。 作业场有十怦大,四
口染锅。下面是士房。可能是职业的关系吧?他们早就习惯燠热,从染锅内不断飙出的热气,使得他们身上全是汗水。空气十
分湿热,然而他们却完全不为所动。里头好比三温暖一样。 要走了吗?织江看了看进。 「谢谢。」
进开口道谢后,两人相偕离开了作业场。 折回外面的士房后,可以明显感受到通风地的凉爽。进下意识地呼了一口气,擦去
额上的汗水。 「呼~,好舒服喔~」 织江回了一个微笑。进一看,发现白瓷般的肌肤上也微微沁出了汗水。 「很热吧!
」 中年女性笑着打招呼。 「火势不强的话,颜色就染不上去了。染工都是这样的。」 道过谢后,两人走到了建筑物外。
「外面的商品就是由里面染好的丝线做的吧?」 织江点点头。进回视身后的建筑物,无限感叹地继续说道: 「虽然听说
过鳗鱼睡床,实际见到后没想到真有那幺狭长。教学观摩的时候,学校安排的都是寺庙参观。我还是第一走进民房。里头还
满凉爽的。」 织江拿出记事本,在上头写了几个字。 东京或大阪应该也有类似的民家。不过样式可能不太一样。 嗯,
进点头。两排夹着中庭的狭长建筑群,以及和土房平行的并排民屋。这可能是日本所有木造房子中最具特色的吧!倘若让建筑
系出身的悟看到了,一定会大呼过瘾。 在车辆交错的狭长道路走了十几公尺后,织江再度走入一家民房。那里是一位比进还
要年轻的女性经营的画廊。和室均装饰着版画、玻璃彩绘,还有精致的杂货。几名年轻女性和三对情侣坐在垫子上,鉴赏着作
品。 进站在可以欣赏整体内部的土房中央,一一浏览建筑物本身和内部装潢。这里的内部也有格子木门,前面种植着
绣球。淡紫色、蓝色、粉红色,朴实的圃内绽开了数十朵。瓣上残有几滴水珠,让人忘却梅雨季节的不快感。
天板垂吊着用日本纸做成的圆形灯笼。柔和的光线温柔地打在白墙上。下面铺着些许和庭园同样的白沙。那里
也有日本纸灯笼和。略微飘散香味的阳台。是什幺呢……。 进在叹息中自问自答。活用旧民房的摆设让他感到耳目一新。
进对装饰品很有兴趣,忍不住想亲手把玩一下。 「可以上去看看吗?」 织江同意后,进脱掉鞋子。甚至连脱鞋的动作都带
有新意。 用一片片厚实榉木板制成的矮桌上,放着许多杂货。比起画廊,似乎远比较像是个人住家。 进拿起一个玻璃茶壶
。大小刚好能纳入双掌之中,表面做成绣球的外型。藤蔓也是玻璃制的。旁边是成对的茶杯组。绣球的蕊心在竹笼内转来
转去。 好棒的作品……。 玻璃壶这种中空制品,必须在融化的状态下使用吹玻璃技术。根据形状的不同,使用的温度也会
跟着改变。然而最低也要千余度。那不是空手可以接触的温度。整形时要用到焊铁和钳子。而且必须和时间作战,在降温前完
成作品。 日本纸卡片上写着作品的名字。 「啊……」 听到进的呼声后,织江也凑了过来。 「这展示会
的广告中,也用到了这间工房的作品。我知道玻璃人体是从京都借来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作者。」进说明。 织江将一名
女性带了过来。 「啊啊,那是久御山工房啦!说起玻璃艺品,日本国内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 女性以温柔的笑脸回答。
织江写着它位于京都南部的城镇。进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茶壶。 「好棒喔~,这个。」 令人爱不释手的作品。虽然加上
送往东京的运费后,价格高得让人不敢恭维,然而除此之外,不管是标准玻璃的台灯、白瓷咖啡杯,还是日本纸做成的蜡烛,
尽是些创意和设计无懈可击的佳作。这全是京都工艺家的手工艺品。 不管是在竹笼内用玻璃壶冷酒,或是用老和
服修改成的泰迪熊,摆设和作品同时融入了日本和西方两种味道。它们是如此的协调,几近不可思议的程度。 不难明白客人
为什幺会一个接一个走进来。大家都是口操关西腔的当地年轻人。 「总觉得京都变了很多。」 走在路上的时候,进对身旁
的织江说道。怎幺样的改变?织江抬起头。 「嗯~,说起来有点失礼,不过一提起京都,刻板印象通常是寺庙、神社,要不
就是强调日本风味的土产店,总脱离不了古板老式。来到当地之后,才发现它是个创造性十足的时髦都市。」
某传出了木头互相敲击的叩叩声。仔细一听后,原来是织布机的声响。进回头望着才刚走过的街道。柏油路两旁,三四层
高的矮大楼和老旧民房掺杂其中。是什幺呢……? 进再度问了自己一。最近亚洲风味十分盛行,东京都内多了许多民族风
的装潢和小玩意儿。但两者并不一样。其中有某种决定性的差异。 京都当地的民宅旁,建有许多水泥大楼。令与昔,日式和
西式交杂混合。迥异的两种风格。原本该是杂乱冲突的,为何又会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协调感呢? 空气……? 这个城市中,
时间流逝的速度十分缓慢。东京因为关东大地震和空袭的缘故,曾经两度化成灰烬。现今的东京街道,无一不是战后新建的景
观。然而,京都却包融了一千两百年的岁月和现代。再说,东京是世界各地的货品集中地,它是消费之都。但,这里却是工艺
的首善之区。 历史是如何和创意取得平衡的呢……。 织江拿出记事本。 可是,京都是很辛苦的。不穿和服的人
越来越多。传统产业一直在衰退当中。 「……」 织江又写。 不改变不行。可是,又不能完全弃从前。因此,大家都费
尽了心思。 「刚才的画廊,还有之前的染工都是这样吧!」 织江点点头。进环顾四周。崭新的水泥大楼,以及在古老民宅
前发出啪答啪答声的布帘和看板。一家民宅从容间吹出了凉爽的微风。尽管梅雨时期十分闷热,但是这里却带点朦胧的舒爽感
觉。 「好凉喔!」 那是日本人的智能,织江回答。 我不喜欢水泥。我,是在水泥墙中长大的……。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呼
吸。 进注视着这个娇小的女性。织江抬头仰望天空。玻璃般的眼珠散发着六月般的翠绿。不可思议的眼睛。好象可以看见天
空外的东西似地。比方说空气、光、风。 织江如大梦初醒般凝视着进。接着,再度沙沙写着。 目前是个什幺都讲求大量化
、合理化的时代。可是水泥房再怎的坚固,也只能维持三十年左右。但是,这附近的民宅最少也有五十年的历史。好好保存的
话,还可以使用上几百年。白墙如果产生裂缝,用水修补后,就可以恢复先前美丽的样子。日本人都是这样珍惜每样事物的。
西欧人应该也一样。 「佐藤……」 织江难过地垂下眼睛。 我并不讨厌现代。只是,我越来越看不到它的本
质了。地球被破坏殆尽后,我们就无法生存了。 「……」 在有八十年历史澡堂改建的咖啡厅用过迟来的午餐后,织江说要
带进去参观京都值得纪念的地方。搭乘十分钟左右的公车后,出现了一民房聚集的地区。每户民宅前都悬吊着灯笼,格子窗
也十分美丽。风情万种的一条街道。 「这里是?」 上七轩。和o园一样是街。 上七轩是最古老的街,技艺犹在祈园
或先斗町之上,又被喻为京都第一。过去,西阵的大老板们便是这里的常客。 织江走进其中一栋民房。布帘上写着北扇棠。
它是京扇的专卖店。内部由老旧的墙柱改建而成,除了内部的房间外,还有一间土房。 据查。仪式、舞蹈或茶道中使用的扇
子,是日本人在平安时代的发明。店内从用来驱热的实用品开始,装饰扇、舞蹈扇、茶席扇等等,共展示了数百把。其余的,
还有介绍制造过程的录像带,另一室则是现场表演将纸黏在扇柄上的传统技艺。 里头还有实际在扇面上作画的服
务。进决定向扇子挑战。价格和运费共两千元。工匠会将扇子完成后,再以邮寄方式送到顾客手上。 在软垫上坐直身子后,
店内的人将扇形的日本纸送到进面前。草稿用铅笔画,着色是用水彩。虽然也有参考图案,不过都被进婉拒了。 进望着桌上
的白纸,思索着该画些什么才好。他看了看身旁的织江,发现她正在描绘芙蓉。见到它后,进想起了绣球。 沾染几粒水滴
,似会翻转的绣球。进用软心的2B铅笔,仔细画出一个又一个瓣。 画图的时候,他想起了麻理奈。在雨中嘤嘤哭泣的少
女。 这么说来,第一看到麻埋奈哭泣的时候,天空也下着雨。相遇那天也是。 『进真的是同性恋吗?』 还有,被她问
倒的那一天。 能完全抱在怀中的纤细肢体。甫一回神,进发现织江已经停下手边的动作。好漂亮。 进苦笑。 「画得不太
好。」 美术馆馆长说的没错。你很会画画。 不好意思的进开口说道: 「小时候,我常被寄放在外公家。我外公是学校老
师,不过却很喜欢画画。结果我也就跟着胡乱涂鸦……」 在尚未干燥的青色瓣边缘涂上粉红色,两色互相渗透后,形成了
紫色。 「那时候我才知道。将两种颜色混在一起可以变成新的颜色。那个游戏真好玩。有一阵子,我很想调配出没有任何人
看过,天底下最美丽的颜色。所以我就将所有的颜色都混在一起。别说美丽的颜色了,结果却变成烂泥般的脏黑色……」
进略略笑了。 「我还难过的号啕大哭呢!」 织江静静听着进说话。 越混越脏的颜色。加入当事者的主观意
识后,恋爱关系便变得复杂不堪。 或者,脏的人是我……。 那一天,麻理奈没碰过半口进买给她的红茶。佳子和月香都提
过爱滋病。京说那是偏见。可是,它就是社会人众的认知。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喜欢男人的男人就是同性恋的话,那么只
喜欢过悟和京平的进,说不定真是其中一员。「所以,我一直觉得重叠颜色的创意很新鲜。那样一来,颜色就不会混杂在一起
了。虽然红和绿不能同时使用,不过让它们各自独立的话,却又那么鲜明美丽。平安时代的人真厉害,居然能发现这种技巧和
精神。」 这是先前去过那家染坊的工人教我的。将蓝、白和紫重叠在一起,会出现比原本还好看的色彩。就像
真锅先生现在画得一样。 接下来,织江又开始动笔画图。她的表情很认真。笔下是纤细的芙蓉。 这回轮到进停笔,观察
着对方的神态。 从旁边观看还是很大的眼睛。长翅的睫毛在蜡像般的肌理上形成浅影。神秘的气氛。 突然间,身体窜
起某种奇妙的感觉。喉咙又干又渴。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进感到困惑不已。 意识到目光的织江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进赶紧将脸
转向纸面。 「呀,真的画得不太好。」 织江笑着摇摇头。 我,很喜欢。真锅先生的画。很温柔。 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
透明的笑容上,久久无法移开。好不容易,他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谢谢。 「抱歉,弄到这么晚。」 对参考有帮助吗
? 嗯,进点点头。太好了,织江静静微笑。进将视线移向正对面的窗户。窗上映着两人并肩拉着吊环的身影,娇小的织江只
到进的肩膀。进虽然称不上高人,好歹也有一百七十公分。两相对照下,更加突显出她的娇小。织江肩膀和脸部都好小好小,
总是飘散着某种不确定的气息。 织江不发一语。发不出声音的她,只能透过笔纸和进交谈。在摇晃的巴士内,
无异是艰巨的举动。 巴士沿着大马路驶向京都车站。以金阁寺为起点的市内巴士,中途不断有踏上归途的观光客上车。邻近
中心点的时候,车上开始拥挤起来。停车的数也逐渐增加。陆陆续续有新乘客上车。 到了二条城那一站,涌上了一大
批高中男生。一群人围绕着进他们,扯着嗓门大声聊天。每人都是运动裤加卡其外套的打扮,大概是从别的县市来这儿比赛的
队伍吧! 他们不断聊着闹街四条啦、门限、流行音乐等话题,当然也不忘说说老师的坏话。虽然周围的乘客纷纷皱起眉头,
但进却很羡慕他们和乐融融的样子。 在进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幅画面。教学观摩时到的也是京都。然而进的朋友实在很
少,记忆中的他似乎都是在参观寺庙或佛阁。一点都不愉快。倘若他能更有行动力的话,说不定便能留下许多美丽的回忆。
正当进胡思乱想的时候,赫然听见耳边传来异常的呼吸声。 「佐藤!?」 织江满脸通红的急促呼吸。周围的
高中生开始停止说话,均以异样的眼光投向织江。 进赶紧按下车铃。下站停车,车内流泄出机械性的女性广播声。广播尚未
结束,巴士便已停止。 进一边掩护织江,一边往前方行进。乘客不断报以好奇的视线。但,现在不是去一一计较的时刻了。
将一千元丢进投币箱后,进几乎是用抱的将织江送下车。 织江连脖子都变成红色,看起来十分痛苦。症状和之前一样。进先
让织江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话虽如此,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巴士站牌写着堀川御池。 进在京都没有任何熟人。正当
他苦思无解的时候,织江忍着喘息,拿出了记事本和笔。 你别在意我。搭下班巴士回家吧! 「怎么可能!我要送回家。
」 织江摇摇头。 你会来不及搭新干线。 进看看手上的表,八点二十五分。最后一班车是九点半。瞬间,京平的脸掠过脑
海。然而,在看到织江流汗缩起身子的模样后,他摇摇头,将残像一扫而空。 出租车驶往了和京都车站完全不
同的方向。途中,拐过几条大马路,越过电车铁轨。织江住在城市的西北方。那是栋小巧的木造公寓,旁边就是山。这里是到
都留有田地的古老住宅区。四周寂静无声,没有人行道,路灯也很少,有种说不出的冷清滋味。走上二楼楼梯,最里侧就是
织江的住。 喵呜。 一打开门,便出现一只猫儿前来迎接。猫儿全身都是白色的,只有尾巴带点灰毛
。望了进好一会儿,接着走到织江身边,用身子磨蹭她的脚踝。然而,织江别说将抱起来了,连摸摸头都做不到。虽然发
作暂时退去了,不过还是很痛苦。进搂抱似地将她带上阴暗的房间。 拉线打开电灯。 床铺在里侧的房间内。织
江忙不迭蹲坐在地上。她弯着腰,不停地剧烈喘息。光是听都让人觉得难过。 「要我帮联络家人吗?」 进跪在地上,开
口询问织江。织江摇摇头。不管进说什么,她都只是摇头。进轻叹一口气。她大概想说自己没事吧?可是进怎么也无法丢下她
不管。他也不清楚,一个大男人闯进独居女子的住是否妥当。 不管进做什么,似乎都会惹来织江一阵心惊。最后他只
好走进隔壁的房间。他坐在榻榻米上,随意地回顾室内。玄关隔壁是小小的厨房,木门后头似乎是浴室。里面是四榻榻米和六
榻榻米大小的和室。公寓虽然老旧,但是加上樱色的窗帘后,便显得小巧而整洁。 进身的四榻榻米大小的室内一
角,有一个布面人台。其旁是木头柜子,上面放着熨斗、缝纫机,收有许多色线的纸箱和布匹。全是裁缝必备品。 厨房那张
高脚桌似乎充当成作业台。织江就是在这里工作的吗?进下意识想起学生时代的出租公寓。虽然是比这里还小的大榻榻米厨房
,不过进都是在那里赶作业的。 喵呜。 猫儿跑到进的脚边磨蹭,进摸摸的头。之后,猫儿便缩起前脚,将身体蜷在进膝
上。不知是猫的警戒心太弱,还是天性老实。舒服地闭上眼睛,神情看来相当福泰。 进温柔地抚摸,用另一只手拿
出行动电话。显示的时间是九点。虽然不清楚这里是京都的哪一带,可就算搭出租车飞奔到车站的话,恐怕也是来不及了。屏
幕上没有任何讯息。 进怔忙望着屏幕。半晌,他切断了电源。 进收起行动电话,继续摸摸盘踞在膝上的猫儿。此时,他
听到拖曳似的脚步声。织江一边用手指梳拢散乱的发丝,走到进面前。 「没事吧?」 她点点头。接着,她以万分抱歉的表
情,口中说着真锅先生呢? 「我随便找间旅馆住就行了,别担心。真的不要紧了吗?」织江再点头,用力且确定地。进
总算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织江拿起放在柜子上的素描簿,在进身旁坐下。 她用紫色的水性笔在页面上写着。
pSychosomatic diSeame 。 什么?进歪着头。 精神疾病。容易紧张,尤其是人多的时候。 写完后,织江半垂着眼
帘。 「我也一样。」 织江弹跳似地睁开双眼。进将手放在猫儿背上,露出了苦笑。 「可能有点不一样,不过,我也是个
性内向的人,连对同学也使用敬语。长大后虽然多少好一点,但现在遇到第一见面的人,还是会觉得很不习惯。也没办法轻
松说话。」侧脸可以感受到织江的视线。 「虽然觉得很奇怪。可是,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甚至在别人面前,会比在人群
中还紧张。」 进转过脸。 「很辛苦吧!」织江落下视线。 我不是每天都这样的……。「该不会是我害的吧!?」 织江
赶紧用力摇头。 我玩得很开心。「佐藤……」 进屏气凝神地望着对方。织江仍旧垂着头。垂落在肩上的发丝盖住大半张脸
,不过已经足够了。 进觉得她好象一只猫。神秘的美感。玻璃般的清澄大眼睛也很类似猫眼。听说猫可以看见人类看不见的
东西。她的心是否太过敏锐,以至于无法忍受热闹呢? 织江别过脸。气息仍旧有点紊乱。 「啊,对不起。」 突然间,一
行泪水从白皙的脸颊上落了下来。 「佐藤!?」 「……」 织江的嘴唇开始颤动。她静静地哭了。 不明就里的进在口袋
仓皇寻找着,接着掏出手帕,将它递给织江。 「……谢谢……」 她以细微的吐息回答。 「有声音了!?」 「……」
织江对着张大双眼的进点点头。 「半年前开始渐渐地……」 寂静的房间内,两人紧紧挨身坐着。好不容易,进才听清楚那
微弱的嗫嚅。比起声音,反倒比较接近气息。但那的确是声音。清澄且高昂。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笔谈……」 织江垂下
眼帘。 「……因为不好说明……」 答案虽然简单,但不啻为一个好理由。的确,如果被大家知道她又可以出声了,到时候
就得被迫回答许多人的疑问。 世界上好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对织江而言,这些只会带来痛苦。既然如此,倒不如继续保持
沉默。进很明白她的心情。宁愿选择缺陷的她,让进觉得好心疼。 「佐藤……」 「……真锅先生,家中有哪些人……?」
「咦?啊、父母和一个哥哥。」「感觉上,你是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长大的……」 「……佐藤……!?」 织江丢下因话题
突然转换而大感困惑的进,一个人走进隔壁的房间。再出现时,她手上则拿着直立相框。「育幼院……?」 宿舍般的水泥
建筑物玄关下,排列着约五十个左右的小孩。年纪横跨了三、四岁到高中生。旁边还有七、八个大人。织江只是一个十岁左右
的小女孩。 「……他们就是我的家人……。我,从国一到高中毕业前,都一直住在这间育幼院……」 「家人呢……?」
织江摇摇头。 「我不记得妈妈的长相……。爸爸……」 织江不再说话,拿起笔。可是她又将原先写的东西全部擦掉。她
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凝视手中的笔。笔尖正微微震动着。 许久,她将直立相框转过来,打开背后的底板。里面还有另一张
相片。那是穿著医院服装,甫出生的婴儿照片。织江握紧手中的笔。 他是我和爸爸的孩子。今年十岁。正在地球某生活着
。 织江垂下眼帘。 进失去所有的语言能力。十岁。或者是十二、二岁时生下的呢?父亲的孩子。 进终于明白,梓和京子
口中的精神伤害了。惨遭亲生父亲的性暴力侵害,也难怪她会失声了。织江咬紧唇瓣,目不转睛凝视着照片中的婴儿。他是在
睡觉呢,还是眼睛还没张开?那么小的一个小婴儿。 「小孩……」 织江摇摇头。 「生下他后,马上就被
孤儿院收留了。后来我听说他被送到国外当养子。他住在哪里,被什么样的人家收养,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这是为了不
让我跑去找他。」 「怎么……」 胸口好似有什么冻结在一起。不管过程如何,她一定很想看到孩子吧?不过,织江却摇着
头。 「这样比较好。这孩子没有错。痛苦只要我一个人来承担就可以了。我只希望孩子能过的幸福。」 「佐藤……」 「
对不起,说些让你不快的事情……」 「不……,我没有这么想。我才觉得抱歉。」 「真锅先生?」 为什么?织江歪着头
。进垂下视线。 「因为我也是男人……。有我在身边,才应该觉得不快……」 黑发摇了摇。 「真锅先生人很温柔。
」 进轻轻摇头。 「没有这回事。我只是软弱罢了……」 沉默来访。进抬头望着天板。 「……我也是,几乎不和家人
联络了……」 进意识到织江的视线。他继续说道: 「我的双亲都是学历主义者。他们很希望小孩将来能当检察官或法官。
在我的家族中,爸爸、祖父和亲戚,大家都通过了司法考试。虽然大我八岁的哥哥完全实现了父亲的期待,到我就不行了……
我的身体不好,个性也很软弱,根本不可能在你争我旧的社会上存活。爸妈都很怨叹,怎么会生下我这样的孩子。而且……」
进垂下眼帘。 「当我决定进入美大就读时,他们就和我断绝了亲子关系。之后,我们几乎没见过面……,也没有联络。说不
定,他们很希望根本没生下我……」 「真锅先生……」大眼睛一直凝视着进。进略微露出苦笑。织江低垂着头。 「……我
……念的是夜间部高中……。中午在缝制工厂上班……。我在那里学会缝纫技巧,后来也想自己做做看,于是就一边工作一边
念书。那时候的老师恰巧是西阵人,教会我许多东西。」「像是重叠布料的技巧?」 织江点点头。 「我在老师介绍的画廊
工作,同时也展览了一些作品。老实说,我从没想过可以得到世界性的设计奖。」 「没那回事。很有实力和才能。我很喜
欢佐藤的作品,第一见到的时候,我便觉得你好厉害。」 织江露出苦笑。 「椿老师也是这样鼓励我的。她为了帮我,总
是到联络结婚会场或百货公司,看看有没有缺人。」 「嗯。她如果发现赏识的人才,必定会竭力帮助对方。我们也是在京
子的力量之下,才有办法独立创业。」 「可是,我……」 织江落下眼帘。进知道她想说什么,抢先将手搁在她的肩膀上。
「别担心。京子小姐,她不是会介意这种事的人。」 「真锅先生……」 望着澄澈的眼眸,了不起,进心想。她一个女人独
立奋斗。她承受的肉体、精神冲击,恐怕都在进的想象之上吧?尽管如此,她却没有自暴自弃。织江的勇敢令进觉得受感动
。 沉睡中的猫儿抬起头。进不断望着墙上的一点。远传来排气管的声音,音量越来越大。这宁静的小
镇中难道也有飚车旅? 数辆机车发出巨响,轰隆隆地呼啸而过。 织江胆怯地挨近进。 「别担心。」 进搂着她的肩膀。
那细致、纤瘦的肩膀。「别担心。有我在。」非得守护她不可。她这么纤弱,却一个人默默地努力。真令人爱怜。「有我在
……」 进将唇抵在芳香的发丝上,温柔地低语着。织江没有反应。取而代之的,是猫儿喵呜的叫声。(上) 完
(下) 文案: 自从进和新锐设计师佐藤ORIE,因故在京都过夜之后,他和京平之间的误会越
陷越。但京平的不安、焦虑却远胜于进。另一方面,进虽然找悟或瑞纪谈过,但胶着的情况依然……。
进混在通勤中途的上班人群内,经由地下铁外苑前站的坡道,走向工作室。 时间是九点多。吹过大街的晨风仍带有些许凉
意。天空一片蔚蓝,是个清爽的早晨。 总觉得有点奇妙。虽然已经在这条街上住了七年多,却是第一在这种时间外出走动
。 昨晚是和织江一起在狭窄的床铺上度过的。两人都没阖眼,天一亮,进便搭乘第一班希望号返抵东京。 他大概生气了吧
! 越接近工作室,这样的想法就越强烈。生平第一的不假外宿。 七年前,真锅进和大学时代的好友伊达悟,以及小两届
的学弟岛津京平、濑尾瑞纪,四人在代表日本的时尚设计师椿京子资助下,成立了设计工作室。 从青山三丁目往下走两百公
尺,左边是绿意盎然的背山灵园。京子出借的工作室在往下五十公尺,是栋砖造六层建筑。外苑西通右边刚好有个大转弯,
建筑物就在马路右方。大楼走道前停了一辆银色奔驰。靠近信道这边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戴太阳眼镜的女性。 瑞纪在车子
后方出现了。大概是送彻夜未归的恋人回家吧?进猜想。瑞纪和自己不同,每周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和女性厮混在一起。他的恋
人横跨了女演员、实业家和有钱有闲的贵妇。尽是些才貌兼备,经济能力和性格都无可挑剔的好女人。因此,当驾驶座上的女
性突然对进问候好久不见时,他才会吓了一大跳。 「我家的笨儿子老是给你添麻烦了。」 艳丽的微笑。美女有着一
头洗炼的短发。 「咦、哪、哪里,我才是呢!」 看到进结结巴巴的模样后,瑞纪的母亲笑了笑。 「如果这孩子又做了什
幺蠢事的话,请马上通知我。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别把我当小鬼看待。」瑞纪不满地自了一眼。「可惜龋∧愕纳硖迨
我制造出来的,你就是我的一部分。所以要怎幺做都是我的自由。不甘心的话,那就拿钱来孝敬孝敬母亲啊!」 「少唆。
还不快走,臭老太婆。」 美女皱起眉头,将脸转向进。「这个笨儿子有劳你多费心了。有空再来我家玩。那我走了,代我向
悟问好。」 对瑞纪说完最后那句话后,她打开车子的方向灯,倏地强行驶进车流当中。 「……瑞纪的母亲,还是那幺年经
。」 一直到银色车体离开视线之后,进才呆着一张脸说道。 「都已经五十好几啦!真是的,光会使唤自己的儿子。因为人
手不足就随意把我借出去。」 大概是难为情吧,进都还没问出口,瑞纪便不悦地说明一切。瑞纪的母亲雪江是名发型设计师
,她在谖部了一家造型沙龙。艺人经常光顾,名声响亮。 进脑海中猛然涌现京平母亲,佳子的容颜。 「倒是你,这时间
要到哪儿去啊?买东西?」 进落下视线。 「看起来不像。」 瑞纪独白似地低语,突然间,他将脸凑近进的颈间,用鼻子
乱嗅一阵。「干、干嘛啦?」 「你身上有香味。沐浴乳?香水?」 进赶紧将双手伸近鼻子。瞬间,瑞纪狡黠地笑了。 「
胜利。」 进的脸一片绯红。 「京平知道吗?」 「……」 瑞纪露出观赏稀世珍宝般的眼神,嗯地沉吟一下。「说吧,作
到哪里去了?」 「……京都。」瑞纪吹了声口哨。 「辛苦你了。怎幺样?进入女人那里是什幺滋味?」 「不是那样的。
」 两人走进建筑物,搭乘电梯抵达六楼。瑞纪在嬉闹中打开办公室的大门。进不发一语地走入屋内。 办公室里的木质装潢
让人联想到欧洲的旧公寓,左右两边的墙壁各摆了四张桌子,中央有座螺旋梯,可以通往顶层的阁楼。QQQ,京平猴急地踩
着螺旋梯,火速从起居间冲下楼。 「进!」「京……」 还来不及回答便被拥入怀中。身后的瑞纪发出窃笑。 「好热情啊
!」 「是你拐他出去的吗!?」「我哪有那种能耐啊!」 「少废话。还不快上去!」 瑞纪扬起笑声,走上了螺旋梯。
「进……」 剩下两人后,京平再度用力搂紧进。熟悉的太阳香味撞得鼻尖一阵麻痒。环绕上半身的臂膀是那幺地温暖。 「
我好担心。」 「对不起……」 进在京平的臂弯中低声回答。 「我原本打算回来的,可是新干线没车了。」 「新干线!
?你去哪里了?」 「……京都……」 「京都!?」 「帮展示会的布置找些灵感。」 「为什幺是京都……?」 进落下
视线。京平叹了一口气。 「至少跟我说一声吧?我很担心耶!」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进在内心低喃。 「我打了你的手机
好几。」 进也打了。就在几天前。好几好几。 「对不起。我忘记充电,电池中途就没电了。」 说罢,进便悄悄推
开京平,抽出手腕。 「我去换衣服。」 「进?」 丢下犹在纳闷的京平,进快步走上螺旋梯。 悟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
。哈瑟趴在他脚边睡觉。虽然他们各自装忙和装睡,其实暗中都在留意进的样子。视线接触后,悟急忙将脸撇向报纸。 瑞纪
含着宝矿力的瓶子,从厨房走出来。 「真难看。两只空有躯体的缩头乌龟。」「什……!我是!」 进绕过正欲反驳的悟,
走入自己房间。身后传来悟和瑞纪的争论声。他关上房门,音量顿时变小了。 进直接走入浴室,打开行动电话的电源。画面
上出现留言的灯号。 第一通是晚上十点。 『你在洗澡吗?我马上回去了。大概是四十分钟后,如果你还没睡的话,小京京
会很开心喔~』 京平开朗的声音。 接下来还有。第二通是晚上十一点。 『进,我是小京京啦~。早点回家吧!你在哪里
啊?』 半开玩笑的口吻。 第三通是夜一点。音调起了微妙的变化。 『喂,你到底在哪里?赶快和我联络。』 「这算
什幺……。自己还不是在外面流连忘返……」进握着小型机械,咬紧嘴唇。结在手机上的成对吉祥物不断摇晃。 织江柔软的
肢体触感在全身荡了开来。 『眼前有女人的话,自然而然就会对她出手。男人就是对女人的眼泪没辄,这点你千万要明白。
』 瑞纪的声音再度响起。进的心情也一样。当他发觉织江的依赖时,无论如何也无法撇下她,独自一人回家。她那幺瘦,那
幺纤细。虽然进能做的不多,至少可以陪她一个晚上吧!京平是否也用同样的态度看待梓。还是……。『为什幺女孩子不行呢
……?』 佳子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进使劲握紧行动电话,一拳打上了墙壁。 四人带着刚从印刷厂出炉,DSig
n21 展的平面广告海报,前去拜访芦屋新宿店。由于梓正在开会,于是他们便被带到员工休息室等待。十分钟后,会议室的门
打开了。梓和其它的宣传部员工连忙收拾桌上的文件。 一名三十多岁、身穿裤装的短发女郎,抱着一迭厚厚的资料,和织田
桐一起走了出来。女人的视线停在一旁的京平身上。 「上谢谢你了。」 「哪里……」 望着女性明亮的笑容,京平不禁
露出苦笑。 女性蹬着高跟鞋,径自离开了。织田桐轻望四人一眼,也跟着走出去。其余三人纷纷用眼神询问唯一被女性开口
攀谈的京平。 「你们认识?」 悟问道。 「她是会长的千金。新开幕的有乐町店总负责人。」 「那女人和京子有关系吗
?她穿的是CAMELLIA的衣服。」 瑞纪说。进和悟注视着女性离去时的门。她是个知性和行动力兼具的美女。 「久等了。」
四人在梓的招呼下走进会议室。其余宣传部的同事都已离开。五人以梓为中心,围坐在一张长方桌。「看起来还是那幺忙
。」 坐在梓隔壁的京平笑道。他们的对面是瑞纪。悟和进面对面坐着。 梓苦笑着耸耸肩。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总觉得她的
眼睛有点凹陷。 「距离开幕不到一个月。所有的员工都取消休假了。」 「我来振奋一下的精神吧!」 京平以诙谐的口
吻说道。悟将海报样本从制图袋中拿出来。 「啊……」 梓脸上浮现了笑容。 全黑的空间中轰立着一尊玻璃人台。人台后
方射来一道光芒。宛若太阳从地平线露出脸来般,玻璃肌理沐浴在光线之下,反射出无数棱形光芒。隐约可辨的地板上留有设
计图的残像。 『目击 21 世纪』 「太棒了……」 草稿、摄影、正片、校正,其间反复审稿过好几。不过,见
到成品时还是很让人开心。 梓含笑望向四人。 「谢谢大家。实在太精采了。」 四人彼此互望,嘴角也跟着放松下来。
「总之已经突破了第一道关卡。距离最后的舞台设计还有四道难关。」 「刚才在门外的时候,饭田说平面广告的校样也出炉
了。」 「啊、嗯,要看吗?」 听完悟的话后,梓从手边的档案中抽出一张纸。 黑色的墙壁、黑皮革的脚垫。一位模特儿
交叉双腿而坐。黑色的绑带高跟鞋,加入色条纹的白色裙子,黑色的长披肩。仅在左上角的空间用白色小字写着: 『七月
六日开幕 芦屋』 看起来就像是时尚杂志的某一页。没有任何具体说明。风格统一成极简主义的冷酷基调。 「好干脆的广
告。」 京平笑说。 「芦屋的诉求对象又不是缺乏生命力的中年大叔或欧吉桑,而是对流行敏感的女性。我们想说的是,芦
屋和现下既有的店家不一样。」 「不错啊,这个。」 梓对瑞纪的发言大表赞同,说了句你看吧之后,嘴角也随之放松。
「好象还另有隐惰。」坐在梓对面的悟说。梓露出苦笑。 「讨厌啦,被你看出来了?」 四人的视线集中在一起。 「其实
是不能在外人面前曝光的,来这里之前,上头还一直念个不停……」 「上头是指董事会?」 梓对发问的悟点点头。 「站
在第一线的我们,和上头对将来在看法上产生了分歧。芦屋有乐町店的未来展望,最初是征子董事在十年前提出来的。征子董
事是创始人的孙女,现任会长的千金,曾在美国学习经营学的才女。」 四人回想起先前见过的女性。 「现有百货
公司的销售手法之一,是什幺都卖,每个人都可以随性入内购物。而征子董事所提倡的,是从现在的综合型店铺,转型成分众
的特有品牌精品店。不管是这里的新宿店,或者即将关闭的银座店,两者都实现了这个商业构想。」 梓轮番看着四人的脸
。 「事实证明我们成功了。打从四年前开始,新宿店每平方米的营业额便一直高居全日本冠军。这就证明征子董事的想法是
正确的。因此,我们才会乘胜追击,推出有乐町店。哪知道广告什幺的都完成后,老古板董事才开始抱怨连连。」
梓的惊人之语引来悟和京平的苦笑。 「上头认为,这样的广告无法在其它百货公司的打折热卖中招来顾客。上面要我们全
面使用开幕大打折的手法,用买气吸引顾客上门。尽管征子董事和企划部再三强调,折扣并非唯一可以吸引顾客的手段,无奈
他们就是不听。老头子哪懂得女人的心理啊!」 「所以?」 「征子董事一直不断居中协调。不过董事
们好象不太领情。今天的外墙开幕广告也被打得满头包。说什幺为何不挂开幕布招,打响芦屋的名号。真是的,都说这是多余
的了。」 「让我看看。」 瑞纪说。梓离开会议室,拿回几张海报。然后将海报摊开在桌面,让四人瞧个仔细。似乎是别家
设计公司用电脑画出来的。上头画的是芦屋有乐町店,现在的和多屋。地面上共有八层楼。大正时代落成、威风凛凛的石造西
洋建筑。 设计图有两种。一是只有建筑物外观,另一个是从顶楼垂挂着几块布招,上面写着『开幕纪念折扣首卖』、『前两
千名顾客将赠送精美纪念品』之类的促销词。 瑞纪忍不住笑出来。 「好~俗~喔~,可惜了那洋馆。」 「瑞纪。」 进
赶紧打岔。不过,梓却露出没错吧的悲惨表情,和瑞纪同声一叹。 「我们一致认为极简那款比较好,可是上头却不答应。」
「的确,它的震撼力是弱了一点。」 瑞纪也表同意。他想了一会儿。 「用化装饰吧!拿掉布招。」 「?」 梓像
只鹦鹉般重复说道。 「对。因为等一下要和伊藤先生见面,所以就一起带来了。」 瑞纪对悟示意。悟点点头,从另一个提
包中拿出草图。 「大厅的设计图。」 仿造欧洲剧场的六阶露台围绕着大厅,其中以缎带白装饰成波浪状。这是悟和京平
按照瑞纪的点子,用电脑譬出来的。 「你们要用鲜围绕大厅?这得动用不少朵耶?」梓颇为讶异。 「半调子的摆设有
什幺好玩的。要做就做个彻底。」面对强硬的发言,梓只有摇头。 「那,你们打算怎幺做?用幕代替布招?」 「大概吧
!」 瑞纪从悟的行事历中抽出原子笔。接着,从梓带来的海报中选出只有建筑物外观的那张,隔层保护纸后,开始在上面作
画。窗户和窗户之间屈扇贝形的曲线连接起来。 「像这样用卉连结起来。停车道上面的屋顶也要装饰,让鲜从柱子上垂
下来。」 京平拿出计算器敲打。 「假设一公尺的要两千圆――嗯~,虽然不是绝对,整场布置下来二百万是跑不掉的。
」 梓叹了一口气。 「负重问题应该比金额更严重吧!」 瑞纪揶揄她笑了笑。 「直不像田搿不是要跟三越和松坂屋
决一胜负吗?那就拿出气魄来啊!」 「你去帮我当说客吧!老头子们不可能被区区一个理由给说服!上头分别在六十、七十
、八十年代,循序渐进地扩充芦屋的规模,他们心中自有一番百货业该如何运作的自负。」 「和田屋就是这样倒闭的。」
「说的好。那些老头子根本看不见,何谓二十一世纪的未来展望。」「田鸣小姐看得见吗?」 觉得意外的进问道。梓露出沉
稳的笑。 「我也不是很确定。可是,我有我的梦想。倘若日本,不,倘若世界能变成这样就好了。」梓伸出手。 「公主殿
下,大厅的设计图和刚才的草图借我。我要拿去影印。」 瑞纪耸耸肩膀。 「只是草稿噢!」 「没关系。我要让征子董事
看看。」 梓将瑞纪刚才补画的那张图和四人带来的东西收拾妥当。京平起身帮她。两人一起离开会议室。 「田胄〗阏媸
干劲十足。」 「那家伙的性格变了。」 瑞纪回了悟不知是对谁说的一句对白。悟和进转过脸。瑞纪用手撑着下巴,另一手
熟练地转着悟的原子笔。 「她一直戴着同样的戒指。在神户工作的时候还没看到。左手的无名指。」「那又如何?」 「是
出现新欢呢,还是旧爱的遗物?田胂衷诤孟笠桓鋈俗≡谡饫铩! 悟偷偷瞄了进一眼。进垂下眼睛。别说了,悟用眼神向瑞
纪示意。接着,悟刻意以明亮的声音说道: 「差不多该讨论设计展的布置了。今天的目的就是要来拿设计师的简历。」 「
我去通知田胄〗恪!菇离开座位。身后传来悟的叹息。 外面不见梓的身影。京平也是。影印的是某位女职员。进轻轻打开
通往走廊的那扇门。 连接一楼卖场的员工专用楼梯间传来梓的说话声。 「那是昨天的事。早上我就被盯上了。她说公司明
文禁止和往来客户谈恋爱。」 声音经过刻意压低。 「被抓到会怎样?」 接着是京平的声音。 「中止双方约合作关系,
同时开除该名员工。」 进听到京平的叹息。 「之前呢……?我们在神户时也喝过酒。」 「我想织田桐课长早就察觉了,
是他帮忙掩饰的……」「是吗……」 低沉的话声在墙面形成了回音。 「抱歉……」 「哪里……。不是京平一个人的错…
…。我没想到会遇见征子董事……」 「总之这阵子先按兵不动吧!」 「京平……」 楼梯间只有他们两人,显得十分寂静
。 进悄悄地关上门。进坐在办公室的桌子前,浏览着梓给的三十位设计师简历。其中也记录了每个人对作品的想法。梓取得
主办单位法国时尚协会的帮忙,备齐所有资料。不是以日语写成的也有翻译本。『为什幺会选择这三十个人呢?』 进凝视着
收有九十件作品的档案照。 南辕北辙的设计,最常出现的是民族风或传统工艺布料。 「不好意思,回来晚了!」 外出开
会和交稿的三人同时回到家。 「汪!」 京平饲养的庇里牛斯犬哈瑟摇着尾巴,迫不及待从客厅冲下来,趴伏在京平和悟的
脚边。 「不行。现在没空陪你。好啦,走开了,哈瑟。」 京平用脚强行推开巨大的身躯,走到工作室最里面的沙发,坐了
下来。 「汪呜呜呜。」 不死心的哈瑟伸出前脚构住悟的身体。 「等一下再说。」 这边也被冷酷地拒绝了。 「那幺,
我们就洗耳恭听进的见解吧!」 听到京平工作优先的发言后,哈瑟丧气地垂下头。这阵子四人经常不在家,被留下来的每
天都过得很孤单。进跪在地上,用手环住粗壮的脖子,摸摸哈该的头。 「抱歉,哈瑟。等这个结束后就带你去散步。」 「
呜呜呜。」 哈瑟发出很难过的叫声,舔了舔进的鼻子。 「快点,进。」 京平在叫人了。进搂紧哈瑟,要乖乖在一旁见
习,接着站起身子。在进折回桌子、整理必要的资料时,哈瑟走向窗边,趴坐在悟脚边。 「瑞纪也一起听吧!」 进对从冰
箱拿出罐装咖啡的瑞纪说道。 「啊~?」 尽管发出不耐烦的咕哝,不过瑞纪还是去了。进将九十件作品的设计图和照片,
以及之前浏览的资料放在四人围观的桌子上。 「我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幺一提到二十一世纪的时尚风格,便会出现如
此大量的民族风设计?」 三人挺起上半身,凝望着桌上的作品。 「这就是作品风格会如此分散的原因。一般而言,不管是
时装秀或一流设计师的发表会,多少都有点统一感。包括颜色、素材、设计等等。流行有所谓的潮流。就算人数多达三十人,
尽管无法整合成同一种类,但如果分成几个部分,还是可以归类得出来。然而,这三十个人却完全找不出一致性。」
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瑞纪叹了一口气。 「所以了让人伤脑筋啊!现在怎样?你找出共通点了?」 进摇头。
「不是。就像我刚才说的,你们不觉得这种现象违反了一般常识吗?倘若是业余设计师,因此出现前卫艺术的作品,那我还能
了解。可是,为何到现在才来讲求民族风的衣裳?」 「……」 「这不是很奇怪吗?网络普及化的结果,让世界越变越小。
也就是说,我们正逐渐被统一化了。设计、价值观,人类生活出现了世界性的标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选择民族风?」 三
人互相对望,没有人回答。进缓缓说道: 「我是这样想的。世界标准出现之后,国境也会跟着消失。从经济开始。田胄〗
曾经说过,LV、圣罗兰、GUCCIN类,这些世界性的一流品牌正逐渐走向购并的经营路线。汽车也一样,国境消失后,从前的竞
争对手成为今日的企业家族。我想所有的产业都是如此。银行、电脑、服饰、音乐。国境消失后,商圈便扩大了。购买人口不
断增加。知道吗?经济的全球化代表了大量生产。对企业而言,人量生产同种类的商品可以获得绝对利益,业绩也比较稳定。
二十世纪的大企业都是这样成长茁壮的。松下、丰田、新力都一样。」 「……」 「可是――」 进垂下眼帘。
『地球被破坏殆尽后,我们就再也无法生存了。』 织江悲伤的容颜在进的脑海浮现。一旦地球被破坏殆尽,她那不知身在何
的孩子也无法生存。 「地球资源并非无限。石油只能再支撑几百年。油源枯竭后,不只汽油,所有的物品都将无法生产。
甚至连我们现在穿的衣服、聚酯和尼龙,也都是从石油提炼而出。还有,塑料钮钉、拉炼等。可是,就算将衣服穿到破烂,衣
服也不会重新变成石油。更何况是流行风瞬息万变的现代。垃圾马上会被送进焚化炉。一旦烧成灰烬,资源就永远无法回收了
。大量生产加速了有限资源的消耗。」 「……」 「看看这些人的作品。」 进将被评为优胜的三份作品抽出来。当
然,准优胜得主织江的作品也混在其中。 「他们使用的是丝、棉、麻和羊毛。草木和动物的手都属自然素材。草木不管再怎
幺消耗,都可以再生。」 哪怕只有一点点,还是能将有限的资源留给下一代。 京平的母亲,佳子同样担心子孙的未来。进
很明白她的心情。 「还有,他们的设计灵感都来自于出生地的传统工艺。」 悟、京平、瑞纪各自拿起一张设计图。看过后
再彼此交换。进望着他们继续说道: 「其中一个优胜得主所使用的材料,是非洲女性们织的布。听说那是个因内战和干旱而
丧失几百万人口的国家。加上经济风暴,身为一家之主的男性陆续死亡,女人们都躲到难民营去了。可是,国外的援助也不可
能一直持续下去。她们必须学会自食其力。于是,她们开始以从前流传下来的织布技术织造。因为是手工制的,所以无法大量
生产。一块布就得耗费一个月的时间。不过,只要一块布,全家人的生活就有了着落。得奖的那位女孩似乎是富裕家庭的子女
。内战爆发的同时,举家迁移至欧洲。她在异国求学,目标是成为一流的设计师。见到祖国的惨状后,她希望自己也能尽一份
心力,因此才开始使用手工织布创作。」 三人将设计图放回桌面,望着进的脸。 「再说,就算停止大量生
产,地球环境也已经遭到破坏了。更何况,大量生产的方式根本不可能消失。如果物质主义再继续发展下去的话,资源总有一
天会枯竭,地球成为垃圾星球,像和多屋那样在竞争中被淘汰的解雇员工,将会充斥整个街头。失业者是在产业革命后才出现
的名词。几千年来,领薪水养活自己的人只占极少数,大部分的人都是从事农业、渔业,或者锻冶的工作,靠着生产某样物品
来过活。」瑞纪皱起细眉。 「回到从前吗?」 进摇摇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织江带他去参观西阵时,从路面
吹拂而过的凉爽微风;木头和白墙的草之家;大铁锅涌现的热气;织布机的声音。昔与今、自然与人。制造者与被制造者和谐
地融合在一起。 「人类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因此,我们要和地球共存、与自然互相调和,尊重民族的真实面貌。」 进轮番
注视三人的脸。 「京子小姐说过吧,服装就是人格。这三十人想要传达的是,丰富的未来。她们并非否定现存的一切。不过
,电影、电视将美国物质文明的华介绍到战后一片荒芜的日本后,人民开始向往那样的世界。这便是人人称颂的美国梦。我
想,非洲、亚洲或南美一定也是如此。想要像美国一样,想要像日本一样。可是,先进国家已经开始转型了。该是到了寻找下
个梦想的时期。十八世纪,英国爆发了工业革命,从大量生产开始,人们的生活意识逐渐产生变化。现在,不正是引发另一
产业革命的最佳时机?」 「……」 「如果网络公司更加普及,员工就没有必要到公司上班了。实际上
,欧美的苏活族正在逐渐增加中。没有必要到公司的话,生活将变得如何?以前为了通勤,所以每个人都必须以大都市为家,
而今却能选择住在大自然中。穿著打扮也一样,不用穿西装以后会变成怎样?这样一来,也就不用分什幺流行落伍,说不定游
戏般的穿衣哲学才是最红的。所以说,那三十人的设计才会如此多变。」 「……」 「二十一世纪即将改变。绝对会
改变。不管是人们的生活,或者价值观。我们所要追求的,便是将变化中的未来具体化。」电梯的格子门打开了。透过格子门
,电梯内外可以看见彼此。它是今日透明电梯的原型。 这里原本是总店,因此传统的铁制电梯门也被改良型所取代。自动门
尚未出现的时代,电梯门是用人工开台,必须设计成妇孺也能操作的重量。可能是顾及到装饰性吧?装饰美术式的优雅格子窗
,远比今日的单调铁门有看头多了。凡是战前大量人潮的聚集地,比方百货公司和剧场,似乎都有几这样的电梯设备。然而
,基于安全上的考量,才会逐渐演变成近代使用的款式。因此,现在仅剩和多屋银座店还有一。 抵达目标
楼层后,进慢慢地环顾四周。右手边是剧场入口。和多屋银座店七楼是可容纳七百人的中型会堂。 银座、日比谷、有乐町是
西方文明登陆日本的重要根据地。因为距离外国人的居留地筑地颇近,一跃而成国际交流舞台。当时最具象征性的建筑物便是
鹿鸣馆。 沿着日比谷公园东侧的日比谷通,可见座落在现今大和生命大楼原址的鹿鸣馆。 它是明治十六年开馆的国际交谊
厅。当时采用豪华的二楼瓦造建筑,内部用来举办上流社会活动。然后以此发端,银座到日比谷一带便成为人人称羡,日本文
化最先进的区域。 大正时代建造的和多屋银座店也不例外。从七楼的剧场来看,那是为了让返家人潮顺道到百货公司逛逛的
设计。女性很喜欢这份体贴。隔着一座电梯,剧场的左手边是铺设着红色绒毯,仿鹿鸣馆风格的大厅。 开演前或
中场休息时,观众可以到这里透透气。有时也会举办艺人的签名会。据说这种时候,大厅内满是人潮和香水味。然而,现在却
鸦雀无声,不见半个人影。直到星期日以前,这里都还是倒闭特卖会的会场,现在却连杂物都搬光了。 「这座大
厅分为三个部分。」 悟开始对芦屋的员工说明Design 21 的会场布置构想。芦屋的出席者是梓和宣传部负责人织田桐,以及
几名员工。除了瑞纪之外,『DES GENS BIZARRES』其余三人都出席了。 悟边展示设计图边说明。 和多屋银座店的左
侧沿线是JR,东北至西南呈L 字型。大厅面向晴海通。两端加起来有五十公尺长,度三十公尺。加上电梯间,面积约等于都
心一流大饭店。天井是二层的楼中楼,成圆拱状。四人想将这里的大厅分成两部分。展示主题分别为晚宴服和其它类。
这的企划是一人挑出一件主题婚纱。将三十件晚宴服放在同一个地方,向来容诉求地球村和经济国境消失的概
念。另一个自由主题则采用两件作品,共六十件,以民族性和生活感为主轴,依照设计师的出生国、地域,再归类成十二个部
分。 悟秀出熬夜赶制的印象图。 开幕首日和日,大厅将举办专业模特儿的走秀活动。然后是展示会。大伙儿一边
浏览悟的设计图,一边在悟的带领下实际于大厅内走了一圈。 进的视线一直追逐着京平和梓。两人走得很近。客户和业者。
顾虑到彼此的立场,原本应当竭力保持距离才对。然而,他们活脱像是一对办公室情侣。 包裹在贴身套装之下,认真聆听悟
说明的梓;彷佛以保护者自居,一身休闲打扮的京平。 大学时代,两人曾经交往过。那时候他们的情形如何,进不知道。大
两岁的自己早就毕业了。不过,由眼前的画面推测,想必感情一定很好吧! 梓在两年前的神户灾变中失去了未婚夫。而今,
她正以某种形式发出求救讯号――身为男人,实在无法弃之不顾――瑞纪话中的涵义,进总算明白了。 「那幺,今天就到此
为止。」 进听到织田桐的声音。不知何时,说明已经结束了。 一行人走向电梯。至此,京平还是和梓走在一块儿。他们跟
住团体的最后方,边走边聊。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进慢慢地追了上去。 进他们是开车来的,一行人来到业者专用停车场。
织田桐和梓一起目送他们离去。 屋檐的雨势宛若瀑布,声势惊人。出口附近的水泥地早已湿沸,凭添几许忧郁气息。 「下
雨了。还满大的。」 梓不耐地低语。 「要是七月初还不放晴的话就伤脑筋了。」 「交给超级晴天男京平大人吧!只要有
我在的地方,几乎都不会下雨。我做一个特大号的晴天娃娃送给吧!」 「要不要顺便将你自己装进去啊?」 梓笑道。
「那,我们先走了。」打过招呼后,悟便走向了车子。进迫在他后头,冲入雨中。 「奇怪!?进!?」 身后传来京平的声
音。可是,进连头都不回。 「伊达,让我上车。」 正巧打开驾驶座车门的悟惊讶地回过头。接下来,悟略微看了看进身后
。他知道京平正在注视这边。 这样妥当吗?回视的双睁如此问道。进沉默地点点头。悟用意味长的眼神试探进的心意。即
便如此,悟还是不发一语,打开了隔壁的车门。 两人一边拂去发上的水滴,一边坐入银黑色的LAND CRUISER 。 并排停放
的两部RV的其中一辆,开始亮起方向灯。瞬间,雨中的后照镣,映出了京平和梓的身影。他们并肩站在一起。不过,很快就看
不见了。 车子越过首都高架桥下的马路,驶入晴海通。沿着JR线高架桥,前方可见皇居和日比谷公园。悟打了左转灯号。日
比谷公园变成了右边。都市内罕见的绿洲由于下雨的关系,美丽的景色变成灰蒙蒙一片。承受风雨吹打的树木看起来就像是垂
头丧气一般,进下意识别过了脸。雨势还是一样猛烈。规律摇动的雨刷不断地甩开雨水。然而,很快地,挡风玻璃前又是一片
水雾。 「我不是很欣赏。」 低沉的嗓音传入耳朵。进慢慢转过头。 「……什幺?」 「今天你对东平的态度。如果只有
自己人的话倒还无所谓,不过别将私事带入工作中。织田桐先生的表情,看起来很不自然。」 进垂下眼帘。 「你们吵架了
?原因是田胄〗懵穑俊 「……这只是其中之一……」 悟轻叹一口气。 灯号由黄转红。悟停下车,从口袋掏出烟和打火
机。他将车窗摇到雨不至于飘进来的程度,点燃烟。 「京平也是。今天,他一直和田胄〗隳逶谝黄稹>退闼们是大学时代
的同窗好友,可是这样的理由芦屋应该不会接受吧……。田胄〗悖她可不是一般的庶务。她熟知公司的业务和内部机密。」
「……好象被盯上了……。田胄〗惚簧贤贰…。和业者私下交往是被禁止的……」 悟略微皱眉。 「织田桐
先生知道京平和田胄〗愕氖侣穑俊 「不是织田桐先生,是更上层的……。这件事,你别对京平说。京,他不知道我已经知
情了。我听到他们两个在说悄悄话……」 悟将还剩一半以上的烟捻熄在烟灰缸内。进小心翼翼窥视着好友的表情。他的不言
不语,是否代表了惊讶。 灯号转为绿色。LAND CRUISER 亮起方向灯,从西心桥的路口朝右拐进虎之门方
向。进怀抱着郁闷的心情,视线再度返回膝盖。悟开口了。 「嗳,我也没立场说你什幺。因为瑞纪不晓得给你们添过多少麻
烦了。」 「伊达没错。」 进赶紧回答。 「今天,原不应该由我来说明的,可是你却全部帮我做了……」 「进……」
进咬紧嘴唇。 「对不起……。我甚至连织田桐先生是什幺表情都没发现……。如果不是伊达告诉我,我根本就不知道。不管
过了多久,我、还是会对伊达撒娇……」 悟露出苦笑。 「我可是觉得很高兴。」 瞬间,悟又补了一句。 「没有其它意
思。」 「嗯。」 进注视着随意扔在排档杆对面的烟盒。白纸上印着红色的英文字。和京平不一样的牌子。 「雨下得真大
。」 悟喃喃自语似地说。 嗯,进再度点头。猛烈的雨势敲击着车顶。由于无法摇下车窗,香烟的残味便在车内飘散开来。
突然,LAND CRUISER的方向灯单边门了起来。「伊达?」 「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悟边减低车速,边将车子
开入出现在左手边的餐厅停车场。 再一会儿便是正午,停车场内停满车辆。入口最远的角落还有一个停车格。巨型车体根
本不构成问题,悟一便将车子停妥。 「等我。」 悟出声阻止正欲开门的进。 悟拿起放在后座的便利伞,走下了车子。
进不可思议地望着照后镜,心想他到底要走到哪儿去。悟打开雨伞,绕过车子后方走到助手席。 打开车门后,进发现悟正以
不让他淋湿的角度,帮自己撑伞。进诧异地注视精悍的脸庞。 「怎幺啦?」 「咦、啊、抱歉。」 进赶紧下车。 锁好车
门后,悟马上将伞倾向进那边。悟另一边的肩膀都被大雨淋湿了,衬衫的颜色也变了。两人就这样共撑一把伞,走向餐厅入
口。因为是小型的便利伞,身子自然会挨在一起。 「京平知道的话会杀了我吧!」 进对苦笑的悟露出暧昧的微笑。
原本早该遗忘的感情,忽然又涌上了心口。进静默地阖上眼睛。 到了夜晚,雨势还是没有减缓的迹象。 夜,回到寝
室的进从裤子口袋拿出折成两半的信封。上面贴有绣球的邮票。邮戳来自西阵。 抵达工作室后,进便发现织江的信和几封
业务信件一起混在信箱中。 他在靠窗的床缘坐下,谨慎地拆开信封。 几张日本纸掉了出来。分别是淡红、紫和青。绣球
的颜色。语是见异思迁。如同字面解释,绣球会随着土质改变颜色。好似真会染上泥土的颜色般。 『前些日子谢谢你
了。一夜无眠后又赶着回家,希望你的身体吃得消。』 娟秀的蓝色墨水字迹在白色日本纸上写着问候词句。 进闭上了眼睛
。 有的香味。 织江的发梢也带有甘甜香。柔顺清爽的乌黑秀发。 进静静回答。 「田胄〗惚救恕! 京平恨恨地咋
舌。 「那家伙。明明叫她别多嘴的。」 「这不是田胄〗愕拇戆桑磕阄什幺不主动告诉我?」 京平垂下肩膀,叹了一口
气。 「我是怕你知道后,又会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不必要的联想?怎幺个不必要法,又是如何产生?」 「所以说…
…」 京平一时语塞。隔了一会儿,他神情苦涩地解释: 「……像是男同志不太正常,没有办法帮我生孩子之类的……。因
为老妈曾经这幺说过……。我怕你又开始否定自己……」「这些不都是事实?」「才不是!」 真挚的眼神定定凝视着进。
「我只喜欢你。」 进垂下视线。 「……可是,田胄〗愫芟不赌惆伞…」 「……」 没有反应。 「京呢?你自己是怎
幺想的?」京平低垂着眼。 「……我很同情她……」 「只有这样?」 京平抬起眼睛,断然地说道: 「我不会帮自己辩
解。就像你猜想的一样,我们曾在工作以外的时间见过几面。不过,那绝对不是交往。她说她恨孤单……」 「孤单?」
「嗯。虽然大学的时候,她曾在这里住了四年,可是亲近的朋友都散了,能马上取得联络的只有我一个。加上公司帮她准备的
公寓又在江东区,她根本分不清方向……。工作结束后,我会陪她吃饭,买买东西。但是,只有这样而已。虽然今天她也约我
了,我还是选择回家。」 京平将进紧拥入怀,在他耳际热切地呢喃:「我真心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 「京……
」 「我不会对梓出手的。我发誓。」 两唇重合。舌头沿着口腔来回攀爬。虽是同性间的亲吻,可是进却没有任何不快感。
(我果然是同性恋……) 进侧耳倾听雨水打在窗上的声响,默默想着这件事。 京平熟练地移动重心,将进的身子放倒在
床上。接着迭上自己的。 沙! 身体下传来纸张的摩擦声。 「嗯?」 京平抽出微微从进肩膀跑出来的纸。 「抱歉,好
象压到什幺了――」 进沉默看着东平张大眼睛阅读信件时的神情。 「一夜无眠后又赶着回家,这是什幺……。该不会,你
在那天……」 「……我不会否认……」 京平的眼睛张得更大。 进和织江并没有做爱。不过,两人同床共枕了一整夜却也
是不争的事实。那时,很不可思议地,进居然没有想起京平。他的思绪满是织江的发香和体温。 「……我好歹也算男人……
」 京平因冲击而全身僵硬。进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你就以为我不会偷腥吗?」 「……」 突然,京平撑起上半身,狂
乱地离开房间。急步冲下螺旋梯的声响惹来哈瑟一阵狂吠。不过,叫声很快便消失了。 被留下来的进仰躺在床上,慢吞吞地
用手腕覆住眼睑。 『我喜欢你,只有你。』『进真的是同性恋吗?』 『如果得到奇怪的病症,像是爱滋之类的,太一和萌
的将来也会受到影响。』 各种声音不断在脑中交织回荡。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了下来。 芦屋有乐町店的全体
承租户和工程业者,一同在和多屋银座店的七楼剧场召开最后说明会。『DES GENS BIZARRES』当然也是全员出席。
「昨天晚上,田氪蛄耸只给我。」 趁说明会尚末开始的空档,躲在大厅吸烟的京平略微转动眼睛。瑞纪同样也衔着烟,沉
声说道: 「才刚接通,她突然就向我哭诉。那家伙――」 京平顺着瑞纪的视线,望向了受理。那里混着几位芦屋的员工
,身穿套装的梓也忙着登记参加者。 「她好象一整晚都没睡。」 细长的双睁横向睨着京平。 「我和麻美正吃的高兴呢!
」 「……抱歉……」京平叹了一口气,蹲坐在红地毯上。 「干嘛?垂头丧气的。」 「没什幺……」 「和进有关?」
「……」 京平无力地摇头。 「……他有女人了。对方叫佐藤织江,上在芦屋见过,就是那个无法说话的设计师……」
瑞纪扬起眉毛。 「他说自己好歹也是男人……」 「所以,你就打电话给田肓耍俊 「……嗯嗯……。我还特别嘱咐,要
她千万别说出住在这里的事……,那家伙居然主动告诉进……。我很生气……,不知不觉声音就大了点……」 原来如此,瑞
纪低语。 「田肟蘖艘徽晚。」 京平郁闷地抬起目光。 「……然后呢……」 「我叫出租车送她回家了。」「抱歉……
」 京平掏出裤子后口袋的钱包。「车钱我付吧!」 「那个倒无所谓。」 说罢,瑞纪像个顽皮的少年,向下凝视盘坐在地
的西装男。 「田鸣是认真的。」 「……」京平重重叹了一口气,抱着自己的头。 「我真没出息……,明知梓弄错对象还
……」 手持麦克风的芦屋员工,宣告说明会即将开始。待在大厅的与会者开始移动。芦屋的员工站在剧场的入口两侧,分给
每位参加者一个厚厚的资料袋。梓也在其中。「京平。」 「嗯……」 京平和瑞纪捻熄变短的烟,走向会场。 进从资料
中抬起眼睛。剧场设计是从外缘朝舞台倾斜,一直延伸到最低的舞台中央。观众席上全是黑压压的人头,人数多达四百。为
了方便看资料,观众席也有灯光照明。 最初发言的是芦屋有乐町店的总负责人芦屋征子,她站起身子,感谢所有出席人员在
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之后,观众席的照明一暗,舞台里侧的屏幕开始播放,从一楼顺序映出开幕后的店内外印象图。大厅正
面和外观都是由『DES GENS BINARRES 』负责。 宣传部部长织田桐站在一旁。在入口拿到的纸信封中,也有相同的资料。
大概介绍结束之后,灯光再度亮起。接下来开始说明工程的进度。按照手边的简介,逐一说明细节。 负责内部改装的业者,
将在六月三十日二十点在七楼剧场大厅集合。二十一点,进入解体工程。七月三日九点,商品开始上架――。 进聆听着按照
页数的说明,时而窥视隔坐在悟身旁的京平。 虽然不很英俊,但刻的五官却让人无法去恨他。喜爱日晒的好好先生。 京
平半垂着眼镜底下的眼睑,翻阅着手中的简介。对面可见瑞纪茶色的发绺。 正在简介上纪录的悟意识到进的视线后,将脸转
向他。什幺事?精悍的面貌问道。进摇摇头,示意没什幺。 视线回到舞台后,映出了梓的身影。她坐在舞台左下方的员工席
,几名芦屋的男员工正在操控连接屏幕的电脑。梓就在那里。随着说明的内容转换,屏幕陆绩秀出不同的画面。 包裹在名牌
套装下的梓显得清爽且华丽。相当引人注目。 脑中掠过京乎和她并肩而立的画面。进闭上了眼睛。 说明会结束了。混在人
手一只厚重纸袋的离席者中,进离开了剧场。悟、京平和瑞纪也走在一起。四百多人一同行动,大厅被挤得水泄不通。尤其是
电梯前面,更是人山人海。瑞纪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之后便消失了踪影。 三人在等待电梯的时候,梓穿越人墙走了过
来。她轻瞄了进一眼,挨近京平身边。接着,以周围听不见的音量说: 「我有话跟你说,京平。」 京平露出严峻的表情。
进不待京平回答,火速离开了现场。悟跟在他身旁。 「这样好吗?」 进点点头。才一回身,京平和梓已消失在人群中了。
「进……」 进对皱眉的悟苦笑。 「别这样。我才不在乎……」 进不知道两人将谈些什幺。然而,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梓喜欢京平。要如何回答是京卒的自由。 「走吧,伊达。」 「进……」 进走向正好打开门的电梯。此时―― 「唷!
」 一位穿著西装、年约五十的男性,对两人打了声招呼。进下意识呆立在原地。 看到动也不动的进之后,悟赶紧趋步向前
。 「请问有什幺事吗?」 望着悟的笑脸,京平的父亲善行也露出一样的微笑,扬起右手的信封袋。「我也是其中一员。」
「这个……」 悟苦笑了。 「失敬。我太孤陋寡闻了。」 「哪里哪里。有那幺多承租户和业者,我看连芦屋也没办法一一
记得。人数实在太多了。」 「嗯。」 两人环顾四周。虽然电梯几乎是直通一楼,由于一只能搭载十几人,大厅还是人满
为患。等不及的人开始走楼梯下楼。 进越过好友的后背,目不转睛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剪裁合身的夏日西服,品味独具
的领带。世人对中年男子的一般印象――无趣、缺乏美感,被生活和工作追着跑的悲哀人种――在这位活力十足的男性身上,
全都看不到。他的气质和京平十分类似。 温柔的视线停在悟影子内的进身上。 「方便的话,我想和你谈一谈。可以吗
?」 悟回过头,试探进的意愿。「……好。」 进小声地回答。悟对善行行了一礼,静静地退开了。「真是个好青年。」
善行颇有感触。嗯,进点点头,胆怯地将脸转向长相和京平相仿的男子。 「京平也来了……。要我去叫他吗……?」 「不
用了。机会难得,我想和你两个人好好谈。那家伙随时都可以见面。」 「……」 进将拿出来的手机放回西服口袋。 两人
放弃电梯,走楼梯下楼。一楼下面是美食街,意大利、法国、中华、京怀石、寿司店林立,一流餐厅的分店皆包含其中。 善
行走进了法国餐厅。 因为不是用餐时间,所以客人不多。我们只是喝个茶,能否使用包厢呢?善行问。身穿黑色制服的带位
员回道没问题。 包厢位于外场的最里侧。三面围绕着墙壁,仅有一边以下拉式的窗户区隔。眼底下可见从东京车站缓缓驶出
的新干线。从那里再过日比谷商业大楼区,隔着一座绿意盎然的日比谷公园,之后便是霞之关的政府办公区。再往北转,映入
眼帘的即是树木和护城河环绕的广大皇居。 欣赏着眼前的美景,造再度体认列和多屋确实是日本的一等建地。据载,大正十
三年九月的关东大地震,以及昭和二十年三月的东京大空袭,将这一带焚为荒原,幸好和多屋幸存下来了。威风凛凛的洋馆在
一片焦土中彷佛鹤立鸡群。再过几天,这间老铺即将卸下招牌。时代总是如此递换着。 两人对坐在四入座的白色圆桌。
送来咖啡后,服务生顺手将门关上。包厢成了完全密闭的空间。 「上真的很抱歉。内人说了许多……」 「哪里……」
「女人好象不管到了几岁,都还是惦记着儿子。」 进垂下眼睛,用汤匙搅拌黑色的液体。他还是无法正视善行。将汤匙放回
碟子的手颤抖着,发出咯咯的声音。进一口饮尽咖啡,平日觉得苦涩不堪的味道,而今却变得像沙子一般。 善行从纸袋中拿
出Design 21 的平面广告。 「我都听说了。这个,是你们做的?」「嗯……」 「你们四人会一直做下去吗?」「……我不
知道……」善行再一注视广告,露出和煦的微笑。 「你们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进垂下视线。善行将广告放回桌面。
「这是我的想法。京平为什幺会喜欢上你呢?」 「……」 「我儿子,那个,他是同性恋吗?」 「不是。」 进反射性地
抬起脸。两人的视线重迭。 「京平……他不是……」 一字一句都是竭尽全力才绞出来的。但是我就说不定了,进好不容易
才按捺住想脱口说出这句话的冲动。 「京平……,也和女性交往过……」 「……既然如此,他为什幺选择你?」 反问的
声音十分沉稳。进紧咬着唇。 「……对不起……」 「我不是在责备你。如果我儿子是半开玩笑和你交往的话,就算用打的
我也会让他和你分手。可是,事情好象不是如此。他也快三十了,多少知道分寸。倘若他宁愿选择饱受社会歧视的恋情,心理
上就该有相当的觉悟。」 「……」 进再咬紧嘴唇。 「……我真的很对不起月香、太一和萌……。只要是我能
力所及的,我愿意尽力去补偿他们。」 善行淡淡地笑了。 「男人是不会轻易将这些话挂在嘴边的。光会认错称不上是美德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获胜率,也要战到最后的一兵一卒。过程远比结果重要。能够看出这层意义的,也只有男人了吧?希望
子孙万代幸福的任务,留给女人来做就行了。」 进什幺都没有说,仅是抬起双眼。 一切的一切都和京
平好象。刻的五官、健硕的体魄。很难想象一年前,他才因椎间盘脱出而入院三个月。当时被认为极有可能半身瘫痪的他,
如今又是何等的神采奕奕。 从五十多的年岁来考量,他的复原力和斗志实在惊人。虽然发丝混杂着些许灰白,因为染成茶色
的缘故,反而更显年轻。善行在代官山开了一间家俱行,身上每样穿戴都极具品味,给人十分舒服的印象。京平上了年纪后,
是否就是这种感觉? 就连放松嘴角时的神情也和京平好象。 「人类是抱持怎幺样的标准谈恋爱的呢?」 「咦……?」
突如其来的疑问让进大感困惑。「关于你们的事,我想了很多。男人和女人谈恋爱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可是,男人和女人之
间也会出现无法解释的恋情。比方说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配上八十岁的老太婆。任谁都会认为年轻人是贪图老太婆的财产吧
?然而,只有当事人才明白内情。说不定,他们是真的坠入爱河了。同样的,为什幺京平会想和男性的你交往呢?你为何也和
京平有一样的感觉?一想到这儿,我便开始质疑,人类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标准来谈恋爱。」「……」 真挚的眼神望向进。
「你又是怎幺想的?之后打算和京平怎幺过?」 进垂下了视线。 人是以什幺为标准――。 「……我不知道……」 「进
,重新配色。」 随着不客气的语气,Design21的简介校正稿应声落在进的桌面上。 「取⑧拧…。怎么了……?」 「有
问题的地方,我都用红笔注明了。」 连看都不看自己的冷淡口吻。望着迫不及待走回座位的京平,进咬着下唇,握紧丢下来
的校正稿。 听到动静后回头的悟和瑞纪,看了彼此一眼。 进漫不经心地走回座位,开始校对。即便如此,京平的指示还是
很完整。然而,比平日还要潦草的字迹正好说明了他目前的心情。 简介上刊载了三十位设计师的照片和简历。准优胜织江和
另一位准优胜者的照片,比其它人的略大。 照片由设计师本人提供,从黑白大头照、彩色快照,到专业摄影师拍出来的沙龙
照,版本多样化。织江的是少数由专业摄影棚拍出来的专业版。那一晚织江告诉进,在西阵开设艺廊的年轻摄影师一听说织江
入选,马上表明要帮她拍摄照片。在育幼院长大,毕业后便往来于学校和工作场所的她,实在无法提供任何照片。她说自己很
怕照相。带点僵硬的表情。但是,那对不像是人类应有、猫眼般的清澄瞳孔,依旧让她散发出一种神秘气息。 上头也写着指
示。 『肤色偏蓝。蓝色部份减百分之二十。』 狂乱的字迹。 他大概在生气吧?如果是,又是为了什么?因为自己在织江
家过夜吗?在窝边沙发睡觉的哈瑟猛然抬起头来。 「汪!」 大叫一声,快速跑到大门前。将前脚跨在门把上,兴奋地摇
着尾巴。 「怎么了,哈瑟?」 悟问道。 门铃随之响了起来。 「汪!汪!」 哈瑟叫得更激烈了。悟站起来,走去开门
。办公室的大门是自动锁,没有钥匙的话,无法从外面打开。 「大家好~」 「麻理奈。」 悟惊讶地说。 麻理奈笑咪咪
地走上来。哈瑟似乎十分开心。举起前脚,舔着麻理奈的下巴、鼻子和嘴巴。少女笑逐颜开。 「乖孩子,哈瑟!你还记得
我啊!」 「汪!」 哈瑟摇摇尾巴,示意着那是当然的。 「谢谢你,哈瑟!我最喜欢你了!」 麻理奈抱紧雪白的巨大身
躯。 悟露出苦笑,催促她赶快入内。 哈瑟跟在麻理奈身边,一起走进屋里。瑞纪夸张地叹气。 「好不容易有段平稳的日
子。又来干嘛啊!」 「人家又不是来找小纪的~。人家是来找进的~」 瑞纪嘲讽似地笑了笑。 「小鬼。」 麻理奈脸
上略微泛起红晕,接着摆出一张臭脸,从后面紧抱住坐在桌前的进。「进。」 「理奈。」麻理奈对紧张的进露出呵呵的微笑
。进假装抬头看麻理奈,悄悄窥视着面对墙壁的京平桌子。他是背向这边的。 「……」 「进,我带点心来了。外面很热,
我就买了Haagen-Dazs 的饼干冰淇淋。啊、还有一封你的信。给你。」 麻理奈从白色尼龙袋中拿出B5大小的牛皮信封。 「
啊、谢谢。」 「佐藤织江是谁啊?」 嘎嘎。京平推开椅子,猛然站了起来。他用明亮的声音向对桌的悟说: 「我送设计
图到伊牟田先生那里去。理奈慢慢玩吧!」「哦、啊、嗯。你慢走。」 突如其来的发展令麻理奈吓了一跳。 京平说走就
走。 「心胸狭窄的家伙。」 瑞纪嘲讽地说。 「你还说?」 悟连忙阻止。瑞纪不理会锐利的视线,转向了麻理奈。 「
啊,真是个闯祸精。」 「什么……?」 大眼睛不安地摇晃。 「瑞纪。」 悟严声要瑞纪注意。瑞纪耸了耸肩膀。 进
以沉重的心情盯着手中的信封。里面似乎有个长条形的盒子。 「进,京平怎么了……?」 「没事。」 「可是……」 「
别在意,理奈。」 进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来泡茶吧!」 进走上阁楼的厨房,坐在椅子上,谨慎地打开信封。 拿出
信封内的长盒子。里头装的是扇子。是他在京都和织江一同作画的折扇。旁边还有一封信。 『谢谢你的传真。』 收到织江
来信的那一晚,进用传真回信。这是为了体谅无法说话的她。 『我已经没事了。每天工作结束后,都在想婚纱的设计图。下
个礼拜,我会到东京和Glass House 协商。如果――』 进颓靠在桌面上。织江小巧的脸蛋,不可思议的瞳孔,柔嫩的肌
肤,甘甜的发香,细瘦的肢体,澄清的嗓音,又在身体每一苏醒过来。两人挤在小床上,一同迎向晨曦。一整晚,品尝着彼
此的体温和鼻息。 第一。 『为什么女孩子不行呢?』 彷佛又听到了佳子说的话。 事到如今,进已能
体会京平陪在梓身边的原因。察觉到伤痕累累、胆怯不已的织江之后,进真的无法下她。想保护她。京平对梓的情感,是否
也是如此呢?这就是恋爱吗?抑或是单纯的同情? 「进……?」 轻期的声音传入耳中。进抬起头,发现麻理奈正站
在客厅,一脸担心地注视自己。 「怎么了?你和京平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没事……」 进火速将信和扇子收进信封
。 「泡茶噢!」 「啊、你坐啦!我来。进的脸色很不好。」 麻理奈擅自拿出茶壶和平底水壶,在平底水壶内倒入水,放
在瓦斯炉上。她打开冰箱隔壁的橱柜,拿出咖啡豆和几只杯子。 将咖啡豆放入过滤器的时候,进静静从背后出声。 「……
我是同性恋也没关系吗……?」 手边的动作停止了。 「……」 麻理奈将塑料量尺搁在桌上,缓慢地扬起脸。然后――
「进就是进……」 小小声地回答。 「理奈……」 长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浅影。 「对不起。老实说,我还是不太明
白……。可是……」 麻里奈抬起眼睛。 「我想过了。进和小纪,到底有哪里不同。小纪也和伊达交往。我可以承认他们。
既然如此,只有进不行的话不是很奇怪吗?再说,不管进是同性恋或其它,进都不会改变。」 「理奈……」 大眼睛笔直地
注视着进。「我只要待在进身边,就觉得很安心。进就像我的哥哥一样。虽然彻在户籍上和我是兄妹,可是进却和我更亲近。
我不用去顾虑那些奇怪的事情,在你的面前可以很自然。」 进寂寞地笑了。 「因为我是同性恋?我们不会发展成男人和女
人般的情感。」 「才不是呢!不对,这也有可能。和小纪、伊达,还有京平说话的时候,我强烈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尤其
是和小纪相的时候,搞不好还有点过度意识……」 「那是因为他们都和女性交往过。不过,我……」 麻理奈摇摇头。
「不过,我就是喜欢进这个样子。因为是进,所以我才能安心。」 「理奈……」 麻理奈对诧异的进露出甜美微笑,拿起白
色汤匙,再将咖啡豆从袋中舀出来。 「小纪他――」 麻理奈落寞地呢喃。 「嗯?」「没什么。总觉得,进还是像以前
那样暗恋伊达比较好。」 「暗恋伊达?为什么?」 「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配对了嘛!进和伊达,我和小纪。两个人一起
努力的话,胜算不是比较大吗?」 进不禁苦笑。 「就这么喜欢瑞纪?」 麻理奈露出大人般的成熟笑容。 「好喜欢。
我最喜欢小纪了。所以我要努力,绝对不会放弃。就算现在不行,五年后,小纪一定会对我改观的。」进的苦笑更了。 「
理奈好坚强。」 「我才不坚强呢!是厚脸皮。」 进垂下眼睛。 「所以,才会试着接受我?」 「咦?」 「瑞纪威胁
过吧?那个时候。他说如果不能接受我和京平的话,以后就不准再到这里来吧!」 动作停止。进窥视着麻理奈的表情
。 说的也是,麻理奈轻声低语。 「这也是原因之一。无论如何,我都想和小纪有所关连。明知他心里已经有了伊达,我还
是很喜欢他。」 「理奈……」 麻理奈轻笑着转过脸。「你别误会喔!我也很喜欢伊达。京平也是。还有――」 纤瘦的手
腕勾住进的脖子。 「我也喜欢进。最喜欢了。」 「理奈……」 甜美的香味拨动着嗅觉。进拥紧纤细的身躯。「谢谢,
理奈。」 那家店是京平介绍的。从青山三丁目路口下转至灵园方向,拐进左手边第一条巷子。店址位于综合大楼的地下室
,从工作室走过来约需两三分钟。 它是一家小酒吧。 喷漆的白墙,涂上红色颜料的竹地板。墙壁挂着美人图和国宝鸟兽嬉
戏图。天板装饰着曼荼罗和灯笼、能面具。时代和风俗大相径庭的摆设。与其说是摩登,日本风,倒不如将之定义成怪异的
新.日本风。 酒单也很有个性。鸡尾酒全部皆以日本酒为底,再以七幅神命名。弁天是妖烧的红色,适合女性饮用
。成趁攀羌尤牒谄【频牧揖啤2即的颜色纯白,味道圆润。食物也属创意菜。有蔬菜炒饭、红色汤头的拉面、高野豆腐制成
的奶汁烤菜、莲藕鳗头等。 京平很喜欢这里。店老板是三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性,午间只营业两个钟头。
京平说是在他中午觅食时发现的。之后,每个礼拜都会光顾两三。反正很近,两人也曾在下班后来这里喝一杯。
酒吧一直营业到凌晨四点。京平早就和酒保混熟了。最近店家好象还会端出没有列在菜单上、员工专用的伙食宴请京平。
托一天到晚跑腿之赐,京平对南青山一带的店家都很熟。加上他的个性开朗亲切,所到之几乎很快就打成一片。 另一方面
,对进而言,虽然已经在此地住了七年,熟悉的酒吧却寥寥可数。而且全都是京平带他去过的店。思索要待织江去哪家店的时
候,进便不加思索地选择了这里。其实只要活用网络和情报志,便可简单找出其它店家,不过进对素昧平生的空间,还是怀有
一些些的抗拒感。 这么说来,京平也是和住在江东区的梓约在涉谷见面。涉谷是京平学生时代的地盘。从位于横浜蓟野的老
家,一直到东急田园都市线,都是京平平日的活动范围。大学也是在大井町线沿线活动。 倘若要送梓回江东区
的话,银座应该是比较近的地点。然而,京平还是选择了熟悉的地区。瑞纪曾说,既然要秘密约会,那就该找个隐密的地点。
说不定选择较为熟悉的场合,是每一个必须主导全局的男人的本能。 店内并没有其它客人。 「真锅先生?」
进猛地回过神。猫眼般的瞳孔凝视着进。 「对不起。想得有点入神了。」 进在苦笑中垂下眼睛。 浮在水面上的红蜡烛,
火焰不断在玻璃钵内摇晃。眼角可以瞄到织江侧着头的模样。 「工作还顺利吗?」 和之前一样,她以仅能入耳的细微音量
说道。 「嗯,多谢关心。芦屋总算点头了。现在正在进行布置的工作。还好有佐藤带我四参观。帮了很大的忙。」 「
哪里,我什么也没……」 她羞赧地耸耸脖子,漾开了笑容。 「不过,实在是太好了。」 节制,但是美丽的笑脸。进将放
在一旁的纸袋递给织江。 「……?」 这是什么,大眼睛问道。 「打开看看。」 她探视纸袋内部,取出一个用几张浅色
日本纸和麻绳包装、宛若十二单衣般的长型盒子。 「里面是之前寄给我的扇子。不知道愿不愿意收下……」 原本打算
送给麻理奈的,可是她喜欢的人是瑞纪。 织江张大了眼睛。 「……可以吗……?」 进苦笑。 「不是值得这么问的好东
西啦!」 「我很喜欢真锅先生的画。我觉得很开心。」织江望着十二单盒子。「盒子是真锅先生……?」 「这是我模仿织
江的设计图做出来的。」 「真舍不得打开……」 话虽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拆开层层包装。 描绘着绣球的小扇子出
现了。 「好漂亮……」 她爱怜地凝视着礼物。进的苦笑更。不过是临时起意的举动,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开心。 「……
这是我第一收到礼物。」 进讶异地张大双眼。织江垂下了眼帘。「虽然育幼院在圣诞节的时候,会送礼物给全体院生,除
此以外,还是第一有人送我这么漂亮的礼物。」 「佐藤……」 正值样年华的女孩?女孩子之间不都是会互相交换礼物
吗? 「那个,学校或职场呢?」 织江摇摇头。 「育幼院禁止我们将钱带在身边。而且,我也没有比较要好的朋友。大家
还是……」织江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谨慎地将扇子放回盒中。接着,拿起日本纸。望着织江不知该如何恢复原状的样子,进伸
出了援手。 「我来吧!」 「谢谢。」 进开始还原十二单纸盒。「……我也是。小时候,家里从未举办过圣诞派对。反正
家中全是男孩子。说不定我会爱上室内设计,其实是为了反抗父母亲。」 「……」 「大学毕业后,我一开始在设计工作室
画插图。那是家很小的公司,什么事都要做……。会场布置就是在当时学会的。」 好了,进将包好的盒子放在织江面前。
「真锅先生……」 大眼睛定定地凝视进。进点点头。 他们是同类。进和织江。两人都曾受过来自双亲的虐待。虽非织江那
样直接的肉体暴力,最近进才终于惊觉,过度施压和斥责也是暴力的一种。还有,来自同侪的欺负。 身边同样有一组孤零零
度过青春期的男女。瑞纪和麻理奈。两人都没有父亲,母亲又成天忙于工作。再加上今人敬畏的美貌。他们屡屡受到来自周遭
的攻击。 只不过,这一对都拥有坚强的性格予以反击。相对来说,进和织江就只能蜷缩在自闭的硬壳中。 安宁的幸福并非
由他人给予,而是靠自己创造出来的。倘若是现在的话,进多少能理解该如何战斗。然而,在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幼年时代,又
有多大的气力呢? 「真锅先生?」 玻璃珠般的瞳孔看了过来。 「……谈过恋爱吗?」 细长的睫毛在以像般的肌肤上
映出浓浓的影子。 「……我……很脏……」 织江以几近消失的音量回答。进摇头。 「很美,很有魅力。」 「真锅先
生……」 清澄的眼瞳不断闪烁,出现疑惑的神采。 「真锅先生有喜欢的人吗……?」 嗯,进点头。将目光移向织江手边
,重叠包着几层不同颜色日本纸的盒子。 「最近我常想……。恋爱就和颜色一样。」 「颜色……?」 「两种颜色混在一
起后,能够调出另一种新颜色。红加蓝是紫,蓝加黄是绿。如果只是这样,混合而成的色彩会很美丽。但是混入四、五种颜色
之后,就会越变越脏。如果亚当和夏娃可以一直过着只有两个人的生活,想必会很幸福吧?可是,他们却受到蛇的引诱,双双
被逐出了伊甸园……」「真锅先生……」 「也有原本就很脏的颜色。像黑色和茶色不管再怎么努力,还是一片污浊……」
织江脸上出现阴霾。进露出苦笑。「抱歉,已经十点了。时间有点晚,我送回饭店吧!」 进拿起帐单。 「住哪儿?」
「涉谷的Shanpia ……。青山通上的商务旅馆。」 外头正下着雨。进打开自己的雨伞。然后他回过头,要织江一同进入伞内
。 此时楼梯上出现了一对共撑一把伞的男女。男人拿着一把女用红伞,让女伴先行走下楼梯。夜灯照亮了两人的脸孔。女人
足蹬绑带高跟鞋,搭配合身的俐落套装。男人是T 恤外加牛仔裤的休闲打扮。 「……真锅、佐藤……」 正欲
下楼的女人张大了眼睛。进抬眼看着后方的男人。 「京平……」 京平也很惊讶。眼镜后的瞳孔茫然地盯着并肩站立的进和
织江。 啊啊、对了,进在心中沉吟。这里是京平的地盘。他会和梓一起出现,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突然,京平猛转
过身子。 「走了,梓。」 「京平!?」 梓讶异地扬起头。 「可是――、京平……!」 「别理他,快来。」 京平冷
漠地说,转身离开只走了一半的楼梯。进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梓向上踏了一阶,最后还是不放心地回头。进垂下眼睛。
脚踝出现了一滩小水洼。从屋檐滴落的水滴在黑色的水面激起波纹。一滴、又一滴。进洼一脚踩过水。接着,他将脸转向身
旁的织江。 要走了吗?正当地想这么问的时候―― 「佐藤!?」「……」 织江用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手则痛苦地压在胸
口。 「京平!」 听到进的惊呼后,梓高昂地唤道。 「佐藤!」 「――……」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京平连忙冲下
了楼梯。 「……对不起……」织江以蚊鸣般的音量嗫嚅道。进坐在床缘,床头灯越过他的身子,在织江身上形
成一片黑影。尽管光线昏暗,低垂的脸部肤色还是异常潮红。进用手腕环住靠在隔壁的织江肩膀。织江柔顺地倚在进胸前。
呼吸仍旧紊乱。不过,已经逐渐度过最差的状态了。 被雨淋湿的发梢飘散着香味。 「我才该说对不起。我应该慎选地点
的。」 织江缓缓摇头。进一边忍住心痛的感觉,一边说道: 「今晚在这里住下吧?虽然可能比较习惯一个人;不过,万
一又发作的话……」 「可是……」 听到微弱的声音后,进在手腕注入更大的力道。 「别顾虑我。这房间的门可以上锁
,我已经知会过室友了,他们不会来打扰的。只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就行了。」 「……」 猫眼般的瞳孔出现动摇。进轻
轻将头发贴在织江的面颊上。 「明天早上,我会送回饭店。有我在,别担心。」 「……」 织江轻轻点头。进安心地
呼了一口气。 「太好了。那,厕所和浴室在最里面。」进用左手指着浴室的门。 「真锅先生……」不安的眼神凝望着站起
身子的进。没事的,进露出微笑。 「我去拿毛巾。啊,太暗的话就开灯。开关在门旁边。要喝东西吗?」 织江摇头。说句
马上回来后,进走出了寝室。 哈瑟趴坐在走廊的地板上。圆眼睛里满是疑问。静静地,进屈膝抚摸白色的头部。哈瑟很舒
服似地[起眼睛,将脸转向进的房门。门是关的。 「可以帮我照顾她吗?」 摇晃的胖尾巴彷佛在回答没问题。「谢谢。有
你在的话,她也比较能安心吧!」进打开门。哈瑟不发出声响地慢慢踱进去。 「拜托你了。」 哈瑟用尾巴回答。 进从门
缝中窥探情况。发觉骚动的织江抬起头。白色的巨大躯体忠实地蹲坐在织江脚边。织江轻抚哈瑟。哈瑟安静地低下了头。 房
间内飘散出沉稳的空气。进见状后便关上了门。 京平、悟、瑞纪、梓,四人围着桌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冷静下来了
吗?」 悟问。进点点头。 「抱歉,我想留她住一个晚上……」 瑞纪叹了一口气。接着,他扬起眼睛。 「不让女性留宿
是这里的规定吧?」 「瑞纪。」悟出声阻止。进垂下了视线。 「可是……」瑞纪哼了一声。 「算了,反正那个闯祸精都
不知道住过几了。真好笑,每带女人回家的,居然都是最没异性缘的进。」 「……对不起……」 「不送她去医院没关
系吗?」 悟调停般地问道。 「嗯……」 进轻轻点头。 「她不是生病。」「不是生病……」 悟和瑞纪四目交接。光是
看到织江刚才发作中的痛苦模样,连旁观者都觉得难过心酸。 「难道不是气喘?」 「不是,气喘发作时不会那样。她是…
…」 进没有继续说下去。 「精神上的问题吧!暂时性的呼吸障碍?」 梓从旁代答。进点点头。 「我想也是。虽然我并
不是很清楚……」 「田耄俊 瑞纪用眼神询问。梓的视线落在交叉的双腿上。 「我在美国的医院时,见过类似的症状。
因为精神性的原因,患者会出现暂时性的呼吸困难。身体会突然无法呼吸,可是又太过敏感,反过来造成呼吸过量。我见到的
那个人,有和密室恐惧症相反的病症,他无法出现在不特定多数人聚集的场所,心理医师将他带到百货公司进行治疗时,他就
发作了。」说完后,梓将脸转向进。 「她的情形好象也是这样吧?和无法出声有关吗?」 「嗯……」 一直默默无语的京
平开口了。 「刚才发作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我吗?」 「……」进垂下眼睛。 「……她不知道我和京的关系。只是个性
太纤细了,无法和陌生人好好交谈。尤其是男性。所以说,伊达和瑞纪,可以请你们别去打扰她吗?明天一早我会送她回饭店
。」 「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就没事?」 「瑞纪。」 悟出言阻止。接着,他面对进说: 「我知道了。我们不会在你房间附
近说话的。她可以放心。」 进的嘴角为之一松。 「谢谢。」 京平将脸转向梓。 「也住下来吧!」 进看着两人。悟
和瑞纪也一样。 「……我要回去。」 梓低声回答。 「今天是女孩子的日子。我什么都没准备。」 「……」没有人出声
。 梓拿起包包,站起来。 「……那就没办法了。」 京平追了上去。 「我送。」 进的视线追逐着京平。可是,他却
不肯看进。反倒是梓回过了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在一起。 「……」 走了,京平催促般地搂着梓的腰。梓移开了目光
。 京平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阁楼。 京子出借的阁楼有四间寝室。没有客房。不,虽然有,可是现在是悟和瑞纪在使用。
和那天晚上相同,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夜一点了。悟和瑞纪大概各自回房去了吧,阁楼一片死寂。楼下外苑西通的往来
车流声 不断传入耳中。 进呆望着昏暗的天板,侧耳倾听引擎和O@的雨声。雨一直在下。京平送梓回去后,还没有回家
。 进转过头。 头顶上的橘色小灯在一旁女性白皙的肌肤上,形成了阴影。织江睡着了。睡脸十分安稳。 进小心不吵醒织
江,抽出没有靠住她的那只手,将手举向天板。 对男性而言太过瘦弱的手腕,不见京平或悟那般结实的筋肉。 然而,自
己居然抱起了织江……。 进将陷入呼吸困难状态的织江,从酒吧抱回了阁楼。 织江的个子娇小,体重差不多只有四十公斤
吧?即便如此,两地也有两百公尺的路程。进一直抱着织江不放。尽管瘦弱,可还是男人有力的手。 织江依偎在进身旁,睡
得十分香沉。她一大早从京都赶过来,一整天都忙着和Glass House 讨论工作。她大概累了吧?细致的薄唇微微张开。一张无
防备的睡脸。 「……」 温暖的鼻息掠过肌肤。 进安静地走下床铺。 他来到走廊,发现螺旋梯下的客厅亮着灯光。 (
工作室里有人……?)进才走下楼,哈瑟马上摇着尾巴靠过来。进弯下腰,摸摸的头。 「睡不着吗?」 坐在窗户旁沙发
的瑞纪说。进转过头,看到悟也坐在对面。桌上放着威十忌酒瓶和冰块。 「过来吧!」 瑞纪叫道。进在他身边坐下。哈瑟
也跟了过来。悟从冰箱中拿出矿泉水,再从上方的橱柜取下一只杯子,帮进调了一杯加冰威士忌。 「谢谢。」 进一口一口
地轻啜。瑞纪笑着说: 「悟说她很可爱。」 「谁?佐藤吗?」 「好象是他喜欢的那一型。」 笨蛋,悟白了他一眼。进
望着手中的杯子,露出苦笑。 「我还以为再怎幺说,伊达喜欢的都会是田呜小姐。因为悟每个交往过的对象,都是像田呜小
姐一样聪明,而且工作能力强的女性。」 「我只是就事论事,说她长得很可爱而已。是这家伙在乱起哄。」 瑞纪笑了笑。
进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们是一对恋人,为何能在彼此面前轻松谈论其它女性呢?而且不带一丝忌妒,纯粹是朋友间的随性对谈
。 意识到进脸上表情的瑞纪歪着头。 「干嘛?」 「怎幺做才会变成这样呢?」 「变成怎样?」「几个男人聚在一起谈
论女人,是很普通的事情吧!就算彼此正在交往……。刚才的悟和瑞纪,看起来十分地自然,我觉得很羡慕……」悟和瑞纪四
目相对,两人的视线缠绕。瑞纪的嘴角扬起苦笑般的笑纹。悟也一样。 接着,瑞纪拨开微长的浏海,思考了一下子。 「田
呜的心情。」 「……」 细长的双眸攫住了进。 「她是认真的。交往的男人已经死了两年。虽然她也想发展新恋情,可是
除了京平以外,她根本看不上眼。」 进的视线落在金色的液面上。 「……她明明说会努力寻找的。」 「进……」 「田
呜小姐在神户的时候对我说过,她说要在当地,在神户,再找到自己的新恋情。那时的她挺直了背脊,神情无比爽朗。我很
佩服她……」 「那只是在逞强吧!她还没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也做不到对末婚夫的承诺。光是活下来就已经够让人筋疲力尽
了。实际上田呜也说了。那个时候,未婚夫已经过世的心情,以及和他一起拥有过的回忆,各占了生活的一半一半。」
「……」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她逐渐有了恋人已逝的体认。不管她再怎幺寻找,还是找不到倾心的男人。
她终于发现了这一点……」 「……」 「即便如此,那两年内,她好象也和几个人交往过。可是不管双方再怎幺亲密,她始
终无法将自己的遭遇告诉对方。因为对象全是关西人,曾经历过同一场灾难。过去自己曾有个未婚夫,连结婚日期都定好了,
原不应该在春天举行结婚典礼的,不过公寓却在地震中倒塌,无法逃生的恋人就在眼前被火烧死。」 「……」
「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没有一个男人可以让她说出来。除了京平以外。」进用力咬紧嘴唇。 「田呜是认真的。」 进
用手掩住额头,将身体沉入沙发。 「……当初是田呜甩了京平的……。她曾说过,因为讨厌团体中男性友人只把自己当成京
平的女人看待,所以才会提出分手。既然是朋友,她希望双方能够站在同等的地位。没想到她却对被自己甩掉的男人,提出破
镜重圆的要求……」 瑞纪冷笑。 「女人就是这样。男人仅会持续想着某个人,不过女人却会为每一段恋情赌上性命。」
「为什幺她们能做得到呢……」「这幺说来,上和京平三人也聊过同样的事。」 悟说。瑞纪点点头。 「他跟你说过吗
?女人有所谓食用期限。」 「G!可那不是我的意见。是女人告诉我的。」 进望着两人。 「什幺食用期限?」 梧边苦
笑边回答。「女性的生殖期很短,不能老是和同一个男人牵扯不清。」 「所以说女人龋和A 交往以后,分手了,接着又和
B 交往;不过,如果不喜欢这一任的话,还是可以再认真和A 复合。」 「不过,男性之中也有这样的人吧?」「没错。」
瑞纪和悟看着彼此,点头示意。「但是情况完全不一样。」 「女人的每段恋情都是独立的。一开始喜欢的是A ,眼里就只
有A 存在。后来和B 交往,B 就是全部。A 的事情完全被到脑后。和B 分手后,再回到A 的怀抱,女人也能将B 忘记,在A
身上注入全新的感情。」 「相对的,男人常会被过去的回忆所牵绊。你看看,有些女人可以在约会的时候,心平气
和地戴着前任男友送的戒指。那种心情,男人绝对无法理解。一旦分手,男人会将礼物或照片全部理掉……」 瑞纪笑答
。 「不管是谁送的,女人会认为我的东西就是我的。」进陷入沉思。 「那,田呜小姐也……」 「不只田呜,每个女人都
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男人是梦想着当男主角,不过女人自生下来以后,就已经把自己当成女主角了。」 瑞纪露出呼笑,
垂下了眼睛。 「连那只闯祸精也一样。」 悟也同样出现苦笑。 「伊达……,瑞纪……」 麻理奈虽然知道瑞纪和悟的关
系,可她就是不肯死心。为什幺她们可以如此拼命呢? 『为什幺女孩子不行呢?』 佳子的声音在耳底复苏。 当时,进心
中忽然涌现一个疑问。 如果,京平和瑞纪的恋人是女性的话。这样一来,那些女人们还会宣告自己无法放弃吗? 男与女。
装裱世间常识的普通恋情。 难道正因为对象是悟、是进,所以她们才无法死心……。 趴在进脚迸的哈瑟抬起头,注视着大
门。尾巴激烈地摇晃着。 京平打开门走了进来。 「唉哟,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在那儿过夜呢!」 瑞纪边嘲笑边以讽刺的语
气说。京平啧了一下。「我看到屋里有亮光,还以为是谁呢,原来大家都到齐了。」 哈瑟开心地跑了过去。对着饲主大摇
尾巴。京平浮现苦笑,敷衍似地摸摸的头。 进垂下眼帘。 悟站起来。 「我们正要上楼。进,你们两个好好聊一聊。」
「伊达……」 瑞纪也站了起来。悟要哈瑟一同离开。哈瑟遵从了命令。 「走了。」 瑞纪坏心眼地笑道。两人带着哈瑟,
走上螺旋梯。 进缓缓转过头,目光望向了京平。京平顶着极为苦涩的表情,凝望着后方。他不去看进的眼睛,迈开了脚步。
「等一下。你别走。」京平在螺旋梯前停下脚步。 「……坐吧……」 进轻声说道。话虽如此,他却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
京平将手搁在栏杆,动也不动地伫立在原地。唯有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进凝视着被留在桌上的两只杯子。 「……为什幺
要回来……?」 「不回来比较好吗?」 京平照旧不去看进,语气中满是讽刺。 沉默再度来访。 雨声和车流声清晰可闻
。 突然间,京平说话了。 「话说在前头,我对梓一点感觉都没有。」 进茫然地抬起眼睛。 「京……」 「真没面子。
」 京平浮现自嘲般的笑容,沉坐在第三阶楼梯。 「京……」 「虽然我装出一副不管别人说什幺,都不会放开你的强悍模
样;可是,实际上,最胆小的人正是我。」 「胆小……?为什幺……?」 凝视着两膝中的手,京平再度嘲笑起自己。 「
京……?」 京平紧咬着唇。接着,将头埋入手中。 「京……」 「我怕……」 他含混不清地回答。 「你知道了女人的
味道……」进睁大眼睛。 「是我强行抱了你未经世事的身体。我用温暖包围你那寂寞的脸,扮演着一个可靠的男人角色。可
是,另一方面,我却一直很害怕。害怕万一你的男性本能苏醒了……觉得女人比我还好……」 「京……
」 蜷曲的身子显得很渺小。京平第一出现这种模样。「京……」 「……」交叉在头顶上的手微微颤抖着。进安静地起身
,走到京平身旁。 「……我和她之间什幺都没发生。」 京平弹跳般地扬起脸。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 「
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不过我和她什幺也没有做。只是躺在一起睡而已。」 「……」 进对无法动弹的京平露出安稳的笑容。
「我们就像双胞胎一样。理奈也――」 说罢,进垂下眼帘,接着,再一凝视抬头望着自己的男人。 「我,只有京平一个
人而已噢!」 「……进……」 京平茫然地低吟。下个瞬间,进旋即被坚强的臂弯搂入怀中。 「我喜欢你。」 炙热的声
音在耳边呢喃。嗯,进点点头。 「我也是……」 大手抚上面颊。张开眼,视野马上映出一双沉稳的眼眸。 精壮的手指极
其爱怜地抚摸脸颊。缠绕的视线悄悄传递出秘密讯息。进闭上了眼睛。 双唇重合。比以往都要激烈的甜美吻。 进顺从京
平所求,将身体交给了对方――一方面,内心却逐渐变得冰冷。芦屋新宿店会议室。 「二十号会抵达横浜港,通关要一
个礼拜的时间,最晚三十号所有的作品就会送入有乐町店的出租仓库。啊、地点。」 梓拿出地图。 「检查和整理呢?」
舞台设计师田口问。 「由本公司负责。不过,最后送到展场时,可能要再用熨斗整理一。」 田口将脸转向睨视行程表的
京平。 「三十号讨论式样,可以吗?」 「啊~,晚上可能不行。中午的话……」 「所以说,我和进去就可以了。」 讨
论的主题是Design 21 展的细节。 展期一共十天,从七月六日芦屋有乐町店开幕后开始。最初两天将举办时装秀。 会议出
席者是芦屋总指挥织田桐和联络人梓。『DES GENS BIZARRE 』四人也全体参加。 田口是三十岁后半的男性。他是自由
舞台设计师,以CAMELLIA起家,许多一流的秀场舞台都是出自他之手。他也是造型师,模特儿的形象顾问。 「开幕前天和当
日的行程,在资料的第三页。陈列人员在五号的二十点集合,地点是七楼大厅。从二十三点到隔天早上七点,为了保全上的考
量,建筑物一般出入口将不开放;只有内部一道门可供进出。会场工作人员在六号八点集合。全体员工举行早会。接着,九点
,敝公司有乐町店总负责人芦屋征子,会在开幕前进行最后确认。因此,请一定要在九点前完成全部陈列。模特儿十点到。之
后马上排演。造型师画好妆后,十四点,第一的走秀开始。」 梓逐一朗读行程安排。密闭空间中响起记录必要事项的
沙沙声。 「一名设计师搭配一位模特儿。采搭档组合。每位设计师都有自己的要求,我想名单应该已经送到上朵小姐手上…
…」 「嗯,在我这边。」 负责调度模特儿的上柔点点头。 「我已经联络过模特儿经纪公司,开始挑人了。不过,阿拉伯
人和黑人还是很难找。因为日本不常出现,双方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接着就是尺寸。时装模特儿最少都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可
是,设计师的衣服每件都过小。一百七十公分已经是极限了。如此一来,就只剩业余模特儿可以用。」 梓露出苦
笑。 「尽管称做设计师,他们都是缺乏排秀经验的业余人士……」 「总而言之,好歹算是排出来了。」 京平看到从桌子
中央递出的名单后,吹了一声口哨。 「厉害。准优胜的佐藤织江,搭配的是麻理奈喔!」「咦!?」 进诧异地探出身子。
同样的,梓和织田桐以外的人员也都很关心。 「哎呀,真的耶!是八木麻理奈!」 造型师大叫。 「请来大人物了。得
不少钱吧?八木麻理奈很贵的。」 「不好意思,她不收演出费。因为椿京子老师强烈要求,所以是直接和经纪公司交涉的。
」 梓笑着回答出口。 「听说他们公司的社长祥子,原先是CAMELLIA的形象模特儿?」 「没错。凉现在也隶属于天羽模特
儿经纪公司。他们似乎渊源颇。」 瑞纪停了一声。 「我是无所谓,不过,那家伙有可能胜任走旁的工作吗?春装发表会
的时候,她的表演真是令人不敢恭维,业界被整得很惨龋 「反正找她是为了炒作话题。只要能够吸引媒体和顾客的注意
,就很足够了。」 梓辛辣的意见使得进垂下了眼睛。 事情都有一体两面。正与邪、欢喜与悲伤、真实与虚伪。事物皆由表
里建构而成。光有美丽无法行遍天下。这是莫可奈何的事。不过,人类有心。心能感受喜悦或痛苦。但是,在名为企业或生意
的社会行为之前,人的心都被冷漠地忽视了。进只希望现在这番话千万别传入麻理奈耳中。「总之行程都已经排好了,请务必
严守时间。接下来是现场布置――」 梓以不容反驳的口吻说道,拿出别的资料。 「田搿! 织田桐打岔。梓惊讶地回过
头。 「什幺事,课长……」 「要不要休息一下?已经两个小时了。」 梓看看手表。 「可是……,之后还要和媒体进行
协商……」「我知道,不过他们也很累了!」 织田桐稳重地说。梓环视众人的面容。每张脸都写着疲劳、疲劳。 「……好
吧……」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休息十分钟。」 全员都松了一口气。 「得救了,不愧是织田桐先生!」 「我
已经不行了。」 进以外的男性纷纷拿着烟走出会议室。因为主办者在场的关系,因此才没有半个人发出抱怨。在没有窗户的
地下室禁闭两个多小时,老实说大家都快窒息了。 女性造型师也都拿起手机,忙着和事务所联络去了。会议室只剩下进和梓
。 梓叹了一口气,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她的脸色同样很憔悴。 进从口袋掏出单个装的棒状柠檬糖。 「要不要吃?」
凹陷的眼睛空虚地望着前方。梓露出苦笑。 「谢谢。给我一颗吧:」 进用力掰开外包装,分一半给梓。 「好象很忙。
」 「嗯……。如果能够专心准备会场就好了,不过还要联络媒体,确定邀请函名单,和时尚协会沟通,帮三十位设计师预订
饭店等等。工作一件接着一件来。」 「居然一个人包办,田呜小姐,真的很厉害。」 梓的苦笑更了。然后,她把玩着
手中的小巧糖果。 「……你真温柔,真锅。你不怪我吗……?」 进垂下视线。 「我……,明白京平的心情……」 梓慢
慢摇头。 「我就不行……。男人为什幺可以这幺宽容呢……。课长是,京平也是,公主也是,伊达也是……」 「……因为
我们比女性有体力……」 进慎选回答的言词。梓笑了。疲惫的双眸转了过来。「你和佐藤……?」 进摇头。 「什幺也没
有……。只不过是找她讨论布置,一起吃饭而已……」 是吗?梓低喃。 「田呜小姐……」 进原本想问她对京平有什幺感
觉,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将问句吞回去。 梓再轻笑。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幺京平会喜欢真锅呢?如果对象是女性的话,
我还能理解。可是,为什幺是男性的真锅?」「……」 「他是双性恋吗?」 「……」 进摇头。 「京平不是……。只是
现在刚好和我交往而已……」 「那为什幺?为什幺真锅也选择京平?」 「……」 双眸笔直地凝视进。 「或者就像我喜
欢京平那样。尽管他是男性。」 进垂下眼睛。 「我不知道……。我,只喜欢男性……」进别过身子。 「是吗……」 梓
小小声地回答。进紧咬着唇。梓安静地说: 「人心真是复杂……。脸和身体易见。心却不易得。可是,那却是我最想知道的
……」 「环要怎幺做?」「用绳。我想在窗户下缘装饰用编成的绳子。」 悟拿出设计图。大正时代
建造的威风石造洋馆,窗户下面镶嵌着粗约五十公分的白绳结。、、。为了开幕志庆,芦屋有乐町店装扮得像是个捧
着无数白的新娘子。「了不起的设计。」 伊牟田[起眼睛,交抱双臂。 「没问题吧?」 进有点担心地问。两人现在正
在负责基底施工的并牟田事务所。地点是荒川,东日暮里。一旁便是常盘线。每当电车通过的时候,铁窗就会嘎吱大响,抽掉
弹簧的沙发也会跟着震动起来。不仅如此,一楼的工厂始终噪音不断。电动锯木机切断木材的声音、大型钉书机打入三夹板的
声音、金属撞击声、师傅的斥责声。整栋水泥建筑不停在摇晃中。 这里除了展览场外,从舞台到电视台的大型
道具、店铺的内部装潢,业务范围十分多元。所内共有五十位师傅,是都内首屈一指的规模。 社长伊牟田在十八岁成为学徒
,入行有三十八年了。他以豪爽的性格闻名。脸的下半部覆盖着浓密的胡子,是个熊一般的男人。 「用来当底座不就好了
。编成像马醉木那样的藤蔓状好不好?」 「我希望能加入杉木或稻秆。因为卉本身不带叶子,最好能在底座边缘加上绿叶
植物。」 唔~,伊牟田思索着进的提议。 「也不是做不到。那,尺寸要多大才够?」 悟交出设计图。 「直径二米八十
。呈三十度仰角,两端细长,中心大约是三十公分高。需要做十六个。」 「很大耶。做是可以做,问题在于安装的骨架。要
是能够使用起重机就好了。」 「太勉强了吗?」 「太勉强了。藤蔓是很纤细的构造。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悟叹了一口
气。 「没办法。只好搭脚架,用人工搬运了。鸢尾的估价单可以一并麻烦你吗?」 「没问题。不过――」 伊牟田打量
着设计图。「这是百货公司吧?开幕当天不挂布幕吗?」唯一的装饰就是。 悟出现笑容。 「我们会用环取代。到时候
会很显眼的。」 「银座的市中心出现一栋满是卉的建筑,想必很惊人。真锅的点子吗?」 「不,是瑞纪。」「小公主啊
!他还是那幺不按牌理出牌。」 伊年头用力点头。 「包在我身上。我会交出一个不负期望的作品。」 麻烦你了,悟点头
致谢。之后,两人便开车返回南青山的工作室了。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造访伊牟田的事务所是在早上九点过后。芦屋有乐町
店的开幕工程和Design 21 展迫在眉睫,忙碌的日子不断持续着。 工作室虽然亮着灯,可是却不见京平和瑞纪的踪影。 进
的桌上放着一封信。寄件人是织江。进将它收入衬衫口袋。 「伊达,你还要忙吗?」 「啊啊。秀场的平面图,明天一早就
得交出去……」 悟对着电脑屏幕回答。 「是吗……。那,抱歉,我先上楼了。」 「嗯。」 进走上螺旋梯。 楼梯入口
是客厅。进打开电灯,哈瑟立刻摇着尾巴凑过来。进摸摸的头。接着,厨房传来京平和瑞纪的声音。 「怎样!我在东急
手买的:」「你那是邪魔歪道。」进走近一窥究竟。 「你们在干嘛?」 「啊、回来啦!没什幺,肚子饿了想找些东西吃。
」 桌上有一个纳豆空箱。微波炉内放着冷冻饭。京平和瑞纪各拿一个小碗,竞技般地搅动着纳豆。瑞纪手上拿的是筷子,京
平则是稀罕地使用打泡器。 「那是什幺?」 「纳豆搅拌棒!我在东急手找到的!」 有在卖这种东西吗?进不禁苦笑。
「你白痴啊!用筷子搅拌纳豆才是正确的方法。」 「瑞纪先生,你很羡慕我的新兵器吧!你看你看,变这幺白了耶?」 「
我岂会输给你。」 两人毫不相让,飞快地动着双手。刺鼻的味道让哈瑟夹着尾巴,逃到楼下的工作室去了。不久之后,纳豆
终于出现蚕丝般的细丝,包裹在白膜之内。 几乎就在同时,白饭也热好了。在碗内放入鸡蛋,淋上酱油,搅一搅。蛋白和蛋
黄完美地混合在一起后,盛入白饭,再一快速搅拌。然后倒入奶油一般的纳豆,纳豆蛋盖饭就大功告成了。
「开动了~!」 纳豆蛋盖饭的技巧就是要先将纳豆搅拌完成。不然的话,蛋黄的味道会像煮过一样,味道变得很奇怪。
「慢慢吃吧,厨房要收拾干净喔!」 进苦笑着提醒吃得津津有味的两人,离开了厨房。 他回到寝室,坐在床缘,将口袋内
的信封拿出来。略微出现皱折的信封是凉色系的浅葱色,上头贴有瀑布的邮票。收信人真锅进先生也是用鲜艳的青墨水写成。
进小心打开信封。拿出了青白相混的三张信纸。颜色重迭。信纸散发着微香。以再启两字为首的内文,起初是抱歉和答谢的
内容。 『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发作过了。搭新干线回家的时候,刚好邻座是一位年轻女性,一路上都过得很平安。本来应该
到家后马上致歉的,因为我想藉由信纸和真锅先生慢慢谈,因此迟至今日才联络,再向你说声对不起。不知为何,只要是待
在真锅先生身边,我便会觉得很冷静。我是第一对男人产生这样的感觉。这代表了什幺意思呢?虽然不是恋爱……。真锅先
生,我曾问你「谈过恋爱吗?」。因为你似乎正乞求着恋情。』 进念出信上的词句。「乞求着恋情……」
『所谓乞求,指的是人对事物的要求。乞求不求回报的食物是乞食。像这样单方面乞求心上人的全部,我想就是恋爱吧!我恐
怕是无法谈恋爱的……。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对男人产生乞求的心情……。不过,真锅先生又是那幺温柔……』
你既体贴又诚实,比起男人,你更像是我的家人――。 「……」进将薄信纸搁在膝头。比起男人,你更像是我的家人。
进忍不住自嘲。 同样的。麻理奈也一样。 从女性的角度来看,所谓的不具男性气息,是否只因为对方是同性恋呢?因为不
用担心被侵犯,她们的观察本能才能发挥到极点? 可是―― 进望着自己的手。男性鲜有的纤细手指。与筋肉无缘的孱弱手
臂。天生白皙的肤色。 即便如此,他还是抱起了织江。那是不折不扣的男性力量。还有,碰触到织江的身体时,下半身传出
的微热。 ――那是本能反应吗……。 房外传来敲门声。宛若不吵醒别人的轻微声响。 进将信件藏在枕头底下。 「请进
。」 京平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喔,真走运。你还没洗澡。」 「什幺?」京平用手臂环住站起来的进。 「京?」 下
垂的眼睛在镜片慧黠地笑了。 「仔细想想,从水上温泉回来后,我们都还没做过耶。之后还会更忙,可能有一阵子没办
法恩爱了喔?」 进皱起眉头。 「伊达和瑞纪还在……」 「公主被老大叫到楼下去了。他们都还有工作。所以说,好啦,
我们一起洗澡嘛!」 「……」 京平以进房间的浴室过小为由,邀他到自己的房间。 相较由书房的储藏室改建成简易浴室
,京平使用的房间原本就是京子的寝室,浴室有磁砖地板,面积约四块榻榻米大小。 京平三两下脱光衣服,跨入了浴槽。
从肩膀到上臂覆盖着结赏的肌肉。腰线紧绷的倒三角体型。肌肤好比熏过的橡树,被阳光均匀晒成小麦色。 「怎幺啦?快点
进来啊!」进慢吞吞地解开衣物,踏入浴室。 「好久不见。」 京平的心情极佳。他将进拥入怀中,送上自己的唇。些微汗
湿的肌肤。太阳的泥土味散了开来。 「京……」 身体碰到了对方下腹草丛中的柔软物体。 「啊……」 耳朵后方被吸了
一口后,立刻驰走过一道甜美电流。 「京……」 「嗯?」 京平一边沿着颈项舔舐一边反问。 「不是要……洗澡吗……
」 「要啊!进,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手掌抚上了茂密。 「啊……」 进的后背抵住墙。冰冷的触感。京平支撑般地环
住进的腰。修长指头探索着炮身。从根部攀向前端,缓慢地搓揉着。 进知道自己挺立了。 「舒服吗?」 耳际出现隐含些
许笑意的低喃。京平有点急,前戏进行不了多久,旋即拨开进的双丘。 「京……」 进抗拒着扭开身子。京平不理。 「啊
……!」 进的身子整个弓起来。手指碰到了蕾。 沿着中心匍匐前进。 「不…要……,京……那里……」 「我不会弄
痛你。」 京平柔声安慰。不是的,进在心底反驳。 难耐的搔痒。好似有千万只蚂蚁爬过的感觉,比脖子被吸吮时还要强烈
的电流,奔窜过背脊和人腿内侧。膝盖在颤抖,蕊吐出喘息。 「不要…不要……」 进摇头。 「为什幺?」 京平笑说
。 「会痛吗?」 干涩的指头前后摩娑蕊。不过,却是欲走还留般的触感,好痒好痒。进拼命喘气。蕊也拼命喘气。
京平在蕊四周涂满沐浴乳,指戏更添流畅。 「啊啊!」 断断续续的进出让进拱起了身子。指头一口气潜入蕊中心。指
节通过后,指尖更加滑向。 「啊!」 「笨蛋,别那幺大声。会被听到的。」 京平笑着亲吻进。舌头钻了进去。 上
下同时遭到玩弄,两种湿润声交杂在一起。 蕊衔入了两根指头。挖掘般的反复抽插。蕾心已然绽放,周围渗出蜜液。 舌
头和手指的律动逐渐加速,凌虐着进的意识。下腹传来难捱的疼痛,进竭力压抑想要往上摇晃的冲动。 一回神,进才发现敞
开的大腿内侧抵住了某样硬物。前端已经濡湿,彷佛撩拨进的分身般不断朝前袭去。 没来由地萌生一种厌恶感。 京平没有
发现。 两人唇瓣分离。同时,两根手指也退出蕊。徒留洞开的空虚感。 京平笑了。 下个瞬间,京平抱起进,让他的双
腿上下敞开。京平将身子潜入进的两腿之中。 指头再度爬上蕊,接下来是更大的物体。内壁被强行撑开。京平准备进去了
。 「不要!」 进使劲推开京平的胸膛。京平一个踉跄,向后倒退两三步。 「进……?」 京平出现茫然的神色。进咬紧
了嘴唇。 「……对不起……。今天……不想要……」 炮身顿时丧失精力,瘫软地垂下去。京平还是不太清楚发生了什幺事
。 终于,他明白整个情况,指着自己的勃起。 「……这个,该怎幺办……?」 进背过脸。而今连看都觉得痛苦。 「…
…对不起……」 「进……」 隔了一秒,进听到一声叹息。他转过脸,发现京平正在搔头。 「京……」 京平苦笑。 「
没办法。我去理一下。」 说罢,京平便跨出浴缸。离开之际,浴帘也被拉上了。进扭开水龙头。接近天板的莲蓬头送出
大量的热水。水打在陶制浴缸的声响,冲散了不远京平的喘息。 进站在水柱底下冲洗身体。开放的蕊仍维持些微热度
,彷佛排泄过后的那种空洞感。水滴的冲刷更加刺激了敏感的蕊。主动拒绝的人明明是自己,然而身体却背叛了主人的意愿
。 好惨。 温热的液体从两眼落了出来,和热水混在一起。 「进。」 浴帘外的京平柔声唤道。进赶紧将脸洗干
净,拉开浴帘。京平顶着害臊的表情站在外头。 「好丢脸喔。」 「……对不起……」 进只能这幺说。 京平跨入了浴缸
。他将进抱在胸前。 「进……」「嗯,唔,男人是很纤细的。也会有这种时候啦!」 京平完全没有生气,以平日的口吻轻
松说道。 「亲嘴OK吧?」 「……」 在进还末做出回答的时候,下巴便被攫住了。进并没有抵抗。京平很开心地笑了。
「我好喜欢你。」 双唇交融成一体。 我不明白。进在心底群埃静静阖上眼睛。 六月三十日,下午六点。 大正八年开
始营业的和多屋银座店,这一日也一如往常地播送出打烊音乐『萤之光』。手持印有青色W 字型白纸袋的顾客,陆续走向出口
。 店员们对经过的顾客致上的鞠躬礼。这是最后一送客了。 不久后,最后一批顾客也离开了正面玄关。 各楼层的
负责人来回巡场,确认没有任何顾客滞留后,向店长示意没问题了。店长点点头。接下来,他面向玄关正面的大批围观人群,
最后一地向大家鞠躬致意。然后是他身后的干部们。 「辛苦了!」 「谢谢大家在八十年来带给
我们的欢乐!」 「加油喔!」 无数的感谢词不断蜂拥而来。全体员工的眼睛都飘出了泪水。 快门声轻轻响起。媒体的镁
光灯也同样闪着不停。 六月三十日,晚上六点十八分。隔着首都高速公路、JR沿线,可以从车窗看到那栋外观显眼的建筑物
。威风凛凛的石造洋馆被喻为东京的门面之一。关东大地震、东京大空袭,两场灾难都没能伤害它;战后,它也留在广受欢迎
的广播剧中登场。据说当时看完戏后去和多屋购物,是每个女性的憧憬。就在今日,这家八十余年的老店即将走入历史。
一个时代结来了。 有消逝,当然也会有新生。 买下和多屋银座店的芦屋,预定在六天后的七月六日上午十一点,展开盛
大的开幕典礼。马路对面是年轻品牌聚集的阪急和西武,芦屋加入之后,有乐町车站东侧凭借着多家百货店的崛起成了新兴商
业区。 另一方面,距离仅有两百公尺的银座,则有三越、松屋、松坂屋,三家信誉老店。经济评论家将之看
成银座VS有乐町,也就是所谓的传统对品牌之战。 大正时代创业的和多屋,是间以富裕阶层和外商企业为主要客源的综合百
货店。现代的消费主力已经转移至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上,和多屋的应变能力稍嫌不足,尤其是泡沫经济之后,流行周期急
速缩短,客源一口气大量流失更是促成倒闭的主因。 一百五十名员工之中只有十位转调至其它店铺,其余将在三十日同
步解雇。据闻有百分之九十六尚未找到新工作。加上计时和约聘人员,全店共有一千五百人。年轻女性或名牌专柜的约聘店员
,虽然也有直接派遣至其它的分店,不过这只占了全体的三分之一,剩下将近百分之七十的人则全部失业。
镁光灯完全静止的同时,卖场便进入最后的营业额结算。另外,剩余商品也开始撤走。部分承租户在半个月而便已撤柜,剩
下的也将在二十号以后迁移至L 型建筑物的两端。 空下来的地方早已进行改装工程。距离芦屋有乐町店的开幕倒数计时,只
剩五天又十七个小时。三十日二十点。搬运杂物的工人在商品出入口集合。四个小时后,全馆的杂物部已清除干净。翌日凌晨
零点,改装工程开始。 工程将持续二十四小时。负责单位是都内有名的设计公司和大型建设公司。 替换看板,改换承租户
,布置专柜。建筑物本体的墙壁或地板都没有变动,只有承租户悄悄地改变了。 预定完工时间是四日上午八点。一个小时后
,商品开始进驻。四、五日两天全部用来搬入、陈列商品。六日上午十一点,正式开幕。 紧凑绵密的行程表,不容丝毫延迟
。 媒体破天荒地报导改装工程。关系业者约有五百个单位。工程人员高达六千人。晴海、外崛通停满了一整列的卡车。 连
日来的新闻节日和谈话节目都提到了工程进度。这便是芦屋的战略。炒热话题,煽动好奇心。工程期越短,工程规模便越惊人
,追逐新奇的传媒自然会争相报导。民众的注意力开始凝聚。结果,芦屋的名字自然而然地渗透到消费者的心中。这是在首都
圈内尚未打开知名度的芦屋,用来对抗老店的作战手段。三越、大丸、伊势丹、高马屋、SOGO、松坂屋、东武、西武、东急、
京王、阪急、和多屋、北成。首都圈的百货业进入战国时代,竞相削减获利以赢取顾客青睐。如何出奇致胜呢? 在各家百
货投身夏季折扣战的时候,首都圈外围的电车、巴士路线,全线的吊牌广告全挂上某位女明星的黑白照。黑披肩长及开岔的白
色紧身裙。她坐在黑色皮革沙发上,手持短外套微笑。 『DRESS UP YOURSELF AS YOU LIKE』 乍见之
下,像是写真集或时尚杂志的某一页。没有任何说明。仅在右下角用小小的红字标明『芦屋――七月六日上午十一点 全馆新
开幕』。 传达度是零。正因传达度是零,所以媒体才会出面发声。加热中的话题引来更多的媒体竞争。将芦屋开幕一事形容
成东京最受人瞩目的新闻也不为过。 七月一日凌晨零点。芦屋有乐町店总负责人芦屋征子对所有关系者发出激励,接着工程
便开始了。 『DES GENS BIZARRES 』也在同一时间进入现场。本的任务是一楼正面的橱窗摆设、『CAMELLIA』.『Glas
s House 』的卖场装潢、『Design21』的会场布置。包括做到一半的建筑外观装饰,共计六个地方。 截至目前为止,虽然也
曾接过百货公司的布置,以及珠宝饰品展会场设计之类的大案件,但是必须在同时间内完成数件工程的还是第一。 一直到
Design 21 展架设完成的八日早晨,几乎都无法回到工作室。哈瑟因此住进了宠物旅馆。 「不要紧吧?」 进
推着装满用来布置Glass House 白布的平台车,走在信道上的时候,双手拿着两个大箱子,从对面走过来的京平说道。 「奇
怪?怎么是你在做Glass House ?公主呢?」 「瑞纪被山城先生叫到CAMELLIA去了。他要我帮他运送这些东西。」 「交给
工读生就好了啊!不然请他们做什么。」 光靠四人终究无法完成全部作业,这一特别从母校聘请了十位左右的短期工读生
。从搬运材料、架设基座、装饰到清扫,工作堆得像山一样。 「如果你说不出口的话,要不要我帮你说?」 看来京平似乎
以为进是不好意思命令学生们。 「啊啊,不是的。」 「我刚才已经让他们去了。不过,只有这个不能弄脏,所以我才会自
己来。」 「是吗?」 尽管语尾和表情还是有些怀疑,不过京平不再说些什么。 「那,有事的话就通知我一声。我会一直
待在上面。」 「嗯……」 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进叹了一口气。自己是否被当成连指挥年纪小很多的学生做事都不敢的人
呢?的确,进不擅长与人相,个性也很软弱。 实际上,他也有在学生面前支支吾吾的时候。然而,他还不打算当个需要京
平特地远道前来支持的软脚虾。 明明都是男人。而且,自己的年纪又比较大。可是,主导权在京平手上。连在床上也只能被
他拥抱。 以前总认为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事到如今,进却觉得自己实在是惨不忍睹。 「进!」 突然,呼唤进
的声音让他一下子返回现实。 「我叫了你好几耶,发什么呆啊!睡着了吗?」 细长的双眸斜睨着进。一回神,才发现将
白布贴在橱窗的手停了下来,布缘都掉到了地板上。 「啊、对、对不起……」「振作一点嘛。这里不赶快做完的话,上面会
来不及的。」 「嗯……」 昨天中午,进和瑞纪在芦屋租来的仓库检查Design 21 展才刚卸货的作品。九十件成品了大约
一个月的时间,从法国搭船抵达横浜。 乍见织江的实际成品时,色调远比素描图要柔和许多。 恋情就是乞求。只顾想着对
方。心和身也是单力面的。 京平爱上了进。『我喜欢你。只有你。』 不断重复的呢喃宛若咒语一般。他说从以前就开始喜
欢自己了。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只有自己。 为什么?同是男人。 『人类是抱持怎么样的标准谈恋爱的呢?』 京平原本
应是异性恋者。除了梓以外,过去也曾和数字女性交往。但,为什么,他爱上了男性的进?『为什么女孩子不行呢?』 尽管
正在交往,也无法在现今的日本结婚;不管身体再怎么联系,也不可能生下孩子。无法衍下一代的爱情。不仅如此,还得承
受来自家人和世人的中伤。虽然明白,不过感情又岂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呢?一无是,个性软弱,而且
是男性的自己呢? 梓和麻理奈同样也坠入了爱河。对京平,对瑞纪。女人爱上男人。天经地义的恋爱。麻理
奈说永不放弃。参观过江东区的美术馆,在回程时巧遇的她,不过才两个月时间,便已变得更加成熟,让人惊艳。听说恋爱会
让女人变得更美丽。 相较之下,自己就……。 进咬紧嘴唇。 被男人所爱,被男人所碰触,甚至连那里被手
指插入的时候,都会产生快感。进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脏。 『进是同性恋吗?』 果真如此也说不定。身体和心灵都是。 『
真锅先生能让自已冷静下来。』 『只要待在进的身边,就会觉得很安心。』 织江和麻理奈都将进当成手足看待。 不只她
们。儿时相自己熟识的朋友也以女性居多。 读小学的时候,保护自己免于男同学欺负的也是女性。她们是否将自己归纳成同
类呢?实际上,麻理奈不也说了,唯有进能让她感到安心。和京平、瑞纪、悟他们在一起时,能够强烈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
。 可是进就不一样。 「……」 进怀抱着忧郁的心情,转向了正前方。 如今,他正站在一楼的大厅
。 悟、京平和瑞纪一边对照设计图,一边商讨着。三人一出现,气氛便变得不一样了。 身高一百八十四公分,男模般的身
材,筋肉结实的悟。 热爱户外活动,受阳光洗礼的肤色,倒三角体型,好好先生的京平。 连女明星都自叹不如,容貌端
丽的瑞纪。三人各自拥有三种不同的魅力。仅是一人便足以吸引他人目光。遑论三人聚在一起。魅力乘以二、乘以三之后,也
难怪会颠倒众生了。 芦屋内部共有几百个工程人员,胆敢髓性和他们说话的男性,约莫只有伊牟田一人。一般人在比较过魅
力和身高后,连是否该站在他们身旁都得考虑再三。 不,还有另外一个,同样也是魅力十足的男人。「嗨,大小姐。」 称
呼瑞纪为大小姐的,是Glass House 的年轻老板新田一明。他是仅于三井、住友、安田、三菱,日本四大财阀之后的椿财阀
一员,京子的亲戚。 西装上别有业者证件的新田笑着拿起瑞纪的手。 「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吃饭?」他送出一个颇为香艳的
秋波,亲了瑞纪的指甲一口。瑞纪露出艳丽的微笑。 「你一个人去吃屎吧!」 伊牟田和京平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悟只是苦
笑。唯有当事人新田面不改色。 「我会再来的。」 新田凝视着瑞纪,再亲吻他的指尖,往来时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
那样子,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啊?」 伊牟田一脸严肃地询问京平。京平歪着头,耸了耸肩膀。 「我看百分之百是玩真的吧
?」 瑞纪顶着与我无关的表情,再度埋首于工作。伊牟田大大叹了一口气。 「难道我会比伊达和那男人差吗?说起长相的
话,我可是不输人的。对吧,小京?」 京平抱着肚子大笑。 「龋小公主,下要不要和我睡睡看啊?」 瑞纪露出不爽
的臭脸,咚地敲了厚实的胸板一拳。 「我很贵喔!」 「我已经有追加延长费用的觉悟了。」 「还有指名费。一是两百
万。饭店钱和交通费由客人支付。另外,本店一律采预付款项制度。」 「成交。两个小时可以吧?」 悟对着瑞纪的恶质玩
笑露出苦笑。进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艳丽微笑的瑞纪。 众人认可的美丽瑞纪。他有许多恋人。女演员、模特儿、女实业家。无
一不是才貌兼备,财力、个性都无从挑剔的一级女人。 几乎每晚都有人打手机给他,一周有半数以上的时间外宿不归。瑞纪
不只和女性交往,同时还有悟这个恋人。拥抱女人的男性,以及被男人拥抱的男性。瑞纪是否曾经感到矛盾呢? 意识到视线
的瑞纪转过头。 现在刚好是正午。 「进,去吃饭吧!」 京平说。旁边快速出现一只白皙的手臂,抓住进的肩膀。 「走
了。」 「公主?」 瑞纪不理诧异的京平,押着进的肩膀。 「咦、啊、等、等一下啦。公主!?」京平和悟面面相觑。瑞
纪鲜少会主动找进吃饭。 「老大大大大。」突然间,嘟囔中的京平一把揪住悟的胸膛。 「你也想办法治治公主嘛!?」
「不干我的事!难道不是你又惹恼瑞纪了?」 望着即将开火的两人,进不禁慌了手脚。 「瑞、瑞纪……」 「让他们去。
」 瑞纪断然扔下这句话,走向出口。 「你有话对我说吧?从刚才开始,你就不停地偷瞄我。让人很在意耶!」进低下头。
瑞纪边走边掏出烟盒。 「和京平有关吗?」 进摇摇头。 「不……。是我自己的事……」 瑞纪衔着烟,意外地转动视
线。 进鼓足勇气,不如思索地问出口。 「瑞纪是怎么想的。嗯,和伊达…那个…的时候……」 细长的眼睛大大睁开。进
变得满脸通红。 「……」 瑞纪叹一口气。 「看来不是可以在人前讨论的事情。等我一下。」 说罢,瑞纪将进留在JR
线的高架桥下,走过晴海通。 十分钟后瑞纪拎着一个塑料袋出现。大概是到对面阪急百货的地下美食街买午餐了吧! 「走
了。」 瑞纪催了进一下,走向日比谷公园的方向。 几周前和麻埋奈去的时候,天空正下着雨。那时还是梅雨季。相对之下
,今天却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两人并肩坐在无人的长椅上。 「唉~……」 瑞纪在叨念中戴上太阳眼镜。进的额头很快
便沁出汗水。毒辣的盛夏烈日毫不留情地炙燠肌肤。严苛的热度晒得圃中的奄奄一息,砖地散发出一波波热浪。 「对不
起……」 「没关系。给你。」 瑞纪打开塑料袋,拿出三明治、罐装咖啡和矿泉水。 他一口气喝光半瓶五百毫升装的矿泉
水。 「你和京平又怎么了?变态游戏,还是偷拍?」 进停下正要拆开三明治的手。 「话说在前头,我可没义务照顾那家
伙的下半身。」 「不是这样的……」 进凝视着排列整齐的美丽三明治,支支吾吾地说着。 「那个……,瑞纪曾经觉得讨
厌吗……?」 「讨厌什么?」 「就是……」 进轻咬着唇。瑞纪无言地等待。进下定决心问出口。「你对被拥抱是怎么想
的?」 太阳眼镜底下的细长双眸[了起来。「男人的本能终于觉醒了。」 「别蒙混过去……」 瑞纪用鼻尖哼了一声。
「讨厌的话就换你主动啊?说不定会很适合呢!」 想象着画面后,进沉默了。「……这也不要……」瑞纪叹了一口气。 「
这也讨厌,那也讨厌。那,你到底想怎样?」造低垂着头。 「……我不知道……。瑞纪呢……?」 瑞纪再度停了一声。
「我只要过得快乐就行了。」 「就这样……?难道你没有希望或梦想?」 瑞纪耸耸肩膀。 「可是,如果每个人都只顾现
在的话,世界岂不是会变得乱七八糟?」 「那又如何?不然你想怎么生活,能够名留青史的人又有几个?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的人类,二百年后,人家连你是否曾经存在过都不清楚呢!」 「好潇洒的想法。这么说来,好象什么都不重要了。」 「不
过,事实就是如此。反正人类都得死,活得快乐一点不是比较划算吗?」 「……嗯…说的也是……」 进似乎只能同意。
瑞纪又说:「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呢!别说什么十年后了,说不定明天就死在东京大地震中。就像田氲牧等艘谎。」
「……」 「所以我说啊――」 瑞纪冷笑。「尽管发现了错误,人生还是无法修正的。」「瑞纪……」 透过蓝色镜片,细
长双眸锐利地睨视进。 「人生无法预设什么。就算你改变名字,改变住,甚至是改变容貌,过去的一切也不会因此消失。
虽然别人不知道,记忆也会停留在你的脑海。尽管切断和京平的关系,曾经被他拥抱的记忆,还是会残留在你身体里面吧
!」 「……」 说着说着,瑞纪仰头望着天际。「我们又不是女人。」突出的白色喉结让进大吃一惊。喉结是男人的
象征。可是,完全没晒过太阳的肌肤又是如此煽情,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所以……」 进咬紧下唇。 「所以你才会和女
性交往?」瑞纪别过脸。 虽然顶着大太阳在公园内散步的人不多,不过还是有几个上班族或OL躲在树荫下吃午餐。一组全是
OL的团体爆出哄堂大笑,笑声随着微风飘了过来。 「你想怎么做?」 瑞纪沉声问道。进摇摇头。 「我不知道……」 看
不到明天,也看不到自己的心。 被双亲视为无能的孩子。什么事都做不好。吵架也是,运动也是。健康不佳,心也跟着脆弱
。白皙的孱弱身躯。总是唯唯诺诺的性格。 大学时代,结识了守护自己的好朋友。双亲无法给予的情感空洞,全被这位好朋
友所填满,继而萌生情愫。可是,他却已经有了恋人。 尽管如此,还是硬着头皮告白,然后也如猜想,被干脆地回绝了。这
个时候,京平跳出来说话了。 『我不行吗?我一直看着你。虽然我和许多女人交往过,能让我如此认真的只有你一个。』
进答应京平所求,献出自己的身体。初吻。初性体验。全都是京平带领的。 刚开始时进很害怕。撕裂身体的痛楚。比起射
精之后的恍惚快感,进更恐惧被贯穿时的疼痛。他总是无法顺京平的意。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后面也有了感觉……。 他能
含入东平的昂扬,也会像女人一般喘息。 『进真的是同性恋吗?』 说不定果真如此。 可是――他是男人。至少能将织江
抱起来。 进缓缓地抬起头。盛夏的日光从万里无云的晴空中射下来。炫目的光线让进[起了眼睛。其实,肉眼是看不见光线
本身的。 大学的课程曾经数过。光线和颜色的混色法不同。光线和颜色的三原色。光线混在一起呈现透明,颜色混在一起呈
现黑灰。 『为什么女孩子不行呢?』 如京平母亲一般,对于同性恋的偏见。 「……人的心就像颜色一样,越混会越脏…
…」 「进……」 望着皱起眉尾的瑞纪,抑或是,进在心底低吟。 脏的人是我? 想要到银座的话,可
以搭乘JR山手线、团营地下铁日比谷线、银座线、有荣町线、丸之内线、都营地下铁浅草绿,共计六条路线。利用出手线的话
,最近的车站是新桥或有乐町。 不过新桥在银座的南端,想从市中心出站的话,还是有乐町比较方便。 走出收票口,目的
地是PRINTEMPS 银座、松屋百货店、银座MERUSA方向的话,可以从东口的十字路沿着交通会馆东行。阪急、西武、三越、松坂
屋就在十字路的南边。 正前方有栋玻璃大楼。它是有乐町MARION。夹着中庭,东侧是西式百货公司,西侧是阪急
百货公司。若想到三越或松坂屋,只要越过中庭,朝晴海通东方走两百公尺即可。 另外,隔着晴海通和MARION对望的,是和
多屋银座店。相对于由纲筋水泥和玻璃外墙建成,现代感十足的MARION,和多屋则是大正八年建造,外墙用冈山县生产的岗
岩,内墙和地板用歧阜县美浓赤坂产的大理石为原材,威风凛凛的西洋建筑。有乐町南边的这两张脸,经常是时代注目的焦点
。 如今,一边正因工程改建,隐身在帷幕之后。 面对晴海通那边的帷幕,印刷着黑自女性影像。和车子内部的吊
牌广告一样,黑白影像看起来就像时尚杂志的某一页。这是芦屋特别制作的。 穿越MARION的中庭,正面可见耸立的凹版印刷
。另外,一旁通往新干线和高速公路的车道上,也可从车窗看到这幅画面。 坐在黑皮革沙发上的美女。广告不带任何说明。
彻底强调印象的战略。然而,经过媒体连日来的强力报导,路过的年轻人有九成以上知道它在广告什么。 七月六日 芦屋百
货公司有乐町店 全新开幕。 在此之前,芦屋在首都圈的知名度绝不算高。不过在新宿和银座各自拥有一家迷你百货般的旗
舰店罢了。虽然其独特品味早已风靡敏感的业界人士,不过在一般消费者群中,知名度只有百分之七。 即使将年
龄层压缩在二十到四十岁的女性客层,也差强人意只到百分之十五。身为百货业者,可说一点也不红。正因如此,它才能在年
轻族群间迅速窜起。 『时尚人士御用的百货公司好象要在银座开幕了。』 虽然搞不清楚是哪一家店,不过每个人都在传这
项消息,一股潮流正在悄悄酝酿中。媒体又在一旁煽风点火。芦屋已成为时尚杂志和情报志必登的新景点。 然而,没有人见
过它的真面目。唯一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是一张黑白照。以及,时尚通为芦屋写下的背书。越是神秘越是令人期待。相较于表面
的华丽,工程帷幕内部却是杀戮战场。仅有五天又十五个钟头,用来将地上六楼和地下一楼的百货公司重新改头换面。为了完
成前所未有的大规模作业,芦屋推出空前绝后的人海战术。将所有的卖场、空间细分成数区,接着再出各路人马同时动工。
数百人一同撤除杂物、搬入资材,重新加以组合。承租户的资材全部在工厂切割成必要的形状后,再于卖场进行
组装。六月中旬,和多屋结束营业后,地板便被盖上预定施工的印章。 设置在大楼内部的最新机材。出
入频的大型推车。数百人打人的螺丝。四奔跑的台车。怒号。以分计的时刻表。多说一句话都会浪费时间。 连身兼六职
的『DES GENS BIZARRES』,也必须一人负责一个单位。 进在一楼大厅。 描绘着优美曲线的马蹄型阶梯,一路由
五角形的大厅通往六楼。正中间是大理石地板,两位工读生正在铺设三十公分的方形黑白磁砖。主玄关口的正面,不久之后就
会布满白。 和多屋时代,大厅是进口化妆品区。化妆品原本便是最能吸引女性的商品。因此,每家百货公司都将它设置在
最引人注目的一楼玄关附近。但芦屋将它移到了三楼。 L型建筑物在一楼的交会是大厅,沿着JR线延伸出去的那一侧是饰品
或围巾之类的配件卖场,面对晴海通那一侧则是店和咖啡厅。 一走进玄关,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美丽的迎宾。周围是质地
舒服的沙发和长椅。样子一点也不像卖场。微微可以听见的乐音是古典名曲。宛若饭店大厅般的沉稳空间。 只为了让上门的
娇客们产生愉悦感,芦屋推出了一场奢华的演出。 坐在沙发上,视线转向天井,包围挑高空间的各楼回廊,墙壁均有卉装
饰。凡尔赛宫殿的石壁装饰了数座雕刻环,芦屋则是以鲜代替。 支撑卉的铁架都已经架设完毕。鲜将在最后一天的
夜插上。卉是委托首都圈近郊的千叶和琦玉农来栽培。盛夏燠热,的寿命很短。农家为了让在最佳状态,配合开
幕日期计算出开期。为了在夏季延长卉寿命,甚至情商农业专家前来支持。进抬头仰望天井,凉爽的微风吹了过来。关东
地方尚未脱离梅雨季,室外呈现又黏又湿的澡堂状态。然而在这栋建筑物里面,不管走到哪儿都感受不到热意。工程期间,所
有空调一律停止使用。如果是其它大楼的话,必定是挥汗如雨吧!然而,碰触大理石的手却是一阵冰凉。
进将脸颊贴了上去。「好舒服……」 大正时代冷气还没出现。即便如此,和多屋却早已开业。 进回想这栋建筑的构造。
窗户很多。所有窗户都能上下开闭,引导室内室外的气流。 气流能够引出温度差。北与南,西与东,依据日照不同而生的温
度差,风也因此出现。建筑物是L 型。一翼呈南北、另一翼呈西南走向。 开开的窗户,穿堂式的大厅。能够造得如此凉爽舒
适,全来自前人的智能。京都的小镇也一样。相较之下,现代大楼因为考虑到防灾和安全问题,窗户全设计成密闭式。冷气取
代了自然风。 那样的生活的确很舒服,也很方便。为此,人类消耗了莫大的能源。温度逐年攀升,接着又耗费更多
的能源。有无止尽的恶性循环。 进明白,人类无法割舍现存的丰饶文明。可是――。 表示只要现在快乐就好的瑞纪,考虑
到子孙将来的月香和佳子。 到底哪一个才是正确的? 「进。」 悟走了过来,身上有汗的味道。在外头架设环的他,白
T 恤被汗水和灰尘染成了黄色,下巴和脸颊全是胡渣。从昨天早上开始,已经有一整天没回家了。黑眼圈也出现了。 「抱歉
,在外面耽搁了。」 哪里。进摇摇头。 「来得及吗?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了。大部分都固定好了。对了,压缩机送
来了没有?」 「啊,果然,奇怪,外面要用吗?有啊,在那里。」 进指着脚边的大纸箱。 「我没有预定使用这个,心里
正觉得奇怪呢:」 「卸货的时候,错送到这边来了。」 悟为自己的粗心咋舌,用双手搬起颇重的纸箱。此时,裤袋中的手
机突然响了起来。 「啊、进,麻烦一下。」 「嗯。」进从悟臀部口袋拿出行动电话。 「喂?」 『奇怪?进吗?』 是
瑞纪打来的。 「啊,伊达现在手正忙着。有事我告诉他。说吧!」『啊啊,我现在要去橱窗那边。上面有京平盯着。』 「
嗯,我知道了。」 进按下红色按钮。什么事?悟用眼神问道。 「是瑞纪。他现在要去橱窗那边。京平在上面留守。」 进
边将手机放回口袋边回答。 「是吗?那我走了。」 「啊、伊达。」 「嗯?」 悟停下脚步,回过头。进从卷在腰上的作
业围裙口袋中,拿出一颗超凉薄荷糖,将它凑到悟面前。悟苦笑了,但他还是将脸往前倾。进打开包装纸,将糖果送入悟口中
。指尖碰到了嘴唇。 「好象会被京平杀死。」 这回轮到进苦笑。悟留意着周围的状况,悄悄凑到进耳边。 「京平很在意
昨天中午的事。」 嗯,进点点头,垂下了视线。 「这我知道……」 「进……」 冷静的低沉嗓音。进在踌躇中抬起头。
他望了悟好一会儿。精悍的面貌。 「……四月初的时候吧,伊达和瑞纪吵架,瑞纪有一阵子没回家。」 「嗯。然后呢?」
进再度垂下眼帘。 「那个……,你们是因为家人起争执的吧……?」 啊啊,悟回答。 「结论是什么?」 「唔……」
悟将摇晃的箱子扶正。半晌,他才回答: 「将来还不确定,不过暂时不会告诉双亲我们的事。」 「为什么……」 悟将视
线转向纸箱。 「打从一开始,我们就和家人、未来址不上关系。我也不认为那家伙想结婚。所以只要我们彼此认可,那就足
够了。」 「可是……」 瞬间,进不知说出口是否妥当,然而他还是问了。 「我听京平说过,伊达的母亲很希望你结婚。
甚至帮你准备了相亲照。」 悟苦笑。 「那家伙连这件事都说了吗?」 「你打算怎么办?」 由于两手抱着箱子,因此悟
以侧着头取代耸肩,同时放松了嘴角。 「不怎么办。相亲早被我一口回绝了。虽然我老妈还不死心。」 「这样就可以吗?
」 这一回尽管拿着纸箱,悟还是略微耸着肩膀。 「不管可不可以,对我而言,他在恋人的身分之前,还是我最好的竞争对
手。只要彼此都是对方的第一顺位,这样就可以了。」 「伊达……」 进凝望着悟的脸。精悍,而且男人味十足的五官。
「……之前…我问过你……。你和瑞纪、那个……晚上…的时候……」 提及害臊的夜晚部分时,声音不觉地变小了。连悟也
是在苦笑中点头。 「……你想过被动者的心情吗?」 悟张大了眼睛。进背过脸。 「……对喔!那家伙也是男人……」
之后,悟就什么都没说了。 进缓缓抬起头。悟垂着眼睛凝视纸箱。隆起的上臂筋肉。 「所以,就算瑞纪和女人交往,伊达
也不阻止他?」 悟露出苦笑。 「不完全是。他在和我交往之前,女朋友就是一堆。我不太会去想这种事。」 是吗?进轻
声低喃。 接着悟问了: 「你,讨厌京平吗?」 进摇头。 「我不是讨厌他……。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发生了好多
事……。我摸不透自己的心……」 悟露出微笑。 「以前,我也有过这种时期。想法上的微妙差异。」 「伊达……」 悟
轻轻耸肩。「那是我去意大利留学的时候。交往已经四年,最初的紧张感早已消失。我们怀抱着不同的心情和时空,日子就这
么一天天过下去。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我甚至没察觉他也有自己的想法。直到他来宿舍找我为止。」 「所以…
…」 悟的视线望向远方。 「我是在他回日本的前一天知道的。他在想什么,追求的又是什么……」「伊达……」 「热恋
期往往只占了交往的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都是某人爱上谁,接着不断地追逐对方。可是,另一方却将注意力放在别的事情上
。当他回过头喜欢上追求者时,追求者的热情也冷却了。恋人终究是他人,不是自己。人永远没有办法看穿另一个人的心。」
悟静静地注视进。认真,但安稳的视线。 「试着和京平沟通吧!不借着言语或身体传达心情的话,就算对方是恋人,也不会
知道你在想什么喔!」 说不出口……。 正因是恋人,有些话才说不出口。在这之前,进连自己想怎么做都理不清。 芹屋
有乐町店开幕当日。进在七楼的剧场大厅。Design 21 展的开场时装秀,正在进行最后的装饰工作。 瑞纪和京平在电梯正面
架设玻璃制的地球仪。地球仪的直径长达一公尺,光滑玻璃的陆地部分比海洋要高出二厘米。和平面广告使用的人台一样,都
是委托京都的玻璃工房制作的。 地球仪的北极上方有铁支柱,南极点中心可用电力回转。支柱周围铺设了小型光源。红、绿
、青紫的光线分别从三个方向射向地球仪。略微突出的陆地部分能反射光源,映像出各种不同的色彩。另一方面,光线会直接
没入透明的海洋,不反射任何光彩。三种光线在中心重叠,变成了透明光。 展示会期间,地球仪附近的天
板照明会全部关上,用黑幕遮去窗外的光线。结果,璀璨的地球仪看来就像星辰一样。 易碎的玻璃地球闪耀着美丽的未来。
地球诞生了四十六亿年,是许久许久以前出现的青色行星。复杂的自然构造。距离产业革命才两百年的时间,人类便将它破坏
殆尽了。某位宇宙学者曾说,一千年后的三十世纪,地球将不再适合人类居住。连画出设计图的进本身,也不认为人类可以和
眼前丰富的生活说再见,重返产业革命之前的家庭手工业时代。从今以后,人类应该会继续追求科技进步吧!可是,价值观说
不定已经改变了。生活、工作、金钱、恋爱,一切的价值观。 进缓慢地环顾四周。悟正在指导观众席的布
置。长型突出的台子两侧,并排着四百张椅子。 不久之后,模特儿和工作人员将抵达会场。现在是上午十点。距离开幕还有
一个小时。电梯门打开了。 「喔。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似曾相识的声音让进下意识地回过头。 「G~老爸!?」 京
平扬起高分贝嗓音。来客是善行。身后还跟着瑞纪的母亲,雪江。 「你来干嘛?」 京平对父亲露出嫌恶的表情。 「来参
观你工作中的样子。」 「这层楼禁止外人进入耶!」 「有了这个以后,就不会被拦下了。」 善行指着胸前的业者识别证
,露出爽朗的微笑。一旁的雪江走了过来。 「您是岛津先生吧!久仰大名,抱歉现在才打招呼。」 善行露出不解的神情。
雪江笑了笑。 「初见面。我是濑尾端纪的母亲。小犬蒙您照顾了。」 「啊啊!」 善行看看瑞纪,接着再看看雪江,最
后用力点头。 「哪里,我才是呢!抱歉抱歉。刚刚还搭同一班电梯呢!」 「真是的。」望着亲切寒暄的家人,儿子们不禁
各自抱头叹气。 「干嘛连老妈也一起来啊?」 瑞纪的口气十分不爽。雪江轻望儿子一眼,用眼神示意他注重态度。 「我
是秀场的造型设计师。」 此时,电梯门又开了。雪江店内的员工抱着化妆箱走了进来。瑞纪一屁股颓坐在地板上。 「……
真的假的……」 京平送上同情的视线。 「那么,我先告辞了。」 雪江露出端庄的笑容,走向后台入口。目送雪江离去时
的背影,善行在口中喃喃自语道: 「……好漂亮……」 这回换京平岔气了。 「老爸~。拜托你,别打什么鬼主意。我要
跟妈说喔!」 说什么啊!善行自了不肖儿子一眼。 「我才不会搞婚外情。」「谁相信你取V挥姓饧一铮我是绝对不会和
他成为兄弟的。」 「别说那种咽心的话好不好。」 瑞纪也皱起眉心。进百味杂陈地注视京平父子。 电梯门再度开启,出
现一个二十多人的团体。年纪全在二十岁左右,其中包含了各色人种。进在人群中看见织江。 织江也发现了进。她提着一件
大行李。其它人也一样。 先走出电梯的人一看到楼层后,马上兴高采烈地互相交谈。英语、法语、西语、阿拉伯语。各种语
言交织其中。 梓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人。她今天也穿著俐落的套装,手臂别着臂章。 意识到善行的存在后,梓略微张大了
眼睛。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轻轻点头后,旋即以流畅的英语催促一行人移往后台。善行大概也知道她是谁吧?善行瞄了京平
一眼。当然,他也是不发一语。京平露出苦笑。 进有点担心,也跟着来到后台。 有那么多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而且还是各
种国籍人士,不知道她有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后台是在伸展台内部利用隔板临时搭建而成。剧场原本的后台则作为休息室使用
。雪江店内的工作人员正在准备发型、化妆的用具。模特儿尚未到场。 昨夜才从仓库运进来的九十件作品,整齐地吊挂在长
衣架上。梓带领的年轻人围绕在那里,开心地高谈阔论。他、她们是在比赛中胜出的三十位新锐设计师。为了今日的走秀从世
界各地聚集的他们,被梓安排住在都内的饭店。 作品得奖后,由主办的法国时尚协会代为保管。看到久违的心爱作
品,每个人都顶着欢心雀跃的神情,将衣服从衣架上解开,放在身上比来比去,或者和他人交互批评讨论。 英语、西语、法
语、阿拉伯语、华语。各个国家的语言混杂在一起,显得热闹无比。然而只有织江一人远离人群,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看不下
去的进火速走了过去。视线碰上了。 真锅先生……。 织江用眼神说道。进将手指搁在嘴前,示意她不用张嘴说话。织江微
微点头。 交握在膝盖上的手正在发抖。大量的陌生人潮。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没发作。望着原本就很娇小的织江又变得更
小了,进的心好痛。虽然也想说几句话,但进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戴着臂章的芹屋员工,带着其余的设计师鱼贯进入。不甚
宽敞的后台,全被三十位设计师带来的大件行李给塞满,加上十几位造型助理后,变得更拥挤了。 织江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
。进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后台。 离开后台走到当作出入口的隔板空隙后,进无言地搂紧织江。 「没事吧?」织江轻轻点
头。 「谢谢……」 像风在嗫嚅般的嗓音。进摇头。 「不用勉强自己。觉得难受的话马上叫我。今天一整天我都会待在
这层楼。」 「我很怕……」 织江用蚊鸣般的音量说道。 「在伸展台上走路……。我做不到……」 织江指的是秀结尾。
在四百位观众注目下,设计师会和穿著自己作品的模特儿一起亮相。 织江的身体在颤抖。进在环住她的臂膀注入力道。 「
别担心。观众席很暗,舞台上面什么都看不到。马上就结束了。没有人会为难的。只要照他们说的,走几步路然后鞠躬就
可以了。」「真锅先生……」 进明白自己说的话很勉强。织江甚至连这个都觉得痛苦。但是,进也只能安慰她了。 他将嘴
唇凑近香甜的发梢。 「到时候我会待在台下。有什么事的话,我会马上出现。」 织江揪紧进着衬衫。 「别在意。不安的
不只一个,大家都觉得很恐怖。可是,人家也都拿出勇气来了。所以也做得到。绝对可以。」 「……」 「哎呀!」
背后突然传出明亮的女性声音。进讶异地回头,发现雪江拿着烟站在后面。 织江赶紧躲在进后面。雪江见状后,沉静地绽开
笑容。 「我好象打扰到别人了。不抽了。」 「啊、不、不是的!您误会了!」 进连声解释。正要离开的雪江停下脚步。
织江红着脸,头一直低低的。 「啊,那个,这位是设计师佐藤织江。这比赛的准优胜。」 「啊啊,搭配麻理奈的。」
「嗯,没错!」 雪江沉稳地笑了笑。 「初见面。我是今天的造型师,敝姓濑尾。」 织江急忙点头致意。她没办法说话
,进轻声提醒。雪江虽然略微皱起眉头,不过当织江抬起头时,她便已恢复原先的带笑表情了。了不起,进想。 雪江衔着烟
,[起眼睛上下打量织江。 「梳一点浏海下来似乎比较好。觉得怎么样?」织江困惑地看着进。进代替她询问。 「设计
师也可以请你们化妆吗?」 「那当然。如果本人不想要的话,我们也不勉强。不过,难得有这么美丽的大眼睛,我会负责让
她变得更可爱的。如何?」 进看看织江。她似乎无法判断,无助地回望着进。雪汪笑了。 「人家在问你,大帅哥。振作
一点嘛!」 「那么,麻烦了。」 进语无伦地回答。 「请让她变得更可爱。」 麻烦了,织江低下头。雪江衔着烟
的嘴角也随之放松。 「包在我身上。我会将她和麻理奈,打扮成两个娃娃。」「进!」 突然间,麻理奈的声音飘入耳中。
进诧异地转过头,同时间穿著牛仔裤的麻理奈也从舞台上方飞了下来。 「哇,进!」 麻理奈用力地抱着进,亚麻色的长发
宛若极光般飞舞着。受惊的织江畏缩地倒退两三步。 「等、理奈、快放手!」「咦~,为什么~?」麻理奈鼓起脸颊。 「
麻理奈!」 经纪人小林青着脸从后面跑过来。 「对不起。真锅先生、濑尾老师,给你们添麻烦了。」 「还是那么辛苦
。」 雪江苦笑。织江张大了眼睛。 梓在后台一角出现了。 「佐藤,开始准备了。」 回过神的织江仰望着进。进点点头
。 「快去吧!待会儿见。」 织江轻轻点头。接着,也对雪江致意后,返回了后台。梓用手围着织江背部,低声在她耳边说
话。虽然听不到声音,不过可以看到织江清楚地点头。接着,两人便从隔板走入了后台。 「刚刚那个人是谁?
」 麻理奈问。 「佐藤织江。理奈今天穿的衣服就是她设计的。」「哼……」 麻理奈望着织江先前的位置,一脸无趣地答
道。 「干嘛啊,进和她感情很好吗?」 她喜欢的明明是瑞纪,却在这里大吃飞醋。进不禁苦笑。 「不是这样的。」 「
那她为何者黏着你?」「她没办法说话。」 麻理奈瞪大了眼睛。 「所以,理奈,不准欺负她。」 「啊…,喔……」
麻理奈彷佛退去敌意般,乖乖地点头了。进露出微笑。 「理奈,她就拜托了。」 麻理奈和小林走向后台。在进脸颊上留
下一个鲜明的唇印之后,进用手触摸柔唇残留在颊上的触感,苦笑了。 雪汪笑了笑。 「辛苦你了,大帅哥。」没那回事。
进望着地板小小声回答,阴霾的神情让雪江皱起眉。 「我们家的笨儿子又给你找麻烦了?」 「啊、不是、他没有。是我自
己的问题……」 说罢,进胆怯地望着眼前的美女。 「那个……,您是如何接受的,伊达和瑞纪的关系……」 「咦?」
雪江露出仓皇失措的神情。 「啊、对不起。」 「进。」 悟走了过来。 「怎么了吗……?」 悟发现雪江的脸部表情,
不可思议地轮流望着两人。 「他在问,我为什么认可你们的关系。」 悟对垂着头的进苦笑。 「你爱上男人了?」 雪江
反问。进照旧垂着头,嗯,点头承认。 「家里反对吗?」 「……嗯……」 「对方是?」 进用眼神征询悟的意见。悟露
出苦笑。不过,悟还是正面望着雪江。 「刚才您在电梯前面和岛津先生说过话吧,对方就是他的儿子。」 「吓我一大跳。
『DES GENSBIZARRES』是同性恋的大本营吗?」 「不是的。」 进和悟同声反驳。雪江顶着怀疑的目光转向悟。 「你们之
前也发生过同样的问题吧,历史又重演了?」进诧异地凝视身旁的好友。他知道悟和瑞纪大吵了一架,但没想到连云江也略知
一二。在两人的注视下,悟不禁苦涩地摸摸鼻子,口中回答着:算是吧! 「是吗?」 进惶恐地窥视雪江。雪江露出淡淡的
笑容。 「G,刚开始时我的确有点吃惊。」「……」 「虽然看上我们家那小子的几乎都是男人,不过悟似乎不太一样。再
说,那孩子还人小鬼大的时候,早就和麻美她们厮混在一起了。当真出乎我意料之外。」 悟苦笑了。雪江的笑意更。 「
可是。」 「可是……?」 雪江将变短的烟捺熄在携带式烟灰缸。「如果是儿子重视的人,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吧?」 进张
大眼睛。 「可是……!」 进急促地说。 「世人的眼光、将来的不安之类的,难道您不在意吗!?」 「说完全不在乎是
骗人的。之前我也对悟说过吧?儿子的将来,还有老后的生活。女人总是会想到这些事情。」 悟点点头。 「既然如此……
」 进落下视线。 「说的也是。不过,最在意世人眼光的人不正是你自己?」身体好比被电流击中似地,进反射性地扬起头
。细长的眸子笔直地凝视着进。 「世人会怎么想,全看你本人的心情。不管别人怎么说,如果你相信自己是对的,也就不会
去在意了吧?」 进茫然地呆站在原地。 「遭到反对的是岛津吧?还是你的双亲?或者两边都是?唔,这些其实都无所谓。
最重要的是,你到底想怎么做?」 「……」「如果你的心底够踏实的话,也就没必要烦恼了吧?」 「……」 「的确,听
到儿子和同性在交往的话,大部分的父母都会反对。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所以,悟才没让双亲知情。」 「……」 「但
是,父母和小孩是不一样的个体。就算双亲如此期待,小孩子也没有必要百分之百盲从。父母亲虽然能够教导孩子该如何生活
,不过却无法保证他们一定会幸福。幸福需要用自己的手去掌握,不是吗?」 「您说的…没错……。可是……」 进咬着
嘴唇。但是,自己的存在却伤害了佳子和月香。 「……对方认为我们的关系,将来会对外甥或侄女的婚姻工作造成影响……
。况且京平还是独生子……」 原来如此,雪江轻笑。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进细声回答。
「……我……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心情了……」悟颇为感叹。 「你喜欢岛津吗?」 进摇摇头。 「……这个、我也、不太清
楚……」 雪江对着悟露出苦笑。「好个伤脑筋的少爷。」 进低垂着头。 「我以前…很喜欢他……。发生了好多好多事,
我逐渐看不清自己的感情……。虽然京平说他一直很喜欢我,现在的我却不知如何响应才好……。老实说,京平的态度……让
我有点……」 略微迟疑后,进一口气说了出来。 「不舒服……」 雪江和悟互相对看。 「对不起…
…。工作中突然对你们说这些……」 雪江摇摇头。 「放在心里会闷坏自己的。」 接着,雪江将脸转向悟。 「他是好孩
子。纯情、正直、认真。」 嗯嗯,悟点头表示同意。 「好想逼我们家的浪荡子也学习你喔!」 「怎么会?瑞纪很受女性
欢迎,坚强又帅气。不像我……」 进支吾其词,垂下了眼帘 「我连吵架也不会,一无是,长相和身材都差人一大截……
」 雪江扬起笑声,用温热的手摸摸进的脸颊。 「你放心。从女人的角度来看,你很有魅力噢!」 进摇头。雪江放下自己
的手。 「我完全没有魅力,更没有所谓的男性魅力。理奈也是,织江也是,她们从不把我当男人看待……。真的,从小时候
开始就……。最后竟还和男人交往,这是不是很可悲……。如果我能像瑞纪那样坚强就好了……」 雪江和悟四目相接。
「……对不起……。尽说些奇怪的话……」 进地低着头。 「我知道……,自己不该对你们说这些话……」进紧咬着唇
。接着,他用力甩头。 「……最初和京平交往时,他曾要我找出自己的恋爱颜色。真的,恋爱就像颜色一样。将不同的两颗
心融在一起,就能够产生新颜色。虽然光线混在一起会呈现透明,物体的颜色却会出现别种颜色。大学的时候,色彩学皙教过
白色指的并非是特定颜色。原本白这个字的语根便是明亮之意。所以,白光也代表了明亮。反过来说,颜色就……。」
「……」 「……颜色越混越多的话,会渐渐失去原有的亮度,变得污秽不堪……。如果恋爱只和当事人有关的话,不知该
有多好……」 「……没错……」雪江低喃,目光移向了大厅。她注视着光彩夺目的玻璃地球仪。 「那我问你,何谓颜色?
苹果是红色,叶子是绿色,柠檬是黄色,虽然物体都有自己的颜色,不过玻璃却是透明的。可是,玻璃和苹果一样,都是有形
的物体。肉眼会反射透过瞳孔的特定光线,在视觉上形成色彩。因此,能够透过全部光线的玻璃,看起来就是透明的。」
雪江在进脸前挥动一只手。进脸颊略微感受到有风吹过。 「眼睛看不到风。不过,大家都知道风的存在。同样的,空有光
线也无法造成视觉。虽然宇宙有无数的光线交错,可是却是黑色的。正因有物体反射,所以肉眼才得以看见光线。」 「……
」 雪江到底想说什么?进不可思议地倾听着。雪江松缓了嘴角曲线。 「什么是心?」 「咦……?」 「大家都有一颗心
。那么,心位于何?」 「……」 「这里吗?」 雪江用手指抵住进的胸口。 「不是的。心在这里。」 头。 「所谓
的心,就是脑部思考。喜欢、讨厌都由人脑来做判断。因此,人才会无法看见自己的心。」「……」 「心也和光线一样,需
要透过对象才能成形。」 进倒吸一口气。雪江沉稳地笑了笑。 「色彩的确会越混会黑。不过,心和光线同样无法用肉眼看
见。说不定心也和光线一样,混入多种颜色的时候,结果是呈现透明的。」 「可是……」我明白,雪江点点头。「没错,社
会到现在还无法接受同性恋情,不过男人女人都是一样的。年龄、职业、国籍、家人、出身地。偏见多得像山那么高。如果双
方都是独生子的话,问题还更严重呢!光是出嫁或入赘,两边家庭就会吵得不可开交。假设有一边是旅日韩侨呢?在我那个年
代,首先就过不了父母那一关了。现在的日本也还存在这一类的问题。倘若有那种和平落幕,在双亲祝福下幸福完婚的女人,
大概只有眼睛瞎了的笨女人才做得到。」 「……」 进闻言一呆。 「老师!」 一名助理从隔间跑出来寻找雪江。
「啊!老师!我还在想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跑到这儿吸烟了!」 被找到了,雪江耸耸肩膀。 「就这样。我要回去工作了
。」 「……啊,谢谢……」 进赶紧点头致歉。不客气,雪江笑了笑,将脸凑到进耳边。 「把你现在的心情老者赏实告
诉他吧!他应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吧?你的烦恼应该不只家人吧?你们同样是男人,比起身体是女性的我,那方面的事难道不
该先对他说?」 进满脸通红。雪江哼哼笑着,拍了进的屁股一下后,走回了后台。 悟歪着头,不可思议地望着连脖子都红
了的进。 「怎么啦?」 「唔,没什么。」 进赶紧摇头。 「她还是那么厉害……」 进叹了口气。他原本不打算提出床
事问题的。悟苦笑了。梓出现了。 「还有三十分钟就开幕了。都准备好了吗?差不多该关闭出入口了。」 悟望着手表。十
点三十分。开幕之后,连七楼都会有顾客出现。第一的时装秀从下午两点开始。之后,还要彩排一。为了不让客人看到里
面的情形,准备工作结束之前,只开放电梯前的大厅,舞台和观众席全都用隔板围起来了。「我去看看。」 悟走下伸展台,
朝大厅方向走去。 原本应该折回后台的梓,却停留在原地没有动作。两人互相对看。闪着强烈光辉的神秘瞳孔,目不转睛地
盯视着进。 「有事吗……」 进疑惑地问道。 「刚刚,你一直在和濑尾的母亲说话吧。我都在后面听到了。」进张大眼睛
。 「放心。没有别人发现。现场很吵。不过……」 梓垂下目光。然后,她扬起眼睛,以前所未有的锐利视线定定看着进。
「如果真锅再摇摆不定的话,我就要将京平抢过来了。」 「……!」 「我是认真的。」低沉的嗓音断言。 「……」 进
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茫然地杵在当场。 此时,京平、悟和瑞纪一起出现了。「大厅的布置已经完成了。墙壁可以全部拆掉
了吧?出入口――怎么了?」 说到一半便感觉气氛不对的京平,试探性地望着进的脸。进垂着头,口中说了句没什么。 「
可是――」京平将目光转向梓。悟和瑞纪也是大感不解的模样。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你真没有好胜心耶,真锅
。老实说出来如何?就说我才刚扬言要抢走京平。」 三人大感诧异。梓就站在哑然失声的京平正对面。 「我是认真的,京
平。我可以帮京平生孩子。」 进使劲握紧双拳。他无法去看京平和梓的脸。 在京平回答之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
我不需要孩子。」 进啪地抬起头。京平坦荡地俯视梓。 「为什么?你父母很反对真锅吧!」 梓越说越激动。眼瞳松懈下
来。 「我一直爱着你,京平。我想和你重头开始。」 进咬紧下唇。 京平没有任何表示。梓将手轻抵在宽厚的胸板上,眼
睛已经湿了。 「京平是必要的。一起过了这两个月后,我终于明白这件事。我果然还是喜欢京平。我想待在你身边,不是京
平就不行。」 「……别说了。」沉默看着这一切的瑞纪从旁说道。梓茫然地望向他。 「濑尾……」锐利的双眸逼视着梓。
「我明白的心情。不过,在他面前哭闹是没用的。女人一哭,如果不是丑女,男人通常会陪她说话解闷,晚了会送她回家,
也会陪她去买东西。但是,这并不表示男人的心就在她身上。」 「瑞纪。」 进下意识大叫。梓冻结在原地
动也不动。 「为什么要这么说。」 进发出抗议。然而,瑞纪却伸出手要他闭嘴。 「女人是用感情来判断事情,因此她们
才无法和讨厌的家伙往来。但是男人不一样。总之,男人会先听从女人的任性要求。对方一哭,男人就会无条件地伸出双手。
尽管他并没有特别喜欢那个女人。」 「瑞纪……」 进茫然地低语。 悟也点头了。 「你要多加留心男人的亲切
面。会对亲切的男人,就表示感情还没安定下来。倘若是在真正着迷的女人面前,男人是没有这么多心思的。」 「伊达…
…」 悟对进摇摇头。梓独语般地呢喃着。 「我好寂寞……,我好难过……」 湿润的眼瞳望向左手。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
闪着耀眼光辉。梓爱怜地吻着它。「他已经…不在了……。明明说要永远在一起的……。原本的我,应该穿上那件婚纱才对。
现在和他一起住在神户……。竟然……」 嘴唇抖动着。 「我让自己……埋首于工作……」 「所以这回轮到京平了?」
瑞纪冰冷地说。 「你们根本不明白女人的心情!只有我一个人逐渐老去!」 「我是不明白。」 「瑞纪。」 进哭着要瑞
纪别再说下去。接着,进面向梓,极尽可能地温柔说道: 「田呜小姐,非常地美丽。工作中的田呜小姐,看起来魅力十足
,而且又很正直……」 表情变成又哭又笑。 「老实说,我根本比不上田呜小姐。不管男女,首先为人就比不上了。我个
性懦弱,什么事都做不好……。所以……,如果京平选择了田呜小姐,那也是当然的……」梓捂住脸开始哭泣。 「请不要
哭……。田呜小姐,没有错。我,很能体会田呜小姐的心情。如果我是田呜小姐的话,也会重新爱上京平……」 说罢,进
垂下眼睛。下定决心后,轻轻将手搁在梓的肩头。 「好了,别哭了。全都由我来承担……。田呜小姐的痛苦和悲伤,全部都
由我……」「进!」 瑞纪人吼。「这算什么!?」 进扭曲着一张脸。 「我已经累了……。家人的事、男同性恋的事……
」 「进……」 进摇头。 「我果然不适合谈恋爱。因为我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孩。吵架、运动都是,连像个男孩子般在
外头游戏、交朋友也……。这样的我居然妄想谈恋爱……。我怎么可能做得好呢?」 「所以你干脆逃走?」 瑞纪严厉地说
。 「再这样下去,你的恋情一辈子都不可能开结果的。两个在不同价价观下长大的人,交往之后当然不可能事事顺利。为
什么你不试着努力看看?就连男同志这件事,你不是打一开始就明白了吗?要不然,你也不会喜欢上悟或京平。」
「我和伊达、瑞纪、京平不一样……。我……」 进阖上眼睛。 「……我…渴望别人的守护……。无法从双亲那里得到的
亲情,我转而向伊达和京平索取……。肉体方面的欲望,我连想都没想过……」「因此我才说――」 「够了,公主。」 一
直沉默不语的京平开口了。以安静无比的口吻。 进反射性地转过脸。京平回了一个微笑,接着再将视线移往眼前的梓。 「
我很抱歉。」 「……京平……」赤红的眼睛闪烁地凝视京平。 京平静静地左右摇头。接着,他牵起梓的左手,取下那只戒
指,让梓握在手中。 「京平……」 京平笑着对依赖的视线说: 「一点都没变。不管是交往之初在房间过夜的时候,
第一大吵特吵的时候,还有分手的时候,都哭成这模样。平时那么霸气的,到了紧要关头却会突然软弱下来。」 「因为
……」 嗯,京平点点头。 「每一个都是真正的。我很明白。不过,别再被过去牵绊了。这一点都不像。甩了我的隔
天,马上就恢复了平日的笑容。对我说过吧?说要找个能认可能力的地方,因此才决定到神户工作。那个时候做到了
,这一也一定可以。」 「当时的我还不曾体会真正的悲伤……!这不一样……!」 京平再度摇头
。 「一样的。田呜梓就是田呜梓。这点我最清楚。不能永远依靠我,应该尝试着自己再努力一。」 「京平……」 新
的泪水落了下来。 「为什么……?我有哪里不好……」 京平垂下视线。 「京平……」湿润的眼睛和细瘦身躯捱了过来。
京平露出淡淡苦笑,悄悄推开她的手。 「很有吸引力。可是……」 略微下垂的双眸停留在进身上。梓追寻京平的视线,
发现了呆呆杵在一旁的进。接着,梓的视线再度回到京平脸上。 视线缠绕在一起。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京平静静点
头。梓咬紧嘴唇。这个时候,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田呜小姐。」 五人一起回头,在隔板的阴影看见织江和麻理奈的
身影。麻理奈正盯着织江不放。梓张大了眼睛。 「佐藤……,…能出声了……?」 织江点点头。然后,她对梓伸出手。
「大家都在等。彩排要开始了。」 虽是轻如蚊鸣的声音,不过却很温柔。麻理奈对四人耸耸肩。「不好意思,我站着偷
听。」 四人茫然地互视。 织江走了进来,牵起梓的手。 「我们去补妆吧!」 「佐藤……」 织江用什么都不用再说的
表情点点头。 「佐藤……」 进还是一副茫然不解的神情。织江看了进一眼,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之后,她挽起梓的手臂
,静静引导她离开现场。 等候多时的麻理奈看着四人。 「知道吗?女人在决战的时候,都会在下眼睑擦上睫毛膏。」 四
人再度面面相觑。想起梓的脸了。麻理奈笑了笑。 「反正你们根本不会记得吧?」 男人们愧疚地垂下视线。麻理奈又笑了
。 「说的也是。京平你们还是保持四个人最好。」 然后,她以强硬的语气说出: 「女性公敌!」 「……」回过头的时
候,三个女人都不见了踪影。 瑞纪轻轻叹息。 「为什么要被一个小鬼头当成敌人取。她那张嘴可以去竞选了。」 「瑞
纪。」 悟温和地制止。 进紧咬着唇。最近老是这样。虽然连日来二十四小时的作业时间,使得他的身心疲惫到了极点,但
是却不觉得痛。比较起来,跌入谷底的梓更让他觉得伤心。 人们常说,为了得到幸福,有时就得和他人竞争,用自己的手来
赢得胜利。然而,每个和自己有关的人却又都陷入不幸。 父母,佳子,月香,梓。 「那枚戒指……」 京平对着空无一人
的角落,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那攸戒指,是她在地震以后,再一买给自己的。未婚夫给她的婚戒,在前一天做家事的时
候取下来,后来被火烧毁了。钻石也是炭的一种嘛。未婚夫的遗物和戒指一样,全部化成了灰烬,什么都没有留下来。所以她
就动用结婚基金,再一买了同样的戒指……」 「是吗……」 悟回答。 「我总觉得,那是她未婚夫故意这么做
的。如果留下遗物的话,每看到那些东西,顶多是触景伤情罢了。她又不是为了哀伤才喜欢上对方。因此,她的未婚夫才会
将所有的回忆,全部带到那个世界去了。」 「有可能……」 突然间沉默来访。剧烈的疲劳袭击着每一个人,
谁都不想再做事。但是,京平还是得在开幕之前关闭出入口,悟和瑞也跟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进再凝望梓消失的方向。接
着,他抱着无法释怀的思绪,紧紧地、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那一夜,进忙着收拾散乱已久的房间。 这几天,大伙儿是轮流
回家洗澡的,休息几个小时后,又得赶回工作地点。待洗衣物累积了不少。由于正价夏季,上衣穿一件T 恤就够了。不过,还
有内衣裤、袜子和毛巾等等。零零碎碎堆起来的量也挺多。 昨天加上今天,浴室门前的藤制洗衣篮早已
塞不下,连地板都堆满了脏衣物。床铺也是一片混乱。 哈瑟趴坐在进脚边,摇着尾巴极其感动地观察他将团状毛巾拿起来甩
一用的模样。是悟将从宠物旅馆带回家的。之后悟就撇下哈瑟,和瑞纪一起出门了。今晚是紧凑的工作表中,唯一得空的日
子。 明天,第二场服装秀结束后,又得熬夜赶工,进入展示会的现场布置作业期。 可能太久没回家过于
兴奋了吧?哈瑟一直黏着进不放。进每完成一项工作,就会摸摸的头,称赞「乖孩子,哈瑟。」,哈瑟缓缓摇着胖嘟嘟的
雪白尾巴。那表情大概是在笑吧! 抚摸着哈瑟的温暖,进总觉得内心的伤口也能随之痊愈。因此,他比平时还要宠哈瑟
,不断陪着嬉戏。 雪般的白毛让进联想起织江饲养的猫。身体同样是白色的,只有尾端带点灰毛。猫的名字是咪亚。那
孩子有着迥异于猫的安详性格,是否也带给寂寞的织江某些安慰呢? 此时传来敲门声。「谁?」 「是我。」京平回答。
「可以进去吗?」 「……嗯……」 京平刚洗过澡,穿著T 恤和休闲裤走了进来。他用手旋上身后的门把,站在原地不动
。 哈瑟开心地跑过去,用身子磨蹭京平的足踝。然而,京平还是不说话,仅是怔怔地站着。 京平的视线停在进身上,好似
眼中没有哈瑟存在一般。神情看似万分抱歉。 「什么事?」 进疑惑地问。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垂下视线的颓丧身影。 「
坐下吧……」 进指着床铺。 京平无言地走过去。身子沉入弹簧床中。跟过来的哈瑟钻入京平两腿间,撑起前脚站立。京平
抚摸着毛茸茸的白头。 进略微留下空间,坐在京平隔壁。 京平低头望着哈瑟,开口说道: 「我都听公主说了……」 进
咬了咬下唇。不过,嗯,他还是点头承认。 京平的手停了下来,仰起脸。 四目相对。京平小小地说道: 「对不起……。
我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烦恼的,只有梓和我家人的问题而已……。没想到,那个,床上的事也是……」 「……」 京
平移开视线,眠紧嘴唇。 「难为你了……」「……」 不是的,进摇头。 京平转回目光。但是,已非进所熟识的开朗气氛
,而是为自责所苦的神情。 「……什么时候开始的……」 京平小声问道。「一开始就很讨厌吗?对,应该是吧!谁喜欢
屁股被那种东西插进去。」 「不是的。」 京平忙着否定自己,语气透着悲伤。 你根本不明白,进在内心低吟。京平的想
法终究不脱主动者的范畴。 「被理奈一说我才想到,我说不定是同性恋……」京平瞪大眼晴。进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有
什么好惊讶的?最初是悟,接着是京平。我喜欢的人都是男性……」「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京平以沙哑、干涩
的声音问道。进淡淡苦笑。 「我不是说过好几了?我一直很喜欢京平。只不过……」 「只不过……?」 进垂下眼睛。
视线对上了哈瑟的。没事吧?浑圆的眼睛问。进以笑容致谢。连宠物都有体恤他人的心……。 京平诚挚地等待进的答案。进
强抑满腔悲伤,开口回答: 「这事我还没对京平说过。最近,理奈一直避着我……」 京平急忙反驳。 「可是,那不是你
一个人的缘故吧?我也有份。」 嗯,进点点头。 「那孩子之所以不再来,的确是因为我将我们的关系告诉她的缘故……。
不过,我猜想理奈的心情,大概是出自对我的厌恶吧……」 「怎么说……」 进垂下眼帘。 「其实一个月以前,理奈曾经
来过。她没有上楼,我们站在逃生口说话,然后她就回去了。那时候……」 进轻咬嘴唇。「理奈……,我买给的罐装红茶
,她一口都没喝……」 「那又怎样!说不定她刚好不渴。」 进凄怆地笑了。「京果然是乐天派。事情不是你您的那样。我
非常清楚。理奈,她一定是像京母亲所说的,脑中突然想到爱滋病之类的问题。就算不是如此,也是因为我正和男性在交往,
所以厌恶之情便油然而生。」 「是吗,那为什么只有你!?如果你的推断是正确的,我岂不也一样?更何况公主也是,
老大也是。然而,麻里奈在得知一切后,还不是到我们家来玩了?而且还一起吃饭呢!」 「你还不明白吗,京?」 「进…
…?」 京平狐疑地皱起眉心。进低头看着地板。 「我和京、悟和瑞纪是不一样的……。对理奈而言,你们三个都是男人。
她知道你们曾和女性交往过。尽管目前的对象是男人,从女孩子的角度来看,上了床之后,仍是个可以拥抱自己的男人。因此
,她对你们不会有厌恶感。我就……」 进盯着自己的手腕。缺乏筋肉也无多余体毛的瘦弱手腕。 「我没
有半点男人的样子。体格和四肢都孱弱不堪,娃娃脸,肤色又淡。和京比起来,怎么想我都是被抱的那一方。不能抱女孩的男
人,只有恶心而已。」 「别说了!」 京平以强硬的语气打岔。 「我从没这样看待你!」 「就算京没有,世人还是如此
认为。佐藤也说了……。她有段伤痕累累的过去,我想那就是她有男性恐惧症的主因。然而,她却说待在真锅先生身边很安心
。对理奈、佐藤而言,我根本算不上是一个男人……」 「因此我才说……!」 进摇头。 「京根本不懂……。京,小时
候一天到晚在外头乱跑吧?抓鬼游戏、躲避球,还是跳房子……。全身晒得黑黑的。你在班上一定很受男同学崇拜吧?」 「
进……」 「京。」 进目不转睛地望着京平的脸。 「如果我们在读小学的时候便认识,你还会喜欢上我吗?」 漆黑的眼
瞳出现动摇。 「进……」 「是吧,班上总有这样一个人吧?皮肤白皙,不擅长运动,交不到朋友,男同学都喜欢欺负他。
他总是躲在教室一角,一个人默默读书。京真的会喜欢这样的孩子?」 「进……」 进的眼眶一热,鼻头也变酸了。 「以
前京说过吧?你说我喜欢的是染上瑞纪色彩的伊达。而京喜欢上的,不正是因为伊达而改变的我?刚进大学的时候,我比现在
还要土气,还要懦弱,总是垂着头走路。直到伊达主动对我打招呼为止,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京会喜欢那样的我吗?还肯拥
抱那样的我吗?」 「进……」 温热的液体流过了鼻梁。 「我会喜欢上伊达,完全因为他是第一个接受我原本样态的
人。我是在双亲和同侪的否定下长大的。我对自己完全没有自信,因此才害怕和别人交谈。连对同年的同学都使用敬语。伊达
是第一个对我不抱持任何偏见,将我当成普通人看待的人。不仅如此,他总是庇护我。如果有人在餐会中灌我酒的话,他会以
不扫兴为原则,毅然决然地帮我挡回去。时间太晚的话,他也曾开车送我回家。肯这样对我的朋友,他是唯一的一个。不,或
者我该说,我根本没有所谓的朋友。就连我的父母,也不曾那样温柔地待我。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喜欢上了伊达。」
「进……」 「或许我是将无法从双亲身上得到的亲情,转化成对伊达的爱情吧?我单纯地只是想待在他身边,
其它别无所求。老实说,我,几乎没有自己理过。」 京平扬起一边眉毛。进脸上出现又哭又笑的表情。 「很奇怪?」
京平沉默不语。 「说的也是。好平淡的人生对不对?但是,在京的怀抱中,我却很有感觉。」 京平的表情一变。进凝望着
哑口无言的他,接下去又说: 「我真的有感觉。被京平占有的时候……。水上温泉那也是。有好几我都觉得自己快不行
了。这,不是同性恋是什么?」 京平苦涩地歪着脸。 「京别误会。我不是在责备你。虽然前阵子被京的母亲指摘,我自己
也有点烦恼……。不过,反正京是我喜欢的人,会产生快感也是当然的。但是,在京都的时候……」 「我和佐藤躺在同一张
床上,身体自然起了反应。」 京平张大眼睛。 「我们当然什么都没做。但是,我都认定自己是同性恋了,为什么身体还会
不由自主对女孩子的香味产生反应?我的身体里面,是否还潜藏着男性的本能。当时,我真的觉得自己好悲惨。我会因为京平
的拥抱而喜悦,另一方面又对女孩子产生反应。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进……」 「我到底算什么?我是正常的
男人吗?」 「进。」回过神的时候,进早已被温暖的手臂拥入怀中。 「……够了……」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呢喃。 「够了
。我是大笨蛋,完全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进摇摇头。 「不是的。不是京的错。能够和京交往,我觉得很开心。现在
也一样开心。如果没有京给我的温暖,我,一定一定会比现在悲惨许多倍。」 「进……」进将脸颊抵在宽阔的肩窝。 透过
布料傅出的体温。太阳般的味道。躺在男人怀中,被男人拥抱――可是,却不觉得讨厌。 进忍不住看轻自己。 「进……?
」 「……我…真的是同性恋吗……」 「……」 粗壮的手腕使劲搂着进的背部。 「京……」 「那个不重要吧!」 「
不过,京真的不在意?我们可都是男人喔!」 「……」「还有一件事……」 进静静说道。 「我一直对京保持沉默,芦屋
召开业者说明会那天,我在会场遇见京的父亲。」 「……!?」 「我们一起喝了茶。伯父说他会试着体会京的心情。他一
定想了很多吧!」 「……」 「我很喜欢京的父亲。上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曾说是男人的话,就该贯彻自己所选的道路。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活力,很有器量的人。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喜欢上彼此。如果京想和年纪大上一轮的女
人结婚,他反倒还能理解。不过男同志就不行了。」 「……」 「龋我,是不是很奇怪?」 「……别说了。」 京
平抱紧进,缓缓地沉声说道: 「男人爱上女人,女人爱上男人,不过是人类为了延续后代,在生物学上虚构出的雌.雄伦理
罢了。心的伦理又另当别论。」 「京……」 「不是有句话叫夫妻脸吗?但是,假设有两个人的价价观和个性都百分之百相
同,我并不认为他们会坠入爱河。像我家的老爸老妈,或者公主和老大。他们的个性截然不同吧?没错,如果缺乏共同的价值
观,的确很难长久。可是,人为什么会产生恋情?」 「京……」 「刚开始可能是因为外表。然而,重点还是在个性吧
!和自己不同的举止,或者是想法。自己做不到的行动,想不出来的想法。很可能只是一点小事,我们便会觉得,啊、那家伙
好棒喔!这份感动不正是恋爱的表示?」 「京……」 「所以,不管公主或老大在外面如何心,都不会动
了真感情。但是……」京平定定望着进的脸。「进……」 「你从刚才就一直说我不明白。没错,我真的是心思迟钝。我没办
法像你一样,对每一个人都很体贴。因此我才会为你着迷。你的温柔、纤细、脆弱,那些都是我没有的……」 「京平…
…」 京平将唇轻贴在进的发丝上。 「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同性恋,那么我也一样……。因为我对你的感情,和我对女人的相
同。我渴望爱抚你的身体,和你交缠在一起。是不是男人,是不是构造一样,我从没想过。我只是单纯地想要你而已……」
「……」 「但是,我果然是个男人。除了抱你以外,其余什么都不想。如果因此增加你的负担……」 「……嗯……」
进轻轻点头。 「我的确……很犹豫……」 「进……」京平爱怜地吻着进的发绺。 「对不起。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京……」 京平将手搁在进的后脑,将他拉向自己。进的脸颊触到了京平的肩口。 京平以脸颊磨蹭进的发丝,同时温柔地
抚着他的背脊。按着,对不起,再一表达歉意。 进垂下眼晴。白T 恤透出经过日晒的筋肉形状。胸板和手臂的肌肉都很粗
硬,给人一种强壮的感觉。腰杆底下是紧绷结实,理想的倒三角体型。 上半身好温暖。京平的身体好热。每每被他的体温所
包围,总能让自己一阵心安。京平全身散发着浓浓爱意。经由肢体语言,进知道自己是被爱的。 直到和京平相恋之前,进都
不知道人的身体竟是如此温暖。虽然悟用他的包容力接纳了进,然而京平直接就在进身旁,这让他觉得踏实。 脚边的哈瑟轻
呜了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地转移视线。黑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们。京平露出苦笑。「抱歉。忘了还有你在。」 哈瑟难过地低鸣
。京平从进背部抽离一只手,摸摸哈瑟的头。他略微弯曲身体,进也顺着身子配合他。京平的手将进搂得更紧。上臂的筋肉膨
了起来,动作直接传到了进的身体。 进恢复又哭又笑的表情。 「讨厌……,怎么办……」 「怎么啦?」 京平凝视着进
。进的表情歪曲。 「……被京一抱…我……有了反应……」 京平瞪大双眼。 「进……」 羞耻引来脸颊一阵发烫。进则
过脸。 「我很肤浅吧?嘴上说的那么好听,竟然……」京平摇摇头。 「这就是男人。我才是呢,光和进黏在一起,就已经
变成这样子了。」 京平抓着进的手,将之引导至左胸前的心脏部位。先前进偎着另一边,因此没有发现。京平的心脏跳得又
急又快。 「京……」 发现进正抬眼看自己,京平只得吸着鼻子苦笑。 「男人都是生理性的生物。只要对面走来一位风骚
大姊,看到她的瞬间,人还没反应过来股间就先硬了。」 「京平的眼睛不好,可是动态视力却很棒。开车的时候也一样,不
过才错身而过,你就连公车的车掌小姐换人了都知道。」「那当然。不只脸蛋,波霸或洗衣板我也分得很清楚。」 两人相视
而笑。他们都明白,开这玩笑是为了缓和之前的沉闷气氛。 「……」 京平收敛笑容。交缠的视线送出讯息。 进低下眼睛
。此时,京平用手捧起进的双颊。沿着曲线逐渐往下移。下巴被轻抬了起来。 眼看京平的脸越来越近。原以为要被吻了,京
平的动作却嘎然而止。接着,他紧盯着进的脸。 「可以吗?」 进回望轮廓分明的容颜。虽不英俊,却是亲切的大好人。
壮硕的手腕略微环绕进的肩。体温越过布料传了过来。肌肤散发着日照香味。 进以闭眼代替回答。 「进……」 吐息掠过
脸上肌肤,嘴唇交融在一起。 安详地,数度交合的吻。进也报以同样热度。 肩上的手注入了力道。像是要求更的亲吻
一般,京平用手压着进的后颈,舌头钻了进去。进立刻将舌含入口腔。 哈瑟低鸣了一声。 进略微张开眼睛,眼角送出余光
。哈瑟以前脚站立的姿态,抬头仰望饲主们。正在等待下个命令。然而,京平却一心沉浸在亲吻中。被弃置不理的哈瑟发出
悲鸣。进用手轻碰京平脸颊,提醒他哈瑟的存在。 好不容易,京平终于转过头。哈瑟开心地猛摇白尾巴。但是,只
得到冷漠的一句话。 「这种时候就该识趣的退场。」 宠物能理解人类任性的借口吗?进不禁苦笑。不过,哈瑟当真听懂了
。哀怨地蜷起尾巴,走向房门。可惜碰不到门把。 京平起身帮哈瑟开门。不理会哈瑟苦情的眼神,出去,京平无情地遥指
走廊。哈瑟闹了好一会儿,然而京平的态度还是不变。 「好可怜……」 进对折回来的京平发出抗议。 「别理。」
说罢,京平再度坐在进身边。京平窥视着进的眼睛,同时搂住他的肩。 「这样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炙热的眼神传递出
某种讯号。进别过脸。「进……?」 「……」 「你想主动的话,我也无所谓。」 进啪地抬起头。京平的嘴角绽出笑容。
「如果进觉得那样比较好,我可以随时配合。」 京平并非说谎或刻意讨好。「进……?」 沉稳的视线继续询问。进左右
摇头。 「一酌平…抱我……」 京平张大眼睛。 「进……」 进难耐羞耻,不好意思地移开脸。接着,像是辩解般地解释
。 「……我还没…洗澡…身体很脏,都是汗臭味喔……?」 京平笑了笑。 「这样比较狂野嘛!小京京,好象要着火了~
」 「可是……」 「好啦!」 京平将双颊绯红的进拉向自己,送上自己的唇。这一开始就是唇舌交缠的法式吻。 缓
慢地、温柔地、继而火辣地。熟练的动作逐渐化丢进的意识。理性的思考回路突然断线,好棒,脑袋只能朦胧地感叹着。 进
没和京平以外的人接过吻,也无从比较,但京平的吻总是能撩拨起造体内的官能之火。 心脏脉动逐渐加快,体温渐渐窜高。
紧闭的眼睑内侧出现红雾,耳朵后方开始喀喀的颤抖。紧接着造访的是轻微晕眩。全部都是京平教会进的。不管是舌尖的交缠
、脖子的倾斜角度,或者是将身子偎靠在京平胸膛的姿势。 就着两唇重叠的姿势,京平将进推倒在床上。顺着下压
时的体势,京平也紧贴在进身边躺下。他用口堵住进的唇,大手从T 恤下摆伸了进去。温热的掌心边抚弄腰线,边往上攀升。
背脊窜过一阵酥麻般的快感,进泄出了娇喘。「舒服吗……?」 京平撤离双唇后问道。进轻轻点头。京平笑了。「你真敏感
。」 啊,进倒抽一口冷气。指尖触碰到了胸前的芽心。「啊……嗯……」 正式的爱抚都还没开始,身体却已经敏感到不行
。每当手指捻转芽心时,身体隐约会出现某种疼痛感。痛楚逐渐蔓延至下肢,造成雄芯间的鼓动。 「骗人……。不…要……
」 「不要?」 京平在进耳际低喃。 「不想要吗?」他边间边将舌头钻入进的耳壳。 「啊啊!」胸口和耳朵同时遭受侵
袭,进扬起了悲鸣。鼓膜荡起滋滋的舔舌音。搔痒般的冲击。胸前的芽心传来阵阵刺痛。 股间的波动越来越强。破布牛仔裤
下面已然开始膨胀。 「嗯…嗯嗯……」 进忘我地摇动腰肢。放在进胸口的手掌也感受到这股脉动。京平笑着说: 「怎么
啦?今晚的进,似乎特别煽情喔!」 脸好似要喷火了,但是身体却任意地燃烧起来。京平的手离开了T 恤。进知道他正在解
开牛仔裤的钉子。他使劲地闭上眼睛。 京平覆上自己的身体。双唇相接。舌尖催促着进快张嘴。进微微开启唇瓣。舌头钻了
进去。同时,大手也侵入了底裤下方。 舌头像是偶而被想起时才动一下。但是,描绘圆形的手却往下腹前进,割开草丛,抵
达了雄芯。指头行动了。 进用力揪紧京平的T 恤。 攀爬的指尖探索着前端。主人明明没有那个意思,但是那里却马上沁出
体液,润滑了手指的动作。手指拨开薄薄的内膜,用指甲稍微抠弄内侧敏感的肌肤。 「嗯…嗯……」 进的腰弹跳了一下。
京平穷追不舍。 「…呜……嗯、嗯……」 被堵住的嘴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用鼻子闷哼。这更让进觉得煎熬。越过布料
,可以感应手中的T 恤正在逐渐变形中。然而,比起痛苦,雄芯前端的快感似乎更胜一筹,进忍不住地摇晃细腰。「嗯…嗯、
…嗯、……」 随着喉咙的高昂呻吟,京平终于松口了。 「啊啊、啊、啊啊……」 重获自由的进泄出再也无法按捺的
声音。 「舒服吗?」京平笑问。进别开脸,轻轻点头。 爱抚中断了。进略微张开眼睛。京平抽离自己的手,撑起上半身。
(……要被脱衣服了……) 底裤连着牛仔裤一起拉了下来。在萤光灯的照明下,毛丛和雄芯全映入京平的视线。进轻轻抬
头,将目光移向股间。敞开的修长双腿间,纤细的炮身早已蓄满精力。连濡湿的前端也出现在视野之内。这些全被京平看光了
。 双颊开始泛起红潮。「……变态……」 「来不及了。」 京平边笑边将褪到大腿的衣物全部扒光。进只有下肢
裸身,正面仰躺在床上。羞耻感让进拉起T 恤下摆,极力掩饰膨胀的股间。 「投降。」 「咦……」 「快点,投降。」
京平将进两手压制在头上,一把脱去他的T 恤。进用力地闭上双眼。只有自己一丝不挂,京平还是穿戴整齐。甚至连休闲裤的
带子都还没解开。 「不公平……」 京平的唇一边游走在进的颈项,一边问他为什么。进努力抑制快要沸腾的快感,用手拉
扯京平的T 恤。 「你也脱嘛!」「等一下再说。今晚我要先品尝你。我要让你发泄一空,哭着向我求饶。」 「胡、胡说些
什么……!谁、谁会哭啊!」 「是吗?」 京平愉快地笑了,开始进入正式的爱抚。 脖子、耳垂、下巴曲线。今夜的京平
格外谨慎,周延地使用着舌头。在额头和眼睑落下亲吻。发梢、鼻翼、唇瓣更是经过无数的轻啄。还有舌头。上颚也是。
连脚趾头都有。虽然进推说很脏而抵抗,京平照旧一根根地舔舐,连趾间也没遗漏。接着是手指。舌头还爬上了手腕内侧。
如此地毯式的缓慢爱抚是过去从未有过的经历。之前突然入侵股间的猴急行为就好象是假的一样。 但,进越来越激昂的身体
已经无法满足这种煎熬似的爱抚了。 「京……、京……」 京平笑了。 「什么事?」 「…拜托……」 京平的手向下抵
住了最为疼痛的部位。眼睛露出恶作剧般的笑意。 「它在发抖耶。想要我碰吗?」 「……别问啦……」 进用力环住京平
。然而,京平却推开进的身子,让他趴伏在床上。 「做什么…京……」 话才说到一半,京平的舌便爬上了背脊。 「啊啊
……!」 x那间,寒毛倒竖般的感觉从后背一口气冲上脑门。进泄出悲鸣,艳丽地弓起上半身。京平的双手从进腋下钻入,
以指尖搓捻胸前的蓓蕾。 「啊啊、啊……、啊……!」 京平轻转小芽。进再度耸起身体,扬起娇哼。进下意识地立起膝盖
,纤腰不自主地摇了起来。京平一边拨弄嫩芽,一边像野兽交屋般从后方紧紧贴着进,将舌尖伸到他的耳壳当中。 滋滋的湿
润声出现了。这更让刺激加倍。 「京…、京……」 进痛苦地扭动身子,向京平求救。 「嗯……呜……」 京平传入耳中
的吐息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时而轻掠过的低吟更加煽动了进的痴态。刚才是那样尽情地玩弄雄芯,如今却是要碰不碰的。托
此之赐,进身体的热度不降反升。因羞耻心而略微迟疑后,进实在忍不住了,他将手伸入身体和床单之中。 轻轻地捋
动。 「啊、啊…嗯…、啊……」半开的唇瓣传出喘息声。接着又要高昂。 「嗯…嗯、嗯……」 进知道自己很轻浮,可他
就是无法停止。 「啊、……啊啊、嗯……」胸口、耳朵和第三点的爱抚速度越飙越快。 摩擦中的分身宛如石头那么硬挺。
接近顶点的时候,京平移开原本在进胸前玩弄的一只手,接着覆住进的雄芯。「啊、嗯……!」 被猛然一握,进不由得屏
住呼吸。 「你在做什么啊?」 京平在进耳边低笑。他强行拉开进的手,用指节粗大的手触碰前端。 「呜哇,已经那么湿
啦!」 进羞得满脸通红。 「不可以喔!」 魅惑地低音优雅地低喃。 「我说过全部让我来吧!」京平的手指蠢动了起来
。开始仅是搔痒般地逗弄前端。接着则是弯曲掌心搓揉干身。进立刻解放了。 「京、不行……。啊、啊…啊……!」 眼睑
内部荡出火,朝着四方迸散。 「呼…呼…呼……」 肩膀上下抖动,剧烈起伏。视线落到床单后,进发现布料溅到了牛乳
般的液体。 他脸红了。连脖子都变成红色的。京平笑了笑。接着,再捋着进的分身。 「骗人!」 「没骗你。再来一
,你看。」京平用手指抓紧湿淋淋的前端,像搓洗隐形眼镜似地温柔摩擦。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盈握着两边。 「嗯、啊、嗯
……」 虽然前一秒才发射过,然而进的海绵体又开始充血了。 「我不相信……、不要……为什么……」 羞耻让进泛出泪
水。 「感觉舒服吗?」 不管京平再怎么柔声呢喃,进都没有反应。他只是咬紧下唇。低垂着头。京平将进的身体翻转过来
,变成正面仰躺。 当膝盖被张开到几乎可以碰到床单时,全新的羞耻让进身体不住地发抖。姿势好比青蛙踢水似地,股间全
被京平看光了。 京平覆上自己的身子。两人交换吻。其间,手指还是没有离开充血的雄芯。接着,京平移开嘴唇,在进胸
口和下腹落下点点亲吻,最后抵达了草丛。 「啊啊!」 炮身被含入口中。 「京、不要!」 进向后仰身想要逃开,没想
到却反过来入京平喉咙。突如其来的发展让京平不小心呛到了。即便如此,他还是衔着进不放。 「京……、啊!」 宛若
罚进的莽撞般,京平用力摩娑两旁的铃袋。「啊、啊、啊!」 在胸前芽心也遭玩弄之下,进二度迎接了绝顶。咕噜,京平
喉咙传出声响。进边喘息边抬起头。只见京平坐在淡色草丛和两腿之间,用指甲抵着双唇愉快地微笑。「……你喝下去了吗…
…」 「多谢招待。」京平双手合十对着进萎靡的分身。 「笨蛋!快吐出来!」 「才不要,很浪费耶。」 「那很脏吧!
」 京平笑着站起来,拉起T 恤下o。 不用两三下工夫,京平便褪去了休闲裤和底裤。尽管没有任何碰触,股间便已昂然抬
头。 草丛面积虽然不大,但很密集。每当京平略微动作时,蓄满精力的炮身便会上下颤动。进注视着眼前的光景,要被插入
了吗?脑中朦胧地想着。一想到这儿,后方的蕊已隐隐作疼。 没想到,京平从边桌拿出套子和乳液折回后
,却没有急着马上进入。他趴覆在仰躺的进身上,以前所未见的柔情蜜意,温柔地爱抚着他。 「…京……、再这样…下去…
…」 进原本想求饶的,但在全身被吻的情况下,身体二度起了变化。轻佻的股间逼得进咬紧下唇,极力忍耐。京平开心地[
起眼睛,唇线也随之松缓。 「啊…啊啊、嗯……」 进再度被含入温暖的口腔。还有铃袋,以及胸前的蓓蕾。 中途,手指
开始柔软蕊。 「嗯~、嗯……啊……」 沾满乳液的手指在蕊入口来回不停穿梭。 「啊、啊~!」 指头插入了绽开
的蕊。越侵越,越侵越。连根没入后,进的身体开始从下肢融化。 「啊…嗯、嗯嗯……、啊!」 一根接着两根,两
根接着三根。 指头数增加了。蕊入口被撑大至最极限。 「京……」 进泪眼涟涟地伸出双手。 「…快来……。来:京
……」 京平的眼睛笑了。他竭力亲吻进。进死命抱着京平的身子。手腕、胸口、下腹、双腿。进用全身去感受结实的筋肉。
京平强而有力的手臂,祥和地搂紧进。 「京……」 重叠在一起的肌肤传来太阳的香味。 「我爱你,进。」 京平在进耳
旁柔声低语。嗯,进点头。 「我爱你,京……」 「进……」 「所以,你快来……」 进张开双臂,撑起上半身和京平互
望。眼神和眼神的对话。京平漾开了笑容。 巨大物体抵住了蕊。 眼神交会、十指纠缠,两人配合着呼吸。 「啊!」
它撑开狭窄的入口,没入蕊里面。京平就在进体内,地。 「京!京!」 京平奋力挺进腰杆,藉以响应进的呼唤。
「京……!」 、 直至今日,进第一敢张开眼睛,注视着京平进入时的表情。京平正在微笑。非常开心地。这大概是有史
以来,进见过京平最开心的神情吧! 望见京平的瞬间,进终于体会到自己是被爱的。无须千言万语,京平的表情已经做出最
好的说明。自己是被爱的。 想到这儿,心情不可思议地沉静下来。 啊啊,没错――进在心底自语。自已正被一个名叫京平
的男人爱着。是男、是女,根本无关。最重要的是他的情意。 「呜~……」 连根没入的京平剧烈地喘气,停止腰际的律
动。进挺起上半身,将京平紧紧拥入怀中。 「哎呀,好不容易才进去的,这下又跑出来了。」 京平笑着回抱进。进无所谓
地摇摇头。 「你可以再来一。不管几都可以……」 好象有什么东西滑入了无名指,进恍憾地张开眼皮。 身体的疲劳
到达某种极限,连动一根指头都是万难。不过,进的手还是被缓缓地举起,上面戴着一只过大的银戒。进记得这个设计。它是
大学的校徽。毕业时,每个人都有一只和证书一起发放的学院戒子。「什么……?」 灯影下的京平对着出神的进露出笑容。
「我们结婚吧!」 进张大了眼睛。进趴伏在床上,而京平正覆在他后背。两人都还沉浸在不久前的情交余韵中,湿淋淋的
身体犹自发烫。 进还是一脸茫然,京平缠着他戴着戒指的手。 「给你戴果然太大了。」混合着苦笑的声音。戒指轻易地在
进指头间转圈。这么说来,它是京平的学院戒指了? 「食指也不行吗?」 「京……」 进隔着肩膀,望着京平将戒指换到
另一根手指的模样。略微下垂的双眸对他缩露了微笑。 「你要戴喔!结婚戒指。」 进再度张大眼睛。京平像乌龟似地伸出
脖子,从背后偷亲进的唇瓣一口。「我们来订做戒指。结婚戒指。朋友开了一家银饰工房。我们可以一起设计,制作属于我们
的对戒。我想将它戴着这只手指上头。」 京平举起进的左手,在无名指亲了一下。 「京平……」 京平静静将茫然凝视自
己的进拥入怀中。 「我爱你……。我会赌命守护你的。」 「京……」 「因为我是男人,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爱你。以后
大概也会经常惹你哭泣吧!不过,我会保护你。我愿付出我的生命,保护你……」 「京平……」 炙热的声音在耳际低喃着
。 「我们结婚吧!」 芦屋有乐町店的开幕消息,媒体不只把它划入首都圈,更将它当成全国性的新闻播报。
队伍第一位客人是来自千叶县,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主妇。两天前,她便开始和朋友轮流排队。该名主妇对着镜头表示,自己是
为了购买某一流名牌所推出,全世界唯一只在芦屋买得到的限量皮包,因此才会漏夜排队。 这家总店设于意大利
的超级名牌,除了在全球广受好评外,在日本的人气也从二十多岁的年轻族群,一直延烧到五、六十岁的中晚年妇女。 以这
位主妇为始,开幕前的人潮已经聚集了五千人,利用JR抵达的客人,队伍越过了对面的阪急.西武,一直排到了有乐町的收票
口;搭乘地铁的顾客,在晴海迈上形成一条长形纵队,最后甚至拖到了中央通的交叉口。 排队的顾客有一部分和拔得头筹
的主妇一样,是为了抢购各家名牌的开幕纪念商品。然而大多数都是没有目标,纯粹来参观的。 参观――没错,他们是来参
观的。参观芦屋有乐町店。 不像百货公司的黑白广告,流行感度被誉为日本第一。 走在流行前端的百货公司在银座开幕了
。 媒体争相传唱的流行一词,让敏感的现代人心痒难耐。 接下来,慕名而来的顾客在建筑物映入眼帘的瞬间,无一不为它
所倾倒。地表八层楼高、以岗岩建成的威风洋馆,宛若新娘般全身弥漫着美丽的白。 朵朵盛开的百合。数目共一千两百
枝。浓浓的香一直飘散至晴海通对面。 环是唯一的装饰。连宣传开幕的布帘都没有。聚集在一楼的人群都觉得,比起百
货公司,芦屋更像是即将展开舞会的欧洲城堡。即使连接楼梯的栏杆也部扎满了卉,看起来就像是白回廊一样。
十一点整,两位穿著黑衣的青年必恭必敬地打开门房。 蜂拥而入的人潮,同样也在室内见识到美轮美奂的饰
。朵、清新的空气、优雅的光线,以及稳重的设计。这就是芦屋有乐町店。 当晚的新闻出现赞美和批评,两种极端的评价
。 某位主妇特地前来抢购开幕纪念福袋和折扣商品。可是,不管她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两样东西。既然是全新开幕,想当然
尔会有福袋和折扣。其它百货公司必备的宣传手腕,芦屋有乐町店却一概不采用。 结果,该位主妇什么都没买就离
开了。她的评价是商品太少、东西太贵,连卖小孩子玩具的地方都没有。说话的语气有着不可抑制的怒意。 另一方面,别的
主妇却给予正面评价。卖场的面积宽敞,店员的态度亲切,最重要的是,每一件商品都很出色。 「价格吗?的确有点贵,但
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就无所谓了。」 媒体预测,今后的客层将会明显区分。芦屋的策略是否成功,几年后才能看出端
倪。 但是,某位经济学者顶着苦恼的表情,发表自己的见解: 「绝大部份日本人属于中产阶级的经济时代已经结束了。今
后,日本的贫富差距将会和欧美相同,有越来越明显的趋势。说的明白一点,人生分为赢家和输家。不,并非持有大量高价名
牌的人就是胜利者。重点是高感性的生活品质。端看你做不做得到这一点。做得到的人,便能在情报社会中生存。创造、协调
生活,不再仰赖社会或政府。这样的人才是赢家。在工作中培养斗志,持续力争上游。语文能力和计算机技巧是必备的才能。
问题在于你是否能更上一层楼,不断磨练自己的人便会越来越好;相反的,被生活追着跑的人便会越来越惨。这就是我们未来
的社会。」以人生赢家为唯一客源的芦屋。为讲求生活品质的女性而设的芦屋。芦屋同时也宣告了,以大量消费.大量生产为
前提,二十世纪型的产业结构已然结束。二十一世纪的主角,是享受人生、以人生为乐的女性们。 作为开幕纪念活动的Desi
gn 21 展,自然引来了许多这类新女性。 「说老实话,我还以为这你们会不行了呢!」 时装秀的隔日,前来参观展览的
京子对着四人说道。 「男人和女人的价值观有着根不性的不同。我很怀疑,你们是否能理解其中的差异。」 「差异?」
悟问。原子沉稳地笑了笑。 「某家公司身为NGO 的一员,开始在为沙漠化所苦的亚洲国家植林。该公司雇用当地村民,在
过度开垦柴薪、土壤流失的山上种植数百株树苗。难得能够赚取现金,村内的男人都很兴奋。说这样一来就能养家活口了。村
民都对该公司的企划表谢意。但是,当负责人带着新树苗,于翌年再度造访山区时,却被吓了一大跳。去年才种下的树苗竟
然达一棵都不剩了。他还以为是雨量不足的缘故,所以新苗枯萎了。然而他猜错了。因为那些新树苗,其实是被男村民给开垦
光了。」 「……!」 「该公司放弃了这座村子,另辟其它的植林场所。这一,改而雇用女人。几十个背着幼子的女人
,一起在陡坡上挥舞着锄头。她们得顶着大太阳工作,这是项艰苦的作业。除此之外,还得从遥远的山谷用水桶汲水上山。光
秃秃的山壁被弃置了好几年不管,土壤干燥贫瘠,又因几乎不曾降雨,所以每天都必须提水。尽管如此,翌年来访时,树木已
经在大地扎根,长出茂密的绿叶。听说没有一棵树遭到砍伐,也没有一棵树因缺水而死。女人们日复一日地浇水灌溉,让树根
牢牢地抓住地表,细心地呵护树木。」 「……」 「在树木长至可以当成燃料使用之前,需要费好几十
年的岁月。那些种树的女人们,几乎不可能蒙受其利。但是,她们的孩子和子孙……。将来,他们将不再受到洪水的威胁,也
不用到偏远的山区伐木了。」 「……」 「从此之后,每年都有新树苗被种下。山区再度恢复绿意。而今,这些树林仍
旧受到女人们的保护。」 明白了吧?京子望着四人的脸。 「男人能够面面俱到地分析事物;但是,他们只做对目前最有利
的决定。相对来说,女人的目光或许短浅,无法为大局着想;然而,她们却能规划出几十年、几百年,甚至是自己死后的未来
蓝图。」 「……」 京子环顾四周。各种肤色的人型模特儿,每一个都穿著不同旨趣的服饰。乍见之下,很像
是博物馆缺乏主题的陈列方式。唯一的共通点,便是平面广告中的透明人台。 它被安置在展场正中央,光线从下往上照射。
概念是即将到来的二十一世纪。 再将目光移至大厅,玻璃地球仪同样也散发着光辉。 温室效应、自然破坏、人口增加、经
济不景气。二十一世纪会成为从黑暗中复兴的新时代吗?能够受此恩惠的,只有极小部分的人类。先进国家和落后国家的经济
悬殊,即便是先进国家,内部也有所谓的贫富差距。对全人类而言,并非所有的方向都指向光明。 「不过,
这就是男人描绘出来的社会。男人和女人的价值观不一样。男人总是希望经济能够不断向上发展,女人却只祈求快乐度过每一
天。经济战、情报战、国别、意识型态,这些根本是废话。我们只想幸福地生活。这就是――」 宛若是引
导陈列的作品般,京子大大地敞开双手。 「她们要传递的真正讯息。」 「京子小姐……」 望着动也不动的四位青年,京
子放松了脸部线条。 「做的很好。『CES GENS BIZARRES 』,我给你们及格了。」 从京子口中得到及格分数的那一
晚,四人分别送出邀请函给自己的双亲。工作室已经成立七年了。虽然也曾完成几项大案子,却还是第一发函邀请自己的父
母亲。 展示会的最后一天是礼拜日,悟的双亲,以及瑞纪的母亲都出席了。然而,进的双亲还是不见踪影。接着――。 中
午过后。 「……谢谢你的邀请……」 京平的母亲佳子和善行,一同向出面迎接的京平和进致意。 「邀请卡是他设计的。
」 京平得意地搂着进的肩。佳子望着两人,露出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困惑神情。进垂下视线。 「对不起……。你们那么忙…
…」 「哪里,你做的很好。我们很开心受到邀请。」 接着,佳子望向儿子。「你看起来很有精神……。妈妈总算放心了…
…」 「我每天都嘛很有精神。」 京平诙谐地回答。佳子出现欲言又止的神情。然而,她终究没说出口,仅是瞄了京平搁在
进肩上的手一眼,垂下了视线。站在她身后的善行不禁苦笑。 「老妈……」 佳子用手捂住嘴巴,眼睛开始湿润。 「对不
起。妈妈,还是无法理解。」 进紧咬着唇。「……抱歉……。我们不是故意惹伤心……,可是……」 进已经不知道还能
说些什么了。京平也沉默无语。苦闷的沉默造访。 这个时候―― 「儿子真的是很可爱喔!」 一旁有个声音说。 善行转
过头,对着声音的主人微笑。 「上谢谢了。」 「哪里,我才是呢!」 她是谁?佳子诧异地仰望丈夫。 「初见面
。我是濑尾端纪的母亲。小犬老是受他们两个照顾了。」雪江沉稳地说。 「哪里哪里。」 佳子急忙低头答礼。 进和京平
都不明白雪江为何要加入话局。她对两人露出笑容,再一地将视线转向佳子。 「我也有一子一女。儿子排行老二,刚好和
夫人一样。」 「是吗?」 佳子终于出现些许笑容。没错,雪江点点头。 「不过,儿子还是最可爱的。假设发生战争,敌
人要我在女儿和儿子中选择其一的话,我会选择儿子。」 冲击性的内容让佳子不由得张大眼睛。但是,雪江还是继续笑道:
「儿子光会长高,什么事都不会做。不像女儿可以陪母亲谈心,成为母亲的力量……。明知如此还选择儿子,我真枉费是人
家的母亲。不过,正因儿子不懂得体恤母亲,所以了更显得可爱。」她到底想说什么,佳子露出不解的神情。 「几年以前,
我也和夫人有过同样遭遇。我儿子正和某位青年交往中。」 佳子啊地倒油一口气。 「我很惊讶,也很烦恼。」 「那…
…」 雪江注视着后方。瑞纪和悟正并肩站在略远的地方,眼神朝着这边望来。雪江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静静地开口了。
「所谓的教育,比起让子女进入名校,考出好成绩,教导他们生存的智能和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吧?」 「……」 「我很努力
地教育孩子。虽然我老是忙于工作,只会让孩子感到寂寞,算不上一个好母亲……即便如此,唯有培养儿子一个人也龙活下去
的力量,这一点我绝不马虎。」 「……」 佳子的眼睛出现动摇。雪江继而望着四人。 「他们四人都很出色。这样不就足
够了?」 「可是……」 嗯,雪江点点头。「不管到了几岁,还是会让人担心……。但是,我爱他。」 「……!」 佳子
啊地凝望雪江。 「就算要和全世界为敌,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我也要保护我的孩子。因为那孩子的命比我还重要。如果
有一天,儿子认为某个青年是让他活下的原动力,哪怕对方是同性,我也会成全他们。」 「……」 双眸逐渐松缓。 「
当然,能这么想得上许多时间。但是,我比谁都关心那孩子。我的关心并不会比那位青年少。因此,若是他们出现离经叛道
的偏差行为,我绝对会豁出性命阻止。但是――」 「但是……?」「但是,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也打算守护他们……。当
那些孩子被世人阻挡在外的时候,能守护他们两个的,也只有我了。」 「……」 颤抖的嘴唇轻声问道。 「现在呢……?
」 雪江嘴角扬起苦笑般的笑容。 「和那位青年交往之后,我儿子改变了。而且是往好的方向。」 「……」 「虽然让孩
子能独当一面是双亲的责任,但是父母也有做不到的事。而今,我很感谢那位青年。」 说罢,雪江将视线转向进。 「我觉
得他也很出色,既体贴又纯情。我想令公子,正是喜欢上他这些优点吧?」 京平在苦笑中点头。 佳子慢慢地,将脸转向并
肩而立的两人。三人的视线碰上了。 「……」 佳子摇摇头。眼泪顺势落了下来。 佳子凝视着京平,以几近听不见的音量
,颤抖地说了对不起。「妈妈很爱你。但是,我还没有这位太太的勇气。我无法理解。说不定,一辈子都没办法……」 「老
妈……」 「对不起……」 进点点头。 「我不会强迫接纳我们,只希望不要因此讨厌京平。」「进……」 进也掉泪
了。 「我和父母并不亲近。家里期待的,是像哥哥那样坚强、聪明的孩子。然而,我却刚好相反……。我无法完成父亲的期
望,成为优秀的检察官。进入大学就读的时候,家里也等于和我断绝关系。之后,我几乎没有回过家……。家里也几乎不曾联
络过我……。今天也是……」 「没有父母会讨厌自己的孩子的。」 佳子赶紧说道。但是,进还是摇头。
「父母也有理想中的孩子形象吧?我不是能实现双亲期望的孩子……」 佳子的表情扭曲了。 「不要紧,我已经习惯了。但
是,我比谁都清楚,被父母疏远的那种痛苦……我不希望京平也有同样的遭遇。」 进一口气说完,接着他向前一步面对着张
大双眼的佳子。 「……」 「京平很爱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第一个挺身而出。因此我恳求。要怎么想我都没关
系,只求千万不要讨厌京平。」 两人四目相对。 「……」 短暂的沉默来访。这它并没有持续太久,而是出现了下个
发展。 「……谢谢你。肯为京平做到这种地步。」 住子沉静地说。进摇摇头。 「我们并不顺利,有时也会吵架。我只会
依赖京平……」 进垂下了眼睛。佳子松缓了唇线。 「夫妻都是这样的。即使过了三十年,还是不了解对方在想什么。」
然后,佳子将视线转向一脸担心的京平。 「你爸爸变了。以前会因工作、玩乐,疯到三更半夜才出现的人,最近却懂得提早
回家了。还说怕我一个人寂寞。」 善行浮现苦笑。 「你也要偶而回家,让妈妈看看你。」 京平垂下眼睛。 「你怕他会
落单吧?」佳子怀着复杂的表情,静静地说道。 「那就带他一起来。」 进和京平啪地同时抬起头。佳子拼命忍住眼泪。
「我会做好吃的菜招待你们。所以,两个人一起来玩吧!」 「妈……」 佳子温柔地点点头。 雪江留下挨在一起的母子档
,折回瑞纪和悟身边。 「谢啦!」 瑞纪轻敲雪江的肩膀。雪江笑着衔起香烟。 「姜还是老的辣。你欠我一份大人情。」
瑞纪和悟看看彼此,开心地笑了。 展示会结束的一周后。 进来到东京车站,接送为了前往下一个展示地北京而
离开京都的织江,京平开车将他们送抵成田机场。 悟和瑞纪也来送行。他们是接受中国事务局邀请,同样也要到北京出差的
京子的御用司机。 「真是,为什么我们也要来。」 「别抱怨。」京子对愤慨提着登机箱的瑞纪,露出了爽朗的笑脸。之后
,拖着大件行李的京平和悟也来了。京子名言:和男性在一起的时候,女性除了随身包包以外,什么东西都不准拿。想当然,
织江的行李,此刻也挂在进肩上。 进看着走在身旁的织江。脸上表情消失了。她大概很紧张吧!手心死命捏着全
新的护照。没事的,进环住织江的细肩,帮她打气加油。织江转过头。玻璃珠般的大眼晴不断地闪烁。进点点头。 「咬呀呀
,好热情喔!」 京子故意揶揄。两人急忙分开。 「放心吧,进。她的事就交给我。」 拜托了,进低头致谢。
织江的作品在Design 21 展中受到海内外的高度评价。今年秋天开始,芦屋有乐町店将有一角是专门为她而设的。
专柜布置的工作就落在进身上。Glass House 也会摆出由她设计的婚纱。对织江而言,设计师之路才正要开始。她将随着Desi
gn 21 展的脚步,绕行世界一周。「难过的时候就传真给我。我永远站在这边。」 织江认真地点点头。 可以吗?原子用
意有所指的视线询问京平。京平苦笑了。 「G,那家伙也是男人嘛。有一两个女人也是应该的。」 京子和瑞纪用鼻子哼笑
。 「你在逞强喔!」 「声音好象没有本人那么洒脱耶!」 怎样!京平不满地扬起下巴。 「差不多该走了。」 悟看着
手表说道。京子点点头。 「送到这里就好了。之后就看我们的吧!」 京子从悟和瑞纪手中取过包包,将织江叫到身边。同
样的,织江也从京平和进身上取回行李,对京子点头示意。进将纤瘦的身体拥入怀中。 「小心身体。有事要马上联络我。」
谢谢,织江用唇语说着。 「祝你们成功!」进对即将出关的两人大声说道。织江回过头,对进扬扬手。 在八只眼睛的目送
下,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办理出国手续的人群中。 「结束了。」 京平低喃。悟和瑞纪点点头。 「终于结束了。」 进还是
忙征望着两人离去时的方向。京平伸出手,搂住进的肩膀。发现进如梦初醒的神情后,京平嘴角也为之一松。 「回家了。」
进凝望着镜片后的下垂双眸。接着,他点头了。 悟和瑞纪走往停车场的方向,两人也并肩追了上去。 京平勾起进的手指
。 「慢着、京……」进有点慌乱。听到声音后的悟和瑞纪回过头。只见两人的手牵在一起。 「伤脑筋的家伙。」 「两个
大男人,学人家搞什么把戏啊!」「别忌妒、别忌妒。」相较于满脸通红的进,京平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交缠的手指上,配
成对的学院戒指正闪耀着光辉。进戴在食指。小一轮的那个则戴在京平的小指上。 「别因为自己做不到,就忌妒人家嘛。我
们啊,和某对于倦怠期的情侣不一样,总是甜甜蜜蜜的喔!」 「够了,京。」 瑞纪和悟互相凝视,哈地轰笑出声。 「
不好意思,我们的历史可比你们久多了。」 两组男士手牵着手,当着瞠目结舌的各国人士面前,在笑声中从容离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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