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哭 by凌豹姿
25-12-6 15:52:21

旧人哭 by凌豹姿

文案:

想他归鱼洋半年前遭逢意外,虽记忆全失却大难不死,如今五子登科,正是人生最得意之时──如果没爬错山、敲错门,认识那美艳书生的话……

好个归鱼洋!临走前甜言蜜语说会回来与他厮守,现在竟带回娇妻招摇游街,他没当街杀过去算帐已是给足面子,那家伙反而找上门来,一会儿对他这旧情人装不熟、假客气,一会儿又趁他病得迷迷糊糊,偷偷从后门摸上来「重温旧情」,要不是被他这苦主当场抓包,搞不好还想擦擦嘴就落跑,哼哼!看这县官大老爷怎么给他个交代?

他承认自己意志薄弱,受不了冯笙寒的美色诱惑,才会在那夜做出胡涂事,从此越陷越,不仅乱吃飞醋,还为他公私不分。红颜果真会倾国,他还是趁早收收心为妙……

【第一章】

「回来了,回来了,归大人今天终于回来了……」

欢天喜地的叫嚷在街巷里流传,大人们纷纷探出头来,小孩子在街上奔跑,彷佛归鱼洋回到城镇,是多么令人喜悦的一件事。

一个月前,马前探子已经先行传回消息,说归鱼洋大半个月后就会回来,只不过半个月过去了,归鱼洋并未如马前探子所说的真的回来,教大伙儿空欢喜了一场。

再过了半个月,直到今日,地方父母官归鱼洋终于回来了。

他为了将爹娘骨灰葬到上任的地方来,请了公假,却迟迟未回,过了整整的一年才真的回来。

所幸官衙里有他一手提拔的师爷掌理着,所以不曾出过什么乱子,他一回来,连身材矮小的师爷都在前头迎接他。

软轿前有仆役开路,归鱼洋掀开轿帘,与地方的长者说话。

千等万盼终于盼到归鱼洋,怎么不教城里、镇里一向拥戴归鱼洋这个视民如子的地方官的百姓们欢声雷动。

夹道欢迎的人群人山人海,还有妇女在他经过的轿子前撒上瓣,一名白衣书生挤在人群之中,远远就望见归鱼洋从轿子里探出的俊脸。

「鱼洋……鱼洋……」

再也顾不得书生礼节,冯笙寒想要挤出人群,奈何夹道欢迎的人潮实在太多,他根本就无法挤上前,只能拼命的挥手,昭示着他所在的位置。

归鱼洋一双朗目淡淡的扫视过他所在的位置,让冯笙寒的心宛如要跳出来,他用力的再度挥手。

归鱼洋却视而不见的轻扫过他,看向轿子里同坐的人儿。

「归大人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归鱼洋牵下同坐一轿的娇妻,向几个宿老介绍她的身分。

女子大腹便便,一看就知有孕五、六个月,等介绍完后,他温柔体贴的扶着她进入府内。

归夫人有身孕了,今年一定会生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娃……」

是啊,瞧她肚子是尖的,一定是个男孩子没错,我看铁定五、六个月了……」

「想不到归大人是回乡去娶亲,一回来我们这里,不但夫人有了,就连孩子都有了。」

「原来是归夫人有身孕,怪不得归大人行路这么慢,多半是为了照顾归夫人,归大人真是体贴。」

听着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冯笙寒放下因为刚才过度挥舞还有些酸疼的手臂,他揉了揉手往回走,脚步不稳而蹒跚,还差点撞倒一个不太会走路的孩子。

牵着孩子的大娘骂道:「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走路不看路?」

「对……对不住。」

他连连道歉,脑筋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踉跄着脚步疾行离去,脸色苍白的宛如撞鬼一般。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中,却失神的坐在席上,久久都无法回神。

●     ●     ●

艳阳高照,才初晨而已,金亮的阳光已经照得大地一片光明,随行的仆役连连拭汗。

但是归鱼洋最近则是家有喜事,就连满头大汗,也感受到一股欣喜。

回来统辖地方已经二个月之久,却像新来乍到一般,觉得事事新奇,平日公牍无事之际,就四走走。

城镇的父老兄弟每每捉鸡宰羊的送上,说要让他和夫人补身,他全都退回,却只让他们不高兴,只好无奈收下。

最近爱妻大腹便便,不断有人询问生产日期,又有人自告奋勇的告之生男生女秘方、方位、咒法,搞得他啼笑皆非,一律谢谢他们的热心。

他不信那些,是男是女皆好,都是他归鱼洋的儿女,只要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当上爹亲,脸上就露出微笑。

「大人,前方山路路径变小了,还要再上去吗?」

归鱼洋看这里青草茵茵,远山缥缈,景致十分优美,纵然他汗流满身,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再上去看看。」

仆役称是,他又往山上攀爬了一盏茶的时间,踏上这座小山的山腰,上面的小路似已久无人迹,杂草丛生,但是山腰一片平坦,竟有人在此筑屋而居。

「风雅,竟有人每日眼揽美景,这一定是个世外高人。」

随行的仆役满脸都是汗水,口中焦渴地道:「大人,我们到这人家讨个水喝,要不然等会儿下山,又要走上一段路。」

「有理,那就敲门吧。」

轻敲了几门,虽没人来开门,那扇门扉却是一推就开,仆役先行进入,朗声问道:「此有人吗?」

好一会儿才听到后房传来细微声响,只是语音微小模糊,分不出是男是女,「是什么人?」

「我们是到此登山的游客,想要讨一杯水喝。」

「水在我房里,进来拿取吧。」

归鱼洋则好奇不已的看着这破旧的木屋,木屋内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却三三两两放置着书籍,书整理过了,屋内的东西也像整理过了,好象主人要出远门,或者是要离开这里。

「大人,我先进入拿取。」

仆役步入后房,归鱼洋则在门口朝里面望了一下。

九月天依然是酷暑难当,门内的床上却还是挂着纱帐。

坐在里头的屋主人被密不通风的纱帐所围,他指着旁边道:「那里有我前天取用的山泉水,自行取用吧!」

说没几句他就轻咳了起来,看来是夏日着寒,所以为了养病,并且防风,房间内才挂上纱帐。

「谢谢这位大哥。」仆役客气的道谢,看见坐在帐里的人点头,才取过水壶倒了一杯水,先行走到房门口,恭敬道:「大人,请用……」

归鱼洋才接过那一杯水,纱帐里的人听到了仆役叫唤归鱼洋的声音,忽然沉声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是哪一位?」

仆役骄傲回答:「是咱们的父母官,归鱼洋大人。」

纱帐立刻打开,里面是位面如白玉、气质清雅的书生,但他此时却是满脸怒意的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地夺过归手里的那一杯水。

「我这里没有水给这位归大人用,立刻给我离开。」

仆役大吃一惊,从来没有见过对归大人这么无礼的人,他也怒道:「你知道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就是归鱼洋大人啊,你怎么敢这么无礼……」

归鱼洋则愣了一下,他自从回到这里,就感自己受乡民爱戴,也从未见过对他无礼的人,但这人对他不假颜色,连杯水都不肯施舍,看来心结颇,不知自己曾经哪儿得罪过他。

「这位公子是哪一位,我认得你,或是得罪过你吗?」

归鱼洋事谨慎,未明白前因后果前不会发怒,他伸出一手,让怒火上升的仆役先安静下来,才好好的询问。

冯笙寒闻言,气得捧水的手直发抖,他涨红脸,随即又咬牙,涨红的脸色变成如雪般的苍白。

他冷冰冰的道:「你当然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请赶快离开,我不想在我的屋子见到你。」

「这位公子?」

归鱼洋惊诧的看着怒下逐客令的书生。

这书生说的明明是气话,这只让他更确定自己曾与这个书生相识,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冤案,否则怎么对他如此的不客气?

冯笙寒抬起目光,黑幽幽的眼瞳宛如烈火燃烧,整张脸却如春日娇艳儿一般俊丽无双。

归鱼洋目瞪口呆他的人才之俊,更察觉出他若再不离开,这烈性子的书生,就要将那杯水往他的脸上泼了。

一股同情油然而生,他可不想见到这位书生因为辱骂县官而被收监在牢里,看来他纤瘦的身子不太健实,才会在夏日着寒,若在那又臭又脏的牢里过上几夜,岂不是要了这个白面书生的命。

「好,我们离开吧。」

他对这个人才俊秀的书生起了惜才之意,因为不愿计较,他轻轻的下了命令,仆役却仍有气,却碍于他的命令,只好作罢。

两人出了门,那书生也跟着出了屋子,彷佛在看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离开他的房子,或是还敢厚颜无耻的赖在他的屋檐下不走。

「这书生究竟是谁,我又是哪里得罪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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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鱼洋百思不解,回官衙里翻了在此上任后的卷宗,也未发现有什么与那书生有关的冤案。

最后他叫来师爷林宗仰询问,讲明今天发生的事情,问他是否认得那位住在半山的书生。

林宗仰身材矮小,办事却极机伶,也因为受归鱼洋所提拔,所以对归鱼洋十分忠心耿耿。

归鱼洋离开此地,回乡去迎接爹娘骨灰来此下葬,更是把官邸内的事情都交给他办,可见归鱼洋对他的看重程度。

听完了归鱼洋叙述,林宗仰也同样不解的摇头。

「大人,我也不知那位书生是谁,也从未收过有关于他的状纸,料想有些民间书生狂狷自大、批评世事,不把当任的官爷看在眼里,请大人莫要放在心上,想必这人对任何人都是如此无礼。」

他这样说也没错,世上也有这样好发议论的书生。

归鱼洋点了点头,料想连林宗仰都不知道,这官邸里恐怕也没人知晓了,可能真是如林宗仰所说吧,可是看那样子,又像他跟自己有仇大恨一般,不太像是那种喜爱议论世事的狂狷书生。

归鱼洋怎么想都没答案,只好放宽心怀,不再细思这一件事。

「那我回府去了。」

「是,恭送大人。」林宗仰弯腰一礼。

归鱼洋转身离去,却没见到林宗仰矮小的身子更加低垂下来,他的脸上带着犹豫,透露出内心的煎熬,忍不住低声喃念着歉语。

「大人,这一件事就请您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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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里,刚才那书生的面貌在自己的脑海里绕了几绕,明明不合乎常理,怎能放下心怀?

「相公,你今日早回了。」

爱妻梁婉玉递上一碗绿豆汤,他感激的接过,却又不由得唠叨几句:「已经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又何必进厨做这些东西呢?万一太过操劳动了胎气,岂不是糟糕。」

「做给相公吃的,怎么会谈得上操劳呢?快些喝吧。」

梁婉玉声音温柔,拥有小家碧玉的气质,脸蛋虽然称不上美丽,却是一派的温婉,让人了解她的性情原本就极为温和善良。

「晚了,这里白日热晚上就冷,出门也不多加一件衣衫。」

归鱼洋有些唠叨,将外衣脱下披在她的身上。

梁婉玉感动的低下头。

「相公,你对我真好。」

「说这什么话,好象我们之间是陌生人一样,是我的进门妻子,不对好,我要对谁好呢?」

「怎么不戴着我娘的玉环,她生前一直说那趋凶避吉,戴着,若是有什么事,我娘在天之灵也会保佑的,要知道生产不是容易的事。」

见她白裸着藕臂,他又叨念起来,再过几个月她就要生产了,生产是一件难事,他着实忐忑不安。

梁婉玉点头,小声道:「相公,我下就记得了。」

归鱼洋点头,这才喝下那碗绿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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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直记挂着那位书生的怒颜,归鱼洋连想了几日,但就算想破了头,也没有办法厘清自己究竟何时得罪他。

翻阅无数的卷宗,也不知那书生的姓名为何,趁着今日天空多云,走起路来没那么热,他又上山去了。

木屋外一片空寂,轻敲门,门内没人响应,于是他推门,这门没像上那样一推就开启,竟是锁着的。

「请问有人在吗?」

归鱼洋连连喊了几声,才在屋后听到声音,他转向屋后,见到那书生,他有礼一揖──

那书生提着水直接见他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的怒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说过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他说得这么不客气,让归鱼洋也一股气往上冲。

他明明是有礼而来,怎知这个书生每说话嘴巴都不饶人,倒像他俩是一辈子的仇家似的。

「你不欢迎我,你以为我就爱来这破烂地方吗?」

因为气一上来,所以归鱼洋说话也极为刻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冯笙寒提起桶里的水直接往他身上泼。

「既然你不爱来,就快点滚吧。」

归鱼洋被淋得满身湿,那水是山水,冰凉彻骨,但他气得完全不觉得冷,直想要杀人。

归鱼洋怒火上升,他好久、好久不曾这么生过气了,眼前这人简直是无理取闹,哪里像个知书达礼的书生,真是欺人太甚,害他一股火也往外冒,竟跟他一般见识起来。

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吗?
【第二章】

归鱼洋踏前几步,抓住那书生的手,也毫不客气的拿起另一桶水往他身上泼,以牙还牙的让他满身湿。
冯笙寒惊叫一声,跌倒在地,他湿淋淋的,全身狼狈,风一吹来,肌肤一阵寒冷,不禁咳了几声。

「你、你……竟敢泼我水……」

归鱼洋哪管他咳嗽,他气得直想揍他一顿,他蹲下身子,将脸朝着冯笙寒靠近。

冯笙寒双手抵在归鱼洋的胸前,被冷水给冻得发白的双唇,执拗的大骂着,但是双睫却因为归鱼洋的接近,而不安的羞颤着。

归鱼洋没有发现他两身躯几乎贴近时,那书生一闪而逝的不安表情,他一肚子火,只想给这书生一个教训。

「你给我听着,我不晓得我是哪里得罪过你,因为我根本就不认得你,回官衙、府邸,我也查过卷宗,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什么一见到我就像见到仇人一般,我跟你究竟有什么仇大恨?」

冯笙寒本来羞于跟他相对,一听他说得颠倒是非,忍不住用力朝归鱼洋的胸口击去,气得咻咻喘气,含怒带怨的眸子直直的跟他对上。

只不过他眼里快要流出泪水,若不是强撑着一口气,不愿被归鱼洋笑话,只怕早已失声大哭。

「你竟敢说你不认得我,归鱼洋你这人面兽心的禽兽,忘恩负义的双面人!你无情无义、欺人太甚……」

听他越骂越不象话,哪像个斯文的读书人,归鱼洋拉下脸,强握住冯笙寒击打他胸口的手,声音沉重得像铁一般。

「那你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我根本就不记得二年前到此接任县太爷的任何事情。」

冯笙寒用力扳着他禁锢住他的双手,这种瞎扯的事他也赶拿来骗他,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你休想胡说骗我!」

归鱼洋撇嘴,简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将他抵在地上,在他耳朵旁吼着自己今年在家乡才发生的事。

「这种事情有需要骗人吗?我去年回到家乡,为了将爹娘的骨灰移到这里安葬,发生了一点意外,我撞到后脑,休息了三个月才醒过来,来此上任两年内的事情全都忘记,我现在还在适应这里的生活。」

冯笙寒怔怔的望着他无可奈何的目光。

归鱼洋低叹一声,他不想背负别人莫名其妙的怨恨,这让他有如芒刺在背,很不舒服。

他将手劲放松,随即站了起来。

「若是两年前我有得罪你的地方,恐怕你要说出来我才晓得,要不然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何时得罪过你。」

冯笙寒大受打击,脸色苍白,看着归鱼洋一脸坦然的表情让他心乱如麻,原来他并不是故意……故意这样对他的。

归鱼洋说得清楚明白,一双黑眸更是毫无愧意的望着他,显现他说的确是真话。

「说吧,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你,若是我真的有错,我就道歉,若是可以弥补就让我弥补,我不愿意背负陌生人莫名的怨恨。」

时间彷佛冻结,冯笙寒无语地怔看归鱼洋,几启唇,却根本就不知到该从何启口,原来他并没有对他负心轻薄、始乱终弃,只是老天爷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而已。

不耐他无言的静默,归鱼洋出口催促,这书生如此仇视他、怨恨他,总要有个理由吧,他正等着听他的理由。

「快说啊,就算要恨我,也得让我理解我究竟做过什么事,让你这么恨我。」

忽然,从山路传来仆役的大声呼唤:「大人,大人,您在这里吗?」

「什么事?」

认出是自家仆役的声音,归鱼洋出门前有向他交代自己要过来这里,现在他这么急匆匆的上山找自己不知发生何事。

归鱼洋走出屋外,仆役气喘需需的跑上前禀报。

「夫人好象动了胎气,大夫已经到了家里,师爷叫我上山来找大人,请您快些回家……」

一听事态如此紧急,归鱼洋再也顾不得那白面书生的事情,急急忙忙就跟随仆一下山,连道别都忘了。

冯笙寒从屋后慢慢走向屋前,看到归鱼洋心系自己怀孕的妻子,着急离去的背影。

他凄凉孤独地扶着柱子慢慢坐下,身体再怎么寒冷,也比不上刚才归鱼洋无意之间的一句话带给他的打击大。

他们两个现在只是「陌生人」而已。

冯笙寒忍不住流下滚滚的泪珠,眼面呜咽,原本以为这两个月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想不到见到归鱼洋依然情丝万缕,放心不下。

「你要我说什么?你已经有妻有子了,还要我说什么?」

冯笙寒一腔衷情,只有苦涩自尝,他哭得几乎断肠,却只能泪眼无雨,任是世间任何言语,也无法到出他内心此刻的悲伤跟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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粱婉玉并未动到胎气,师爷林宗仰也满头大汗的说是自己误会了。

大夫笑着点头打圆场。

「没事最好,夫人脉向强健,料想生育应该不是难事,要不然我开几帖安胎的药方给夫人煎药喝下,让大家都安心。」

归鱼洋点头。

「那就多谢大夫了。」

才理完这些事情,他劝慰粱婉玉几句就又要出门。

林宗仰在他身边道:「大人,您今日怎么上山去呢?我听衙役说,那书生对大人无理得很,要不要我将他找来,对他训诫一番?」

归鱼洋听他说得如此严重,连忙摇头,不想把事情闹大。

「不必,没那么严重,我只是过去他家里一趟,询问他为何对我像有什么身仇大恨一般,才说到一半就听说婉玉动了胎气,因此赶着下山来了,现在我还要上去,再把这件事问得清清楚楚,以免心里总有一块疙瘩。」

林宗仰不愿他再到那里去,因此多说了几句想打消他的去意。

「大人,听说那书生脾气极拗,大人还是不要跟他硬碰硬,我见大人回来时衣衫湿了,该不是那书生再对大人无礼吧?」

归鱼洋不想让师爷大惊小怪,更不想让人扰了那书生的清静,故轻描淡写的带过。

「没得事,是我觉得天气热,到山泉边,一不小心跌进去,所幸水浅,才湿了一点。」

「那我陪大人去吧!」林宗仰一脸不豫。

「不用了,你在官衙忙你自己的吧。」
归鱼洋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不让林宗仰跟随,去见那书生又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师爷一再询问,不禁让他不耐。

总之,他不喜欢人家说那书生的坏话,纵使书生对他无礼,但是其中一定有些情由,看他不像对他执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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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两语打发了林宗仰,归鱼洋再上山。

他这一敲门,冯笙寒就来开门,他换了一件干的衣衫,双眼微微红肿,好象才刚哭过,但是见着归鱼洋,已不像刚开始骂得那么难听,只淡淡称呼一句,跟往常相比已经礼貌至极。

「归大人。」

他进入屋内,奉上一杯山泉冰水。

归鱼洋才要询问自己适才问到一半的话,想不到冯笙寒就自行先对他说明他自己无礼的缘由。

「请大人原谅草民,因为之前草民与大人有几面之缘,但大人却总是一副不认得草民的样子,所以草民书呆子脾气一来,认为大人轻茂我这个人,才对大人如此无礼,请大人原谅。」
他语音轻脆,一直低着头说话,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倒像这些话事他在心里排练无数、套好的说辞。

归鱼子搔了搔头,他之前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态度、口出恶言的咒骂,就只因为自己没主动向他打招呼吗?

「就因为这样吗?」

冯笙寒慢慢抬起头来,十分镇定的说:「是,大人,确实是如此。」他随即比着屋内散乱的状况。

「我这些日子就要搬走,因此屋内杂乱,大人,我一个人住此,光要搬动这些书籍就耗费不少精力,大热天里清理这些教人火气容易上扬,因此才会乱发脾气,请大人务必原谅我的无礼。」

总觉得他说的理由太过牵强,但是看他执拗的目光,就算想从他嘴巴里套出不同的答案,看起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归鱼洋只好苦笑的接受他的理由。

不过看来这书生知晓他受伤忘记往事,因此现在说话倒好生好气起来。

「你何时要搬走?」

「一个月内吧,草民不想在住在这个地方。」

归鱼洋好奇问道:「这里风光明媚、人民淳朴,你为何不想住在这里?」

冯笙寒眼光移往远,没有与他相对,对谁都无法说出实话,更何况是对归鱼洋,他怎能说自己是因为他,再也无法住在这个伤心地。

「不瞒大人说,草民身世坎坷,娘亲虽为爹亲名媒正娶,但爹亲当时是迫于无奈才迎娶我娘,他自幼有个青梅竹马,我爹亲只爱她一人,总之,闹出了许多事之后,我娘死后,我才一人孤身住在此地,不知是否该回家一趟。」

归鱼洋了解的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是啊,莫要等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仰而亲不待……」

「大人请坐,我还有书要整哩,若要看这山上风光,尽可搬出椅子,在屋前乘凉坐着。」

「多谢……」

后头就要加上个名子,归鱼洋却不知他的名字为何,冯笙寒好象也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他平静的介绍自己。

「草民姓冯,叫笙寒,大人可随意唤我。」

他口口声声大人、草民的,像是在拉开两人的距离,让归鱼洋不太习惯的笑道:「我叫你寒弟,你也可以唤我鱼洋哥,老是大人、草民的,好象我官做得多大似的。」

冯笙寒没有一般人受宠若惊的欢喜,反倒一派冷淡的搬出大道理。

「大人,古贤有曰:君臣之礼不可废,更何况大人就是大人,草民就是草民,草民不想失了礼数。」

「你……」
他这么不识好歹,应该会让人拍案大怒,但是归鱼洋却对他怎么都生不起气来,只好随他去,忍受他的怪拗脾气。

「都好,那我就叫你寒弟了。」

冯笙寒转过脸去,没再应声,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归鱼洋很想跟他结交,因此坐没一刻钟又忍不住说话。

「寒弟,你婚配了吗?要不要愚兄帮你介绍,寒弟,你人才这么英俊,应该是人人心里的乘龙快婿。

闻言,冯笙寒肩膀僵硬道:「不用了,多谢大人,草民已经有婚盟之人,他因为有事出门在外,等他回来,我门就要成亲了。」

「是这里的姑娘吗?」

冯笙寒像是想起意中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温柔,连声音都放柔了,像他心中的意中人让他时时刻刻挂念悬心,片刻也无法放下。

「他非本地人,是个外地人,要来这里定居,我们已经私下许下终身,他非常爱我,我也非常爱他。」
冯笙寒对他说话时,语音虽然轻脆,却都带着冷然,哪像现在说得极有感情,让归鱼洋心中一动,感觉他与情人之间爱得极,任何人都无法介入似的。

「她何时回来?你若搬走,她岂不是不知道你搬到何吗?」归鱼洋总觉得这段话有点奇怪,他又要等人,又要搬走,这两样矛盾至极。

冯笙寒身躯窜过一丝轻颤,压抑心情的小声道:「他很快就会回来了,在我搬走前他就会回来的。」

归鱼洋想再问,却觉得气氛忽然间变得极度怪异,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才好,只好说些客气话。

「那就恭喜你了,等你们成亲那日,我一定和家人连袂赴宴。」

冯笙寒忽然站了起来,他站在暗,归鱼洋看不清他表情为何,但是他胸口急促的鼓动,嗓音有些尖锐的指着外头即将落下的太阳。

「大人,天快暗了,你若不趁着此刻天还亮着下山,等一会儿天黑了,只怕不熟山路的你会无法下山。」
其实天色还很亮,冯笙寒明显的有赶人的意思,他既已逐客,归鱼洋再怎么傻,也知晓他要自己离开。

他站起来,极其无奈,看来冯笙寒并不想跟他结交。

「好吧,那我先离开了。」

「送大人。」

冯笙寒替他开了门,傍晚一阵凉风吹来,他又咳了几声,看来风寒未愈。

两个人站得极近,归鱼洋闻到他身上一阵馥馨体香,那体香味道有些惑人,他不禁抬头望向冯笙寒娇艳的脸蛋。

冯笙寒直勾勾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带了些说不出的哀伤跟痛楚,让归鱼洋霎时热血偾张,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他忽然不喜欢他露出这种表情,像他这样人才英俊的人,应该要天天开心快乐,怎能如此忧心度日。

归鱼洋厉声道:「不准你露出这种表情!」

他说得既严厉又像在咆哮,连归鱼洋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他从没听过自己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大、大人……」

感觉自己好象一个疯子一样,竟然随口咆哮,归鱼洋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努力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你要保重身体,不可露出那种心像是要碎了一样的表情,只要两人相爱,我相信那姑娘一定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的,你不要太忧虑,这样反倒会伤了自己的身子。」

冯笙寒第一在他面前露出浅浅的笑容,那笑容美得让归鱼洋心口一紧,竟觉比他所见过的任何美景还要美上三分。

甚至他脑海里见过的奇山异水,在这美丽的笑容相衬之下都变得索然无味,沉浸在这美丽无双的笑容,让他宛如醇酒里微醺迷醉。

但冯笙寒才刚微微一笑,由随即收起笑容,那笑容一闪而逝,让归鱼洋惆怅茫然。

冯笙寒点头道谢。

「多谢大人金口跟关心,我会好好保重身体的。」

见到他的笑容,归鱼洋一方面觉得刚才咆哮的自己十分尴尬,但也觉得他的笑容让自己心里有一阵说不出的喜悦,好象有什么东西要在内心暴涨开来。

归鱼洋点头,缓步的走回家去,走没几步,他回头一看,冯笙寒还在屋前望着他的背影。

也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竟有些雀跃,看来冯笙寒并不如他刚才想的不愿跟他结交,要不然他不会在屋前一直目送他。

喜悦上心,归鱼洋大声道:「寒弟,风大了,进去休息吧!」

冯笙寒默不作声,好象没听到他的话,只是一径的望着他,脸上不笑不哭,淡然的、平静的,像带了面具一般。

归鱼洋又走了几步,直到看不见冯笙寒的屋子,他才快步的下山。

【第三章】

明明知道冯笙寒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欢迎他,但归鱼洋还是忍不住的又往山上跑。

这却是见到冯笙寒在屋外辛苦的劈柴。

他身体瘦弱,身躯摇摇晃晃,手里拿着劈柴的斧头,就像小孩子在玩大人的刀剑一样,好似下一刻就要劈在自己的身上。

「寒弟,你到一边坐着,我帮你劈吧。」

冯笙寒不愿让他抢过斧头,死命的握住。

「不必了,大人,我可以自己来的。」

归鱼洋见他执拗,明明不是合作这种粗活,干什么这么勉强自己,他一股热气直往上冲,一句话脱口而出。

「不行,我帮你劈,你这像大少爷似的身子,怎么能做这么重的粗活?」

冯笙寒红唇微张,脸上出现愕然的神情。

「怎么了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归鱼洋不解他为何露出这种表情,他的确看起来就像个大少爷一样,肩不能提、手不能挑,不适合做粗活。

冯笙寒仍怔怔发愣,归鱼洋以前也对他这么说过,二年前,自己与他相恋的时候,归鱼洋对他这么说过。

他不许他劈材做粗活,还要家中总管送上补品,每月初一送来他屋里,让他调养身体,更要大夫过来为他把脉,只是在归鱼洋离开此地之后半年,也就适半年前,这一切忽然都断了。

冯笙寒并不贪图这些享受,他要的是归鱼洋的真心,此时他猛然想起归鱼洋的夫人挺着大肚子,怀孕过的妇人在一边讨论时,也都说她有五、六个月的身孕。

「夫人怀孕几个月?」

不懂冯笙寒的话题为何一下跳得如此之快,但是归鱼洋老实说出,毕竟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

「我与她成亲半年,她已有六个月的身孕。」

归鱼洋的夫人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两人是六个月前成的亲,也就是半年前归鱼洋在家乡成亲后,就立刻断了对冯笙寒的照顾。

冯笙寒霎时全都理解了,归鱼洋并未失去记忆,他说自己丧失记忆,其实只是对他的蒙骗之辞。

要不然他为何口口声声说自己忘了来这里当县太爷的事,也不记得两人有什么关系,却可以在半年前修书来此,断掉对他的照顾。

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会说这些谎话,不过是这些日子回到这里,不知该如何对他交代,因此才推说自己受伤、忘了旧事,想要让自己不再对他记恨。

冯笙寒胸口疼得宛如万箭穿心,他并未想死缠着归鱼洋,更何况现在人家有妻有子,他就算想争,也争不过一个怀有身孕,并且是明媒正娶的归夫人,但是归鱼洋不该如此欺他。

冯笙寒霎时冷透了心,他对他竟然如此薄情,还佯装对他十分关心,三番两来此嘘寒问暖、惺惺作态,为的是安抚他,以免他将两人过往的情事传扬开来,有碍他们夫妻感情、破坏他县太爷的名声。

「怎么了,我几个月前成亲的事情有何不对吗?」归鱼洋不懂他为何问这个,还在听到答案后脸色大变。

他问得煞有介事,冯笙寒将斧头握紧,他若想要继续假意就随他去吧,自己是绝不会再搭里他的。

「没事,大人,我自己来就好。」

归鱼洋放开手,不再与他抢斧头,因为冯笙寒嘴上虽然说得客气,但是眼里望着他的目光却极其冰冷,简直就像是看着宿敌一般。

归鱼洋讷讷的退开一步,任由冯笙寒继续摇摇摆摆的砍着木柴,只能在一旁干著急的担心他别砍到自己的身子上。
好不容易将柴砍完,冯笙寒满身大汗,归鱼洋也同时忧虑得一头冷汗,拿出手巾递到他的眼前,关怀备至。

「擦擦汗吧,寒弟,你留了好多汗。」

冯笙寒自行用衣袖擦去,根本不用他的手巾,那无礼的态度非常明显,归鱼洋只好尴尬的将手巾收进自己袋内。

他又恢复往日的无哩,归鱼洋不禁有些生气,自己一直对他以礼相待,怎知冯笙寒却一直对他冰冰冷冷的。

「大人,请你以后不要再到我这里来了。」

冯笙寒忽然口出此言,让归鱼洋目瞪口呆,他不知道他这会儿又是哪里得罪这个长相漂亮、个性怪异的书生。

「为什么?寒弟,你应知我很想跟你当个朋友。」

凭他一个朝廷命官的身分,不知有多少民间的人想与他往来,但他就是对冯笙寒特别的对眼,一心想跟他结交,所以才一再原谅他的无礼。

想不到才刚把事情说开,他又无缘无故冰冷对,归鱼洋陡生怒意,毕竟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冯笙寒忽视他流露出的不悦,冷冷地道:「归大人还记得前些日子,我说的心爱之人吗?」

「是记得,又如何?」

他拒绝跟自己结交,又对他百般无哩,关他心爱之人有什么关系。

冯笙寒一脸冷傲的望着他,说出的话让他大吃了一惊。

「我的心爱之人是为男性,他不喜我跟别的男人太过接近,请大人以后无事不要再到我这里来,以免他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归鱼洋呆若木鸡,冯笙寒竟然是……竟然是龙阳之流。

虽然他听过这一回事,可是从未当面见过这样的人,再见冯笙寒脸蛋标致、气质出众,再加上皮肤白皙,文弱纤瘦,的确是不输给女人。

但是、但是竟然会有男性喜欢男性这种事,让他吃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情不自禁的退后两步。

光是想到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情事,就让他倒退三尺,避之唯恐不及了,谁想跟这种怪物做朋友?

漂亮的姑娘不爱,竟然两个男人间……归鱼洋一想到就觉得恶心透顶,冯笙寒弱不是心里有病,就是他的情人有病。

忽然之间,他一点也不想跟冯笙寒接触,只想离他这种人远远的,以免沾染上他的怪癖。

归鱼洋脸上那副嫌恶的表情太过明显,冯笙寒心中一痛,他原本是随口说说,要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没人喜欢。

想不到他竟是这种反应,彷佛自己跟他从未有过恋情,还一副只想立刻逃之夭夭的样子,以免沾染到不洁。

「那我告辞了,再见。」

归鱼洋还未说上几句就匆匆告辞转身离去。

他绝情的背影让冯笙寒愁苦涌上心头,虽然他想要刺激他,但是想不到他对自己真的毫无留恋,好象自己往日与他的情爱一点也不值得珍惜回味。

冯笙寒黯然伤心,只能让往事随风而去,最好快点忘记,忘记当时对自己温柔体贴、百般呵护的归鱼洋。

他现在只是一个无情无义的负心人,根本就不值得自己为他伤心、留恋,甚至念念不忘,难以释怀。

●     ●     ●

秋天吹起寒风,才过一个月而已,就明显的感觉到秋意。

这天官衙无事,归鱼洋来到大夫的药行,准备为自己的妻子拿娶安胎药,想不到竟在这里碰见一个不想碰见的人──冯笙寒。

他脸上青白了些,好象前些日子染上的风寒还未好,这段日子又没调养,因此脸色才越来越难看。

归鱼洋前脚才踏进药行,想不到冯笙寒后脚也进了药行。

大夫正在为归鱼洋捉药,见到他后面进来的冯笙寒,还开心的对他指着后面的冯笙寒。

「归大人,您一向欣赏的冯公子也来了。」

归鱼洋本来想装成没看见拿了药就走,因为大夫的多嘴,让他不得不转过头去,向冯笙寒点头致意。

「冯公子,许久不见了,你也来抓药吗?」

冯笙寒没想到会见到他,若是知道归鱼洋在药行,他也不会踏进来,但因为大夫已经开口,他也只好打招呼。

只是无法想象当初两人如此爱,现在却变得比陌生人还要陌生,这种感觉让他分外的悲伤。

「你好,归大人……」

年纪大了的大夫老眼昏,看不出他们之间奇异的氛围,竟然还亲亲热热的拉着两个人的手。

「归大人,您以前不是说您最欣赏的人是冯公子吗,还要我每月都上山替他看诊,慢慢调养他虚弱的身子,您看,才调养一半而已,您就命人断了对冯公子汤药费,他才会一个风寒得了一季都医不好。」

归鱼洋怎么也想不起有这一回事,因此大惊之下,无礼的指着冯笙寒,高声惊问,摆明无法置信。

「大夫,你的意思是我曾经出钱,要你每个月上山替冯笙寒看诊?」

「是啊,大人还要我药品都用最好的,您刚回乡的头一个月,还买到长白人参,要人快马加鞭带上送给冯公子,这么大的事您都忘了吗?」
归鱼洋怔了好一会儿,长白人参是顶级人参,连他自己都没吃过是什么味道,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送来给冯笙寒这个龙阳书生?

他一怔之下随即哈哈大笑。「大夫,你在开我玩笑是吧?连婉玉我都没让他吃过长白人参,我怎么可能对他……」

冯笙寒听他为说完整句话,但是语气却充满不屑,他难堪的别过头去,一时之间窘怒上心。

当初两人相恋时刻,归鱼洋对他百般的温柔,他是个穷书生,家无分文,只有满室不值钱的书册,归鱼洋对他的身子十分在意,费了大笔钱才,调养他的身子。

他一开始极力拒绝,归鱼洋却是苦口婆心的对他在三央求,说想跟他终生到老,所以要他身子健健康康。

冯笙寒这才点头同意,想不到当初那件事,却变成今日的笑柄。

冯笙寒难受的真想挖个地动钻进去,归鱼洋纵然对他再怎么不堪,他当初吃人嘴软,自然也无法以对。

「大夫,我的药好了吗?」

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恨不得拿了要就赶快离开药房,以面被归鱼洋瞧不起,但是大夫的话还未说完。

「冯公子,你别急,我知道你银钱使用不便,归大人对你这般赏识,你的身子才调养了一半,君子有仗义疏材之德,归大人连长白人三都要人快马加鞭送来给你吃,不会小气这种小钱的。」

「不、不用了,归大人一直对我很好,我不能受归大人照顾了。」忍着屈辱,冯笙寒才能说出这几句场面话。

但他双颊通红,几乎想要立刻逃出去,明明知晓现在归鱼洋根本就不会在乎他的身子如何,大夫还一直鼓吹归鱼洋钱调养他的身子,冯笙寒羞得微微发颤,一张脸再也无法在归鱼洋面前抬起来。

归鱼洋连看也不看他,这种有龙阳之癖的怪人,他只想离得远远的,听着大夫还不停说着,他忍不住冷笑了几声。

「大夫,冯公子是了多少钱让你说这些话的?我跟他非亲非故,他对我也向来没好脸色,我怎么可能会钱请你调养他的身子?」

老大夫急着挥手撇清,「归大人,您这么说就错了,我可不是光说冯公子的好话而已,对着冯公子,我也常说您的好话。」

「先把安胎要拿给我吧,我急着要。」归鱼阳根本不想多听。

大夫将包好的药包递上,对着归鱼洋真心真意的说着。

「归大人,冯公子的身子,您以前也常常询问我的意见,我知道您关心他,我不是为了多赚大人的银两就在这里编派这些话,而是冯公子的身子偏虚寒了一点,好不容易调养得稍有起色,半年前您派来师爷把帐给结清,曾此就没在问冯公子的状况,这样半途而废,前半年的调养不就白费了吗?」

冯笙寒真想掩住自己的脸,他前半年还继续吃着药,因为他以为归鱼洋还爱着他,连吃着苦药时,都还感觉到甜蜜滋味涌上心头。

虽然对离开自己去迎葬爹娘骨灰的归鱼洋感到有一点点不安心,他只说去三个月,要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对照顾他长大的叔父说清楚,哪知已经半年了还未有消息,但他一直相信着他,所以才继续服药。

若是知道归鱼洋对他早已了无情意,他就会自行停药不会再吃了,现在更不会被归鱼洋嘲弄。

归鱼洋转向冯笙寒,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几眼,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会送上名贵的人参给这位龙阳书生,他脸上明显带着轻茂跟怀疑之意的问冯笙寒。

「我真的送过价格不菲的长白人参给你吃?」

冯笙寒难受不已,他竟会问他这样的话,是要索讨那些汤药的银钱吗?]

「我会结帐那些银钱有多少,马上还给归大人,告辞。」

他再也无法接受归鱼洋那种冷淡的问话,一转头就离开药房,连伤风的药都不拿了,不顾老大夫的急唤。

●     ●     ●

冯笙寒回到山上,屋内家徒四壁,真要结算那些银钱,他也没有办法还钱给归鱼洋。

家中唯一值钱的东西只有……只有那个了。

他进了房,拉开床边的柜子,才拿起玉环,委屈、悲伤的眼泪就滚落下来。

这是归鱼洋送给他的定情之物,他见此玉色泽良好,就知这玉环铁定名贵,归鱼洋硬套在他手上,临行前只说要送给他,要他好好保管,说见着玉,就像见着他这个人,他这一年来的苦苦相思,若不是有这块玉环陪着他,他早撑不下去了。

他等了一年,又害怕又不安,他怕归鱼洋是不是出了意外,要不然为什么明明约定三个月后回来,却迟迟不见音讯。

好不容易他回来了,冯笙寒却见他爱怜的牵着自己有孕的娘子下轿,他大受打击的回家,痴痴呆呆不知过了多久,才知道自己竟然流泪哭啼了一整夜。

他受了打击,好几日无法安睡,这才着了风寒。

却碰到归鱼洋来此登山望远,想不到他娶妻生子也就罢了,对他竟也当成不认识,现在更为了以前调养他身子的是冷言冷语。

冯笙寒望着玉环,热泪盈眶,当初以为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情人,现在对他百般冷淡,还像看着a脏物品一样的贱视着他。

冯笙寒抬起手来,要将玉环砸碎在地,却在抬手的一瞬间,不舍、爱恋千般的情绪交织,赶紧收了回来。

他哭着将玉环轻轻放在颊边,感觉那温润的质感,彷佛当初对他温柔体贴的情人还在身边,而不是变成一个藐视他的县官。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当初是你苦苦追求我,一等我爱上了你,你却这样对待我?归鱼洋,你好狠、好狠的心。」

【第四章】

归鱼洋拿了药包之后,急急的离开药房,他已然被大夫无的放矢的话惹得满腹恼怒。

想也知道他怎么可能会拿钱给冯笙寒调养身子,分明是胡说八道。

他拿了药,却没直接回府,反而去了官衙,见着衙役就怒气冲冲的道:「去把师爷给我叫过来。」

林宗仰急急忙忙的过来,行礼拜见。

「归大人这么急要我过来,有什么要是吗?」

归鱼洋一想到刚才在药房里发生的事情,余怒未消的大力拍桌,大夫的话让他现在还满肚子火。

「大夫一直说什么之前有拿银两给冯笙寒调养身体,还说我要人快马加鞭送上长白人参给他,想我跟他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半年前是你去结帐,真的吗?师爷。」

林宗仰脸面有点僵硬,他低下头,彷佛在寻思该怎么回答才能让归鱼洋息怒,没过多九,他声音平稳的回复鱼洋的问题。

「大人,并无此事,想是大夫年纪大了,所以一时胡涂记错了。」
一听自己一向信任的师爷否认,让归鱼洋更加气怒,大夫竟当着两人的面乱讲话,就算当时冯笙寒不走,他也会先行拂袖离去。

「胡涂岂会胡涂到这种地步,简直是岂有此理,当着冯笙寒的面一直说个不停,好象我跟他有什么亲近关系一样,想来就令人作呕。」
冯笙寒有龙阳之好,若是跟他太过接近,旁人不就误以为自己也有断袖之癖?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名字跟冯笙寒相提并论,以免自找秽气。

「大人,您不必生气,我去跟大夫谈上一谈,叫他继清楚才能说,别说这些惹怒大人的话了。」

一想到自己还得为冯笙寒这个人,解释自己跟他并不亲近,就觉得无聊透顶,归鱼洋不耐地道:「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是,再去找他不就让人误以为我对这件事太过重视,总之,只要没有这件事就好了,想也知道,我怎么可能对……」

归鱼洋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藐视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林宗仰观察着他的脸色,又低下头去。

归鱼洋从师爷口里得知事实后,脸色才稍缓的离开了衙门,带着安胎要回府去。

●     ●     ●

林宗仰也随即出了衙门,他转向药房去见大夫。

大夫见到他来,对他埋怨个不停。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请大人重新调养冯公子的身体,他们一个逃、一个走,我这是说错了什么?冯公子明明最近身体不好,大人以前也对他十分关怀,怎么这一回来什么都变了。」

林宗仰平淡道:「大夫,归大人跟冯公子最近不太亲近了,你就别当着他们的面提到对方,以免惹得他们两人都不悦。」

「可是、可是冯公子的身体不好,这伤风的药也没来拿就走了。」大夫拍了拍身边的药包,「他身子已经够不好了,若不好好服药,我看到秋末,这风寒也好不了。」

「我叫个小厮送过去给冯公子,银钱给你。」

大夫收了钱,将药包拿给林宗仰,却又忍不住说三道四。

「林师爷,冯公子好象想要搬离这地方,你知道这一回事吗?他上有对我提过,该不会是因为归大人的关系吧,我虽然老眼昏,还是看得出来归大人对冯公子好象没以前敬重了。」


林宗仰凝重着脸色,「大人还是大人,只不过不是以前的大人,冯公子却还是以前的冯公子。」

大夫听得双眉一皱,满脸不解,「这……这是什么哑谜吗?你越说我越听不懂了。」

「听不懂才好,若是懂,反而会觉得造化弄人,更会觉得可悲、可哀了。」

「咦?」

大夫目瞪口呆,这一回他是更听不懂了。

林宗仰并未唤来小厮,而是自己带着药包上山,他轻敲了门,门内没有人出声,却隐隐听见啜泣的声音。

他心里一阵哀怜,这敲门敲得重些,也同时出声道:「冯公子在吗?」

冯笙寒没来开门,林宗仰将未锁的门推开,里面书册成堆,看来近日有整理过,好象过些时候就会般哩,林宗仰觉得,如果他般哩,对他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知道冯笙寒在房哩,因此在听里就朗声道:「冯公子,老大夫说你药没拿,我帮你送过来,银钱我已经先行帮你付了,我放在桌上,你一会儿就煎药服用吧。」

他才刚说完,冯笙寒就红肿着双眼从房间内走出来,他脸上泪痕未干,拿起桌上的药包就丢到林宗仰的身上去。

「我不用归鱼洋帮我付银两,我穷困到没钱看大夫不关他的事情,我不想再欠他人情。」

林宗仰见他鼻头、眼眶红肿,就知他刚才回家后一定嚎啕大哭过。

想也知道归鱼洋刚才去了药铺,怒气冲冲的回到官衙,想必在药铺也没给冯笙寒什么好脸色看。

林宗仰同情他,也隐约明白他内心的煎熬苦楚,他拾起药包,没跟他生气,反而又将药包放在桌上,一脸平静。

「这不是归大人给的银两,是我自己自掏腰包,冯公子,你身体为重,赶快把身子养好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冯笙寒眉峰一皱,他抓起那药包用力撕扯,将药凌乱的撒在地上,难过得大哭起来,再也无法在他人面前掩饰自己所受到的伤害,更何况这人早已知道归鱼羊往跟他的关系。

「我不必你同情我,你快滚、快滚,你早就知道两年前我跟归鱼洋在一起过,他现在贱视我、不睬我,我不需要你同情我,滚、滚、滚……」

他说到后来声嘶力竭递坐在椅上,再也难耐这些日子心情的起起落落,肝肠寸断、泪如泉涌的双手扶住脸面,哭得几乎晕厥。

「我没做对不起他的事,为什么他今日这样对我?搭对我说的话我信不疑,为什么他要这样伤害我?若是他早已打定主意不要我,当初又何必许下那些山盟海誓,别离后还要你对我多加照顾……」

「冯公子,你放开心怀,想开点吧。」这是林宗仰现今唯一能够说的劝慰之辞。

冯笙寒哀哀切切的敲着桌子。「你以为我不想想开吗?」

他哭着怒吼此着门外,「走开,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我马上就会离开这哩,让你们归大人再也看不到我,再也无法轻视、瞧不起我,他想要我快走,我就快走。」

见他哭得似要断肠,林宗仰也不知要用什么话劝慰他,只好轻摇着头离开,合上屋门时,还能听见冯笙寒的哭号声音。

他纵然同情也莫可奈何,要怪只能怪上天。林宗仰快步下山,当作没有听见这令人心碎的哀哭声音。

●     ●     ●

纵然林宗仰已经说了事实让归鱼洋释怀,但是一想到药铺的大夫无的放矢的话,还是让归鱼洋全身不舒服。

不知道冯笙寒是了多少银两让大夫造谣生事,就算不是事实,若是在三人成虎的威力之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相信。

他得上山去叫冯笙寒别再耍弄诡计,他当初有心与他结交,他冷淡以对,现在一想起冯笙寒这三个自,他就觉得恶心不已,根本就不想跟他结交。

这个无此的白面书生,有了男情人还不安分守己,竟又招惹到他身上来,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羞耻心,还是本性就这么水性杨。

明明应该是个知书达礼的读书人,就算不顾男人自尊陪待男人,也不必宣扬得众人皆知。

就算要宣扬,也不该把他的名字跟自己的名字连在一起,以免流言乱传,误了自己的好名声。

归鱼洋几日的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冯笙寒外表气质清新,但内心却是卑鄙无耻的奸险小人。

公事理完后,趁着太阳还未下山,他决定在上山去找冯笙寒,要他今后谨言慎行,别再耍弄那些无聊的诡计。

要他死了这条心,别再对外放话,说什么他有拿长白人参给他吃,以免外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

归鱼洋敲了屋门许久,屋里都没人出来开门,他大声喊了起来。

「冯笙寒,你在是不在?」

屋里一片安安静静,归鱼洋绕到屋外看,也没看到他在劈柴、提水,他又回到屋前,用力的敲门。

「冯笙寒,少装神弄鬼,你到底在不在?」

他用力拍门,门应声而开,归鱼洋自行走入屋内,屋里没人,里面静悄悄的,就像没人住在这。

只不过屋里还像他当初来时一般,书籍散落一地,有待收拾,看来应该还未搬走才是。

「怎么稿的,他人不在吗?」

归鱼洋正要转身出去,忽然听见内室传来一阵低微的声响,分不清是什么声音,因此他立即回身往屋内走去,一走入内室,就见到挂着纱帐的床上躺着冯笙寒。

「冯笙寒,你也太过大胆,我在屋外连喊了你多少声,你不过是区区的白衣书生,也该对朝廷命官有些尊敬吧。」
归鱼洋气愤得骂出口,冯笙寒却直挺挺的躺着,连句话都不吭。

他气极了,走近床边,骂得更加难听。

「你还在装死吗?冯笙寒,你给我起来……」

他连着冯笙寒的手跟纱帐一起扯起,却在碰着冯笙寒的手时大吃一惊,那手异常高温。

他将纱帐推开,进入纱帐内,用手去抚按着冯笙寒的额前,那触手可及热烫过人,才知晓他竟发着高烧,只不过他一人独居,因此没人照顾,也没人知晓。

「竟发这样的高烧,得快去找大夫。」

纵然对他还气愤在心,也厌恶他这个人,但是归鱼洋并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他将纱帐扯开就要往外走,想赶紧下山叫大夫过来。

才一出门口,秋日时间,夕阳西下非常迅速,天边只剩微亮,根本就不足以让他有时间下山找寻大夫。

更何况大夫年老眼,要他在黑夜里看诊,岂不是要了他的命,而自己才上山过几,根本对山上地势也不甚明了,不可能摸黑下山。

「这……这不就被困在山上了。」连他自己都莫可奈何,没想到刚才日头还挺高的,才片刻之间,就快黑夜。

归鱼洋转向屋里,冯笙寒高温过头,完全没有反应的直挺挺躺在床上,若在不帮他退烧,恐怕他今夜就要死了。

「我究竟是在干什么?竟然自找麻烦……」

纵然对自己抱怨也不能对情况有所帮助,归鱼洋仍是认命的找着可以用的东西,屋里简约,连要找条布巾都寻找不到。

没发现布巾,倒是发现屋里的碗筷成双成对,那碗筷的颜色还是他最喜欢的颜色,代表冯笙寒的情人的确有与冯笙寒一起生活,只不过现在出门在外,留他一人在此。

归鱼洋不禁连连摇头,这个男人未免也太不负责任,真不知道冯笙寒喜欢这个男人什么地方,情愿当这个男人的情人,也不愿意娶妻生子。

「他身体这么不好,竟放着他一个人在此生活,若是一个不小心病死了,岂不是从此天人永隔。」

一想到冯笙寒这么可怜,一人孤孤单单的生活,等待着久去不归的情人回来,情人久去不返,料想他心里并不好过,归鱼洋不禁对他的怒气稍微释怀。

他找不到布巾,只好撕下自己衣服下o,寻找一桶放在旁边的山泉冷水,将碎布放进水里沾湿扭干,进入纱帐里,为冯笙寒擦拭着额头的高热。

忙了一盏茶的时间,本来就像死了一样的冯笙寒,微微的动着身子,低生颤抖的直唤:「好冷……」

归鱼洋之他发着高烧,才会觉得寒冷,他柔声安慰道:「不冷,我脱下外衣盖在你身上,很快就会不冷了。」

冯笙寒听着他温柔言语,嘴唇开合几下,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等没一会儿,又昏昏然的昏睡过去。

他怕冷,被子不够用,归鱼洋解下外衣盖在他身上,以免他受寒,不过这样一来,他自己就只穿著一件薄衣了。

再见冯笙寒一直发着高烧,连衣衫都湿了,外不得他会觉得冷。

归鱼洋解着他的衣结,纵然为男人解衣有千般的不愿,只是现在危急时刻、情非得已,只能要自己别往冯笙寒的身体看。

他解下衣襟的结扣,冯笙寒的身体高热不已,归鱼洋明明要自己别往冯笙寒的身子看,但是冯笙寒肌肤白皙、柔滑雪腻,纵然他是男人,但是说实在的,他的身子非常漂亮。

归鱼洋就算侧过眼睛,在帮他擦拭身子时,也不免瞄到。

「好美的身子……」

他又不是木头,见着了也不能装没见着,想不到冯笙寒不但脸蛋涨得漂亮,就连身子也雪白无瑕,令人见着也不由得赞叹。

只可惜他生作男子,若是他是个女子,不知有多少男人会为之疯狂痴心。

不过一想起冯笙寒稍稍提过他自己的身世,想必他娘不受爹亲所爱,他在家里的地位恐怕也十分低落可怜。

现在又落难到山腰筑地而居,连留连远的情人都未曾回来,归鱼洋原本是满怀怒气而来,现在却对他有了些微的同情,他的人生一定不顺,也怪不得他个性这么古怪。

擦拭完了上身,药解开冯笙寒的裤解时,归鱼洋迟疑了好一会儿。

帮他解衣擦身已经是自己最大的限度,要脱下他的裤子,擦拭他的下半身,光想起来就令人作呕。

就算他身子有多漂亮,他也不想见到一个陌生成年男子的下半身。

更何况自己本来是兴师问罪而来,就算基于人道为他擦汗拭身,但这样也做得够多了吧。

归于洋本来不想帮他擦,却又见冯笙寒裤子湿透,想必在床上一直发着热汗,再不帮他擦拭,恐怕风一吹来,烧会发得更利害。

莫可奈何下,归鱼洋百般不愿的解下他的裤结,将他的裤子拉了下来,这才拿着布巾轻轻擦拭。

见到他重点部位时,连忙转过头去,只是他的腿也雪白修长,不像一般男人,倒像个漂亮女子之腿。

急急擦先,就将被巾盖上,然后又揉过冷水,将巾子往冯笙寒发着高烧的额头上盖着,归鱼洋这才忙完,松了一口气。

【第五章】

过了半晌,冯笙寒一转头,布巾就个掉落在枕上。

归鱼洋拿起布巾,想要再盖在冯笙寒的额头,想不到冯笙寒竟张开眼睛直视着他,自己才刚帮他全身脱衣擦拭,以他执拗古怪的脾气,清醒过来岂不是以为他被自己占了便宜,归鱼洋连忙解释,以免冯笙寒误会。

「你刚才全身发汗,所以我帮你擦了身子,并不是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等一会儿我就帮你穿上衣服。」

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好笑,只不过这是事实,他只希望他不要醒过来,借故大吵大闹。

不过冯笙寒不但没叫没吵,反而还大了眼睛直盯着他的脸。

冯笙寒看得太认真,看得归鱼洋都觉得他这样盯是自己实在怪异执极,好象自己整张脸被他都看遍了,让他全身不自在。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被一个有龙阳之癖的男人给盯着直看,那股怪异感还真让归鱼洋有点不适应。

「你……你回来了。」

冯笙寒痴痴的望着他。

「什么?」

归鱼洋一开始完全听不懂他说什么,他将耳朵靠近冯笙寒的嘴边,他这听得更清楚了。

「你回来了……」

「咦,谁回来了?」

他这是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完全听不懂他再说什么,他因为俯下身子要听清冯笙寒在说什么,所以靠冯笙寒靠得很近。

冯笙寒却忽然抬起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往他的脸上靠,他如此亲昵的行为让归鱼洋下了一跳。

「你做什么?」

归鱼洋吓得把他推开,往后跳开一步。

冯笙寒跌回床上,发出轻轻呻吟。

归鱼洋立刻就察觉自己的惊吓之余未控制手上的力道,推他推得太用力,不知道他有没有伤害他?

「你还好吗?我不小心推你推得太用力了。」

他说得颇有歉意,纵然冯笙寒的行为有点失当,但毕竟他是病人,自己怎能用力推他,若不小心伤了他岂不是糟糕。

「我……我好想你,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到你再也不要我了、不理会我了,你不会这样对待我的,是不是……」

冯笙寒抽气,一直断断续续的说着,一边说,清泪一边溢出眼眶,顺着脸流下太阳穴,沾湿他细亮的发丝。

归鱼洋只见过他无礼蛮横的一面,哪里见过他红着双眼、楚楚可怜的哀哀痛哭。

冯笙寒不出声哭泣,只是泪水不断滑下,不禁让人心疼万分。

归鱼洋一怔,再仔细一想,就知道他在病中,神智不清,把自己当成他的男情人,因此才说着呓语。

「没事的,睡吧!睡一觉你就会好的。」

他提起袖子,替冯笙寒擦拭泪水,本来对他有天大的怒气,但望着他如心碎般的泪珠,归鱼洋也提不起劲骂人。

「我想你,我好想你,别再离开我了,别再让我做那么可怕的梦了。」
冯笙寒再抬起软绵绵的双手抱住他的臂膀,全身赤裸裸的滚烫娇躯偎入怀里,让归鱼洋倒吸一口冷气。

他对男人向来没有兴趣,但是冯笙寒身上一阵馨香传来,那味道惑人至极,归鱼洋感觉到一阵无来由的猛烈情欲有如滔天巨浪一样的将他席卷,而他却无力抵抗。

归鱼洋吓得六神无主,自己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男人产生情欲?

但是那水蛇似的臂膀牢牢将他抱住,两人胸口贴着胸口,冯笙寒情痴望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水灵的眸里不断滚落凄楚可怜的泪珠,这一切让他大受震撼,竟然动弹不得。

「抱我,抱紧我,我好想你……好想你……」

他饱满火艳的红唇忽然来到眼前,归鱼洋惊得喘气,冯笙寒自动的贴上来,柔媚的主动吻着他。

冯笙寒吻得是那么情、悲切,导向把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吻上面,也像想用这个吻来告诉归鱼洋,自己有多么想他、爱他。

「等……等一下,你、你认错人了……」

归鱼洋撇过头,想要躲开他的吻,因为他的吻又浓又香,让他快要把持不住。

这半年来妻子怀孕,他对她的身体状况,诱因回城时路途奔波,怕她太过劳累,因此他一直节欲,也并未有这样的需求,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欲望很淡的那种人。

哪知现在一个赤裸的男子在他怀里,误认他是他的情人献上唇来,他竟然立即起了反应,怎不吓得他心慌意乱。

「抱我,再像以前一样抱紧我,我好害怕……好害怕你不要我了。」

他被冯笙寒押在底下,高热的身体软棉炙热的紧贴着他,他也只穿著一件薄衣,两人几乎是赤裸相贴,他适才所见的雪白肌肤熨着他密色的肌肤,竟让他感到一阵酥麻。

红唇再度要吻上,归鱼洋想要转头逃避的时后,点点滴滴、有如清泉般的温热泪水落在他的脸上。

他怔然的望着冯笙寒写满心碎的美丽脸庞。

「你不再爱我,不再要我了……吗?」

此言说得痛苦万分,伤心欲绝。

归鱼洋心里宛如被绞紧,情不自禁的大喊:「不!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他一喊出口就后悔了,冯笙寒神智不清也就罢了,自己神智清楚,竟然跟他这个神智涣散的人对谈,岂不是疯了。

更何况他又不是冯笙寒的情人,就算要安慰他也不能这样安慰法,讲这种话岂不是更让冯笙寒误会。

「冯笙寒,你病了,先休息一晚……呜啊……」

归鱼洋话还未说完,冯笙寒就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唇,他舌尖羞怯却又大胆的逗引他的舌尖。

那香舌浓甜香滑,归鱼洋一与之相触,忽然欲罢不能,忘我地吮着他的唇舌,啜饮着他香甜的汁液。

他还搞不太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顺着本能跟冯笙寒热吻起来,还吻得如痴如醉,肺中的空气都用尽了,两人才分开嘴唇。

「我在干什么?」

归鱼洋猛然惊觉自己刚才竟在跟冯笙寒热吻,他立刻推开冯笙寒,舔着自己濡湿的唇。

鼻间还残留着冯笙寒诱人的香味,那香味醉人至极,比他喝过的任何美酒都还要香醇可口,令人想要一尝在尝。

一察觉自己脑袋里的想法,归鱼洋惊白了脸。

他竟然对着冯笙寒这个男人,而且还是个龙阳书生发着痴,怎不教他立刻就想跳下床、奔下山逃之夭夭?

但是他虽然想跳下床,可冯笙寒就坐在他的身上,还被他刚才一推顺势倒在他的胸口。

归鱼洋想推开他,但是冯笙寒全身赤裸,教他不知道手要往哪里使力,才能不碰到那赤裸的身子。

理智上叫他要推开冯笙寒,但是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往下移,瞧尽刚才为冯笙寒擦身时没有细看的部位。

他适才擦身时只是微瞄就已经觉得冯笙寒美艳无比,现在冯笙寒全身赤裸的坐在他身上,他更是尽情饱览他雪白身子上的各艳美。

他的唾液涌上喉口,纵然冯笙寒不是女性,胸前并无雪白的凸起,但是两粉红色的嫩蕊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那红乳粉粉嫩嫩,宛若春日刚绽的蕾,在白雪一样的身子上格外引人注目,让人想要伸指抚摸,更让人想要低头舔吮。

他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已经够可怕了。

但是更可怕的是,他身下的阳刚因为眼前绝艳的美色,竟有了不该有的激烈反应。

归鱼洋又惊又慌,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情欲淡然,怎知冯笙寒赤裸地在他身上磨蹭,使得他竟像饿虎扑羊一样扑向眼前的男人。

他再也按捺不住,低头啃茏拍欠凵滑嫩的红蕊,双手滑向冯笙寒极美的裸背,让他坐在自己的双腿上,让自己的火热不住的摩擦他的腿间。

归鱼洋隐隐约约听见身上人儿发出的喘息声,那声声娇吟让他更难自抑,

手心滑腻的感受让他不由自住的继续往下抚摸,直至摸到娇软的臀丘,那手下的嫩滑几乎要让他失去理智。

不过若是他没有失去理智,怎么会对一个男人如此爱抚,又怎么会啃芡暌槐叩暮烊镉肿向另外一边?

「嗯啊……嗯……」

轻轻的娇吟,好象喘不过气的声音柔媚入骨。

冯笙寒娇艳的双唇不断开合,他双手搂住归鱼洋的颈项,对他将手放置自己的臀丘缝细竟无半分抗拒,就像接受情人动情的爱抚。

他还靠在脸庞低声喘息,那喘息声宛如天籁,让归鱼洋全然失去理智。

归鱼洋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再不发泄,他就要疯了。

归鱼洋拉下裤结,解放自己在裤子里帐得发痛的男性,故不得自己衣衫不整,扶住身上冯笙寒的腰身,奋力的往上一顶。

那舒爽感让他低吼一声,而冯笙寒则一时吃痛,柔弱无骨的倒在他的身上,认他驱驰爱怜。

归鱼洋脑袋里变成一团烂泥,耳边听到的全是冯笙寒柔媚不已的呻吟,每发出一呻吟,他就兴奋欲死,抽送得更加用力。

他好热、好热,热得让自己额头不断的冒汗,而那股热也让他全身不断的流出汗水,他又炽热又湿软,让人舒畅万分。

冯笙寒由一开始的疼痛不适,渐渐的变得柔软,牢牢将他的阳刚包覆住,让归鱼洋爽快得连连粗吼。

他翻过冯笙寒的身子,不再让他主动坐在他的身上,而是将他压在床上,拉起他的双腿,腰身飞快的律动,一比一得更。

热情就像大火焚身一样,这不等冯笙寒主动吻他,归鱼洋就低下身子,舔舐着他有如醇酒般的红唇。

冯笙寒全身虚软的任由他又亲又吻,直到他尽兴为止。

●     ●     ●

一夜春宵,天空微微转白。

归鱼洋醒了过来,他光裸着身体,衣服被至脚底,是他昨晚自己狂乱之下脱在一边的,而床上的纱帐柔柔密密的将他跟另外一个男人包围。

「天啊,我、我做了什么……」

昨晚冯笙寒发了高烧,迷迷糊糊之中把他当成久未归来的情人,竟对他投怀送抱。

他理应要拒绝,却不知不觉中,变成两人在床上做了男女之事。

现在冯笙寒一丝不挂的睡在他身边,纵然他因为高烧不退,记不清楚昨夜之事,但是他归鱼洋是完全清醒的。

昨夜之事他记得清清楚楚,一开始是冯笙寒主动没错,但是到了最后,却是他主动搂抱着他,并且尝到这一辈子都不曾有过的畅快舒爽。

「我究竟在做什么?我已经是个有妻室的人,竟然跟个男人做出此等……还是和冯笙寒……」

归鱼洋自则不已,拿起脚边的衣物立刻穿上。

他穿衣的O@声扰醒冯笙寒,他轻轻转过头来,慢慢睁开眼睛。

他彷佛回到往日甜美的时光,误以为归鱼洋还在身边爱着他,低语声满含甜蜜。

「已经是早上了吗?我得起来做早饭了,你等一会再出去吧……」

他手臂一抬,想要把自己的身子撑起,却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

他这一动引起头晕,忍不住把眼睛闭起。

当他再度睁眼的时候,归鱼洋已经下了床,掀开纱帐走出去。

他不曾对自己这么冷淡,早上起来没对他微笑道早,还急着离开。

冯笙寒心急起来,想要喊他,忽然看到归鱼洋走了回来,手里还提着一桶水。

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太一样,跟往日怜爱疼惜的表情完全不同,让冯笙寒喉中的急唤再也发不出来。

冯笙寒一愣,忽然忆起这几个月的事情。

他虽全身赤裸,一副昨夜欢爱过的模样,但是昨夜抱着他的并不是爱他的归鱼洋,而是一点也不爱他的归鱼洋。

「你得擦擦身子……」

归鱼洋说得忐忑不安,两人身上都有对方留下的黏腻,他可以到外头溪边冲冲冷水,但是床上的病人可不行,他得帮他擦干净才行。

归鱼洋撕下衣o,因为内心有愧,根本无法迎是冯笙寒。

「会有点冷,所幸你神智清楚了,应该烧也退了,你若不再发烧,我就要走了,等我下山在叫大夫上来看你。」

他一副急于离开的模样,好象昨夜恩爱是一件令他觉得a脏的事情,冯笙寒纵然昨夜的事情记不太清楚,但是也知道自己以为归鱼洋回来了,两人相亲相爱的缠绵了一整个晚上。

他现在这样的表现,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让冯笙寒别过头去,一颗心已经冷凉,他的表情、行为已经说明太多、太多了。

自己又不是会与他纠缠的人,他何必这样作践他,纵然昨夜再度欢情,脸上也不必露出悔恨不已的表情。

这只会让他觉得与他欢爱的自己下贱无比。

此刻的他手脚无力,就算归鱼洋手握湿布在他身上擦拭,他也无力拒绝。

归鱼洋快速地擦拭完后,替他穿上衣物,才低笙对冯笙寒道:

「我先到官衙去了,我会叫大夫上山来看你,你好好休养,风寒这并得赶快至好才是。」

「多谢大人金口,我会自己保重……」

他说这两句话时,头转向一边,没向着归鱼洋,若是向着归鱼洋,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痛苦得哭出来。

以前归鱼洋会气他无礼,现在则让归鱼洋大大松了一口气。

若真要见着他的容颜,他恐怕会尴尬至极,更难以解释自己为何昨夜占了他的便宜。

恐怕冯笙寒也知自己昨夜铸下大错,对不起他的情人,因此也不提这一件事,这倒合了他的心意。

「那我先走了……」

「不送大人……」

他们一个生疏的问,一个客气的答,问的人急欲离开,答的人漠然冷淡,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昨夜发生的事情。

●     ●     ●

归鱼洋急忙的下山去,到着镇里,交代了大夫去看冯笙寒的病。

因为心虚至极,所以归鱼洋难得的从袋里拿出银钱塞在大夫的手里。

「大夫,我知道冯公子家中困难,所以这些银两我先帮他付了,你快去帮他医治好吧。」

大夫露出欣慰的笑容。

前两天归鱼洋为了帮冯笙寒付钱的事脸色不太高兴,怎知今天他又跟往日一样,拿钱叫他医好冯笙寒。

「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会用最好的药,让冯公子的风寒赶快好的。」

归鱼洋支吾了几声,推托衙内有事要忙就匆匆离去。

冯笙寒的病好不好他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希望以后永远都别再碰见冯笙寒,也别再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第六章】

交代了大夫上山替冯笙寒诊治,归鱼洋就立刻加快脚步的转回家中。

一入厅门,粱婉玉因为他一夜未归担忧不已,竟也一夜未曾合眼地等着他。

他惭愧万分,心理羞愧至极。

娘子为他身怀六甲,挺着肚子辛苦操持家务,他却在外头风流,而且不知道哪个地方出了毛病,竟跟……跟一个男子有了奇怪的暧昧关系,他实在太不应该了。

「相公,你昨夜一夜没有回来,害我好担心……」粱婉玉一见到他回来,连忙迎过去。

因为愧对自己的娘子,所以归鱼洋低声下气的对粱婉玉道歉。

「对不起,娘子,我昨夜因为跟朋友聊天,聊得晚了,睡在别,今早才赶快赶回来,望别见怪。」

昨夜发生的事情无法言明,也希望不再发生,他只好说了一个小小的谎。

与冯笙寒一夜缠绵的事,现在归鱼洋想起来都觉得荒唐至极,自己怎么可能会对他……

这不是荒唐中邪是什么?

「我是不会见怪的,只是相公你向来都会交代去,怎知昨晚却没人知道你去哪里,因此我才担心你是不是出了意外。」

粱婉玉双手合掌,紧张不已的神情直到此时才缓和下来,见到他回来,她才放下心头那块大石头。

「幸好菩萨保佑你没有事情,我再也不能忍受有人出事了……」

归鱼洋觉得她这一句话说得很怪,她娘家跟自己家里又没人出过意外,她为何这么说?

但他因为心虚也没有多问,只是又道了声歉,并且说昨夜天热,他流了满身热汗,需要沐浴。

粱婉玉叫下人为他在木桶里注满热水。

归鱼洋一脱下衣物粱婉玉就合上了门,也幸好粱婉玉没有在场,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该如何交代自己身上的痕迹。

他身上还有昨夜欢爱时,冯笙寒情不自禁在他身上留下的红色痕迹,十分清楚明显,也代表着昨夜有多激烈。

一想起昨夜,归鱼洋不禁后悔万分,却又想起今早他为冯笙寒擦拭身体时,冯笙寒身上还有他留下的吻痕,那些红印在他雪白的肌肤上十分的媚惑动人……

「我在胡丝乱想些什么?」

一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脑海里幻想着冯笙寒雪白美丽的身体,他双手掬起水泼洒着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更加清醒。

●     ●     ●

洗去了冯笙寒留在他身上的味道,归鱼洋起身披上衣物,才出了房门,梁婉玉已经在厅里等着他。

「相公……」

因为心虚跟惭愧,他只想好好陪着自己的娘子,希望别再出了像昨夜那样荒唐荒谬的岔子,他一定是爱娘子的,要不然怎么会娶她?

想不到他昨夜却对她不忠,他无法原谅这样心的自己,他对自己保证,绝对不会再做出像昨夜的事情来,更不会再去见冯笙寒这个人。

「娘子,我今天公事不多,不如我陪逛逛吧,想到了这里,我还未带着一起认识这边的环境。」

「如果相公公事不忙,为妻的当然愿意。」

她说得十分客气得礼,让归鱼洋忍不住失笑。「我们成亲都已经半年多,也有了小娃娃,怎么说话仍是这么客气,好象当我是个外人一样。」

梁婉玉低头捏着巾子,随即抬起头来笑道:「相公,我就是这样死性子的人,你别介意,你若不习惯这样,以后我注意就是。」

梁婉玉温柔贤淑,天下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妻子,归鱼洋拉住她的手,在心里痛骂自己昨夜的放浪无行,并且立誓绝不再犯昨夜那样卑劣的错误。

因为他专注于自我苛责里,所以并未发现,当他握住梁婉玉的手腕时,梁婉玉露出的不自在眼神跟一点也不想被他触摸的肢体语言。

●     ●     ●

又过了一个月,已经秋中,风吹来时以带了些凉意,不像早秋酷暑难耐,早晚都要多加一件衣服。

这一天,归鱼洋又上药房去拿安胎药,大夫知道他疼惜自己的夫人,因此事必躬亲,总是没隔几天就亲自过来拿安胎药。

他身为县官,家有仆婢,衙有官役,他却亲自走这一趟拿药,这相公如此温柔多情,早已传得内人人皆知。

大家都说能嫁给归鱼洋大人,是归夫人的福气。

面对于冯笙寒的事,若是大夫刚提一个头,归鱼洋就以突有公事为由立刻离开,不愿多听,恨不得以后再以别听到冯笙寒这三个字。

因此当冯笙寒突然出现在官衙,让归鱼洋吓了一大跳,他心情起伏,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提那一夜的事情。

那一夜的事如此荒唐下作,怎能传与他人知晓?别人知晓还好,若是被自己温婉的娘子知道,那娘子岂不是要哭泣悲啼,于是他立刻斥退旁人,只独留两人在官衙里的后厅,以免他人听见。

「拜访本官有什么要事吗?冯公子。」

冯笙寒若是为了那一夜来敲诈勒索的话,他也不会理他的,因此他一开始就摆出官架子,想要教他知难而退,连茶也没叫人奉上。

冯笙寒对此没露出任何的表情,只是把手里提着的小包袱往他所在的地方推,低语道:「这些日子多谢大人的照顾,这是要还大人的。」

归鱼洋不知他在玩什么把戏,只见他一放下包袱,就站起来要走。

「大人,你贵人多有要事,我先离开,不耽误你了。」

「慢着,我看看这是什么再走。」

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怎肯让他丢一个莫名其妙的包袱在这里?

归鱼洋解开包袱,里面却是一些碎银,他一时茫然不解。

「这是干什么?」

冯笙寒低下头,「我在这里住了几年,大人前些年非常照顾我,我欠大人的药费银钱,无法知晓大概有多少,只能推算,因此拿来还大人。」

「那是大夫记错了,我没有请大夫帮你看病,也没要他调养你的身子,这些钱我不会收的,你拿回去吧。」

一提起这事,归鱼洋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大夫随口胡说,冯笙寒竟真拿银钱来还,这两个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大人,我不想欠人人情,可是以我的能力能还给大人的不多,还是请大人收下,来日若有多的银钱,我会拿来还大人。」

冯笙寒如此执拗,硬说成他以前真的有照顾他,让归鱼洋大怒起来,他一直苦苦纠缠,究竟是所为何来?

他说没有就是没有,为什么冯笙寒偏偏就是要死命坚持,硬是装成自己真的跟他有什么四的。

「冯笙寒,我以前跟你不认识,怎么可能会叫大夫去帮你调养身子,你自己有了情人,不专一痴情,竟然再三纠缠本官,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难不成你水性杨、贪慕虚荣到这种地步吗?」

他说得十分难听,冯笙寒此时才抬一直低着的头来,他双眼含泪,几乎要把唇给咬出血来,他硬生生忍住泪水,声音也僵了些。

「我无意纠缠高攀大人,是我误解大人往日好意,但是就算大人今日已经与我形同陌路,你这般出口伤人,难不能就是作人的礼数吗?」

这书生开始教训起他来了,归鱼洋大怒,这简直是寡廉鲜耻,他对他客气,可不代表他可以这么放肆。

归鱼洋低吼道:「你倒跟我谈起做人的礼数,我三番两好言结交,你摆着一张臭脸对人,跟大夫暗地胡说些我要人调养你身子的谎言,连那一夜,都是你趁着生病发热对我投怀送抱,你要跟我谈什么做人的礼数?」

「归鱼洋,你不要欺人太甚!」

听他把自己说得这般下贱,还说他投怀送抱、编派谎言,冯笙寒又气又窘,那一夜是他主动没错,他无法否认。

可是他那时神智不清,一见归鱼洋在身边,还以为又回到往日甜蜜时光,纵然他是做错了,他也没必要把那一夜的事说得这么难听。

「你说我欺人太甚,我还觉得我说得很客气了,身为布衣白丁,你不把本官看在眼里,狂傲自大、自以为是,身为情人,你又背着人在暗地里意图勾引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在这么荒淫无耻下去,小心引火自焚。」

「你……」

归鱼洋越说越是难听,难听到冯笙寒脸色又青又白,他一气起来,拂袖就要离去,归鱼洋哪肯让他这样离去,他冷声命令。

「站住,把银钱拿回去。」

冯笙寒回过头来,他整张脸青白不定,但是眼神却是极为坚决,「不,我说要还就是要还,我不想欠你人情。」

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归鱼洋干脆拎起包袱,直接塞进他的怀里,声色俱厉。

「你的钱我不想要,这样说够清楚明白了吧。」

他的羞辱让冯笙寒一张脸由青变成死白。

两人正争执间,仆役来到厅,禀报道:「大人,夫人来到官衙里来了,说炖了鸡汤要让大人补身。」

归鱼洋不想理会冯笙寒,一脸欢喜的往门前迎去。

「快点请夫人进来,别让她在外头吹风。」

冯笙寒全身颤抖,归鱼洋刚回来那日,他只远远看过归鱼洋牵扶着他的娘子下轿,却从来没有这么进的看过。

她容貌尚可,并非天仙绝貌,但是温婉的气质、和美的笑容,一看就知晓她十分温柔善良,若他跟归鱼洋只是普通朋友,恐怕也会认为归夫人是最适合她的女子。

他白着脸,在梁婉玉对他投来一瞥时,就不战而逃的赶紧离开衙门,胸口宛若想被刨心一般的疼痛。

忍着热泪,因不想在大街就痛哭失声,冯笙寒三步并作两步地急奔上山,一到无人的山阶,就难以自抑的悲啼出来。

归鱼洋对妻子的温柔,他看得出来是真心真意的,就像以前他也是这样对他,只不过物换星移,人事全非,他再也不是他心目中最爱的人了。

●     ●     ●

「大人,这包药照往常服法就可。」

接过大夫递上的安胎药,归鱼洋就要离去。

大夫走出柜台,来到前方,有点担忧地道:「大人,您知道冯公子要搬离这里的事吗?」

归鱼洋以前就曾听他说过,好象是要回家的样子,况且他现在又不想听见他的名字,大夫问,他只好勉强回答。

「听过。」

「他这几日就要搬走了,前些天还来向我道别。」

归鱼洋愣了一下,这他倒不知道,怪不得他昨日拿银钱到衙里说要还他,只不过被他臭骂一顿。

「是吗?他要搬走了。」

「大人,他没有亲人怎么会有家可回?」

归鱼洋又怔愣了一下,「我听说他是大房所生,家中还有爹跟后娘不是吗?」

大夫急着摇手,说着别人不知的秘辛。

「大人有所不知,小人的表亲与他同乡,知道得很清楚,他虽是大房所生,但是家中都是他后娘在掌权,前几年寻个理由将他逐出,这些年他爹又死了,那个家他是更回不得了,那个女人阴险得很,争财产争得十分厉害,他现在不但是有家归不得,更是一无所有。」

归鱼洋隐约猜得出他身世可怜,但是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凄惨。

大夫压低声音,就像怕别人知道这一件事,反而破坏了冯笙寒的名声。

「据说他后母的儿子,平常不误正业,天酒地,有日喝醉了,竟想要闯进冯公子的房间搞些乱来的事情,因此他后母才乘机把冯公子赶出去,就怕败坏门风。」

大夫说得匪夷所思,让归鱼洋不敢置信。

大夫越说越是忧心,冯公子人才出色,可不能让他吃亏。

「大人,冯公子若是女人的话,只怕早被他禽兽般的弟弟染指,但他虽是男人,侨他文弱的样子,也恐怕难敌暴力,听说他弟弟近日派人寻找他的下落,我看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等……等一下,大夫,你的意思是说他弟弟垂涎冯笙寒的美色?」

归鱼洋震惊了许久,才了解大夫说的意思,这未免荒谬至极,他们两人都是男的,再说还有兄弟血缘关系,没人会荒唐到这种地步。

大夫连忙点头,说得更仔细。

「他住在这儿地属偏僻,我也没对任何人说他住在这哩,他弟弟应该也是一时兴起,若是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会没事,可是偏偏他现在就要搬走,还说要回去祭拜爹娘,大人,他这是羊入虎口、九死一生啊。」

「大夫,我不懂……」

「大人,冯公子素来敬重您,只要您开口,要他留下半年他一定会听您的话,等这风头过了再回家吧,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整日勤跑街柳巷,也不知有没有得病,若是被他碰着岂不是倒霉,更何况冯公子那倔骡子似的脾气,宁可死,也不愿受辱,这不是更加糟糕……」大夫叹了一口气。

归鱼洋觉得大夫所说的太过难以想象,简直是庸人自扰,他笑了几声,不把大夫忧心的话当真。

「大夫,不可能的,你说得太出乎尝哩,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大夫见他不信,还当笑话,不禁发起怒来。

「大人,这等大事您岂能儿戏看待,难不成要等人死了,您才后悔今日没听我的话吗?视民如子不就是您当官的要事吗?您今日只要动动嘴巴,不必费什么工夫,劝他个几句您也不肯。」

大夫声音暴烈许多,「我老实说好了,他弟弟在街柳巷喝醉便说,不知冯公子在床上是什么滋味,我说得还文雅,他说得下流极了,我给您冯公子的乡籍,你随便去打听看看是不是这样说的?」

大夫气得写下冯笙寒的乡籍丢到归鱼洋的身上,

原本归鱼洋觉得这一整件事是大夫自己凭空想象,可是看他气成这样,他也只好虚应的安抚一下。

「好吧,大夫,我派人去查,若是属实,我会上山要他在这里多住半年,这不就好了吗?」

大夫闻言这才消了气,还向他详细交代,别让冯公子知道这种下流的事情,只要说个随便的借口要他留下即好,要不然岂不是脏了冯公子的耳朵。

归鱼洋只好再虚应几声,快些离开药铺,以免被自寻烦恼的大夫给吵得耳朵发疼。

【第七章】

因为大夫提了这件事,就算归鱼洋觉得这件事情都是大夫的痴人说梦,可是他迫于无奈之下,还是要给大夫一个交代,只好派一个衙役出趟远门,去查访这一件事。

结果衙役回来所禀报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事实竟跟大夫说得丝毫不差,若是冯笙寒搬离这里回到家乡,恐怕就祸事临头了。

「这……这……」

他先前答应了大夫,若是真有此事,就要劝冯笙寒不要回家。

但是前几日,冯笙寒来衙门的时候,自己说得这么难听,他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看。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明知是件难事,归鱼洋却只能硬着头皮上山,到了门边,他沉吟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敲门。

冯笙寒开了门,见到归鱼洋则一脸冰冷,连话都不说,他则一脸忐忑,不但前两天的气焰全消,还说得十分客气。

「我可否进去坐?」

归鱼洋原本以为自己可能会备赶离,想不到冯笙寒竟然开了门,虽没说话,但至少肯让他进屋。

进了屋后,冯笙寒倒了一杯泉水到他身前,就端坐在另外一边看向别,就像当作没他这个人存在似的。

一时之间,寂静、尴尬充斥在两人之间。

能进屋内已经算是对他客气了,归鱼洋不敢多所要求,他清了几声喉咙,要把今天的正事说明白。

「冯公子,我这来是要告诉你,请你暂且不要搬家,我衙里缺了一位文书帮我整理一些就公文,这镇里只有你颇晓文墨,足以担此大任,我是来这里拜托你,帮我理些公文的。」

冯笙寒听了他的话并没有转过头来,维持他一贯的无礼,甚至还冷笑起来,再加上几句冷言冷语。

「大人,草民何德何能能够担此大任?更何况大人要草民修身养性,以免荒淫无此、引火自焚,大人之言,草民铭记在心,怎敢距离大人十尺之内,让大人以为草民不知廉耻,又想背着情人勾引别的男人。」

归鱼洋脸上一阵发青,他用他说过的话回他,害他无言以对,最后只能叹一声,明明知道此行受辱是少不了的,但又不得不来。

谁教他当初话说得太过难听,现在被冯声寒乘机讥讽一顿也是莫可奈何,只好认了。

「当日是我失言,冯公子,你大人大量,墨要放在心里。」

「大人好大的官架子,草民怎敢放在心上。」

冯笙寒句句都是刺,若是往日的归鱼洋早已气得离座,现在他则是忍耐着,再怎么样,他也不想见到冯笙寒这样一个人才出众的书生,被个下流下作的人给作践欺负。

「寒弟,你转过头来,好好的听我说,我希望你不要搬离这个地方,帮我理公事,半年后,你要去哪就去哪。」

归鱼洋声音放柔,语气温存,还亲热的唤他寒弟,冯笙寒心里一动,慢慢的转过头来。

他面如白玉,风寒虽是好了,脸色仍是偏于苍白,只是红艳的唇瓣镶在白玉般的脸上,分外撩人。

归鱼洋见他红唇饱满,猛地,那一夜的事涌上心头,他的唇又甜又香,呻吟声缠绵动人,让自己已经经历了未曾想象过的一夜。

而且冯笙寒在床上的风情艳丽至极,若是被他嗜色的弟弟知晓,岂不是要日夜糟蹋着他?

一思及此,归鱼洋莫名其妙的在意起来,绝不可让他回乡,不管他如何生气,自己一定要让他气消,直到他愿意留下为止。

「总之,你帮帮我吧。」

他低声下气地相求,冯笙寒虽然还是言语带刺,但是语调却已经平稳许多,纵然他的话冷冷淡淡,就像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

「大人前些日子要草民赶快搬开,现在又要草民不要离开,大人,你究竟要草民怎么做?」
冯笙寒还是冷凝着脸,归鱼洋苦笑的提出条件。

「我知道我们八字不合,每见面总是争吵不断,这样好了,你来官衙,我会尽量少出现在他面前,若有什么事,你就询问师爷,这样可好?」

冯笙寒终于肯正视他,但他并没有回答好不好。

冯笙寒站起身,「我明白在官衙里等你,你早上就好,我会吩咐师爷告诉你该做些什么。」

因为气氛实在僵得不得了,所以归鱼洋知道再谈下去也没有什么结论,他走出冯笙寒的屋子,忍不住长吁短叹。

此行大概失败,可能还要再过来劝他一,罢了,先回去再说。

●     ●     ●

隔天早上,冯笙寒竟然已到官衙报到,让归鱼洋吃惊不已。

冯笙寒昨日态度冷冷淡淡,对他说话也不太恭敬,怎知真如大夫所言,只要自己愿意劝他,他还是会听的。

看来冯笙寒还是敬重他这个人几分,要不然不会对他如此言听计从,只是冯笙寒这个白衣书生,向来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不但冷眼相对,更时常恶言相向,他实在摸不清冯笙寒对他有什么看法。

两人同在官衙做事,他要林宗仰负责冯笙寒的事情,那后堂的公文真的还挺多的,由冯笙寒来理,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他怕自己言谈间又得最冯笙寒,因此真的如他当初所说的,尽量不跟冯笙寒打照面,所以他跟冯笙寒虽同在官衙,但是平日却难得撞见。

有时他远远见到冯笙寒要走过来就转别条路,两人就没碰在一起,所以还相安无事了一段日子。

这年冬日的初雪比往日还早降临,满地一片薄薄的积雪,冯笙寒单独一人站立在官衙后院的雪地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见他脸带酸楚,就像极力压抑着内心里翻腾的愁绪,归鱼洋远远就望见他,他知道自己该往别的地方去,以免两人遇见。

但是他的脚就像生根一样,竟然只能站在原地,全身无法动弹,他呆呆的看着眼里闪着泪光跟失落的冯笙寒。

那愁苦的颦眉,让他内心一阵翻搅,好象酸甜苦辣的滋味全都搅在一起,分不出是什么苦痛滋味。

他几乎想要跨出步伐走到他身边,然后……然后怎样?

归鱼洋愕然的问着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

只知道自己不愿他这么悲伤,不愿他这么难过,甚至只要他能重展笑颜,要他做什么事都可以。

归鱼洋醒悟到自己内心所想的,这念头像一道闪雷一样劈得他脸色大变,他这是什么想法,好象把冯笙寒当成至亲的人一样疼爱怜惜,他怎么会对陌生人有这样的想法?

他惊慌的想要转头离去,却见到师爷林宗仰走到冯笙寒身边,体贴的拿起一件外衣搭在冯笙寒的肩上,以免他在冬日着凉。

林宗仰不知说了什么,冯笙寒忽然泪流不止,林宗仰环住他的肩头,轻声安慰,冯笙寒竟然任由他搂抱着他的肩膀?

归鱼洋看得既震惊又不是滋味,想师爷林宗仰虽然身高不高,但是他做事负责,也颇有男子汉的气概,媒人向他提了几亲,他都以公事忙为由推辞掉了,难不成他就是冯笙寒的情人?

再想到自己跟师爷的喜好有些类似,冯笙寒屋里的碗筷成双成对,该不会另外一双碗筷就是林宗仰在用的吧?

说什么他的情人在外地,说不定只是粉饰之语,也许他是为了不干扰林宗仰的职事才这么说。

归鱼洋脑袋一阵发疼,痴痴傻傻的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厅堂。

他在厅堂绕没几步,又忿忿然的转回刚才站的地方。

衙门是公事之所,岂容他们两人恩恩爱爱的打情骂俏,这两个人不忌讳他人的目光,也要有点羞耻心啊!

他们两人还难分难舍的说话,看得归鱼洋怒火满腹。

在看到冯笙寒手里拭泪的手巾竟是林宗仰的,想他对自己说话冷淡,态度嫌恶,想不到竟然对林宗仰……对他特别的不一样。

归鱼洋又倒转回厅堂,林宗仰刚才在桌上摆了一分公文,他翻看了两行,却没有办法将注意力放在公事上。

他再回到刚才的地方,这冯笙寒已经擦干了眼泪,林宗仰正陪着他一步一步的离开后院。

两人言谈亲密,虽然看得出冯笙寒强颜欢笑,但他偶尔还会露出淡淡的微笑,那淡淡的笑靥明厌动人,他几乎没在自己面前这样笑过。

只有一,在他刚去拜访冯笙寒时见过一而已,以后两人见面情况越来越差,他根本没在见过这种笑容。

归鱼洋回到厅堂又拿起公文,林宗仰字迹四平八稳,他却越看越心烦火大,忍不住摔掉他刚呈上的公文。

他气得双眼发红,却一点也不知晓自己在气什么,只知道他气得脑袋都快帐破,再也没办法呆在官衙里,决定返回家中。

回到家,见了什么都碍眼,因着细故不明不白的吼了几个仆婢,吓得他们浑身抖颤。连梁婉玉对他说话也小心翼翼,就怕让他再度动怒。

●     ●     ●

归鱼洋烦心不已,第二日还未天亮,他就急着到官衙,一直等到冯笙寒来到衙门,他紧绷的心情才缓和下来。

但是随即林宗仰入门来,冯笙寒便自动走到他身边,两人又是亲密的交谈,看得出他比昨天更气更火。

唤了林宗仰进来厅堂,无缘无故的指着公文臭骂他一顿,把所有能用上的借口都骂了一轮后,他才让林宗仰离开。

可是他才骂完林宗仰,冯笙寒已经站在厅堂外,就像在担心着林宗仰一般,让他看了更加生气。

他们有必要在官衙里眉来眼去的吗?纵然两人是情人,也不必在他人面前一副恩爱的样子,让人看了实在觉得碍眼至极。

他又唤人把林宗仰叫了进来,林宗仰刚被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训了一顿,脸上神情还有点难看,进了后听,却依然有礼,以为他是要问公文的事情。

「大人,那公文我立刻重做,下午就呈上。」

「你知道冯笙寒的事情吧?」

林宗仰忽然抬起头,脸上神情变得小心翼翼。

「大人事要问冯公子什么事?」

归鱼洋狂怒至极,到现在还在装蒜?他明明是冯笙寒的情人,却放任他一个人住在山上,平日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多家照顾他,连他发烧得那么严重竟也不知。

若不是那一日自己上山去,冯笙寒岂不是早就病死,他这个情人当得如此无情无义,该不会、该不会只是跟冯笙寒玩玩而已,或是只是利用他发泄情欲?

归于阳明明知晓林宗仰为人正直,但是此刻却妄自揣测,还想得十分下流。

想冯笙寒艳色迷人,初见他就已经觉得他长得十分艳丽,那一夜之后,他更知晓冯笙寒的绝顶艳色旁人无法比拟。

林宗仰若忌讳他人,不敢公开他与冯笙寒的关系,至少也得多照顾他啊!

他不骂林宗仰一顿是不会气消的,一个大男人怎能如此没有责任心,难道他不晓得冯笙寒有多爱他吗?

「冯笙寒有个男情人的事,你知道吧?」

林宗仰的瞳孔忽然紧张的收缩,他慢慢回答,就像在思考这个难解的问题,究竟要怎么回答才能圆满。

「小人不知。」

还在说谎!归鱼洋气愤不已,差点拍桌大骂,他声音阴沉了些,「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

林宗仰难以回答,他望向归鱼洋,似要启口,却又马上闭嘴,随即依然坚持他原来的答案。

「大人,小人真的不知。」

归鱼洋气极,雷霆大怒,「好,就算你不知,平日里也该多加照顾他,他身子不好,心绪悲伤,难道这些你都看不出来吗?」

想不到林宗仰低下头,竟说得十分诚心诚意,「大人,我会多加开导他,我也希望他心情开朗、身子健壮,如此大人才能放心。」
他都说得这么真诚,让归鱼洋想骂又没办法骂,只好挥手要他下去,只是他的心情忽然沉到了谷底。

看来林宗仰是一个好的情人,要不然不会说得这么温柔平顺,更何况他的本信本来就不错,冯笙寒爱上他,也不枉费他付出的一颗真心。

●     ●     ●

自从那一归鱼洋对林宗仰训诫过一顿之后,林宗仰更常跟冯笙寒在一起,两人感情日。

明明是一件好事,但是他却越看越恼,一见他们走在一起,不支开林宗仰,就是要人叫冯笙寒进屋内做事,不让两人有机会相。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对公文挑三拣四、刻意为难,逼得冯笙寒有时没回到山上,就睡在衙里整理。

这日归鱼洋进了冯笙寒在衙里整理公文的后屋,烛光飘摇,桌上纸张纷乱,冯笙寒因为倦极,合眼趴扶在桌上休憩。

他这些日子来不敢靠冯笙寒太近,怕两人又吵起架来,多日来,这是他第一这么近看冯笙寒。

他稍稍憔悴了些,被折磨得消瘦,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情在心中翻涌,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好疼。

归鱼洋轻柔的抚触他柔软的发丝,冯笙寒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发觉他的动作。

他的目光下移,往那红艳的唇瓣紧盯着看,归鱼洋忽然握紧双拳,有股尝尝他香润檀口的冲动。

那一夜的绮丽风情在脑海里重温,冯笙寒自行吻上他,那软嫩的嘴唇极香极甜,让他不饮而醉。

归鱼洋的目光难以控制的往下移,气息粗重的盯着冯笙寒的身体。

虽然他现在穿著冬衣,又是趴着,几乎无法看清他身体的线条,但是他知道在厚重衣物包里之下,他的躯体火热白润、柔媚无骨。

从他把自己当爱人自动献身那一夜,就可明白他对情人热情如火时,是多么的可爱撩人。

归鱼洋想要伸出手去解开他的衣服,然后吻上他的唇,抱他到床上去,然后吻遍他的身体,驱驰进入他的身体哩,感受着他的紧窒火热……

他的欲望火热,硬如热铁……归鱼洋倒退了两步,对自己这种想法惊骇到无法置信的地步。

天啊,他究竟在想什么?

冯笙寒是林宗仰的人,那里人发生关系是因为冯寒神智不清,现在他们都神智清楚,他怎能对冯笙寒有感觉,冯笙寒更不可能对他有感情。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知道他心中时常挂念的情人就是自己的师爷林宗仰,怎么还会对他有这种可怕的念头?

朋友妻不可戏,他又怎么能对自己部署的情人有此等非分之想。

归鱼洋不敢再多看冯笙寒一眼,慌张的转头夺门而出,逃回家去。

【第八章】

梁婉玉大腹便便,自她一有身孕开始,归鱼洋顾虑自己早起晚回会惊扰到她,因此早跟梁婉玉分房而睡。

进了只有自己一人居住的房中,那一夜销魂的记忆忽然如巨涛般将他淹没。

冯笙寒香润的红艳檀口,娇软芬香的软舌,靠在他身上时诱人的体香,他抚摸着他白皙、柔若无骨的身体,两人激烈交欢时,那几乎令他着魔的柔媚呻吟。

前些日子,只要一听到冯笙寒这三个字,他就拒绝再听,连在衙门里看到冯笙寒他都躲得远远的,但是越是逃避,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就追得越紧。

他现在好想要……好想要抱住冯笙寒,激烈的爱抚他,让他发出比那一夜更渴求的声音,醉死在自己的怀里。

归鱼洋下身肿硬,那一夜的画面在脑中不停旋转叫嚣,他难耐的解开裤结,往下轻触着自己坚硬如石的部位。

「笙寒……」
他轻唤出冯笙寒的名字,彷佛这样叫他是多么自然的一件事情。

只要一想起冯笙寒那夜即将得到高潮的神情,他下身就肿胀到十分难受,他粗喘着气,撩泼着自己身下的欲火,想着那一夜冯笙寒就坐在他的腿上人他爱怜,那火热的内部为他开放,甚至还紧紧包覆着他,让他享受到事上最美的感觉
「笙寒,嗯……」

归鱼洋的气息越来越粗重,明知道自己现在幻想着冯笙寒,做这样一件事是多么怪异又廉耻,他怎能幻想着他人的情人,发泄自己的欲求?

但是他无法控制,他只有在想象着冯笙寒艳丽的脸时,体内的激情才能获得释放。

但是解放之后,一股更空虚的感情随之而来,几乎将他整个人填满。

●     ●     ●

从此之后,归鱼洋在官衙已经无法只远远看着冯笙寒就满足,他很想接近他,无法忍耐他跟林宗仰亲密的交谈。

他已经不晓得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脑海里填满冯笙寒的一颦一笑,一直想要吻吻他、亲亲他,甚至抱抱他。

冯笙寒开心,他就喜悦,冯笙寒老愁眉不展,他也跟着心情低落,完全无法把心思放在公事上。

归鱼洋谎称有件冤案,因为牵涉太广,有部分公文调到别的府衙去,他要冯笙寒收拾行曩,带着跟冤案有关的公文,跟他去那府衙一趟。

他也知道这样做很卑劣,但是他就是没有办法控制他自己,他只知道他想要冯笙寒,想得快要疯了。

他看得出来林宗仰担忧的目光,却还是一意孤行。

归鱼洋再三向自己保证,他只是想要跟冯笙寒独而已,并不是想要做什么坏事。

但是当归鱼洋带着冯笙寒来到客栈住宿,得知只剩一间上房时,他心里却上上下下,冯笙寒则从头到尾都未说话。

两人进了房里,小二送来了水,冯笙寒擦拭了自己的脸面后座回床上。

归鱼洋紧张得猛吞唾沫,因为昏暗的烛光把冯笙寒照得极美,害他一双眼睛不知道要向哪里看才好。

总觉得冯笙寒越看越美,令他舍不得将视线移往他。

而冯笙寒也注意到他不寻常的注视,他立持镇定,却只不住自己内心的动荡,他不明白,这些日子他明明力图避开他,为什么今晚却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好象……好象以前爱他的归鱼洋。

「寒弟,这里只有一张床,我们就挤一挤吧。」
冯笙寒解着自己的衣结,就要脱下外衣。

归鱼洋却惊觉冯笙寒的手抖得十分厉害,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但是并不代表归鱼洋对跟自己睡在一起的无动于衷。

一股爱怜生起,归鱼洋为了免除他的烦恼,因此假装忙着看公文,让他放松,但是他的眼角余光根本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冯笙寒慢慢脱着外衣,归鱼洋热烈的目光看得他手心发汗。

这些日子他明明对自己极为不屑,为什么现在要用这样渴求的目光看着他,又为什么要紧盯着他不放?好象想要他一样。

冯笙寒慢慢的躺在床上,归鱼洋吹熄烛火,也轻手轻脚的爬上床。

他知道冯笙寒还未睡,就替他将被子拉到他的肩头,轻声道:「别着凉了,寒弟。」

他这般温柔体贴,就像往日爱他的归鱼洋,冯笙寒虽没作声,心却乱了一大半。

归鱼洋躺了下来,冯笙寒就睡在他的身边,惑人体香直扑他鼻息,让他迷乱不已,自己有妻有子,不该这么做,他却……

他无法忍耐的转过身向着冯笙寒,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冯笙寒一掌打来,他就马上停止。

归鱼洋低下头,吻上他一直想要爱怜再三的柔软檀口。

冯笙寒任由他吻着,没有拒绝他的求欢。

幻想的身体就在面前,让归鱼洋在野控制不住自己,他将大手往冯笙寒的衣服里探,耳畔听见冯笙寒轻轻的抽气声,那柔软的肌肤柔嫩如水,让他忍不住顺着脱下的衣物吻了上去。

脱下冯笙寒蔽的薄衣,就算在黑暗哩,归鱼洋也知道眼前的身体美得世上没有言词可以形容,让他情潮冲上脑海,只想魇足身体上的欲望。

「对不起,寒弟,我知道我一定疯了,我想要你……很想要你……只要这一就好。」
归鱼洋喃喃碎念着歉语,冯笙寒随即了然,他说他只要一,分明是把他当成发泄情欲的对象。

冯笙寒知他妻子怀孕,已快要生产,归鱼洋无法发泄欲望,因此才找上他,他应该要推开他,怒骂他一顿才对。

但是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推开他,更何况是拒绝归鱼洋的求爱,他爱他爱得那么,纵然他对自己百般凌辱,但他还是无法忘记他。

「鱼洋……」

只要假装他还是当初爱他的归鱼洋,那一切都变得可以忍受,更何况他爱抚的手温是那么温暖熟悉,让冯笙寒彷佛回到往日时光。

「寒弟,你好美,美得让我无法控制我自己……」

归鱼洋的大手顺着他的腰线,已经性急的穿入雪白的双丘间,抚摸着他柔软温热的地方。

冯笙寒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逐全身发颤的打开自己的大腿,让他的欲望可以找到发泄。

明明知道自己一但同意他这样做,就会丧失所有的自尊,但是冯笙寒却无法拒绝。

当归鱼洋的昂扬挺入他体内时,让他身下疼痛不已。

但他仍咬紧牙,没有喊痛。

冯笙寒那紧窒的秘紧紧包里住他,一阵阵快感让归鱼洋粗重的喘息着,他知道自己过于性急,但是他好想要。

他吻上身下娇弱人儿的香唇。

他不想在自己如此快乐的时刻伤了他、弄疼他,纵然冯笙寒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他一定疼痛不已。

「抱歉,寒弟,一定很痛吧?我很想要你,我会再温柔一点的,不会再弄痛你了……」

归鱼洋刻意放慢步调,舌尖挑弄冯笙寒的舌尖,等到冯笙寒鼻息开始逸出短促的喘息,他的大手才慢慢往下,握住冯笙寒颤红的炽热欲望,慢慢的撩泼、挑逗。

「唔嗯……」

冯笙寒体内的快感就像慢火加温一样,原本那么疼痛的地方开始麻麻痒痒。

归鱼洋身下的动作刻意放慢,嘴上却强横的吻着冯笙寒,发烫的手心更是不断轻抚着他敏感的地方,让他手酸脚麻,快感连连。

而归鱼洋抽送的速度虽慢,却不停刺激着他最敏感的一点,让他再也忍不住地将激情全部是放,落入归鱼洋的手里。

「鱼洋……嗯……啊……」

冯笙寒难耐的摆动腰肢,归鱼洋动得太慢,让他几乎无法忍耐,所以用肢体语言索求着他再给自己多一点,要不然他就快要疯了。

「寒弟,我可以再激烈一点吗?我快无法忍耐了。」

归鱼洋问的话羞死了冯笙寒,但是冯笙寒无法欺骗自己,他想要归鱼洋,不论归鱼洋怎么对待他,他仍是强烈地想要他。

「可……可以。」

冯笙寒羞得几乎说不出来,而归鱼洋一听见他的回答,立刻抱起他的身子,又疾又猛的驰骋起来。

冯笙寒欢愉的承受归鱼洋的一切,每归鱼洋撤出,他绝得体内空虚得想要哭泣的时候,他便又非快的填满他,让他喜悦得想要尖叫。

他喊出无法忍耐的极乐,归鱼洋吻住他的唇,两人的欲望在强烈波流中渴求着彼此,就像许久以前一般……

●     ●     ●

「寒弟,谢谢你。」

这是他们一夜贪欢后的隔天早晨,归鱼洋对冯笙寒说的第一句话。

冯笙寒既觉得受辱,又感到悲伤,他胡乱擦拭着归鱼洋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迹。

昨夜是自己同意的,归鱼洋也摆明了只是在发泄欲望,自己为什么还要再议?

他已经不爱自己了,他怎能盼望从他口里在听到他的爱语。

「我不会告诉林宗仰这一夜发生的事,当然还有那一夜的事情。

他的话让冯寒穿衣的手不安的停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提林师爷做什么?」

归鱼洋温声道:「我知道他就是你的情人,你应该也不愿意让你爱的情人知道我们两人的事吧?」

他竟开始编派他跟师爷是情人,冯笙寒气得差点呕出血来。

归鱼洋看他脸色不对,急忙问道:「怎么了?寒弟,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侮辱我,你以为我爱男人,就会随便找个男人来爱吗?」

归鱼洋窘迫至极,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又看冯笙寒气得子摇摇欲坠,担心他气坏身子。

「寒弟,是我失言,我以为师爷跟你是情人关系,你别生气,有话慢慢说,气坏了不值得。」

「归鱼洋,你到底要怎么羞辱我才高兴,你说我那一夜对你投怀送抱,这我无法否认,昨夜是你要抱我,我也……」

冯笙寒吸一口气,屈辱的继续说下去,眼底却蓄满了羞愤的泪水。

「我也……我也愿意,为什么你还要对我说这么无情无义的话,是因为你觉得我反正这么下贱,随便你一句话我就愿意跟你上床,所以你觉得你对我说什么都无所谓吗?」

「不,寒弟,昨夜很美很好,我很感谢你愿意陪我一夜……」归鱼洋急忙摇手否认。

「你很感谢,就这样,感谢?」冯笙寒倏地泪水滚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你明明知道只要你愿意抱我,我就愿意跟你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一直伤害我?你自己心底知道我的情人是谁,却硬要拉林师爷来填上这个位置,你是嫌还羞辱不够我吗?」

「寒弟,你的身子禁不起气的。」

归鱼洋想要趋前抱住他,让他别再气怒生气。

冯笙寒挣扎着了他胸口好几下,哀怨的泪水流下,经由昨夜,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你别想转移话题,我至今还是爱着你,你笑我吧,笑我这个没用的人,明明知晓是你弃我、贱视我,甚至只是无法发泄情欲才找上我,我还是愿意献身给你,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悲惨至极,简直是天下最笨的人。」

归鱼洋听他说得太夸张,不禁目瞪口呆,他这是在说什么怪话?

「等一下,冯笙寒,我以前又不认识你,怎么可能弃你?你这谎未免说得太过分了吧。」

冯笙寒再也无法控制的大哭起来,他的心情起起落落,都受他的一言一行牵动,他可知晓他的心伤痛苦。

「归鱼洋,你究竟要怎么糟蹋我才开心?你允诺要跟我在一起一生一世,回了家乡一趟,竟带怀孕的妻子回来,你不认我也就算了,还三番两骂我、贱视我,我要你所愿走得远远的,你却又来找我,希望我留下来,为什么你不让我彻底绝望,偏偏要引燃我的一线希望,让我以为你还是对我有一些感情的。」

听他如此颠倒黑白、胡言乱语,归鱼洋僵硬回嘴。

「不是我要你留下来的,是大夫说你弟弟垂涎你的美色,要我劝你留下来、不让你回乡,我因为答应了大夫,才迫不得已去劝你留下,就连整理公文的工作都是我随口胡讴的。

冯生寒听着他说的话,双唇不停抖颤着,他渴求的不是这样的答案,不是这样绝情难听的话,不是那一句「迫不得已」。

「那昨夜呢?昨晚就真的只是欲望的发泄而已吗?」

归鱼洋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若没立刻断了他的痴想,反而增添自己往后的麻烦,他爱的只有他的娘子。

「冯笙寒,我老实说好了,你很美,我很想要你,但那是冲动的欲望,你是我遇见过在床上风情最艳美的人,我只是个普通男人,我很想要你,但那不是爱,只是欲望的发泄而已,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听他说得这么无情,宛如最残酷的刀插进他的心,冯笙寒装手掩住了脸,泪水狂流在他冰冷的手心。

归鱼洋说得更绝情。

「我只爱我的娘子,冯笙寒,我对你没有感觉,我很感谢你昨晚的付出,但是我不会再想抱你了,我根本就不可能对男人……」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冯笙寒痛苦的哽咽,哀切的哭泣。

归鱼洋虽不忍,终究还是合上房门,让他尽情发泄个够。

●     ●     ●

从那一日起,冯笙寒就没到衙门去。

林宗仰几冲动得想要问归鱼洋,心里却有所忌惮着,每每话到了嘴边,就是无法说出口。

他上山到冯笙寒的屋里探视,冯笙寒苍白的小脸让他什么话都问不出口,他只得劝慰冯笙寒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

经过前些时日的相,让林宗仰十分同情痴心的冯笙寒,可是他无法做什么去改变现在的境况。

更何况大人也不再爱冯笙寒,而且现在也有妻有子,怎么可能再跟冯笙寒在一起。

他只能盼望冯笙寒快点死心,只有心死,才能从这一切跳脱出来。

若是冯笙寒无法死心,岂不是比死还痛苦吗?

这个问题他不敢问,更不敢想那答案。

【第九章】

冯笙寒眉再到衙门里来了,归鱼洋心里满是歉疚,他当初应该要说得委婉些,何必说得这么明白伤人。

再怎么样,冯笙寒才刚陪他睡过一夜。

但是不说个明白,又怕他日夜纠缠。

只是……冯笙寒没再到衙门里,却让他觉得有些失落。

他已经习惯远远望着他,现在他不在衙门里,现在他很不适应,常在不自觉间,追寻着冯笙寒不存在的影子。

归鱼洋不想承认自己因为冯笙寒没在自己身边,就恍恍惚惚的发呆痴想,所以力图振作的每日早早便回家陪伴娘子。

梁婉玉产期将至,他要大夫每日都到家中,以防她提早生产。

想不到这时梁婉玉却跟他提了一件让他大吃一惊的事情。

「相公,你还记得你对你叔父的承诺吗?」

「什么承诺?」归鱼洋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梁婉玉眼眶含泪,他对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有万般不舍。

「叔父家中后继无人,我们答应过要将这个孩子送给叔父,让叔父抚养长大,继承他家的香火。」

「这、这……有这种大事,我怎么一点也不舍得?」

梁婉玉擦去泪水,道出缘由。

「这是在你出事昏迷前说的,叔父说我们还年亲,要生几个就能生几个,但是想到这个孩子一出世就必须离开我的身边,我真的会担心,不过我们又已答应了叔父。」

归鱼洋不解,「等一下,叔父还有一个儿子啊,怎么会后继无人,还得把我们的小孩过继给叔父,我记得堂弟住在外乡,他已经娶亲,然后、然后……」

他忽然记不得然后是什么,梁婉玉却抓住他的手哭了出来。

「相公,石硕他跟你一起出事的,因为乡里发大水,你跟时硕一起去探查桥梁,桥断了,你摔伤了头,石硕却被大水冲走,石硕在灭顶之前,还大声叫你要照顾他的家人。」

模模糊糊,好象有这样的事,但是脑海里一堆黑影晃动,归鱼洋记不清楚了。

「向公,叔父一人孤苦无依,我没办法拒绝他要收养个孩子的要求,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个小孩刚生出来就要离开娘,我就无法忍受。」

归鱼洋点头道:「叔父收养跟我们养不是一样吗?只要他长大后认叔父当叔公不就好了……」

梁婉玉突然抬起头来,「不,相公,算命的说这个孩子跟他们有缘,叔父会来接他,我们还是要让他在叔父家里生活。」

她这样说未免太不合情理,但是她伤心不已的哭泣起来,让归鱼洋无法再问下去,只顾着安慰她。

但不知会何,他望着她涕泗纵横的脸,除了同情之外,却没有心疼的感觉。

为什么他不会像见了冯笙寒流泪一样痛彻心扉?

●     ●     ●

归鱼洋在山下绕了好几圈,明明劝告自己不许再去找冯笙寒,但是他若肯对自己坦白,他就会知道自己其实一直很思念冯笙寒。

虽然他一直骗自己说是因为愧疚的关系才对冯笙寒念念不忘,但是不论真正原因是什么,没见到他,让他总是睡不安寝,他很想他,非常想他。

他知道自己不该上山,还敲了他的门,但是劝阻自己一千、一万遍,也不能阻挡自己想要见他的心情。

冯笙寒来开门,他脸色苍白,眼眶微红,归鱼洋心疼得想要把他进怀里。

但是他只能呆呆的立在原地,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抱住冯笙寒。

「大……大人。」冯笙寒一见是他,立刻垂下眸子,眼里又盈满了泪水。

归鱼洋差点伸出手把他抱进怀里,他阻止自己的冲动,并且说了一个连自己也相信的借口。

「我来看你,你一直没来衙门,让我很担心。」

冯笙寒像是要笑,最后却变成一个哀恸的哭音。

「衙门并不需要我,大人,我会立刻搬走,也会小心的不与我弟弟碰面,你不必担忧我的未来,那会让我……」他声音低落,「让我误会。」

「让我们谈谈,寒弟,搬走的事没有那么急吧。」

归鱼洋之前私心希望他越快搬走越好,但是真的听冯笙寒这么说,他却忽然紧张起来,若是他搬走,天涯茫茫,何寻人?他不要他搬走,他要冯笙寒留在他可见之地,让他照顾他,常常来见他。

「大人,你那日已经说得很清楚,大人不是我的情人,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可是我的情人真的对我非常温柔,他甚至还留下定情之物,告诉我,他对我的真心永远都不会变,我相信他那个时候的真心。」

冯笙寒提起旧情人,眼神变得充满浓的恋慕,让归鱼洋心中很不是滋味。

自己当然不是他的情人,所以他的情人另有其人,但是他无法忍受他用这样的眼神想着别的男人。

他知道自己这样想自私又任性,但是他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这样想,因为他好嫉妒可以让冯笙寒露出这种眼神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得到冯笙寒,不但没有珍惜他,还让他天天落泪,这种男人根本不值得他爱。

但冯笙寒却爱得那么,让他又恨又妒,恨不得让冯笙寒从此对那个男人死心,最好彻底忘记那个男人。

「你的情人根本就不爱你,他放你一个人住在这哩,对你不闻不问,其实没有这个情人吧?一切都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吧!要不然就是他一点也不爱你。」

他厌憎冯笙寒用这样的眼神想着别的男人,竟然冲动道说出这么具有攻击性的话,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往日如梦,冯笙寒纵然无法承认现在的事实,更知道归鱼洋心中已经没有他,但他不能忍受他现在说的话。

那些美好不是幻梦,他不许他在破坏往日如密的甜美回忆。

「住口,不准你再说了,他爱我,他说他爱我……」

冯笙寒大叫,声音却嘶哑难听,好象连自己也无法信服。

归鱼洋明明是来看他的,不是来跟他吵架的,但是却无法忍受他用这种哀伤神情想着别的男人,更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说的话越来越恶毒。

「你的情人不爱你,他一定早就忘了你,要不然不会放你一人在此生活,让你勾引别的男人跟你上床,我猜他一定是不要你了,把你视作无物……」

啪的一声,冯声寒一掌打在归鱼洋的脸上。

脸上的热辣让归鱼洋闭上了嘴,冯声寒奔回屋内,哭哑了声音。

「你回去,我不想见你,我的情人很爱我,他很爱我,绝不会像你这样对待我,所以你不是他、不是他……」

归鱼洋追了进去,冯笙寒进了房间,他也追进房间。

冯笙寒倒在床上哭泣。

归鱼洋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伤害冯笙寒,他实在不能忍受他心理想的男人不是他,他要冯笙寒的心里、眼里都是他。

从冯笙寒入衙门没多久,他对他的占有欲变越来越强。

「他不爱你,你要我说几遍都可以,他不爱你,才会连你病了他都没来看你,更别说照顾你。」

冯笙寒掩住耳朵,他的辩驳变成可怜栖苦的低泣,快要不能承受归鱼洋的毒辣言语。

「别再说了,别再破坏他在我心里的样子,他爱我,他临行前送给我一件定情之物要我等他回来,我等得好苦,但我知道只要等他回来,他就会像以前一样将我抱在怀里,怜惜我、疼爱我。」

归鱼洋否定他,「那些都是他骗你的!」

「他不会骗我的,不会的,更不会像你这样对待我,你走开,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你对我这么坏,不像他对我百般的好……」

冯笙寒哭得几乎断肠,还不断吻着手里拿着的东西。

归鱼洋一看就知道他手里拿的就是那个男人送给他的定情之物,他妒火中烧,伸手夺过就要砸毁。

冯笙寒尖叫一声。

「还给我……还给我……」

归鱼洋正要扬手砸毁它,却突然发现手里的玉环十分娇小,玉色青脆,虽然年代久了些,仍然可以看出是块好玉。

而且,那手还的文路熟悉得令他怔。

这是他死去娘亲留下的手环,娘亲死后,他一直在心里认定,只要他未来的新娘才能带上这个玉环。

归鱼洋抓住冯笙寒这时日更加消瘦的肩膀,几乎要折断他的肩膀,「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在你这里?为什么?」

冯笙寒泪眼汪汪,他无力的跪坐在归鱼洋跟前哀求。

「还给我,这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求求你还给我,别拿回去,你伤害我、不要我都没关系,让我留着它。」

听到他的话,让归鱼洋整个人虚软无力。

一切忽然豁然开朗,为什么他无法忍受他想念别的男人,为什么见到他,会情欲难以抑止?

「是我吗?你的情人就是我吗?是我弃了你、另为娶妻生子,甚至还要求你跟我再度一夜?」

闻言,归鱼洋大受打击,身子摇晃不已,若不是双手撑住床面,恐怕他早已经倒下。

冯笙寒听他说出事实,哀哀痛哭,哭得几乎虚脱。

归鱼洋以前不相信冯笙寒说的话,总认为冯笙寒胡说八道,因为自己若是爱他,岂会娶他人为妻,但是他现在却茫然细思所有怪异的地方。

大夫口口声声说自己为了冯笙寒聘请大夫疗养他的身子,还寄上自己没吃过的长白人参,就是希望他调补好身子。

他对情欲索求很淡,却对冯笙寒一再动情、难以字抑,甚至还无法忍受林宗仰跟他交好,无缘无故刁难林宗仰。

冯笙寒屋内的碗筷成双成对,颜色样式都是他爱的色泽样。

「我得回去……回去查探这整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归鱼洋将玉环塞进冯笙寒的手哩,脸白得像张纸一样,匆匆下山。

●     ●     ●

归鱼洋火速冲进衙门,拿起自己根本就从未仔细审视过的帐目。

这一年来他都不在这哩,但是他信任林宗仰,自会安排他住的基本开销,所以这帐目从来没看过。

归鱼洋慢慢翻阅着,从他刚来上任,还未每月聘请大夫,一直到了一两个月后他认识冯笙寒、与他热恋,才有了这个支出,之后就没断过,直到他出事的半年后。

当他翻看完帐册,以是掌烛时分。

归鱼洋颓然的靠坐在椅上,疲累的捏捏眉心。

「派人去把师爷找过来。」归鱼洋白着脸、哑着声吩咐衙役去找人。

林宗仰不安的在夜里来衙门,不知这么晚了大人为何找他,而且大人的脸色极为难看,好象撞邪一般。

「大人……」

他还未问候,归鱼洋就将帐册丢在地上,林宗仰看得脸色发白,他霎时明白归鱼洋在帐目里查到了什么。

「我问你,冯笙寒的情人是谁?」

望着归鱼洋那难看的脸色,林宗仰嘴唇发颤,他不想说,更不敢说,说了会有很多人受到伤害。

「小人不……不知。」
归鱼洋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前。

林宗仰颤抖得更厉害,垂眸低首,不敢面对归鱼洋。

归鱼洋脸色清白的指着自己,脸上满是伤痛,自责的神情,他望着林宗仰轻声逼问。

「是我吗?我就是冯笙寒的情人,是吧?」

「大人……」林宗仰说不出话来,也不能说。

但归鱼洋已经从他的脸色得到答案,他反身大力着桌子,吼声震天,恨不得杀了自己。

就是自己让冯笙寒哭泣,甚至让他痛不欲生的。

而自己竟每辱他、骂他,还要他在客栈陪侍自己一夜,自己怎能如此无耻的欺负他?

「我就是那样对他始乱终弃、无耻无行、娶了家室的混蛋吗?」

林宗仰见他似要疯了,连忙出声劝慰。

在他看来这是老天弄人,跟归鱼洋绝无关系,要怪,只能怪老天吧!

「不,不是这样的,大人,您不必责怪自己,这是天意,我们莫可奈何,您说要回乡三个月,哪知三个月后依然毫无音讯,半年后你叔父写来一封信,说你受伤失了记忆,而且已娶了亲,要我理这边的冯笙寒,我不知该如何对冯公子启口,只好先断了大夫对他的疗养……」

「别再说了……」归鱼洋抱住头,他的头痛得快要裂开,他已经不想再听林宗仰说下去,他负心无行的事实永远也不可能改变。

●     ●     ●

归鱼洋踉跄的回到家哩,直奔房内,看着他的「妻子」发怔。

梁婉玉见他脸色青白不定,温婉的关心道:「相公,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他几乎发不出声音来,「我娘的玉环呢?把它拿出来给我看。」

梁婉玉像个石头一样,忽然停止不动,他不安地回避他的目光,嗫嚅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不拿出来?」他从未对她大吼,但是他现在却失控的对她吼叫:「因为没有,拿不出来,是不是?明知那玉环我只会送给我最爱的人,为什么没有,既然没有又为什么会嫁给我?」

梁婉玉面对他连珠炮般的逼问,却一个字都无法回答。

竟然连他的枕边人都只是一场骗局,归鱼洋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转身跑了出去。

梁婉玉大着肚子无法追他,却心虚不已的坐在椅上,千头万绪涌上心口,让她露出悲伤的神情。没人教过她在这个时候该怎么做!

●     ●     ●

归鱼洋趁着夜色上山,冯笙寒的门没有锁,他一推就进入。

冯笙寒没有在小屋的厅里,归鱼洋进了房间,看他倒在床上还在低声哭泣。

他坐在床边,将哭得颤抖的冯笙寒抱入怀里,那苍白的娇弱脸庞布满痛苦,看得他的心好痛、好疼。

冯笙寒放声大哭,却因为哭太久,声音哑得不成声,「鱼洋……」

「我爱你,笙寒,对不起,让你受了好多苦,我爱你,原谅我,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原谅我以前那么对待……」

听到他的爱语,冯笙寒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哭得无法自抑,颤抖着小手摸着归鱼洋的脸,哭得更加厉害。

「我一定是在作梦,你……你回来了,对不对?你回来了,之前那个对我好凶、不里采我的人不是归鱼洋,你才是归鱼洋。」

归鱼洋将他紧紧抱住,他的委屈都是他造成的,是他对不起他。

「笙寒,对不住,别再哭了,我的心快要被你拧碎了,我不是故意这样对你,我忘了一切,我慢慢说给你听……」

他一边说着这一年来发生的事,一边吻去冯笙寒脸上的泪痕。

冯笙寒紧紧的归鱼洋,再也不肯放手,两人就向对方随时会消失一样紧搂着对方。

●     ●     ●

一夜的无眠相拥,白日很快便到来。

屋子外忽然传来林宗仰焦急的呼唤:「大人,您在这里吗?大人,夫人生产了,您要快点回去,产婆说夫人情况很危险。」

归鱼洋茫茫然的望着冯笙寒,冯笙寒夜里才刚停的泪水,此时又落了下来,两人都恍如大梦初醒,回到现实中。

「你……你快点回去吧。」

「笙寒……」

冯笙寒推开他温柔的怀抱,颤声道:「你知晓我的身世吧,我爹不爱我娘,甚至还很恨她,觉得是她让他落入婚事中,任她多么委曲求全也无法得到他的欢心,因为他爱着他的青梅竹马,这件亲事造成好多人的痛苦。」

归鱼洋忽然知晓他要说什么。

冯笙寒泪流满面的望向他。

「我望着我娘,我自己也十分痛苦,她很无辜,却要背戴着两人的恨意。鱼洋,你有妻有子,你应该以此为重,莫要让我这样的小孩再出现在世上,我只要知道你是真心爱我,并非负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归鱼洋的抗辩几乎要说出口,却在看着冯笙寒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有缘无分,一切都是上天捉弄,任是多么相爱,也不得不放手。

【第十章】
除了恨天,他不知晓还能恨谁?

归鱼洋眼睁睁坐视自己无力回天,无奈的离开冯笙寒,绝望的跟着林宗仰回到府邸。

府里的奴婢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女人生子本就危险,尤其是难产。

「大人,胎儿过大,产婆没办法接生才叫我过来,夫人一直叫着您的名字,要您过去,您快进去鼓励她,一定要让她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大夫满头大汗地迎上前。

归鱼洋纵然不爱梁婉玉,可她是他的妻子,甚至还有了他的孩子,现在正为了生下这个孩子而性命垂危。

他已经负了一个人,岂能让另外一个人也同样伤心,归鱼洋哀切的点头,进入房间。

梁婉玉因为难产而脸色惨白,一见归鱼洋进来,忽然流下泪水,她拉住他的衣襟,哭泣道歉。

「对不起,相公,对不起……」

归鱼洋不知她为何道歉,但见她难产,一张脸痛得歪曲,他抬手拭去她脸上的冷汗。

就算心如死灰,一点也不爱她,但她为他生子、受尽苦难,他不能忘恩负义,所以他仍是温柔对待她。

「别说话,把孩子生下来较重要。」

梁婉玉却不肯住口,她因为据痛而声音颤抖,却仍是不断的道歉。

「相公,我对不起你,公公当时做下那个决定,我一个妇到人家,纵然百般不愿也没有办法拒绝……」

归鱼洋不懂她在说什么,他的双亲逝世多年,她在家中没有公婆,为何突然冒出个公公?他以为梁婉玉痛到神智不清,因此握紧她的手,劝慰她道:「留点力气生孩子吧,别再说话了。」

「不,我一定要说,要不然我怕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说了,归大人,你越是温柔体贴,我心里就越加内疚不安,更何况就算他死了,我心里还是挂念着他,完全没有办法忘怀他,我知道你的心情同我一样……」

她越说越奇怪,竟然不叫他相公,还称呼他归大人,归鱼洋听得莫名其妙,就连大夫在一边也直皱双眉。

产婆却在此时大叫:「头出来了,夫人,再用点力……」

梁婉玉惨声道:「我……我没有力气了,我知道我快要死了,这个孩子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送回叔父家……」

「别胡说八道,会平安熬过的!」

归鱼洋正在劝她,房门却突然被打开,这冲进来一个年轻男人,他头发简得奇短无比,归鱼洋只觉得他眼熟得很,却一时认不出来。

梁婉玉却眼睛发直地盯着那男人,「相……相公……」

归鱼洋怔了一下,她明显的不是在叫他,而是在叫那个男人,而这个男人长得有点像他的堂弟归石硕。

归石硕冲向前,挤开归鱼洋的位置握住梁婉玉的手,虎目含泪的道:「小玉,我回来了,我掉进水里没有死,只是受了很重的伤,在外地疗伤了好几个月才回到家哩,一回家才发现爹竟把嫁了,我跟爹立刻就赶到这里来,一进房里就听到难产,我大难不死,当然也可以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们夫妻就在今日团聚,不要发生任何意外……」

梁婉玉忽然大哭起来,她伸手抱住归鱼洋的颈项,真情流露的哭道:「相公,你没死!谢天谢地,你没死,我会努力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产婆大叫道:「孩子出来了,快拿布巾来!」

归鱼洋呆立在一边,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怔怔的看着梁婉玉跟自已的堂弟搂抱在一起,两人相拥而泣。

●     ●     ●

归鱼洋茫茫然的走出房间,一到厅堂,就见归石硕朝他跪了下来。

他已经对什么都不奇怪了,看着堂弟下跪,他只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归石硕低头道:「堂哥,我感谢你照顾小玉一段日子,但是求你把小玉还给我,我们夫妻才能团聚。」

归鱼洋望向坐在厅堂上,却一脸局促不安的老叔父。

叔父颤巍巍的走向归鱼洋,「鱼洋,这一切都是我私自作主,我也求你把媳妇跟孙子还给我们家。」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叔父这才说出实话,「你回家不只是为了另葬爹娘骨灰,还说你已经有了喜爱的意中人,希望养大你的我可以认同这件喜事,但是……」

叔父忧虑跟烦闷的摇头,不是他不为归鱼洋欣喜,而是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教他怎么能同意?

「但是对方竟是个男人,我当然不能接受,你一直想说服我,我说什么都不肯同意,刚好那个时候河流发了大水,你跟石硕去查看桥墩,结果大水突如其来地把桥给毁了,石硕摔下河里,你则撞伤了头,医治了许久,清醒过来时你已经忘了你在这里上任时的所有事情。」

叔父脸上此刻一阵心虚,却又马上义正辞严的抬起脸来,他不认为自己当时做错了决定。

「我当时想石硕已经死了,留着刚有身孕的小玉,小玉善良温婉,要她浪费青春守着一个死人,我做不到,但是要把她随便嫁给外人,不知对她好或不好,恐怕误她一生,我更不愿意。」

归鱼洋听到这哩,已经慢慢了解这前因后果。「所以你趁着我失去记忆,就谎骗我跟婉玉已经完婚,并且有了我的孩子,要我伤好后就带着婉玉来这里上任,如此一来,不但男情人会与我划清界线,我也有了正常的婚配。」

叔父点头,他声音粗嗄的道出肺腑之言。

「我承认我是有点私心,但我也是为你好、为婉玉好,婉玉温柔善良,此外面的姑娘还要好上几百倍,你人品出众,不能把一生幸福断送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身上,至于这个孩子,我已经跟婉玉说好,让他回来继承我家,等你有了亲生之子时,就可承续你家的血脉。」

归鱼洋明白了这一切,「怎知石硕没死回到家来,知道你的计画,而且婉玉被我接到这儿来,因此你们才紧急来寻人。」

叔父的脸色灰败,「我知道一切都是我擅自作主的,我没脸来见你,但是、但是石硕跟小玉非常相爱,既然他没死,理该要夫妻团聚……」

归鱼洋望向老人,悲切的道:「但是你可知你为了我好、为了婉玉好,却害惨了另外一个人?」

叔父听他意有所指,忽然说不出话来,沉寂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

「我以为你跟那个男人之间只是……只是意乱情迷,等你正常后,就不会跟他再有牵扯。」

「叔父,我昨夜已经知晓我不爱婉玉,我爱的是他,今日婉玉难产,他……」

归鱼洋一想起冯笙寒的委屈求全,他就心痛。

「他身世孤苦,家中容不下他,孤身在外飘零,好不容易才遇上了我,你不知晓他以为我成了亲,每日以泪洗面、心如刀割,他只有我一人关心他,竟还劝我好好照顾妻儿,不要在想他了,他这么善良美好,叔父,天底下有谁能做到?你难道一点也不信任我选择伴侣的眼光吗?」

叔父一时哑口无言,最后才垮下一张脸。

「他真的委屈自己,还劝你回家?」

「叔父,我敬你、爱你,为何你要对我说谎?」

叔父再度沉默下来。

归石硕站起身,轻抚老父的肩膀,像要让年老的爹亲减轻内心的愧疚。

归鱼洋则做下决定,叔父纵然有千般的不对,仍是为他着想,他无法怨恨他。

更何况现在喜事收场,他心中那块大石也落下了地,他宽容大量的要她们带婉玉回家。

「我不爱婉玉,你们尽可接她回家,你们一家团聚,我也为你们庆贺,但我要去找他,告诉他一切的事实。」他话说完就转身离去。

爹亲私下做主犯下这等大错,险些拆散两对有情人,难得堂兄没有计较,归石硕感激他的成全跟不刁难,也钦佩堂兄口中所说的那位男子,忽然出言道:「堂兄,我跟爹亲有幸可以见见他吗?」

归鱼洋望向归石硕,又望向年迈的叔父,叔父转投望向他,态度终于软化了。

「我也想要见见他,你带他回来吧。」

归鱼洋露出了这两天难得一见的笑容。「会的,叔父,我会带他回来的。」

●     ●     ●

归鱼洋一走出门口,便开始在路上疾奔,心脏就像要爆裂一样,他却一点也不在乎,他连走带跑的登上山腰,呼唤着内心所爱的情人。

「笙寒,笙寒……」

归鱼洋大声疾呼,冯笙寒却没有响应。

他推门进入,看到屋内没人,顿时紧张起来,却见桌上有张小纸,他拿起来细看,竟是冯笙寒的道别信。

鱼洋:
我走了,你再见我也只是伤心,我再见你也只是绝望,不如不见,你保重,我也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笙寒留笔

「不,不,不……」

归鱼洋差点发狂,冯笙寒走了,他竟然走了,眼见两人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他却绝望的离开了。

随即,他想到他才刚回家,又倒转过来而已,他一定刚走不久,于是归鱼洋奔出大门,朝着山下奔跑,一路叫喊着。

「笙寒,笙寒……」

归鱼洋准备狂奔下山,却在小屋的门口预见一脸惊惶的冯笙寒。

冯笙寒将脸对着地上,凄楚的道:「你看到信了吗?我原本打算要离开,结果竟忘了带东西。」他苦笑了一下,自己神思恍惚,会丢三落四的并不奇怪,「真不知道我是在做什么?」

归鱼洋立刻冲上前将他紧紧的抱住。

冯笙寒在他充满热力的怀里,眼泪差点又夺眶而出,「鱼洋,放开我,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

「不放开,一辈子再也不放开了。」

他的海誓山盟让冯笙寒再也无法强颜欢笑,忍不住在归鱼洋怀里痛哭失声。

归鱼洋吻着他的唇,他抗拒的摇头,「不,我们不该这么做……」

归鱼洋强横的吻他,内心的狂喜在这一吻中完全表露无遗。

冯笙寒环住他的颈项,他的爱让他难以自拔,他怎能拒绝他。

一吻分开,冯笙含泪眼望着他。

归鱼洋微微一笑,将他打横抱起走入屋内的房间,将他放倒在床,再度缠绵的吻上他的唇,从他缓缓流下的泪痕,吻至他红艳的嘴唇。

「婉玉不是我的妻子,笙寒,我并未成亲,她怀的小孩是我堂弟的,我对她敬之以礼,从未对她有失礼之……」

冯笙寒愕然,归鱼洋则说明刚才的整个情况,婉玉的缠产生子,堂弟下跪求妻归返,叔父当初的计画……

冯笙寒不敢置信的听着这一切。

「就算我失去记忆,也认为她是我的妻子,但是我从未对她有过欲望,不曾碰过她,不想我对你……」

归鱼洋不自在的说:「有段时间,你在衙门跟师爷很好,我整日胡思乱想,误以为师爷是你的情人,所以一直找他麻烦,更看不惯你们站在一块,我那时嫉妒不已,回到家里还幻想着你,做了一些丑事……」

他说到后来,几乎羞得无法成语。

冯笙寒则对他的话不敢置信,望向他的脸写满惊讶。

「可是你在衙门时都不太理我……」他说的怎么跟自己想得完全不同。

归鱼洋吻着冯笙寒的颈项,他身上的香味,柔腻的肤触,让他的欲望一点一滴萌发,他迫切的渴求怀中的人儿。

「我在脑海里一直幻想着抱你,如果接近你,我大概就会失去理智情愈大发,我编造一个谎言,说什么外县要调阅冤案的文件,其实──我只是想要和你独,到了客栈,并不是只有一间房间,是我要店小二只给我们一间上房的,我想要跟你在一起,讲起来,我真是可鄙至极。」

讲出自己当初卑鄙下流的算计行为,归鱼洋露出羞惭的脸色。
冯笙寒则是感动的抱住他,送上红唇,两人吻得脸泛桃红,心口跳动不已。

「所以不只是发泄欲望?」

「当然不是,那是我自己骗自己的谎言,可是我到了后来连自己都骗不过,我嫉妒你口里的情人,恨他得到你全部的心,因此上山来找你,对你说了好多难厅的话,谁知道那个人竟然竟然我自己……」

归鱼洋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好气又好笑,笑自己的无知,也气自己竟让冯笙寒一再落泪伤心。

「鱼、鱼洋……」

归鱼洋的首已经隔着衣物,握住他身下的柔软,让冯笙寒呼吸加快。

归鱼洋解开他的一山,专注的注视着他美丽的身体。

「虽然我们相恋那一年发生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们还可以共创未来好几十年的美好记忆,笙寒,你愿意跟我一起创造吗?」

冯笙寒投入他的怀里,这就是他的答案,他愿意一生一世都陪伴着归鱼洋。

他任由归鱼洋解开他全部的衣服,他也同样解开情人的衣物,期待两人赤裸的的贴近,让事实来告诉他,他们两人之间仍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鱼……鱼洋……」他抚摸着归鱼洋此刻最激动的部位,那火热的肿胀彷佛在说明着他对自己有多么渴望。

「我爱你,笙寒,这一生我不会再让你流泪受苦。」

「我也爱你,鱼样,比你想的更加爱你。」

归鱼洋爱怜的抚摸着冯笙寒如绢般的白细肌肤。

冯笙寒则吐着气,感受归鱼洋一寸一寸的入,他的动作是那么慢、那么温柔,好象怕伤害了他。

「笙寒,会不舒服吗?」

「唔嗯……」冯笙寒摇摇头。

感觉归鱼洋在他体内缓缓的律动,他的心跳开始加快,抓住刚解下的衣物,难耐的发出呻吟。

归鱼洋律动得越来越快,气息也越来越粗。

他则婉转娇啼,与归鱼洋一同在激情浪潮里翻滚。

「唔啊……啊啊……啊……啊……」

「笙寒,我爱你,我爱你……」

「鱼洋,我、我受不了……求你慢……慢……啊……啊啊……」

「我控制不了,笙寒……你好美,美得让我难以自制,一想起以后我就可以这样永远的抱着你,我就好开心,我爱你,笙寒……」

他失去的孟浪,让冯笙寒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腰腹酸麻无力,整个人婉如被激情的浪涛给上下。一阵阵过激的快感,让他连呻吟都融化了,除了抱住归鱼洋之外,他再也没有其它想法。

归鱼洋抚摸着他的脸颊,要他偏转过头,给他一记甜如火焰的热吻。

同时,归鱼洋大手抚触着他的昂扬,另外一手则爱抚着他胸口的朱红,木床因为鱼洋狂猛的动作而不断摇晃,轧轧作响。

吻着身下的人儿,归鱼洋只觉得无限快感拥上了顶头,纵然明白叔父还等着他带他回家,但是两人情投意合的相亲相爱,比什么都珍贵。

等他爱够了冯笙寒,他会带冯笙寒回家的,而现在他们两人的身心相属,这种甜蜜的感觉,他不想与外人分享。

毕竟他们是历尽千辛万苦才得到这份幸福的,就让他们暂且陶醉在两人世界里吧!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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