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 BY: 鱼渔 (武侠,H,慎入!)
春寒料峭
第一章 靴子,血渍
夕逖,夕逖。
夕儿,夕儿。
一句句,一声声,都是在唤他吗?哦,是的,他叫许夕逖,这些都是他的小名。是谁在叫他?这声音不曾听过吧?为什么唤得那么亲切,为什么亲切得叫人寒栗?
不是沉夜,他……已经离他而去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不会是程似,嘿,他不是早对自己死了心么!
也不会是哥哥,他对自己已是失望透顶,仅仅是私离家门一项,他就不会甘休,何况自己还造成了娘的早逝。是自己将藤蔓瓜葛一砍而断,将他们排在心门之外;是自己在绝望后逃避的驰离,也难怪他们寻不得自己,这都要多谢当年沉夜的好教授。
那么,这是谁?
带着一丝好奇,他睁开了眼睛,许是太久没看过真实的世界,好一会仍是茫茫然无焦距的望着布幔缠绕的屋顶。很迟钝的想着,这布的颜色真好看,红中带紫,紫中带蓝,蓝中带绿,绿中带黄……不像是中土之物……不像是中土之物?这是哪里?!
夕逖触电般一个机灵,目光紧张的四面环视,身子不敢稍动,到虽然静悄悄的,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予人无形的压力。这是个极其空旷,极其阴冷的房间,全屋除了他所睡的塌子,和环绕的布幔再无其他家具或饰品。屋顶极高,层层布幔中隐见日光,难道这里是个天井?由于布幔的阻隔,夕逖无法看清格局。地上是打磨水滑的青石砖,亮得可以照见人,床塌位于房间正中,墙壁都在十余丈外,如此大的房间,却不见一扇门户。
夕逖搜索着房间每个角落,试图找到一些能够证明此为何地的东西,得到的是沮丧。这里的主人要么太懒,要么太没文化,四角干净得连一片纸,一个字也看不到。夕逖感到一阵虚弱,到底发生什么事?他最后的记忆止于长安,他去了沉夜的“沉逖居”,翻看他留给自己的东西,然后……然后……
他已无法组织起任何合理的细节,只记得当时头很晕,很沉,于是他就……睡了?于是,他就出现在了这里,到底这是哪里?!
夕逖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无法忍受自己被隔离世外,被人间抛弃,如果叫他呆在这样冷冰冰的房间里一天,他宁愿死去!夕逖再也呆下去,他一弹而起,正要掀被下榻,忽听到细微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他不知对方是友是敌,忙睡了回去,装起睡来。
他听到一声沉重的响声从右方传来,难道门是嵌在墙内的,或者就是某一面墙?他不敢睁开眼,虽然心里非常好奇,却是专心的装着睡。他感到有人靠近,那脚步声不轻不重,缓缓的,很悠闲的,在他塌边停下。夕逖闻到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想来来人是个女子。塌子一边微微下沉,那人该是坐在塌上了,夕逖右手边一凉,那人掀开了被褥,把他的右手拉了出来。
夕逖不知他意欲何为,但既在装睡,自不好中途罢手,只得硬着头皮装下去。移时,那人没有动作,夕逖正奇怪他要做什么,忽然右手心钻心剧痛,像是有人拿着螺钉在手心钻,夕逖痛得无法控制的喊出来。
“看你还装到何时!”淡漠的语气带着些许奚落,手心的痛也缓了,夕逖睁眼怒目望去,不经意的对上一双蓝瞳,纯正的湖蓝色,绝非中土之人所拥有。那眸子迅速避了开,夕逖这才看清这眸子的主人不是女子;或者说他是女子也无不可,因为他实在长得非常美!
高髻玉面,剑眉入鬓,高鼻目,星眸薄唇;发色略带琥珀色,还有些许卷曲,在头顶日光的夕照下,发出健康的光彩。他的五官极美,但组合在一起却始终有股邪气,和他的蓝眸倒是合衬得很;他手中捏着一根针,上面泛着磷磷绿光,该是淬了毒的;他的表情温和平静,完全没有刚折磨过人的狠辣和一丝一毫的愧疚。
夕逖下意识寻着他的眸子,那人脸现怒气,避开夕逖的好奇搜寻,手稍动,夕逖的手心再度剧痛起来,他失声呼痛,听到那人轻蔑的道:“我道劫生败还功如何希奇,也不过只顶住我的二流毒物。”
夕逖几乎痛出了魂,他向来好强,想起有旁人在场,咬唇强忍着这裂骨剧痛,浑身不停盗汗,不知过了多久,那痛渐渐消散,夕逖绷紧的全身稍稍放松下来,累得像刚刚打了一仗,别说动手,就是起身也有问题。口中腥甜,想来唇已咬破。他喘着气以自认最狠毒的目光看向塌边人,但因体力透支,语不成言。那人长身而起,背着手背着夕逖,好整以暇的道:“你是个不错的试毒物,上那人只坚持了十三息就痛死了,你过了十四息还喊的出来,也不差了。”
夕逖惊怒的听到他把自己当做试毒品,心中大骇,面上却毫不示弱,勉强提气道:“你……你是何人?”那人旋风般转过身,笑道:“你很想知道?”夕逖无语冷望他,“不要生气,怒气不是好东西,会伤体的。”夕逖知道他并非关心自己,而是因为自己是他的试毒品,可死不得!
他冷冷一哼,撇过头不去看那人,忽感到右手有异动,他反射的缩回手,却看到那人捏着针晃着,嘲笑着他的胆怯。
夕逖怒火冲上额际,弹起来挥掌便打,那人不闪不避,闲适的道:“我劝你不要动气……”夕逖心道,你不躲就活该当打!他刚起此念,丹田内一股异气冲起,迅速侵入他的奇经八脉,一刹那间,占据了他的经脉,将本就势微的劫生败还功强行压制下去。这过程极为痛苦,便如有人以异力为他散了一回功,将他的劫生败还功逼出体外,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般。
他的掌在他脸上拂过,连发丝也没带起,自己颓然倒在塌边,半边身子垂在塌外。那人冷冷道:“你连服了十七天的波荀蜜,若还能运气行功,我也服了你。”夕逖知道波荀乃是来自西域的一种极毒的类,其粉常人沾些许就能致人于死;其蜜极为难得,却是一种辅助内功的极品。但使用者若是练先天气功者,一旦妄动真气,将会被其所生之异气压制下,且因其过程太过痛苦而受制于人。
夕逖想起睡梦里嘴中隐约的香甜,骇得脸上没了血色,第一感到绝望,忍不住轻抖起来,咬着打战的牙齿,嘶声道:“你要怎样?”
那人淡淡道:“不是说了吗?我要你做我的试毒品。”说完,毫不停留而去,夕逖终于看清那房间的门是一堵无际可寻的墙壁,合上后连一丝缝隙也无。他对未来的恐惧让他已无余力去研究如何开启那扇门,因为即使他逃得出这个房间,他也不定能逃脱外面未知的世界。
* * *
那人说的对,劫生败还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此时的他因为适才那人的毒针浑身瘫软无力,也可能是波荀蜜的效用仍在持续。房间渐渐暗了下来,夕逖更确定这房间是天井结构的,黑夜的催怂下,他禁不住疲累和痛楚睡了。
夜不知时候,他睡得昏昏沉沉,正梦见沉夜将要和自己说话,就被人强行弄醒,他悔恨交加,不耐烦的望向来人。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黑襟黑衣,冷口冷面,提着个小小的灯笼照得四周鬼影栋栋,道:“起来!主人传见你!”夕逖见了他那毫无商量的模样,暗自吐吐舌,虽是满腹不愿意,也只得忍痛离开那可爱的床榻。他的脚刚触及地面,要站起来寻鞋子,突然脚下一软,便向那人倒去。那人随身向旁一让,夕逖扎扎实实的摔在地上,心中暗骂不休。
哼哼吱吱的爬了起来,头重脚轻再又踉跄一下,那人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道:“请公子随我来!”转身就走,也不理会夕逖是否随来,夕逖在后扮个鬼脸,虚浮浮的跟了出去。
春夜潮阴,夕逖穿得单薄,带病之身很觉不爽,随着那人拐东绕西的走了好一阵,身上已冷得难受,不时打寒战,额际微泛冷汗,隐隐作痛。那人脚下甚快,他实在跟得颇为吃力,但天性之好强让他不肯出声示弱,仍是强自跟着。然而身体终是骗不了人,渐渐越走越慢,二十余步后已在十余丈后。那人察觉有异,回头察看,既不说话也不走近,就在原地漠然等着夕逖走上前。
夕逖心中大骂,不知倒了哪辈子霉,竟要在半夜里受这种罪,去见什么臭主人!他故意磨蹭着,一步步挨到那人身旁,脸上难看的不是那人,倒是他,一张欠揍的臭脸,暗示着他此刻的坏心境。
那人把他带到一个人工湖边的“之”字型浮桥入口,自往浮桥的终点通报――一个硕大无朋,几可容百人站立的平台。夕逖惊奇的看向那灯火通明,照得半边天如同白昼的平台,耳边传来阵阵莺歌燕舞之声,伴着那三十余个打扮冶艳性感的舞女的妖娆舞姿,让人几以为身在天外。
这主人――在那纱笼薄雾之间蒙胧可见的男子――闲适的靠坐在三名艳姬身中,当真艳福不浅,夕逖看得愤愤然;又想这样的气派还真是很难得的,不知这人是哪号人物。正出神间,那人已转了回来,还是木着张脸,冷淡地道:“公子请随我来!”
夕逖冻得手脚僵直,早已心生不耐,把那主人暗骂了千百遍,闻言只是冷冷一笑,因为太冷而下意识的拉了拉衣衫,虽然并不起什么作用。那人的眼神很意外的闪了一闪,不知是什么让泰山不动的他改了性儿。
* * *
夕逖吸五口气,傲然立于平台正中,满面冷笑扫着催逼他跪下的众女,心中的蔑视越升越高,原本还对他们的寄人篱下有些同情,现下看来他们是自甘其辱,活该!
“让开!本座来瞧瞧是如何的犟小子!”
那隐没在众女后面的主人终于在艳雾轻移下露出了真面目,夕逖漠然看去,却是惊讶无比,这不就是白天来看过自己的人吗?他怎么一副完全不认得自己的模样?
满腹疑问和惊奇让他一副很受震撼的样子,在外人看来就以为他是折服于他们主子俊逸的相貌之下。因而有些与有荣焉,有些心生危机;有些对夕逖的纯净容颜嫉妒不已,有些则心生惭愧,自认不如。
夕逖盯着那人看,觉出了些许不对劲,他虽与白天那人一模一样,但眉眼之间的邪气更甚,而且他的眸子是墨绿色的!
那人毫无不安的和夕逖对视,两人倒是很有默契的四目交缠,看得那么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人和物,众女和浮桥都不存在了。那双碧眼中射出一种让人惊惧的魔力,可以索住人的魂魄,钩住人的灵魅,叫人不寒而栗,叫人魂飞魄散。可是,在这种可怕的力量的掩盖下,他感受到其中细密淡淡的凄悲寂凉。若是常人,相信绝无胆量和他碰上一眼,更别说像夕逖这般和他“眉目传情”。
然而,他并非“常人”,因为他已被奇毒异气折磨得比那些柔曼的舞女更是郁虚羸弱。就如现在,那些舞女比他穿得少许多,却是精神焕发,而他竟是提着全身精力,支撑着那一身傲骨,不让自己倒下。像是对望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夕逖的魂魄越来越缥缈,心跳越来越缓慢,他看到那人的脸在变形,这平台和上面的一切都被倒置,天在脚下,地在头上,他……在空中……
恍惚中,他听到那人的笑语:“……我道天下怎有人敢与本座对视,没想到是个犯病的主儿……”似乎还伴着嘤嘤燕语。
夕逖无力辩解,若不是你们的毒,我怎会在人前出丑?可恶!可恶!他恨,这些人都可恨!为什么要毒害于他?
唉,他真的是累了,困了,不想想任何事情。他只想睡,倒头好好的补个觉,那样他一切的不适都会不翼而飞的……
意识在沉沦中被拉了回来,他涣散的瞳孔被人在眼前的几下晃动重聚了起来,无神的目光扫视几圈,终于落在那主人身上。他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脸上带着些微好奇上下打量着被二女架着近乎昏迷的夕逖,一挥手:“带他上前!”
夕逖身不由己的被架上去,他感到左手臂上捉着他的手掌越收越紧,像是要以此捏碎他泄愤。他被丢垃圾般丢在那人脚前纯白的羊毛毯子上,迷糊中看到一双暗压金丝的低靴,一上一下,翘着掉着,很是脱跳不羁。
他颓然倒在羊毛毯上,疲得直想睡,眼皮打着架,身子发着颤,他那虚弱苍白的脸色,配上他绝美绮丽的容颜,形成一种别样的凄美,叫人不由心生怜爱;又或恨不能将他倔强的伪装剥个干净,看到他懦弱的在脚下哀求,那也是一种极其可爱的画面咧。
一只脚尖将他的下颌挑起,无礼的贪看他那混杂着倔强脆弱的撩人表情。夕逖乏力,全身重量都集中在下颌的一点上,由于此桎梏着喉管,他的呼吸登时急促起来。那窒息的感觉使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强行挑动真气,运行内呼吸。这无异于使他的内伤雪上加霜,他那微细的真气才凝起,异气已蹿将上来,将劫生败还功缠得死死的,那胜于散功之痛再冲上脑门。他已经痛过头了,只想也许这样死了也好,如此痛下去,他宁愿死――
众女惊呼着,不为夕逖的晕死,而是为他吐在矮靴上的血,几个艳姬早已掏出丝绢跪上前为他的靴子抹去血渍,没有任何人有兴趣瞥一眼面色如死的夕逖,也没有一个人有空闲为他拭去嘴边那骇人的血丝,所有的人关心的只是他们主子的一只靴子。
“走开!”冷冷的声音响起,莺语燕啼嘎然而止,平台上一时只闻得略带潮气的夜春湖风在旋来荡去。
那人无情的将一个还在迟钝的为他擦靴子上血渍的舞女踢开,伸手捞起身上已被人踩了几脚的夕逖。那舞女面露妒色,瞬即而没,乖乖的退在一旁。
夕逖被他拉入怀中,他身上远低于常人的温度,不知为何让他心头微微一窒,看着他穿的素色薄衫,他淡淡道:“古弛,适才是你去请许公子?”
那去请夕逖的青年男子从灯火的盲点中长身而出,拱身道:“正是属下!”
那人扬手道:“去,自领十板子!”话语间毫无反对余地,冷酷得让人心寒。那青年倒也奇怪,竟恭恭敬敬的一揖,飞身而离浮桥。
那人像不知道自己适才的喜怒无常已把众女吓得不轻,不敢对渐寒的春夜有抱怨,一个个噤若寒蝉立着,生怕某个动作会惹怒这阎罗。
那人眼尾扫向身边一个水青服色的艳姬,懒洋洋的道:“把他弄醒!”那艳姬抿抿唇,长袖中银光一闪,几根细如牛毛的金针已颤巍巍的插在了夕逖两边眉尾的丝竹空上。夕逖扇子般的睫毛快速眨动,几息后,睁开了眼睛,眼底倒是清明如旧。他看清了四周境况,发觉自己竟是偎依在那人的怀中,登时羞愤交加,待要撑起身,只让自己在他怀中跌得更。
那人略带鄙夷的看着夕逖徒劳的挣扎,仿佛一只于蜘蛛网心的猎手在欣赏着撞入网窝的蝴蝶垂死的舞蹈。夕逖厌恶看到他嗜血的目光,和他轻微一触,旋即避开。那人面上寒光一冷,将夕逖抛下地去。夕逖毫无防备,一身武功又在其挟制之下,就那么没有任何保护动作的让棱角分明的骨头和地面相撞。地上虽有羊毛毯子,也把他跌得一身生疼。众女见到他狼狈的模样,都掩嘴偷笑起来,夕逖自不去理会这等无聊的挑衅,一手撑地,支持着自己被他们强制清醒的神志,怒火腾腾的望着那人,对他的权势夷然不惧,一昂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看的出来你不但家世显赫,而且生性残忍,我与你有何怨仇?!凭什么将我拘禁于此,你有什么权利控制别人的生活?!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他话音刚落,后心一痛,身体有种被异物侵入的感觉,一阵风吹过,背心凉透了,该是血吧?
那人兴味的看着被他手下制住后心,仍倔强得不肯示弱倒下的少年,是怎样的信念支持他如此的坚强。从开始和他对视,到适才当面怒斥,再到现在身敌营而屹立不动。他真的有那么坚强吗?第一见到如此不羁的小子,他倒是不舍得再折磨他了,毕竟宝物难求,可别一就玩坏了。
想到此,他笑了,发自心底的笑了,许久,他已没笑的这样会心;这个小子很有些意思,竟能让他笑。他的长袖一扬,那侍卫抽回了入肉一寸的薄剑,没回黑暗中。夕逖的意识被那两根金针控制着,让他再痛再累也不能晕去,他怨毒的死盯着那拥有天使般纯净容貌的男子,他要记住此人,即使转生,他也要将这笔债讨回来!!
那人走上前,轻柔的一手揽住夕逖的不盈一握的腰,另一手笼在袖中在他额头拂过,两枚金针已被收了起来。夕逖没有了金针的制揶,就那么失魂般坠向地下――如果没有他的手臂的话。
第二章 能奈我何?
灯火通明空旷的大厅里,一个修长的身影伫立在镂窗格前,手指抚过雕工精细的格子,因被一抹灰尘沾染而蹙眉停了下来,回身道:“如何?”墨绿色的利眸淡扫地上恭谨跪着的二人,风轻云淡的语气透露了他对于二人迟归的不满。
大厅的正中跪着的两个人,一个是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蓄着文士须,虽是跪着,仍掩不住一身的骁勇气概;另一名是女子,不算特别出众的容貌,却是十二分的妩媚,腰肢细得让人想去握上一握,抱上一抱,看看她究竟娇弱到何种地步。
那女子似有些沉不住气,抢着道:“属下不负鹰主期望,已将程似的人引来月儿湾,估计五日内会到――”
“许夕铤呢?”淡漠的打断她兴奋的陈述,他有兴趣的只是这二人。
那女子犹豫着,那中年男子忙道:“回鹰主的话,属下等曾暗示种种,他无论如何不相信许夕逖被我们请来了,鹰主请放心,我等已在长安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定可将他手到擒来,叛军的人一个也逃不出去。”
那被称做鹰主的人踱到二人身前,微微点头语气略和:“在此之前,本座需得弄清楚劫生败还功和凤凰山宝藏的秘密――许旗将,你的侄子可犟得紧啊,刑罚换了不少样,还真没把她给制住――”见那中年男子脸现不忍,他失笑道:“你这会儿倒来现你伯父的样,那时你把他交来时,可不见半分犹豫。”
那男子诚惶诚恐的磕头道:“属下为了鹰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即便是属下的亲生骨肉也是为鹰主而生,为鹰主而活,怎敢有半分儿女私情!”
那人笑了,又是很会心的笑,他甩甩袍袖,道:“下去办事吧,路沁留下!”那女子闻言喜动颜色,待那中年男子出了去,便如八爪鱼般糍了上来:“奴家好想主人,日夜都睡不稳,唉,日后可否让奴家在主人身边伺候,奴家真舍不得主人呢!”冶媚的语态,人的骨头都能化在她蜜糖许般的言语中。
那人笑道:“是么?我还以为你迷上那中原的小子呢!”
那女子脸色一变,旋即回神道:“怎么可能呀,奴家只是愤不过人人都瞧上那家伙,所以才――”
“所以就和他抢?”那人理解的带起一抹嘲笑,“结果输了,你还是不甘心?路沁啊,你要知道,跟了我的女子是不允许有二心的。”平淡的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女子战战兢兢的垂下头,颤声道:“是,属下知道,属下不敢!”
* * *
夕逖在这三天里,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生无可恋。他这几天的经历足以叫任何硬汉崩溃,而他也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第一天,他之前已被饿了一整天,滴米滴水未进,饥肠辘辘,却要忍受一桌丰盛的宴席的诱惑,而他被绑在一丈远的圆柱上,看到闻到,就是吃不到。这样比起让他干饿三天还要痛苦,因为那美食就在眼前,只要三步就能触到,就能大饱口福,而他得不到。
他饿,真的很饿,可是他们问的是劫生败还功和凤凰山宝藏的秘密,他不能说!就算被折磨死,他也不能说,这关乎许夕铤的性命,哥哥是他的天,他不能没有天,他不能没有哥哥。所以他宁可死,也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他的事!
第二天,他被倒吊在一个大缸子上,每隔一段时间他的头就被浸到水里。对于从前的他,这不过是隔靴搔痒,而如今不能以劫生败还功护体的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任人宰割。每一的窒息都像是要了他的命,每一水下的挣扎都如一个世纪那么长。口鼻酸楚难当,各种人之体液都蜂拥出来,堵塞了他本就虚疲的身体。到了后来他甚至看见沉夜,娘在召唤他。可恶的是,他们把时间把握得那么精准,只让他昏迷,不让他离去。
他仍是挺了过来,他不怕!在他被解下刑架时,他说了一句连自己也觉很了不起的话:“有什么尽管拿出来,难道我还怕你们不成!”
第三天,他被平置在塌上,当他麻木的想像着今天的酷刑时,全身上下三十六重穴已被逐根扎上了那种叫人痛不欲生的毒针。他从开始还能喊疼,到后来痛得没了力气骂人,没了力气睁眼,只全身不停打颤,不停盗汗。那痛从各个穴道弥漫到全身,弥漫到脑袋,好像要把神经都崩断了的时候,有人问他:劫生败还功如何运?
他惨笑着用尽全身力气摇了摇头,吐了口血缓和因痛得神智不清时妄动真气而受的内伤,他全无意外的等到了下一波裂痛。他被痛从阳间拉到地狱,又从地狱拉回人间,时醒时睡间,还有人问他话,他已经听不清也听不懂了,只一直摇着头――摇头总没错吧?
还有什么就拿出来吧,我,还怕你们不成?他想说这句话的,也不知有没有人听清了。
现下,他颓然靠在墙角里,带着轻藐的笑看着屋外派来看守他的队列,如临大敌般一遍遍的向内探视。哼,他又不是三头六臂,这样的严密盯守还逃得出去,除非是空气;何况就算没人看着,他也无余力起身走半步。他身上没有半个伤口,但越来越严重的内伤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翻了个个儿,他原本健康的体质在短短数日内被折磨得虚弱不堪:碰不得凉水,吹不得冷风,否则就会立即低烧。这几天,他滴米未进,并非他们没给,除了第一天外,其他几天他的“牢饭”都很丰盛,可是他吃不下,不仅没有胃口,而且他怕里面下了波荀蜜。他绝不能继续受制于人,他要逃!
再苦笑,许夕铤他们这时若见了自己,定然认不出来,他昨日瞥见水中的倒影,把他自己都吓一跳。那面色灰败,双目红肿,头发枯散,唇裂肤黄的人是他吗?简直是恶鬼出世了!他倒庆幸没有熟人看到他的狼狈样,他可不要给人留下坏印象。
外面有异动,有人来了?这更半夜的有谁会来?除非……
果然是他!
夕逖冷冷看向来人,轻蔑地笑道:“不必多问,我不会说的!”
“鹰主,请将此人交于属下,属下可在三天内将他的嘴撬开!”这熟悉的声音,是……是……沁儿!!夕逖不可思议的看向那男子身后现出半边身子的瘦小女孩,果然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这男子是筱岚仝教的人,看起来他的地位很高,沁儿和他说话时,连目光都不敢稍纵。
“哦?你有何法?”那人颇感兴味的道。
夕逖无神的盯着沁儿,期待着她能看自己一眼,告诉他到底怎么一回事,但她很无情的一把目光从他身上带过,仍在津津乐道她的计划。
“……这是属下曾听严沉夜提过的,他与许夕逖同行过月余,对他的底细……”那墨绿的眸子在看到夕逖因为“严沉夜”这名字而明显打个战时,瞳仁倏地收小。他心中有种突兀的窒闷,似乎很不愿意见到夕逖为别的男子而分神。如同现在,他根本没被沁儿的恶毒计划吓着,反而神游太虚,想着别的事。是在想那个人吧?
世上绝不能有见过他而不动心的人,他不会是第一个,所以,他要么就爱上他,乖顺的服从他;要么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死人他是不在意的。
一边冷酷的想着,边漫不经心的打断沁儿的滔滔不绝:“女孩儿还是温柔些好,想太多残忍的事,会让脸变得狰狞的。”不理会沁儿的惊惶,径自上前捞起试图躲避的夕逖,感到手中的轻盈,眼尾不禁收了收。三天前,他还没这么瘦的,他到底吃过东西没有。
夕逖累得无力阻止他的大掌探向下腹,只能靠在他的臂弯中怒喝(在他人听来,不过是些支吾声):“你们妖教不会有好下场的,不……不要……呃……”怒骂结束于痛苦的呻吟中。他的掌在他下腹微微一按,触到了柔嫩脆弱的内伤聚集地,登时把他痛得冷汗直冒。
那人薄唇一抿,收回右掌,将夕逖的腿一揽而起,贴在夕逖背心的左掌暗暗送入一道真气,为他平复内伤引发的剧痛。看着夕逖的孱弱无助,他心头一阵兴奋和沮丧。
兴奋的是,即使不再施予波荀蜜,以他的身体状况也逃不出去,而他绝不会让他好起来的,所以他将永远属于自己;沮丧的是,让他从外至内的伤得如此严重绝非他本意,他只是想知道劫生败还功和凤凰山宝藏的秘密。谁知道这群奴才这般“尽责”的折磨他――虽然也是他吩咐过可以用刑的,可他怎么能不吃饭呢?若他吃过什么,绝不至现下的惨状。
想到此,他恼怒难遏,墨绿的眸子幻出山青色,扫过低垂着头的众人,淡淡道:“是谁负责他的饮食的?”
众人听得语气不对劲,没人敢开口,屏息的数息后,有个黄衣小厮蹭出半步。那人抱着夕逖犹带微笑的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众人正自疑惑时,那小厮也不知道怎的,就那么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喉间一点黑紫。
“给他敷上药,即日起去雀园伺候。”众人皆知雀园住着个神秘人物,那里伺候的仆役全是非聋即哑或瞎,且大部分是受罚而被去了知觉的正常人。众人同情的看着地上的人,这个人又不知什么事得罪了喜怒无常的鹰主,唉,可怜啊!
* * *
第三章 我要活!
提着骛兰剑的手已在微微发抖,手臂的主人丝毫没有坐下来休息一下的意思,他笑着以捏着剑诀的左手抚去剑身上犹有余温的血迹,近乎温和的看着堵着唯一出口的众人。这么多人都是来捉他的吗?他该感到荣幸才是!
杀了几个了?五个?不,六个!哼,只要他没来,这些脚色再多十个又何妨?想到那人,他不禁起了寒栗。他的目光倏冷,剑身一挺,毫不留情的指向当先一人,伴着下一个人的惨叫,那人的尸身滚下了山崖。不要怪我狠,只怪你们跟错了主子!
阎罗!畜生!没有词语可以表达他内心的愤恨,总有一天,他会亲手将他杀死。有生以来,头一回这般痛恨一个人,头一回对一个人充满了杀机!
那恶魔般的名字纠缠了他两个多月,每天诅咒那名字让他能挺过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
秦伤何――明焰教的宇圣子,西域第一大教的候选接班人之一,筱岚仝教的顶头上司,旗下教徒近万,暗滔汹涌的“一夜间”遍布大江南北,其虔诚其规模叫人不寒而栗。夕逖看得胆寒,暗为许夕铤担心。好在他没有来,两个多月音讯全无,每夕逖看到秦伤何因为属下打听不到他的消息而恼恨的责备属下无能时,心中便油然的骄傲。哥哥是何等样人,岂能为鼠辈所加害?!
最后二人了!一个人远远抱臂站着,并不来参战,而正与他交手的此人武功虽不错,但并不是他的敌手,恼火的是他手中的奇兵利器,刚交上手时,他没提防,这柄名剑骛兰剑的剑头被削去了半寸,可见其兵器之利。好在后来避重就轻,尽量不和他正面碰撞,才没叫这偷来的骛兰剑当场作废。
他手腕轻转,挽出个漂亮的剑,左手一晃,一个虚招拍向那人面门,那人一剑出尽,无力回挡,夕逖右手顺其势一拉一带,将他摔了个踉跄,捏着剑诀的手指分开,将他的剑身捏个正着,右手一剑劈下,心忖这还不把宝剑弄上手?
哪知,那人目光一冷,竟弃手就剑,夕逖收势不及,急喝道:“快撒手!”那人置若罔闻,夕逖手中的骛兰剑也是世上难得的宝剑,一声轻响,已将那人的一掌卸了下来!
夕逖见那人宁愿失去一掌,也不愿兵器撒手,可见他对兵器的爱护,他原非残忍之辈,乃因秦伤何才恨屋及乌,这时心下歉疚万分,收剑回撤一丈,看着他血流如柱的断掌,歉然道:“我这有瓶伤药,你快服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向他抛去。
那小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将要落在那人左掌心,却被人横空一截,抄在手里。夕逖看清后来者,浑身不自禁的轻颤起来,那优雅温和的声音如同地狱的钟声再度敲响:“这是我给你的呀,逖儿,怎么胡乱送人呢?”
小瓷瓶在他玉琢般的手指上翻来滚去,淡淡的月光夕照在上面,呈现出一种冷艳的极美。夕逖吸几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惧,道:“秦大人今夜怎有空出来闲逛?不怕教中无人乘虚而入吗?”
秦伤何扬起自信的笑容,凝着夕逖血渍斑斑、凄美的脸庞道:“逖儿啊,你如何问这等傻话来?你难道忘了我要请你哥哥来做客么?说好了的事,你怎的自个儿走了?可叫我们好等!”
夕逖冷笑道:“秦副教主大人,你怎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我哥哥何等人,岂能容你说‘请’就‘请’来?”他缓缓后退,渐退至崖边,他若逼将上来,他宁死也不会回去,跳下去一了百了。
可是沉夜的仇……怎么办?他是被秦伤何害死的,不是吗?
想到此,他终于踏前了半步,踩到坚实的土面上。他不能死,这世上虽有他这般的恶人,但也有许多疼他爱他的人期盼着他回家!
手中残剑斜斜送出,明知不敌,仍做鱼网之争,即使最终要落在他手里,他也绝不让他有半点好过!
* * *
两个月前,他被秦伤何带到他的住养伤,说是养伤,真是把伤“养”住了,秦伤何施针制住了他体内的魔气,却不肯为他消去。以至于每七日,魔气便反噬一;且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让夕逖不能动气,稍一运功就会立即晕厥。
夕逖几试验,只换来醒来后他的一脸嘲笑。可他恨不是这些,他恨的是……他恨的是……
这日,夕逖稍感舒坦,便披上外袍出来走动――他的活动范围虽仅限府内,但这府邸大得惊人,若存心躲起来,恐怕十天半月也找不到人。众仆早知他就是住在秦伤何房内的贵客,是以一路无人拦阻,他听着鸟儿鸣叫,心中畅快,悠然行至一院落,见树木森森,草郁郁葱葱,甚是可爱,遂寻了大石坐了下来,顺便调稳不平的气息。
看着春意盎然的院落,他心中亦是非常平静,平稳的气息将他带入“定”的境界,几乎要魂离时,身后的脚步声把他扯了回来。夕逖不用回头也知是谁,那股淡淡的玫瑰香几息前钻入鼻间,已让他全身汗毛倒竖,心提到喉间了。
他不愿看来人,仍维持着坐姿。来人――秦伤何轻笑一声,一双洁白的大掌握着夕逖柔弱的双臂,微微用力紧了紧,夕逖不知是害怕,亦或厌恶,身子轻颤,唇色近乎透明,眸子也有些散乱。
秦伤何剑眉一扬,随即笑道:“难不成我的手凉着你了?”
夕逖慌乱的挣开他的掌握,站了起来,回身的同时退后,将和他的距离拉开到丈许,狠咬唇片强迫自己抬头逼视秦伤何,那眼中的恨意清晰,使他的明眸格外炯亮。秦伤何露出兴味的表情,身形一闪,倏忽间与夕逖相贴。
夕逖不及躲避,被他的手臂挽个正着,纤腰被他毫不留情的力量勒得生疼,上身反射的后仰,边气喘骂道:“你……放开――”刚才微一动气,已带来可怕的后果,本来只是乏力的身子,突然气血逆行,全身往下一沉,秦伤何趁势紧搂,干脆的把夕逖抱起,一边气他道:“好软,好香!即使抱了你千百也不够。你就是不同!”
夕逖哪里理会他的陶醉,他只听到秦伤何的奚落已是愤恨难当,他分明在讥讽自己数运功不果而晕厥的事。夕逖是个绝性儿人,越做不到的事,越不服气,何况现下他身陷羞辱。夕逖不顾一切,硬挑起刚刚平复的真气,在它还没反噬前疾速将之引导至掌心,迅捷的拍出一掌。
这一掌是他激愤下所出,倒也有四成功力,一下子把秦伤何拍得踉跄退开,而他却眼前一黑,被掌力反弹撞到园中的石桌上,扑的一大口鲜亮的血吐出,再也没有力气了,重重的摔落在地。在知觉离去前一刻,他清楚的看到秦伤何一脸阴鸷的走过来,毫无怜惜的把他拎起来,他同时口鼻喷血,就此不知人事。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就此远去,但是老天爷就是不肯放过他。当他从混沌中被无形的巨力拉回时,乍一入目便是那对墨绿色的眼眸,夕逖尚未能开口。那眸子的主人已道:“你再动一气,我就废了你!”
夕逖用自以为最鄙夷的目光看着秦伤何,冷笑道:“你不是早就打算废了……我吗?”体内真气一震,差点又背过气了。
秦伤何手指飞点,瞬时封了他周身十余穴道,边笑道:“我怎舍得废了你?我疼你尚来不及呢!”夕逖只觉浑身瘫软无力,刚要撑起身子,手腕一歪,又倒回床上。秦伤何眼中放出一种罕见的柔情,右手掌心拖住夕逖的纤背,轻柔的把他揽起,侧脸靠着夕逖脸蛋,梦呓般道:“为什么你不能如现下般温驯?”
夕逖怒道:“你……你……”他欲待挣脱他的掌握,无奈身软力乏,实是有心无力。他顿时心灰意冷,想着无尽的苦海,竟落下泪来,小猫儿般抽噎:“不要……我……求你……不要……”
秦伤何怜意大生,把他紧搂入怀,轻哄着:“嘘――嘘――宝贝儿,别哭,别哭!”他柔软的身躯毫不意外的再挑起了他心底的渴望――打从见到他,他就有种完全占有他的欲望,只是碍于身份,碍于他冷漠的态度,他没机会下手。现下……
夕逖心绪纷乱,神志丧失,本能的着迷于秦伤何强势的气概,压根儿忘了身何地,脱口呢喃着:“夜……”这句话简直把秦伤何从天堂打入了地狱,霎时情俱敛,他倏地的抽身,夕逖砰的倒回床垫上。或许是被制着穴道,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根本不想清醒,他居然很平静的入了梦境。
秦伤何冷笑出声,自嘲着想,竟自以为能打动了这人,没想到他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秦伤何看着夕逖犹如天使的睡相,心中的不平更强烈了,一种恶毒的想法升起:他当然不爱自己,但如果把他的“双翼”折去,用手段把他强留在身边,他会如何呢?
秦伤何的笑意了,略整衣衫,转身出了门。不一会,他回了来,手中多了一小瓶东西,他笑着摇晃着瓶身,出手如电,解了夕逖的穴道。夕逖幽幽醒转,入目是秦伤何邪魅的脸庞,遂闭起眼来。
秦伤何冷冷一笑,暗想等下就要你好受。他旋开瓶塞,一股幽香飘溢而出,夕逖不由的睁开美目,疑惑好奇的看着他手中的小瓷瓶。秦伤何笑看着他,道:“本门新制的毒药,有没有胆子试药?”夕逖不理会,“若你喝了这药,我就解了你的气海封穴!”
夕逖想起先前他要自己试药的话,又见他一脸不屑,显是认为他没这胆子,毫不犹豫的抢过瓶子,举头把药倒入喉间。那清幽的香气入口即化成气,溜入腹中。夕逖平静的看着秦伤何,道:“说话可得算话!”
秦伤何笑着抬手,指如瓣,落叶般轻拍在夕逖背心,从脊椎上沿至尾椎,他沉喝一声,夕逖只觉丹田一暖,身子已轻了许多,那扼制他真气的奇力终于被拿去了。他倒是不怕什么毒药,因为任何毒药对于劫生败还功都无作用。
他稍做调息,下得塌来,想着他毕竟还是没对自己如何,便要道谢,忽然丹田灼热,如同炉火中烧,炙得他脑中一晕,脚下发软,竟无力迈步。
秦伤何玩味的欣赏着这出戏,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中。夕逖毫无觉察他怪异的表情,兀自挣扎着起身,说道:“多……谢!告辞……”
秦伤何淡淡道:“你走得了吗?”这话实有多解,夕逖此时全身心在和高热对抗,哪里理会得出其中意,随口道:“多谢……”这话刚出口,他脚下又一个踉跄,瘫倒在地,急喘着气。夕逖这才觉出不对,回头狠狠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秦伤何得意的笑道:“也不是什么希奇的东西,不过对你是最有效的。”说着,他上前把夕逖从冰冷的地上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夕逖反手就打,那掌眼见就要拍到他的面门,却在离他鼻子一寸定了下来,随即软软垂下。因为他刚一运气,丹田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反作用力把他的真气压下,而复生一种灼热的气息,令他又热又渴,仿佛置身沙漠,又如身……温柔乡……
夕逖倏地明白了那药的功用,身上顿时一凉,颤声道:“那是……是……你好卑鄙……”
秦伤何打断道:“我没那么下作,嘿,这只不过是用来对付有武功之人的绝顶妙药,只要一动气,就会被情欲所困,若不及时行乐,将永困于渴望之中。本是用来逼供的,我也只是借来一用罢了。”
夕逖反射的又提气,这下更是惨,他全身像没了骨头似的,使不上半分力,窝在秦伤何怀中。脸蛋胀红,有如成熟的苹果,让人恨不能咬上一口。唇色红彤彤的,水灵细腻,秦伤何赞叹一声,把夕逖温柔的放在塌上,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嘬住夕逖的两片薄唇。
夕逖几乎落下泪来,想合拢嘴唇,无奈体内已是灼热难当,似乎若不张口呼吸,就会马上窒闷而死。秦伤何的舌尖卷住夕逖的香舌,探入腔内;他狠狠的吸着夕逖清新的气息,第一这么认真的去尝一个人的味道,而且是如此的沉迷。
他似乎觉得那味道还不够浓烈,便以手捏住夕逖的鼻子,双唇把夕逖的嘴完全封住,使他无法出气,那股香气愈浓,夕逖的脸更红了;他猛地一抽气,夕逖肺中空虚,脑子倏地缺血,差点晕厥。一滴清泪滑落脸庞,流进耳蜗,凉凉的,仿佛是他冰冷的心情。然而,他虽恨极秦伤何,却不能否认,这窒息中别有股让他陶醉的感觉,接近――“虐爱”。
秦伤何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在夕逖的身上上下求索,轻易的褪去他单薄临乱的衣衫,有些难解之被他直接扯开,不一会,夕逖完美的胴体就呈现在他的眼前。他见夕逖实在难以承受窒息之苦,虽不舍让那清香随空气而逝,看着他泪水莹莹的模样,也狠不下心让他因此晕厥,因和着痰津送了口气给他,夕逖本能的贪婪的吸吮着,如同那是琼浆玉液。
秦伤何大喜,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制得住他的方法,他见夕逖的双唇已被自己咬得红肿变形,心中更是异样,他有种奇特的冲动:他要狠狠的“虐”他,直到他臣服为止。不,即使他臣服,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他天生就是要被他欺负凌虐的!
想到此,他看向夕逖洁白无暇的美体,心中欲望激升,几乎是扑了上去,蹂躏玩弄着他两边柔嫩的触端,夕逖已是无力承受这种种,一不小心,呻吟出声。那呻吟真如天外妙音,悠然从仙境传来,叹得他身下一紧,恨不能马上要了他。但心中的不甘让他强忍下来,他要让他清醒的知道今天是谁要了他!
他纤长的两指笑盈盈的循着他的曲线,探向那曲径通幽。他抚摸着那已然微微挺立的玉茎,拨弄着调戏着;他捏耍着茎的心,上下轻轻套弄,莹白的蜜渗了出来,竟把他的手掌也打湿了。秦伤何愈发泛起兴味,他更加卖力的反复折磨着那单薄的茎,直到将近把它揉碎,直到蜜完全把它浸润。
夕逖承受不了这样的挑逗,浑身剧颤,再也难以抑制的大声呻吟出来。秦伤何满意的看着身下扭动的完美胴体,双指一顶,一进而没,钻入了后庭羞赧绽放的蕾中。
他真的非常紧窒;秦伤何欣喜着,手指愈进。夕逖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异物痛得全身一抽,他即使已失身与沉夜,但也只有一,而且相隔那么久,他几乎已经……遗忘了……
“夜……”
秦伤何浑身浇冷,因为狂怒而变得细长的眼眉注视着夕逖迷醉的神情,他恨!在他与夕逖欢爱之时他竟想着别人?想到此,他的怒火已烧到了眼中,他倏地抽回双指,冷冷地道:“没想到你经验还挺丰富啊!”
夕逖一楞,打了个寒战,全身热度疾退,霎时清醒过来,虽然那药丸还在一波一波的摧残着他的意志,他的心已没了激情。他急喘几口气,猛的双臂抱紧,受伤的绻在床角里,啜泣着,咬着唇不发一言。他无话可说,他恨自己竟被情欲迷昏了头脑,在他的挑逗下情不自禁!虽然,其中药物的作用占了大比重,但自傲如他,怎能接受被人羞辱的现实。
清高如他,更能接受死,而不能接受受辱。
秦伤何冷笑着打量夕逖狼狈的裸体,满面不屑的道:“既然你给脸不要,我也不必弄什么虚文,哼,向来只有别人迎合我,第一给人面子,居然不领情。”他越说越气,毫无怜惜的将夕逖抓起,一撩长褂下摆,解开裤腰带,坚挺直直的遥指夕逖。
夕逖仿佛重现那恶梦,眼中射出恐惧,向床下逃去,秦伤何狞笑着扯着他的手臂,却由于夕逖过于惊恐,他出手又极重,一声脆响,夕逖的手臂已被他拉脱了臼。
夕逖痛的喉间闷哼,薄唇已咬变了形,成了白色。秦伤何因为愤恨而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占有他,全没想到夕逖此时锥心之痛,不由分说的把他压在身下,一个挺身――夕逖嘶声喊出,秦伤何冷笑道:“怎么?嫌我不够大吗?”不理会夕逖泪水纵横,又是一个挺身,那坚挺冲破重重阻碍撞入了蕾心中。
沟沟壑壑虽企图阻止,却只让夕逖更加痛苦。
夕逖似乎坠入了那个无尽的痛苦记忆中,哥哥……哦,哥哥……
那阵剧烈的撕痛几乎把他的身子劈开,他痛得没了知觉,失神的喃喃:“不要,求你,哥……不要……求你……”那其中的懦弱害怕任何人听了都会心痛。
但是秦伤何不是常人,这时的他心中充满嫉妒仇恨,他只想发泄。他狠狠的抽插着,每一,都带出一缕血丝,每一都伴着夕逖的闷哼――他根本没了喊叫的力气――那痛要了他的命!
秦伤何自顾自的抽插了百余下,满足的将种子洒入茎,夕逖随之颤了几下,再无声息。那已软小的坚挺随着血丝蜜汁滑了出来,秦伤何倒在夕逖身旁,满意的嘲叹道:“你比我那些姬妾好多了……”他摸上夕逖的左胸,触手竟微凉,心中一惊,探他呼吸,已极微弱。
秦伤何心中一沉,脑中空气霎时被抽空,他摇晃着夕逖,拍着他的脸蛋,企图把他唤醒,夕逖却没有半分反应。秦伤何一时忧急如焚,不顾衣衫临乱,就那么冲了出去,狂喊:“医……快传……!!”
* * *
第四章
夕逖回想起那斑驳零碎的记忆,浑身不禁微颤,他被伤得很,身体上心理上重重的被打击了!他心中的恨不是几句调侃就能宽恕的,秦伤何是他一生的梦魇,他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他忽地将手中宝剑投下地,秦伤何倒是一愕,夕逖淡淡道:“我打不过你,但凭你置。”话语中的不甘清晰可闻。秦伤何悠然上前,边笑道:“小逖啊小逖,你终是不懂啊。”夕逖不解的抬头望他,秦伤何摇头洒然道:“我怎么会‘置’你?我喜欢你呵。”甚或我爱你?
夕逖冷笑着,也不说话,受创的身体已在微微颤抖;他先前还有意志力硬撑,如今却是万念俱灰,再无了生的欲望,身体适时的开始抗议。秦伤何在夕逖一头栽倒前,一个箭步将他捞起,夕逖体内的反气回噬,眼前猛地一黑,脚下趔趄,腿软得站也站不稳。
“我恨你!”他仍是不忘怒目横对秦伤何,然当狠狠的吐出这话,一口血便应声而出。秦伤何皱起浓眉,嗔道:“不许说话。”
天空滚过一声闷雷,想来是要下雨了。秦伤何回身向那追踪夕逖、仅存性命的仆役道:“去把马儿牵到山脚下。”那仆役恭身领命而去。秦伤何将身上的外衣褪下为夕逖裹上,搓搓他的手,却是越来越冷了。他知夕逖为了逃开他,不惜硬挑起被药物所制的真力,他早已警告过他这么做会使他后悔莫及,如今可不就验证了?
然而,夕逖这种脾气,又如何和他说得通道理?抱着夕逖下了山,仆役已牵着马儿在山脚等着了。天空闷雷阵阵,空气也越来越凝浊,秦伤何仰头望天,因为那堆滚滚乌云而烦躁:此时下雨,叫他如何带夕逖回去?
刚把夕逖放在马鞍上,哗啦一声,雨点如被打破的沙漏中的沙子,倾身而出。秦伤何尚来不及为夕逖披好外衣,那豌豆大的雨点已穿透了夕逖单薄的衣衫。一时间,夕逖浑身打着寒颤,秦伤何恼道:“早不下,晚不下,偏要这会儿下。”正不知如何是好,那仆役从不远奔近,边大喊道:“少爷,这儿有个山洞。”
秦伤何不等他说完,牵着马儿就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不一会,果然见到山体中的一个小小的山洞口。那仆役道:“少爷和许公子请稍坐,待小人去寻些柴火来。”秦伤何微一点头,抱着夕逖入了山洞,才发觉这山洞虽口小,里面倒颇。他把夕逖放在摊好的衣服上,自行往内探去。走了十余丈见了底。
那仆役抱着些柴木走入洞半丈停下,恭敬地道:“只找到些潮了的柴火,恐怕会有烟。”秦伤何道:“无妨,点起来就去歇着吧,你也累了。”那仆役受宠若惊,手忙脚乱的堆起柴火,吹着火折子生起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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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计数声随着劈啪作响的鞭子破空声响彻整个大厅,那厅中柱上所绑的人早已昏迷,虽然口中还在无意识的不断溢出鲜血。
他背上的衣衫褴褛不堪,不辨其原形,血、汗、鞭的碎片混搅在一起,粘在他背上一条条骇人的伤口上,他也毫无知觉。
“五十!”
“停!”坐在高出一阶的华衣男子淡淡喝道。
执鞭手井然后退,那华衣男子微笑着走近绑在柱上的人儿,见他昏迷着,一阵不悦,恼道:“还不快泼水!”下属惶恐遵命,提起一桶水就要往他身上泼去,那男子阻道:“用盐水!”
下属战战兢兢生怕惹怒这魔王,忙调了盐水狠狠泼在柱上的少年身上。少年被盐水刺激得浑身剧颤,不一会,猛然醒转。男子轻笑着走近,手中的鞭把勾起少年的下颌,道:“还不说吗?”
少年运劲想脱开他的大掌,无奈力不从心,他的力量怎是这男子的对手。男子笑看着他依旧凄美的容颜。他苍白的唇片那么的诱人,仿佛在召唤着他的光临。不受控制的,他低下头,嘬着那两片玉菱,贪婪的吸吮起来。
会心的属下见状,互使个眼色,无声无息的溜了出去。那男子似乎根本不在意是否有人在旁,就那么扯下少年褴褛仅可弊体的衣衫,和着他不断溢出的血,抚摩着他娇柔的胴体,赞叹唏嘘着,下身的坚挺证明了他的魅力。不论何种情况下,雍容也好,狼狈也罢,他都能轻易的挑起他的所有欲念。
手指沾着血汁捅入干燥的甬道中,那少年浑身一抖,牵扯到背上的伤口,痛得他神志稍清,他睁眼望去,气急喘道:“你……拿出来……啊!”那男子痛恨他的拒绝,闻言又捣入两根手指,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律动起来。少年痛得脸上毫无血色,心中恨极,一口血喷在男子的肩背上。
那男子邪魅的笑道:“看来准备得够了。”话音刚落,他一个挺身,下身已没入他稍见湿滑的甬道中,少年僵硬着身体闷哼一声,全身失控的剧颤。男子满意的微笑,身体一上一下,捧着他的柔臀,狠狠的抽动着。每一都带出混合着鲜血蜜的液体,少年似也渐渐被情欲攻陷,他紧咬着唇舌,硬顶着什么。
男子愈发卖力的抽动着,猛的一顶,他的分身顶到了少年的敏感点,少年头中嗡的一声,终于呻吟出声。男子喜得几乎长啸,却停下了动作。少年狂乱的摇晃着头,垂死挣扎的小兽般呜咽。
男子更是冷静的逼回即将决堤的欲念,淡淡道:“只要你从此叫我‘主人’,自称奴,我就给你!”少年似还有些理智,恍惚的犹豫着,男子长眼一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着他脆弱的玉茎,少年头向后仰,长身呻吟着,显然已为色欲所制。
“说!”男子的指头技巧的玩弄着他,他薄唇拧白,死顶着脑中最后一分清明,倔强的头一昂。
男子竭力强忍,见状当真是怒不可遏,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他叉着少年的粉颈,怒吼:“快说――”
少年神志更复,轻蔑的啐了口,男子切齿欲狂,已然挺受不住,心中暗恨时猛地一送,全根没入,不顾一切的抽送起来。少年痛声哼出,不由自主的随着他前后摆动着如柳的身姿,被吊在刑架上的双腕已拉得出了血,他毫无知觉,湮没在排山倒海的羞耻快感中。
男子豹子般一声巨吼,他的甬道随之越收越紧,身体向前猫儿般弓起,两人同时被推上高潮的顶峰,体液有节奏的喷洒入茎,他的小口一收一合,贪婪的吸吮着天赐的精华。男子的下腹也被白浊滚热的体液浇湿。
当男子的分身滑出时,他几乎瘫倒在地,而架上的少年却已因先前的酷刑和后来的激情而昏睡过去。男子怜爱的吻着他的粉颈,轻柔的把他从刑架上取下,拥在怀中。他本能的靠近他温暖的胸膛,蜷缩着轻喃着。
他真的好美……若非太倔,他怎舍得伤害于他?仿佛怕失去了他,他狠狠的,近乎残忍的吻着他的薄唇。他是他的,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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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逖不但受了伤,淋了雨,现下还发着烧。秦伤何想到个办法可以使他较快的恢复,可又担心他会因此更加恨他。以他过去的个性,怎会在意这些琐碎小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又敢说个不?
他或许真是太喜欢他了,竟也会如那些俗人般犹豫不前。
他剥去他的衣衫,紧搂他在怀中,摩挲着他纤细的背,梦呓般道:“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要失去你。”全身袒露的夕逖睡得晕了,根本听不到他的话,紧锁的眉心显示着他无法放下的戒心,秦伤何暗叹着气,从怀中摸出那盒伤药,细心的把绿色的药膏抹在他的伤口上。夕逖无意识的舒服的轻哼,在他的掌下渐渐放松。
秦伤何为他理好伤口,让他匍着睡好,又从怀中拿出个盒子,那盒中的药膏是粉色的,味道芬芳宜人,闻之令人精神一振。秦伤何拿着盒子呆了呆,终于下定决心般勾起一把,却是涂向夕逖的后庭菊蕾上。他的手指将药膏推入心中,直到菊蕾渐软渐红,散发着情色的亮光,他又勾起一团药膏抹在自己硬挺的分身上,放下盒子,扶着夕逖的髋骨,缓缓的将分身挤入他的菊心中。
本是晕睡的夕逖被下身剧烈的撕痛惊醒,他昏沉沉的转头看向后面,秦伤何刚好又推入一寸,夕逖痛得大喊,哭道:“出去……快出去……好痛!”秦伤何被他娇柔的声音引得情欲高涨,不由自主的猛一挺,夕逖痛得嘶喊出声,手指抠着铺在地上的披风,试图逃开他的掌握。
秦伤何忽然升起一种虐恋的欲望,他邪笑着捉紧夕逖的双腿,那力量大得足以在上面留下青紫的淤印,往回拉紧,然后身子残酷的顶入菊蕾中。夕逖感到身体像被强行贯穿了,全身的伤口因之迸裂,比第一失身更是痛楚难言,他低声哭求着:“不要……很痛,求你,不要了。”
秦伤何被他的难得的懦弱激得忘了现下的他是如何虚弱,人类恃强凌弱的天性占据了他的心灵,他稍抽回身些许,再一送,夕逖痛喊一声,晕死过去。秦伤何揪着他的长发,怒道:“快醒来!”接着分身全体送入,夕逖痛醒过来,咬牙道:“我恨……你!啊――”激烈的惨呼在洞中回荡,震得秦伤何浑身一冷,他一惊,才发觉自己把夕逖伤得多。
他一时悔恨不已,这时却是骑虎难下,何况他本意是要为夕逖驱寒疗伤,谁知……
他不敢稍动,顶着甬道的极度紧窒逼压,柔声道:“我是为你好,真的。别怕,马上你就会好起来,别动。”夕逖也不知是被他言语所慰,还是痛的没了力气,不发一言的把脸埋在披风中。
他暗叹一声,开始抽动,夕逖闷哼一声,下身溢着血,秦伤何被他夹得分身生疼。他尽量柔和的抽送,使他的伤害减到最低;夕逖平趴在地上,无神的眼睛望着虚无的空中,泪水止不住的流,他的心,他的身,全交给了这个魔王般的男人,什么都没留下。
他背叛了沉夜,有一刻,他真的有点沉醉其中了,他迷失了自我,迷失在他霸道强硬中。这世上如此对待他的,恐怕只有他了。他的身体随着他的推动在地上磨蹭,他不由得闭上眼,顶着那从脊椎贯上的麻痒,痛中竟会衍生出情欲,他是否真是个受虐狂?
秦伤何如常的低吼,把种子喷入他的菊茎中,感到夕逖的体温因之升高了不少,心中一喜,却又因夕逖涣散的目光而气闷,他为什么老是心不在焉?难道他的功夫真的那么差吗?
他压倒在夕逖的身上,梦呓般在他耳中吹气:“我好喜欢你……不准离开我,再也不准离开我……”夕逖暗自苦笑,在他把他的尊严剔个一干二净后,他真的离得开吗?
他软小的坚挺带着血和浊白的液体从他的后径中滑出,夕逖随之轻颤,下体酸疼不已。他为什么总是要伤害他?他难道没发觉自己失去了一切后根本离不开他了吗?为什么非要一又一的将他的尊严踏在地上横加侮辱?
他的身和心都痛得无法思考,他很累,只想睡……
先挖出个坑形~~ *_^
第五章
秦伤何带着夕逖回到府中,得到的第一个消息便让他震惊又兴奋:许夕铤终于找上门来了!夕逖被俘的消息放出去两个多月,这还是头回有些许回应,怎不叫人振奋!
据手下探得的情报,许夕铤一行三人正朝着大迟国行进而来。随行二人的武功远在许夕铤之下,不足为虑,只是许夕铤似乎完全不为他的弟弟――夕逖担心,行得甚慢,一路过城必停,有集必赶,倒是令人起疑。
不过,他有夕逖在手为质,许夕铤再诡计多端,也要顾及他唯一的弟弟。早先就听闻许夕铤除了他这亲弟,别无牵挂,这两个月放出的消息毫无回讯,他还以为传闻有误,现下看来确实如此。
夕逖……
若他是自己的弟弟,恐怕自己也会宠他入骨吧。他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喜,无不紧系着他的心。若非他太过倨傲,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头。劫生败还功和凤凰山宝藏的秘密迟早是要从他嘴里撬出来的,秦伤何没有信心是时能生擒许夕铤,能将他除却,已是天佑大迟了。因而,这两个江湖绝密还得着落在夕逖身上。
夕逖,别怨我,只怪今生我注定是明焰的掌教,而你却是大迟国头号叛匪的亲弟……我喜欢你,但我决不会因为喜欢你而放弃原则,你的哥哥必须得死!
秦伤何脸色微微泛白,想着今日还没去看过夕逖,不知他醒了没有,因朝着他的寝居――映祺阁走去。夕逖的内伤已被他的真力压下,暂时不会发作,但要根治,非十天半月静养不能痊愈。但夕逖的对立情绪极盛,该怎生让他不起反心呢?
他一路上时醒时睡,醒来时,眼珠转一圈打量周围,便即再度合上。秦伤何无时不在窥视着他,怎会不知他的目光触到自己,立即惊惶的闪开。
夕逖这仿佛本能的动作令他伤心,从前他真是无意伤害夕逖的,就像那晚为他取暖而强要了他,也是迫不得已之下的无奈之策,他为何就是不肯理解呢?
“他醒了吗?”
门口的守卫被秦伤何无声无息的靠近惊得一跳,忙道:“适才好像醒了一阵,这会儿好像又睡了。”
秦伤何见他说不明白,不耐的挥手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叫厨房煮些清淡开胃的粥饭来。”
几个守卫忙要跑开,秦伤何皱眉低喝道:“静下!”几个守卫颤了颤,轻手轻脚的挪出了映祺阁。
秦伤何轻踏入外房,一个粉衣丫头正拿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忽觉身前有阴影,抬头一看,竟是秦伤何,登时吓得面无人色,慌忙起身把书藏在身后。
秦伤何只做不见,掀开毡帘入内,那丫头长吐口气,庆幸今天秦伤何心情不错,没迁怒于人。
秦伤何进入内房留意到的第一件事是夕逖平和的呼吸。夕逖睡得很沉,在他的床上,倚着他的气味,夕逖睡得很熟,岂不叫他欣慰?
他制止了房内看护丫头的行礼,摆手示意她离开。他走到宽大的床榻边,俯视着矮塌上好梦正酣的夕逖,心中怜意如潮,恨不能紧拥住他。
夕逖黑亮的秀发辐散在长枕上,形成一副优美而无规则的图形。脸颊较平日微红,粉嫩欲滴,秀色可餐;被褥被他踢在腰下,仅仅盖住了小腹以下,秦伤何不禁暗骂那看护丫头,夕逖踢开了被子,她也不知帮他盖好。
夕逖侧身而卧,腰间窝下,手臂柔弱无骨的垂在枕上,那曼妙的曲线看得他呼吸急促,血脉贲涨。
许是感应到了秦伤何的窥视,夕逖无意识的翻了个身,平躺于塌上,菱口可爱的翘张,小扇般的睫毛不时轻抖,秦伤何终于忍耐不住,轻轻坐在塌上,矜持的硬着身子,见夕逖没醒,方放心的解开靴子,提脚上塌。
夕逖还是没醒,不知在做什么好梦,秦伤何先是一笑,倏而心头一冷――若是好梦,定是与严沉夜、许夕铤有关的。
他强忍着把夕逖摇醒的冲动,小心翼翼的挪近身子,靠着夕逖的柔躯,手臂缓缓的放落在夕逖胸口,脸埋入夕逖发中,扑鼻尽是他的清香,他吸口气,放在夕逖胸口的手臂不自觉的放松。
秦伤何才察觉自己的错疏,夕逖身子一颤,已然醒了。
秦伤何颇为懊恼,好不容易能让夕逖在他的房间里熟睡,却被他自己弄砸了。好在夕逖并未将他推开,他浑身不自然的维持着睡时的姿势,目光呆滞的看着矮塌顶架上东缠西绕的彩色布幔。
“你睡得很好,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秦伤何一吻落在夕逖颈间,冰凉的异感激得夕逖一个机灵。
秦伤何反把他搂紧了,力量大得足以把他揉碎。许久,他们就那样躺着,仿佛时间空间都不存在了。秦伤何似乎觉得时机到了,他的大掌滑入夕逖轻薄的睡衣中,想要感受着那底下的温暖柔细。
夕逖大惊失色,惊恐的向旁滚开,望着他的目光像看到了洪水猛兽。秦伤何大为沮丧,一把拉住夕逖,柔声道:“别躲。我不碰你就是。”
他狠狠把夕逖拘禁在臂怀下,让他的柔背靠着自己的胸膛,凑上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夕逖挣扎无用,强忍着腹中的翻腾,只听秦伤何在耳边恶意的笑道:“你那宝贝哥哥就要到了,你说,咱们该给他个什么惊喜?”
夕逖倏地僵住,停了挣扎,像是连呼吸也忘记了,半晌却笑道:“秦大教主,你的玩笑越来越无聊了,这种东西你也拿出来现,未免幼稚可笑!”
秦伤何好整以暇的掌压在夕逖内伤聚积的下腹,夕逖立时额泛冷汗,喘气不已,秦伤何淡笑道:“我们何妨打个赌?”他看着夕逖不安的神色,心中更是笃定,“若是许夕铤三天后不到,我便放了你。但若是他到了――”
他一个翻身,把夕逖压在了身下,挺立的欲望明显的抵在夕逖大腿间。“――你就得好好的服侍我。如何?”
夕逖被身上的重量压得呼吸不畅,又被他故意撩拨起了内伤,哪里能够说话,秦伤何笑道:“怎么?不敢?唉――这赌我是赢定了,也难怪你不敢赌。”
夕逖生性最受不得激,闻言大怒,硬是拗起上半身,傲然道:“赌就赌!就算我哥哥真来了,你又能奈他何?!你有的本事,就是拿我为质,方才引得他来。哼!与他相比,你算的什么?!”
秦伤何听得无名火起,心中又妒又恨,他一掌把夕逖压入塌,怒极反笑道:“是么?好叫你见识我的厉害,今日我也不来弄什么怜香惜玉的虚文!”
夕逖奋力挣脱他的掌压,冷笑哂道:“你这恶魔又何时懂得什么怜香惜玉?!”
秦伤何更是被挑撩得火冒三丈,当下左掌攥着夕逖的秀发,硬把他的脸埋按入柔软的枕中,右手一边撕开他的单衣。秦伤何魔性的狂笑道:“既然我是恶魔,就更不必计较了!”
裂帛之声随着夕逖的闷哼阵阵响起,那夕逖最爱的软枕,这时成了秦伤何的帮凶,夕逖被它窒得几乎背过气去。
忽然秦伤何松开了手,夕逖贪婪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而下一刻,秦伤何毫无前戏的一举将他贯穿,夕逖的惨嘶划裂了整个映祺阁。内房外一声响动,帘子掀开,现出个青稚的丫鬟的小脸,手上提着个大食篮,无限好奇的看进来,秦伤何阴鸷的目光电射过去,吼道:“滚!”
那丫鬟手中食篮差点跌落在地,面色惨白的放下帘子,退出房去。眼前晃来晃去,都是秦伤何身下那咬破了唇、流着鲜血,痛苦而羞愤的貌美公子的模样。为什么她觉得那公子的模样格外的冶艳妖美?为什么她看到那公子的神情会不自觉的兴奋?难道她不正常?
小女孩儿立时羞赧的不敢再想,她不知千百年后,她这种女孩儿被称做――女。
第六章
秦伤何浑身颤栗着,湿热的种子喷入夕逖的密径当中,激得他不自禁的吟哦。秦伤何享受着他甬道的紧窒温热,疲软的玉茎混着红白混浊的液体滑出夕逖的身体。
夕逖呜咽一声,身子随之而颤,进与出是最难受的一刻,而每回秦伤何总是不肯爽快的放过他。
秦伤何怜爱的看着夕逖迷茫的神色,终于隐约明白了为何自己总爱粗暴的对待他,只因唯有此时,夕逖才肯乖顺的躺在他臂怀中,安静的接受他的抚摸,他的吻。即使是因为太过疲累,他也宁愿相信夕逖乐在其中。
“逖儿,只要你答应不离开我,我或许可以考虑……不对付你哥哥。”秦伤何默然良久,说出这话。
夕逖一楞,狂肆的大笑道:“秦副教主,这你可亏大了!小的万万当不起!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许家儿郎还未懦弱到要人施舍的地步!”
秦伤何气得面色铁青全身发抖,两指掐在夕逖颈中,他无法呼吸,玉脸涨得通红,目中却含笑鄙夷的看着秦伤何。
秦伤何倏地松手,夕逖几乎瘫在塌上,他一手撑住身子,闷咳着想驱开胸中的不适感。蓦地,他被人紧紧揽住。秦伤何把他纤细的身体压向自己,仿佛害怕会失去他。
“我该怎么做?逖儿,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这凄惶无措的声音是发自身边的男人吗?他一向的霸道自负,何曾询问过他人该怎么做?夕逖一瞬间的迷惘,这个男人九分的狂妄自信,只有半分的温柔,半分的脆弱,却偏是那两个半分让他痴沉。
不,他决不可能对秦伤何动心,他的心中驻扎着沉夜,沉夜为他而死,沉夜是他永远的爱!
秦伤何捧着他的脸颊,几乎是恳求的道:“我们不能好好相吗?像朋友一样?”
夕逖霎时感到无比可笑,他已经把自己伤成这样,却又要恢复朋友的身份?“你见过强奸好朋友的人吗?”他一句话把秦伤何问得怔住,半晌说不出话。
他眼中利光暴闪,挥掌摔开夕逖,夕逖被他摔得身上好不酸疼,却笑了起来。仿佛看到了最可笑的事,笑得秦伤何想暴打他一顿,因为夕逖的笑声中分明是无尽的轻鄙。
他愤然冲出屋,夕逖的笑声幽魂般缠绕着他,一直到他扑出映祺阁,依旧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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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秦伤何远离了映祺阁,夕逖立即收敛了笑容,面容平静得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他勉力挪动身子,想要下塌,哪知人刚站直,脚立时一软,瘫倒在地,酸得无法动弹。
下身一阵阵异痛,刺得他狠咬银牙。外面轻响,帘子被怯生生的掀开,适才那个鲁莽探入的青稚的丫鬟犹豫着走进,看到夕逖尴尬的境,吃吃道:“公子?你要吃饭吗?饭菜拿来了。”
夕逖委实没有半点胃口,因苦笑道:“劳你为我拿些热水来,我想洗洗身子。”全身每一寸都又酸又痛,下体还有激情后的证据,他生性好洁,怎忍得这些污秽。
那小婢见夕逖委顿不堪,靠在塌边闭目养神,脸色白里泛着青,当下傻傻点头快步出房,好一会,夕逖几乎要入睡时,听到耳房里杂碎的脚步声,倒水声,说话声。
接着有人走近,听步伐该是两个女子。他实在无力睁眼,任由她们扶着,蹭到耳房,闻到蒸汽混合香精的味道,夕逖睁开眼,见小屋中蒸气腾腾,白雾迷眼,心中一喜,腰间一松,毫无遮蔽的单衣便要被丫鬟们拉下来。
他慌忙按住,急道:“你们先出去好么?”
几个丫鬟互望一眼,奇道:“那公子你自己怎么洗得干净?”
夕逖见她们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真哭笑不得,道:“你们在这里我又怎么能安心洗?”
丫鬟们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健仆道:“我们奉命要照顾好公子的,若有差池,少爷定会大发雷霆,请恕我们不能从命。”
夕逖叹气无用,感到无比头痛,苦笑道:“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自溺于‘洗澡水’中的,你们就在外面,难道还怕我逃不成?”
那健仆摇头道:“公子逃不了的。”
适才那青稚小婢道:“公子别争了,快洗吧,不然水要凉了。”
夕逖心想你们在一旁看着,我怎洗得下去。他头晕眼,手足发软,实无气力和她们驳道理,簇着眉心叹口气,指着那青稚小婢道:“你留下,麻烦各位大姐出去。”
那小婢欣然而笑,另三个丫鬟见他允人服侍,也无话可说,遂带上了门,出了去。
那小婢上前为他褪去又长又薄的单衣,那月白色缎绸滑落在地的一刹那,小婢倒抽了口凉气。
夕逖那近乎完美的纤瘦胴体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新旧浅的吻痕、鞭伤,大腿间凝结着棕色的血痂,低目细看即可见到红肿的后庭。
夕逖心中苦涩,淡淡道:“可以了吗?”
那小婢回过神,转到他身侧扶他跨入澡桶时,脸上已是通红。她虽未经过人事,伺候秦伤何的姬妾年余,见怪不怪,怎会不知这些印记的含义。只不过,她还是头回在男子身上看到罢了。
夕逖早知入水一瞬,水的热度会刺激到伤口,但全身没入时,仍是忍不住呻吟出声。小婢惊道:“水太烫了吗?”指尖探到水中。
夕逖本在闭目享受之后涌入身中的畅快感觉,闻言微笑道:“挺好,谢谢你。”
小婢脸上更红,低声道:“你真好看。”
夕逖疲累的靠在桶沿上休息,没听清小婢的话,随口问道:“什么?”
小婢忙摇头,撩起夕逖的柔发,拿着澡巾为他擦拭光滑的双肩,夕逖合目满足的叹气,边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婢的额上微微泛汗,笑道:“我叫曲儿。”
夕逖点头笑道:“曲儿?这名好。”
曲儿涩笑不语,手上没注意劲力,粗糙的澡巾磨过夕逖背上的鞭伤,夕逖痛哼,曲儿慌得手足无措:“对不住,对不住。公子,你可要紧?”
夕逖咬牙顶过那阵痛,洒然道:“大丈夫有何惧哉?”
曲儿快速瞥他一眼,道:“其实公子只要多顺着少爷点,就不必吃这么多苦了。”她感到手下的身体随话语一僵,忙道:“曲儿乱说的,公子别放在心上。”
夕逖沉默的注视着热气渐消的水,直到曲儿小心翼翼的说:“好了,公子请起身。”他也是无言。
曲儿为他披上厚厚的晨衫,看看他脸色,磕磕巴巴道:“公子,你别生气,曲儿刚才是说着玩的。”
夕逖见她一脸的惶恐,不禁失笑,圈指轻弹了下她粉嫩的脸颊,道:“小孩子。我饿了,不是有饭吃吗?”
曲儿笑逐颜开,蹦出屋,不一会,提着个大食篮进来。夕逖已在暖阁坐下,看着曲儿一碟碟的精致开胃小菜摆上小几,为他盛上碗晶莹的米粥递来。
夕逖接过碗,随意扒了几口,拣了几味菜试过,便放下碗,呆呆望向撑开的轩窗外的蓝天。曲儿见那碗里还有大半碗粥,六味小菜几乎没动,问道:“不好吃吗?”
夕逖收回目光,淡笑道:“不是。是我没有胃口。”适才不过是为了安慰她才说饿,其实他哪有吃饭的心情。
曲儿正想意正辞严的教训一番,一把冷冰冰的声音道:“既然这些菜不合你胃口,那定是厨子没尽心,待我去将他们砍了。”
夕逖看向侧门的来人,丢下个“请便”的眼神,随即转开头,继续望着窗外的天空。来人――秦伤何暗恨,曲儿上前施礼,秦伤何心中一动,道:“跪下!自己掌嘴!”
曲儿一时没明白过来,呆楞的站着,夕逖却是又惊又怒,秦伤何喝道:“还不跪下!想抗命?!”
曲儿扑通跪倒,眼睛通红的看向夕逖求救,秦伤何阴恻恻道:“快掌嘴!什么时候许公子吃完饭,你才可以停!快!否则我叫人来帮你!”
曲儿含着泪,开始一掌接一掌的打在她可人的小脸上。
夕逖怒火上冲,跌下塌来,怒道:“你――我吃不吃饭和她有什么关系?!曲儿,住手!”
曲儿哪敢抬眼看他,仍是一掌掌打下去,清脆的响声在房中回荡。秦伤何好整以暇的道:“小逖儿,你最好快点吃,不然等你吃完,这小丫头的脸也废了。”
夕逖一目不霎的盯着他,眼中的怒火简直能将他灼穿。蓦地,他扑地相对曲儿跪着,昂着面,右掌狠狠扇在脸上。以他的力道,即使伤势未愈,也足以使脸蛋立时红肿。
秦伤何一时间竟看呆了,直到夕逖右掌又要打下,他方遽然切齿上前拎起夕逖的衣领,狂怒吼道:“停!住手!给我住手!”曲儿不知他在和自己说话,还要打下去,秦伤何一脚将她踹倒,“住手,听到没有!”
手中的夕逖冷笑道:“秦副教主大人,今后你再来这一套,我便以彼道还治彼身。可别说我投机取巧啊。”他的双颊已肿得和曲儿一般高。
秦伤何怒不可遏,力贯双臂,猛将夕逖摔出。夕逖背脊撞上对面窗台边的架,嘣声巨响,脆弱的架竟被他的冲力撞得粉碎,上摆的水仙哗啦摔碎在地。夕逖因墙壁强大的反作力震得内伤复发,秦伤何先前用真劲压下的内伤顷刻间反噬。
他喉头涌上腥甜,眼前一黑,再不知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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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第七章
秦伤何走上前刚弯下身要将夕逖抱起,异变突起。秦伤何伸出的右臂上脉门被制、曲池穴一麻,紧接着,肩井穴上一凉。秦伤何浑身力气顿丧,惊怒交集,正见得夕逖悠然从地上起来,左手扣着他的脉门,微笑道:“劳驾秦兄随在下中原一趟。”
秦伤何身险境,反而平静下来,冷冷道:“这外面布了精兵二百,即若你未受伤时,也莫妄想得逞。”
夕逖左手不离他脉门,弯下腰从他靴筒里抽出一把金色短剑,在手中灵巧的翻玩,笑道:“所以要请你秦副教主送行啊。”
说着,笑意一敛,短剑抵在秦伤何后心,推着他向门外走去,经过已吓得傻了的曲儿身旁时,夕逖笑道:“你还是晕过去,待会比较好交代。”说着,挥掌轻砸在曲儿颈中,拉着她背心把她慢慢放下地。
秦伤何斜睨着他道:“你倒是体贴。”
夕逖给他个“你不知道的还多呢”的眼神,推他一把,淡淡道:“走吧,城门就要关了。”
秦伤何想反抗,可夕逖点穴手法极是怪异,冲了几回也是徒劳;想呼救,可惜一路走到近大门,连个鬼影都没碰到,他不禁暗骂为何平日要将下人驱开,这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他只得不停的说话分散夕逖注意力,一边窥觑脱身良机。可惜夕逖不上当,要么不理睬他,要么将短剑微送前,警示他不得扬声。
秦府的回廊甚多,东弯西绕很是复,若非夕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看了一回即记得了全副概貌,这时恐怕已迷路了。
走近大门,忽听到门外车马响动,夕逖拉住秦伤何靠在墙边,细细听着门外动静。大门被缓缓从外推开,十几盏灯笼迎着一人打了进来。那人又高又瘦,蓄着三绺仙人须,秦伤何认得清楚,正是他秦府的大管家,蔡儒。
他心中暗笑,看来老天也站在他秦某人这边,夕逖实在怨不得人。
夕逖似也察觉蔡儒的不寻常,手中剑抵得更紧,目光紧紧锁在秦伤何身上,只要他一有异动,他立即弃人自逃。毕竟只要他不在人手,秦伤何就不能拿他要挟于许夕铤。
那蔡儒本是要往回廊另一边走去的,不知是否感应到了夕逖亦或秦伤何的目光,倏地转过身,目光准确的定在黑暗中的两人身上,喝道:“什么人?!出来!”
他身后十几个随从便要冲过来,夕逖心中一惊,沉住气,将秦伤何推到灯火下,他自己的头脸仍隐在黑暗中。
蔡儒一见是秦伤何,忙躬身揖道:“少爷。”复又奇怪何以秦伤何会此时躲在这里。
夕逖短剑紧紧抵着他,后心的刺痛令秦伤何几乎以为它随时要破衣而入。他知夕逖要他答话,心中一动,直视蔡儒的目光向后一掠,道:“嗯,你们忙。”
他不及多说,夕逖已逼着他走前,而他自己则挨着回廊的阴影蹭向大门。眼见大门近在咫尺,秦伤何蓦地定身,夕逖未料他有此一着,这时发作不得,只有随他停下。
秦伤何却向蔡儒道:“老蔡,雀园好要打扫打扫了,你即日去办好。”
夕逖明知他这话中大有玄机,偏是摸不清他的意图,那蔡儒倒是恭恭敬敬道:“老蔡明白,请少爷放心。”
夕逖见蔡儒并无异动,心中一松,便要将秦伤何从一旁小门推出,身后突然一声震天暴喝:“关门!!”
大门早关,夕逖和秦伤何离侧门仅有一丈,但蔡儒此声一出,那守门的兵士竟是迅捷机灵,立时一人跳入卡住门关,砰的一响,侧门被关,哐啷一声,更是上了闩。
夕逖知事情已暴露,索性做白了。短剑从秦伤何后心撤开,横架在他颈中,冷眼相对本要冲前营救的蔡儒等人。
蔡儒怒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秦府行凶……”
他的声音被夕逖一声冷哼截止,夕逖走出阴影,手上收紧,锋利的短剑登时破开秦伤何颈中嫩肤,一滴血凝结于上。
蔡儒张臂拦下欲待擒人的众家丁,笑道:“原来是许公子,今日怎的有雅兴,要出去散步吗?”
夕逖轻哂不答,手上更逼得紧了,拉着秦伤何退后,秦伤何喉中发出咕咕声,显是呼吸困难。蔡儒暗骂,见秦伤何微颔首,因喊道:“开门,让他走。”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伤了秦伤何这未来明焰教的继承人,落得便宜了夕逖。
夕逖拉着秦伤何下台阶,身周虎视眈眈的兵士蠢蠢欲动,他步步提防,不敢有半分大意,因为一个微小的错误就将导致失败。
台阶下还停着一辆单乘马车,夕逖刀起刀落,贯上了劫生败还功真力的短剑轻易将车辕砍落。马儿不习惯的向前动了动,夕逖把秦伤何甩上没有马鞍的马背,不知是用差了劲道,或是别的原因,陡地一阵目眩,几乎当场栽倒。
他吸口气,手按马背跃上,坐在秦伤何后面,捞起长长的缰绳,噘唇作音,那马儿一弹而出,片刻间只余秦府门前尘土飞扬,蔡管家的吆喝:“点上人马,沿路追赶,定要……”
一路无阻,奔出城门三里,夕逖忽地勒马不行。秦伤何正奇怪,夕逖已跳下马来,他的脸庞和趴在马上的秦伤何靠得甚近,他借着月色看去,见夕逖脸色异常惨白,额上一层汗,太阳穴隐见青筋,突突直跳,而且出映祺阁以来就一声未吭,不禁担心,道:“小逖,你还好吧?”
夕逖把他拉下马,一剑刺在马股上,那马儿吃痛,登时跑得没影没踪。夕逖则带着秦伤何一言不发的向着反方向奔去。
秦伤何见他终是不开口,愈加担忧,不停的道:“小逖,逖儿?你哑巴了吗?许夕逖?说句话!你哑了还是傻了?许――”声音戛然而止,原来是秦伤何被点了哑穴。
他恨的牙痒痒,只得专心察看周围。见此人烟稀少,荒凉广阔,想已到了大迟国都城的郊外。
被夕逖制住重穴无力无奈,不自禁又向他看去。清冷的月色把他绝美瘦削的面容洗涤得几如透明,眉心紧簇着,锁着心底不欲人知的苦痛愁烦。
蓦然间,夕逖飘逸的身形定住,同时秦伤何感到心中一窒,那是危险的先兆。
他和夕逖不约而同的抬目看去,只见那荒野中卓立着一人,银衣白靴,在黑夜里毫不显突兀,反使他看来格外的清癯。
秦伤何心中大叫不好,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死对头,明焰教教主――他的义父――的单传爱徒,华苛诣。
华苛诣缓缓转过身正面夕逖二人,仔细将夕逖打量一番,对他身旁的秦伤何仿如不见,轻笑道:“在下华苛诣,论辈分是秦兄的师兄。早闻许兄清雅脱俗,今日一见,确是不凡。许兄踏月而行,兴致卓然,叫在下好生倾慕。”
夕逖淡淡一哂,冷笑不答。
华苛诣讶道:“早先听闻许家二公子口齿伶俐,辩才无碍,难道竟是谬传?”
秦伤何知华苛诣的性子,他看似平和亲近,实则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若是轻信他的表象,绝对要吃大亏。
好在他亦知夕逖外柔内刚,遇强不弱,要说华苛诣强于他许多,也是牵强。
夕逖将秦伤何放下,踏身而上,摆出起手势,竟似懒与华苛诣敷衍,要以武力解决。
秦伤何大觉不妥,夕逖向非急功近利之人,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出手,今日却屡行陷着,大异他平日行事。
再看去时,夕逖已和华苛诣纠缠成一团,秦伤何想到适才夕逖惨白的脸色,心中忧急如焚。他本就不明白以夕逖内伤之重,何以能偷袭于他,又支持到如今,现下更是在与明焰教数一数二的高手抗衡力搏。
眼见夕逖的步伐逐渐纷乱,呼吸不再绵长,秦伤何更是心急火燎,料得夕逖坚持不久,恨极自己不能上前相助。果然华苛诣一声长笑,一掌拍上夕逖胸口,劲力微吐,夕逖被震得踉跄后退,倒地不起,口鼻喷血,剧烈咳嗽――至今他才出声。
华苛诣见夕逖已无反逃之力,这才走到秦伤何身旁,笑着一揖,道:“师弟,委屈你了。”话音未落,秦伤何已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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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爬上来了~~~
第八章
秦伤何再度醒来时,身上仍是动弹不得,环目看去,看出这儿是个无人的破祠堂,三丈外茅草堆中倒着双目紧闭的夕逖,他心中一惊,蓦地想起前事。
果然,华苛诣温和的声音响起:“师弟,你我同尊一父,如今手足相忘,当真世事难料啊!”
秦伤何冷笑斥道:“你不过是嫉忌我得义父信赖,托付与教主大位罢了。”这才发觉哑穴已解。
华苛诣踱到他身旁,怡然往地上一坐,姿态之优美让人会错以为硬邦邦的土地是什么软衾狐裘。“师弟此言差矣,愚兄忝为长,实无师弟的半分韬略,师父当日的一番话,愚兄至今不敢或忘。”
秦伤何哂笑道:“那好得很啊!我还以为你出去晃荡几年,把义父的教诲忘个干净呢!”
华苛诣见他装傻卖痴,由不得恼火,他此游历归来,就是誓要博取师父欢心,夺取教主大位。谁知秦伤何羽翼早丰,教中附骥其后者不计其数,连早年他的亲信现今也是支支吾吾,不肯示忠表白。
而近日,秦伤何掳得大迟心患许夕铤之弟,得以将此人引来大迟除却,眼见又是大功一件,怎不叫他气急上火?更何况,许家祖传之劫生败还功乃江湖异宝,人人觊觎;而许夕铤新近还得了一批前朝宝藏,据说富可敌国;他势力得以壮大得这么快,全是因了这批宝藏。
这种种都让他眼红心热不已。
明焰教为大迟国教,教主的地位在大迟尊贵无比;大迟太子懦弱,若他能登上教主之位,进而控制朝权,一旦时机成熟,改朝易代,身登大宝,挥师南下,中原的世界便唾手可得!
想到此,他更添恼怒,眼前第一个关隘就是秦伤何!偏是他势力分布极广,一时还杀他不得,否则可能引起教中纷争大乱,最好能将他控为傀儡,再在教中偷梁换柱,培植亲势,等师父大势之时,一举夺位!
平日他身周守卫极严,又碍于人多口杂,他不得机会接近。今日得密报说秦伤何被许夕逖挟持出府,真真是天赐之机!当即孤身前来,若得说服秦伤何,带回许夕逖,那可是风光一时!师父也当另眼相看了!
华苛诣和笑道:“师弟说笑了。愚兄一片赤诚,在外这许多年,每日向西祷告师父平安吉祥,有天地为证!”秦伤何闭目不理他,他复又叹道:“师弟也是知道的,师父最近这几年常常一闭关就是数月不出,不理教中事务,全副担子都压在师弟一人肩头,愚兄……愚兄好生不忍。但盼能分担些许,又自知资质不够,心里着实不安。”
秦伤何任他自说自话,不予理会,华苛诣也不着恼,续道:“师弟劳苦功高,何人不敬?何人不赞?只不过,师弟你乃是将来要做教主的人,事必躬亲实在犯不着,而且你也得保重身体不是?”
秦伤何睁目道:“以师兄之见呢?”
华苛诣见他回应,心中大喜,语气仍是悠悠,说道:“愚兄不才,愿为师弟解忧。”
秦伤何笑道:“你我兄弟一场,何必如此生分。小弟感激还来不及,今后还要请师兄多担待呢。”
华苛诣心中狂喜难抑,却叹道:“唉,非是愚兄不信任师弟你,只是这些年来,愚兄以诚待人,却屡遭背弃,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愚兄只问师弟你讨要一件东西,权当是个见证,也免得将来口说无凭。”
秦伤何皱眉道:“君子信以立人,师兄难道还信不过小弟的为人?”
华苛诣笑道:“不是信不过,只是这世上多有不测之风云,为兄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秦伤何还待再说,胸口一凉,衣衫竟被华苛诣拉开,他顿时大骇,口齿也不太利索了:“你……你想……干什么?”
华苛诣扑压上来,得意的笑道:“师弟最宝贝的该是这具身子吧?为兄以此为你我结盟之仪,师弟以为可好?”
秦伤何禁不住慌恐,倒也不是因为他向来是主控之人,而是要被华苛诣这等下作之人强暴,他怎能忍受?以后再别想在他面前抬起头来,终生将受制于他。
华苛诣恐怕也正是晓得他这种心理,因而才使出此杀手锏,真是打到他七寸上了!
华苛诣已将他上衣褪至腰间,袒露出他健美无暇的胸膛,华苛诣暗赞一声,心中竟生出些微异样感来。他原本只是想以此胁迫于秦伤何,这时心中异感浮动,倒想好好的品味一下他的滋味了。
他因而放慢了动作,拿剑已久而生出粗茧的手掌在秦伤何毫无设防的胸膛上摸索。秦伤何破口大骂:“华苛诣,你要胆敢碰我……我……我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叫你今生后悔做人……”
华苛诣大笑道:“人家不说‘牡丹下死,做鬼也风流’吗?我倒也想试一回风流鬼。”
欺软怕硬的心理人人都有,只不过如果身下是个平日不可一世的人,就会让征服者更有成就感。
说着,华苛诣竟开始解秦伤何的裤带,那只冰凉手嚣张的滑入裤中,游向他的下腹。秦伤何一声意外的呻吟,叹得华苛诣跨间一紧,身子倾下几分,便要进一步侵犯他濡湿的唇舌。
突然,华苛诣感到右颊上一凉,一条森白的薄刃擦过他耳垂,贴着他的脸,清寒的声音道:“慢慢站起来。”如此妙音,复有何人?
华苛诣心中暗恨,适才一时沉迷,忘了旁边夕逖这变数,这时后悔也莫及了。瞥眼见秦伤何优哉含笑躺看他,方恍然秦伤何刚才的呻吟也是做作,不过是要他失去警惕。
华苛诣想转身,夕逖剑身一侧,警告道:“我劝你莫要妄想。”
华苛诣侧目看到那把从后架在颈间,熟悉的剑身微微轻抖时,笑道:“许兄好像有点累了。”
夕逖淡淡道:“你大可试试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脑袋快。”
秦伤何森然笑道:“何妨一试?”夕逖丢他一个不要多话的眼神,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其中的嗔怪已近似眉目传情。
华苛诣冷笑道:“许兄何必勉强。以许兄的伤势,在华某手中走不过二十招,你偷了我的宝剑也是白饶。”
其实,这也正是秦伤何所担心的。夕逖虽能将华苛诣制住一时,但他内外伤都极为严重,即使是平日的最佳状态和华苛诣对招,还未能十拿九稳,何况如今?
谁知,夕逖一声不吭,挺剑就刺,直指华苛诣后颈。
华苛诣实在了得,背后无眼仍是轻巧巧将这招避过,不过也吓得一身冷汗。他顿时恼羞无已,回身幻影般拍出三掌,满拟至少能将夕逖逼得吐血昏死,可没料到,夕逖避开前二掌后,竟左掌迎上,硬接了他最后一掌。
双掌相接,电火之瞬间,秦伤何闭目不忍看夕逖落败的样子。
一人急蹭退数步,却是华苛诣!
他恨恨抹开嘴角的一丝血,看到夕逖淡漠的笑容,霍地冲出了破祠堂。
夕逖立着身形目送华苛诣奔得没了影踪,喘咳蹒跚到秦伤何所躺,倏然跪倒,华苛诣的宝剑跌落在旁。秦伤何暗自苦笑,心想,轮到自己了吗?
夕逖纤指如兰,出手飞点,秦伤何只觉胸中的郁气登被疏开,呼吸随之一畅。他本未受伤,稍等回气,一撑手便起了身。
心中不但感激而且奇怪,夕逖竟肯放他?
只听夕逖背着他道:“华苛诣伤得不重,可能会回来。你走吧,你我从此两清,再无瓜葛。”
秦伤何听他声音极是萎靡乏力,又背着身子,心中的担忧超过了对他语意的关注;且他若是听劝听说之人,夕逖就不会沦落到这地步了。
夕逖硬被秦伤何扳过来,甚至无力抗议他的蛮横,就那么轻絮般倒往地下――落入他的怀抱。
他一阵颤栗,抖动的口唇间涌出鲜亮异常的血,秦伤何大惊失色,急送一道真力入他体内。不料,夕逖浑身抽搐,更吐得厉害了。他的身体似乎排斥着外力的介入。
秦伤何急得心碎神伤,道:“我若知道劫生败还功的运气方法,绝对能治好你的内伤!”
夕逖淡然一笑,闭目不语。
秦伤何怒道:“是你命要紧,还是这些破烂秘密要紧?”
夕逖看他一眼,微微摇头。秦伤何一怔,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世界最要紧的是他的哥哥――许夕铤。
秦伤何又气又妒,猛一咬牙,抱起夕逖,快步出了祠堂。夕逖挣扎着道:“你我……恩怨清了。你……放过我吧。”
秦伤何听到他的软语,没有半分喜色,反感到强烈的不祥。若非夕逖自知大限将至,他怕永远不肯说出求恳的话来。
秦伤何拥紧了他,像要安慰自己般大喊道:“清个头!你敢死,我定全力灭了许夕铤!”
夕逖没有回答,事实上,他已累得要睡去了。眼睛半睁半开,恍恍惚惚的靠在秦伤何温暖强壮的臂弯中,任他把自己带向何方。不知为何想起了从前的旧事……
“我们许家的劫生败还功有个死中求活的秘籍,只是太过凶险,代价太大,从也没听人用过……若非陷入极险的境地,绝不可行此着!其实不该教你的,但它总算劫生败还功的一部,有此防身也免得将来后悔。用此术前,一定要三思三思……听见没有?不到料定必死,不可用……”
哥哥的千叮万嘱犹在耳际――
“……用一回至少损亏二成功力,但一爆发的内力超平日三倍有多,虽支持的时候不长,也该足够打退敌人,全身而退了。只是这其中有个难,就是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会泻了真气,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取的是同样道理……哈哈,是呀,这个于我是大大的难,于你可没干系……”
哥,我不但又没听你的话,而且有两之多……
“……受伤?也对,要到需要用此功的时候该也伤得很厉害了……或许损亏更多功力吧?也没人试过……你记牢了,每个人一生最多用一回。用一回还有机会恢复功力,用上两,今生绝无复原的可能了……”
是我的任性,对不?我的命……
第九章
破晓时分,初上的春日送着秦伤何向西而去,他双臂平托着夕逖往都城疾奔,脚步尽量的平稳轻盈,生怕加重了夕逖的痛苦。可夕逖的伤口又岂是这样就能愈合弥补的?
夕逖晕晕沉沉,忽然颇清明的问道:“我哥哥可是真的要来了?”
秦伤何不明他何以此时问起这个,因点头道:“不错,至多后日即可抵达都城。”
夕逖满足的轻笑,合目良久,再度睁开时,眸中熠熠生光,凝视秦伤何光洁的下颌道:“劳烦你一件事――”秦伤何疑问的低目看他――“请将我的尸身交还与我兄长。”
他话没说完,秦伤何已呵斥道:“不得胡言乱语!”
夕逖淡笑不语,仍是那么悠远平静的凝视着他,秦伤何终于顶受不住,勉强道:“我答应你。”不知怎的,胸中又酸又闷,堵得难受。
夕逖放松了身体,沉入他的臂弯中,笑道:“谢谢。”
秦伤何看到他安详的神态,心中莫名的烦闷,像是不服气般大声道:“你不过是内伤郁积,我明焰教能人众多,难道竟治你不好?!”
夕逖不和他争执,因为累,也因为吵不过他。秦伤何说的一点不错,他本来确是内伤郁积。可他一不该被逼服了和先天气冲突极剧的波荀蜜,二不该伤后加伤,还被强着行房,三不该伤后硬是用了劫生败还功中的死中求活之术,且有两之多。
原本也就是损耗功力,永难恢复罢了,可凑巧了前两因,他怕是……
或者亦非没有救命丹方,只是任何不利于许夕铤的事,他都一概拒绝去想!他的哥哥有着宏图大志,怎能因他这不成才的顽劣弟弟而有错失?
一年后再见,将是怎样的心情?犹记得年前因为沉夜的出身和许夕铤大吵一架,愤而负气冲走。而今,沉夜已去,哥哥的声势越来越壮大,而自己……夕逖暗自苦笑,他算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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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连服十七天波荀蜜,中毒熬刑,房事过度,还被你打伤,又硬是挑起真气,还――咦?他本该伤重不起,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真力聚凝爆发,唉,只是这法子太过霸道,以他当时的体质,没立时吐血倒毙已是他命大了。劫生败还功果然不凡!”
那性情乖僻的仇生细细把过夕逖脉后如是说。
他是明焰教的元老级人物,亦是当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仇煞医圣,他手下活人无数,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上。
仇生出手不看钱财,他说,有些人是阎王爷点名要的,他不敢强留;有些人命不该绝,他说什么也要救回来。
“这小子自己不想活了,我救他做甚?!”仇生冷冷说道,就要离去。
秦伤何横臂一拦,咬着细牙刻然道:“他就算是玉帝老儿要的,你也得给救活了!”字字掷地有声。
仇生阴戚戚的道:“他命本不该绝,要我救他也无妨,只有一件,他若能活下来,体质必弱极,房事于他伤情大不利,你可忍得?”
秦伤何微现尴尬,僵硬的道:“多久?”
仇生褛着长须,不置可否的道:“那就看他自己。”
秦伤何脸色一沉,嗔道:“难道若非他自愿,我就碰不得他吗?”
仇生摇头道:“那倒不是。而是因为他元气伤损太重,能否救活我都把握不大,即若成功也必然是武功全失。他要是自己想不开,那就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仇生掸掸衣衫,起身往映祺阁去,忽地转身道:“我也劝你一句,他这人是遇强愈强的性子,你要是用强,这辈子也别想得他真心以待,你好自为之吧!”
秦伤何苦笑无言,他岂能不明白仇生所说?只是说得容易,当真投入其中,哪能那般超脱?他若能超脱于外,那又和平日相待姬妾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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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生虽性子古怪,兼且有点多管闲事,医术还是绝顶的好。施术后不到半日,夕逖已醒来,能自行撑坐起身了。
他这回倒是很乖顺,有水喝水,有饭吃饭,安静的接受调排。不知是否因许夕铤即将来到的原因?秦伤何只得安慰自己,起码是让夕逖有个盼头。
他踏入映祺阁,夕逖刚用过晚饭,他瞥到夕逖虽吃得还是不多,总算是肯吃了,也不禁为之欣喜。
夕逖听到脚步声,向他望来,意外的没有滑开目光,甚至微微点了点头。秦伤何惊喜过望,走上前,笑道:“睡得可好?有没有不舒服?”
夕逖盈盈笑道:“好得很呢!我从不知道没了内气会睡得这么沉。”
秦伤何怔了,讪讪不知该如何作答,眼见夕逖笑容可人,不像在嘲讽,可那话语……
伤何因试探道:“腹中不痛了吧?”
夕逖笑得更是粲然,滑齿而笑,细密的银牙几乎咬的碎了。“秦兄何必明知故问?哦,你是怕我再逃吗?你放心好了,我逃不走了,我如今废人一个,逃不走的。”
伤何被那语气中的悲愤震住,他痴痴道:“没了武功也不算是废人吧?”
夕逖仰天打个哈哈,惨然失笑道:“你原本好好的拥有一样东西,下一瞬间却全部失去了,你会如何?”
伤何万分歉疚,夕逖恨他没错,若非当日不顾后果的以波荀蜜制住他内气,绝无今日之事。可他的身份自尊不容他说出心底的歉意,因而他一步上前搂住躲避无效的夕逖,试图以自己的温暖化去夕逖心中的伤痛。
夕逖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柔软,伤何的下颌抵在他的头顶,感受到他警戒的松懈,心中宽慰。他猛的把夕逖推出怀中,定在身前一尺,情看入夕逖的清眸,郑重的道:“我以明焰圣火起誓,今生若不能令你恢复武功,我必一死相谢!”
夕逖面色一凛,灵动黑亮的瞳仁定在秦伤何目潭底。少刻,他忽而朗笑道:“没有武功又如何?我有手有脚,有头有脑,要在江湖上混口饭吃,绰绰有余的。你不可小觑了我!”刹那间恢复了从前的乐观坦荡。
伤何既感伤于他的达观,又伤感于他的荏弱。这样自信不羁的夕逖就是他最醉心而最难触碰到的。第一他倨傲昂首,不肯下跪的样子仍历历在目,虽是一点好奇,一分心动,一丝情愫,就足以使他情根种,不能自拔了。
就如现下拥着他入睡,规矩守礼得让人不敢相信他是那个风流轻佻的秦伤何。他却莫名的感到满足,这是种微妙难言的感觉,像偶得了一壶美酒,像偷摘了一颗鲜果,像适逢了一场喜宴。
很舒心沉醉的感觉……也许就是所谓的幸福?
他从前也有过心动的姬妾,愿意看到她们欢笑开心,喜欢她们蹭在自己身边撒娇,然后赏给她们想要的,珠宝、华衣、美酒……但从不曾无欲无求的只想拥她们入怀,感受她们的心跳在自己胸口的驿动。
他也曾以为夕逖和她们无异,只不过是男子――对于美好的事物,他都是抱持欣赏态度的。并非因为夕逖是男子而与众不同,事实上,他是伤何的第一个男伴,也或许是最后一个。
夕逖自有一股摄人的魅力,散发在他的眉眼间,发肤中,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寻出魅力的源头,去探究去爱护……
他尚未寻到,可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很喜欢夕逖,如果占有欲之强烈映射欢喜的程度的话,那他该是恋夕逖入骨了。
他不相信夕逖完全恨他,这个他有自信。当然不是因为他出众的外表,以夕逖依赖许夕铤之,他根本不会以貌取人。夕逖是恨他,但混杂的复杂情感就绝非简单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他捕捉到过夕逖偷看他时的困惑眼神;单纯的恨是勇往直前,不会困惑的!
但,夕逖迷恋严沉夜,依赖许夕铤是不争的事实,虽然严沉夜已死,许夕铤与他兄弟失和,夕逖心中念兹在兹大概还是他们俩吧?
明天,明天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
许夕铤,这个神交多时的劲敌,到底是何魔魅?能使手下一群乌合之众齐心合力,揭竿举事?又让夕逖在许夕铤公开宣布脱离兄弟关系,仍死心塌地的敬仰着他?
秦伤何无意识的揽紧了怀中的夕逖,简直有点等不及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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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我忏悔我交代,我很罗嗦,我很婆妈,唠唠叨叨一堆废话,情节米推动多少,许大哥还米出来。请原谅我宽容我忍受我吧,下一章。下一章,许大哥一定出来~~~~ 我许愿我发誓我赌咒~~~~~回帖吧,回帖吧~~~~新人最需要的就是鼓励啊~~~^_*
第十章
然而第二日,时已过午,仍未有许夕铤一行三人的行踪报来。秦伤何疑惑之余,不免生了警惕。纵然许夕铤对夕逖被俘之事表现得极为淡漠:消息送出两个月,才迟迟有所回应,但以江湖上对许夕铤其人的评述,以及夕逖近乎盲目的崇拜,都可知此人大不简单!
若他是天性凉薄之人,绝无能令数万叛军服膺,甘心随其出生入死。英雄识英雄,伤何视其为敌的同时,欣赏他的机略智谋。这许夕铤配做他的对手!
现下他既对夕逖心生眷爱,自不肯以他为质要挟于许夕铤,徒然掉价!他要和许夕铤公平的对决一场,这不仅是平生的心愿,也是消抹夕逖刻印象的好机会!
这是夕逖两个多月来,难得一回神清气爽的醒来。那些日子,他要么身上伤重,疼得无法安睡;要么就是晕死过去,醒来时也是头晕目眩,胸腹间抑闷难当。
看来失去武功也并非没有好,起码秦伤何不再碰他,和他相拥而眠固然非他所愿,还是比被强暴好太多。人得知足不是?
夕逖暗自苦笑,任由曲儿为他整衣,温语道:“前日他们可有为难你?”
曲儿轻灵的低笑,向他霎霎眼,小声道:“不但没为难我,姐妹们还夸我胆大呢!”
夕逖扬眉询问,曲儿道:“她们说我既没哭,连叫都没叫一声,要是她们啊,一定吓得……哭呢。”曲儿转到他身后为他拉整衣衫,抿嘴笑道:“其实我哪是大胆,我是吓得傻了。”
夕逖不能自制的因她的俏皮可人,而放低了对秦府众人的心防。如果这也是秦伤何的策略之一,他不得不感佩他的思虑之。
曲儿道:“公子想吃什么,曲儿去叫厨房办来。”
夕逖随口道:“都好。”
曲儿知他向来随和,而且肯定又没有胃口,暗叹一声不再多问,一福出了映祺阁。
夕逖待她出了去,盘膝于榻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着调息运气;这已是多少个“最后”了?昨晚一夜他岂能入睡,一的在空空如也的丹田里搜肠刮肚寻找气息的踪迹,一的遍体冷汗,绝望懈气。
他是个柴米油盐的大凡人,不是餐风饮露的仙人,苦练十余年的内气一宿间荡然无存,叫他如何承担?人很奇怪,若永远得不到,还能安慰自己“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可一旦拥有突又失去,就不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语可以平复得了的。
听得曲儿在屋外道:“……他是厨下的帮工,帮我拿东西的,你来……”遂从榻上起身,随意看着屋外一成不变的风景。
回过身,曲儿正领着个身材颇高壮的粗服男仆进来,那男仆低垂着头跟在曲儿后面,手中不协调的提着个较身材为精小的食篮。
夕逖不以为意,淡笑随口道:“今日是什么?”却见曲儿神色异怪,目光不断掠闪,他心知有异,未及反应,那男仆指出如电,曲儿已被点倒。
夕逖如遭雷殛定在当地,难以置信的凝视着那张陌生的脸。
那人抬手在脸上一抹,手上多了张薄巧的人皮面具,原本毫不起眼的面容完全变了样。
他粉色的唇边缓缓滑出一道自信欣慰的笑容,微抬起脸,含笑注视夕逖。夕逖的目光早已模糊,咬着唇咽回喉中涌上的酸气。
那浓眉目,高挺鼻梁;那和自己七分相似,却更为硬朗的脸庞;那英气勃发,笔挺如枪的身躯……多少梦回,而今就在咫尺之外,触手可及。
“哥……”
那人箭步冲上前,和语不成声的夕逖手臂相握,指箍铁紧抒发着泛滥的思念。他一扯,和夕逖互揽入怀,狠狠的拥着,偷偷抬起手抹开眼角的水雾。
“哥……”夕逖又唤着。
眼前复有何人,当是他崇敬的大哥――许夕铤!
“你这小子,叫我好生担忧!”许夕铤把夕逖推至眼前,细细的将他审视一遍,皱眉道:“瘦了!”
夕逖如坠梦里,许夕铤出现得这么突然,太也不真实。一时只想将许夕铤看清楚,看明白,确定他是真实存在身边。
“哥……”
许夕铤叹道:“再叫下去,人都给你叫老了。”一边拉着夕逖坐下。
夕逖听着亲昵熟悉的语气,登时百感交集。一年前相别,再见时已人事皆非。沉夜去了,自己身心俱裂,武功全失。唯一没变的是哥哥散发的温暖,和他亲切的笑容。
他哽咽着微笑道:“这样也叫得老,那你今后可得躲着我点。”
许夕铤瞥他一眼,没好气道:“我给你吓也吓老了。”
一顿,肃然沉声道:“你和严沉夜一年来的行踪我大致知道,那天听说你们在微风湖大战,一死一伤,我便马上派人去寻你,刚追到长安你就失了踪影。我们遍寻不至,没多久接获消息说你在大迟国都,本还以为是假的,多方查证,才知属实。唉,恰恰此时有刺客来袭,伤了齐叔,死了几个兄弟――”
他本想随意带过,见夕逖目光询问,只得道:“小广和陈沓为护着齐叔……”
夕逖心中一痛,这两个兄弟他都颇谈得来,当年还为他和沉夜说过话。此时非是伤感的时候,因淡淡道:“然后呢?”
许夕铤捏捏他的手以示安慰,续道:“我们只得推迟来大迟,一边筹划如何能平安来去,将你救走。”
夕逖浅笑道:“于是你扮做仆役混进秦府,吴策他们扮成你的模样大摇大摆晃来大迟?”
许夕铤拍手道:“聪明,不愧是我的弟弟。”他说话时用了束音,因而不虞外面守卫听到。
夕逖心念一动,扬声道:“你将饭菜放着在这里少待,等我用完,你一并拿走。”正要说话,却见许夕铤蹙起浓眉,一目不瞬的凝着他。
夕逖不明所以,奇道:“怎么了?”
许夕铤倏地捏住他脉门,一道真气探入,夕逖无奈苦笑,知许夕铤心思机敏,已从他中气不足的声音中察觉不妥。
他再也不能像从前一般与许夕铤同源同性的真气相和应了。心中好不苦涩,脸上却犹自含笑。
许夕铤松开他的脉门,质问道:“你的内力呢?”夕逖不知该如何解释,唯有笑而不语。
“是秦伤何?!”许夕铤的语气中饱含着杀气,他非是残酷之人,但任何人胆敢伤到夕逖,他绝不轻易饶过。
夕逖默然承认,瞥见许夕铤悲愤难当,眦目欲狂,心中又是感激又是伤心,掩饰般笑道:“今后叫你赖不得我偷柿子。”他们兄弟俩从小到大,许夕铤性子甚皮,常带着夕逖到乱耍,看到别人家里的柿子长得好,便怂恿着夕逖同去偷来。
结果给别人看到,上门来理论,父母苛责起来,许夕铤便一径赖在弟弟身上。夕逖老实听话,只怕无人陪他玩耍,哥哥叫他做什么,他都一一听教,就很义气的担起偷柿子的罪名。
许夕铤直如不闻,霍地从椅中站起,夕逖惊异的随他起身,见他神情阴戾,眼眸血红,眼角莹光闪烁,浑身簸箕般抖着,拳头攥得死紧,筋节突现,显在苦苦忍耐什么。
夕逖暗叹又暗叹,上前包握住哥哥攥紧的拳头,许夕铤顺势一拉,夕逖眼一,已被他搂在怀中,力道之强,仿佛要将心中怨愤都发泄出来。
许久,许夕铤只是闭目紧扣着夕逖,呼吸促喘,一言不发。
夕逖知道许夕铤心疼他十余年的勤苦修炼尽赴东流,可现在多想于事无补,二人身险境,不能为了此事分心,因强笑道:“哥,此事我慢慢和你说,其实也未必就此没了武功啊。”
许夕铤松开他,四目相投,少刻,森然道:“你放心,此仇我必为你报。”夕逖心想,如今就算杀了秦伤何,也换不回武功了,但终是感激许夕铤的真情流露。
他不愿让这事搅了他们兄弟重逢之喜,岔开道:“那是由吴策扮成你咯?”
好半晌,许夕铤开颜笑道:“是啊,他武功路子和我相仿,人又最机灵,叫他来扮准没错。好在明焰教的探子远远窥看,即若露出马脚,他们也不能知道。”
夕逖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时又不能捕捉到,遂点头道:“你潜在秦府多久了?”
许夕铤苦笑道:“这秦伤何治下极严,我三天前到的都城,不得门而入,好在最近事发频频,守卫不似平日的严密,昨日才混了进来。”
“我们早购得秦府的屋架图,听丫鬟说起你住在秦伤何的卧室,就摸了过来,正巧遇上这小丫头,便‘请’她领我进来。”他指着靠在墙边晕睡的曲儿。
夕逖听到“住在秦伤何的卧室”时,脸上一热,不敢与许夕铤正视。好在他并未察觉夕逖的异样,又道:“等吴策他们与秦伤何会面之时,你我早出府而去,咱们在这边放火引开明妖教注意,好让吴策三人全身而退,唉,我们本设想得完好,只没料到……你……你……”
夕逖知他想说没料到自己失却武功,他心疲神伤,不愿再想。许夕铤见他眉目间锁着忧烦,关怀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夕逖摇头道:“不是,我只是隐约觉得有个地方不太合理,可又捉摸不到。“
许夕铤捉起夕逖的手,傲然笑道:“我俩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复有何虑?今日定要把他明焰教搅个鸡飞狗跳!”
夕逖带着对兄长十二分的信赖微笑着,仿佛世上所有的烦恼都离他而去。就像从前,只要目光触及哥哥的背影,他就能安心理得,行事无虞。因为他知道,无论何时,哥哥都会给他无止尽无条件的依靠。
仿佛哥哥随时会回身向他一笑,打趣他说,这么逊!没吃饭么?
夕逖几乎是下意识的扑上前,手臂环住许夕铤的健腰,脸埋在他宽硕的胸口上,第一毫无顾忌的任泪儿洗开清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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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偏西,秦伤何在教内忙了大半日,总算得空缓口气,想着天未亮时就离榻而去,也不知夕逖醒来吃过饭没有?因丢下纷至飞来的烦冗事务,唤人备马,正要往府邸驰回。
有人飞冲来报:许夕铤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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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过留痕,雁过拔毛,给我留一个微笑也好啊。
第十一章
许夕铤看看天色,喃喃道:“他们应该到了。”
夕逖点头道:“秦伤何平日此时已回,想是有事绊住了。”又沉吟道:“假如他差人来提我,又或亲自回来,那该如何是好?”
许夕铤阴沉沉的道:“他若肯来才好呢!”
夕逖嗔道:“哥,此人武功不可测,我就算毫发无伤和他公平对决,也未必是他对手,你不可轻敌!”
许夕铤笑道:“我从不敢轻视我的敌人。你还不知道么?”夕逖微笑,他这哥哥就是这么的狂妄自信而又谨慎细心。
许夕铤敛笑又道:“我去将外面守卫点倒,你换上衣服,我们就走。”
夕逖正要说话,许夕铤忽然肃容拦住他的话头,迅速和夕逖递个眼色,抄起依旧昏睡的曲儿,隐入耳房。一系列动作才做完,隐约听到屋外熟悉的轻脆女声:“奉少爷之命来提许夕逖。”
夕逖心头一震,那是路沁,秦伤何怎么派她来了?是吴策他们到了吗?
正无计较间,路沁轻巧的脚步声已入了厅房,夕逖压下不安的心绪,下意识的看看耳房,目光刚放正,路沁已出现在视线中。
她一身青衣,素朴的衣襟上绣着几朵蓝色小,栩栩动人,为沉闷的妆扮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妩媚。夕逖不由想起与她第一相遇的情节,却是沧海桑田,不堪回首!
路沁娇笑道:“怎么屋子里连个伺候的都没有,委屈许公子了。”眼中闪动着不搭衬的寒光。
夕逖淡淡道:“路姑娘近来可好?”
路沁笑语嫣然:“听说许公子武功全失,小女子怎能不好?”
夕逖讪笑无言,反正路沁恨他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从沉夜和他坦诚相对的那天起,他们三人便陷入了尴尬的僵持中。
路沁爱沉夜,理所当然该恨他,因为沉夜毫无保留的把所有的爱怜留给了他。而且,沉夜为他而死,他的命是沉夜给的。
夕逖想起旧事,心中酸楚难当,苦笑道:“沁儿,你该知我对你从无敌意,沉夜既去,我们三人的恩怨还不能了结么?”
路沁面色微变,凄厉的道:“你闭嘴!似你这等忘恩负义,天性凉薄之人不配说沉夜,他死了,你呢?哼,在秦伤何身下缠绵求欢,厚颜无耻至极!”
夕逖脸色剧变,杀机倏起,撮指成刀,上前两步。
路沁畏缩的退了退,忽然笑得前伏后仰,枝乱颤。“想杀我?你省省吧!一个没了武功的废物,什么东西!”她竟逼近前,扬手向夕逖脸上掴去。
路沁笑得可怕,夕逖不闪不避,似已心灰意懒。突地,她细白的手掌定在了半空,诡异的僵硬。
夕逖苦涩的不愿抬头,还是等来了许夕铤的声音:“没有人可以碰他!”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让夕逖愈发难受。
路沁竭力扭头,惊恐万分的看向身后,许夕铤恰好把她送入黑暗。
屋子里外各晕着一名女子,移时,两人相对无言。夕逖顶不住这压抑窒闷的气氛,强笑道:“看来得快些动手了,她是……派来……”他终是说不出秦伤何的名字。
“是不是真的?”许夕铤冷冷打断。
夕逖漠然不语,脸上逐渐结上一层戒防的面具。许夕铤暗自恼恨,他与夕逖自小一体,怎不知那是夕逖关闭心室的预兆?每当此时无论许夕铤如何威逼利诱,夕逖也不会多说一字。他的性子极为坚韧,下了决心的事,从不回心转意。
然由此,许夕铤已知路沁所言非虚,“缠绵求欢”云云他自不会相信,但夕逖被秦伤何强暴是绝无疑义了。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许夕铤暗自赌誓,今生不杀秦伤何,他誓不为人!
他索性装做无事人一般,说道:“你搜搜她,我去收拾外面的人。”不等夕逖答应,躁急的冲出了屋。
他拿着一包衣服,回得内屋,路沁已被抬到床榻上,夕逖对着个小铜牌出神,看来像是令牌。许夕铤笑道:“看什么呢?”
夕逖的神色已恢复了平日的波澜不惊,清透的脸颊辉映出智慧的神采,看床榻上路沁一眼,道:“她不是秦伤何派来的。”
许夕铤微惊,皱眉道:“她不是明焰教的人吗?”
夕逖道:“她确是。但她有私心。”
“你又如何知她不是秦伤何派的?”许夕铤从夕逖手中抽出令牌,在手中翻看;做工精致,该不是假的。
“因为她太嚣张。”不但是她肆无忌惮的态度,还有她不紧不慢的动作。以秦伤何的乖戾,绝不能容忍下属办事拖拖拉拉。
许夕铤一怔,微一沉思,已明了夕逖所疑。
“那她又是听命于何人呢?”
夕逖随口淡笑道:“那就得看我对何人最有用了。”
许夕铤冷笑道:“原来明焰教内部也不平静嘛。”语气颇为幸灾乐祸。
夕逖道:“不错,秦伤何继位之路并不顺畅――”许夕铤询问的挑眉,夕逖油然道:“明焰教主的单传弟子,华苛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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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祺阁的守卫两个时辰换一班,他们必须在下一班守卫接手之前混出府去;而换班时刻已快到了。
夕逖换上守卫的衣服,被许夕铤逼着戴了唯一的面具,许夕铤担心路沁武功高强,又给她补了几指。他本是要杀了她的,夕逖却阻住他说:她毕竟只是对严沉夜痴心一片。
许夕铤清楚夕逖的心事,不愿令他难过,遂把她丢在屋内,反正到时她如何和秦伤何解释就与他们无关了。
两人小心翼翼的挨出映祺阁,并未沿着上回夕逖挟持秦伤何出府的路线,只因上回夕逖挟着一人出于无奈不能越墙而去。今日他有许夕铤相伴,不但是多人帮手,心中也比当日平静宁和得多。
夕逖随着许夕铤在秦府的树丛草回廊暗径中东钻西蹿,见他对周遭表现得异常熟悉,颇感诧异,奇道:“怎么你倒似比我还要熟这儿?”
许夕铤回头露齿而笑,道:“那张秦府屋架图都快给我翻烂炒熟了,我现在能随手画出百儿千张来。可惜这儿风水不好,否则倒是可以贩出去大赚一笔。”
夕逖心中感激,讪笑道:“你把我这亲弟弟卖了,反赔了不少。”他说的是先前他和严沉夜负气而走,许夕铤立即宣布和他断绝兄弟关系之事。
许夕铤没好气的狠瞪他一眼,佯怒道:“臭小子,你明晓得我是为了你好。”
夕逖心中涌出暖意,他又怎能不知许夕铤的苦心?他对外宣布和自己断绝关系,是为了造成他们兄弟失和的假象,使得他的对头不致打夕逖的主意。
要知江湖上步步荆棘,许夕铤如何放心夕逖和同样极端性子的严沉夜独闯?为了保护他,只得出此下策。可世事难料,他们的把戏瞒得过外人,瞒不过和他们家仇似海的叔父,终叫他钻得空子,而令夕逖陷身于此。
许夕铤烦躁的吐口气,收摄心神,机敏的闪避过一队巡逻守卫,拨开一丛茂盛芬芳的,现出一条低矮的密径。两人弯腰爬过,夕逖正要探出头,许夕铤硬从他身旁挤了出去,夕逖暗叹他保护过度,心中更为没了武功而恼烦。
出了密径是个小小的庭院,谧静清雅,甚是喜人!许夕铤指着对面十丈外的一堵高墙,道:“过了那道墙,就是府外,按图上所书,应该是条长巷。”
夕逖讶道:“你如何购得如此详尽的图解?”这图恐怕比实地侦察来的还管用。
许夕铤神秘兮兮的笑道:“这世上只要你肯出钱,什么都买得到。”
夕逖涩然笑道:“我都说你养了我,是赔定钱了。”
许夕铤肃容坚定的道:“所以即使我赔光了,也还有你!”夕逖霎时感到酸气上涌,心头映现“相依为命”四字。
许夕铤一跃攀上近二丈的墙头,往墙外细细张望,复又跃下。携起夕逖腰间,沉吸口气,先弹上墙头再跳下,毫不费力的轻盈着地。
夕逖在他的全心护携下,不必使半分气力,按那种弱小无能的感觉令他沮丧难堪,恨不能长啸质问苍天,为何待他如此不公?!
忽又瞥到携着他疾奔的许夕铤,省悟般会心而笑,老天毕竟还是有眼的,起码没有人有幸拥有他这样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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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许夕铤并未按照原计划的烧屋,一是他们顺利得让人生疑,不必多此一举;二是因着映祺阁十多个被封了穴道昏迷的人。许夕铤和他们又没有仇,若是火起,难保不会伤了他们性命。
许夕铤带着夕逖在巷坊间穿来转去,尽量不引起路人的注意,好在他们衣着普通,夕逖又戴着面具,这黄昏时分,人人饥肠辘辘,急着回家,也没人有空多看他们几眼。
“我们在城里等吴策他们吗?”
许夕铤答道:“估摸秦伤何很快就会发现你逃走了,都城在大迟腹心之地,离边境尚有三天路程,你……你早起程最好。”他本想说,你又不能自保,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夕逖似未察觉许夕铤语中的迟疑,点头道:“好。你要在此等候他们?”
许夕铤泛起个寒冷的微笑,道:“既然来了,何不把账一过结清。”夕逖沉默,“何况我也放心不下吴策三人。”
夕逖心中又涌上那种捉摸不清的迷雾,总觉得脑海的某个角落藏着件事情没想明白。他心绪烦闷,随口道:“现下去哪儿?”
许夕铤弯进一条细长的小巷,两边院墙高耸,显得巷子里甚是阴森。“去托运。”
夕逖索然不明时,已被许夕铤带得身子腾飞,越过高墙,往巷边一院子落去。夜色已临,两人尚在半空中,一道金属破空声向他们尖啸而来。
许夕铤袖风轻拂,借着月色看清两枚铜钱嵌在土地上,他微恼嗔道:“有阁下这等待客之道吗?”
黑暗中,夕逖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他未曾见到人,却觉得拥有这等豪气坦荡笑声之人绝非奸佞之辈。
“是给我送生意来了吗?”
许夕铤凑到夕逖耳边轻道:“他叫风直,你叫他疯子就是。”
夕逖大奇,风直其名,如雷贯耳,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猎手。听说他什么赚钱做什么,不分是非黑白,谁出的银两高,谁就是老大。没想到许夕铤找上了他!更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相遇。
“许兄,我敬你是条汉子,可不能随意诋毁我风某人的名誉。”风直走出黑暗,卓立于院中,夕逖借着初升的幽冷月光看去,见是个二十余岁,颇为高瘦的青年人,一身绿白相间的短裰,前襟斜斜的系着,很是洒脱。
面容不见得如何俊美,却是十二分的沧桑坚毅,仿佛记述着他不凡的经历。
许夕铤哂笑道:“你的名誉不用我来诋毁,也好不到哪儿去了。”夕逖闻言窃笑,因为江湖上称此人为“守财奴”,他手不摸到钱,绝不办事。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雷打不动。
许夕铤一敛笑容,道:“这是我弟弟许夕逖,我要你把他带出大迟,平平安安的送到我魏城军中。”
风直爽快的点头:“可以。”
许夕铤咄咄逼道:“这一路必然荆棘重重,他……他又有些不适,你要保得他毫发不伤,你可做得到?”
风直淡淡道:“风爷应下的买卖从没货不对账的时候。”
许夕铤绝不放松的紧逼:“他若有半分闪失――”
“我拿脑袋赔你好了吧?”风直不耐的打断。“咱们不如来谈钱。钱可有趣多了。”没半点正经,又恢复了守财奴的本性。
许夕铤皱眉道:“你要多少?”
风直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口道:“听说许兄最近发了笔横财,风某也不来打你歪主意。你给――一万两吧。”
许夕铤颇为意外的笑道:“一万两?风兄客气得让小弟不好意思哩。”
风直眉开眼笑道:“许兄财大气粗,大可多赏小的几个零头嘛。”
许夕铤干笑不答。
夕逖却失笑道:“风兄是要一万两什么?黄铜?生铁?”
风直立即叫道:“没想到许小兄是真人不露相啊,好黑!当然是一万两黄金了!”
许夕铤大跌眼珠,差点要骂坑人,风直已截道:“我若只要一万两黄铜,恐怕许兄你也不放心把宝贝弟弟交给我吧?”
夕逖听到“宝贝弟弟”,脸上烘热,他已不是第一被人嘲笑被兄长保护过度了。
许夕铤嘴角一撇,悻悻道:“你最好言而有信,否则可不是赔帐了事的!”说到后来,语气已颇为严肃。
风直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去打听打听,我风某人何时有过背信弃义?”手一摊,“来,先付四成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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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夕铤遥望着城门,心中又是怅惘又是担忧。夕逖随风直凭着他们在路沁身上搜得的令牌,轻松无碍的出了城门。
他虽知风直口头叫嚷着讨价还价,实是有担当守信义的人。但关心则乱,夕逖是他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心。
他下意识的摸摸脸上薄薄的面具,想起适才和夕逖互相推让面具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风直忽说:“既然你们都不要,就抵给我好了,嗯,算你们一千两黄金吧。”
他和夕逖很有默契的同时瞪他一眼,惹得他仰天大笑。最终,夕逖死也不肯拿面具,说夕铤身险境,比他更需要掩护。他感动之余,只得拿了。
他们没付那四成定金,因为许夕铤此时一文不名,比路上的叫子还穷。风直倒也爽利,说,那给张白条也成。于是,他写了张欠条,权充定金,交上了风直。
现下,夕逖暂时安全,他也可好生想想如何对付秦伤何了。他施展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的隐在城门附近的车马行后门,察看清楚没有吴策三人的印记,方郁郁离开。
月过中天,已近丑时。幽静的大迟城街,突然响起阵阵马蹄声,夕铤一惊,忙闪入暗黑巷中,大迟有法令,非持允可者严禁在城中策马。这样夜疾驰,若非官府之人,便只有明焰教的人了。
夕铤心中一凛,难道秦伤何发现了?还是吴策他们露了破绽?
那蹄声渐渐清晰,好一会,四骑飞驰而过,向城门方向奔去。他刚想走出黑影,马蹄声再度响起,却是从城门方向往回奔来。夕铤心中大奇,原以为是送急函的,现下看来并非如此。
然而细听之下,却只有一骑奔回,显然另三骑该是出了城,或者在城门留守。可是适才一瞥之下,看到他们服饰很是随意,不像兵丁一类,该不会是城守。
夕铤与乃弟甫聚又分,甚是感伤,脑中昏昏沉沉,想不通事情。虽然记挂着吴策三人,终是顶不住疲劳,遂往风直的院子奔去――反正他不在,借来使使何妨,谁叫他狮子大开口,坑自己一万两黄金呢。
第二日清晨,夕铤戴着面具,在路边的小食摊上吃早饭,旁边一桌坐着几个以布包头、高鼻目的大迟人。
“城门口的告示你看了没有?”
“嘿哟,你明知道我瞎字不识,问来做甚?”
那先前之人得意的扬声道:“昨儿个圣教来了刺客,是叛军派人刺杀宇圣子,好在秦大公子英明神武,一举将刺客拿下。这告示啊,就是宣布二天后东市斩刺客……”
夕铤听得背脊生寒,手中的汤匙当啷落回碗中。吴策他们果然暴露了,才救出了夕逖,又失陷了三人。这可如何是好?
夕铤脑中空白一片,只在想着当初不该让吴策他们冒险。可他们早知这是个引人入骺的陷阱,偏是不得不跳。一路上有人暗中监视也是意料中事,否则何必把时间掐的如此精准?
试想他们若是到了大迟多日,光等着许夕铤营救出夕逖,再去和秦伤何斡旋,岂不叫人起疑?他们唯一倚仗的是吴策的巧手易容术,夕铤悔的是,他早该想到以秦伤何的精明,怎能辨不出真假?
吴策的武功比起夕铤实差得多,单是气度风范便少了高手的沉凝恒定,何况难免曾有秦伤何的手下见到过夕铤,眼力记心极佳者,怕是一眼就能看出破绽来。
夕铤吸口气,收拾烦乱的心绪,静下心闭目沉想:
二天后东市斩必是秦伤何引蛇出洞之计,他该不该跳?
昨晚见到的那些飞骑是否是秦伤何派出去追捕夕逖的?
又或是他本人?
夕铤心中一紧,若是秦伤何本人亲自出马,恐有危险,风直未必是他的对手,而且还要一面照顾武功已失的夕逖。
夕铤细细推敲,认为秦伤何还不至为了夕逖,而放下都城的一大摊子事;毕竟他擒拿夕逖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杀他。
秦伤何只要细查出城纪录就该推知夕逖已出城,而风直显然与自己不像,所以必然还在城中。秦伤何一旦将他绞杀,何愁魏军不乱?而夕逖作用已失,又非他魏军核心之人,生死并无太大干系了。
想到此,夕铤心下稍慰,毕竟夕逖是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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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夜起,大迟都城实行宵禁,申时后严禁任何人在街上走动。夕铤东突西闪,凭着绝顶轻功好不容易避过几起巡逻兵,终于来到秦府附近。
他所的巷子,正是昨日携着夕逖逃出秦府之地。凝神细听墙内,并无声音,他提口气,飞身掠过高墙,无声无息的点下。
脚尖刚触到一物,他已知不对。只因下脚丝丝牵绊,与此同时,耳边听得一串清脆的铃声,远远送出,周围立时灯火大作。杂乱的脚步声,喧哗的人声,向他呼啸而来。
夕铤知道,今夜怕难全身而退了。
他右足被地上的丝铃线网缠住,挣脱不开。眼见身周敌人越来越多,他无暇弯下腰解开,只得单脚而立,犹自含笑看着缓步而来的一人。
那人拥有一张绝美无瑕的容颜,琥珀色卷发,瞳仁湛蓝,夕铤点头笑道:“秦兄,久仰了!”心头霍然一松――起码夕逖能平安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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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得极为涩手,布局布得头晕脑胀~~~~~~ 不禁想,古代的阴谋家们也真不容易~~~狂汗~~~~~ ^-^
留我一个微笑吧,鞠躬~~~
第十三章
夕铤点头笑道:“秦兄,久仰了!”
那人冷哼不答,手指一勾,身后即时涌上半百弓箭兵。夕铤嘴角含笑,脚下暗使阴劲,已将缠足的丝线震断,他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火把刀枪,心下也不由得发悚。
今日能否逃出生天,就要看造化了!
百密一疏!天衣或可无缝,百密必有一疏!
关键在于他能否及时找到那“一疏”,环身一周尽是枪尖刀刃,似乎走投无路!夕铤眼睑微眯,掩下眸中的精光,唯有一没有,不,只是一点。
虽只是一点,或许便是唯一的生机。机会转眼即逝,只能一成功,能否把握住,就得看他运气如何了。
他一向认为自己是极幸运的。
幸运之人必然也是聪明的人。
夕铤身形甫动,衣袂无风自动,鼓涨如球,他张臂兀鹰般扑向前,竟是对准了秦伤何所立之。他的速度如此之快,行动如此难料,等得他与秦伤何仅三尺之隔,众人才醒过来般呐喊着冲杀过来。
倒是秦伤何反应最快,手中不知从何翻出一对尺许银色长针,火光映照之下,泛着磷磷碧光。夕铤一掌拍向秦伤何面门,逼得他后仰避开利如剑刃的掌风,手中的长针守紧胸腹要穴,恰将夕铤的进攻路线封得死死。
夕铤见他防得滴水不漏,一时间伤他不得,他身奇险,怎肯恋战,大笑一声道:“秦兄怎的玩些娘们的玩意儿?”便趁着秦伤何后仰让出的微小罅隙,钻飞出包围圈,向着月沉之腾挪而去。
身后喊杀冲锋声不断,可那些喽罗又如何赶得上夕铤绝妙的脚法?夕铤轻车熟路的在秦府中东奔西拐出近一里,身后只剩了十来人,再跃过几道回廊,更只有三人衔尾而来。
而现下,他的身后只有一人。秦府能追得上他的,唯一人。
他隐约听到有教众在身后喊着:“他往雀园去了!追不追?不能去了!咱们不能进……”
听起来,雀园是个不错的避难所,闲人似乎不得入内。当然他不是闲人,他是敌人。他可不在乎这些禁锢苛规。
穿过一片小林,夕铤偷空后看,火光尽在树林之外,闪闪烁烁煞有威风,偏是不敢进来,不禁甚觉可笑。没想到明焰教的人这么迂腐,倒便宜了他!
突见一条身影蹂然而近,又是一惊!看来秦伤何是不受禁阻约束的。夕铤心念一动,身子已再度腾起,奔向黑暗中摸棱可辨的大屋。
“许夕铤!此乃是圣教绝密之地,除了教主和宇圣子,擅入者必死!”那秦伤何停在树林边界,竟是不肯踏前一步。“你再上前一步,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夕铤苦笑道:“我退也是死,进也是死,你倒来教我怎么办?”言语间,又奔出四丈。
秦伤何身形前晃了晃,终是没敢踏出林子,他恨恨的切齿道:“你若再多走一步,你弟弟必死无疑!”
夕铤头也不回的疾步前行,长笑道:“是吗?那可多谢你费心了。”笑声中不含半分暖意,听得人阵阵发冷。
那秦伤何冷笑道:“不必客气,反正很快你们又要见面了。”说罢,转身往入林走去。
夕铤心中莫名一寒,定住身形,喝问道:“说明白了!”
秦伤何泰然道:“你且先入林来。”夕铤眉心一簇,入了林便是弓箭射程之内了。微一迟疑,还是缓步走入了林子。
秦伤何垂目呵呵笑道:“因为我――”掌心一翻,银光大作,粼粼碧幽,扑向夕铤――“不是秦伤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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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帘随着颠簸的车子起起伏伏,夕逖坐在车中,闭目冥思。出城行了一天,一路上平静得出奇,他却不敢稍松警惕,先前那个始终躲在黑影中的疑点终于渐渐显露。
问题出在秦伤何身上!他几乎遗忘的细节。
第一见到秦伤何,他说自己是他的试毒品;而他的眸子是纯蓝的。
第二再见秦伤何,他仿佛从没见过自己般;而他的眸子是墨绿的。
他除非是闲着无聊,否则没有理由矫揉造作;因而唯一的解释只有:
两个秦伤何。
无分真假,但必然有两个。
夕逖不由得心悸神慌,若真有两个秦伤何,那可真是不妙了!夕铤极可能被假的秦伤何拖在大迟都城,而真的秦伤何便可潜入魏城。即若不能剿灭全军,只要随便传个谣言,比如说,夕铤已死,就可让魏城军心民心大乱。
想到此,夕逖立时怏然,不禁探出头去询问扮做车夫的风直。刚要说话,风直已哂道:“你坐好了。”手中鞭子空扬,马儿跑得更快了。
夕逖感觉到他话语中的焦躁急切,沉声道:“有异状?”
风直回头淡淡看他一眼,手中鞭把指着光白的天空,道:“那扁毛畜生跟了咱们好久了,咱们给盯上了。”
夕逖极目望去,看到的除了云还是云,哪有什么扁毛畜生?他心下涩涩,却点头道:“有苍鹰的,不是大迟军,就是明焰教的人了。”
风直讶道:“隔这么老远,你竟还分得清是苍鹰秃鹫。”
夕逖苦笑道:“小弟不是分得清,是压根儿没看见。”
风直大笑,喘道:“原以为你是个闷葫芦,现下才知是你哥转述有误……小心应变!”最后一句低沉阴鸷,几不可闻。
夕逖一凛,虽未察觉任何异样,已是提起了十二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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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迟国和中原之间有一条公之于世的通道相连,乃是成千上万的前人一步步走出来的。未必是最快捷的,但定是最不容易迷路,最不费脑子的一条路。
风直是猎手,他非但不得不抄捷径,而且很喜欢抄捷径。因而他和夕逖只了一天就走完了近二天的路程,再有一天足可过境。
大路是众人走的,小径是少数人踩的。
既然风直知道这条小道,难保别人不知道另外更迅捷的小道。
所以,风直毫不惊讶并且笑眯眯的看着,三个身着明焰教服色,卡住狭窄小道的人。夕逖却已变了颜色,不是因为那三个人,而是一股熟悉骇人的气息的接近。
“白日拦车,等同强抢!我可先说明白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风直调笑着,那三人板着脸充耳不闻。
车两旁不知何时也各冒出了三人,六人同时甩出一条长鞭,鞭端的倒钩勾在车子顶棚。风直手掌伸后,压着夕逖撑在车板上冰凉的手背,以示安慰。
六人铁臂使劲,只听得哗啦啦一声裂响,那铁架支起的车棚霎时已荡然无存,现出闭目端坐的许夕逖来。
风直顿足叹道:“早知这单生意要折本的。唉,崭新的油布车棚,可值五十两银呢!”那六人扯开车棚,即时垂手而立意态恭谨。
一时间,小道上只余风直的唉声叹气,和徐徐春风。
不知多久,清越的声音唏嘘道:“今逃得很远啊。我是该夸你聪慧过人,还是应该惩罚你太不听话?”正是秦伤何――绿眸。
夕逖从容的从下了车,卓立于前,冷冷道:“我早说过,你我恩怨两清,再无瓜葛,你还真是没什么信义可言呢。”
秦伤何敛住眼中的怒火,淡笑道:“前日你兄长派了刺客,若非本座闪得快,现下已是剑下亡魂了。你我又怎说得上恩怨已清?”
夕逖轻笑:“竟没把你刺死,倒是可惜!”
秦伤何毫不生气,回笑道:“确是可惜,否则你就不必跟我回去吃苦了。”
夕逖晓得秦伤何的脾气,心知今日若被他擒回,定要去了半条命,因摇头道:“今日我死也不会走的,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风直在一旁嘀咕:“怎么都当我不存在,太不给面子了。”
秦伤何悠然自得,笑道:“是么?如果说――”他从怀中摸出张薄而韧的皮质品,在夕逖眼前掸开――“这个呢?”
夕逖看清那物,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风直忙上前搀住他,秦伤何登时闪了闪神。
夕逖脸上血色褪尽,身子犹如秋风中的落叶抖个不停,唇颤得语不成音。因为那东西,正是二天前他们兄弟俩推来让去的人皮面具,是他们父亲唯一的遗物,决计不能丢的。
物不离身,离身即亡。
以许夕铤的性情,除非是被杀,绝不肯让面具离身半步的。许夕铤对珍爱之物向来看得极重,绝不容人多手。
小时候,他收藏的破石头烂瓦,夕逖连碰也碰不得;何况是父亲的遗物。
许夕铤既死,这世上复有何事令他挂怀?秦伤何弄巧成拙,愚蠢至极,以为能以此引他乖乖回去,可他又怎知这面具对他们兄弟的意义?
夕逖仰天悲啸,音色凄厉哀戚,令人恻然。许久,他望着白亮的天,直至所有人以为他出魂了,他方茫然失神的移目望向前方,漠然道:“我同你回去。”
哥哥,沉夜,待我手刃此贼,便是你我三人重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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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微笑一个哦~~~
第十四章
夕逖漠然道:“我同你回去。”走前一步,秦伤何欣然笑待。
横地里杀出一人,哗啦啦喊道:“慢着,慢着,慢着!你们太也不尊重人了,风某在这儿站了好半会儿,且不说你们没打招呼,还这么理直气壮的白抢人买卖,过分了吧?”
秦伤何心情好极,竟没生气,掠风直一眼,道:“请问阁下是?”
风直咧嘴笑道:“本人风直,接了趟买卖,护送许兄回中原。”
秦伤何道:“久仰风兄大名,不知跑这么一趟能赚几何?”
风直看看面无表情的夕逖,摇头晃脑数道:“车马费,食宿费,路桥费,还有意外折损费――”回头瞟一眼稀烂的车棚――“七七八八算下来,只赚得一成。”
秦伤何道:“我出双倍,总能赔过了?”他晓得风直此人虽市侩俗气,武功着实不错,出道以来,不少武林成名高手栽在他手上。今日能将夕逖追回,已是大幸,他也不愿多生事端。
风直却连连摇头,道:“不然不然。风某虽然爱钱,可也是取之有道。我既收人钱财,即须替人达成愿望。我最恨半途而废!”
他一指夕逖,又道:“你等我把他送到魏城,待我凭着白条摸到钱,然后你该把他怎么办都随你便,风某绝不干涉。秦兄,你是君子,应该懂得信义为先的道理。风某生意这么红火,还不是因为言出必践――”
“三倍!”
风直叹道:“秦老兄,你就是肯出十倍,我也是不能答应你的了。这么着吧,你跟着我们去魏城,到了那儿,你再把他原路带回,好不好?也就多费半个月,你秦兄左右闲得发慌,就当是中原半月游岂不全美?”
“五倍?”秦伤何脸色已很不好看,九个下属更是面如寒霜,只待秦伤何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拿人。
风直颇失望的道:“秦兄,风某只有一双手脚,再怎么神通广大,一也只接得一个买卖,风某实难从命。不过――”拖成了声调笑着,“你若是出上百倍,我还是可以考虑的。”
秦伤何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尚自冷笑不及喝令,风直已然出手,眨眼移位提起夕逖后领,恰恰制住他行动力的同时,带着他旋飞如陀螺,瞬时转出九个明焰教教众的阵型。
秦伤何冷哼声,翩身而上,掌风瑟瑟,萧然笼罩着风直身周,无孔不入的侦测可趁之机。风直也不知从哪里摸出柄剑,登时青光大作,煞是璀烂!
他携着夕逖边战边退,不一会已挨近一林,密枝蔽天,微光隐透,看来极是险恶。风直剑光甫涨,一人惨叫倒地,眼见不活。
秦伤何栗然喝道:“风直,你仅凭一己之力,休想带着他逃出大迟,你还是乖乖弃械投降,本座或可饶你一命。”
风直嗤笑不答,实际他已是缓不过气答话了。
夕逖重穴被制,尚能言语转头。他见风直再杀二人后,气力明显减弱,又见秦伤何一脸冷酷,心知风直落到他手上绝无生,因道:“风兄,小弟承你的情,你不必费心了。”
风直没有反应,额上汗水大滴凝结滑下,夕逖苦笑道:“我出二万两请你撤手还不行吗?”
“闭嘴!”风直厉声喝断。
便是这么一岔神,一名教众的刀口呼啸对着夕逖当头砍下。风直一手带在夕逖腰间,一手的剑与两名教众纠缠,实缓不出手来救他。
风直正心叹这回要砸招牌,却见那教众硬生生拉回刀身,巨大的反作力把他自己弹得往后倒去。侧瞥夕逖,他也是脸色灰白,着实被吓了一跳。
风直心中一动,右边两个教众又再袭来,风直剑也不抬,把夕逖往左一带,两人的刀口便要着落在夕逖身上。
其中一名教众反应极速,立时收住刀势,另一名显是没料到风直有此狠招,眼睁睁看着刀刃要将夕逖一分为二,他毫无办法。
一物从旁击中刀侧,落在地上是个精美小巧的银扣,青钢刀竟即时从中而断。那名教众持半截刀身的手犹自发抖,已吓得面如土色。要是那刀将许夕逖劈死了,他也别想活了。
秦伤何怒道:“风直,你好卑鄙!”
风直笑道:“你也不见得比我好!”在场诸人都不懂此话的意思,风直暗暗庆幸没说漏嘴。只因适才他想到的是,不小心偷看到夕逖换衣时,他身上的伤――那些明显不单纯的伤。
风直即知秦伤何不肯伤夕逖,不管原因为何,他这道地的生意人,自然不肯放过这等契机。有招有刀,尽拿夕逖去挡。
教众哪敢伤到夕逖,秦伤何气得牙痒痒,几要破釜沉舟,先放倒夕逖,终是忍不下心。一时间,风直所向披靡,七个明焰教高手竟拿他毫无办法。
夕逖本是他的累赘,一转眼,成了他的护身牌。
他越退越快,边大笑道:“秦兄,不劳相送,咱们魏城见了。”
秦伤何拦住欲待追赶的下属们,淡淡道:“不必追了。他拿着夕……许夕逖有恃无恐,再下去也奈何不了他。”众人颇有惭色,秦伤何只作不见。
“你们两个回去向执事禀明事宜,就说我暂时不回都城了,请他代为照理。”他顿了顿,吸口气,又道:“你们两人立即启程赶去下一站,打点好一切,等我到来。你二人随我同行。”
秦伤何长叹一声,看来这中原之行,是不得不为了。夕逖,你且看我能不能将你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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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直带着夕逖奔出近四十里,见身后并无追兵的痕迹,方大松口气,缓下步来。刚一停下,脚软得几乎站立不住。
夕逖穴道被制,不能动弹,风直一松手,他立时倒往地下。
风直喘气频频,兀自嗔道:“你这家伙,存心要砸老子招牌。你哥哥既托了运,老子无论如何也得把你送到魏城。到了魏城,你想跟谁走,都悉听尊便,老子管不着,也没空管。你小子倒潇洒得很,一看人脸色不对,声也不吭,就要跟人走。你把风爷我当成什么了?小厮喽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唠唠叨叨好一阵,他才悻悻收声。他调息一会,力气稍复,已能站起。见夕逖仍瘫在地上,想起他穴道没解,因弯腰上前,手指飞点,解开了夕逖穴道。
“走吧。”说了声,自顾自往前走,觉着无人跟上,回头一看,夕逖还坐在地上。风直大生不耐,哂道:“你要不要走?我可不吃少爷脾气哦!”
夕逖听而不闻,低垂着头,埋在膝间。风直更要发火,忽然瞥见夕逖抱膝的手握着死紧,心中一奇,道:“你发什么疯?谁欠你钱了?”语气虽仍旧不耐,已比刚才温和多了。
他蹲下身,扶起夕逖的脑袋,见他双目血红,泛滥着恨意,不禁有些无措的道:“你到底怎么了?”
夕逖看看他,咬唇不答。风直恼道:“你还真是个闷葫芦!好歹说句话吧!是伤了,饿了,累了?怎么回事,有嘴你就说呀!”
夕逖惨然笑道:“风兄,托运的人已经不在,你也不必保守诺言了。就当是把我送到目的地了。你请吧,咱们后会有期。”
风直大惑不解,急问:“什么不在了?你怎么知道许夕铤死了?秦伤何说的吗?”细细回想,实在没想到有哪句话暗示许夕铤已死啊。
夕逖幽幽的道:“那面具是爹的遗物,失不得的。物不离身,离身即亡。”
风直半晌没缓过神来,不可置信的叫道:“就凭这个,你就认为许夕铤死了?!”
夕逖不语。风直暗翻白眼,差点想把他摇个清醒。他见夕逖颓丧不堪,心中一软,嗔道:“是你爹的遗物又怎样?我要是为了活命,便是老爹的骨灰我也舍得下。这说不定是你哥哥的金蝉脱壳之计呢!”
“再说,如果夕铤兄真的已死,你说秦伤何还会在这儿吗?他肯定是请军南下,先灭了魏军来的干脆,还要擒你为质做什么?难道他真闲得慌?”
夕逖苦笑的睇他一眼,风直说的道理他岂能不懂,可是他既不知秦伤何与自己间的瓜葛情仇,就无法推知秦伤何的心思――他又怎知秦伤何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话说不出口,夕逖强笑道:“风兄说的有理,那么我们现下如何?”
风直见他似已想通,心下暗喜,拉着他起身,豪情万丈的道:“当然是往魏城进发。”说着,手臂刚挥,意态甚是洒狂。
夕逖不禁被他感染,陪他淡笑着心想,或许,哥哥真的没死也不定呢。或许,他和中原是分不开的。毕竟,那儿是他的故乡。
想到故乡的水土,他已经有点等不及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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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以微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