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 (风弄)

凭我出色的脸孔和显赫的家世勾心斗角的商场厮杀只是任我悠游翻搅的一尺春水。
荣家的敦厚长子──荣兴将燃起我从未有过的豪情壮志在荣氏二代的夺权之争中我将倾尽手中筹码助他。
是扶植弱者的同情心?还是打击强者的乐趣?
或是另有一个不愿承认的理由因为我已经爱上他……

第一章

香港,这被人称做“东方名珠”的城市,正在敞开了怀抱欢迎我………

我走进荣家的大屋,就看见荣家父子已经站在门内。

“一路辛苦了吧,生生。” 荣家的主人荣秉走上来。

“荣世伯。” 我礼貌地回亲他一下。香港到底是喜欢传统的地方,我不知道这老人对西式礼节是否在意。不过他还是笑着接受了这个见面吻。

穿着笔挺西装,却永远是一副潇洒不羁模样的荣与亭将手插在口袋里,对我轻轻露出白牙: “我们都盼望着你来,生生。”

“打搅你们了。” 不是很喜欢别人直呼我的小名,不过这也许是香港人表示亲热的方法吧。 “我只是到香港来小住一阵,没想到爸爸会打电话来麻烦荣世伯。”

“你爸爸和我可是老朋友了,千万不要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荣世伯一脸笑容。

和他们寒暄几句,才发现还有一人沉默地呆在一旁。

“哦,与将,你也来见见生生。” 沉默的男子被荣世伯带到我面前: “生生,与亭你是认识的,这个你可能没见过。我的长子与将。”

“欢迎到香港来。” 一只宽厚的手掌伸过来。

我看看这腼腆的男人,忽然想微笑。

“你好,要打搅你了。” 我故意抓住他的手用力捏捏。

他已经有所察觉,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原来这就是荣家的长子。

头顶着长子的光环,却因为没有二弟的机敏能干,随时可能在荣家继承权上吃亏的荣与将。

“黄少爷,你的行李我已经放在您的房间里了。” 为我搬行李的仆人走过来对我有礼地说。

“谢谢。” 我松开荣与将的手,转头对荣世伯说: “我想先洗个澡,长途飞行很累人。”

荣世伯说: “好好休息一下,我们等你吃饭。怕你不习惯吃中餐,特地吩咐厨房准备了法国菜。”

我感激地笑了笑,准备走上楼梯。

荣与亭赶过来: “我带你到客房,跟我来。” 不愧是机灵的二公子,知道抓紧时机和我这个重要董事的儿子打好关系。

随着他一起上楼,在拐角一回头,看见依然站在客厅的荣与将。

真巧,荣与将也正抬头看着我,仿佛在目送我上去。见我回头,轻轻点头笑笑。

我对他礼貌地回应,听着荣与亭的指引进了房间。

舒服洗了个澡,几乎懒得不想动弹。

真讨厌爸爸为什么要把一个放松的假期弄成这个样子。托香港的老朋友照看我,名义上是管吃管住提供方便,实际上不过是为了看着我不惹事,并且找个机会让我和荣家的新生代建立关系罢了。

势利的老头,什么时候才能不想到他的那盘生意?

埋怨归埋怨,知道主人家在等我吃饭,我还是老实地换了一套休闲装下楼。

“不好意思,洗澡的时间拖长了。”

偌大的饭厅里已经坐着荣家三位成员,菜也上了几盘。

“不要紧,你下来的时间刚刚好。” 荣与亭笑着说: “象计算准确一样。”

这个人,总是很容易摆出和人混熟的脸孔。

我扬扬带着水气的头发,发现荣与亭穿了一身和我很相称的白色休闲服,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不断朝我瞟过来。

相对于他,荣与将就显得内向许多。穿了一套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配着一副黑框眼睛。

现在的人很少戴黑框眼睛,荣与将的装扮使他给人的感觉更为温和。

我微笑着将视线定在荣与将脸上: “荣大哥的眼镜很特别。”

“呃?” 似乎没想到我会和他说话,他愕然抬头看我: “哦,我习惯戴这副眼睛,很多年了。”

“比较怀旧。这样的人都很重感情。” 我对荣世伯笑笑。

荣世伯说: “生生,与将比较内向,你不要见怪。”

“不会啊,一看就知道很好相。”

有人在旁边微微咳嗽两声。我转头,看见一脸不自在的荣与亭。

荣与亭将牛排送到嘴里,嚼干净后问我: “生生,打算去哪里玩?我是全香港最好的导游。”

“不会妨碍你的工作吗?”

“主人嘛,当然要尽地主之谊。”

我不置可否,把懒洋洋的笑当成装饰挂在脸上。

这位忙的二公子肯时间陪我的原因,除了我爸爸手中的荣氏股份,不外乎因为我还有一位厉害的干爹。

来的时候,妈对我说荣氏内部竞争已到白热化阶段。看来荣与亭确实在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来对付他的大哥。

可怜荣与将一脸平和地低头锯着牛排,根本不知道危机来临。

他是根本没警觉,还是知道斗不过他的二弟,甘心退让?

让我听从老头子安排到荣家来的原因,恐怕只是为了亲眼瞧一场热闹。这样的冷眼旁观又刺激又有趣。

瞥一眼荣与亭的盘子,里面的牛排切得小块小块,和我的切法很象。

他看见我望他的盘子,戏谑地朝我的盘子一瞄,意思似乎是说你看我们两做法多一致。

此人工余心计,善于收买人心,我对自己说。

“荣二哥……”

“生生,叫我与亭吧。”

“与亭,你这么忙,我看还是请荣大哥陪我到逛逛吧。”

荣与将又是愕然抬头,转头向荣世伯说: “爸,我的沙头角土地发展规划还没有……”

“还是不要麻烦荣大哥了。” 知道他不愿意,没等他说完,我立即开口。

我黄生还没有被人拒绝的习惯。

一旁的荣与亭微笑起来。

我猜想他是否常在他大哥不小心开罪人的时候露出这样的表情。

一顿饭,我左看右看,总算吃得有点意思。

在房间里睡到半夜,忽然口渴。

毕竟是新来的客人,我不想摆架子叫仆人送水上来,自己翻身下床,到楼下找厨房。

豪门的大屋设计其实都差不多,不用一分钟就找到厨房的所在。

轻松地走过去,发现灯亮着。

难道荣与亭心计至此,知道我会口渴,专门在这里等候?

自己的名声,自己当然清楚。凭我那张算上等的脸和值得炫耀的家世,已经和很多重要人物来往频。

男人和男人,不过逢场作戏。

常常一场舞会,结束的时候就跳到床上。

但出生商家,每的Zuo爱少不了带了点交易色彩。我家老头对我的名声在外从没有真正发过脾气也是为了这个我为他轻易打通了多少关隘。

今天一见到荣与亭,就知道他有兴趣把我弄上手。不但可以炫耀,还可以利用我手中种种关系。

哼,想错他的心!

冷笑两声,走进厨房。我愣了一愣。

正闷闷坐在小桌旁的,居然是荣与将。

西装变了睡袍,黑框眼睛已经不知去向。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正在慢慢一口一口地喝。

我不做声在背后看他,发现此人沉默着喝酒的样子居然性感非常-我喜欢宽厚的背。

其实荣与将的样子一点也不输荣与亭,只是总被什么掩盖住光华。

“半夜偷酒喝,不怕荣世伯逮住?”

他吓了一跳,站起来转身,看见我,讪讪一笑: “原来是你。”

我观察到他眉间极力掩藏的忧愁。

不错,在与弟弟的权利斗争中全无回手之力,怎么会不愁。

“我有点渴,所以大胆做一小偷,到厨房偷点水喝。”

“对不起,我们疏忽,忘记告诉你房间的冰箱藏在床头柜下面,唉,那是我以前自己设计的,结果客人总是找不到冰箱。” 他很内疚地道歉。

我忽然之间觉得这人实在有趣。

手指一挑,把他手中的啤酒抢去。

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就着他喝过的地方把唇凑上去。

他睁大眼睛,有点不知所措,这让我高兴地轻笑起来。

故意朝他使一个妩媚的眼神,我说: “真的不肯当我导游,陪我出去玩玩?”

多少财经界人物,败在我这眼神下,荣与将如何能挡。

“我……” 他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我明天有………”

“谁说了是明天?荣家的大门晚上不能打开?” 我干脆凑上去挽着他的手。

这男人似乎没经受过男人的诱惑,反应生涩得很。

“穿着这个?”

“难道香港法律规定不许穿睡袍上街?”

我拖着他,就这样直出大门,逼他把跑车驶出来。

随便在地图上指了个地方,要荣与将把车开到那里去玩。

车保养得很好,平稳而快速。

我把车窗打开,让风呼呼灌进来。

荣与将一边驾驶,一边无可奈何地看着我: “空调全部跑掉了。”

我转头,朝他嫣然一笑。

他立即脸红耳赤地把目光转回前方。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起了勾引人的心思。

这个老实的家伙,还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吧?

索性打开睡袍的前襟,让风直接打在胸膛上。

激烈的刹车声立即响起,我们几乎撞在路旁的树上。

“你……你……” 呼吸困难的司机看着我。

“我什么?难道香港法律在车上不可以露胸?” 我挑眉反问。

他望我许久,冷静下来,又是原先平和温柔的样子: “穿回去吧,你会冷的。”

最讨厌人家忽视我的魅力。

我忽然一把拽住他的领口,整个人挨上去。

“与将,你和男人试过没有?” 边说边往他耳里吐气。

真好玩,二弟想勾引我,我倒去勾引大哥。

他想凶又凶不起来,皱着眉头: “我不是同性恋。”

“哈,你以为我是?不过玩一下,世界新潮流,上流社会谁不掺一脚?”

本来最讨厌老古板,如果遇到肯定会整得他七荤八素。偏偏这老实人的模样实在逗人,情不自禁想惹一惹他。

“吻我。” 我吩咐他。

“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这么晚肯出来陪我?还穿着睡袍?”

“不要不讲道理。” 他望着我送上门的唇,浓黑的眉纠成一团。

不知道他是为了我的举动头疼,还是在理性和狂放中挣扎。

我笃定地看着他。

禁忌的事情,往往是平日最拘谨、最传统、最听话、最内向的人做出来的。

而荣与将是这些人的典型。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好风,这样的衣着,还有我这样有经验知道如何散发性的味道的身体,荣与将不会不入笼。

果然,他低头,轻轻吻住我。

我笑。

又做了一件坏事,把一向乖乖遵从所有规则的荣大少爷给诱惑下渊,我家老头必定以我为荣。

荣与将的吻很温柔,没有太多的技巧,却很让人舒服。

很真心的感觉。

听到我发出的笑声,他问: “你笑什么?” 此人真是纯情得可以,一个吻过后,声音居然满是温柔,低沉得让人心醉。和平日那些即使上过床,第二天照样可以装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人完全不一样。

“你喜欢我吗?” 我昂头问。

他看看我,很认真的说: “喜欢。”

我嗤笑: “你才认识我多久?一分钟就能喜欢上一个人。”

“是一秒。” 他说: “你进荣家的时候,我一看见你,就想一直盯着你看。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想不到这木讷的人居然这么会讲情话。

干脆就在漆黑的路边,躺在车上脱了自己身上的睡袍。

“摸我。”

他问: “摸哪里?”

他的心在扑通扑通直跳,口干舌燥。

“这里。” 我抓着他的手,放在我的下身。

他象被蛇咬了一口,急忙缩回去。

我抿着唇直笑。

“吻我。”

他很听话,伏下身小心翼翼地凑上我的唇。

“真的喜欢我?”

“对。”

“有多喜欢?”

“不知道。”

我喜欢赤裸着身子勾在他身上。荣与将很强壮,我摩挲他的背肌,把手伸到他的睡袍里面。

“喜欢我这样摸你吗?”

“喜欢。” 他象个小学生,有问必答,而且简单明了,绝对不骗人。

我知道自己的魅力已经散发出来,又多一个西装裤下的臣子。

估计着时间,点心思,大约平均每晚上可以摆平一个。

“与将,叫我的名字。”

“生生……”

“再叫。”

“生生,生生,生生………”

我在夜下笑得如杨贵妃再世。

不声不响回到荣家。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下楼就见到正在吃早餐的荣家父子。

“早啊,荣世伯,与将,与亭。”

荣世伯面前摆着一碗白粥,对我说: “早,生生。本来要叫仆人请你下楼吃早餐,与将说你长途飞行应该好好睡一睡,所以没有去吵你。”

我若有若无地给与将一记眼神,看见他拘谨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早餐,不由好笑,扬起嘴角说: “与将好细心,谢谢你,我才能睡个好觉。”

荣与亭插话道: “不错,大哥就是细心。生生,你今天有什么计划,我为你派司机。”

“不必了,爸爸说我既然到了香港,应该少点玩多跟荣世伯学习。我看还是跟你们回荣氏去看看吧。” 我低头扬着唇角笑,不让荣与亭看出眼中的轻蔑。

已经晚了,荣与亭。你一向比不过你的大哥这回捷足先登。

我偷偷瞅温文的荣与将一眼,心里忽然觉得很甜,诱人无数,好象还不曾有这样的感觉。

不对,捷足先登的应该是我才对。我暗笑。

吃完早餐,和荣氏父子一起到公司去。我当着众人的面指定要坐荣与将的车。

“最喜欢这款车,坐起来舒服又稳当。”

一心要送我的荣与亭脸色难看,强笑着为我开了荣与将的车门。

荣与将坐在驾驶位上,哭笑不得。

“怎么,怕我漏口风?” 我问。

“没想到你这么大胆,就不怕他们乱猜。” 果然,一晚过后,乖乖儿子的虚伪就冒上来了。

我哼: “越躲躲闪闪越有人怀疑,你这人一点都不知道策略。”

“是是,我不懂。”

正在驾车的男人微微一笑,望向我的眼睛满载温柔。

这样坐在他的身边,竟然会有快乐的感觉。

我茫然摸摸头,对荣与将说: “你知道吗?你很有诱惑人的天赋。”

“哦?”

“因为你一看我,我就心跳。”

这话半真半假,但他却似乎信个十足。英俊的脸忽然红润许多,欣喜地望了我一眼。

一阵脸红心跳,不由想象他和我欢爱时会是什么滋味。

这个呆子,昨晚那么好的时机,他居然咬牙忍着没有碰我。

我知道他心里挣扎得厉害,又感动于他对我的尊敬-虽然这样的尊敬我并不需要。身着睡袍的两人没有解决问题就回到各自的房间,分别前几个炽热的吻只让情况更坏。

结果我辗转不安地憋了一个晚上,将可爱但是保守的荣与将骂个上万遍。

正人君子,真是第一碰到。

到了公司,堂而皇之进了荣与将的办公室。

简单的摆设,办公桌上堆得高高的文件。

我左顾右盼,不用两秒就知道那荣与亭将所有粗重工夫扔给他老实的大哥。走上去翻翻桌上的文件,分得整整齐齐,已批示过的上面有荣与将的工整的笔迹。

这人其实不笨,工作也很细心。

“爸爸的办公室在上面一层,与亭的办公室在旁边。” 与将关上门,对我一笑。

“是不是想提醒我不要在这里轻举妄动?” 我故意半眯着眼睛瞅他。

与将笑得腼腆,过来站在我身边。

我知道他想亲近亲近我,偏偏又没那个贼胆,叹了一声,抓起他的手环在自己腰上。

被引导的手立即紧紧贴上我的腰,黏得似乎永远也不打算松开。

“与亭总是欺负你吗?”

“他是弟弟嘛,做大哥的不能不让。”

我嗤笑: “迟早被他吞了你,你才认得这个弟弟。”

他温文尔雅的脸还是老样子,垂头朝我脖子吹一口气: “不要这样说与亭,生在豪门,这也是没有办法。”

我忽然想起故事中那个即将被狼吃掉却还在可怜狼饿肚子的和尚。

傻瓜……

不敢相信我会对一个傻瓜有好感。

足足一日,我呆在与将的办公室中看他忙忙碌碌。

他的秘书和他一样命苦,抱着文件来来回回象被人不断抽转的陀螺。

另一边的荣与亭没有动静,不过我想绝对不是和与将一样在努力工作。

“爸爸叫我们上去开个小会,你来吗?”

习惯让他留在我的目光下,最讨厌开会的我居然点点头。

“当然去,我也算未来的股东啊。”

牵着与将的手,出门就遇到从另一头出来的荣与亭。

望见我们两人的手,荣与亭脸上微微变色。这家伙,恐怕习惯事事胜过他大哥,对于不能勾引我到手大为恼怒。

一同进了荣世伯的总裁室。

荣世伯开门见山: “这政府招城建商的标书,你们看了没有?”

“我已经看过,刚刚和下面的工程师开完会。” 荣与亭争着开口。

我望望与将,他才在电话里把所有情况了解清楚,应该对这个也很有把握。

谁料他说: “这事情交给与亭挺好,他对城建的事情也很熟。”

建筑工程是大生意,为何明明能在荣世伯面前争光都不开口。

我悄悄地狠狠捏他一下。怪不得你老被人欺负!

与将默默受我一捏。

转头看到荣与亭威风的样子,顿时觉得他更形态可恶。

一场小会下来,完全是听荣与亭吹嘘自己的计划。

我翻了数白眼,总算坚持下来。

回到与将的办公室,我劈头就问: “为什么你不开口?你对这个不在行吗?” 他桌面这么多细致的公文批示,样样都表示他有这样的工作能力。

他说: “生生,你不明白。”

“好啊,那你说,我哪里不明白。”

他轻道: “我是收养的。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只有与亭是。”

我愣住。

豪门中总有这许多秘密藏在里面,其中肯定还有许多枝枝节节掩在。

但他这样沉稳的个性忽然对认识不过一两天的我说出这秘密,就有点让我接受不了。

“这件事情,连与亭都不知道。” 与将苦笑: “他一心把我当成他的对手,根本不知道我不会和他争。”

“那为什么告诉我?”

他笑: “我不想你为我不平。”

不错,我确实为他不平。

公司里的事情都是他做,风光却都是荣与亭的。

如此说来,这荣家大少爷也许将来连荣家一分钱的身家都分不到。

看他那老黄牛一般逆来顺受的模样,我更加不平起来。

“为什么不争?” 我咬唇: “养子也有继承权。”

他微微一顿,不赞成地看着我。

这等愚忠,自古就是同一个可悲的下场。

有我在他身边,自然不能让与将落得如此凄凉的地步。我将自己当成辅助沦落人的英雄,暗暗握拳。

我做过心理测试说我属于冲动型的人,我想确实是的。

不过为了这么可爱又温驯的与将,冲动一又何妨,说不定这计划对我家也有益。

不要说我势利,生在这样的环境,你不能不考虑到这个。

大计敲定,我要开始做开国功臣荣与将的开国功臣。

既然要做功臣,当然需要先安排人马后援。

当晚,打电话给我家老头。

“爸,荣氏内部斗争,你看结果如何?”

“哪里有什么斗争,荣与亭已经高高在上。”

“未必,我要帮荣与将。”

“哦?为何?”

这个老头,天下只有利益可以说得动他。我说: “荣与亭奸诈,荣与将忠厚。你是股东,难道不想董事长好相一点?”

至于忠厚的人容易控制这浅显的话,就不必说出口了。

“荣氏是豪门世家,你以为你能左右?”

“你暂时观看,不过需要用到股东特权时,爸你可要帮我。”

老头在电话那边不吭声,我知道他已经被说动。

说不定吞并荣氏的计划,已经刷刷刷写成文书,握在他手里。

谈完电话,我仰躺在床上。

瞬间豪情万丈,知道有一件大事要做。

将已经把荣氏握在手的荣与亭踢开,让荣与将这个养子继承大统。

莫名其妙地,真的想帮助与将。

难道已经爱上此人?

我摇头,生平还没有试过这么快爱上一个人,这不可能。

腰间暖暖的,我想起与将早上在办公室内搂着我的腰好一会。

算了为了我们黄家的未来吧,毕竟有很多投资都在荣氏这里。让与将做主,总好过将来和荣与亭打交道。

为自己找个借口,终于安然入睡。

半梦半醒中,忽然眼前有少许动静。

我赫然惊醒。

一看,居然是与将坐在床头,隐隐觉得有点惊喜。

“是你。” 我拍拍吓得蹦跳出口的心脏。

他说: “是我。” 低头看我,微微一笑: “我睡不着,想起也许你又要水喝,就过来看看你。”

“我的房门可是锁着的,你半夜三更撬门进来看客人渴不渴?”

他讪讪道: “我有钥匙。”

我忽然觉得他实在帅气,喜欢诱惑人的心理又开始作祟,对他风情万种地一笑: “原来早准备了钥匙,随时可以对荣家的客人偷香窃玉。” 干脆抬起一腿搭在他肩上,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

与将望我的眼睛象要把我吃下肚子里,举止却依然守礼。他抓住我的脚,轻轻放回床上,还扯了薄被盖住: “小心着凉,荣家的空调开得特别大。”

“我不冷。” 故意让白皙精致的脚踝又外露出来,在他眼下摇来摇去。

他无奈地摇头,抓住我的脚踝又塞进被里。

“与将,你是真的喜欢我?” 这个问题好象已经问过,不过再问一遍又何妨。

“喜欢,真的。”

我发现自己爱上他的声音。

“我想和你一起工作。”

“好,你的身份,完全可以参与荣氏的行政会议。”

“我想你陪我到逛逛。”

“等我手头的工作完了,就好好陪你。”

谈了大半个小时,我打着哈欠眯上眼睛。

与将站起来,轻轻吻我的额。

我连眼睛都懒得睁,一把扯住他睡袍的前襟,将嘴凑到他唇边。

带着与将气息的吻,蔓延到口腔里。

温柔又缓慢,象细细的溪流漫过长着绿苔的岩石。

“睡吧。” 他低声在我耳边说。

我沉沉睡去。

第二章

醒来的时候听见鸟叫。

人人都说香港是个水泥钢筋城市,真正的鸟虫鱼已经绝迹。

但荣家的大屋在半山上,环境优美地方开阔,兼有专业园丁仆人看顾,有鸟也不希奇。

人生百态,其实钱是最重要的,连能不能听见鸟叫也关系到财力。

不知道为什么,今早只听了几声鸟叫,就想起这么多势利的东西来。

我连连摇头,从床上爬起来。

在箱子里挑了件白色西装,成心让餐桌旁等候的与将惊一惊艳。

想象他看见我时腼腆又忍耐的样子,对着镜子笑了出来。

镜中人身材高佻,眉清目秀,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露出世家翩翩公子的气派。

荣与将,你实在是好福气,连我也开始羡慕你。

自恋一番,下楼去也。

香港的豪门世家似乎家规都甚严,生活习惯一丝不苟。荣家父子果然已经集合在餐桌旁。

“荣世伯,早啊。” 我朗声与荣世伯打招呼,眼睛却直往与将瞄去,故意在楼梯上稍停片刻,让他看清楚我今天的出色打扮。

三人同时抬头,将目光集中在我。

“生生,今日打扮得这么出色,不会约了女朋友吧?” 最早开口的是荣与亭,他看我的模样如在看一件希世奇珍,可惜给我的感觉只有毛骨悚然。

只有与将如许和蔼温文,点头道: “过来吃东西吧,你在外国养成的习惯其实不好,早餐应该按时吃。”

看不到他张大嘴手足无措的反应,不禁有点失望,脸上的笑容打个八折,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

“生生,你爸爸昨晚和我联系,说希望我为你在荣氏安排一个职位,让你历练一下,熟悉熟悉商务运作。我想,你还年轻,暂时和与将、与亭一样,理对外业务,你看怎么样?”

老头子果然行动敏捷,这么快就为我开了金口。

我谦虚道: “荣世伯,我什么都不懂。荣氏是大企业,怎么能让我胡乱进去?这样吧,我先跟着与将,做他的助理,学到多少算多少。”

荣世伯碍于情面给我一个职位,心里想来正头疼又来了一个托人情进来的蛀虫。

听我这么一说,当即放下心来,嘴上却说: “不行,与将哪里能和你比。” 夸我两句,急忙转了话题,以免我反悔。

与将转头看我一眼,似乎在说你又捣鬼。

我忙着在他父亲面前装正经,目不斜视吃早餐。

本来敲定了可以名正言顺跟在与将身边,这顿早餐应该吃得不错。

可惜我选错了位置,坐在荣与亭对面。整个早餐过程中,他屡抬头盯着我,眼里幽幽发光,害得我几差点把豆浆勺到白粥里。

这家伙不是好人。

吃过早餐,大家齐齐回公司,我自然又是坐在与将车上。

一上车,与将不忙发动汽车,侧身对我微笑: “你今天好漂亮,我差点吓得掉下凳子。”

听他一句奉承,当即忘记早上那一点点小小的不愉快。

我哼一声,抿着唇笑。

“生生,我想吻你。”

“那你怎么不吻?”

他居然老老实实地问: “你肯不肯?”

为什么让我碰上这等克星?

我悲叹一声,发脾气道: “不肯!” 将脸别到另一个方向。

他难过地沉默半晌,似乎想不通我为什么发脾气。扶扶鼻梁上的黑框眼睛,发动汽车。

气鼓鼓地等车开进荣氏地下停车场,摔开与将的手进了电梯。

他一路小心翼翼跟着,惟恐我一时生气,头脑不清自己撞在电梯门上。

在空荡荡的电梯中两人相对,我瞪着他越看越生气。

不明白为什么会为这么件芝麻小事发火,但如果他以后都这么无趣,老实得象头牛,古板得象我曾祖爷爷,那我以后跟着他可怎么过日子?

天,为什么居然想到“过日子”这可笑的字眼?

梯门打开,我怒气冲冲而出。

刚向右转,一个高大的物体赫然跳进眼中。

“小心!”

“啊……”

刹步不急,撞得额头好疼。

该死的!我没有撞上电梯门,却撞上搬运途中的文件柜。

这该死的柜子要搬到哪里去?

“生生,你怎么样?要叫医生吗?” 与将抢到我面前,探着我的额头问。

搬运柜子的员工吓得一个劲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搞了半天,原来是为我这个新助理而搬的柜子。

只有苦笑。

站起来重新板着脸,依然对与将不瞅不睬,让他在身后跟着。

进到他的办公室,他一把抓我的手腕。

“生生……” 又苦恼又无奈地叫我的名字: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我不想说。

这气生得实在莫名其妙,连我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

所以我黑着脸。

他温柔的脸此刻尽是担忧,叹着气放开我背过身去。

一看不见他的脸,我忽然心里一凉,正要大发雷霆引他注意。

他霍然转过身来,一把将我紧紧搂住。

我这才知道他的力气有多大。

满怀满脸都是他特有的味道。

被他吻住的时候,赫然发现此人并非我想象中的纯情。

如果可以将我生生少爷吻得呼吸不畅,至少也有过不少情人吧?

来不及为这些吃醋,我已经掉到与将的渊里。

一吻过后,与将的秘书及时出现。

抱着一大堆文件,让我联想起毕业设计时山一样高的参考书籍。

与将坐下,抽出文件来看,对他秘书道: “洁儿,黄先生今天开始是我的特别助理,你为他准备一下必要的工作设备。”

那秘书虽然名字叫“洁儿”,却已经是个半老徐娘。标准一点说来连徐娘也算不上,她那毫无风姿,一看就是拼命干活一生没有提升的职业型装扮,也许是与将这种老黄牛男人的最爱。

洁儿答应一声,朝我礼貌地点头。

与将又说: “洁儿,黄先生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助理,但他是荣家世交,只是暂时过来学习一下,你通知下面的员工对他要有礼貌。”

我瞧他一本正经的脸,心里微甜,不禁飞他一个媚眼。

这个人啊,把我看得跟他一样好脾性,惟恐人家将我欺负了去。

说了做助理,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干。

我便也靠在沙发上,把与将批过的公文细细看一遍。

这么多的文件,他批得很快,又常常在上面加注指示。我本来想这样紧张的工作必有错漏,为他检查。

没想到越看到后面越发佩服,居然找不出一点不对的地方。

有的时候看不明白他的批示,他还会停下为我讲解,从工地地形、土质结构到政府高层中的关系,为何要采取这样的策略,一丝不苟清清楚楚。

“荣氏以前做的行政大楼工程,为什么会采用非光滑型外墙?”

“当年为这问题我找了很多专家,光滑型外墙虽然流行,但是建筑的外墙必须和这建筑本身的条件、形态相适应,写了很多方案,最终才决定采用非光滑型。” 与将头也不抬,把答案告诉我。

我心不在焉地点头: “哦。”

当年荣氏凭这大楼设计夺得建筑大奖,成为香港第一的承建商,上电视领风光的却是与亭。

好不公平。

这荣氏今日的成就,到底有几分是靠与将赚来?

我望这人如陷在公文包围中奋战一样,不禁有点心疼。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明知道办公室中空调温度正好,绝不会出汗,还是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又温文又驯孝,我对那张英俊的脸越看越爱。

他放下笔,猛然将我的手反抓在掌中,轻问: “怎么了?看你似乎不高兴。”

我无谓地一笑,顺势坐在他腿上。

“不要这样,洁儿随时会进来。”

“你啊……” 我主动献吻,心里想着怎么为他对付荣与亭,将荣氏夺到手上。

谁为荣氏滴汗,谁就应该得到荣氏。

于是,立定心思,将我所有的精力,放在辅助与将上。

再娇纵不羁,总算我也是大商家出身,全力而出,立即在几荣氏的会议上为与将连连立功。

其实他早立了功劳,只是从来做好了让别人领功。

我就不同,抢功劳是我的强项,连荣与亭也不是我的对手。

与将说: “生生,你这样不好,害与亭下不了台,何必和他争?”

我瞪着眼睛,一百二十分的恨铁不成钢: “荣与将,你样样都好,就是心太善良。身在商场,别说兄弟,父子夫妻也没有情面,你要快快学会才好,否则以后不堪设想。” 接着灌输他一大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理论。

甚至列举大量身边残忍现实的例子,狠不得他立即变得奸诈无比,狠毒无双。

与将笑着摇头: “生生,你好会说话,一个小时不停动嘴,难道不口渴?下开会,我的报告请你一同去讲就好了。”

我几乎气得晕倒。

天地良心,我黄生一辈子从未这么为过别人。

对与将,真怕是上辈子欠下的孽债。

一连几没让荣与亭如愿以偿地夺了功劳去,又使与将在外界中露了大脸。

甚至看见媒介中报道-《荣氏大公子屡创商界奇迹,荣氏归属又有新论》,就登在经济版的头版头条。

与将出席上流酒会,也不断有人上前攀谈。

不惜与荣与亭翻脸,捧起与将,也算有所报答。

荣与亭对我的态度越来越不对劲,望着我的眼神一时恨不得将我矬骨扬灰,一时又淫意十足。

对着他吃饭只能如坐针毡,我索性逼着与将经常早出晚归,尽量不在荣家吃饭。

和与将细水长流般的卿卿我我,他还经常不声不响半夜过来坐在我床头看我,有时候我醒了,就和他聊天亲吻,有时候没醒,就这么过去了。

一日醒来,喉咙发疼,头也开始疼。

与将来唤我,见我一脸苦相躺在床上动来动去,,忙过来问: “怎么了?生生,生病了?”

“好难受……” 我故意气若游丝。

“不要怕,我立即打电话把医生请来。”

正肚子里笑得好玩,忽然想起正经事: “今天和英国瑞塔公司签约,你还不快去。”

“你病了,我怎么能扔下你不管?”

天啊,这人真痴。

现在又不是什么文艺连续剧,我最多不过是晚上踢开被子被空调冻得感冒,还能如何?

这个合约费他无数心血,可以为荣氏将来五年带来可观利益,怎么可以不去?

若让荣与亭得了这个机会,在合约上签上他的名字,岂不笑歪他的嘴?

“快点去!千万不要迟到。哎呀,你不要管我!婆婆妈妈,真讨厌。” 将他乱拳轰走,自己提起电话,叫来医生。

荣氏的家庭医生效率很高,半个小时内开着跑车到达,听了我的病情,叫我探出舌头来看看,笑道: “生少爷不要担心,小感冒,其实还可以提高免疫力。”

这医生说话风趣,为我开了药。又很热心地为我做了个小小的全身检查,才提着药箱离开。

我才站起来准备挑选今日的衣服,电话响起。

猜想应该是与将,果然是他。

“生生,医生来了吗?他怎么说?”

“小感冒,当提高免疫力。”

“你肯定踢被子了。你就是这个毛病,我昨晚明明看着你,帮你盖好被子的,怎么我一离开你又踢……”

“好了好了!合约到底签了没有?”

“签好了,我正赶回公司,下午台湾那边有人来。”

“知道了,我吃点东西就过去。”

放下电话,钻进洗手间。

换好衣服出来,我愕然一愣。

房中多了一人,居然是最不想看见的荣与亭。

这样的时候,他不是应该呆在公司吗?

真讨厌,好死不死胆敢坐在我的床边。

第三章

此刻窗外早已大白,夏天的阳光自然耀眼。

我被他盯着,却忽然冷飕飕,不由暗骂荣家空调开得太大。

“与亭,你怎么不去公司?” 我站在洗手间门边问他。

香港怎么样也算法治社会,不会光天白日下上演什么犯罪过程吧?

有点不确定,说不定我碰上一百万分之一的偶然。

与亭冷笑: “难得大哥把你留在家里,这好机会怎么能不利用一下?”

危机更甚,我只恨洗手间离房门太远,不能一步跨过。

“说得好象见我一面多难似的,我不就住在你家?”

“可惜你天天躲着我。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和我作对。我也没有哪里得罪你。” 与亭站起来,缓缓走到我面前: “你和大哥上床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穿着运动服。

我已经换上笔挺的黑色西装。

如果动手,光是这碍事的衣服就会让我吃上一点亏,行动不方便嘛。

“大哥在床上哄得你很舒服?” 他问这下流问题,还装出一副风流的样子。

我笑道: “从没有听过弟弟怎么谈论大哥的,亏你还被杂志评为十大年轻绅士。”

与将对我尊敬非常,到现在还不曾提出要求。不过这不需要告诉与亭这种人。

他抬手碰我的下巴: “我也能让你很舒服。”

我象被蛇咬到,举手格开,再一推把他用力推倒。

“你小心一点,这可是你家。” 我大喝,巴不得引来荣家仆人。

与亭邪邪地笑: “我们家的仆人最懂事,从来不管主人家的私事,你就算叫破嗓子也没有用。”

不禁暗恨荣家将大屋起在绿树环绕的半山中,连上来的路也是属于荣家的私人路。

与亭跨前一步,居然想将我的双手抓住后扭。

我真是大怒,出生以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

贞洁事小,脸面事大。

如果让别人知道生少爷被别人强迫,以后有何面目见人?

“荣与亭,你疯了么?” 我大叫,双手被压在背后,只好把头左右摇晃逃避他的强吻。

“生生,你真不愧是圈中名人,天生会诱惑人。” 他口里说着狗屁不如的赞美,急色地将舌头伸进来。

我狠狠咬他一口,他居然毫不介意,继续用带血的舌头玷污我的唇。

“荣与亭,你疯了么?”

猛然一声大喝,响彻整个荣家半山。

不过大喝的不是我,另有其人。

眼眶几乎裂开的荣世伯,震惊地站在房门。

“爸爸?” 荣与亭吓了一跳,几乎是从我的身上弹开去。

谢天谢地!我暗中松一口大气。连忙爬起来看好戏。

荣与亭镇定下来,心虚地问: “爸爸不是在公司吗?怎么……”

一个猛烈的巴掌将他的话打飞。

我心中叫好,想不到荣世伯手劲还不错。

被打的荣与亭象霜打的茄子,摸着脸不敢作声。

荣世伯气得呼呼喘气,脸色青紫。

我巴望他立即把这不孝子赶出荣家,顺便立下遗嘱让与将继承所有财产。

“生生,你…你还好吧?”

我声名在外,似乎荣世伯也有所听闻。他虽然关切地问我,神色却隐隐带点怀疑。想来是在猜测与亭也许是被我这个败类给诱惑的。

我黑着脸,装出孟姜女哭长城的悲壮,却又不哭,沉声道: “荣世伯,这件事情不要再提,我爸爸以后还要做人。我现在立即收拾行李回法国。” 转身就打开衣柜。

他儿子做下这等事情,怎敢让我回家?不怕我扑到爸爸面前哭诉?这等丢脸的事情泄露出去,只怕荣氏股票立即大跌。

他立即拦住我: “生生,这事我一定要给你个交代,不要收拾,有话好讲。” 他一转身,又给呆站在旁边的荣与亭一巴掌,喝道: “还不给我滚出去?”

荣与亭狠狠看我一眼,冲了出去。

哈哈,这种事有什么好交代的?难道还要荣与亭负责不成,不过他扇荣与亭那几巴掌,倒让我高兴不少。

可惜与将不在,没有亲眼看到。

被荣家家长好言安慰半天。

荣世伯又许诺众多在荣氏的特权,又为荣与亭的卤莽举止做了种种解释,又举出此事泄露的种种弊端,荣家和黄家的日后将来。

我终于点头,答应不将此事泄露出去,就当荣与亭失恋,酒后犯傻。这借口总比他儿子清醒的时候按着个男人要强。

其实我本来就没打算离开,与将还在,怎么忍心把他扔在与亭这人皮畜生?

当晚与将回来,我把此事当笑话告诉他听。

他吓得变了脸色,惊道: “与亭居然做出这样的事?”

我傲然道: “有什么奇怪?难道我的魅力就只有你一人看到?哼。”

他将我紧搂在怀里: “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再不让你出这样的事情,不能让你单独呆在家里。”

笑话,我也绝对不会单独呆在这里,尤其是与将不在的时候。

荣与亭临走前怨恨的眼光,我还记得清楚。

有仇必报,我也是这样的人。

接下来几天,与亭象失踪一样,绝不与我碰面,开会的时候低着头。

我不知道他是羞愧,还是继续隐藏祸心,不过兵来将挡,倒也不怕他如何。

与将最近大出风头,大少爷的威望立即上升不少。

只有荣世伯似乎不大高兴,对这忽然一下冒出头的大儿子脸色不善。其实也不奇怪,养子在公司比亲子厉害,怎么能不开始担心百年后的事情。

中国人,讲的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

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哪怕收养那个比亲生的好一万倍也好。

与亭颓废半月,终于做了一件让荣世伯高兴的事情,中了上政府承建工程的大标。

其实个中有与将不少功劳,只是不能多说。

荣世伯为此在荣氏会议上大大表扬与亭,简直是故意表扬给与将看。

与将坐在与亭身边,对与亭微微一笑,如沐春风般的眼光,却没有让与亭产生好感。

与将,为什么你那么温和善良,你知道吗?他们都是豺狼,剥夺你的智慧、压榨你的劳力,又不会给你任何的报酬。

我为与将不平,他于一场不公平的比赛中。

赛中的裁判他的父亲,只会因为他的出众而对他嗔意更重。

晚上醒来,又见与将坐在床头。

金马玉堂,似乎已经是人生享受的极限,其实感觉还不如他这么轻轻柔柔的一坐。

我说: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太累?何必,为荣氏不要命的苦干,只是委屈了自己。”

“我这人从不委屈自己。看,你不就对我很好?”

我把手从薄被中伸出,抓住与将的手。很久,还没有试过和一个男人保持着这样纯洁又厚的感情。

几乎有点感动。

“与将,我们是战友,对吗?”

“生生,不要为我做太多,我会禁不起。”

我笑: “傻瓜,我最喜欢你犯傻的样子。荣家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养出你这么忠厚的黄牛?”

“我如果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能熬到现在?爸爸又怎么肯让我进荣氏帮忙?世上的事情相辅相成,各人有各人的缘分。象与亭,他就是幸运的。可惜不争气……” 与将微微叹气,似乎还为这与他作对的弟弟可惜。

我听出玄机,轻问: “与亭怎么了?”

“与亭在公司的帐上做手脚,吞了差不多两三个亿。我又拿不出这笔钱来帮他填上,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消息如果传出去,荣氏的股票真不敢想象。”

“与亭真大胆。” 我坐起来,搂着皱起眉头还在傻乎乎为与亭烦恼的与将: “算了吧,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你愁也没有用。”

他点点头: “又坐起来干什么,刚刚才感冒好点,小心又着凉,明知道我家空调开得大。”

他把我扶躺下,又为我盖好被子。

“与将……” 看见他要走,我忽然舍不得。

这么多天了,他还没有碰我,偶尔的亲吻,实在让我欲火烧得难受。

“什么事?生生。” 他伏下来吻我的唇。

我这一辈子,还没有开口求过别人上我的床,今天又怎肯破例?

我咬咬牙: “没事。”

“那好,晚安。”

在我额头留了数个轻轻的吻,与将才离去。我看见他仔细的检查了门锁,想来是防止与亭半夜进来闹事。

等与将出去,我爬起来,把电话拿在手上。

“爸爸,是我。明天请其他的董事出面查一查荣氏的帐好不好?我知道你也是董事,可是我不希望黄家出面。对………要找个信任的人,就算发现问题也可以私下解决的。我知道……不用担心………”

放下电话,我惬意地躺回床。

我知道与将必定会很不高兴,如果他知道是我做的,也许还会和我大吵。

不过,我是为了他。

我真的是为了他。

第四章

爸爸的效率真的没有话说,第二天一到公司,就瞄见贵宾室中那不算陌生的身影。

果然是荣氏另一位董事,也算得上我另一位世伯。

我担心与将发现事情,只当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和与将一同回到办公室。

刚埋在文件中一会,桌面的电话响了。

我有点紧张。

与将根本不知道即将发生何事,随意地拿起电话。

“喂,我是荣与将。”

听了一会,与将脸色大变,猛然站起来,把手中的笔放下。

“什么?……好,我上来。”

他匆匆挂了电话,望向早装出一副无辜的我。

我担忧地问: “发生什么事情,你这么紧张?股市有变吗?” 所谓担忧,自然也是装出来的。

他居然还企图隐瞒,安慰我道: “没有事,好象有董事在爸爸的办公室里,想叫我和与亭过去谈谈。”

他啄木鸟一样轻吻我一下,急忙到荣世伯的办公室去了。

我隔着百叶窗,看见与亭气急败坏地从办公室中出来,匆匆赶到电梯口,应该会正巧和与将碰上。

哈哈,心头大快。

与亭,你碰上我,也算倒霉。

我可不是与将,那么善良温和。

乖乖等了半晌,与将脸色苍白地回到办公室。

我迎上去问: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贺世伯忽然来说要查帐………”

“啊?那与亭那里……”

与将摇头,颓然说: “我已回护不了,有什么办法。这个大哥真不好当,与亭看我的样子,就象是我要把他逼到绝路一样。”

我暗中笑他妇人之仁,搂着他的腰安慰道: “算了,幸亏是荣氏的董事,又是贺世伯,就算查出来,消息也不会泄露。只要荣氏稳当,与亭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与亭到底是我弟弟……”

我语带双关的说: “与将,人生在世,怎么能不为自己,自己强大了,才可以保护所爱的人。在拥有一切之前,做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原谅的。”

与将其实精明厉害,我生怕他看出我暗中搞鬼,小心翼翼安抚半天,又奉上香吻无数,总算过了这一天。

三日后,荣氏行政会议上,荣与亭的职位被撤,一切董事长儿子的特权取消。

表面上说是因为工作失误,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是为了什么。

荣家了两个多亿,咬牙把这漏洞填上,保全荣与亭的后路。

荣世伯以与亭还在理政府承建工程为名,让与亭好不容易保住在荣氏的一席之位。

开会回来,与将对我轻怜浅爱。

我笑问: “怎么心情这么好?”

“与亭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总算可以放心。只要他好好做下去,爸爸很快会把他重新提升的。”

我冷哼: “哪有这么容易?”

这个一片好心的大哥居然还为与亭打如意算盘: “政府那件大工程如果成功,算为荣氏将功抵罪。我再去求求爸爸,不就成了?”

天!荣世伯恨不得将你的职位立即换给与亭,何需你去求情。

留你在此,不过是为了利用和掩人耳目罢了。

多少叱咤风云、金马玉堂后,都是不堪入目的你虞我诈、忘恩负义。

我说: “与将,何必将荣氏的养育之恩看得比天还重,做人洒脱一点,才能得到快乐。”

“生生,荣氏对我的养育之恩,和你对我的感情一样,都是我最珍惜的东西。”

我暗暗吐舌,如果他知道是我通知爸爸找人查帐,不知道会如何反应。

此事万万不可让与将知道。

“希望与亭那件工程快点出点成绩。”

我不甚真心的附和: “对啊,希望他争气一点。”

当夜,我打电话,拨通我那有本事干爹的号码。

“干爹,你不会睡了吧?英国现在不是白天吗?”

“我?我很好,我在香港。干爹,有件事情要求你哦。”

“关于香港政府的一个投标工程……对……那个承建商………”

放下电话,我又甜甜睡去。

梦见与将潇洒英俊站在众人面前,绝对的不可一世。

看着荣与亭在荣氏中顿成无权之辈,样样决定必定要与将先行签名,心里真是快意。

荣氏中人不知道荣家内幕,只道这大权必定不会落在不争气的二少爷手上,少不了开始有点眉高眼低,将与将的吩咐摆在与亭的前面。

与亭恨得牙痒,有几见到我和与将,神情几乎可以用狰狞形容。

可是没过几天,他居然平和下来,见了与将竟然还可以笑着打招呼: “大哥,怎么这么早。我这里有点文件,需要你的签名。” 恭恭敬敬将文件送到与将面前,耐心等与将签名。

与将自然是非常高兴,他对这弟弟的溺爱简直让我无法忍受。

但更让我担忧的是与亭的态度变化。

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荣世伯已经将与将的身世告诉与亭。并且与亭得到某种保证,与将绝对没有占据他继承人地位的机会。

我忽然有点泄气,就算不断挑拨,让荣世伯知道与亭有多坏,与将有多好,他都不会选择与亭继承荣氏。

我的与将,对荣氏、对荣家忠心耿耿的与将,难道真的会等到荣世伯百年过后一无所有。

以与亭的个性,他怎么会容忍比自己能干的大哥?即使这大哥永远不会和他争,永远只会为他着想。

不行!绝对不同意!

我为这事伤透脑筋,瘦了一圈。与将心疼得很,搂着我问: “生生,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你在烦恼什么?” 简直把我当成弱不禁风的女人,真拿他没有办法。

干爹的干预很有用,我听说与亭的政府工程做得一团糟,董事会纷纷提出抗议,要荣世伯大义灭亲,将与亭开除去荣氏。

倒霉的与亭,政府中人做事,往往比商界人更龌龊,让你吃了苦头说不出一个字。

谁叫你和我的与将斗?

谁叫你欺负与将?

此工程的不顺利,导致荣氏股票大幅波动,与将手忙脚乱一气,才稳定下来。

看他那么辛苦,我自然也有点不安。加意温柔体贴,又拼命为他分忧解愁。

说到分忧解愁,当然是用我自己的方法。

黄生的交际网,黄生的调情手段,有哪个能象与将一般克制得住?

这个圈中,哪个不是名人?

合约、内幕消息,种种人家尽了工夫得不到的,我只需一个眼神,再加几个半真半加的吻,半推半就的情爱。

所有的一切,在与将惊讶地听着我告诉他的好消息时,那种诧异又激动的表情中得到回报。

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了他。

天啊,警告过自己,同性圈中只能玩耍,为什么真的爱上一个男人?

虽然和很多人上过不少床,但还是很憧憬和与将的第一。

我将这意思告诉与将,他居然羞得脸色发红。

荣家当然不是好地方,我特意挑了个黄道吉日,订下一个不著名但是雅致的酒店。

在与将的办公桌上留下时间、地址,偷笑着自己先去了。

坐在浴缸里,好心情地哼歌,我还准备了最喜欢的香水。

希望与将喜欢这味道。

穿着故意敞开半边的睡袍出来,顿时吓得一愣。

上是在荣家,这是在酒店。

与亭如鬼魅一般,再坐在我的床边。

“你来干嘛?” 我急忙拉好敞开的睡袍,咬着牙问。

让我害怕的是房中不仅与亭一人,还有几个恶形恶状的男人站在一旁。

真是该死,为了使今夜彻底完美,居然租了最高的一层单独套间。

因为想到与将脸皮薄,还是在试了隔音设备后才满意地租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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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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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干嘛?” 与亭尖刻地反问。

他拍拍我亲自整理的床铺,冷笑着问: “你以为我来这里干嘛?当然是尝尝你这个妖精的味道。” 他咬牙切齿向我走来。

我惊得一缩,急忙寻找可以保护自己的武器。

天啊,与将你在哪里?

将手中的湿毛巾用力扔在与亭脸上,暂时挡住他的视线,我拔腿就跑。

旁边有那几个流氓似的大汉,我当然不会蠢得往门口跑。

只希望可以逃进浴室关上门,争取一点时间报警。

可是,天不从我愿。

被抓起扔到软绵绵的床上时,我唯有苦笑。

今天原来不是黄道吉日,写那本通胜的家伙真应该抓去打靶。

“贱人!” 与亭居高临下狠狠给我一巴掌,把我打得滚到一边,又立即被他扯了回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

“你以为我不知道与将天天溜到你的房间里?”

“你以为我不知道谁害我?”

“自从你来了,我就没有舒服过一天!”

“你这个下贱的男妓!”

他一掌一掌打在脸上。

我的脸已经肿了,满口鲜血,满眼金星。

与亭面目狰狞,扯开我的睡袍。

“与将有什么好?不就陪你上了床?我的功夫也不错。” 他掰开我的双腿,向我压下来: “我也能让你欲生欲死。”

他太粗暴,简直把我撕成两半。

下身痛得几乎麻木。

我吼叫着挣扎,却引来那几个可怕的旁观者。

“不!与亭,你这样……” 我有十万句威胁他的话,可惜没有能力说出口。

我的嘴被另一张嘴堵住,很多手在身上到乱摸。

下身前后都是不断的刺痛。

所有的一切都是粗暴的。

茫然中,感觉与亭离开我的内部。

另一个陌生的人立即取代他的位置,捅了进来。

我耳朵嗡嗡作响,听不见他们的交谈。

我知道他们在轮奸。

这样的话,为了不被告发,与亭一定会杀人灭口。

他会把与将当成替罪羊吗?

我毫无生气、破烂不堪的身体猛然一震。

天!我写了纸条给与将,如果与将在我被杀后赶到,那……

“不……不……” 我狂乱地摇头,企图踢开身上的男人。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传来。

我不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也许已经给了我结束的一刀。

与将,我善良温厚的与将………   我眼前一黑,闭上了眼睛。

“生生……生生……”

与将的声音把我唤醒。

我睁开眼睛,也同时唤醒了自己所有的伤口。

“疼……” 干涸的喉咙好象烧着一般的疼,我吐出一个字,皱眉。

天使一样的温柔俊脸向我贴过来。

我的手被与将轻轻握着。

“生生,你醒了?” 他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再开始手足无措。

即使疼得要命,我还是想笑,结果扯动脸上的伤,立即闷哼一声。

“怎么,你疼是不是?一定很疼。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回办公室。是我的错,与亭把你给我的纸条夹在文件里,我很晚才看见。都是我,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与将不断的道歉,我不知道一个人心里能藏这么多的愧疚。

“与将…” 我勉强说出话来: “你好疼,你吻吻我吧。”

他急忙凑上来,小心的吻我。

其实我的嘴角必定肿得丑陋无比,他只是在小心地轻轻舔着。

我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原来上帝真的存在。

与亭要破开我胸膛的时候,与亭终于赶到。

而且,他不是独自赶到。洁儿告诉他与亭曾经进过办公室,然后急匆匆离开。

于是,与亭带着一群荣氏的保安赶到。

发现被轮奸的我,已经奄奄一息。

荣世伯也赶到现场,他将被与将制住的与亭往死里打,却又恳求与将放与亭一条生路。

知情的都是荣氏中人,确实可以瞒得住。

天下太多事情,被金钱掩盖得无影无踪。

与将不肯,但又无法面对荣家的养育之恩。

他要等我醒来,由我决定。

“那么说,与亭的将来,握在我的手里?”

与将点头。

我问: “与将,你希望我怎么做?你想我饶了与亭吗?”

与将想了很久,咬牙道: “他这样对我,我真想亲手把他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可是……可是……” 他温顺的脸上又出现不忍心的神色。

我叹气。

我说: “好吧,让我来决定。”

荣世伯将消息锁得好紧,我家老头一直以为我过得很好。

今日精神稍好,我将荣世伯请来。

“荣世伯,请坐。” 我靠在床边指指沙发。

他长叹一声,露出老态,坐了下来。

我摸摸自己的额头。

“荣世伯,我这道伤,医生说永远都会留下疤痕。” 我淡淡道: “与亭用两片刀片中间夹了火柴往我脸上划,连世界最顶尖的整容专家也没办法补救。他存心将我毁容再分尸。”

荣世伯紧张得满头汗,那是他唯一的亲子,怎能不乱了方寸。

我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断不会被他收买。

告到法庭,与亭这辈子就完了。

荣家再多的钱,也没有办法。两个豪门之间的法律竞争是平等的,何况这人证物证都有。

“生生,是与亭的错,我愿意赔偿一切损失……”

“荣世伯,你认为可以怎么赔?” 我冷冷道: “你认为什么样的赔偿可以让我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他词穷。

与亭这样的罪行,一生都要在牢里过。荣家有钱,又有什么用。与亭这样的公子哥儿,一进监狱就算完了。

看他伤心绝望的模样,我知道时机已到。

“我可以当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只要荣氏不属于与亭。” 老头子教过,任何事都是可以利用的。伤已经受了,苦头也吃了,与亭坐牢,最多有点心里舒服,怎比真正的利益来得让人高兴?

荣世伯惊讶地抬头。

我说: “签署声明,荣世伯手中所有荣氏股份立即转给长子荣与将,我就当自己逛街遇到流氓,醒过来发现脸上多了道伤,一切和与亭无关。”

荣世伯沉默。

这份声明一签,荣家的所有就要尽归养子与将,与亭就会只剩少得可怜的房产和些许存款。

我安静地看着窗外。

他必定会接受,他没有选择。

失去荣氏,总比失去一生要好。如果他爱惜唯一的亲子,就必须签。

安心地休养几日。

我躺在床上静静看房中的电视。

“荣氏董事长荣秉,于今日发表声明,将其名下所有荣氏股票全数转让长子荣与将。荣秉声称,这转让早在筹划之中,是为了让荣氏集团的决策层年轻化而做准备,一切法律问题也已经………”

我微笑,摸摸额头丑陋的伤痕。

门推开,与将走了进来,坐在我的床边。

“爸爸把所有的股份转了给我,与亭什么也没得到。”

“我知道,电视里报道了。”

我轻轻地回答,昂起头,让他的吻落在额上。

那道伤疤,我知道与将永远不会嫌弃。

他是那么温柔善良,那么爱我。

我身上的伤渐渐好了,除了额上的疤。

模样变难看了,倒也不在意。反正也不打算再在圈子里诱惑他人,叱咤风云,何必为外表伤心。何况,把头发留长一点,遮住也不是不可以。

我长得不壮,五官算可以,有道伤疤也不算可怕狰狞。

如此安慰几番,再无怨言,把额上的伤扔到一边。

荣世伯告老退休,远远搬到台湾的别墅去。

与亭离开荣家,走得不知去向。

荣家已经属于与将。

属于我的与将。

一想到这个,我就不禁高兴。

不过短短数月,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想起当日外界漠视与将,说什么荣家长子比不上二子,真真可笑。

现在与将天天都接许多邀请函,封封显示上流社会跟红顶白的恶劣习惯。

我打电话给爸爸,告诉他我遇到一件小事故。

“小事故你会特意的打电话给我?生生,如果遇到事情,你不要瞒我。” 老头的担忧让我有点感动,毕竟,被轮奸真是需要人安慰的遭遇。

“没什么,就是额头上画了道口子。”

“什么?你的脸吗?其他地方呢?有没有受伤?……”

感动归感动,老头罗嗦起来真麻烦,哄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劝他不要立即飞来香港。

挂上电话,想着与将现在不知道正在干什么。

手往床头柜伸,打算打个电话去问问与将,没想到一个不留意,反而把电话扫到地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摇头。

小心地慢慢下床,把电话捡起来。

幸亏现在已经是与将当家,弄坏了东西也不必不好意思。

话筒已经摔成几块,这么高的床头柜,不知道是不是也出自与将的设计。

闲来无事,摆弄这可怜的话筒,一个小零件骨碌骨碌掉到我手上。

这是什么?

我拿起来研究。

看了半天,居然想起一样常在电视里出现的东西-窃听器。

我对侦探片特别喜爱,也常在家中摆弄这些。豪门中的少爷,哪个没有点特殊的爱好?

我举着这个,越看越象。

终于确定这是个窃听器。

不会吧?

首先想到可恶的与亭,难道我和与将每夜的甜蜜话,都被他偷听去了?

变态!

但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对。

如果与亭可以听见我的电话,那我和爸爸、干爹的联系,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而被我攻个措手不及?

荣家已无他人。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惊出一身冷汗。

不,不可能!我独自在房中连连摇头。

紧紧捏着窃听器,我挣扎着下床跑出房间。

我想扑到与将怀里,听他低沉的声音,那么我再也不会害怕。

此刻,我真的很怕。

一生之中不曾如此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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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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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用长外套包裹了里面的睡袍,我迈着急促的步子穿过荣氏公司的大堂。

生怕有人认出我苍白的脸,一直低头看着地上。

与将,我想你抱着我,我想你安慰我。

我好害怕。

与将的办公室已经换了,他已经是荣氏的董事长,自然用了荣世伯以前最大最高的那个董事长室。

我出了电梯,向门外办公桌上的小助理略略点头,装出一个笑脸: “不要通知董事长,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我自己也有点心惊。

难道我对与将也不信任?

小女孩露出了然的微笑,指了指拐角的门。

进了拐角的门,是洁儿的办公,再往里的门,才是与将的董事长室。

洁儿不在,也许是进去和与将讨论公事去了。

我刚想推门进去,却莫名其妙地停住。

愣了片刻,低头望望手中的窃听器,象幽灵附体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居然轻轻扭动董事长室的门锁,将门打开一条小缝。

与将的声音,传了出来。

“与亭那边的事情,已经理好了?”

洁儿答道: “是,都办妥了。”

“黄家的股份呢?”

我听到“黄家”,立即竖起耳朵。

“也办妥了。”

与将沉默一会,似乎在签什么文件。

我站在门外,心跳得厉害。

我不应该怀疑与将的,他是那么的好,他是我第一个如此爱上的人。

我现在就象被魔鬼诱惑一样,选择是否要在心理上背叛他。我应该立即打开门扑到他怀里,而不是继续站在门口怀着禁忌的心希望再探听到一些可以证实我怀疑的话。

我咬咬牙,决定选择信任。

还没有抬腿,与将的声音又响起。

“生生很快就会搬到我房中,他那的东西撤掉吧,免得留下手脚。”

仿佛一个雷直接劈在头上,闪电钻进耳中。

我瞬间握着门把,动弹不得。

一切都是摇晃的,有片刻我以为地震了。

洁儿说: “恭喜董事长,总算把事情解决了。”

“这些事情,还是不要让生生知道的好。他太单纯。”

我听了很久,但耳中嗡嗡作响,许多东西都没有听进耳中。

就象被轮奸的时候一样。

茫然又迷乱,嗓子干得几乎粘在一起。

魂不附体站了半天,肩膀被人拍了几下,我勉强清醒过来。

站在面前的高大身影,是与将。

“生生,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与将微笑着问,神态与平日无异。

我颤动嘴唇,想说谎,可是沙哑的嗓子说不出话。

他的目光下移,停在我的手上。

我想把手中捏着的窃听器藏在身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移动身体任何一部分的力气,似乎虚脱了。

与将伸手,将我手中的窃听器取了过去。

对着窃听器望一望,接着就把它随便地扔到废纸篓中。

“生生,你进来。”

他拖着已经开始软绵绵的我,把我带进董事长室。

我的脸色必定很难看。

与将倒了一杯温水,送到我手中。

我拿了就拼命往嘴里灌,又呛住,连连急促地咳嗽。

“慢慢喝,不要急。” 与将坐过来,往我背上轻拍。

抚在背上的大手,忽然让我恐惧,生怕与将会忽然翻脸,将我活活掐死。

我苍白着脸,连忙躲到沙发的另一端,警惕地看着他。

与将轻笑: “我以为你早就应该察觉,就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我这么迟钝。”

不错,我是迟钝。

不对别人,只对与将。

“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他慷慨大方地说,似乎随时准备提供所有答案。

我摇头。

何必,我虽然蠢,到了现在把事情联系起来,哪一样不清清楚楚?对付与亭的所有开端,都是与将漏给我的消息。

他每夜在另一个地方偷听我的电话,看我这笨蛋是否按他的计划行事。

我以为自己捧起荣氏的新星,原来不过是被玩弄的木偶。

不过,我还有事情想问。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在厨房?”

与将说: “晚餐时,你的碗里抹了一种无害的化学品,会让人感觉口渴。” 他笑起来: “其实荣家不大,你住在那里,要制造一个比较浪漫的会面,一点也不难。你总能避开与亭,当然是我在帮忙。”

我忽然发现黑框眼睛一拿下,与将立即变了另一副样子,我几乎认不出来。

这么自信,这么强大,而且这么可怕。

那一晚我也看见他不戴眼睛的样子,为什么当时却会觉得性感?

“我感冒那天,与亭对我动手,是你通知荣世伯?”

“不错,爸爸对与亭印象太好,其实破坏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要逐渐入,慢慢腐蚀。”

我冷笑。

生生,你何其可笑,居然还百般教导此人奸诈、阴险之术。

哪料他的修为,已经登峰造极,天下无出其右。

我轻轻磨牙: “荣与将,你故意让与亭进你的办公室,看见我给你留的字条,是不是?”

我问: “你故意等他们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才扮成英雄赶来。”

“生生,你很识大体,知道吃了亏该怎么讨回便宜。我们真的是好搭档。” 他的表情还真是又温柔又体贴: “不把事情闹成这个样子,没有这个机会,爸爸怎么肯死心签转让声明?”

哈哈哈!

我甩手给他一个耳光,打得他的脸侧在一边。

与将昂然受我一掌,用指尖抹去嘴角的血丝,轻道: “生生,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他的话没有力度,却让我心寒。

有生以来听过最精彩的威胁,当属此句。

我说: “荣与将,你故意让我被轮奸。”

与将说: “生生,害你的不是我,是与亭。”

我呆若木鸡望着熟悉的脸,忽然软倒在沙发上。

与将,我愿意为你而死,只求你不要让我如此绝望。

与将要扶起我,我攥起拳头,沙哑着喊: “走开!不要碰我!”

“生生,你伤还没好,不要激动。”

我冷冷看着他,象落入陷阱的人看着头顶上的野兽。

我站起来,摇摇晃晃迈开脚步。

“生生,你要去哪?”

我转身,鄙夷地回答: “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荣氏也已经到手。当然是功成身退,难道等着狡兔死,走狗烹?”

挺直腰杆,一步一步缓慢朝门走去。

我以为与将会拉一拉我,因为愧疚也好,因为阴谋暴露而恼羞成怒也好。

虽然知道即使他现在立即跪在我面前痛哭,我也不会原谅他。

但他眼睁睁,毫无反应、冷静地看着我离开,心里的难受又一层。

不错,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一切都是假的。

他常常半夜溜进我的房间,不过是在玩弄计谋,说不定还顺便检查一下电话中的窃听器。

想起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在床头,我居然安心入睡,毫无防备,自以为安全到了极点,真了让人不寒而栗。

黄生,天下最愚最蠢的,原来是你。

我跌跌撞撞回了荣家,将所有的衣服胡乱塞在箱子里,惟恐多留一刻,提着箱子就跑。

荣家的仆人奇怪地为我开门,问: “生少爷,要不要安排司机送你?”

我黑着脸摇头。

“要不要打电话给大少爷?”

我听到她提起与将,眼前一阵发,匆匆离开,将荣家华丽的园远远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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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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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可赞叹的是香港的机场够大,航班够多。

我直接要了一张最快可以回法国的机票。

在等机时还害怕与将会忽然来到。现在真的害怕见到此人,连此人生长的地方香港,似乎也变得阴森恐怖。

通过此事,我算真正懂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以往爸爸教导的种种,说我自大又爱耍弄聪明,原来字字箴言。

下了飞机,也不打电话叫司机来接,自己招手要一部出租车,说了家里的地址。

远远看到熟悉的房子,冷冰冰的身体才温暖了少许。

看到车来,忙打着遮阳伞出来开大铁门的菲佣用流利的英语问候我。

这才感觉自己回家了。

大松一口气。

进了大门,几个仆人上来问好,为我提箱子。

到底是华人,即使身在法国,老妈还是时刻坐在麻将桌旁,一看见我进来,诧道: “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连麻将也不打,站起来搂我一下。

“妈…” 我叫得可怜兮兮,所有委屈涌到喉头,但厅里还有几个富家太太正坐在麻将桌旁等我妈下场,只好忍住。

原来我还没有长大,真是独子容易娇生惯养。

“哎呀!生生,你的脸怎么了?” 开始以为我撒娇的妈,一抬头看见我的额头,立即大叫起来,紧张万分的摸着我的脸。

保养得当的丰润手指,小心翼翼又心疼地抚着伤口,顿时让我温暖不少。

天下最好的始终是自己的父母,真真没有错。

我强笑: “妈,没有事。不过留个小疤,头发一遮就看不见了。”

其实伤疤不算小,并不能完全遮挡,到底也算破了相。

我一劝,妈的眼泪更加流了下来: “这可怎么好?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一出去就弄成这个样子,都怪你爸,答应让你自己去什么香港,好端端的家里就不能住吗?我小心翼翼地照顾你,十几年都没有一点伤,今天………”

妈的话比眼泪更多。

我哭笑不得,本来应该是被人安慰的,现在却不得不打叠起心思安慰起妈来。

“生生回来了?” 爸从二楼走下来。

“爸。”

爸走到面前,皱起眉头: “你又哭什么?小孩子不能娇纵的,唉,慈母多败儿。” 转头也看见我额上的伤,当场愣了一下。

我在电话里轻描淡写,他可能没想到居然破了相。

爸心疼地望了望我,嘴上却骂道: “叫你读书不好好读,偏要去香港渡假。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坏事,弄成这副样子。” 又跺跺脚: “还不快点回房间洗个澡?看你一身汗。”

唉,我家老头,什么时候都要摆个样子给人瞧。

我巴不得离开妈哭哭啼啼的泪脸,低着头乖乖上楼。

妈抹着眼泪唤仆人: “王妈,帮少爷放洗澡水!” 又开始对爸轰炸。 “都是你!你看看生生的脸,他以后怎么办?如果不是你………”

进门前,又听到爸一迭声使唤人: “去!查一下法国最著名的整容专家是谁?快去……”

总算回家了。

望着才离开不到数月的房间,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与将,你真厉害,我佩服你。

摸摸额头上的伤痕,我懒洋洋把自己浸在温热的水中。

丝丝热气从水面飘起,将整个浴室弄得朦朦胧胧。

冷静下来,很多事情可以慢慢回想。

虽然想起的时候,会引起强烈的痛觉。

其实,与将的策略并不算一等高明。

真的是有迹可循。

只是我瞎了眼睛………

我闭上眼睛,把头也伸到水底。

耳膜受到水压的作用,感觉嗡嗡作响。

这样的感觉,让我想起被与亭压在身上的时候,也想起知道与将真面目的时候。

嗡嗡、嗡嗡……

我猛然从浴缸中坐起,惶然四望。

“磕、磕。”

有人敲门!

我睁大眼睛,畏惧地伸手护在胸前。

“生生,出来吃饭了。怎么洗个澡这么久?你没有事吧?”

是妈。

我松了一口气,仿佛经历生死关头: “我没事,就出来。”

餐桌上,大家都默然。

也许是因为我不说话,父母惟恐胡乱说话触我情怀,只用心疼担心的眼光轻轻抚摸我。

母亲目光明目张胆,恨不得我开口诉苦,可以立即抱着我再哭一场。

父亲目光躲躲闪闪,每都想装出严父的模样。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到底是心疼的。

我感伤,原来家有这般好。

与将从小,也许从来没有尝过这般温暖的滋味,饭桌上,只怕要拼命掩饰自己才华,防着被荣家人洞悉真心。

又咬牙切齿恨起他来。

为什么总算有个黄生对你真心真意,却不知珍惜。

一顿饭吃完,我找个借口,急忙溜回房间。

在床上翻来覆去,几迷迷糊糊入梦,又几惊醒。

总习惯性望望床头。

温馨甜蜜和恐怖交错的感觉,激荡在心里。

我将被子拉过头,把自己蒙个严实。

闭上眼睛,黄生,闭上眼睛吧。

在家郁郁不欢,闷了几天。

妈每天补品不断,似乎盼着可以凭这些让我伤口消失。

整容专家已经来过,表明我的伤疤无法消除。

这结果我早已知道,只有父母伤心而已。

爸问我: “生生,你是不是吃了亏?不妨说出来。”

我默然。

与将厉害的地方,就是你吃了亏,也无法说出来。

真正的哑巴吃黄连。

连续几期的刊物都看见与将意气风发的封面。

我越发知道自己不会看人。

原来身边竟然是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其实,就算没有我,荣氏也早晚属于与将。

与亭怎是此人对手?

但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如果他不是与将,我也许会吞这口气。这么厉害的对手,谁肯自己招惹?

可他是与将。

天下众人都可负我,惟独他………

一日饭后,我与爸一同在书房闲聊,谈起最近荣氏业绩飙升,股票大赚。

“爸,既然有这么多荣氏股票在手,为何不再进取一点?如果黄氏和荣氏合为一家,谁可抵挡?”

“哦?生生,好象开始振作了。”

“爸教的,再战江湖,才是最快意的时候。”

爸抽着烟斗,眯着眼睛不说话。

我知道已为荣氏制造了一大危机,乖巧地离开。

接下来,公事特别忙,爸连续几天没有回来吃饭。

妈说: “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几十岁还这么拼命。”

我说: “男人都爱为事业拼命,也不一定是为了钱,而是为了面子。” 也许爸已隐约猜到内情,故而大费周旋为我讨公道。

商场上的恩怨,自然要从商场上讨回。

妈又摸上我的额头: “只知道生意生意,也不管管儿子。如果他对家里多用点心,你又怎么会这样?”

话里已经带了鼻音。

我吓了一跳,怕她又哭出来。

天啊天啊,怎么女人总有这么多眼泪?为老公流,为儿子流。

我虽被与将整得很惨,却还没有流泪。

急忙安抚老妈,又找个借口,躲到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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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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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作战,自然全体投入战争。

老头子在公司守卫大本营,我去舞会上转悠。

今晚的宴会设在一郊区别墅。

地方虽然不大,但参加者众多。

上流人士的聚会,往往不看其他,只看主人的脸面如何。

主人脸面不够大,即使用尽金银珠宝挂于四方墙上,也请不动这些翩翩公子。

我选了一套新礼服,特意戴一只红宝石耳环在单只耳朵上。

此来目的,我心知肚明,对象自然是这聚会的主人尼洛。

尼洛的权势,不但在法国有影响,连远方的香港,也常起一些微妙的作用。此人很难勾引,不过他曾和我有一夜之情,希望现在还记得我的名字。

其实心里揣然,额头顶着一道伤疤,居然也敢想着勾引他人。

满场的珠光宝气看得连连刺眼,团锦簇、衣香鬓影、裙履风流,正是我所熟悉的社交舞会。

望着这熟悉的一切,额头上的伤口忽然刺痛,象是为了提醒我不要忘记它的存在。

忽然感觉自己可笑,黄生,你还有什么资本?

这里哪位不是世家公子,玩乐高手?

尼洛要人招手即来,何必你自取其辱?

以往勾引人常为一己之欲,无可无不可,到了手,为家里打点关系,算是锦上添。

今天确实鼓足劲为对于与将而来,居然紧张到如此地步。

这才知道,自己对额上的伤,实在是忌讳得很,自卑得很。

世态炎凉,我见过不少难堪场面,怎么也不会希望自己做一主角。

正踌躇,身边一人道: “生生,怎么站在门外?何时做了我家门卫,我倒不知道。”

回头看,居然是尼洛。

他容光焕发,笑着摇手中红酒。

见他态度甚好,放下一半心来。

“你的脸怎么了?” 看清楚我的脸,他忽然皱眉,伸手触碰。

“当然是作奸犯科,偷鸡不成。不要说了,反正已经破相,以后就是丑男人一个。” 我笑。

因为他的手碰到伤口,还在不断摩挲。

那个意思,我当然懂。

尼洛说: “其实不难看,反而多了点魅力。”

不管是不是真心之言,听起来总好受些。

我感激地一笑,媚眼横飞: “找个地方讨论一下魅力的问题?”

他欣然同意,挽着我的手入内。

整场舞会,都在尼洛身边。

原本当他舞伴的女士对我飞了一万记眼刀,只当全看不到。

为了打好报复基础,我一改往日风格,不惜唇舌与人招呼。

其中自然说不少风趣的话,重塑我浊世公子形象。

幸亏这里的人都认为缺陷美更适合我,不但没有避开,反而纷纷过来招呼。

一场舞会下来,信心回复不少。

顺理成章,接受主人邀请,上了他那张豪华大床。

“你今晚风度迷人。”

我说: “谢谢。”

“都到了床上,还这么客气?” 他开始调笑。

手指抚上我的脸,又去吻我伤口。

本来一切发展顺利,可记忆偏偏这个时候以我最不欢迎的方式创进脑海,夺取所有的控制权。

还未入巷,已经全身发硬,比木乃伊犹过之而不及。

“怎么了?” 尼洛分开我的腿,问我。

我希望自己可以找个轻松幽默的回答,毕竟我为今晚了不少心血,要求的事情还没有求成。

可是喉咙沙哑。

尼洛见我不答,微微一笑,把头低下,为我做准备工夫。

润滑剂刚刚触到入口,我如被蛇咬,几乎从床上跌下去。

“你还好吧?”

我强笑,脸色必定苍白如雪: “尼洛,今天状态不佳,可否另约时间?”

尼洛道: “你看我这个样子,难道存心整我?生生,我哪里得罪,不妨直说。”

不错,哪有上了床还反悔的道理。

这事传出去,尼洛也没有面子,不整我就算好了,更不用说帮我的忙。

“不过试探一下,你好紧张。” 我咬着牙,让自己轻松下来。

尼洛这才有了笑容,给我一个浅吻,继续抬高我的腿。

所有可怕的感觉象旋风一样四飞刮。

我只愿意这床变个无底渊,将我掉到下面,从此不用见人,也不用做这些事。

尼洛的手指轻轻拂过我曾经受了伤害的地方,我觫然紧绷。

“生生,你这个样子,好象我在强Jian一样。”

尼洛这样说,却不住手,还是将自己缓缓插了进来。

说不出来的痛苦。

我的感觉,就象没打麻药,清醒地被放在手术台上开刀一样。

而且知道他下一刀会划在哪里。

几乎要窒息过去,偏偏又有知觉。

忍,我要忍!

为了对付与将,我不能没了这个资本。

当年为了与将,我也曾和不少人上床,那个时候,他一个微笑就可以安抚我所有的辛苦。

我对自己说,商场之上,风光之后,谁没经历各种肮脏龌龊的事情。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咬牙。

尼洛开始还很温柔,看着我痛苦表情,缓缓摩擦。

渐渐到了后来,越发情动。

不但动作加快,幅度也大了许多。

我战战兢兢说: “慢一点……好疼……” 其实我已快忍受不住,实在疼得无以名状。

也许这刺激了他的欲望,不再撑着我身侧的床,反而按着我的肩膀,拼了命似的攻击过来。

这等力度,与强暴何异?

就如当日惨况重演。

与亭和那几人,轮流在我身上施虐。

又压又按,又捏又卡,恨不得将我活活疼死。

耳朵又开始嗡嗡作响。

我骤然反抗,对正在紧要关头的尼洛全力一推,向床头靠去。

危急之中力气好大,尼洛被我一推,整个掉到床下。

原来我吃不得苦中苦。

我不是人上人。

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诧然望着我。

当然,这一生中,他恐怕是第一被人这样推下床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知道等他反应过来就自身不保,急忙抓起衣服匆忙跑开。

连滚带爬,逃出尼洛的地方。

幸亏他把舞会选择在这新买的别墅,如果是在他的主屋,要离开恐怕不易。

一身狼狈回到家,顾不上半夜起来开门的仆人的眼光,匆匆进房。

把自己泡在热水中好一会,才勉强镇定下来。

少不了开始自嘲,然后赫然想到尼洛随之而来的报复。

该死的与将!

又是一夜难熬,日下楼的时候一脸暗灰。

遇到还没有出门的爸。

“爸,尼洛主持的贵德银行……”

“怎么了?” 爸翻开手里的报纸,搜索财经版。

真有点难以启齿。

虽然家人早知道我在外面的胡作非为,但作为比较传统的华人,和父亲谈这方面的事……

可又不能不说,商场如战场,如果黄氏骤然受贵德攻击,没有防范,必定吃亏。

“我昨晚把尼洛踢了下床。” 我鼓起勇气,顺口而出。

报纸立即刷地收成一团。

爸抬头看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玩则玩矣,为什么要把事情演化成这等危险地步?

我低头: “爸,我们不是闹着玩的,真的翻了脸。你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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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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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役,我再不敢随意出席酒会。

这才赫然发现自己实在无用。

如果说到商场周旋,与将的生意手段我是领教过的,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能盼爸爸几十年的经验,可以压得了他三分。

在家闷闷不乐躲了一月,发现老头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体重又瘦了不少。我知道是公司的事情不顺,却帮不上一点忙。

对镜自照,镜中人额上一道丑疤,容颜憔悴,再没有以前一点飞扬的神采。

爸说: “闷在家中无用,你也应该把学业好好完成。”

我知道黄氏现在危机重重,股票虽然一直被爸百般撑着,却象建在沙滩上的泥房,总不断有大浪一个又一个的扑来。

多少名门世家,赫赫扬扬百年,毁在措手不及间。

但既然没有战斗力,只好尽量不惹麻烦就好。

我收拾行装,回哈佛去读我最后一年的商科。

依然名牌时装,大把金卡放在口袋里的富家子弟。

站在同学堆里,却再没有以前潇洒不羁的热情。

同学说: “生生,放个长假,你变了很多。”

我笑: “与其说变,不如说成熟。”

“恭喜恭喜,一定是经历了大事,养出这样沉稳内敛的气质来。你以前优点很多,就是太表面化,现在加了成熟,更加显出内在散发的魅力来。”

我能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苦笑。

我苦笑着接受他们的奉承: “过奖,以后你们也会成熟的,何必羡慕?”

这句倒是真心话。

他们又怎能知道我用怎样的心情说出这话?

生意场上的事情,担心也无用,刻意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郎。

隐隐知道外面风声鹤唳,风云变幻,又是财经界巨子倒下崛起不断交替的时候。

这个世界的变化,真让人心惊。

天天都接到妈的电话,唠唠叨叨,不外乎翻来覆去那两句叮嘱。

我耐心地接听,等到几乎昏昏欲睡,才挂上电话。

这日,电话又响,接听时愣了一愣。

居然是我家老头。

“生生,你回来一下吧。” 爸似乎甚为疲倦,声音中透出老态。

心猛然下沉。

不详的感觉,笼罩全身。

我简单答道: “好,我立即回来。”

挂了电话,二话不说立即起程。

上了飞机,立即胡思乱想,越想越急,如被火燎。

如果黄氏有事,绝对和与将脱不了干系。

也绝对和我脱不了干系。

天!只愿我从来不曾认识此人。

回到家中,四周安安静静,一个仆人也不见。

妈独自坐在厅中沙发上。

麻将桌孤零零地立在一旁,上面的麻将还乱七八糟地四散着。

“妈。”

“生生!” 妈象被人猛然拍了一下,转过身来,慈爱地望我两眼,指指书房。

我点头,把行李随便一放,直接进去。

书房里,摆设还是老样子,却无端地多了许多烟味,把淡淡忧愁散发在空中。

爸静坐在椅上,眼光直直望着桌上的荧屏。

荧屏中,是随时变动的股票曲线。

不用去看,我也知道那曲线现在已经变得多么怕人,可以害多少人倾家荡产。

“爸,我回来了。”

他抬头看我,缓缓点头,又道: “把你妈也叫进来吧。我们一家人要谈一谈。”

我凄然,出去把妈扶了进来。

所有人坐下,等着爸开口。

这个口实在难开,爸张嘴几,又把话吞了下去。

沉默不知道多久,才轻道: “胜负虽然是兵家常事,但我这是大败,恐怕再无翻身之日。你们要早做准备。”

我睁大眼睛,谁料事情会到如此地步?

爸见我惊讶,坦然一笑: “生生,你还小。兵败如山倒,人一失势,自然众人相踩。这不是一对一的斗争,是一对所有的斗争。稍露衰势,即可引来致命攻击,直至你一命呜呼。” 这样时候,爸还能侃侃而谈,心胸之大,让我佩服。惟可在这种时候,才知道原来我家老头如此可敬可爱。

但我还是不甘。

“至少没有宣布破产,如有希望,怎么可以放弃。干爹那里………”

爸摆手: “那只是干爹,不是亲爹。锦上添可以,要他雪中送炭难。何必丢这个脸面,再说,这么大的事情,他也帮不了。我低估对手,贪心不足要吞并荣氏,也算罪有应得。唉,委屈你妈………她老劝我胃口小一点,收着现在的家业就好,可惜我不听。几十年夫妻,到老来害了她。”

妈平日爱哭,今天却没流一滴眼泪: “几十年夫妻,你听过我几回?不过跟着你享了这么多的福,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妈转头看我,满眼心疼之色: “只是委屈了生生。”

真真只有到了绝境,才能看一个人的风度。

妈平静怡然,雍容大度,看得我愕在当场。

以前总以为老一辈比不上我们,只会势利为钱,生意场上周旋经营,或者麻将桌旁和富家太太凑在一起说长道短,消磨人生。

怎么比得我们新的人生观念般潇洒放得开?

咋逢大难,最看不开的,最不能接受的,反而是一向自命潇洒不在乎俗事的我。

我大愧,偎依在妈怀中。

“爸,资金方面,如果银行肯帮忙,可以渡过危机吗?”

爸说: “经济不好,小银行自己都不敢随便插手,有能力插手的…” 他望我一眼,轻轻叹气。

贵德。

我好内疚,没想到一脚踢飞我家的救命稻草。

难道就这样等死?

不行!

两个办法,或者求与将,或者求尼洛。

与将我是绝对不求的。

只有去找尼洛。

好不容易打听到尼洛的踪迹,今晚居然又有舞会。

咬牙切齿发下毒誓,就算自己把自己铐在床上,也绝对不做出失礼的举动。

但,不知道尼洛肯不肯给这个机会。

上出席酒会已经过担忧,这却比上揣然一万倍。

上只是额上多道伤痕,荣华富贵依然。

这黄氏大难,谁都知道我所去为何。

何等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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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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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请柬,只能身穿最精致的衣服在尼洛的别墅门旁徘徊。

富贵之家,所请的仆人似乎也带着贵气,他们会对主人邀请的贵宾鞠躬服侍,却看不起给他们塞钱进门的人。

我已经落魄,又怎能去丢这个脸?

正茫然间,一辆豪华轿车开到门外,几个站在门口的仆人也许知道来得人身份贵重,争相开门问好。

好机会,我一溜烟进了大门。

门内歌舞升平,好一番华气象。

这场合我本司空见惯,今天却特别的不习惯,总感觉周围的人都盯着我看。

尼洛正在楼梯和人聊天,手里象往常一般端着红酒,轻轻一摇一晃,好不安逸。

我不愿错过机会,立即上前。

“尼洛。”

尼洛回头,见是我,微微诧异。

不愧是名流,神色一变,微笑起来: “生生,原来你来了。” 态度亲切地和我打招呼。

我心里松半口气,他不立即叫保安,事有可为。

我说: “我来道歉。” 不用平日说笑的语气,而是很认真的道歉。

尼洛摇头道: “小事情,为什么挂在身上,这不合你的风格。”

我低头思量是否现在开口求他资助黄氏。

只要他答应,什么事情都好说。

可是,我值这么高的价钱么?

若被他一口拒绝,何其难看?

尼洛问: “生生,你有话和我说?”

我抬头看他神色,不象记恨在心。但商场中人谁没有十七八套面具,时刻戴在头上。

就说那荣与将,我又何曾看懂一分?

说不定他只是诱我哀求出口,再加戏耍,为酒会增添一个笑料而已。

“我…” 真是没用,事到临头,居然才犹豫起来。我吞吞吐吐半天,脸色不知道红到什么程度,终于咬牙道: “黄氏不稳,贵德可否看在以往交情,资金贷款方面通融一二。”

尼洛依然微笑,他早已料到我的来意,那是肯定的。

正满心慌乱等着他的回答,身后一人悠然道: “尼洛好忙,酒会居然还要想着公事。”

这声音一入耳,我浑身一震。

霍然转身,几乎睁裂眼眶。

西装革履,打扮得全身焕发光彩的荣与将,就站在我身后。

他笑着靠近我: “生生,好久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应该恨得此人咬牙切齿,一听那句“瘦了”,偏偏鼻子一酸,居然泛起满腔委屈。

我让开两步,别过头恨恨道: “承蒙关心,认识了你荣与将,有谁可以不瘦几斤?”

与将轻笑两声,很有度量地不作答。

尼洛亲切地拍他肩膀,说: “与将,你来晚了。如果照中国人的规矩,应该罚酒。”

他们态度亲密,看得我心头大撼。

原来早有勾结,我又何必来自取其辱?

想立即离开这尴尬地,无奈脚象钉在地上一样,眼睛也离不开春风满面的与将。

恨恨恨……说不完的恨!

尼洛和与将交谈两句,走开去招呼其他客人。

我知道求救无望,自然不会再唤住他。任他走远,愤怒地盯着破坏一切的与将。

与将把目光定在我身上,慢慢靠上来。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好无辜的语气,哼!

我冷笑着抬头瞅他一眼,不由心浮气燥。

“生生,你的唇好美。” 他柔情万分,在我耳边轻说: “我每天都好想你。”

这个混蛋!

怒火简直烧得我头脑冒烟,只想把所有的愤怒发泄出来。

我定定看他温柔的脸半晌,越看越气。

簌然拿起手边一样东西就往他头上砸去。

这一砸用劲全身力气,又快又猛,与将躲也躲不了。

哐铛一声巨响,压过全场的音乐。

尼洛放在楼梯扶手上价值不菲的瓶,碎得不能再彻底。

与将满头鲜血,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只怔怔望着我。

全场的宾客都安静下来,似乎人人惊呆。

“啊!”

骤然一声尖叫,不知道出自哪位名门闺秀。大厅开始骚动起来。

我僵硬了一般,看着与将缓缓倒下,滚落楼梯。

一切事情发生在瞬间,我猛然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门外的保安还闹不清楚什么事情,看着我跳上跑车踩尽油门扬长而去。

一路急驰。

风呼呼吹进车内,吹不去我心头焦躁。

我杀了人。

与将,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猛然想到与亭当日,犯下罪行是否也同样心情。

与将,他当日把与亭逼得发狂,今日也把我逼得发狂。

与亭还有荣世伯用荣氏交换自由,我呢?黄氏摇摇欲坠,何必与将心思来讨。

远远看到家门华灯,想起里面的爸妈,猛踩刹车。

跑车尖叫一声,停在幽黑的路侧。

不能回去,我不能回去。

犯了大罪,怎么可以往家里跑。

我不想坐牢。

立即将浑身上下所有财物搜集一番,幸亏还有点钱。

虽然不知道还有几天黄氏就要宣布破产,但现在名表金卡,还在手上。

我慌忙下了跑车,小跑着找了几提款机,尽量提取现款。

不敢和家里联系,匆匆买了一张长途车票,逃得远远。

谁能想到,我生生也有如老鼠过街一样逃亡的日子。

若昨天有人和我说,我会成为逃犯,那绝对只能换来我的哈哈大笑。

人生,果然无常。

长途车上,我凄凄凉凉,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

可眼睛干涸,流不出一滴泪来。

与将与将,我与你何冤何仇,要让我沦落至此不堪境地?

难道真是前生欠下的债,要今生来还?

那你今生欠我的,就下世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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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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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会到这样的地步?

我一路不断换车,从这辆长途车,到另一趟火车。

自己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经过那些路途。

反正,最远的地方,是我购票时最佳的选择。

当我终于疲惫,浑身象掏空似的孤零零站在某陌生城市的一角,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清晨的阳光,从微微的羞涩的探头,到耀武扬威照耀世界。我呆滞地看着身边一切活跃起来,人们在我面前急匆匆而过,啃着手里的热狗和面包。

我低头,漫无目标地游荡。

迷茫而彷徨。

开始拼命的逃亡似乎用尽我的力量,我象耗尽电池的电动兔一样勉强挪动。

用比常人迟钝的动作买了一份报纸,我搜索上面的社会版。

没有与将的新闻。

再搜索财经版,也没有。

我随手扔掉报纸。

对,与将不过是香港的富商而已。即使他死了,又凭什么上法国这另一个城市的报纸?

我总把他想得比谁都厉害。

他也不过是一个人。

蹒跚踱到街角,我找了一间又脏又破的旅馆。

我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肮脏龌龊,粗鲁的人在这里进进出出,将口水吐在凳子上。

“我的身份证掉了,可以住这里吗?” 我面无表情地问。

回答的伙计比我更面无表情,手在桌子上一按铃: “有钱就可以。”

我回头打量这个可怕的地方,估量这里是不是专门住着逃犯和盗贼。

我住了进去。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不敢出去。

洗手间那块裂成两半的镜子中的人,也不敢去看。

那是我吗?

我摸摸自己的下巴。

不过两三天。

不再是以前的光滑细腻,硬硬的胡子钻了出来。

带上额上的伤疤,好一张可怕的脸。

几天后,到底过不了隐居的生活。

躲躲闪闪出外买了一台电脑,作为窥探世界的窗口。

唉,难道这就是我以后所过的日子?

我阅读所有的报纸,在网络上浏览各地的消息。

有好消息,与将没有死。

那就是说我没有杀人。

看见这个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

当与将精神熠熠的交际相片在网页上慢慢显示出来时,我大笑出来。

那被瓶亲吻而留下的伤口,居然与我额上的如此相似。

长度,大小。极其讽刺的相似。

我脸上的肌肉因为大笑而有点发疼。这一段时间我都是板着脸,几乎没有用过脸部神经。

网页上还有对这位年轻实业家的专访。

上面满是与将假惺惺的谦逊和豪气冲天的激情。

我冷笑。

但最后的一段对话引起我的注意。

………“很冒昧地问一句。荣先生,如今医学发达,为什么不将您额头的伤完全休整?”

“伤痕,可以很好地提醒我。”………

访问就在这里结束了。

我暗骂那个愚蠢的记者,为什么不多问一句“提醒什么?你想用它记住什么?”。

看完访问记录的我心情沉重,总觉得与将那句话不安好心,别有意。

回不回与将知道我会关注关于他的专访,特意加一句让我心惊的结尾?

他真的厉害至此?

还是我已经对他的手段心惊胆战,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

我愤恨地关掉这个网页。

伤痕,可以很好地提醒我……

我摸摸额上凹凸的伤痕。

是的,也可以很好的提醒我。

没有任何关于与将受袭的消息报道,仿佛他的伤痕是凭空钻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与将耍了什么手段。

为什么要隐瞒?

难道是为了保全……我?

我坚定地摇头。

如果牵扯出我,媒体肯定会追查我一个世家公子会做出这样没有理性的事情,也许会把我和与将以前的事情完全抖出来。

他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我对自己说:只是为了保全他自己。

想到一事,赫然轻松。

原来我不是逃犯。

自己吓自己。想到连日来居然四逃窜,躲到这等地方,真是无能。

继续查询网络,很有觉悟地等待着关于黄氏的破产消息。

可是,翻遍所有财经大网站,居然找不到关于黄氏的消息?

不对吧?

我再找一遍。

确实没有。

愕然之外,心中不能说不惊喜。

我从椅上跳了起来。这些天没有这么充满活力过。

整个肮脏的房间,只有桌上的那台新买的电脑和以前的我稍微有点契合。

立即打电话。

“妈?我是生生。”

妈在另一端惊讶: “生生,为何转眼就不见了踪影?这么多天到哪里去了?你这孩子,担心死妈了………”

妈唠唠叨叨,我听在耳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妈能如此唠叨,可见黄氏已经雨过天晴。

“妈,公司的事情解决了吗?”

“唉,我哪里知道公司的事情。你爸说没事了。”

谢天谢地,定然遇上贵人相助。

这事和妈问不清楚。还是亲自和爸谈比较好。

正思考间,妈已经问了上万的问题: “………你现在在哪里?怎么不打招呼就走,现在的孩子啊,我上才和王太太讲……”

“妈,我立即回来。再见!” 飞快地挂了电话。

我冲进洗手间兴奋地刮胡子,又换了一套衣服。

只把剩余的现金放在口袋里。

迫不及待地和这地方告别。

结清了帐,走出门口的我已经脱胎换骨。

人生啊,果然无常。

原来心情如此重要,眼中灰暗的小城比昨天看到的要美丽可爱许多。

连脚步都是轻松的。

挂着藏也藏不住的微笑钻到窗台,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

可惜没有护照,不能坐飞机,空白多了这许多个小时的旅程。

心情极好地买了一份报纸,以消耗车上的时间。

报贩看我的神情奇怪,好象从没有见过买报纸这么笑容灿烂的人。

我刻意笑得更灿烂,希望可以把自己的好心情传染给他。

报纸一拿在手,发现自己的好心情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人的一副照片,端端正正占据了头版。

是一个巨大的、不惜耗费巨资的寻人启示。

旁边附送一个特大的头条新闻-著名企业黄氏总裁之子无故失踪!!!

下面的副标题是:将重金酬谢提供线索之人

我斜眼看看身边的报贩,他也正一脸兴趣地看着我。

随便看看其他的报纸上,是否也有我的照片。

果然。

我发抖。

我本来应该激动又感激,原来自己如此重要,这对现在的我无疑是一针强心剂。

可是我发抖。

在重金酬谢的联系那一行,赫然是香港的电话。

不但如此,居然是荣家大屋的电话和与将的手机。

眼前头昏眼,也许是近日饮食不调的缘故。

我扶着车站里的石柱,寒气从腰背间簌然冒起。

汽笛已经高鸣。

我不能回去!

与将在等我。

那我的父母呢?

他为什么要找我?

是的,那道伤痕,不是时刻在提醒着他吗?

提醒他要找到我,找到这个让他留下伤痕,让他流血的黄生。

我看着原本该载着我愉快离去的火车缓缓开出,恨得荣与将咬牙切齿。

为什么那一砸没有要了他的命?

只留下一个轻描淡写的伤痕。

太愕然的转变让我不能接受事实地战栗。

我将头埋在双手中,几乎想大哭出来。

原来,我一点也坚强,一点也不。

我想回家,我想回到爸妈的面前,痛快地把所有委屈倒出来,让妈唤仆人为我放一缸洗澡水,再穿着舒服的睡衣,在自己的床上安心地入睡。

这不是什么奢侈的愿望,我以前唾手可得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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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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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双手象掩盖令人心烦的事实一样掩盖着自己的眼睛。

我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勉强收拾了心情,重新抬起头,却赫然发现天地已经变色。

身前身后站了几个一看就知道专业的男人。

本来站在我身边的报贩早不知何方去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报纸摊。

我后退,惶恐地撞上另一副坚硬的胸膛。

与将!

必定是他,我知道肯定是他!

即使是真正面对暴力,原以为还有那么几秒钟可以展示我的灵牙利齿。

至少在公众场合将荣与将的大名公告天下,好为自己的踪迹留点可怜的线索。

谁知道还没有开口,颈后一痒。

原来现代医学发达到这种程度,可以瞬间让人手脚麻痹,大脑关闭。

我软软一倒………

睁开眼睛时,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荣家的客房。

窗外的鸟鸣,清脆悦耳到让人苦笑的地步。

床头坐着一人,柔情款款。

我面无表情瞪着他,随后笑起来。

简直是笑不可仰。

何其讽刺,那额上丑陋的伤痕。

记录我的愚蠢,他的恶毒。

与将安静坐在我的床头。

好温和的表情,看着我象看着被宠坏的孩子。

只可惜我一朝被蛇咬。

而且时间不超过三月,自然记得那入骨的疼。

“笑够了吗?” 他轻问。

以前他半夜进来,也是这样轻轻和我说话。

低沉温柔的声音,伴我入梦。

我慢慢止了笑,象吃了药物抑制了自己某种病症般,停止得毫不自然。

床头的电话已经换了新的,颜色还是以前那种。

我不愿看与将的脸。

每看一眼,心头就狂疼。

那么真挚的爱恋,为什么只是虚假?

若是真的呢?

生生,若是真的,会如何?

不去想那假设,我转头看床头的电话。

那里面,可有一个新的窃听器?

或是每个住到荣家来的客人,他都会安然坐在床头,承受他仿佛轻柔抚摸的目光,再听一听碎了心的声音。

“生生……”

与将倾前,伸手。

我赫然心惊,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他掌中玩弄的猎物,簌然全身一缩。

胆战心惊看着他的影子,象魔鬼一样覆上来。

我打算养精蓄锐,储足力气将他一举踢下床去。

他却只是倾前为我掖好被子,又退开去。

我难以置信,瞪着他的眼睛张得更大。

他疑惑地问: “怎么了?”

我别过脸。

哼,不过老伎俩。

欲擒故纵、以攻为守。

果然,颚下忽然一热。

脸被与将拧过去,和他静静相对。

他的气息喷在我脸上。

“生生,你变了。”

柔情似水。

我骤然间只想大笑。

可笑。

我变了,原来变的是我。

笑声堵在喉咙声,化为悲切的呜咽。

“不错,我变了。”

我只有承认。

不是吗,由始至终,与将都是同一个人。

是我瞎了眼睛,错看了他。

与将问: “怎么,生生,你不高兴吗?我终于得到荣氏,这不是你最希望的?”

我还能说什么?

他问得无辜: “你一直都希望我能历练出商场上的战斗力,为什么现在却这等模样?”

我连苦笑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冷笑。

是的,是的,错的是我。

我期盼着他奸诈无比,狠辣无双,他却霍然嘿嘿一笑,露出真面目。

他比我期盼的做得更好,更高明。

我几乎应该扑上去紧紧搂着他,和他同贺天下。

与将将我的手握在掌中,如他当日常做的举动般: “生生,为何你不再爱我?为何你离我而去,与你的父亲对付我?”

爱?

我如遭暮鼓晨钟一敲,被震得无所适从,刹那间眼缭乱,不知身在何。

我霍然摔开他的手,再一巴掌硬生生拍在他脸上。

可惜,没有震碎那假惺惺的面具。

与将与将,我多想看看你的里面,你的皮下面,到底是些什么?

他错愕难堪。

我咬牙切齿。

“与将,你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让我事到如今,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倒不出一点的苦水。” 我磨着细白牙齿,轻轻用力吐字: “真让我佩服。”

我点头道: “我好佩服。”

与将没有伸手抚摸自己发红的脸,似乎那一巴掌没有感觉。

也许他的面具太厚太硬,我那微不足道的一巴掌实在起不了丝毫作用。

他站起来,无声看我。

居高临下,好一股王者气势。

这般情形,梦中见过多少回。

多少回,为他的称霸天下而笑醒过来。

如今见了,哪里有当日半点情怀,只剩心惊胆战而已。

一回头,已是百年身。

我唯有气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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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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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着与将会展示一下他的霸权。

他却只是淡淡一笑,离开房间。

我心里酸楚,躺在床上直起半身干呕,却呕不出任何东西。

连苦水也没有。

至少应该和爸妈联系,看看他们现在如何?

只愿与将,不要太难为他们。

拿起电话,还未拨号,就有悦耳的女声传来: “黄先生,请问您要拨哪里?”

我愕然。

“我要打电话回家。”

那女声感性十足地道歉: “对不起,荣先生说了,您这条线路暂时不能接通,如果您和荣先生商量后得到……”

将电话霍然挂上,无力地靠在床头。

这就是荣与将。

我并没有生病,下床时脚步却摇摇晃晃。

打开房门,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侯在门外。

“黄先生要出门?” 问得恭恭敬敬,极有敬业精神。

我点头: “我要回家。”

为首的人一笑: “请稍等,我打个电话给荣先生问一下。”

不等他掏出手机,我把门喀嚓一声关上。

我原该暴跳如雷,现在反而心安理得地重新回到床上躺着。

不是吗?

这才是与将的风格。

被他困住,如进了蜘蛛网。

丝极细,却缠绕不断,让你挣扎、挣扎,到死的时候还以为有挣扎的机会。

外面的事情,他也肯定能料理妥当。

在外人看来,我不过是来休闲渡假被妥善照顾的一位朋友。

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苦笑。

没想到吃与将一个大亏,居然会使我对他信心大增,料定他无所不能、无坚不摧。

一连几日,衣食不缺。

试了几,电话里的女声问候依然。

门外的男人,不过两三拨人,换来换去,看着我也顶够了。

与将常来,还是情意绵绵,体贴入微。

不过再也动不了他一根毫毛。

我挥拳时,被他早有防备一把抓出,硬拉到唇边轻吻,笑道: “再不要这样,董事长室里一也就算了,房间里又来一下,不疼吗?”

每被他碰一下,心就猛痛一下。

心有千千结,我殚精竭虑,解不开一个。

我问: “与将,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坦然道: “荣氏我已经得到,当然是和你常相厮守。”

“我不要,请放我走。”

他问: “生生,我若放得开,怎么会费工夫找你回来?”

我心头一酸,求道: “与将,我对你无功有劳,求你放过我。”

“我哪里不放过你?” 他不解: “我虐待你?我打你骂你?若不爱你,我又何必打通关系,帮助黄氏度过难关?”

我一口气缓不过来,歪在床边。

他伸手搂着我,摩挲我的唇。

酥酥麻麻,和心里的痛楚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与将说: “生生,我一生中,最珍惜的人就是你。”

我无声。

记得他曾经说过-“荣氏对我的养育之恩,和你对我的感情一样,都是我最珍惜的东西。”

看看荣世伯的黯然引退,看看与亭的堕落。

“生生,为何你不信我?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

“与将,我不敢信。” 我望着他的眼睛,可怜兮兮: “我真的不敢信。”

就这样反反复复。

我起起伏伏,在感情的海中,着不了地,浮不了头。

没有自由,外界消息还是有的。

一日看电视,财经节目忽然一闪,出现与将的身影。

原来荣氏最近扩大营业,接连兼并几家大公司,股票又是大升。

我赶紧转头,另一边却在播放国际的财经消息。

“法国最大的华资机构再度传出不利消息………”

我惶然,小心翼翼地看着,荧屏里出现神色憔悴的老头子。

黄氏!

黄氏又遇劫难。

我心中更痛,倒在沙发上。

人说书生百无一用。

黄生呢?恐怕更无用。

我唾弃自己。

整日忐忑不安,难受焦虑,连饭也咽不下去。

父母在家中为家业强自苦撑,我竟连安慰他们也做不到。

此等不孝,天下少有。

与将走进来,习惯性地坐在床边。

“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他伸手抚摸我的脸。

我没有躲,乖乖让他占便宜。

“与将,我想和爸妈联系。”

他笑: “随时都可以啊,电话不就在这里?”

我冷冷看他。

“我帮你拨吧。” 他体贴地拿起话筒,低声吩咐几句,然后将话筒交给我。

我接过。

“喂?是生生吗?”

听见妈的声音,我几乎大哭出来。

咬着唇道: “妈,是我。”

“你在荣家还过得惯吗?” 妈今天没有唠叨: “希望荣家大公子好好照顾你,他倒是个好人。”

我望身边的与将一眼。

“妈,爸呢?”

爸的声音传过来: “生生,荣家住得习惯吗?” 从不露亲昵姿态的爸,居然问了和妈一样的问题。

我坚定地回答: “我很好。”

与将在身边轻笑。

笑得让我心寒。

“爸,黄氏出事了?要我帮忙吗?”

“不用担心,成王败寇,如此而已。” 爸说: “即使没了荣氏,有与将在,你不必担忧。”

我急道: “爸……”

“什么时代了,男男之爱有什么所谓?你一走多日,我和你妈担心已经够多。只要子女平安就好。”

这荣与将用了什么迷药,把我父母迷惑至此?

黄氏不是曾经收购荣氏吗?

商场上的仇敌,为何瞬间又成可以托付儿子的朋友?

我暗恨。

一通电话下去,无非了解两件事。

第一:黄氏出现重大危机。

第二:爸妈为可以把我交托给与将而安心。

放下话筒,我伏在床头,只愿泪水将我淹了,顺便把身边这披着彩衣的豺狼一同淹死。

可惜颤了半天肩膀,却滴不出一点眼泪。

眼内干涸。

我那习惯了指点江山的爸,我那一身贵气、雍容大方的妈,怎忍心他们年老时站在破产的受难台上,被旁人讥讽嘲笑?

我回头,看端端正正坐在床边的与将。

我说: “与将,求你救救黄氏。荣氏资金雄厚,绝对可以帮助黄氏度过难关。”

与将蹙眉: “生生,商场变幻无穷。荣氏贸然插手,恐怕不妥。”

他边说,边伸手。

亲亲密密搂住我的腰肢,唇碰上我的脸。

我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生生,我好想你。我好爱你。” 他性感的声音低沉悦耳,可以催眠一般。

我只听得心悸。

他靠了上来,缓缓压在我身上。

我抿唇,轻轻躺倒。

他乌黑眼瞳中反射的傀儡似的的人,是我吗?

身上衣物被他象嬉戏一样剥去,赤裸的我更加冰凉。

与将热热的,覆在我身上。

“你好瘦,我都不敢压在你身上。”

我自动伸开腿,好让他行动。

他呼吸渐粗,急促地亲吻着我的身体,竭力安抚我的颤抖。

“生生,不要怕。” 他轻轻哄我: “你抖得好厉害。”

我呆滞地问: “与将,你会救黄氏吗?”

“是的,我会。” 他每说一个字都轻啄我的胸膛一下,柔情万分。

我微微一笑,闭上眼睛。

耳中又开始嗡嗡作响。

“与将…” 我说: “无论我怎样哭喊挣扎,你照做就是。拿东西把我绑起来也可以。”

这句话,以前曾准备对尼洛说,怎料到会换了个对象?

不做到最后,交易自然不成功。

我不想再失败。

“那岂不是强暴?”

我笑: “我喜欢。”

“哦,只要你喜欢就行。”

热情的动作升级。

黑暗和恐惧呼啸而来,铺天盖地,将我埋入。

我听见自己的喊叫哀求,也听见与将不断唤我: “生生,生生………”

他到底还是进来了,横冲直撞,野蛮粗鲁,不可一世。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痛得昏死过去,又痛醒过来。

“生生,你看,我们终于在一起啦。” 我听见他欣喜地说: “我好爱你。”

我痛得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

紧紧抓着他象抓着唯一的浮板,沉沉睡去。

我认为是心理上的伤,使我在床上躺了几天。

与将天天来看我。

一日,他说: “黄氏已经平安,你不要担心。”

我不露声色望他一眼,生怕他要索取报酬。

果然………

“生生,你好一点吗?” 他说: “我好想你。”

他又伸手,轻轻柔柔搂着我的腰肢。

全身的骨头,根根撞击起来。

我无力地看着他,满眼惊恐。

“与将,请你住手。” 我轻声说: “我怕疼。”

他吻住我软弱的哀求。

“生生,你说过喜欢这样的。” 他将蛮横无理灌注到彬彬有礼中去: “你说喜欢绑起来。我下弄一副手铐来,你看如何?”

我愤恨地闭上眼睛。

我已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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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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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按我喜欢的方式”的Zuo爱。

又躺了几天。

与将不时守在我床边,拧起浓黑的眉,只盼我身体早日好起来。

我看他那样子,只希望自己一睡不起。

可是荣家的家庭医生厉害非常,天天为我检查开药,不过三五日,居然好得七七八八。

与将很高兴,抱起我搂在怀里,兴奋地在房中转了一圈,说: “生生,总算好了。今日大喜,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一纸公文送到我面前。

“你父亲决定退休。我收购黄氏股份,不让它落入他人之手。你已经是黄氏的董事长。” 与将问: “高兴吗?”

我无言。

与将的风格,让你笑不出,骂不出,连话也说不出。

他怎会如此好心,不过弄个傀儡,使唤着自己好玩罢了。

我问: “与将,我将黄氏送你。放过我好吗?”

算是老话重提,每总是带着一点点新燃起的希望。

“生生,一百个黄氏,在我心中也比不上你。”

如此情意重的话,听在我耳中只有可怕两字形容。

我紧咬银牙,惟恐牙齿打颤发出声音,惹人笑话。

不过,又何必。

我让与将笑话玩弄的时候,难道还少?

爸妈果然一起退休,找个悠闲的地方,度他们的夕阳蜜月去了。

临行前,与将居然好心,让我和他们通话。

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我说不出来。

妈又嘱咐许多,方方面面,仿佛一去不回,就这样将我遗弃一样。

爸和我说了许多,最后道: “与将他……生生,人身在世,要明白天外有天。斗不过,就是斗不过。强行逃开,反而招人发狂,自己容易受伤”

我蓦然一震。

原来爸已猜到与将面目。

居然是无能为力,低头称臣。

爸说; “生生,我是为你。爸已经老了。能害你的人,也有保护你的能力。”

我耳中又开始嗡嗡作响,也许是电话的电流冲击脑波。

挂上电话,转头就看见静静坐在一旁的与将。

“心情好点了吗?” 他劝我: “父母出游是好事,何必恋恋不舍?何况…你还有我。”

我别过脸去,不想看他。

窗外明月高悬。

古往今来,它挂在那里,曾见过多少象我一样无助的人儿?

定然不少。

我说: “与将,我明天想出门走走。”

他又笑: “我又没有把你关起来,随时都可以出去。你也应该出去走走。”

我瞅瞅门外走来走去的影子从房门底下透了一点过来,冷冷看与将毫不羞愧的脸。

“睡吧。” 他为我掖好被子,吻吻我的额。 “你身子总是很冷,怪不得总是感冒。天天都要过来看你盖好了被子没有,还不如搬过来一起睡。”

我立即全身僵硬,强笑道: “不好吧,多麻烦。你的房间就在旁边,这样不挺好?”

他说: “生生啊,你还是那么小孩子脾气,总是喜欢说反话,连Zuo爱也是一样。”

又吻我数下,微笑着离去。

我被他临走前的话吓得睡不着,翻来覆去不断转身。

渐渐眼皮发重,才安静下来。

日起床,换了衣服。

一打开房门,外面的男人就说: “车已经准备好了。黄先生要去哪里?”

与将不在 ,胆子大了许多。

“到走走,开着车随便兜风。” 我边说边下楼,不想看那人的嘴脸。

没想到有人如蚁附膻。

“荣先生说,黄先生身体虚弱,要我们跟在身边,以免发生意外。”

我气往上冲,霍然转身瞪他一眼。

看他低垂着手站到一旁,挺起胸膛走出大门。

门外车已备好,崭新的BMW。

我喜欢这款车型,法国的家中也放着一辆。

刚打开车门,那人又跟了上来。

“荣先生说,香港交通序差,黄先生不熟悉,还是由我们来驾驶的好。”

我捏紧拳头,闭着嘴巴。

我说: “算了,我今天不想上街。”

转身要回屋里。

眼前一,已经有人拦住去路。

他们陪笑道: “荣先生说了,今天要和黄先生一起吃午饭。时间快到了,还是请黄先生快点上车吧。”

三两个西装笔挺的大汉恭恭敬敬逼了上来。

就这样,被他们“礼貌”地“请”上车去。

我不吼不骂。

确实,对着这些人,大发雷霆有何用。

白白伤了自尊而已。

与将的午餐,安排在一家著名西餐厅里。

我曾去过,上流人士经常去的聚会之地,有很够年份的红酒。

把我带到那里,是与将的失误。

我顺从地下车,顺从地在几人前后包围下走进餐厅。

外人看来,我是个受着严密保护的富家子弟。

穿着公主礼服的小姐轻车熟路为我指路。

与将已经坐在窗边,朝我微笑。

那是绝好的位置,没有钱和一点点关系,不能订到这么好的位置。

我心情开始愉快,微笑地走了过去。

身边的几个“看守”因为我的老实而大松一口气。

“生生,你来了。” 与将站起来,拉着我的手坐到他旁边的位置。 “介绍你认识一个人周恒。”

一个男子坐在对面,朝我点头示意。

面目清秀,可身材很好,看得出是体力很好的人。

直觉地讨厌他。

与将说: “周恒工作能力一流,是我多番邀请才过来的。他以后就是你的特别助理,希望你们可以合作愉快。”

我吃一惊,连忙观察与将。

与将安然坐在那里,坦荡与我对视。

不错,黄氏其实尽握在他手,找个这样的人,更好控制一切。

我有什么资格说不?

望微笑的周恒一眼,厌恶感更重。

我狠狠瞪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感觉。

周恒笑道: “黄先生眼睛真有神采,如果你是女孩,我一定会有触电的感觉。”

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想站起来,被与将拦住。

他的手搭在腰间看似亲昵,其实力大无比。

我奋力反抗,居然脱身不得。

“放开我!” 我蓦然大吼,不顾形态。

安静的餐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视线,转到我身上来。

与将脸色不变,把我松开。

“生生,一句玩笑,何必动怒?” 他平静劝道,一副息事宁人、宽怀大度的面孔。

我霍然站起,随手将面前的桌面一扫。

一阵清脆玻璃落地声,让餐厅好一番热闹。

我知道自己行为已如泼妇骂街,再无半点贵公子气质。

但既然能让与将丢脸,也不枉此行。

与将昂贵的西服上沾了少许菜汁。

他抬头,平静地看着我,眼中带着体谅和纵容。

我更是大怒,猛然挥掌,存心让他上明日娱乐版的头条。

与将反应,真快得让人惊讶。

随随便便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向后一折。

我疼哼一声,被迫靠近他的怀中。

也好,让全香港都知道你当众调戏男人还是赫赫有名黄氏企业的董事长。

与将叹气: “生生,你的病还没有好,为什么那么激动?”

每逢听见他情款款,我就开始害怕。

果然,周恒立即站了过来,不知道从哪里,变魔术般翻出一只针管。

我望着那针管,大惧。

“黄先生,这是医生的嘱咐,你不要害怕。” 周恒强打开我的手臂,将针尖熟练地插进血管: “只是让你安静下来。你的神经太紧张。”

我想大叫。

与将把我搂在他怀里,面对着墙,用手轻轻捂着我的嘴。

所有的求救,把他抹杀在手间。

听见与将的下属在跟匆匆赶来的餐厅经理解释: “黄先生身体不适,情绪有点激动。已经没有事了,请不要宣扬。”

不!不!

我在心里尖叫。

不要这样对我!

我哀伤地望着与将。

他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哄道: “生生,你累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眼前一黑,沉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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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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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清晨,也许是那针镇定剂的后遗症,我有点昏昏沉沉。

无聊地呆望四周多时,披着睡衣坐在窗边。

仆人敲门进来问: “生少爷,早餐已经备好,要端进来吗?”

我面无表情,点点头。

端过来的是面包、牛奶、香肠、火腿,还有鸡蛋。

奇怪,明明是西式的早餐,鸡蛋却偏偏是白水煮的。

仆人见我望着那鸡蛋,便道: “大少爷说了,鸡蛋还是煮着吃有营养。”

听她一句话,再不想看那鸡蛋半眼。

我冷冷说: “我要喝咖啡。”

“大少爷说了,牛奶……”

我霍然抬头,怒视眼前三字不离荣与将命令的人。

她低头,讪讪说: “我去问一问。”

小心翼翼逃开我的目光,关上门出去。

问谁?当然是荣与将。

如果他连这些小事都要过问,岂非一刻都不得闲?

咖啡很快端了上来。

我冷笑,算是恩赐吧。

象帝王般,高高在上。

赐你一杯咖啡。

仆人少了平日的嚣张,低头进来,低头出去。

行动间恭恭敬敬。

我并不愉快,只是可悲。

将威风撒在这些听命的人身上,非我本性。

难道与将已经把我父母从小培养起来的风度和礼仪,从我身上慢慢榨去?

这般煞费苦心磨去我的棱角,又是为何?

我喝着不是滋味的咖啡,站在窗前眺望。

荣家很大,园、游泳池、网球场,把荣氏的辉煌炫耀个够本。

当年,荣世伯站在窗前看他的王国时,必然自然万分。

可现在,这前主人又身在何方?

我看见与将。

他正在网球场上意气风发,对面的,是周恒。

我想起臂间的针孔。

与将背对着我,奋力迎球。

他的背很宽厚,手臂的肌肉又长又好看。

看他将周恒斗得象跳舞一样,在网球场上东来西往忙着救球,不由微笑起来。

刹那间心头大震。

我猛然捂着自己的嘴。

真是莫名其妙!

这两人一般卑鄙龌龊,有什么好看?

与将赢了一球,忽然转过身来,对我远远挥挥球拍。

原来他早知我在看他。

我闪到窗后,把杯里剩余的咖啡一口气倒尽。

顿时满口苦涩。

坐回原位,听见与将轻快的脚步声,正在上楼。

我暗中祈祷他不要进来,偏偏不能如愿。

罢了,老天若对我有一分眷顾,又怎么会有今日?

“生生,” 与将穿着白色的运动服,蹲在我面前: “你怎么不吃东西?总是这样,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身体。”

我放下手里的杯子,疲倦地往后靠。

他笑着说: “真对不起,忘记你喜欢喝咖啡。我已经吩咐厨房,以后早上为你送咖啡来。”

他温柔地靠近我,逗着我说: “不要生气了,是我不好,怎么连你的喜好都忘记。”

我心寒。

我问: “与将,我想和你好好说话,好吗?”

“当然,怎么会不好?我最爱听你说话。生生,以前你总喜欢对我说个不停,教导我这个那个。”

我逃开他炽热的眼光。

莫提以前,求你。

“与将,有很多事情,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我一件件教你。”

我看他亲切的笑容,天下简直无人可比的耐心温柔,只有心酸心悸。

“人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你不同,我总不明白你打算怎么样?你是要把我逼疯,还是想慢慢玩弄?你告诉我,好不好?”

与将摇头,哭笑不得: “生生,你怎么拿我和司马昭比?”

“对,” 我点头: “你比他厉害。厉害一百倍,一万倍。”

“生生,你总是这样夸我。夸得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我一把推开他。

“与将,你到底想怎样。我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离开你?求你告诉我。” 我说: “叫律师过来,我立即签转让书,将黄氏拱手相让。”

与将苦笑: “黄氏是我辛辛苦苦为你弄来的,怎么又要你拱手相让?”

我颓然坐下。

不错,黄氏本来就不在我手。

何来资本?

“我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 我呆问: “你连与亭都肯放过,为什么就偏偏不肯放我?与将,你头上的伤疤是可以除去的。我请医生为你治好。我们的事情解决干净,好吗?”

与将愕然。

他看我片刻,将我搂在怀里。

他说: “生生,你为什么变成这样?”

话音中了哭腔。

我愣住,看他千年一现的真情流露。

“你以前这么爱我,这么想我夺了荣氏,为什么现在又急着逃开我?” 他问: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你根本不领情,只想离开?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恨我。”

真是血口喷人。

而且喷得淋漓尽致,绝妙非常。

我说: “荣与将,你在我话筒中放窃听器。”

“我有逼你打电话?不过关心你的行动。与亭狡猾,一有不慎,你就会有危险。”

我说: “你把我留在房中,让与亭得到机会。”

“我也叫了爸爸回家,专为救你而来。”

我说: “你让我被人轮奸。与将,你若有半分爱我之心,怎么忍心这样?”

“生生……” 他痛苦地说: “那是我计算失误,来得太慢。我…我实在没有想到……”

“不要说了!” 我暴喝。

计算失误。

你将我也算计入内。

原来我也不过是一只有用的棋子而已。

原来如此。

与将高大的身影就在面前。

我掩住耳朵。

我闭上眼睛。

却依然能听到他的声音,闻到他的气味。

他问: “生生,你为什么变心?我爱你爱得好苦,你知道吗?”

我摇头,连连后退,倒在床边。

“你让我爱上,却离我而去。我怎么能忍?” 与将说: “我也不想这样看着你,关着你。可一不留神,你又要从我眼皮底下溜走。你惯了这样戏弄人吗?”

他抓住我的手,将我从床上扯起来。

“与将,请你放手。” 我说不出反驳的话,论口才,实在和他相差甚远。

我只能求他: “请你不要这样,我好害怕。”

“你害怕吗?” 与将搂着我,轻轻说: “我也害怕。从小,就没有东西属于我。看着是我的,其实是与亭的,一切都是与亭的。我只能争,偷偷地争。我不放弃荣氏,也不放弃你。”

他比往日更柔情款款。

我比往日更心惊胆战。

“生生,你对我多好。从来没有人这么为我着想。我能成功,就是你的幸福,对不对?”

我说: “与将,你已经成功,何必管我幸福与否?”

“不行。” 他吻住我的唇,象要阻止我的话: “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们在一起,你才是幸福的。为什么你总是不懂?对,你太小了,太单纯,看不清楚这所有的事。”

“不不!与将,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够幸福了。” 我逃避他的吻: “你有那么多的财富,又英俊,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我一点也不好,一点也配不上你。”

“生生……” 他停下炽热的追逐,静静抬起我的下巴: “我这一生人里,只上过你的床。”

我蓦然一震。

满脑子都是流星,闪烁不定。

说不出什么感觉。

“只有你配得上我………” 他望着我的眼睛,似要窥探我的魂魄所在。

心里说一千遍、一万遍我不信。

无奈……

我信。

我问: “与将,如果要你选择,荣氏和我,你选那个?”

他一怔。

如果他行云流水答出要我。

我只会哈哈大笑,从此死心,不再相信这演技高的家伙。

可他这一怔,却让我刺痛起来。

与将,你那几分仅有的真,难道真的会留给我?

或这片刻犹豫也是演戏,让我在千丝万缕的蜘蛛网中,再加一根坚韧的黏丝,更加万劫不复。

“你走开!” 我用尽全力将他推开,捂着眼睛尖叫: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流不出眼泪,却带着哭声: “我再也不爱你!不,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

大吼过后,喘着粗气虚弱地靠在床脚。

听见与将呼一口气,平静道: “好,我知道了。”

他重复我的话,一字一字,平平淡淡: “你恨我,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听过他说不少话,今日才发觉他仅轻轻吐几个字,就能让人恨不得天崩地裂,陷下十八层地狱。

我重重点头: “不错,我恨你。”

简洁明了,痛快非常。

与将仰头,叹气。

“原来如此。” 他叹: “原来如此……”

长叹着离开。

我无言。

能有什么好说?

又有什么好哭?

昨天种种甜意,一丝一丝如毒药般缠在心头。

然,物是人非。

为何不坏得彻底,好让我今生今世,不再奢望。

我好恨!

原本是受苦受害的正派角色,被与将这么一搅,倒分不清谁负谁。

瑟缩在床脚,浑浑噩噩多时。

骇然发觉房中有人。

抬头时,已经被人腾空抱起,放在床上。

与将替我掖好被子。

脸色如常,似乎今早在我面前露出心声的,并不是他本人。

一如既往的体贴入微,清风淡雅。

“睡吧,生生。”

他身后的周恒走了上来,手里又持着一针。

瞳孔急剧变小,我簌然缩成一团。

一切看来象电视中的慢动作,却丝毫无法抗拒。

眼看透明的液体被压进血管,融于血液。

与将抚上我的眼睛,把黑暗带到我梦中。

“我绝不放手的,生生。绝不放手。”

半梦半醒间,听见这句话。

惟愿自己是在做梦。

第十六章

我也并非全无自由。

与将允许我出入酒店餐厅,高级场合,只要随身带着周恒,和足够看着我的保镖。

每出现,前呼后拥,好不风光。

旁人总要昂起脖子说:何人如此厉害?哦,原来是黄氏集团的董事长。

说不定还要夸上两句:这么年轻就掌了大权,好本事。

自然少不了人说闲话:你看他那冷冷嘴脸,哪里比得上荣氏董事长一般谦和?

我在保镖的簇拥下看好奇的人们。

多奇妙,他们在看我,如看猴;我也看他们,如看戏。

出外时,只要与将不在,周恒任何时候都在我身边。

忠心耿耿,简直应该每天把他的工资上调百分之二十,如此下去,恐怕可以让与将破产。

此人仿佛全无七情六欲,连三急的本能也没有。

不愧与将千挑万选出来。

他是助理,却随身带着足够应付我的镇定剂。

一旦场面控制不住,随随便便就可以结束我的胡闹任性。

黄氏董事长患有轻微的情绪病,已是社交圈中公开的秘密。

众人看保镖和助理一拥而上安慰我、让我入睡,只会同情收人薪水的下属,而非我这有钱有势的董事长。

天下的黑白颠倒,何其可笑。

懒得再去求救。

一日,又是众星拱月般进了半岛酒店。

路人侧目的耀武扬威。

我只差眼睛上一副墨镜,屹然是黑社会多年阅历的大哥。

额头的伤疤,更是衬托得绝妙。

我回头,对周恒说: “明日,帮我买副墨镜。”

周恒点头。

这人象个机器人,只要不抵触与将输入的指令,那么你输入的指令就通行无阻。

正要进电梯,一人在身后叫道: “生生!黄生!”

许久不曾听到这么真切的呼唤。

我转身,看见一个男人

年轻的脸上带着发出亮光的喜悦,几乎是小跑着从酒店前台过来和我打招呼。

“生生,真的是你!” 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还记得我吗?同班的贺书亭,后来去加拿大读书的那个。”

我还没有老到记忆完全丧失的地步,当然记得这样一个不算交的同学。

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如此惊喜交加。

我冷冷看他。

身边的周恒和保镖也面无表情看他。

“我刚从加拿大回来,本来打算回法国,可是又希望先在安定之前回香港看一看,你知道,我外婆一直住在香港,她希望我回来。”

此人唠唠叨叨,简直可比我妈。

不,他有何能可与我妈相比?

见到外人三句就要把自己的行踪计划全盘托出,真是莫名其妙。

我不耐烦地左右瞅瞅,看见周恒同样不耐烦的神色。

心头一动,忽然对贺书亭笑了起来。

“书亭,这么久不见,可有时间一同午餐?” 由冰冷的表情变幻到眼中都沾上笑意,不过半秒时间。

怎么可以不赞叹造物主对人类的恩赐?

把这副皮相用得最好的,当属荣与将。

我也不差。

贺书亭一愕。

希望他是被我一时展现出来的风姿所迷,而不是被我的突兀吓了一跳。

他摸摸额头: “吃饭?好啊,当然可以。让我请你。”

我摇头: “不,我请。就这里,好不好?”

不待多说,先行引路,进了电梯,按下三楼餐厅按键。

周恒站在我身边,轻轻说: “黄先生,这恐怕……”

“恐怕要打个电话去问荣与将?” 我冷笑: “请便,我绝不拦你。”

其实心里揣揣。

实在不想见他。

怕与将,又恨自己的心酸。

周恒还没有答话,听见“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我们选张好风景的位置坐下。

贺书亭满面笑容,似乎很高兴。

我不解,不过不想问。

他人高兴,与我何干?

“能见到你多好,我没有想到在香港会遇到熟人。”

我说: “是吗?”

人的思维界限很奇怪,为何十几年前在一个房间里共同上过几堂课,就可以称为“熟”。

“生生,你为何会在香港?”

“理生意。” 我懒懒啜一口咖啡: “我继承家业,负责黄氏的运营。”

他惊讶: “是吗?恭喜你!令尊一定老怀大慰,正享晚福。”

真怕他还要拱起手来,说几声恭喜恭喜。

情何以堪?

满口苦涩。

是咖啡的味道。

我将空杯放下,招手: “再给我一杯咖啡。”

周恒凑过来,轻说: “咖啡喝多了对胃不好,不如要杯牛奶?” 不等我吱声,对侍者打个眼色。

我承认自己并非最适合与将的人。

周恒才是他的绝配。

恭敬的语气,字里行间都是赤裸裸的威胁压迫。

我轻笑,转头对贺书亭说: “你见过这么尽职尽责的助理吗?真是千金难买。”

贺书亭不知道如何作答,微微一笑。

确实,他不过是我无聊时拉进来的一个无聊人,又能巴望他说点什么。

侍者过来,托盘上端的,赫然是一杯牛奶。

我转头看看周恒,向他示敬。

看,他又赢了。

不,是与将又赢了。

贺书亭是一个很和善的人。

虽然气氛这么古怪,他还能不断挑着加拿大发生的趣闻一件一件详尽的说。

为这本来烦闷的午餐添一点滋味。

至少,总比只对着周恒吃要有趣。

他似乎下午有事,不断看表。

不知道为什么,又不肯开口告辞。

我说: “书亭,有事不妨先去,我还要静坐一会。留下电话,以后可以联络。”

难得的体谅他人。

自从认识与将后,我的脾气是越来越坏,越来越小气。

这一点,必须承认。

至于原因,不想也罢。

“那好。” 他爽快的答应,掏出名片要放在我手中。

我将手一缩,轻轻往桌下一垂……

他也不介意,笑着将名片放在桌旁: “有空出来吃饭,我定要回请。”

离去时回头两三,对我摆手。

逗得我也不由笑起来。

是个好人,但愿他永远不会遇到荣与将这样的恶魔。

再回头,桌上的名片已经没了踪迹。

是谁拿了,自然心知肚明。

我微微笑,望周恒一眼。

周恒平静地靠近,问: “黄先生,该回去了吗?”

他说话总是轻声轻气。

我暗自猜想他是否前世做了太监,将附耳旁听的伎俩带了三分到今生。

恶趣味又起,我学着他轻声轻气的样子,往他耳中吹一口气,道: “你靠得我那样近,不怕荣与将疑心?”

他脸色一变,蓦然后退。

我呵呵笑了起来。

这么多日,难得开心一回。

第十七章

周恒惊惶之色一现即消。

他正色道: “荣先生信任我。”

“是啊,荣与将不信任你,又怎么会找你看着我?” 我点头。

我把手平放在大腿上,老老实实低头坐着。

“周恒……” 我说: “我不舒服。”

仿佛听到警报般,周恒立即靠了过来: “哪里不舒服?”

看他紧张的样子,我怀疑荣与将与他定了契约假如我病死要拿他陪葬。

“我的手好冰,快麻木了。”

“手?”

不错,我的手苍白无色,象我的脸一样。

周恒探过去,握住我的手,测它的温度。

刹那间,我反手一握,把他的手按在我两腿之间。

温热,隔着一层衣料,覆在我最敏感的器官上。

“别动!” 我低喝一句,幽幽笑了一笑: “你一动我就高声叫非礼。”

保镖们正在另一张桌上吃饭。

周恒在我身边,他们自然放心,怎会去关注这被厚厚桌布掩住的行动?

常说桌下交易、桌下交易,确实不易被人察觉。

“黄先生,请自重。” 周恒神色不变,安静地看着我。

自重?

笑话,正在施展禄山之爪的可是他。

“周恒,如果荣与将看见这个,你怎么解释?” 我把他的手压得更下,紧紧与衣料下的器官做着接触。

真可笑,我倒变了个Se情狂。

我说: “周恒,想过此关,以后就要受我威胁,事事听我吩咐。”

这自然是胡扯。

小说里的事,哪里有这么大的蛤蟆四跳?

周恒不怒发笑,居然轻轻捏我一下。

我始料不及,浑身一震。

他说: “荣先生必不怀疑我。他请我的时候已经料到会出这等事情,说黄先生你玩心太大,无论对外人还是身边人,时刻都会有勾引的念头。”

我一呆,松开周恒。

心头郁闷,有吐血的冲动。

荣与将,他将我当成什么。

人尽皆夫的荡妇?

混蛋!

抓起桌上一个瓶,疯了般向周恒砸去。

周恒轻巧偏头避过。

瓶哐铛一声,惊动整个餐厅。

保镖立即团团围了上来,驾轻就熟理我的冲动。

我被强按在靠里面的椅子上。

又是冷冰冰一针………

醒来时与将坐在床头,静静看我。

眼中叹息忧伤,装得居然比我还无辜。

“生生,为何又闹事?你就不能好好过一天?”

我冷笑,磨牙: “我怎能不闹事?我不但是泼妇,还是荡妇。”

与将不言,忽然伏低靠近我。

熟悉的脸猛然放大,让我想起他以前临走时清清淡淡的告别吻。

我一呆。

蓦然一震,狠着心偏过头去。

“有时候,真恨不得撕碎了你。” 与将轻轻在我耳边摩挲,吐字清晰的说: “我那么一心一意,你为什么负我?”

我颤栗,气堵在胸间。

“荣与将,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咬着下唇,狠狠瞪他。

“我血口喷人?生生,你有多少旧人?你知道我要多少心血,才能保护你不受伤害,才能让你安安心心呆在我身边,不被他人骚扰?” 即使说着这样伤人的话,他还是那个老样子,一万分的体贴温柔,楚楚情。

我嘶声高叫起来: “对!我下流放荡,罪该万死。你快快把我扔到垃圾堆里,以免弄脏你荣家大屋,从此两不相见!”

他捂住我的吼叫。

如此用力,让我几乎以为他要让我窒息身亡。

他看着我瞪大眼睛满是畏惧,轻轻吻我额头。

又轻又柔。

“生生,不论你多不好,我也不让你走。” 与将说: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不曾真心真意爱我。但我是真心的。”

我骗他?

原来一直做着骗子的是我。

那我真是世界上最倒霉的骗子。

我在他掌中唔唔直叫,只恨说不出话来。

即使能说,又有何用。

我又何曾能说得过他一?

“你知道吗?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搂住我,紧紧按着我靠在他怀中: “除了你,再没有别人。”

我狂叫一声。

一口鲜血吐在他肩上。

不错,曾经沧海难为水。

昨日种种,如何能抹杀得去?

可怜我爱你如斯,可怜你除了我再无他人。

为什么人要有心。

纵然爱得死去活来,也生猜疑。

纵然美满幸福,也有种种荣华富贵在旁引诱,少不免掺些世俗,搅坏这甜美的佳肴。

你爱我,可惜你不信我,你不放过我。

也就不放过自己。

我何尝不爱你,可惜我已不敢信。

我放不过你,也放不过自己。

没有泪,我只能吐血。

吐在与将肩上,看他眼中惊惶失措,一如当日我赤裸着胸膛在车上与他嬉戏。

“与将,你说的对。” 我有气无力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你说的对。”

不待周恒一针,我已沉沉昏去。

请勿入我梦中。

与将,我已筋疲力尽。

你不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