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天堂》 平一篇

宫藤秀

暗夜天堂 之平一篇
也许有一天独自在黑暗中行走时,会在不自觉中被从四面围拢上来的黑暗吞噬,但是那又怎样,想独占一个人,让他恨你比让他爱你更加保险一些。
羽平一,一个很会让别人讨厌自己的男人。
卷一
现在
轻的风慢慢地拂过隐藏在黑边眼镜后的平板的容颜,平一独自一人费力地推开厚重的铁门,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们安静而整齐的站在甬道两旁,黑色闪亮的高级轿车慢慢地开进大门。
平一静静的走到缓缓停稳的车前,轻轻地打开车门。
“羽先生!”所有人整齐的弯下腰,行了很的一礼。
踏出车门的老人点了点头,平一没有再用吩咐就后退了一步打开后面的车门,今天是迎接新人的日子呀
一个小小的人影跳出了车门,平一的眼睛被那突然出现的跳跃的黑亮眼睛微微地晃了一下,他平静地望着那张孩子的娇艳的容颜,模糊地动了动嘴角,虽然很可爱,但应该不是他吧?
一条穿着浅色长裤的腿慢慢地伸出车门,跳出车外的孩子很自然地拉住那只伸出车外的手,一条高瘦纤细的身影慢慢探出车外,平一平静的目光轻轻扫过那只有少年才特有的修长而清瘦的身影,静静地低下头行了个礼。
(一定就是他了,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
“秀少爷。”平一平静而又自然的吐出其实是想了很久才勉强想起的名字,(今天他似乎有一点不对劲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啊,抱谦”一个像是压抑住什么叹息似的身音在他身前轻轻地响起,平一抬起头,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伸出手一把拉住了那看起来有一点摇摇欲坠的身影:
“请小心。”
“啊,我只是有一点晕车,有点不太舒服”那苍白而隽秀的面孔向着关切的迎上来的老人勉强地扯起一个虚弱的笑。
“是吗?那么――”老人的目光恋恋不舍地扫过那张苍白的脸落到平一身上,“就让平一带你去你的房间吧,你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会等你一起吃晚餐的。”
“谢谢”那张苍白的脸局促的笑了一下,平一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地缩回手,静静地向老人行了个礼带头走向大屋。
这就是这个家领养的两个孩子,宫藤秀,十四岁,宫藤静,八岁,那一年羽平一十九岁。

平一缓缓地走在前面,孩子静静地拉着哥哥的手一起跟在他身后。
走上楼梯,一只纤细的手突然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衣袖,平一有些惊讶地回过头,迎上一张苍白的面孔,那张苍白的脸不安地笑了一下:“啊,很抱谦,可是――你应该是生病了吧?”
(生病?)平一呆呆地望着那张十分清秀的面孔,秀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他的额头:
“果然有些烫手呢!”
“”站在一边的孩子突然一语不发地拉了拉秀的衣摆,秀怔了一下随后有些慌忙地收回手。
低下头那张苍白的脸有些不安的笑了笑:“实在很不好意思,平时照顾弟弟照顾得惯了,刚刚你扶住我时我觉得你的手似乎有点热,所以才”
平一怔怔地望着那垂下的头,从走廊的窗子外照进的阳光打在那低垂得看不到脸的脑袋上,给那头有一点发棕色的像细幼的丝一样半散下的头发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彩。

(很漂亮人们说的像天使一样漂亮说的就是这个吧?)他静静地注视着那一根根闪耀着金色光华的丝发,(可是那么漂亮的头发摸一摸不会坏掉吧?)
“不过既然已经确定生病的话就请好好注意身体吧。”秀抬起头,平一慢慢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唔他今天好奇怪,他会这么奇怪是因为生病吗?)
“这里就是您的房间,您弟弟的房间在隔壁。”他上前两步打开镶着银色把手的门。
“”
平一望着那张在瞬间变得苍白而无力的脸,过了很久秀才慢慢地低下头轻声说:
“知道了,多谢你。”
“那么请您好好休息,晚饭时我会来叫您。”平一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一样平静的说。
“我明白了”秀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平一点点头转过身向着走廊的另一端走了过去。
(就算真的生病了也不可以变得那么奇怪呀)
他走在长长的走廊上,(今天是迎接新人的日子,一切像往常一样一点小错都是不能出的呀。)
“喂――老东西又找到一个美人吗?”一个声音懒懒地在平一身前响起,那仿佛是从听者耳轮旁闲散滑过的音质中带着一种特殊而诡异的甜蜜。
“法尔少爷。”平一停下脚步,隐藏在厚重镜片后的目光平静的扫过那条突然出现的修长的身影,停了一下轻声说:“羽先生收养了一对兄弟。”
“啧,看起来老东西的嗜好一点也没有变呀,只可惜那个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否则的话他玩起来一定更高兴,”法尔慢慢地踱到他跟前,轻轻地贴进他低声说,“你不觉得是你害了那个无辜的小美人吗?如果你长得稍微可爱一些老东西就会高高兴兴地疼爱你好几年了,那样的话你解救了多少可怜的孩子呀!”
“”平一面无表情的平静地望着地面,过了一会儿法尔突然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啧,没意思!”
“”
“好好去准备你的晚宴吧!你天晚上可是会有很多客人的,我真的很想早一点看看那个可怜楚楚的小美人哪!”法尔嘲弄地笑着缓缓走开。
“”平一一语不发地慢慢伸出手,托了托鼻梁上有点下滑的黑色镜架,向着隐藏在黑暗拐角中的一扇紧闭的小门走去,(今天晚上――又是一个冰冷的饕餮之夜)

穿过没有灯光的黑暗的走廊,平一停在那扇紧闭的门前,他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问“请问您――已经准备好了吗?”
出人意料的,看似紧闭的门在他的轻敲之下却没有任何阻碍的慢慢打开了,门里同样没有开灯,银白色的月光从老式的几乎占满整面墙壁的窗子洒进屋子,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的床边坐着一个孤单的身影。
秀发呆似的坐在床边,看到门打开的同一瞬间却仿佛被猎捕的野兔一样惊跳起来。
“啊,那个,静他已经睡着了。”他站起来慌乱地说。
“参加晚宴的人已经陆续到了,可以请您换一下衣服了吗?”仿佛没有看那几乎可以激起所有人怜悯的慌乱,平一走进屋子,把手中的银色托盘放在了床的一边。
“好,好的。”那张面色惨白的脸快速地抽搐了一下,长而微卷的睫毛慢慢遮住了清澈的眼睛,秀转过身死死地咬着已没有血色的唇,慢慢地去解上衣的钮扣。
平一静静地站在一旁,忽然他一语不发地走到秀身后,仿佛没有看到他在他贴近的一瞬间僵直了的背一般,在他身后伸出手接替了那双颤抖着半天也没有解开一颗钮扣的手的工作。
“”
平一的目光平静地掠过那因为极剧的窘迫而紧绷得几乎快要折断的背脊,少年特有的修长而削瘦的骨架为那赤裸的脊背描绘出一种露骨的诱惑。
“手。”平一拿起叠在一旁的衣服低声地说。

“啊,好”秀虚弱地低低应了一声,像玩偶娃娃一样顺从地抬起手。
平一一语不发地用衣服包裹住那修长而削瘦的身体,秀紧绷的身体在那光滑的绸缎滑上身体的同一瞬间几乎是无发抑制地颤抖起来。
“裤子啊,内裤内裤还需要换吗?”
平一在手接触到裤带的钮袢的那一刻听到秀颤抖得似乎马上就会窒息的声音,他的手停顿了一下,目光轻轻地掠过旁边整套折好的黑色绸制长裤。
“不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虽然没有说话,但秀紧绷的身体稍稍地放松了一下。
(他以为情况还不会是很糟,那孩子以为他还不会遇到太恐怖的事情,而且是他让他这么以为的,他――也许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残忍。)
慢慢地收敛起那丝在他唇边绽放开莫名而冰冷的笑,平一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托盘,平静的望着转过身的秀:
“请您现在跟我走,今天的晚宴是专门为您准备的。”
秀清秀的面容白得死一般的苍白,他张了张嘴,最后静静地点了点头:“好的。”
“那么我现在带您楼上。”平一转过身,秀突然在他身后拉住了他:“请、请等一下。”
“还有什么问题吗?”平一转过身。
“啊,那个,这是专门治疗发热的药,”秀有些慌忙的从团成一团的上衣里摸索出一个纸包,“因为平时要照顾静,所以总会准备一些药放在身上,请放心,这些药是很有效的”
“”平一一语不发地望着递到他手上的小小的药包,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他慢慢抬起头,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张不安的脸。
“你――想要贿赂我吗?”他奇异而缓慢地摇了摇头,“没有用呀,这条路应该是你自己选择的吧,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有一定的心里准备啊,要知道‘出卖身体’并不只是让你说说而已呀!”
“不是”秀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露出一种几近哀求的神色,他颤抖而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请――不要让静知道”
(只有这样?!)
“请你――”
“请跟我走吧。”平一转过身淡淡地说,微笑的脸在一瞬间回复了平静,他面无表情望着地面,仿佛刚刚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
“”秀不安地皱了皱眉,紧紧咬住自己的唇慢慢地跟着走出了房间。
两道身影静静的穿过没有灯光的楼梯,走过走廊,平一轻轻地推开一扇紧闭的门,门里明亮到有些刺目的灯光在一瞬间泻了出来,平一慢慢转过身平静地轻声说:“欢迎来到这个悲夜的乐园――暗夜的天堂。”
门在那条犹豫惊恐的纤细身影被门里的光吞噬下去的下一秒慢慢地关上了,平一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
(纯白的小羊终于被送进狼窝了,不过,一切与他并无干系。)
他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慢慢地把一直紧握在手中已变得皱皱巴巴的纸包放到衣服的口袋里,(他的病已经好了。)

早晨的阳光从走廊的另一面透过来,厚重的门从里面被一下子推开,门里出现了一张年轻而淡漠的脸。
“你在呀?”他看了看平一,明明只有十几岁模样的脸上却有一种特殊的冰冷淡漠,他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进去打扫一下吧,客人们已经走了。”
平一仿佛没有看到那从凌乱的只系上两个扣子的上衣下裸露出的苍白而纤细的腿一般,同样面无表情地推开门。
“筱原会长又换了新的孩子,他比原来那个个子大一点,你最好去做一个新的项枷,否则闹出人命就不好了,”那个人慢慢地边走边说,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了一下,转过头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接着说:
“你最好准备了很多药,羽先生说下不只是内裤,连衣服都不用让他换了,原汁原味,他很喜欢。”

“”平一一语不发地推开门,屋子里很亮,墙壁上镶嵌的壁灯每隔几步就投下柔亮的光,阳光被厚重的帘幕挡在了外面,屋子里弥漫着一种特殊而浓郁的腥气。
他慢慢地走向那个赤裸的蜷缩在红木斜椅下的身影,他望着那个即使是在昏迷中也连脚趾尖都战栗得紧缩起的身体,目光从紧绷的沾满污迹和血渍的大腿一直到那仿佛被梦魇纠缠住而抽搐的苍白的脸。
“”秀一直紧闭起的眼睛忽然慢慢张开,平一怔怔地望着那双带着一种干灼的失神的眼睛,似乎听见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扑通’的跳了一下。
“”秀怔怔地望着他,渐渐的那双黑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迷茫的雾气,他摇晃地直起身体。
平一困惑地望着那只向他伸出的手,身体里刚刚莫名跳动了一下的东西慢慢变得灼热起来,很慢很慢地,他伸出了他的手。
(他――又生病了吗?还是说――他对他――动了心呢?)
“静――”一声暗哑无力的呻吟从那刚刚坐起就向前倒下的身体发出,平一下意识地向前托住了那再丧失知觉的身体,静静地听着那刚刚在他身体里跳动着的东西被轻轻撕裂的声音。
一种沉而猛烈,而且更加灼热的毒汁从那被撕裂开的伤口中流出来,腐蚀着他的心。
(喂,喂,他又有这种感觉了,这种奇异的烧灼起来的感觉,明明是烧灼起来但肢体却又是那么的冰冷和麻木,这种感觉是愤怒还是怨恨?还是说他是在嫉妒?他刚刚――似乎真的对他动了心呢。)
(为什么又让他想起这种感觉呢?)平一低下头抓紧那在他怀中滑下的纤细而柔软的身体,慢慢地冷凝的笑着托住从脸上滑下的眼镜,(他从不会忘记什么,只是不想想起都不行吗?想起那个时候――)

卷二

“你的名字是平一。”
那个看起来管家模样的人十分高傲的望着他说,他平静望着地面,没有任何异意的默念着那个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名字,平一,那是他的名字,从现在起他开始有了自己的名字。
(法尔?来呀,过来,让妈妈看看你)一个女人温柔的轻唤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他平静的面容轻轻地抖动了一下,(不对,他不是法尔,他是平一。)
“芹泽,那个看起来呆头呆脑一点也不机灵的小孩是谁?”
楼梯上响起了如狸猫般轻缓的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如蜜般异样甜蜜的声音,一条人影出现在楼梯的转折出,管家必恭必敬的转过身向那个身影微微欠了欠身:
“法尔先生,这是新来的孩子,是”似乎犹豫了一下,管家芹泽接着说了下去,“是您的弟弟,他比您小十四岁,是当年老爷到您母亲那里去接您时留下来的。”
平一平静的抬起头,他看到了那个似乎是他哥哥的人:像淡棕色的绸一般光滑的皮肤,细而挺的鼻梁,大而邃的眼睛,琥珀色的眼仁,薄而艳的唇,(他才是真正的法尔?弗莱德,他才是那个女人的宝贝)
那双冷冷的望着站在大庭的平一的琥珀色的眼睛在听完管家的话后突然暴射出骇人的光彩,平一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依然抬着头平静的望着那张缓慢向他走进的脸。
那张年轻而完美的脸在他面前停下,俯视着用一种鄙视的目光扫过他的脸,过了很久才用一种不屑的语调缓声说:“你说这个营养不良的小丑是谁?”
“您的弟弟。”管家芹泽恭声说。
“难道老头子和哪个山村里嫁不出去的丑姑娘也一腿吗?”法尔嘲弄的撇了撇嘴。
“他在到这里之前一直都和您的母亲生活在一起。”
“那个疯女人还活着吗?”法尔讥讽的问了一句,淡漠的转过头重新登上楼梯。
又一个人影出现在楼梯上,法尔上楼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闪了闪向那个人影扬声说:
“你的新宝贝来了,好好的疼爱他吧,因为他继承了你的所有优点,我相信你一定有些迫不及待了吧!”
“羽先生。”管家芹泽必恭必敬地行了个礼。
一个穿戴得过分整齐而显得有些奢华的老人站在楼梯上望了望一直平静的向前平视的平一,那张苍老的脸上突然闪过一种古怪的失望。

“屋子里有什么活儿尽管让他做好了,总比去顾那些不相干的外人强些。”丢下一句丝毫没有掩示失望的话,老人也消失在楼梯上。
“从现在开始我会告诉你什么是你该做的,希望你的日语与你的那张丝毫显不出混血的脸一样纯正。”管家芹泽又恢复了那种高傲的神态。
仿佛没有听见任何话一般,平一仍然静静的望着前方,他的位置已在那短短几句话里固定了下来,厚重的黑边眼镜压在他的鼻梁有一种让人难以忍耐的钝痛,但他并没有去碰那副眼镜。
“如果他们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话就不会接我到这里来了吧?”平一突然低声问。
“你这个孩子在说什么呀?” 芹泽一脸不耐的说。
“那么您两年前去那里看我并不是我父亲的派谴了?”平一自顾自地问着,他平板的脸上慢慢涌起一种极为冰冷的阴晦。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芹泽冷冷的说。
“是您在两年以前告诉我我不是法尔・弗莱德,我在十二岁以前一直以为那是我的名字,是您告诉我,我在那个高墙的外面还有一个家。”
“我现在想让你知道的这有一件事,” 芹泽突然俯下身很近很近地望着他冷冷地说,“那就是在这个家里无论你是谁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想办法活下去,没有人会帮助你,不要以为会有人站在你那一边。”
“”平一一语不发地看着地面,过了很久他慢慢地伸出手扶了一下快要从脸上滑下去的眼镜,似乎有一种甜蜜而剧毒的粘液从他身体里缓慢地流出来,他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慰审视着自己,(他想告诉自己他原本就对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家没抱什么期望那是他想骗自己的吧?他终于见到了那个真正的法尔・弗莱德,而这里从今天起就是他的家了如果只是想活下去那么应该并不难。)
“小心、谨慎,四都有敌人的猎枪,妈妈会把我的头摘下来,兄弟们会在床下摇散我的骨头”他小声的用德语念着一首从儿时起就被教会的儿歌,那首儿歌和童年那些像转轮一样走动的一个个古怪的面庞慢慢全部被一张女人温柔的笑脸所取代。
(法尔?你要小心呀,你是妈妈的好孩子,快到妈妈这里来,妈妈不会让外面那些坏人欺负我的小法尔的!)
这个家很大,就像他曾经在那个高高的用铁箱固定在墙壁上的电视里看到的古老大屋一样,他最早的记忆似乎就是从那个被铁栏分割成一块一块的电视屏幕上开始的,他身体里那个会流出剧毒汁液的洞也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法尔?)
身后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但是呆坐在木椅上的孩子依然楞楞地仰望着黑白电视里发生在一栋大房子里的的时代剧。
“法尔,你在看什么?”一双白析的手温柔的从身后抱起他,孩子呆呆的把目光转到身后,伸出手想要抓住从那姣好的脸庞边垂下的一缕银白色的长发。
“爱情”他口齿不清的咕哝着刚才电视里那一男一女反复重复的瑞语词汇。
“法尔是想说你爱妈妈是吗?”那张在孩子面前晃动的脸慢慢露出一个迷人的笑:
“法尔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一下被搂进了那个带着一种香甜的怀抱里,那种香甜而温暖的味道慢慢变得浓郁,浓郁得让他有一点点窒息。
“爱莲娜!快放开孩子!你快把他勒坏了!”随着一声严厉的叫喊,一双手把他从那个甜蜜得令人窒息的怀抱里用力地拉了出来,光亮再回到他的眼中,他看着那个放在屋顶的电视里那两个没有颜色的男女依然在不停用柔软的瑞语说着什么,但是电视机传出的声音已经被一种尖锐的嘶号所取代: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为什么把我的孩子抱走?弗莱德!你们想把我的小弗莱德做什么?你们这群魔鬼!你们也想把我的小弗莱德也变成魔鬼!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所有人!我要让神来惩罚你们!让神劈死你们所有人――!”
孩子呆呆地看着那个被很多只穿着白衣的手臂强压住狂野地挣扎着的身影,那头刚刚还十分柔顺的银发已经变成了一团狂乱跳动着的闪亮的白色火焰,最后那一声嘶喊像箭一样刺入他的胸口――法尔――法尔・弗莱德!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的心上有个伤口呢!”平一一手拿着滑下的眼镜一边在秀郝无知觉的耳畔亲腻地轻声说,“刚刚开始时那个伤口只不过是个烙印罢了,那时我没有丝毫的痛苦,直到我知道那个烙并不是真正属于我的那一刻,那一刻我才突然感到那个烙的疼,而且我发现,我越小心的去看那个烙我就越会看到那个伤口在腐败化脓,于是我想尽方法掩盖住它――”
“可是你――刚刚又触动了它,所以你――实在是不可饶孰呀”平一慢慢伸出手把眼镜重新戴回脸上,他轻轻地抱着秀站起身,慢慢向出口走去。

太阳的光温和的从窗外洒进来,秀不安的蜷缩着睡在靠近窗边的床上,一只手很轻很轻地抚过他苍白的面庞,他在睡梦中突然惊喘了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多睡一会儿再醒的话你的感觉会好一点。”平一把有些下滑的衬衫衣袖重新卷好。
“静!静呢?”秀伧惶地想要挣扎起身。
“如果你现在从窗户望出去的话正好可以看见他正追着球跑过草丛,你想要找他吗?难道你想让他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吗?”平一不紧不慢地轻声说着,他很轻易地把悄悄爬上他眉稍的那丝折皱抚平。
“”仿佛才刚意识到一般,秀慌乱地掩示着自己满是痕迹的一丝未着的身体,挣扎地向床里躲去。
“血”平一再也掩示不住地皱起眉,阴鸾地望着被弄得凌乱不堪的床单上拖出的一片片血迹。
“啊真的、真的很对不起!”秀惨白着脸看着自己在床单上留下的斑斑血痕,明明应该因为窘迫而变红的脸却因为极端的羞耻而变得死一般的苍白,他颤抖而惊恐地望着被自己弄脏的床单,手足无措地想要把它们遮掩住。
“停手吧!”平一上前猛地抓住他的手,提高声音说。
“对、对不起!”秀紧张的蜷起身体,慌乱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平一隐藏在厚重的眼镜后的目光微微地跳动了一下,他忽然收回自己的手,转身拿起浸在热水里的棉布,绞干递了过去。
“把流血的地方擦干净。”
“”秀一动不动地看着递过来的棉布过了很久,才呆呆地伸出颤抖的手犹豫不决地抓住它。
“谢、谢。”他费力地吐出两个字,但手却依然一动不动地仿佛僵化了一样抓着毛巾静止在半空中。
“――”平一望着一动不动的秀,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说:
“如果你是害羞的话那么完全没有必要,你身上所有的地方都是我帮你擦干净的,如果你不是醒得太早的话我会理得更完善一些,那样到你醒来时你会比现在舒服许多。”
“不、不用了。”秀颤抖着摇着头,努力而且畏缩的紧紧靠在墙壁上。
“你可真会让我为难哪。”平一忽然慢慢低下头,他伸出手拖了一下下滑的眼镜,再抬起头时他平板的脸上已挂上一丝冰冷的笑。
“你的身体现在应该很痛吧,”他微笑着慢慢爬上床,“如果我不帮你的话你一个星期都不可能自己下床的,你不想让你弟弟知道你做过什么吧?”
“静”秀缩成一团的身体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
“对呀,你的弟弟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但如果他看到现在的你你猜他会不会知道他可怜的哥哥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平一甜蜜而恶毒的笑着,“你的弟弟看起来可是很聪明呦。”
“静”秀惨白着脸断断续续地重复着。
“你连伤口都不敢自己擦,让你自己涂药只怕等到痛死你都不会把手伸向那个地方吧?”平一慢慢地拿过一直被秀攥在手里的棉布慢慢向蹲在角落里的他靠了过去。
“!”秀猛地震了一下。
“把身体抬高一点,”平一把手从两侧伸到了秀身后。他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每当他的手落下时那个纤细的身体都会猛烈地震一,他收回手,掏出口袋里的药膏,把药细细地挤在了自己干净而修长的手指上。
“” 秀纤细的身体因为平一的动作再度紧绷起来。
“如果痛的话就叫出来,哭呀,喊呀,都随便你,就是不许你咬自己的嘴唇,”平一阴郁地微笑着低声说,“如果咬破的话,你的弟弟一定会问的吧?”
“”秀纤细的身体颤抖着仿佛紧绷到极限一般突然倒在了下去,平一的动作因为肩膀被突如其来的狠狠咬住而停顿了一下,他一动不动地静止了一下,慢慢把手指探入那虚弱而紧绷的身体里。
“有一点严重,不过不用太担心,我可以帮你挣取到两个星期的休息时间。”有什么灼热灼的东西大滴大滴地落到他的肩膀上,慢慢地浸透了他的衬衫,秀还在一声不响的趴在他的肩膀上,那带着一丝灼热的液体慢慢渗到了他的血肉里。
“药还是先放在我这里吧,也许再过一些日子你就可以给自己上药了,但是现在你还暂时做不到吧?”平一停留了一段时间才很慢很慢地收回手,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水盆旁边慢慢地洗着手,“而且,你现在还要用心学会怎么才能在自己的弟弟面前拥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是吗?”
秀低着头蜷坐在床上静静地发着抖,过了很久他才很低很低的说:

“衣服”
“这是你昨晚换下的衣服,你可以在你的房间找到为你以后准备的新衣物。”平一擦干手,打开衣柜拿出一叠整齐折好的衣服放在秀旁边。
“谢”秀颤抖着慢慢拿起衣服模糊地轻声说,平一静静地望着他,忽然他慢慢地俯下身在他耳边很轻很轻地说:
“我忘记告诉你,这里的其它衣服都是你原来的,只有内裤是新的。”
秀猛地抬起头,狠狠地挥手打了过去。
“啪!”
平一随着脸上挨到的巨大力量轻轻地向后退了一步,他望着那双黑亮的燃烧起的眼睛,脸上模糊地闪过一丝奇异的微笑。
“赶快穿好衣服吧,你的弟弟在等你呢!”平一平静地转过身,把摆在椅子上的沙布、棉纸、以及药膏药油全部收到柜子里,忽然他转过身,秀也停下动作一瞬不瞬地警觉地望着他。
“这个就送给你好了,是从中国传过来的东西,”平一拿出药油扔到床上,“你能这么有精神地动来动去全是它的功劳,如果你想身上的淤青好得更快的话就每天多擦几遍。”
““秀一语不发地拿起药瓶,苍白着脸颤抖着穿好衣服。
“走吧。”他勉强而僵直地挣扎着站了起来,冷冷地说。
“您请。”平一拉开门,站在门旁慢慢地施一礼,秀颤抖着慢慢向门外走了过去。

风轻轻地吹过树梢,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透下来,平一和秀走出通向院子的屋门,点点的阳光一下子洒在秀苍白的脸上。
一个球从斜后飞来,“砰”的一声重重地打在平一的肩上,他的身体微微挺直了一下,秀转过头,低沉而微弱地叫了一声:
“静――”
“哥哥你上课好慢哪,那个老师以后每天都要来教你吗?我从早上就没有看见你了!”一个孩子的身影从草丛里跳出来。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哥哥比你大呀,”秀苍白着脸,痉挛一般的笑了一下。
“哪,哥哥,我带你去后院,那里有很多很漂亮的小呢!”仿佛没有看到平一一般,孩子捡起球拉住哥哥的手向后院走去。
秀虚弱地跟在他身后,平一静静地望着那两个慢慢消失的身影,风轻轻地吹过树梢,一个压抑的仿佛叹息一样的声音轻轻地说:
“静,你觉得快乐吗?”
“哪!”孩子很快乐地声音远远地传来。
“是吗?静快乐就好了”
喂,身体里有个声音冷冷地笑着,平一慢慢低下头,(那种甜蜜而剧毒的汁液又流出来了呢!但你与什么办法吗?)
一个球远远地飞过来,又重重地打在他身上,平一抬起头,那个孩子远远地跑过来在他面前停下。
“球还给你好了,”那张孩子的脸奇异而甜蜜地笑着,“我只要有哥哥就足够了。”
“是吗?”平一俯下身捡起球,抬起头他阴郁地望着那张娇艳的小脸用很慢很慢的语调轻声说:
“那――你以后应该会很需要这个球的。”
“”孩子一语不发地望着他,黑亮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阴沉,他看了看他,忽然拿过球一言不发地跑了出去。
(唉呀呀,他居然恶劣到和小孩子争风吃醋了,)他慢慢站起身轻轻摇了摇头,(可是――)

他垂下眼睛,慢慢抚上自己的肩,(这里真的很热哪!)

卷三
一个月后。
“现在羽先生白天也会经常叫你过去吧,”平一把怀中苍白赤裸的身体轻轻的放在床上,他转过身打开柜门取出准备好的药箱,“你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秀一动不动地卧在床上,苍白尖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一切都可以你自己来了吧?”平一把清水慢慢放在床边,秀突然睁开一直紧闭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喂喂,你既然这么憎恨的看着我,那么你应该很讨厌我碰你的身体吧?”平一慢慢摘下眼睛,平静而又甜蜜的微笑着望着那双燃烧着憎恶的眼睛。
秀一语不发地盯着他,慢慢地,他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一股腥臭突然从他的喉咙无法克制地涌上来,他摇晃了一下捂住了嘴,但还是把压在喉咙里的污浊恶臭全部吐在了床上。
“啧,居然吃下了这么肮脏的东西,”平一走过去,看也没看被弄脏的床单,拿起棉布细细地擦干秀沾满透明秽物的嘴和手,“虽然你的身体不应该沾太多水,可是这还是去浴室清理一下吧。”
“”秀从床边慢慢颤抖着站起来,他摇晃着拖着腿走到角落里打开浴室的门,一声不响地走了进去。
平一静静地站在浴室外,听着里面流动的水声:
“我把毛巾和药膏全都放在门外了,你自己拿吧。”
浴室里除里水声没有其它的声音,平一站在门外,过了一会儿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慢慢地,他推开门,看着一动不动跪坐在浴室地上静静地发着抖的秀。
“还是不行吗?”他慢慢地走进浴室,一脸为难的看着一语不发的秀。
“还是说――你想要这个?”平一轻轻俯下身,慢慢解开衬衫的钮扣,他拉开领口微笑着撕下贴在肩膀上的纱布。
他侧过头,露出一整侧青肿的肩膀,新旧不一的齿痕地烙在那上面,一种药的香气慢慢混进浴室弥漫着的水汽中。
秀一点一点地抬起头,苍白着脸木然地望着平一,慢慢地他空洞的眼睛中闪过一抹光,他缓缓地伸出双手木然地环上他的颈,然后向那被拉着靠近自己的肩膀像凶狠的野兽一般狠狠地咬了下去。
平一抱着那颤抖着的身体直起身,调大喷头的水,让热水完全笼罩住他们两人。
(他应该是非常非常恨他的吧?)平一伸出自由的那只手轻轻地拢起被水冲下遮在脸上的头发,慢慢地摘下满是水珠的眼镜,(他的愤怒还有怨恨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吧?)

“平一先生,羽先生正在书房等你。”女仆一脸恭敬地说,
平一点了点头,走上楼梯,穿过长长的走廊他在一扇四角包金的大门前停住,低微而破碎的呻吟一声声从门里传出。
“啊,请、请饶过我吧”
平一静静地站在门外,平静的面容一点点阴郁下去,只是有一点不快罢了
“老头子还在里面快活吗?”一个带着一点异样的甜蜜的声音在他身后慢慢地响起。
“法尔先生。”平一回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嘲弄而执拗的脸,他慢慢低下头托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平一先生也在吗?”另一个矮胖的身影客套地微笑着点着头,“今天是每月例报的日子,上个月的报表多亏平一先生帮忙整理出来,公司的会计师出差回来看了以后都禁不住称赞平一先生不亏是羽先生的助理董事呢,果然很有才干!”
平一轻轻地点了点头。
“听说平一先生的英语和德语都很流利,下个月的外商接洽工作”经理熊平笑着轻声问。

“难道说连羽家的狗你都要舔它的脚吗?”法尔突然恶毒的笑着接口说,经理熊平的脸一下子变得青紫。
“法尔先生、这个、这个”
平一平静的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门里突然响起一声老人不耐地大喊:
“谁在外面!”
“是、是您通知我今天过来向您做财物报告的。”经理熊平张口结舌的大声回答,门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出粗暴的喊声:
“进来吧!”
法尔轻轻地冷哼一声用力地推开门,经理熊平擦了擦头上冷汗想平一匆匆点了一下头也跟了进去,门自动地慢慢关上,平一依然静静地站在门外。
过了一会儿,门被从里拉开,两条人影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那张虽然十分年轻没有任何表情的少年看了平一一眼,丝毫不在意裸露在外的双腿拿着团成一团的衣服一语不发地走过他,走上楼梯。
秀苍白着脸跟着走了出来,他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平一像遭到电击一样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低下头慌乱地整理起自己凌乱的衣服。
平一注视着他,平板无表情的脸上慢慢露出一抹微笑,他笑着贴近他耳边,轻轻地说,“请――不要慌张好吗?我负责的只有宴会前后而已,还是说――你现在想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弟弟?”
“啪!”回答他的是很清脆地一巴掌。
“”平一慢慢地回过头,微笑在他燃烧起的脸上越发的刻,他一把抓住秀的手很轻很轻地说“你打得还不够重哪!因为刚刚玩得过火所以没有力气了吗?”
“”秀紧紧地咬住嘴唇,一语不发地死死盯着他。
“平一也在外面吗?进来吧!”老人的声音突然在门里响起,平一的眼睛闪了一下,秀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
慢慢地转过身,平一轻轻托了一下有点下滑的眼镜,恭声说:“打饶了。”
“”
他听到身后响起急促走远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他推开门。
(他――刚刚说话的时候似乎有那么一点奇怪呀,)平一恭谨地走到屋子中间停下,老人点了一下头,他绕过了巨大的书桌站在了老人一旁。
“就像我刚刚报告的那样,上个月三家大型百货公司的业绩下降了五个百分点,”经理熊平以难看的脸色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接着说,“而工厂和其它一些连代企业上一季度利润也下降得很厉害”
(刚刚他的嫉妒――为什么要表现得那么明显呢?)
“你名下的企业呢?”老人把目光转向坐在椅子上的法尔,法尔嘲弄的笑了一下轻声说:
“广告公司和夜总会的事熊平经理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也许――他对他不仅仅是动了心而已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就走的有些远了。)
老人突然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平一说:
“你去安排一下,今天晚上我要招待一些重要的客人。”
“”平一低着头思索了一下说:“今天晚上筱原会长和莜田先生全部没有安排,藤田议员也可以过来,但是龙泽大老应该另有安排。”
“看起来那些与羽家有关联的人身边,你都贿赂得通通透透呀!”法尔冰冷而嘲弄地笑着。
“你去办好了。”老人略略点了一下头,平一面无表情地弯了弯身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
(如果他对他不仅仅是动心,那么那个人对他来说就从无害变得危险了)

“静,你快乐吗?” 苍白的身影遮挡住孩子头上的阳光,低沉而略显微弱的声音在孩子头上响起,平一在走廊敞开的窗口前停住,一瞬不瞬地望着庭院中一高一矮的身影。
慢慢抬起头,孩子迎上那双美丽但却显得阴郁的眼睛,那张原本望着地面时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漾起一抹天真甜蜜的笑。
“嗯。”孩子微笑着大力的点着头。
(他真的快乐吗?)平一冷冷地望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光是那身衣服就很麻烦吧?挂满蕾丝的彭彭裙,就连上楼梯也会被它绊倒,明明是个男孩子却要像女孩子一样把头发梳起来,回答说自己快乐的那个孩子究竟到底在想什么?而那个问那个孩子快不快乐的人又在想什么呢?)
“是吗?”那双美丽的眼睛失神的晃了一下,秀猛地跪下身把那个小小的身体拥入怀里,他纤细的手臂仿佛痉挛般紧紧抱住他
(喂,喂,看见了吗?)平一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地痉挛了一下,他的身体里似乎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嘲弄地大叫,(那两个人他们――)
“只要,只要静快乐就好只要静快乐就好”那细碎得仿佛哭泣般的声音随着风轻轻地传到平一身边,他的手掌紧攥得似乎开始有些刺痛,(那两个人他们――)
“”
“哥哥那里被虫子咬了”孩子在秀怀里突然很轻地说,秀惊慌而突兀地梦地站起身,面无血色地捂住领口。
过了好半天秀惨白的脸上才勉强挤出一种哭泣般的难解的微笑,他颤抖着轻声说:
“没关系的哥哥一会儿就去上药”
“没关系的,我会在这里等哥哥的。”孩子站在那里没有一丝怀疑地笑着说。
“是吗?那么静就在这里等哥哥吧”
秀逃走一般匆匆地离开庭院,走进大屋,一个身影仿佛早已算好一般撞进他的视线中,他吃惊地停了下来。
“你究竟是为什么进到这个家里来的呢?”平一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望着他,“这个家能给你的东西很多,但同样,它拿走你的东西会更多,你出卖自己的身体究竟想换得什么?”
“”秀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地挤出一个干涩的声音,“静我是为了静”
“那个孩子应该出生在更富有的家庭里,”一旦开了口,秀的话突然像洪水一样淘淘不绝地涌了出来,“静是那么聪明,出生在普通人家就已经很辛苦了,偏偏我的父母又这样突然的丢下静离开人世,所以、所以我必须让静幸福起来”
(被你的父母丢下的人还有你吧!)
“我要让静上最好的学校,让他去国外读大学这些都是我的父母还有那些有心和无心收养我们的亲戚们没有办法做到的”
(你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吧?)
“为了静,即使我被怎样也没有关系一切,一切只要静快乐就好”
(喂喂,说什么要让静幸福起来,一切只要静快乐就好,所有这些话都是你想对自己说的吧!你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么好听的话?)
平一直直地望着面前那个已经一些语无伦的男人,那张一向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因为激动而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水质的眼眸也变得更加温润起来。
(明明是一个胆小鬼,现在却敢摆出这么一付无畏的样子在他面前侃侃而谈,)平一平直的嘴角慢慢痉挛般地拉起一个不平稳的冷笑,(明明只是一个只有在他面前才敢露出真实一面的狡滑的人,现在却摆出一付为世人甘愿被钉上十字架的上帝的模样!)
“我被怎样都没有关系!我只要静――”秀像是放弃什么似的大叫着说,平一突然向前一步凶狠而且粗暴地掳获住他微启的唇,把他紊乱的气息还有不稳的声音全部一丝不剩地吞了下去。
“!”
秀失掉魂魄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任平一仿佛想要吸干他的生命一般放肆地掠夺,过了很久,平一突然厌倦了一般重重地推开几乎窒息的秀,他用一种奇怪的表情厌恶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嘴,用冰冷的声音低声说:
“准备一下,今天晚上有你的宴会。”
看也没看站在原地的秀一眼,平一就转过身大踏步地走上楼梯,(明明是个可以随便出卖自己身体的家伙,现在却摆出一付受到侮辱的贞洁模样――)

(但是他想要他,他想要这个卑微、懦弱、胆小而且狡猾的家伙!――他就是想独占他!)

卷四
猛力地推开门,巨大的开门声让直直地站在窗口呆呆地望着窗外的身影惊跳一下。
“你在看什么?”平一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他想要拉上帘布的手,窗外是树木遮掩下的庭院,庭院的单独通往外面的铁门里背靠着一个孩子的身影。
“秀桢你到这个家里的时间比我要长许多,”平一慢慢转过头望着那张怒视他的眼睛慢慢地说,“那个孩子有哪一点值得你动心?”
“我动没动心干你何事?”那张年轻而有些苍白的脸抽搐了一下转瞬回复了以往的漠然。
“”平一木然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铁门另一边出现的高大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个男人――
“史部光一郎,臭名昭著的敲诈专家,专门以挖有钱人家的隐私赚钱的二流记者”平一自语似的喃喃着,慢慢地,他的嘴边凝起一丝冷笑。
“你想做什么!”
平一看着那只用力拉住他的手,他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微笑着说:“比起其它我所讨厌的事情,我对那个孩子的厌恶更加一些。”
秀桢望着那张微笑的脸很慢很慢地松开手,这是他第一看到他笑,这也是他第一看到他平静伪装下面的东西。
“你――该不会是因为嫉妒吧。”他望着那走到门口的背影忽然冷冷地说。
平一慢慢地停下脚步,他回过头望着他轻声说:“我――嫉不嫉妒,与你何干?”
“唉呀,我差一点忘记了,今天晚上有你的宴会,记得要表现得高兴一点呀。”
平一说完话微笑了一下走出房间,(喂喂,他真的是羽家的人呀,因为他现在居然在想怎样去害一个小孩子,他真的、真的很坏呢!)

“我自己来。”
平一望着那个赤裸地蜷缩着坐在床上的身影,平静地把棉布递了过去,秀紧咬住嘴唇,颤抖着拿着布仔细地擦着自己身上的污迹。
(他想要躲开他吗?)平一望着那张出奇冰冷而且苍白的脸,(他居然想要躲开他?)
“有些东西一旦沾染上是想擦也擦不干净的吧?”平一看着那双极力不想与他对视的眼睛慢慢地说。
沉默了好一阵,秀才勉强冷淡地开口说:“你――想说什么?”
“你的弟弟很可爱呀。”平一用微笑的脸庞望着他轻声说。
“你想对静做什么!”秀猛地抬起头,惊慌而愤怒地瞪着他。
“我只是说他很可爱而已呀,”平一笑得很无害,“你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弟弟吧?这种伟大的爱很令人感动呢!如果别人知道的话一定会很敬佩你的,但是如果你的弟弟知道了呢?”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秀颤抖着用力摇着头。
“‘哥哥,好脏呢’。”平一用一种天真甜蜜的声音微笑着说。
“不会,静他绝对不会知道的!”秀突然用手捂住双耳,猛烈地摇着头,忽然他抬起头死死地盯住平一,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望着他嘶喊着说:
“是你,是你告诉他了对不对?”
(如果承认了他的猜测的话――他一定会恨死他吧?这样做也很不错呢,可是――)

“我什么也没有说呢,可是你的弟弟真的是很聪明的孩子呦。”(为什么他不干脆一点让他恨死他呢?)
“”秀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平一望着他狠狠咬住的唇眼中慢慢闪过一抹光:
“难道说――你已经有一点察觉了?”
“”秀一声不响地一动也不动。
“那么这种东西的效果也就没有想像中的有震撼力了。”平一一脸遗憾地拿出黑色的录音机,“我可是很专成的从防盗监控设施上裁剪下来这份原份录音,这种好东西除了这里别的地方哪里也找不到的。”
他轻轻按下开关,两个人清晰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 我答应你,事情完成之后一定带你离开这所房子,明天我会在这道铁门下面埋一个东西,你把它拿出来带在身上,我可以通过它把那些老东西做的好事全拍下来”
“带我离开?好呀。”
“喂。等事情完结之后就住在我家吧”
秀的脸一点一点变得毫无血色,他惨白着脸楞楞地坐在床上,过了很久他很慢很慢地挣扎起身,似乎想要从床上站起来。
他呆呆地望着地面,颤抖的唇很半天才费力地吐出黯哑的哭泣一般的声音:
“静也静也觉得我脏吗?”
“”平一一语不发的注视着自己,(他为什么不说话?他现在说些什么的话一定会让他更恨他吧?可为什么他找不出要说的话?)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什么、为什么他也要觉得我脏呢?”秀抬起头仿佛要寻求一个支柱一般仓惶地望着他。
“我、我是很脏,我知道我很脏可是、可是为什么静会知道这件事呢?而且、而且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他觉得我很脏所以才想逃开吗?”
“他要走吗?他真的要走吗?”秀张大眼睛寻求安慰一般地望着他,平一听到自己心中因为那双慌乱悲伤的眼睛而喷溅出滚烫的毒汁的声音,(为什么他的心里要想着其他别的人?他―不―允―许!)
他听见自己的用一种甜蜜而沙哑的声音微笑着对他轻声说:“没错,你的弟弟是想离开你。”
“是――吗?”秀艰难地吐出两个干涩的字,他突然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绝望的眼中只有一种特殊而且无力的苍白。
“”平一一动不动地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苍白,(如果想独占一个人,让他恨你比让他爱你更加保险一些,他绝对没有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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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吗?)当他还以为自己是叫做法尔・弗莱德时他曾经这样问过某种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小弟弟,你相信有神吗?”从身旁的铁门里伸出一只苍白枯瘦的手,那近乎温柔的声音在下一秒突然变成疯狂粗暴的尖叫:
“我就是神!我告诉你我就是神!我是万物之神!哈哈哈哈――我是万物之神――”
他淡漠地看了看走廊窗口外的天空,小声地重复着又学会的那个新词汇:“万物之神――”
“没错!万物之神!”那个狂笑的声音突然又转为温和,那个声音用一种卑微叹息一般的声音乞求地说:“在和我说说话吧小弟弟,你喜不喜欢俄语?我的母亲是俄国人,我知道怎么用俄语唱儿歌,我教你好不好?好不好?”
他看也没看那个声音一眼,继续念着新学到的词汇往前走。
“来呀法尔,到妈妈这里来,让妈妈看看你长高了没有,”慢慢走进那扇虽然加了铁栏但却比一般铁门后的房间要宽大明亮许多的屋子,屋子里迎接他的永远是一张能让他安心的温柔的笑脸。
“亲亲我的小法尔,我的小弗莱德,妈妈永远不离开你,妈妈永远保护你“

坐在那十分温暖的膝盖一边听着从儿时起听惯的低喃一边望着被铁栏切成一块一块天空 ,他经常在想,(整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吗?)

“静――逃吧!逃吧!”
安静而空荡的屋子里似乎还回荡着那凄厉的嘶喊,平一静静地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那淌满地面的红色。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
那把沾血的刀躺在血泊安静地闪着光,(如果他想逃的话就和他的弟弟一起逃走好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出了什么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不耐地响起,平一机械地转过身让那个老人走进屋子。
“那个孩子呢?”老人看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体厉声问。
“逃走了。”平一木然地望着地面,(他这么做是因为他无法原谅自己把最爱最珍贵的弟弟也拖到恶的泥沼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他是怎么逃走的?”老人看也没有再看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一眼,转过身直直地看着平一。
平一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望着地面,(为什么他不来杀他反而选择自杀呢?他应该很恨他吧?是他告诉他他的弟弟要离开他然后他才会疯了一般去告密的不是吗?是他让他亲手葬松了他的弟弟不是吗?为什么他不来杀他反而选择自杀呢?难道说他宁愿恨他自己也不屑来恨他吗?难道说他在他心目中连一点让他恨的位置也没有吗? 为什么一切都要像以前一样!)
“咱们做个游戏好不好?”法尔镇定得依然甜蜜如同熬过油的蜂蜜一般的声音在门口缓慢地响起,“你猜那个孩子一个人可以在外面待几天?”
“三天以后他一定回来!”老人傲慢地仰起头,法尔嘲弄地笑了笑:
“如果输了的话,就承认自己老了乖乖地把家里所有的生意都让我接管吧!”
“想要把我挤下去,你的功夫差得还远呢!”老人大笑着走出房间,法尔斜斜地靠在墙上突然对平一冷冷地说:
“去吧,看看那个人死透了没有。”
平一机械地慢慢走进血泊里,俯下身把手慢慢放在那张惨白的脸前,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直起身轻声说:
“他已经死了。”
“是吗?那就收拾一下吧?”法尔没有丝毫动摇地耸了耸肩离开门口,“这样一个美人竟然选择这样的死法,原来不管什么人死了以后都会难看得让人想吐啊!”
他已经死了,平一脱下上衣撕开衣衬,用撕下的布条飞快地为那没有声息地蜷缩在血泊中的身体扎上伤口,他熟练的向以往一样从地上小心地抱起他,(他已死过一了,所以他不会让他再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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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是死了吧?没有疼痛,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但是为什么他会感到一阵一阵的热呢?)秀静静地躺在床上,静静地漂浮在那他耳边偶尔会响起传到他耳中只形成毫无意义的音波的声音中。
“这已经是第三了,就算是铁打的人三天之内被拿走6CC以上的血也是会出事的!”
“我只是在赎罪而已。”平一平静地看着从自己手臂上接出的充满红色的输液管。
“那也没有必要豁出一条命吧!”站在一旁身穿和服的老人严厉地说。
“医生说他并没有严重地伤到内脏,只要好好疗养就可以恢复健康,”平一望着躺在厚厚的被褥上的瘦弱的身影神色平和地说,“如果他的内脏器官因为这一出了什么问题我会把我的送给他。”
“你终于又找到可以让你倾命相向的人了吗?”老人看着他突然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是的,”平一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抬起头看着老人突然很温和地说:

“芹泽先生,在我曾经以为自己就是法尔・弗莱德的时候我曾经问那个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吗?但当我突然被告知我并不是那个名字真正的主人时我曾经面对那个被粉碎了的世界想:其实世界只要是那个样子就可以了。”
“你怨我去找你吗?”老人望着他问。
平一轻轻摇了摇头:“是芹泽先生您给我打开了通向那个高墙外世界的门。”
“你母亲原本是没落的法国贵族后裔,你父亲之所以会娶她只是因为需要个继承人,她几乎是被家人卖给你父亲的,自恃甚高原本就痛恨外族的她在婚后知道你父亲的恶习后就难以忍受地搬回了本国,你母亲在家乡生下了你的哥哥,她为那个长得十分像她的孩子倾注了几乎所有的爱,但是就在十四年后一直对她们母子不闻不问的你父亲突然出现强行带走了她的孩子,你父亲一向以折磨人为乐所以他几乎是在强行向你母亲施暴后又马上当着你母亲的面坫污了那孩子,所以几乎是在当天你母亲就陷入疯狂了。”
老人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是在你出生三年以后才知道爱莲娜夫人又生下你这个孩子的,那时候她已经被送去精神疗养四年了,一个在精神病院里出生的不幸孩子我一直以为爱莲娜夫人那边的亲戚会把他接走,但没想到一直到十二岁你还待在那里,你父亲那时也知道了你的存在但却没有任何表示,我去看你那时只是出于一种好奇。”
“您看到我时一定很惊讶吧!”平一微微地笑着说。
“我的确很惊讶,我那时以为会看到一个精神残疾的严重自闭的孩子,但没想到站在我眼前的孩子却可以用四种不同的语言表达同一个意思。更另人惊讶的是他没有老师!”老人严肃的脸上慢慢露出一抹微笑,
“我有过很多老师。”平一温和地修正着,所有会发出声音的东西都是他的老师,他那时唯一的娱乐就是重复那些仿佛来自不同世界中的声音。
“但是我发现那个孩子虽然可以听懂别人的话但却生活在一个自己的世界中。”老人微微皱起了眉。
“所以您就把我拉了出来。”
“我觉得我没有做错。”老人正色说。
“您的确没有。”平一同样正色而且温和地说,“但是您稍微低估了在那种环境成长起来的孩子的嫉妒心,它虽然可以打破一个封闭的世界但也能破坏其它属于我的新世界的平衡。”
“他就是那个可以填补你母亲给你留下的缺口的人吗?”老人望着秀。
平一微微笑了一下:“或许是吧,我曾经真的想用他来填补心上的那个缺口,但是他和我母亲一样,他也爱着另一个人,他对另一个人的爱可以让他放弃自己的生命,就像我的母亲爱她第一个儿子而完全否认了我的存在一样。”
“那么你”
“我很想要他,但是不行,”平一平静地说,“我要一个人就一定会要独占他,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别的人,我独占一个人是不允许他的心里还有别的杂质的。”
“你――”老人的目光惊奇闪了闪。
“您刚刚也许以为我完全改变了,但是我还是我呀,”平一突然很甜蜜的微笑起来,“我是羽家的孩子,我是我母亲的儿子,我继承了羽家邪恶的血还继承了我母亲对于爱的自私,但是我不会再做坏事了。”
他温柔地望着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秀:“因为我对他做了错事,所以只要他活着,我就再也不去做任何坏事。”
他死了吗?秀似乎是从在水面的漂浮中偶然露出了头,他微微地睁开了眼睛,迷茫地望着陌生的一切。
“我发誓。”平一拉起秀没有血色的手用唇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抬起头他迎上秀迷茫的眼睛,直直地望了很久,平一轻轻地放下那只手,转头拔掉手上的输液管,红色的血从他肘弯极细的针眼中很快地冒出来。
“他已经醒了,我也必须回去了,请您以后多照顾他一下,我会经常来看他的。”平一站起身十分诚恳地鞠了一躬。
“既使你说自己没有变但你还是变了不是吗?”老人望着平一突然说。
“也许是离开那个家的原故吧,”平一笑着说,像没有看到自己流出的血一样平静地放下挽起的衣袖,“芹泽先生不也变了很多吗?直到现在我才能肯定既使是在那样一个家里依然有您这样一个人在暗自关心着我呢。”
“好了,”老人打断他的话,停了一下老人接着说,“你要照顾好自己呀,如果不想在那个家待下去的话就到我这里来吧!我总可以让你吃饱饭的!”
“明白了,一切都麻烦您了。”平一微笑了一下转身走出打扫得十分整洁的和室。
(他是死了吧?)秀迷惘而且虚弱地闭上眼睛,)他死了但静一定还活着吧?但为什么在他死后还会看到那个像恶魔一样的男人呢?)

卷五

在秀第二从神志的漂浮中醒过来后,他知道自己没有死,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当他清醒过来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他竟然就这样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了那个家,他曾经以为只有死才能摆脱那个家对他噩梦一样的纠缠。
在他还不能任意走动之前一个叫芹泽的老人一直在照顾他, 他后来很快就知道他是如何离开那个家的,说起来一切就像一个不真实的故事一样,把他从那个家里带出来的竟然是那个像恶魔一样的男人。
芹泽老人并没有像他隐瞒什么,所以他也很快就知道了芹泽老人在他到那个家的前一年还是那个家的总领事,他退休之后那个叫平一的男人就接替了总管的位置,他知道这件事以后并没有说什么,就像在他知道是那个像恶魔一样的男人把他救出来以后他没有说任何话一样,就这样,在他逐渐恢复健康之后他就这样一直住在了芹泽老人的家里。
日子过得安静而平和,芹泽老人居住的是一个不知是什么人祖上传下的祖屋,他买下后没有进行整修就住了进来,屋子是半木制结构的,有古老而宽大的门廊,门和街道间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门同门廊间的地上还铺上了一段碎石路,屋后有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中种上了几株番竹,牵牛的茎弯弯曲曲地沿着番竹细瘦的杆往上爬,每从春末直至秋初的清晨,那几枝牵牛总会开出大朵艳紫的。
芹泽老人过的是居浅出的生活,很少有人来拜会他,他经常整天的泡在画室里画水墨的山水鸟,不论从什么地方看他都像是一个一辈子都穿着和服住在古老大屋的隐士,如果他不说没有人会猜到他在西式洋居里服侍了近一辈子。
时间一天天的过得很快,秀很快就习惯了这种仿佛隔世一般的生活,他先是慢慢阅读完老人收购的各类旧书文集,后来在老人的指导下开始学习书法以及绘画,因为老人的帮助,在后来的十余年间他的字和画偶尔会被出版商拿走。
除了每天固定来送牛奶和报纸的小孩和偶尔会来向老人邀画的出版社编辑,还有一个男人会偶尔来访,他就是那个像恶魔一样的男人。
他的全名是羽平一,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他和那个在黑夜里依然像噩梦一样纠缠着他的家有什么样的关系,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每一都让他紧张完分的会面都没有发生任何事。
每个月初那个男人都会敲开老人家的门,有时候秀会怀疑这个每见到他都像对待并不熟识的人一样十分客气的男人是否就是在那个里像恶魔一样嘲弄他的家伙。
老人有一旦进入画室就不许任何人打扰的习惯,在那种时候就只剩下他充当主人的角色接待那个男人,而既使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那个男人也从没有任何无礼的举动,他通常只是很简单的和他说一些天气和气候方面的话题,然后就很快告辞离开。
(也许他和那个会同那个家一同出现在他的噩梦中的男人并不是同一个人吧!)
每当秀想这样告诉自己的时候,他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现那个男人用一种沉而固执的目光注视着他,而每当那个男人发现他发现了他的那种注视以后总会更加快速地结束拜访。
白天每当他坐在半是露天的长廊里面对安静的院子的时候他常会怀疑究竟那个极端才是梦境,是那个月像噩梦一般的生活还是眼前这个安静而祥和的院子。
连接那两个极端的只有在雨天他会疼起的腹部还有那个每月出现的让他感到迷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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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已慢慢地了,秋天最后的几场雨一场比一场的冰人脾肺,秀站在门廊上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从厚重的云朵上洒下的细细长长的雨丝斜斜的打在地上,他紧了紧抱住身体的手臂。
从身体传来的隐隐作痛在提醒他应该马上回到屋子里去,自从他受过伤以后他那个明明已经痊愈了的伤口就像一个从未关闭的通道,只要稍微不注意一些病菌就会从那里进到他身体里,他现在可以感觉到寒气正通过那个伤口在他身体里肆虐。
(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他又紧了一下手臂,嘴里呼出的呼吸在空气中行成一团淡淡的白气,他有这个预感。)
一辆黑色的宾士在院门外驶过,没开出多远就在街旁平稳的停住,一条黑色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向着院门走了过来。
平一推开半开的院门,抬起头他迎上了秀略显惊异的眼睛,他的目光一下子停在了那与一般男人相比略显瘦弱的身影上。
(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吗?连那个原本只有八岁的孩子都已经变成一个男人了,已经过去十五年了,时间过的真的很快呀,当年那个努力承担所有责任但仍未脱尽所有稚气的少年现在也完全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了,但第一见面时刻在他记忆中那种像温婉的春风一般的感觉却一直没有改变。)
秀在他固执地注视下不安地咬了咬嘴唇,像是发现了他的不安似的,平一平静地收回目光,秀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让他站在雨中,他不安地低下头低低地说了一声:“请进。”
平一一动未动地站在雨中,那望了地面一会儿又抬起头望向秀,他望着秀慢慢地说:
“我已经找到了你的弟弟静。”
“”秀呆呆地站在门廊前,在一瞬间平一以为他会就那样赤着足从门廊上跑下来抓住他手臂逼问他弟弟的消息,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没有动。
秀怔怔地站在那里,过了很久他才仿佛突然清醒一般让出门口,低声对他说:“请您进来再说吧。”

平一沉默地跟着他走进屋子,秀把他让进客厅,很快地为他拿来了毛巾和热茶,平一脱下被淋湿的外套,望着准备茶点的秀轻描淡写一般地说:
“我刚刚从墓地回来。”
“”秀端过热茶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平一飞快地伸过手把马上就要泼洒出来的茶杯整只盖住,瞬间漫沿整只手掌的灼痛让他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他不动声色地把茶杯拿起放到桌子上。
秀一动不动地低着头,似乎没有注意到手中变空的的茶碟,过了好半天他才颤抖着很轻很轻地说:“静他静他已经”
“没有。”平一抿了一下嘴木然地回答。
“是、是吗?”秀好像一下从极度的紧绷放松了下来。
“你想见他吗?”平一望着秀还拿着空茶碟的手。
“”秀一语不发地低着头,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飞快地抬起头慌张地拉起平一的手把他拉进厨房。
平一看着拉着他的手埋头十分认真地在水龙头下反复冲刷的秀,平静的眼眸中慢慢翻滚起一种令人战栗的狂潮。
“法尔先生的葬礼已经完成了。”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慢慢说。
“是吗?”
“羽先生也早在八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这个,我以前就已经知道了。”秀轻轻地回答,他关上水龙头拉着平一的手轻声说:“你的手最好还是上一下药比较好。”
“”平一沉默地望着他。
“”
“那个――还是不要了。”秀突然很轻地说。
(他真的不想去见他的弟弟吗?)
平一望着男人低下的头忽然直直地问:“可以和我一起生活吗?”
“”
秀的手在水龙头下很大力地震了一下。
(他大概在想逃不过的终究还是逃不过吧,)平一望着没有同意也没有表示不同意的秀。
同一天,宫藤秀离开了他生活了十五年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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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会和他来到这里?)秀望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的铺着既不豪华也不寒酸的木制地板的地面,虽然他不能确定原因,但是他敢肯定如果他拒绝的话那个男人是绝对不会强迫他的。
他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公寓里,公寓里的一切就像一般医生或是律师那种级别的人所拥有的一样,很干净而且十分实用的整体厨房,有一点异过情调的内陷式吧台,客厅和卧室用镶着书架的墙壁隔开,浴室十分的宽大而且贴满壁砖。
虽然这里和他小时和父母和弟弟一起生活的地方级别差了很多,但这里给他的感觉就像是那种已阔别很久的很普通的家,他已经二十九岁了吧?为什么还会像小孩子一样呢?
(他为什么会和他来到这里呢?)
平一迷惑地望着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的秀,虽然他对他说一起生活吧,可是对于那种突然而且荒堂的请求他完全没有想过他会同意,只要他拒绝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请迫他的。

这个公寓对他来说也是十分陌生的,他只在拿到钥匙的那一天来过这里,作为一个在那个家里工作了十年以上的普通仆人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一个想要的东西,那天在他被问到想要什么东西作为工作奖励时他出乎自己意料的说了一个字‘家’,问他话和后来送给他钥匙的都是已升为副董事的熊平,就这样他得到了一件从装饰到用具都一样不缺的公寓,一个名义上的家。
“你――想洗澡吗?”平一突然很突兀地问,因为是第一住进这所房子,所以能用的应该只有水电吧?
秀摇了摇头,平一静了一下然后说:“那么就睡觉吧。”
秀一语不发地走到床边坐下,屋子里一下子黑暗下来,床的另一边沉下去一下,秀犹豫了一下躺了下去,屋子里可以听见两个人各自轻微的呼吸。
(他为什么会这样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秀静静地躺在床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够这么肯定,但是他知道今晚什么也不会发生。
(他为什么会这样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平一在黑暗中静静地望着那张在黑暗中微微反着光的清秀的面庞,慢慢地他伸出手,仿佛想要用手指描绘那张脸的曲线一般停留在那张脸的上方,过了很久他又慢慢地收回手。
那一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竟然会和那个男人居住在一起)
每当秀想到这件事时总是感觉复杂到无法再接着想下去,每想起这件事时第一个感觉总是感到惊讶吧?他怎么可能不感觉惊讶呢?在他对他的记忆中他真的是一个像恶魔一样的男人呀,他对他的恐惧并不是从肉体上得来的,而是精神,那个男人似乎可以看透他的心神一样总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惧。
他搬进的这间公寓就像从没有人住过一般,所有的东西就像是刚刚买来就被人封存了起来,他搬进的第二天早上走进厨房却发现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冰箱”秀望着地面轻轻地说,(也许是他搞错了吧,也许他所说的一起生活并不是在这里,那么他今天就会把他带回他曾经住过的那栋房子吧?那里)
“冰箱坏了吗?”平一从文件夹上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面色苍白的他:“熊平董事曾经告诉我他每月都安排人来打扫和检查房间里的电器有没有损坏呀!”
“不是”秀轻轻地摇了摇头:“冰箱里什么也没有”
“是吗?”平一很惊异地望着他,似乎除了惊讶就再没有任何可以想到的。
秀看着表现很出乎他意料的男人,终于鼓足勇气问:
“你是要在这里住下去吗?”
“是呀。”男人很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那么这里至少有一些日常的用品吧?”
“厕纸吗?”
“”
平一楞楞地看着一语不发面无表情地望着地面的男人,(他有说错什么吗?)
秀沉默了很久才很慢很慢地问:“你――从没有在这个住过吧?”
“没有。”平一很干脆地回答。
“那么你――也从没有独自居住过吧?”秀有些艰难地问。
“没有。”
“”秀又沉默了很长时间,过了很久他终于抬起头放弃了什么似的说:“今天――你可以和我出去一下吗?”

(那个男人真的就是那个像恶魔一样的男人吗?)
秀再一忍不住这么问自己,会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分不清卷心菜和高丽菜的区别吗?会有出生了这么久的男人在看着一袋一袋包好的大包装厕纸时想要把它打开零买吗?更让他不敢相信是虽然那个男人没有说也极力不表现出来,但从他一走进超市开始就小心翼翼地走在他身后就可以看出,那个男人从没有进过超市买东西!

(这个男人与以前一样的只是一个外壳,里面的灵魂早就被一个小孩子的替换过了也说不定。)
当那个男人笨拙地推着购物车,在交款台直楞楞地问收款员购物车可不可以买下来推走时秀几乎可以肯定地这么告诉自己。
(那个男人什么也不会做吧!秀几乎可以没有一丝怀疑地这么说,那么为什么他之前会以为那个男人知道所有的事包括连他自己都看不清楚的心呢?)
(什么也没有发生)
秀每想起时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有想任何事就和那个男人离开了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但是在暗地里他也早有一些会遭到不好的事情的觉悟了,但是他们每晚都睡在同一张床上已经一个月之久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是什么?”
秀望着坐在桌子前面对盘子里的东西一脸迷惑的男人,平一每天很规率地准时起床,吃完早点以后出门,不论他早上准备什么他都面无表情地吃下去,刚开始他还以为是他做的不好吃,但一个星期以后他终于明白那个男人每个早上都是这样没有表情,就像小孩子的起床气一样。
每天下午平一也总是很准时地回到这间公寓,秀不知道他在外面都做些什么,但是每天回来他都会从外面带回一些东西,有时是登了秀画稿或书法的旧杂志,在这之前稀从没有想过看一看自己的作品刊登出来是什么样子,有时候平一会带回一盆刚刚抽出苞的小,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这间公寓里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植物。
“咖哩。”秀轻轻回答。
“那里面方的一块块的是什么。”
“土豆。”
“咖哩可以浇在饭上吗?”沉默了一会儿平一接着问。
“可以。”
“这算菜还是算饭呢?”
“”静了一会儿秀终于忍不住问:“你从没有吃过咖哩吗?”
平一想了一下说:“我见过的咖哩全部都是先做好过清油的小牛肉或是炸到七分熟的切成大小适中的块状的去骨鸡排,然后再把调好酱汁浇上去做成的。”
“你说的是那种大饭店的做法。”秀几乎开始感到一种无力。
“是吗?”平一没有任何其它表情的歪了歪头,用喝汤的方式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放进嘴里,过了很久他突然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地说:
“好吃。”
秀突然发现自己像征服了一个难缠的孩子一样松了口气,他为了掩示自己突如其来感到的难堪,若无其事地问:
“你小时从没有吃过这种普通的咖哩吗?”
“我小时候吃的都是套餐。”想了一会儿平一慢慢地回答。
“你小时候都是出去吃吗?”
“不是,我小时候有一个自己的盘子,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只要拿着自己的盘子站在门口推车送饭的人就会给我一份饭菜。”
“你小时住在寄宿学校里吗?”
“不是,我小时候和我的母亲住在精神病院里。”平一很木然地说。
“”

“”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这么讲他一定会觉得那个人是在开一个有点恶意的玩笑吧?但为什么从那个人嘴里说出来他就马上知道那不是玩笑呢?)
“你那一份不想吃了吗?”平一很干净地打扫完自己的那一份望着秀盘子里剩下的一大半咖哩静静地问。
“啊,还想吃吗?请等一下,我马上再做一份。”秀有些慌忙地站起身,照平时那个男人的食量来看,来看他以为他绝对会剩下很多吃不完的。
“你不吃了吗?”平一直直地望着秀的盘子。
“是、是的。”秀点了点头,他只是很奇怪的在听了那个男人的话以后就突然感觉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那么就把你的那份给我吧!”平一拿过了秀的盘子,开始用一种和刚才风卷残云正相反的速度慢慢地吃起盘子里的饭,秀有些窘迫的又坐了下来。
“今天我去见你的弟弟静了。”平一一边吃着盘子里的东西一边平静地说。
“”秀怔怔地望着他,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从法尔先生去世到昨天为止刚好一个月,我把羽家所有的财产全部清算了一遍,虽然在法律上你也是羽家的养子但十五年前你的户口做了失踪人口的理,所以就现今而言你的弟弟静是羽家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秀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慢慢地他苍白颤抖的唇中溢出一个微弱的声音:
“请你、请你”
突然他听见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悲痛而惨烈声音猛的冲出了他的身体:
“请你放过静吧!――”
秀怔怔地站在被他一下子碰得跳起的桌子前,他发誓他看到那个男人在听到他的话以后表情十分剧烈地扭曲了一下,就像他刚刚并不是喊出了一句话而是一把掷出了一把正扎在他身上的剑。
(他做错了什么吗?)秀突然浑身无力地坐回了椅子上,(他刚刚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看起来――我又变成坏人了呀。”平一平静而安祥地微笑着慢慢放下手中的汤勺,他似乎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总是爱在一瞬间毁坏呢?”
慢慢地,他拿下眼镜从桌子前站起来:“我可以很荣幸地告诉你,您的弟弟如果继承了羽家那么我就会终身是他的奴才,但是您的弟弟无意如此,所以从今以后羽家不会和他再有任何关系。”
“你呢?你不是羽家的人吗?”秀望着慢慢向他走来的他,颤抖着问。
“很高兴您还会想起我,”平一无奈而又甜蜜地向他微笑着,“我的血统虽然纯正但是户籍上却没有我的存在,所以我无法继承羽家,但也正因为如此,我这个没有资格继承羽家的人同样最没有资格一走了之。”
平一走到秀面前,在他身前慢慢蹲下,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你是知那个家的罪孽的人”
秀僵直地看着他的慢慢攀上他的膝,那双除去隐藏而闪动着异样光彩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平一慢慢地伸出手轻轻抚上那张苍白而受惊吓的脸:
“所以――你会陪我吧?”
秀看着那双异样闪烁的眸子慢慢地屏住了呼吸,平一慢慢贴近那微微颤抖着的微启开的唇。
(他会――)
秀僵直着身体闭上了眼睛,(他会吻上他吧――)
平一的唇从那两片冰冷而紧绷的唇旁轻轻地略过,他在他的耳畔轻轻地仿佛叹息一般地低声说:“你这是在拒绝吗?”
秀僵直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慢慢睁开眼睛,平一已重新站在他面前。
“看来是没有办法了,你始终还是怕我呀,”平一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带上眼镜,“看起来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良好形象实在是不太好用呀,枉废我卖弄可怜身世想博取同情呢!”

“”秀怔怔地看着那张带上眼镜后的脸慢慢露出那种许多年不曾见过的冰冷而嘲弄的笑。
“如果想要回去你弟弟身边的话你只管去好了,”平一微笑着,“告诉你,你的弟弟真的长成了一个好男人了,啊,他身边现在已经有恋人了,不过那个可怜的家伙也不过是你的代替品罢了。”
“你应该是很想去见你弟弟的吧,”平一一脸无所谓地说着,“你从来不问你弟弟的现状只是因为怕一旦知道了一点就会想知道更多吧?如果真的那么痛苦就干脆一点承认你爱自己的弟弟不就好了吗?”
“没有”秀虚弱地摇着头,(他想说的不只是没有而已,可是他更想让他知道的究竟是什么?)
平一轻轻地摇着头,用一种异样轻松地语调跳跃着吐出三个字:“没有吗?”
秀张大眼睛看着他突然伸向他的手,僵硬地向后一闪,他发誓他在那个男人轻松而嘲弄的语气中听到了一种悲哀:
“――你果然是怕我的。”
(那双眼睛、那对眉毛、那两片嘴唇、那张脸还有那个身体,那个声音,那里所有的一切他都好想要!那个人所有的所有他都想占有,他想去抚摸那个人的眉、那个人的眼、那个人的身体,他想去反复确定他对那个人的占有,他要确定到那个人亲口说出他是属于他的为止!)
平一很慢很慢地收回那只被躲避的手,短促而扭曲地笑了笑,他转过身快步走出公寓,(他已经发过誓了,如果他不遵守誓言就让他干灼地死去,他发誓再也不做坏事了!)

卷六
听到重重的关门声,过了很久秀才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起来很多东西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变,那个男人的确是像恶魔一样,可是还是一样的笨拙,而他也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狡猾)
以后的一连三天平一都没有回去那间公寓,在第四天早上秀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那个男人正做在书桌后面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当他发现他醒过来以后就毫不掩示地转过头不再看他。
“”秀静静地从床上爬起来,静静地走进浴室,平一一语不发地坐在书桌后面,一直到秀准备好早点才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到餐桌前坐下。
今天的早餐――并不是很难吃呀!秀看着那个男人一改往日早餐时的面无表情,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似的皱着眉头强塞下面前的早点,在强咽下最后一片菜叶的同时那个男人不堪忍受一般地冲进浴室,秀在浴室外面听到里面压抑着地呕吐声。
过了一会儿平一红着眼睛一语不发地走出浴室。
“需要叫医生吗?”秀望着他轻轻地问,社区有私人的诊所,只要打电话医生就会到病人家里看病。
平一停下脚步仿府没有听懂他的话一样红着眼睛凝视着他,然后恶狠狠地吐出一串流利的德语:“不要理我!”
“”秀不解地望着说完话就像再也没看见他一样把自己抛到床上的平一,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跑过去接起电话:
“是芹泽先生呀。”
“平一那家伙已经开始变得奇怪了吗?”电话那头传来有一点执拗的声音,“你不要管他了,那家伙大概已经开始不太清醒了。”
“他生病了吗?”
“可以算是生病吧,从幼虫羽化为成虫总要经历一点痛苦阶段吧?”芹泽老人如无其似和地说着。
“芹泽先生是什么意思呢?”秀轻声问。
“是那个家伙自己说的,就像要一个小孩子放弃他一直执着的东西他就会生病发烧一样,那个家伙的身体只是因为不甘和嫉妒而撒娇罢了。”
“是这样啊。”
“对了,那个家伙有没有向你恶言相向呀?”
“他说的话我听不懂。”
“是吗?那家伙大概在说德语吧,看起来对于他来说德语还是他的母语呀。”
“他的母亲――是德国人吗?”秀几乎是有些惊奇的问。

“他的母亲是法国人,但他出生在德国,”顿了一下芹泽老人接着说,“但他长得完全像他的父亲。”
(一个人的母语既不是他父亲种族的语言也不是他母亲种族的语言,这意味着什么?)
“”沉默了一下秀突然问,“只要撑过这段时间他就会完全好了吧?”
“没错,所以说你不用管他了,他昨天在我这里时告诉我在他的心性还是野兽阶段被我点化成人时他就经过这么一了,所以不用担心,大约两三天就会好了。他还告诉我你要搬回来住,用我派人去接你吗?”
“等他――好了以后呢?”秀犹豫着问。
“那家伙任性激烈的性格就会变平和吧,毕竟他已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了,那家伙自己说小孩子就是在这种不甘愿中成长起来的,等到小孩子长大了对于原先死命执着的东西自然而然就不再在意了。”
(那个男人会变得平和吗?)秀不知自己又说了一句什么就把电话放下了,他呆呆地坐在电话旁,望着那个在床上沉沉睡去的男人,(那些假装的不在意会变成真的不在意吗?那个像恶魔一样在他的梦里纠缠过他的男人――真的想要放弃他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个从床上慢慢爬起的男人惊醒了呆呆发楞的秀,他看了看窗外暗淡下去的天色,摇晃着走进浴室,过了一会儿秀又在浴室外听到了干呕声,他慢慢地走了过去:
“想吃点什么吗?”
“”平一慢慢从坐便器上抬起头,发红的眼睛迷惑地望着他,过了很久才从肿得几胡发不出声音的嗓子里挤出一阵模糊的咕哝,又过了很久他才好像刚刚发现秀没有听懂他的话一般想了想用日语缓慢地说:
“芹泽先生没有来接你吗?”
“我拒绝了。”秀轻轻地说。
“”平一古怪地歪了歪头,像是再也看不到秀一样摇晃着漠然从他身边走过。
“你在生病。”秀上前一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像是要检查一下自己脑袋里有没有缺少什么零件一样,平一很用力地摇了摇头又侧耳倾听了一下,然后很满意地木然说:“大约明天就会好。”
秀的心像是害怕什么似的很奇异地跳漏了一下,他把他扶到床边然后低声说:“吃药吧!”
平一像孩子一样一侧身大力地翻滚到床上,他大字型地把身体摊在床上,发红的眼睛十分古怪地望着秀一眼。
“除非你亲我一下。”他模糊地冷哼了一声然后不言不语地闭上眼睛。
“”秀沉默着注视着平一,慢慢地他俯下身,轻轻摘下一直带在那个男人脸上的眼镜,然后把自己的唇向那两片有点干裂的唇上压了下去。
“”平一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过了很久他才用古怪的声音对刚刚才抬起头的秀闷声说:“再亲一下。”
“”秀停了一下,又一沉默无语地俯下身去,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直起身,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低声说:“吃药吧。”
平一突然睁开眼睛粗暴地把想去拿药的秀一把拽倒在床上,秀狼狈地从那个男人身上爬起来,却意外得迎上一双异常清醒的眸子。
“卑鄙的家伙!”平一恶狠狠地盯着一脸苍白的秀低低地咒骂着。
秀苍白着脸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然后一语不发地低下头轻轻地把自己的唇印在那两片因为发热而变得异常灼热的嘴唇上。
“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很讨厌我的唇吧?”
秀看着那张皱起眉头的脸,仿佛又看到十五年前那个明明强吻了他却反而一脸不甘愿的少年,慢慢地他迷然地说:“没错,你第一吻我的时候我恨不得自己马上死掉“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引诱我?”平一冰冷地注视着他,秀望着一脸漠然的男人慢慢伸出手指轻轻抚上他刚刚被自己濡湿的唇:
“你一直都是喜欢着我的吧?”
“”
“如果喜欢的话就一直喜欢下去不好吗?”秀自语式的喃喃着。

“”
“你玩弄过我的身体,你逼我害了静,我身上会有一道刀疤也是你错!你纠缠了我这么多年”
“不甘心只有我一个人逃开吗?”平一望着他突然冷冷地接口。
“”秀用古怪的眼神望着他,小声地咕哝着说:“你凭什么让我甘心?”
沉默了一会儿,平一突然用一种极为认真地语气甜蜜地轻笑着说:“你想让我强暴你吗?”
“”秀的身体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平一接着用一种更加恐怖的眼神望着他微笑着说:
“你大概已经做好让我强暴的准备了吧?等我做完以后你就又可以把强暴的罪名安在我的头上了。”
平一一边微笑着一边慢慢地把手伸进秀的衣服里,秀一语不发的剧烈颤抖了一下,平一忽然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灼热的手掌轻轻的覆上了秀身体的中心,秀突然猛烈地颤抖起来。
“我越折磨你的身体你就会越高兴吧!”平一轻轻地说。
“你一定很久没有发泄过了吧?”平一喃喃地说着坐起身,一只手压制住秀突然挣扎扭动起的身体,一边赞叹地望着那高昂起的灼热,伸出另一只手包容般地握住它,轻轻地揉搓起来。
秀停止了挣扎,努力咬着自己的嘴唇抑制住快要冲出身体的抽泣。
“唔”
“喂,不要太快呀。”平一突然皱起眉望着秀蜷成一团的身体,昏暗的光线中,那蜷缩的身体紧绷地颤抖着,他轻轻地吮吸了一下沾上透明汁液的手掌,接着说:
“光是这样还不算是强暴吧?”
“”那蜷缩颤抖地身体突然大大地震动了一下,一声破碎的呜咽从那死死咬住的嘴唇里溢了出来。
“如果你不说真心话的话我就走了呦。”平一突然用威胁的口气在秀耳边轻轻地说,秀的身体慢慢蜷缩成更小一团,微弱的抽泣慢慢震动着那纤细的身体。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什么都愿意做不要只丢下我一个人”
“”平一默默地望着那像个孩子似的越缩越小的身体,突然躺下从身后很轻很轻地抱住那个身体。
“从一十五年前开始就是你先引诱我的,”他慢慢地抱紧那抽泣的身体,一只手强硬地分开秀紧收在胸前的膝盖,慢慢地活动起来,秀破碎的抽泣慢慢为要压制住另一种声音而微弱了下来,“面对我垂涎了十五年的身体我有可能丢下不管吗?”
“以后就不再是我会不会走而是你会不会逃走的问题了,”秀突然听见手指正在他的分身上极力运动着的男人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你记住,如果你敢从我身边逃走的话我一定饶不了你的!”
(这个男人不只是在以前的梦里,在以后的梦里他也会继续纠缠他吧?秀晕眩地闭上眼睛,只要有他在他的梦里就不会是一片黑暗了吧?)
一阵剧烈的战栗突然从身体的中心传递到细胞的每个尖端,秀被那猛烈的窒息般的感觉击得昏了过去,(只要有那个男人在――)
“我放过你逃的,但你偏偏不知道把握机会”平一轻轻的呢喃着,抬起上半身在秀紧闭着的眼睛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这样你以后想逃也逃不掉了。”
(他呀,一定会全心全意的独占住这个人,不只是他的眼、他的嘴唇、他的身体,他还要独占住他的心――独占住他所有的所有,直到他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暗夜天堂・平一篇》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