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生香》
作者:卷耳朵 27-5-2 19:1 386
第一章
我终於抓到机会了。
做了他快一年的小厮,好容易遇到这个机会呢。
大概也是我学艺不精,要是换成我师兄,一定早就到手了,可是师兄怎麽会来做这种事情呢?他要是知道当今天下最神秘的天青教教主的儿子给人当小厮,那双漂亮的桃眼一定会狠狠的瞪著我,然後眼神很快就变得柔和起来,如江南春天的杨柳一般柔柔的轻轻的抚在我脸上,那我就会变得傻乎乎的跟著他走,他想要我去哪里就去哪里,要等他雪白的手指揪著我的耳朵,我才能回过神来,挨训的时候他当然要我清醒著,不然有什麽用?
差别真的太大了呢,明明知道师兄在对我用摄魂大法,我还是一点抵抗力也没有,他什麽时候用我就什麽时候中招,真是半点没差错的。
所以他训我我也回不了嘴,只能乖乖听著,听他说:“自己都是修习的人,又知道有人在施法,还是百发百中,你这麽十几年都在作些什麽?你什麽时候也让我失败一好不好?”
雪白面孔泛著淡淡粉红──那是被我气的,脸上神色也恶狠狠的,可是还是好漂亮呢,爹都说了,修习这种在武林中享有盛誉神秘莫测的摄魂大法──柳絮,最好是容貌俊秀之人,才能把这种柔和如柳絮,缥缈的无孔不入的法术的威力发挥到极至,所以呢,师兄比我厉害也是应该的嘛。
听说,我刚生下来的时候粉嫩一团,眼睛大大的,又又黑,爹高兴的很,以为後继有人了,没想到越长大越让他失望,和越长越美的师兄根本不能比,爹和娘都是一等一的美人,都不明白怎麽生的孩子是这个样子,後来干脆让我和师兄一间房,就为了多和美人亲近,会长的漂亮些,可惜,都18岁了还没漂亮起来,除了眼睛仍旧如小时候一般大大的又又黑之外,真是再没有什麽可取之了。
爹叹著气说:“还好眼睛还不错,不然都不能学柳絮啊。”
可是师兄不这麽想,他只是冷笑著说:“你若用那些去爬树,玩弹子的时间来练柳絮,会是这个样子?”
呜呜呜
那只是小时候不懂事嘛,现在我才巴不得小时候不吃饭不睡觉去练柳絮呢,要是我有师兄那麽厉害,就不用等这麽久了,一定早就到手了。
都快一年了啊,才得了这麽个机会。
他也实在太厉害了,也是,若是不厉害怎麽二十二岁就能作了天下第一教的七大堂主之一?平日清醒厉害的时候我自然是不敢动的,偶尔他忙起来,累的那个样子,我试探著发出柳絮,他的眼睛就慢慢的转过来,神色清明的看著我,吓的我连忙收回去,幸好柳絮是极柔和缥缈的,他也只是觉得奇怪,也就罢了。
今天真是好机会。
这两天,听说是教主宝公子有什麽事,他带了几个最得力的手下连夜兼程赶会总坛,还没歇歇就忙著和宝公子及其他堂主商议著什麽,在密室里一关就是半日,我在外头等著,一边心不在焉的和其他堂主的手下聊天,一边惯性般的做著白日梦。
等了许久,密室的门总算打开了,几个堂主都似乎精疲力竭的样子软软的走出来,我心里自然嘀咕,这些堂主都是武功极高的,做了什麽累成这样呢?
一边连忙上去扶了他,他也累极了,就靠在我身上慢慢走著,淡淡清香传过来,实在舒服的很。
他轻轻说:“回房里去。”
我答应著扶著他走,从没有挨得这麽近呢,耳边听著他轻轻的呼吸,鼻端是他那淡淡香味,我心里舒畅的要命,真希望这路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才好呢。
可惜还是回了房间,他放开我过去坐在窗下那把椅子上,我忙去倒了茶来服侍他,他接过来,突然对我露出一个温柔甜美的让我想尖叫的笑容,温柔的叫我的名字:“小真”
我呆住了。
从来没见过他这麽动人的笑容,从没听过他如此温柔的声音。
他平日虽还算温和,但绝对不会是这种笑容。
他看我呆呆的,便站起来,把我搂进怀里,笑道:“小真,怎麽了?”
仿佛我的情人一般。
我心中一动,手指悄悄的按上了他身後几个特殊穴道,感觉到手指传来的跳动,不由大喜,我什麽时候发出了柳絮?
居然成功了?连自己都没发觉就发出来的柳絮,果然就如爹所说,柳絮的最高境界就是无声无息,心随意动,想要对方做什麽,自己都无有意识间发出来的,对方便无从抵挡,自然也就百发百中了。
不过,我还是有些心惊胆战,他平日实在太厉害了些,冷静犀利,那双狭长黑眸淡淡一瞟,下面那些心怀鬼胎的家夥就开始发抖,幸好他平日没这麽冷冷的看过我,不然我满腹的阴谋诡计早被他拆穿了。
我抬起头来,有点结巴的说:“堂主我没有怎麽样”
他仍是那麽笑著,眼睛更温柔了,一只手紧紧搂著我的腰,一只手拨开我额前的头发:“小真,我说过多少了?没人的时候别叫我堂主。”
说著低下头来,一个暖暖的亲吻落在我左边脸颊上。
我头上轰的一声冒出烟来,天啊,我快受不了了,虽然我发出的柳絮是要他把我当情人,可是我怎麽知道他居然这麽温柔,这麽亲密?我可从来没有过情人啊。
看我脸那麽红,他笑的越发的开心:“又不是第一,你怎麽脸这麽红呢?好可爱。”
一边就揉揉我的面孔。
我完完全全陶醉了,那张英俊面孔上全是温柔的亲密的带著爱意的笑容,他看著我的眼神那麽转注疼爱,我实在是天下最幸运的那个人了。
第二章
他眼中突然带了讶异之色,伸手抚上我的脸颊,连声问:“小真,你怎麽了?受委屈了吗?小真。”
我有些奇怪,却见他手上带了水迹,不由叹口气,我也实在太会哭了些,动不动就流眼泪,从小就被师兄嫌弃的不得了,现在倒好,说哭就哭,连自己都不知道。
连忙笑起来:“没有啦,我高兴的。”
真的是高兴的,他的怀抱那麽舒服,他的手暖暖的抚在我脸上,那麽那麽的温柔。
不由的说:“我还要。”
他一时不明白,但随即就会过意来,轻轻一笑,又低头亲了亲我的右边脸颊,然後流连不去,慢慢移到我唇上,我早已晕陶陶的起来。
也不知道什麽时候我们就已经抱著到了床上了。
我有点模糊的想,明明是我勾引他的,怎麽他这麽主动这麽迫不及待呢?
可是我现在靠的他太近,除了呆呆的看著眼前这麽漂亮的脸其他的再也想不到了,只能感觉到体温渐渐升高,感觉他紧紧的抱著我,亲吻我,抚摸我,然後就开始哭了。
我根本就不懂得怎麽接吻怎麽Zuo爱,他温柔耐心的引导我,一边在耳边不断的温柔的叫著我的名字,一边坚定的一步一步的做下去。而我,他一靠近我我脑袋里就已经全是浆糊了,只知道死死的攀著他,他叫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他不断的亲吻我,也不断的给我疼痛
到後来,我虽然一直哭一直哭,可还是不肯放开他,再痛也不肯,他十分怜惜,在我耳边说著爱语,我已经不知道那些话的意思了,只知道那些话都温柔甜蜜,是我今後再也听不到的了,於是我继续不停的哭,一边缠著他不放
直到後来,我累的要死,疼的要命,他也很疲倦了,便轻轻把我搂进怀里,笑著亲吻我:“小真,睡觉了,别哭了。”
我嗡声嗡气的嗯了一声,他失笑:“声音都哑了,乖乖的不哭了。”
想了想,披衣下床,走出门去,我眼巴巴的看著他挺拔的身影,虽然眼泪照流不误,心里其实甜蜜的要命,就像我师兄说的:“小真最奇怪了,明明那麽爱哭,按说应该特别软弱才对,偏偏哭是哭,做是做,该下手的一点不会迟疑。”
真是的,本来就没什麽联系嘛,哭就只能哭,不能做别的麽?
我扁扁嘴,看到他端著一个小小的钧窑粉彩通杯子进来,面孔上仍旧是那麽温柔的笑容,坐到床边,把我抱进怀里:“小真,来喝点水。”
一边就把杯子递到我嘴边,淡淡的玫瑰清香,是玫瑰露呢。
我喝进去,甘美无比,又甜又香,他知道我哭的嗓子疼呢,平日那麽冷淡的人,原来竟然是如此的体贴温柔,今後谁作了他的情人不知多幸福。
又想哭了。
可是他抱著我又吻又摸,笑著在我耳边说了许多许多甜蜜之极的话,偏偏又哭不出来了。
真是好喜欢他啊,喜欢到死都不怕,相尽办法接近他,不惜当他的下人,也要在他的身边,心里虽是怕的要死,还是抓住一切机会对他施展柳絮,怎麽也要一亲芳泽。
终於是如愿以偿了。
可是
可是如愿以偿後就得离开他了,不然等会四个时辰一到,他清醒过来,不把我千刀万剐才怪。
眼泪又流出来了,我就只有这麽四个时辰啊
第三章
说了一会话,他已经很倦了,笑道:“小真,该睡觉了,明天我还有很多事情呢。”
我不肯:“再玩一会,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还早著呢。”
他拨弄著我的头发,用一种宠爱的纵容的目光看著我笑:“今天你好奇怪,怎麽还不肯睡?平日总是略累一点就小猪一样的睡著了,怎麽弄也弄不醒。”
我心中一酸,真像真的一样啊,甚至还捏造出了以前。
我呆呆的看著他,要是真的要是真的我就什麽都不顾了,就算要被他千刀万剐也要在他怀里直到明天
可是,我知道,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勉强笑道:“一点也不困,真的,不想睡呢。”
他揉揉我脸颊:“乖,好歹睡一会,我真累了。”
哪里舍得拂逆他的意思,我乖乖点头,安静的窝进他怀里。
他搂著我渐渐入了梦乡,我却睡不著,我怎麽睡的著?就剩这麽大半个时辰了,既是不敢睡也是舍不得睡。
我趴在他身上,第一千遍看他的容颜,真是好俊秀呢,百看不厌,而且,今天第一天知道,他这身蜜色肌肤光滑细腻,我都舍不得放开。
一只手在他面孔上摸来摸去,细细的描摹著他五官的形状,他被我闹的不行,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看我,懒洋洋的笑了笑,抓住我的手塞进他怀里,迷迷糊糊的说:“小真,睡觉了,明天再玩。”
然後又闭上眼睛睡觉了。
明天?
明天是逃亡啊
我眨眨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却失败了,不过幸好没掉在他身上,只是落在他身边的床单上,留下色的印记。
等到眼泪少些了,我又趴回去,继续看他摸他亲他,这辈子最後的一刻锺了啊,好想哭哦。
可是总不能把最後这点时间也哭完吧?
我腾出一只手来擦眼泪,一边哽咽著死死的盯著他看。
看他闭著眼睛安静的睡著,嘴角一点极淡极淡的笑,不是平日的那种淡淡的温和感觉,此刻,他是我的情人,所有甜蜜的笑容,甜蜜的话,甜蜜的动作,甜蜜的呼吸全是因为我
感觉到他身上的柳絮的跳动越来越淡,我便越来越舍不得他,可是
小命要紧啊。
我咬咬牙,捧住他的脸用力的亲他,大约牙齿咬到了他,我听到他闷哼一声,眼睛也睁开了一点点,想说话,但被我堵住说不出来。
他任我亲了一会,实在受不了我笨拙的亲吻了,伸手按著我的头意欲亲吻,我却猛的推开他,跳下床去,腿软软的,身子又痛,很有点连滚带爬的样子,十分狼狈。
他大约没反应过来,并没有追过来。
我一边哭一边跑,幸好这是夜,并没有人看到。
准备工作我早在一年前就做好了,我冲到马厩,那里有我偷偷弄进来的良马,请管理马厩的小哥喝了好几酒才答应帮我养的。
其貌不扬,脚力却是极佳的。
总坛外一里就有接应的人,我忍著痛在马上呆了一小会功夫便到了,几个人接了我进去,立即便有人给我改装,从一个小厮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富家的阔少爷,坐上舒服的宽大的马车,慢慢的离开了。
前後不到半个时辰。
我坐在马车上,看著身後看不到的他,又哭起来。
再也见不到了吧?
还是见不到的好,再见到他我小命不保啊。
虽然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冒著天大的危险对他下了手,毕竟我已经跑出来了,现在就是小命最重要了啊,总不能为了看他把命也搭进去吧?
现在该回去继续过我该过的日子了,至於他,永远只能放在心里了
眼泪一直流下来,再想得开有什麽用?我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啊。
淡其轩我在心中默默的念著这个名字,伴随著我的眼泪。
虽然是逃亡,一路上却连惊也没有惊一下,打著天青教的旗号招摇过市,原本就是武林中人能不惹就不惹的,何况这他们打出来的标志是天青教最高级别,所以一路之上人人都绕著走,竟是清静的很。
不知他醒了之後有没有暴跳如雷,想来应该不会吧,他那种性子,只会咬著牙,皱著眉,一张英俊面孔冷的如寒冰一般,冷冷的命令手下全力搜索一个平日看起来很本分,却偷了什麽要紧东西跑掉的下人,说不定他还会下令:“不论生死,都得给我带回来。”
所以没人来惹我,有谁会想到天青教教主的儿子做了一年本分的下人?
於是我蜷在舒适的宽大的马车厢中,呆呆的看著马车顶发呆,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一天
第四章
那天早上下了点微雨,但很快就放晴了,雨後的天极清亮,空气又好,父亲师兄都不在,我正好偷懒,打算到山上去套那只头几天看到的玄狐,那是极难得的狐狸,通体都是黑色的毛,只毛尖是白的,仿佛沾了雪般,十分漂亮,我一直便爱这些漂亮的小家夥,真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我沿著小路一直追踪它的踪迹,丝毫不肯放松,那只狐狸十分狡猾,好几眼看要到手了,却又让它给逃掉了,真是恨的我牙痒痒。
又追了好一阵子,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顶,我咬著牙卯了劲,好容易那只狐狸落进我的圈套,我不由得意起来:小小狐狸斗的过我?
看那小小的亮晶晶的眼睛无辜的看著我,越发喜欢了。
正要过去抱它下来,却听到人的脚步声,我心中立时便觉得惨了,一定是师兄回来见我不在出来抓我了,给他抓到回去又挨训。
我下意识的便躲在一边,想著等师兄走了再出来收拾这小家夥。
走过来的却不是师兄。
是一个颀长的男子,气度高贵,面容沈静,一双狭长黑眸却是顾盼神飞,穿一身雪白衣服,实在好精彩人物。
我有点呆住了,这里什麽时候见过如此让人激赏的人物?
师兄一贯是漂亮,和他的感觉根本不相干。
真是从没见过这麽高贵沈稳的男人。
他走近来,一眼看到在那套子里挣扎的小狐狸,便过去解开来,把它轻轻抱在怀里,便微微笑起来,那笑容那笑容
我仿佛被雷轰了一般,一动不能动,只是呆呆的看著他对那只小狐狸低声说:“小家夥,怎麽这麽不小心,幸好遇到我了,不然就让人抓住了。”
那小狐狸仍是挣扎著,他修长的手指抓抓它头上的毛,便放开手放了它。
一边还对著那飞速逃跑的黑色身影笑。
我完完全全不能动,哪里还顾得上他放走我的猎物?
那笑容那麽震动人心,我彻底落了进去,落在他的笑容里
等我回过神来,眼前已经没了他的踪影,我後悔的要死,真是该死的糊涂毛病,一神游就什麽都忘了,平日也就罢了,没什麽要紧事情,可今天
唉,真是的。
我连忙到找,哪里还找得到?
无精打采的回去,师兄已经回来了,一见我便竖起眉毛,伸手拧我耳朵,我心里不舒服,也就随他,半死不活的任他拎在手里,师兄那麽聪明,立即发觉不对:“小真,你今儿撞了什麽神了?魂都不见了一半儿。”
我瞟他一眼,还是不说话,低下头来。
一眼看到他腰间一块晶莹的玉佩,冰苍玉所制,温润通透,有淡淡的琉璃光流动,我脸色都变了,那玉佩的纹如此让我心惊
那是今天那人腰间悬的!
我觉得血液都停止流动了,原来那人和师兄关系如此密切连随身携带的如此贴身之物都送给师兄了。
师兄大约看我面上失了血色,吓一跳:“小真,到底怎麽了?就算受了委屈也要说出来才是啊。”
我真想扑到师兄怀里大哭一场,可是动也不能动,只是眼泪不停的流下来。
眼睛直直的看著那只玉佩。
师兄十分聪敏的人,立即发觉了:“怎麽了?这玉佩有什麽不对吗?”
半响我才说:“哪里来的?”
师兄笑起来:“你这小子,前几天师父给我的,佩了这麽几天你才发觉?它哪里惹了你了?”
我眼泪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好几天,那就不是他的那只了。
谢天谢地!
师兄笑:“若你真看它不顺眼我不佩就罢了,免得你一看到我就哭。”
我脸略红了红:“不是啦,你都不知道的。”
忙把话题扯过去:“爹给你这个作什麽?”
师兄皱皱眉头:“师父说当年在山顶拣到我的时候褓里的,如今我大了,交给我叫我凭著这个找父母去。我找他们作什麽?他们不要我的我还巴巴的去巴结?好没意思。不过念著这是唯一的东西,所以就顺手佩在身上了。”
我心中一动,那个人身上一模一样的东西,必是有些渊源,若是师兄知道了一定要去追的,我岂不是可以不费力气就知道他是谁了?
第五章
一边想著一边就说:“我说这个东西怎麽这麽眼熟呢,原来我看到过呢。”
果然,刚才还说不在意的师兄立刻抓住他:“哪里看到的?”
我心中暗笑:“前两日我在山顶玩,看到一个人身上就佩著这个呢。“一边便把他的模样形容出来。
师兄听我说完,便说:“我去打听打听。”
我心中有事,倒没兴致打趣他,只是点头。
※※※※※※※※※※※※※※※※※※※※※※※※※※※※※※※※※※※
我叹口气,我从来没有这麽不管不顾过,知道他的身份後,在家里发了几天呆,便下了决心,偷偷溜了出来,径直南下,在他附近呆了一段时间,找不到结识他的方法,竟然一狠心,把自己卖进了他府里,凭著聪明伶俐,又能伺候笔墨,便做了他身边的小厮。
从此,能如此近的看著他了。
眼泪又落了下来,从今天开始再也看不到他了!
心中疼的要命,如刀绞针刺一般,真的,今後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想想又哭,哭会又想想,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
我命人悄悄的从後门进去,打听了一下,父亲外头云游去了,没在,谢天谢地!
师兄是在的,听说是在後头小厅午睡。
我连忙往小厅走。
一路上,灿烂,幽香阵阵,比前越发的好了。
我却无心欣赏,心事重重,怎麽才能把这事情瞒过师兄去?
他那麽厉害,略露点子什麽出来他就知道了,如今我只能一口咬定在外头玩去了,走了许多地方到逛,今日累了才回来的。
想必师兄不肯信,不过我反正咬定了不放,师兄再疑心也拿我没法子。
带回来的人都是从小跟著我的,极信得过的,不会说出什麽来。
我思前想後,觉得只得这麽办了。
不由怅然,这一年就这麽消失了啊
有些茫茫然的在小厅门口站了半日,方才打叠起精神进去。
师兄真是越发漂亮了。
躺在一张矮榻闭目安稳而睡,雪白皮肤,精致五官,在小厅顶上落下的淡淡阳光中实在是说不出动人,我突然想,要是我像师兄那麽漂亮,说不定他也会喜欢我呢!
这样一想,又落下泪来。
不过这不必忍,对师兄得流点泪才好办事,也奇怪,他明明知道我很容易哭的,却总是对我的眼泪没辙,我一哭他就投降了,百发百中。
大约是他从来不哭,所以才这麽见不得眼泪。
真的,师兄外表那麽纤细,性子却是最倔强的,我从来没见他落过一滴眼泪,哪像我,动不动就流眼泪,收也收不住,不过我有时候想,我这麽容易哭大约就是师兄造成的,我一哭他就投降,那我自然就容易哭了,从小到大,也就这麽习惯了。
正在胡思乱想,师兄却醒了,有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然後一转头看到呆站在门口的我。
迷糊的眼神立时清明了,漂亮面孔上十分欣喜的表情,正是好机会,我的眼泪已经酝酿的足够了。
我哇一声哭出来,扑到他身上,把他又扑倒在床上:“师兄呜呜呜师兄呜呜呜师兄”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只会叫师兄。
开始是为了引他怜爱,可是哭著哭著,所有的伤心委屈都涌了出来,越发哭的伤心了。
师兄果然慌了手脚,抱著我抚著我的头发:“小真,回来了就好,别哭了,回来就好什麽也没关系,乖,不哭了”
我继续哭,还是只有家里才好,怎麽都是爱护我的,在外头,怎麽哭都没人心疼的直哭的过了瘾,方才收小了声音,抽抽噎噎的蜷在他怀里。
他温柔的抱著我:“没事了,小真,没人怪你的。”
我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来:“真的不怪我?”
师兄拿手绢子来给我擦脸:“师父云游去的时间更久呢,再说你也大了,外头去看看也是好的。”
越发奇怪了,师兄可是转了性子了。
我以为他怎麽也要狠狠教训我一顿的。
他笑起来,漂亮的让人不敢逼视,亲热的揉揉我面孔:“你这家夥,眼睛乱转,又在想什麽主意了?这麽一年在外头看到些什麽,说给我听听。”
我自然不敢告诉他实话,只把随著他走南走北到过的地方添油加醋的说出来,又添了许多样,果然说的师兄相信了。
真是好,哭过了又给师兄这麽难得温柔的安慰了,我心里渐渐安定下来,这麽多天又难过又提心吊胆的,如今一放松,便打起呵欠来了。
师兄笑道:“远远的回来累了吧?就在这里睡一会子,我叫人做些你喜欢吃的东西,你醒了再吃。”
我点头,还是家里好啊,我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有感触了。
师兄便让我躺下,拿被子盖好,低声说:“乖乖睡,没事了,谁也不敢来的。”
我心里一松,竟很快就睡著了。
第六章
好久没有睡得这麽香甜了,醒来的时候身上懒懒的,实在是舒服,看看周围,天已经黑了,周围十分安静,有淡淡香缠缠绵绵绕在身边,一瞬间,仿佛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就如许多睡醒过来一样,懒洋洋的,什麽也不必忧虑。
是啊,我回来了,仍旧是大少爷一般,不用每日五更即起,跑前跑後的伺候他,也不用看人白眼受人的气,可以过如以前一般舒舒服服的日子,锦衣美食,闲了到乱逛。
真是很舒服很舒服的日子呢。
可是一想起他来心里又不舒服起来了,唉,真是不过这种舒服日子,只要天天看到他就好了。
我坐在矮榻上发呆,直到师兄来了,拉起我来:“醒了?还是和以前一样一醒了就呆半天,好久才跳得起来,也该饿了,若不想动我叫他们把东西送到这里来吧。”
呆半天?我苦笑,在那里一醒了就立即翻身爬起来过去伺候,什麽时候呆了半天了?
真的,那麽吃苦的日子,我怎麽就舍不得放掉呢?
师兄只当我发呆,摸摸我的头顶笑笑,吩咐身边的人:“把厨房特为小少爷做的东西端这里来。”
几个丫鬟忙过去了。
师兄拉我起来,立即便有人捧了清茶漱口,热热的毛巾擦脸,师兄十分周到的给我披了件陷金小毛儿的披风:“睡的热热的身子起来,别冒了风才是。”
我差点哭出来,吃了一年的苦,如今方才知道家里是最好的。
再也不要出去了!
我的口味师兄仍是记得清楚,东西都是我最喜欢的。
一盘白玉彩卷 。
一盘炒芙蓉蟹。
一盘胭脂鹌鹑腿。
还有一碗菊黄鱼羹。
一小碗苏式虾爆鳝面。
一大碗热腾腾的雪白细长的米饭。
厨子大约也用心巴结,今日的味道特别好,白玉彩卷又甜又香,螃蟹新鲜,炒的嫩,鹌鹑极香,一定是去年冬至那天腌的,黄鱼羹鲜美无比。尤其是那碗面,汤清澈见底,面条极细,吃起来又韧又滑。
我吃的兴高采烈。
还故意撒娇:“这麽新鲜的螃蟹炒来吃多没意思,我要吃原味的。”
师兄眼神十分怜惜:“真不知你在外头吃了多少苦──这螃蟹是外堂一个兄弟送的,明儿叫他送几个极大的给你蒸了吃好不好?”
我连连点头。
师兄又说:“慢慢吃,还多呢,知道你喜欢这胭脂鹌鹑,我特地吩咐做了一坛子收著呢,喷了上好的绍兴,我还担心你今年不回来看谁吃,我是不爱这些东西的。还有梅子酒,极好极大的梅子,我亲自看著人酿的,又收了好些桂,做了桂糖,都收在地窖里等你呢。”
罢了罢了,还有什麽想的?
他虽不要我,总算是有人宠我,今後真把那以前当了梦了罢,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日子是正经。
淡其轩
真不必再想了啊。
都过去了,他终於不是我的,我偷到一夜得他如此温柔对待已经心满意足,再不能强求了。
我对师兄笑:“我会被你养成大胖子,走不动怎麽办?”
师兄摸摸我脸颊:“都这麽瘦了,还说什麽胖,你就天天乖乖吃乖乖睡,走不动了我叫人抬你。”
说到後来抿嘴一笑,果然还是师兄,再怎麽也是要损我的。
我嘟起嘴:“那我不是变猪了?”
师兄笑:“本就没什麽大差别,不过你比猪细皮嫩肉些就是了。”
我大笑,十分快活。
第七章
我果然开始过起了那种生活,我天生便懒,不肯练功,以前爹和师兄还管著我,如今爹不在,师兄又十分纵容我,我自然不会勉强自己,就如师兄说的,天天吃喝睡觉,闷了便在园里逛来逛去,看看师兄练功,玩玩师兄在我不在的时候不知哪里弄来养的那只极小的豹子"玄儿”,真是小,几个月大,还没长牙,走都不太走得稳的样子,叫起来呜呜呜的,十分好玩,没事抱著他在树上飞来飞去,吓得它闭著眼叫唤,害怕的要死,我笑的打跌,每当这时候,师兄便笑著叹气,摇摇头把小家夥抱过去安抚,却也不说我什麽。
这种日子过的那麽逍遥,淡其轩果然被我忘了,只有夜人静的时候会突然想起,想到初识的时候的他,想起那一年中的许多个样子,想起最後那一晚他那麽的温柔。
然後我叹口气,又倒下去睡觉,很快就睡著了。
过这种日子,果然要成猪,我对著大铜镜子,捏捏脸颊,哀叫:“天啊,胖的一只手都捏不住了,再过两个月一定真的是走不动了。”
师兄在我身後笑:“不怕不怕,自然有人抬你的,你只管吃就好。”
我白他一眼,气鼓鼓的不说话。
师兄眼珠子一转,笑起来:“真的怕长胖了?那今儿外头送了新鲜鹿肉不就没人吃了?我说给他们拿出去罢了。”
看我还不说话,他又说:“原本想叫厨子做铁板香葱烧烤鹿肉的,如今可实在可惜了呢。”
铁板烧烤鹿肉?冒著滋滋的油,红油油的大块肉上撒著雪白碧绿的香葱和红辣椒,肉香和香料的香味扑鼻而来,配著地窖里那澄澈中略带碧绿的梅子酒
我发觉早上吃的一大碗鲫鱼粥和水晶饼,火腿鸡丝烧卖都不知跑哪里去了,肚子咕咕叫。
我连忙转身:“师兄,我要吃鹿肉!”
师兄笑的肚子痛,我嘟著嘴正要说什麽,却见师兄身边最得力的护卫之一梅擎罡急步进来,禀道:“公子,有客来拜。”
一边就送上拜贴。
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便抱起那个小家夥玩,它有些怕我,在我怀里挣扎著,可是哪里敌得过我,只能呜呜呜叫。
师兄拿著拜贴瞟了眼,声音很低的嘀咕了一声:“他怎麽来了。”
便对我笑道:“我出去见客,你别欺负玄儿,快中午了,别乱跑,看等会找不到人。”
还把我当小孩子管。
我不理他,把面孔埋在玄儿背上。
听到他的脚步声出去了才把脸抬起来,玄儿睁著乌黑的湿湿的大眼睛瞧著我,可爱极了,我笑著拨弄它脑门的毛:“玄儿,你说师兄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这回来又不问我什麽,又这麽纵容我,以前他虽疼我,也不会这般纵容我啊,他必是知道了什麽,所以才这麽著。玄儿是不是?”
玄儿动动脑袋,低低的呜了一声,我笑,把这声当肯定的回答。
我又说:“师兄的心最软了,平时对我凶巴巴的,我一哭他就心疼了,如今这个样子,一定是以为我在外头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所以舍不得管我。”
我一个人低声对小家夥说话,它安安静静的听著,偶尔呜一声,一双大眼睛聪明灵透,我简直以为它能听懂。
我轻轻揉著它 的眉心,笑道:“这些话我都不知道该对谁说。倒不是怕师兄骂我,只是怕他伤心,平日那麽护著的弟弟,从没吃过亏的,却送上门让人欺负,不知吃了多少苦,虽说如愿以偿,到底是伤心的多,而且一辈子就那麽一,怎麽能不遗憾?”
“很想他啊,他平日虽然冷冷的,不太说话,也不太注意我,可到底还不错,有时候晚上他熬夜披折子看到我累了也会叫我吃消夜,打发我先去睡觉。出门的时候看我穿的不够会叫我回去加衣服,他站在门口等,唉,玄儿,如果不是怕被他杀了我真是肯仍旧在那里服侍他,天天看著他也不错了。”
玄儿用头蹭蹭我的手,我笑道:“可惜我是个男人,不敢光明正大的追他,要我是女孩子,早叫爹上门提亲去了,再怎麽说也算门当户对,很有希望呢。”
真的,可惜我只是个男人。
第八章
中午的鹿肉果然好,这厨子是师兄哪里找来的,真好手段,烤的软熟喷香,很大块,外面略有点焦,里面的就很软烂了,那梅子酒也极好,酒色澄澈,微带一点极淡极淡的绿色,味道清甜略酸,极易下喉。我吃的十分高兴,不由想:其实这样一辈子也很好了,略带遗憾,过逍遥日子。
正吃著,有师兄手下的人进来,十分恭敬的对我说:“小少爷,公子叫我来瞧瞧少爷吃的可好?若吃完了外头去见见客人。”
我皱皱眉头,真烦,明明是师兄做主,每叫我出去作什麽?爹早说过了我半点比不上师兄,这天青教今後自然传给师兄的,爹又爱出去,如今里里外外哪里不是师兄在管?我?我不过是只会玩的人。
不过师兄都说了我也不好驳回,便点头笑道:“你先坐一坐,我吃过了和你一起出去。”
那人恭谨的答了声是,便退出在门外等著。
我不好让人久等,忙忙的拨了碗饭,那鲜笋鸡汤泡了,很快便吃完了。
与那人一起去了前厅,师兄陪著客人在东厅摆饭,我进去笑道:“师兄,还没吃完麽,倒是我来早了些”
剩下的话全卡在喉咙里,半个字也逼不出来,大约连眼睛也直了。
那边,坐在大桌子边上面孔上淡淡微笑著的人
那狭长的黑眸,俊美的面孔
早已刻在我心中良久,永生永世不能忘记。
师兄忙站起来,趋近我笑道:“小真,来见见明教淡其轩堂主,难得淡堂主看得起我天青教,亲自驾临。”
一边又介绍我给他:“淡堂主,这便是我教教主独子宁歆真,平日他极少出门,江湖规矩是不懂的,今後若有冒犯,还求淡堂主见谅。”
我脑中轰鸣,几乎没听明白师兄在说著什麽,只一双眼睛死死的盯著他,双手微微发抖,又惊又喜又怕。
直到师兄在我耳边说:“有我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别怕。”
我心中一动,不由有些心虚,原来师兄早已知道。
低下头去,心里仍是有些怕,生怕淡其轩说出些什麽话来,到时候怎麽下台?
只没想到他站了起来,笑道:“宁公子风采照人,今後自是一代豪杰,天青教果然名不虚传。”
我心中一松,啊,他装作不认的我最好,不然多尴尬,原来天青教如此大的名声,连他也要来示好,那他自然不敢动我了吧?
我忙抬头笑,说些客套话。
然後对师兄低声说:“我倦了,回去睡一会。”
师兄看我两眼,点头:“去吧,别乱想,我晚点来瞧你。”
我再和淡其轩说了句,便忙忙的退了出去。
一出门我便拔腿狂奔,心中砰砰直跳,仿佛心都要跳出来似的,真是要命。
跑会自己的房间,我扑在床上,真的不知道他竟然会到这里来,该怎麽对他说话?他会怎麽嘲笑我?他一定很得意的,天青教教主的儿子是他的贴身小厮!
真是尴尬。
我自己就罢了,师兄肯定更尴尬,我怎麽就以为他不知道呢?他那麽厉害,有什麽事情瞒的过他?他不过怜我吃了苦故意放过我罢了。
我真是个没用的笨蛋!
我恨恨的想,我是不是该装作不认得他呢?
或许这样会好些,反正我是没什麽机会的,就装作不认识他难道他在这里敢对我怎麽样不成?
我想来想去,倒是只有这样好些。
心里便渐渐安静下来,精神也放松了,刚才简直是不知所措。不过这会子便觉得有些淡淡的悲凉,我明明那麽喜欢他,明明整个心里都装的是他,为了他我受多大的委屈都不觉得苦,却不敢说我认识他,只能远远的看著他,说些客套话。
我怎麽就这麽点子运气呢?真是
好歹做个他的好朋友也好啊,至少可以名正言顺靠近他。
又叹口气,眼中渐渐发酸,不知不觉眼泪便流了下来,玄儿爬过来咬咬我的衣服,我抱住它,埋在它身上哭,打湿了它光滑的漂亮皮毛。
第九章
哭著哭著竟渐渐睡著了,等我醒过来简直不敢相信,我怎麽睡的著?
偏偏真的是睡著了,天已经黑了,玄儿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只剩我呆呆的伏在床上,脸肿肿的。
心中说不出什麽感觉,只是呆呆的。
过一会,门推开了,是师兄轻轻的脚步声。
我没动。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低声说:“好点了吗?”
我闷闷的开口:“对不起。”
师兄笑起来,伸手拨拨我的头发:“傻小子,和我还有什麽说的,事事只要你快活才好。”
我一直知道师兄疼我,但竟不知他会如此温柔,不由的心都融化了,什麽都不怕,有师兄护著我呢,淡其轩能怎麽样?
我挪挪身子挨著他,偏过头看著师兄微微笑著的漂亮面孔:“其实不必叫我去见他,有什麽意思呢。”
师兄叹口气:“若是他这就走你不见就罢了,可他要在这里住一阵子,介绍你给他也是该有的礼仪,再说了我怕你心里没有准备乍然碰到他要吃亏,今儿趁早儿见见,有我在一边倒好些。”
我吃一惊:“他住这里?在这里作什麽?”
师兄笑:“怎麽,你不想见他,那我去赶他走好了,只是怕你又哭。”
我略红了脸,只眼巴巴看著他。
师兄说:“他说代替宝公子来商议两教合作的事宜,到底明教是大教,不论怎麽样,也不好不应酬一番,也就只好答应,看看再说罢。”
一边说一边皱起眉头,又说:“你怎麽著呢?”
很忧虑的样子。
我倒笑了:“有什麽关系,在我家里他还敢怎麽样不成?再说我本来就懒,干脆不出去,躲著就是了。”
师兄十分怜惜摸摸我脸颊:“我知道你喜欢他的,这样子你要怎麽才好?”
我坐了起来,十分正经:“我是喜欢他,可是这种事情怎麽也要两相情愿才是啊,我好歹还看得起自己,并不愿去看人家的冷脸,我早想得通的。”
师兄似乎不十分相信,却点头:“好,你明白就好,我别的也不怕,就怕你受了委屈,还不肯说出来。”
我忍不住紧紧拥抱他:“放心好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什麽都明白的。”
师兄笑:“这麽晚了,你该饿了吧,想吃点什麽?”
我皱皱鼻子:“中午的鹿肉吃的多了些,这会子也不想什麽吃,早上我看到有小的野鸡,叫厨房弄碗汤我喝就是了。”
师兄便叫人进来吩咐,一边又和我说些高兴的闲话,看著我喝了汤才走。
师兄一走,我又倒回床上去。
其实,哪里真想的那麽明白,不过是怕师兄担心,说来让他放心的罢了,我若真想的明白,又何必出去受那些苦?也不必这麽担惊受怕了。
这淡其轩,真正是我的克星。
好好的干嘛跑这里来?真正是和我过不去,其实,不管怎麽想,他也没有吃亏才对。
唉
我叹口气,其实其实我看到他,心里说不出的惊喜,虽有些怕,比起喜悦来说真是微不足道的,就这样我才怕的厉害,照这麽下去,我不死在他手里没个完。
怎麽得了?
下午睡了那麽久,晚上怎麽也睡不著,在软软的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他的音容笑貌,最美的是那个晚上他温柔如斯,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越发烦躁起来,心里头把他骂了个遍,好好的干嘛来扰我的清静日子?
眼看都大半夜了还睡不著,我干脆爬起来,出去走走,吹吹风,看能不能把这砰砰跳著的灼热的心吹的凉快些。
下人们都睡著了,十分安静,我随意披了件披风便走出去。
我一贯喜欢住在大园子里,这晚上出去,月光底下的园,自有一股白日没有的妩媚,晚香玉幽幽的清香缠绕过来,带著几分露水的潮湿,真让人精神一振。
我低著头,闲闲的走著,果然心中渐渐舒服,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觉得有些倦了,正想转身往回走,却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
第十章
我一怔,还有什麽人半夜不睡出来逛园?
抬头一看,却走到了半和楼下,里面有个房间透出淡淡光芒。
我立时明白过来,半和楼是这园子里最精致的地方,平日总空著,今儿突然住了人,不是淡其轩是谁?
我心一跳,转身就要走。
这个地方,这个人,离的越远越好。
心中是这麽想著,脚却偏偏不听话,只往前走,那声音越来越清楚,我终於停住脚,再也忍不住,眼泪滑出眼眶,一时间竟泪流满面。
这个混蛋。
大半夜了还在风流,还弄的这麽响。
走不回去,又不能进去,我就在那楼下蹲著哭,那声音如此肆无忌惮,我也哭的肆无忌惮,越哭越伤心,那声音停住了我也不知道,继续哭。
直到有人抱了我起来,我才抬起头,抽噎著看他,泪水朦胧中,我看到淡其轩皱著眉头看我,我心中一痛,眼泪又多又急,哭的停不住。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叹口气,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声音却是很温柔:“别哭了,小真,别哭了。”
我靠在他身上,只管闭著眼睛放肆的哭,直到他胸口的那块全湿了我才停住眼泪,轻轻的抽泣几声,他抱著我进去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刚才他叫我什麽?
小真?
我吓坏了,拼命挣扎,他不肯放,仍是箍著我,声音低低的温柔的说:“怎麽了小真?进去洗个脸再说。”
说著就抱著我往里走。
我大叫:“放开我放开我,你干什麽”
吓的声音都变了。
他紧紧搂著我,十分温柔的安抚著我:“我什麽也不做,只是给你擦擦脸,小声些,当心嗓子痛。”
在我家里他也敢这麽?
念头还没转完,整个人早已让他弄进去了,还顺手关上了门,我彻底绝望,再说不出话来。
他让我坐在椅子上,身边一个伶俐的丫头早拧了热手巾来递给他,他弯下腰细细的给我擦脸,离得我很近,很仔细,我感觉他的呼吸轻轻细细的抚触在我的脸上,突然我脸就红了。
他自然看得清楚,不由一笑,笑的我心砰砰跳,脸更红了。
他笑起来:“真不知道你这麽会哭。”
我简直不知道怎麽接话,整个人云里雾里的,真像做梦一样,他免费奉上如此多的醉人笑容,那麽温柔体贴,真像中了柳絮的时候一般,我心中一凛,似乎想到了什麽,仔细一想却又不知道是什麽,倒是呆呆的看著他的笑容仿佛傻子一般。
他看我这个样子,笑容越发收不住一般,揉揉我脸颊,笑道:“这麽半夜你在外面逛什麽?”
他一说我才想起来刚才怎麽会被他抓住的原因,心里又闷又酸,偏过头去不理他,这时候倒真豁出去了也就忘了怕他。
他皱皱眉头:“刚才有个奴才犯了病,直哼哼,把我吵醒了,心里头发闷,说出来走走就见你蹲在门口哭,到底是怎麽了?”
啊?
我心中顿时一股说不出来的快活,根本没发觉刚才那声音哪里是病的?
可惜我在他跟前早傻了一半,他再略笑笑,就 更剩的不多了,生生被他给骗了过去。
正说著,又有丫头进来,一个青石条盘上两个热气腾腾的容米转蓝小碗。
原来是两碗瑶柱清汁燕窝粥,热气缭绕,我晚饭没吃,早折腾饿了,这会子不由的吞口口水,淡其轩仍是微微笑,亲手端到我跟前。
管他呢,吃了再说。
十分清谈甜美,吃下去舒服许多。
他吃过了看著我:“就在我这里将就一会儿吧,就快天亮了。”
也不管我肯不肯,把我抱起来就进了内室,我已经麻木,任他摆布,他把我放到床上,脱了外衣,摸摸我手脚冰凉,命人拿了手炉脚炉来塞在我被窝里,又在房间里点上以前他房里常点的一种催眠的熏香,我躺在床上看他亲手服侍我,觉得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不由得就这麽闭上眼睛睡著了。
第十一章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时候,只看到天空清亮,一点云也没有,周围安安静静的,房间里仍残留著那淡淡的香味,越发的觉得懒懒的。
昨晚占了他的床,他住哪里去了?
正想著,他的丫头掀帘子进来,我跟了他那麽久,倒没见过这个,这个俏丽甜净,带著笑,看起来就舒服,见我醒了便说:“宁少爷,睡的好罢?这就起来麽?”
我便坐起来,一边说:“淡堂主呢?”
那丫头手脚伶俐的伺候我,一边笑道:“我们主子和宁大少爷谈事情去了,好半天了呢,留下我伺候少爷,我叫锦湘,少爷只管吩咐。”
我有些心不在焉:“昨儿你们这里有人病了,可请了大夫没有?这里也有几个好大夫。”
那丫头一怔:“不是都好好的吗?怎麽有人病了?”
我也一怔,不由说:“昨儿你主子说的,说还吵的他睡不著呢。”
锦湘抿嘴一笑:“主子怎麽这麽说呢,昨晚他明明在书房里和人说话,後来又出去,就和宁少爷一起回来的,大约是和宁少爷开玩笑的吧。”
啊?
我掩著嘴,他怎麽哄我?为什麽?
心中有个非常难以置信的念头,却被我下意识的压制住,不让它冒出来。
“宁少爷?宁少爷?”
我终於回过神来:“啊,好了,你不必伺候了,我也该回去了。”
锦湘忙笑道:“我们主子吩咐特为宁少爷做了早饭,吃些再回去吧。”
我说什麽也要走,只说:“不必了,我回去吃,你复上淡堂主,多有打扰,改日再来赔罪。”
说著,竟逃一般的回去了。
师兄果然不在,和那人谈事情去了,几个下人看我回来,忙都迎上来,我烦闷的很,哪里耐烦说笑,都打发了自己到屋里闷坐着。
我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如此阴险狡诈,如此工於心计,这样算计我我不寒而栗,皮肤上渐渐泛出一层疙瘩,一直冷到心里去。
轻轻发著抖,我觉得越来越冷,四肢都僵住了,只有心中冷的紧了,刀绞般的痛起来,痛的我不禁弯下腰去,却怎麽也止不了那痛,牙齿死死咬著嘴唇
脸上却干干的,一点眼泪也没有,我是风吹草动也要流泪的,怎麽痛得这麽厉害却一点也没有呢?
不知过了多久,那尖锐的痛变成了钝钝的,长久的痛,我才直起身来,想要站起来,脚却无知觉,竟摔在地上,这才发觉不知坐了多久,脚都麻木了,如心一般。
就这麽坐在地上苦笑,宁歆真,看看你做了些什麽,天下还有像你这麽笨的人麽?
真可以题一个匾挂在门口:“天下第一大笨蛋。”
不由的笑,还好还好,总还笑得出来。
正此时,师兄推门进来,见我坐在地上傻笑,不由皱眉:“这麽大人了,还坐地上玩,真成小孩子了”
话没说完面上却是变了色,一把拉了我起来,十分著急:“小真,你怎麽了?”
我茫然:“我怎麽了?”
他把我拉到大镜子跟前:“你自己瞧瞧,怎麽这个样子。”
镜子里的人面色青白,容颜黯淡,看起来跟个鬼一样,我却不肯认帐:“没怎麽啊,还不是原来那个样子。”
师兄那麽厉害怎麽会被我糊弄住?只是拧著漂亮的眉毛:“你别这麽笑不像笑的,到底怎麽了?今天早上你没在你房间里,去了哪里”
他立时醒悟过来:“淡其轩?他把你怎麽样了?”
我低下头:“哪有怎麽样,我这不是很好?”
师兄却很是著急:“小真,快告诉我,他到底做了什麽?”
我考虑了半响,才说:“没什麽,他对我十分客气,只是,我觉得他大约对天青教没什麽好念头,师兄你要小心。”
师兄笑起来:“就为了这个你就这副模样?真正是小孩子,我早知道,明教想要吞并天青教早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他今天早上又找我谈了这个,言语中虽没明说,我倒还看得出来,想算计我?他再去修炼修炼再来,如今除了你的事,也没什麽可虑的。”
师兄果然好魄力,我心中一动,便说:“那你准备怎麽做呢?”
师兄像是放了心,淡淡一笑:“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天青教还是自己管自己才好。”
我说:“他不安好心来,我们也让他吃个小亏如何?”
“哦?“师兄看看我:“你想要怎麽?”
我笑,对师兄附耳说了半日,师兄一边听一边点头,笑道:“你这小家夥,倒在外头学乖了,不过,你舍得?”
我咬咬牙,真正说怎麽舍得,可心中一口恶气,竟再也顾不得,非出了不可。
第十二章
其实也是不过让他吃小亏,不至於伤筋动骨,要真是大事我自然是舍不得的,真正没出息,可是不管他怎麽对我,想要哄我也好,利用我也罢,我心里对他仍是有那情意,不会真的为难他。
不过
我轻轻叹口气,那情意也只得付与流水,再也不相干了。
这麽一想,心中便又难过起来,不过比起先前心如刀绞却又好了许多,原来连这个也是能习惯的呢。
不是不怅然的。
师兄看著我笑:“你呢就是太懒,事情给你都管坏了,不然早把天青教交给你,省多少事?说起来,真要做什麽还是你有决断的多。”
我连忙说:“师兄又拿我开心,我哪有什麽决断,不过是胡乱出主意罢了。”
师兄捏捏我脸颊:“你和我还打什麽马虎眼?就说你这一年,明明知道又危险又要吃苦,你还敢去呢,到底最後算计了他才全身而退,有几个人有这胆子?平日人人看你那麽容易哭,以为你是最好对付的,又有多少吃了哑巴亏说不出话来的?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说的我脸绯红,师兄才厉害了,瞧瞧,什麽不知道?
我在他跟前简直就半点作不得假,幸而他疼我,不然还不知怎麽死呢。
师兄看我样子,掌不住又笑,我陪著说笑了一会,又陪著他吃过午饭,便觉得倦了要睡午觉,师兄笑道:“好好睡一会吧,才有精神呢,这事情竟就交给你了,要什麽东西什麽人用告诉我,我自然替你安排。”
我点头,心中虽仍是闷闷的,却又有种难得的轻松,很快就睡著了。
好好修养了两天,躲在房间里没出去,我也不急,反正淡其轩要住一阵子呢,也不急著这几天,我得心理准备好了才行,不然说不定又任他摆布。
等我出去的时候,已经自觉百毒不侵了。
师兄请淡其轩吃螃蟹,我自然坐在一边,看他们谈笑盈盈,话题十分轻松,我也不怎麽插话,只顾闷著吃螃蟹,如此新鲜的螃蟹,味道一流。
还有在地下埋了2年的好绍兴酒,越发是让人欲罢不能。
听师兄长篇大论的讲小真如何天真不懂事,如何顾前不顾後,我也不反驳,倒是淡其轩说:“小真性情源於本性,十分可爱。”
我还是低头不语,只顾著吃。
师兄笑道:“小真,那日你去叨扰了淡堂主,还没道谢呢。”
淡其轩忙笑道:“我原是客,在这里打扰了这些天还没道谢呢,小真那算什麽?宁公子说笑了。”
我这才抬起头看他一眼,又忙忙的低下头去。
淡其轩又说:“小真若是喜欢只管过来玩。”
师兄忙笑道:“小真最是害羞了,小姑娘一般,淡堂主别见笑才好。”
大家说笑,场面十分融洽。
後来大家都喝的有些酒了,师兄便命我送淡其轩回半和楼。
一路上,我都低著头,不说话,他也默默的走著,并不开口。
到了半和楼门口,他温和的笑道:“好了,我到了,你回去吧,早些睡。“一边就要进去。
我仍是低著头,却拉著他的衣襟不放,他不由失笑:“小真,怎麽了?”
我低头半响,终於说:“对不起。”
说完就跑,不过哪里跑得过他?几步赶上来,把我抱得紧紧的,声音异常欢悦:“小真,小真,小真”
听得我心里发酸,差点就要投降了。
若不是无意中知道,只怕早溺死在他的温柔里了,太像了,真让人难过。
他也太会做戏了些,我心中发寒,果真是看准了我好哄,从我这里下手。早知如此,我何必去受那一年的苦?早早的打著天青教的名头上门去,怕他不如此对我麽?
淡其轩不知我在转著什麽心思,只一味的欢喜:“小真,哪有什麽对不起,我心里很欢喜呢。”
我只说:“那天,那天是我一时糊涂,淡堂主,你别生气。”
他把我身子板过去,笑道:“我为什麽生气?我只是高兴呢,只是你跑的太快,我心里难受的很,教主命我过来这里,我还满心不愿意,只想去寻你,没承想你竟就在这里,真正是喜出望外呢,只那天当著你师兄的面,不知你什麽心思,不敢贸然相认。”
我抬头看他,看他眼中带笑,眉梢带笑,嘴角带笑,整个人明朗鲜亮的笑著,比当初第一看到的那笑更动人十分,竟看得痴了过去。
第十三章
他看我痴迷,越发笑的迷人,一边慢慢的把我往里带一边低声笑道:“那天你走的太快,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呢,小真,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那语气温柔甜腻,目光专注宠溺,有那麽一刻我以为是真的,真想立时随他而去,可随即我仍是清醒过来,随他而去?若是带上天青教他自然欢迎,若是只有一个宁歆真,只怕他就弃如蔽履了。
真是好狠的心,明知我的心意,却故意这麽哄我,真正是铁石心肠啊。啊,为了天青教哪里管别人死活?
不过就是为了个天青教,淡其轩你又何必委屈自己?
想到他如此,我心中差点便软了,只是不敢,生怕万劫不复。
只好低下头随著他走进去。
淡其轩笑吟吟的一直说著话,十分高兴的样子,我心中却是冰凉的,强打起精神偶尔对答两句,他只以为我是害羞不自在,一点也不疑心。
其实,他当然不能疑心。
那种紧张,倾慕,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全是真的,他只是会错意罢了。
可是他就比我厉害多了,笑容如此自然,眼中光彩如此耀眼,动作温柔,待我如珠如宝,一直说些甜言蜜语,真似欢喜的了不得一样。
看他带笑看著我的眼睛,略差一点的早扑进他怀里哭起来,双手奉上天青教。
我在心中叹气,这事原来这麽难做,早知道我何必出什麽气,干脆躲起来不露面,一切交给师兄,等他走了我再继续过我的日子也罢。
只是如今骑虎难下,我还真的不能躲起来了。
淡其轩笑道:“小真,你这段时间长好些了呢,那天我见到都吓一跳,不知你都吃些什麽长这麽快。”
说著就在我手上捏捏:“瞧瞧,这肉。”
我小声笑笑,头都不敢抬:“家里的东西合胃口,又没事情做,睡的多。”
他笑道:“今儿你怎麽这麽怕我呢?真不像你了,以前你可厉害呢,我脸一沈,人人都低了头不敢说话,只有你倒仰起头来一点也不怕,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我,说话又快,理由又多,胡搅蛮缠,偏偏让人生不起气来,只想笑。”
我心中酸酸的,好一会方才说:“我怕你生我气。”
淡其轩低下头来亲亲我额角:“怎麽会,我看到你不知多高兴呢。”
我面带犹疑,有些不安的看来看去:“真的一点也不生气?”
淡其轩笑,就搂住我:“我若是不喜欢你自然很生气,可是,谁叫我偏偏就喜欢你了呢?你那麽做虽是让人哭笑不得,我心中却是欢喜的,还怎麽生气?小真,你放心,若我要生气还用的著你问?”
我总算笑起来,瞅著他小声的说:“可是总是不习惯,你平日总板著脸的,一年也没有今日一日笑的那麽多。”
淡其轩似乎真是十分兴奋,那笑容怎麽也收不住,心情好的不得了:“我到找你,差点没急疯了呢,真怕你跑出去一个人又不怎麽会武功,给人欺负了去,如今一下子看到你,知道你这麽好,还长胖了些,当然欢喜的很,怎麽忍得住不笑?”
我嘟起嘴:“还老说我胖,师兄已经一直说我快要人抬著走了。”
淡其轩一怔,嗤的笑出来:“你师兄果然厉害,看起来你们师兄弟感情很好呢。”
我知道他在探底了,忙笑道:“当然好了,我爹就那一个徒弟,爱的宝贝一样,我这个儿子还靠边站呢,不过师兄最疼我,我说什麽他都肯为我做的。”
真正一个字的谎言也没有,我不过挑淡其轩想听的说就行了。
他正要说话,门口传来师兄的笑声:“我远远的就听见了,你们两个背後说我闲话呢,快快从实招来,我就饶了你们。”
我忙和淡其轩离远点,师兄知道是一回事,让他看又是一回事。
他已经施施然走进来,抱著玄儿,玄儿一对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著我们,小尾巴无聊的甩著玩。
师兄把它放到地上,自己坐下来:“淡堂主,刚才我手下来回我,说小真送你就直送进去了,好半响没出来,我倒吓一跳,真怕小真又傻傻的得罪了你,赶著过来瞧瞧,没承想你们说的这麽高兴,倒是我来错了。”
一边就抿著嘴笑,笑的十分暧昧。
我脸红了红,小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分寸的,淡堂主是贵客,我怎麽敢得罪他。”
淡其轩忙笑道:“宁公子,我正说亲自过去告诉你呢,我实在与小真投缘的很,不知宁公子能不能开恩,让小真多过来玩玩?小真敬重师兄,不敢说呢。”
师兄睁大眼睛看我两眼,那眼神,我最明白不过,他在说:“你小子,看不出来这麽有本事,这麽一会子就成绩斐然。”
我只低头装没看见。
听他满口答应,说些高兴的话。
说了一会他便叫我和他回去,我忙答应著,抱起地上玩一只香喷喷柚子玩的正高兴的玄儿随他走,玄儿不肯走,呜呜呜的叫,在我怀里乱动,淡其轩拣了地上那只柚子给它它才安静下来,抱著那只柚子,毛茸茸小脑袋贴在我胸前撒娇似的蹭来蹭去。
淡其轩笑:“好漂亮的小家夥,今後带它来玩。”
我突然想起那时候在山顶上第一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是抱著那只黑色的狐狸笑著逗它,那样子,真是永世难忘的。
我不由转头看他一眼,笑起来,忙低头随了师兄出去。
第十四章
师兄与我穿过园,知道他见不到了方才笑道:“你厉害呢,这麽一会子他就和你眉来眼去的了,万分舍不得你走的样子,差点送你回房了。”
师兄真是越发说得出来了,语带双关,叫我怎麽脸不红?
师兄笑的更是畅快,过一会说:“我真是怕你吃亏,赶著来瞧瞧,倒还好,看起来你吃不了亏。”
我撇嘴,其实哪里是真的那麽厉害,是赌气呢,非要他也吃亏才罢休,不然我早已心软,唉,随他爱怎麽样就怎麽样好了。
其实今日看他那样子,好几差点心软,他那麽样笑,那麽温柔,看著我的时候眼中闪耀著欣喜的光,对我小心翼翼,仿佛我就是他的宝贝一样,非得捧在手上才能放心。
这个样子,谁能不被他骗了?
连师兄都说:“小真,我觉得他不像是假的,他看著你的时候,眼神十分温柔和迁就,断不像能假装出来的,我们别错怪了他。”
呵,师兄这麽高的道行都开始怀疑起来。
淡其轩果然厉害。
我笑一笑:“若是他真的喜欢我,我在他身边呆了一年,若喜欢就不会等到我动手了,知道了我在天青教再来喜欢我,这喜欢也假的厉害。”
师兄一震:“啊,说的也是,只是我心中十分犹豫,虽你说的都有理,我仍是怀疑,小真,若是我们真的错怪他,可怎麽好?”
我又笑:“哎呀,师兄也真是,若真的是错怪他,那他就是喜欢我了,还有什麽关系?我们又不见得是要置他於死地,不过是让他吃个小亏,不至於伤筋动骨,哪里就至於那麽瞻前顾後的?”
师兄失笑:“你这小子口齿越发伶俐了,淡其轩今後不吐血才怪。”
想一想又说:“我仍是不放心,干脆派几个人去打听一下。”
真是婆婆妈妈的,师兄怎麽成这样子了?
我皱皱眉:“又不是寻常事情,哪里去打听?”
师兄对我眨眨眼睛:“我手下也有人在那里头的,你以为就只有明教懂的打别人主意?”
呵,师兄到底是师兄,我就只能做点子小事情。
说著已经走到师兄房间门口,那小院子里一棵高高的梨树,雪白的飘落下来,雪白的蝴蝶绕著飞,看人的眼睛。
我把玄儿还给师兄,他笑道:“这小家夥真能睡。”
我低头一看,可不是,玄儿睡的那麽熟,可还紧紧抱著那个柚子,真正可爱。
我一个人独自走回去,一路上默默的想著,要怎麽做才能最好?
不能让他太下不了台,再怎麽说我也是那麽喜欢他,虽他对我没那种情意,可到底给了我好些快活日子。可又不能太轻飘飘的让他不知痛痒,不然心里堵的慌。
轻轻叹口气。
我简直有些恨起自己来了,好端端的为什麽要喜欢他?徒生多少悲伤,倒如今还为他神魂颠倒,怕真的太伤了他。
怎麽有这种事情呢,是我太笨还是运气太坏?
又想起淡其轩漂亮的笑容,我若不是一直提醒自己,不知会为这笑容心软多少,把什麽都双手奉上。
不是不难过的,这过了大约再难相见,就算见面他只怕也是恶狠狠的眼睛,永不会像如今一般温柔似水,我也是脾气太倔强,若是装著不知道,不知多享受,何况不管他得不得得到天青教,也不敢对我怎麽样,岂不是夙愿得偿?偏偏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一赌气什麽也顾不得了。
我呆呆的站在一树梨下。
看嫣红的夕阳慢慢沈下,天色渐渐变的沈了,淡淡微风吹过,夹杂著一丝不知道是什麽的香。
这样的天气,真让人意志薄弱,我竟在这里犹豫。
第十五章
可是那不过是晚上的犹豫,第二天早上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又觉得心坚如铁,哪里还有半丝犹豫?
天色极好,我记得淡其轩在这种天气的下午总会放下永远也做不完的事情,骑着他那匹心爱的"雪翡翠"到猎场纵情飞驰,那个时候,他神采飞扬,衣服被风吹的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强健躯体,真是好看的很,我常常看的呆过去。
他有时会骑到我跟前停下,俯下身来拿马鞭柄拍拍我的脸,笑道:“若是饿了你就先吃点东西,别干站着流口水。”
那粗糙的鞭柄让我的脸颊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去。
不知为何,现在想起来,竟然都是些好时光。
我叹口气,其实淡其轩实在算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当然御下还是严厉的,可是我却总觉得他很温柔,就像他说的,我平时总和他胡搅蛮缠,他从来没有为此发过脾气,只是看我一眼,眼中竟然微有笑意。
我正撑着头傻傻的想,听到小小的呜一声,一个毛茸茸的家伙窜到我怀里,玄儿圆滚滚的身子在我怀里蹭来蹭去。
我抱起它看看门外,没有师兄的影子,大约是又在忙了,玄儿无聊的过来玩的吧。
这家伙也奇怪,明明有些怕我的,偏又爱来找我玩。
我揪揪它的耳朵,笑道:“师兄又在忙了?”
玄儿睁大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轻轻呜一声。
真好像能听懂我说话一样,眼睛灵透无比,小尾巴轻轻打在我手上。
我笑着揉弄它:“今天天气好,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它开始挣扎,似乎想要跳下去。我连忙安抚它:“我不带你乱飞,我们就走走好了。”
门外有人接腔:“好啊,我们去山上走走。”
是淡其轩的声音。
我眨眨眼,连忙从床上下来,他走进来,把我和玄儿一起抱了抱:“难得好天气,真该出去走走。”
玄儿四肢一起努力,从我怀里爬出来,爬进淡其轩怀里,小小的脑袋在他怀里磨蹭着撒娇。
这个小家伙。
我笑,看着淡其轩把它举起来逗它,笑着说:“小家伙,知道小真那里不安全吧?”
不由一怔,他抱着黑色的玄儿就像当初抱着黑色的小狐狸一般,微笑的逗弄着,那微笑的俊秀容颜的烙进我的心里,做出无穷的傻事来。
心里不由的一软,有些微微的痛。
他看我一眼,笑道:“快吃早饭吧,不然就到午饭时候了。”
早有丫头端了大脸盆来服侍我洗漱。
他就坐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一边玩着玄儿的小尾巴。
等我洗了脸,他突然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亲,笑道:“果然刚洗了脸的时候感觉特别好。”
我哭笑不得。
真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他继续说:“以前经常看你来不及了忙忙的随便抓巾子擦擦脸,可是稍微沾了水就特别的漂亮,真是让人想摸摸看呢。”
我简直没办法搭话,他难道是在外面特别放松,还是故意要我开心?
我又看他一眼,那么漂亮的笑容,我真不想给他加上别的东西。
或许是我太小气了。
我不由叹气。
但是出去玩的时候我们玩的仍是很开心,他总算恢复了正常,淡淡微笑,柔和声音,不易察觉的体贴,让我如沐春风。
我想我大约就是喜欢他的这个样子,非常的成熟和温柔,又有些隐约的孩子气,那笑容真让人痴迷。
可是我却想要他难堪。
一时间不禁又犹疑起来,真是的,大约只有见不到他的时候我才不会犹豫。
一直和他一起再大的决心都会软弱下来,或者我一辈子做他的小厮才不会乱想。
但他并没有发觉我的异样,他看起来十分欢喜,牵着我的手,抱着玄儿,走到山上那一片被许多艳丽丛包围的草地上,把玄儿放到地下让它自己玩,一边拉我坐下,温柔的笑道:“累不累,我们歇一会就回去吃午饭。”
我有点犹豫的靠在他身上,他立即伸手拥住我,真是让人安心的温暖。
第十六章
过了一会,淡其轩轻轻问:“小真,为什么到了这里,你反而特别怕我呢?”
我一怔,不敢抬头,只是小声说:“我哪有怕你了?我只是只是”
结巴了半天我才挣扎出一个答案:“只是不太习惯而已。”
“哦?“淡其轩搂的我更紧:“不习惯什么,我又没有变得青面獠牙,我只是变成你的客人罢了,莫非你不喜欢我太接近你?”
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心一横,转过头去看着他,非常正经的问:“我以为你会想要杀了我,可是怎么会这样的呢?”
这一刻,我心中的确是满是疑问。
那么一年他并没有什么特别表示,为何突然到了此对我示好?
我想看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其实心中不是不期待的,希望他能说服我,希望他是真的喜欢我,希望我能放下心中疑惑,完完全全的相信他。
那样才是我希望的,希望和他两情相悦,希望他喜欢我
就算没有我喜欢他那么喜欢我,也没有关系,只要是真的喜欢我。
他看了我半天,脸上渐渐浮现忍俊不禁的神色,却是强忍着没有笑出来,只是努力的正经的问:“原来你只是不相信我喜欢你?”
果然是聪明绝顶的,我如何比得上他,只怕被他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我点头,一点也没有笑。
他整了整脸色,的呼出一口气,非常郑重的说:“小真,那我慢慢的都告诉你。”
我十分认真的听他说:“小真,你到我那里来的第五天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我一震,忍着没有问出来,看起来他打算从头说起。
他脸色虽慎重,手却仍是轻轻的拥着我,慢慢的说:“我自然是非常惊异,早知道你是天青教教主的独子,极受疼爱,自然难免会想你父亲是否要你立大功,方才好把天青教传给你,你师兄他早已掌握许多权势,你必是斗不过他的。那时我与教主商量过后,便决定按兵不动,看事情怎么发展。”
我听得心中紧张,却是一言不发,原来我曾经那么危险,可笑我还以为成功的瞒过了他。
淡其轩轻轻抚抚我的面孔,微微笑起来:“可是我发觉你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好几故意把重要札子放在书房里让你能看到,你却只是随手收拢在一起放好,好几带你去见重要人物,本来故意让你守在门口,等我悄悄查看的时候你竟然睡着了,还得让我抱你回房,那个时候你那样子真是可爱呢,睡的那么香,真让人想咬一口”
我哪里知道他说着就身体力行起来,在我脸颊上轻轻咬一口,我吓一跳,差点摔下山去。
淡其轩一把缆住我,看进我的眼睛里,低低的笑道:“所以我极为疑惑,自然就特别注意你,心里总想着你,眼里也总看着你,所以渐渐发觉原来,你是别有目的”
声音消失在我唇间,他清澈的眼底带着温柔宠爱的笑意,嘴唇甜蜜温暖,亲密的在我唇上辗转吮吸,一股股热流袭来,背脊上麻麻的,我陶醉在他怀里。
下得山来,淡其轩的笑容更见璀璨,连他怀里的玄儿也看呆了,不像平日般呜呜的叫着乱动。只是安安静静的趴着,他仍是一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常常转头看我一眼,眼中温柔如水。
那种光芒,似乎唯一的心愿得偿,眼中全是满足的笑意,水一般全顷在我身上,我便是他的珍宝,他的动作是温柔而小心翼翼的,我心中不禁茫然起来。
如果不是真的,那他也太厉害了。
我觉得我分辩不了。
我的念头随着脚步一步步踏下去,也就一步步动摇起来。
如果我是错怪了他,那岂不是
真是冷汗都出来了,一定要回去和师兄再商量一下。
不由的反握住他的手,紧紧的用力的握着。
他似乎察觉了什么,又转头对着我微微一笑,带着淡淡的安抚意味。
17
第十七章
晚上,师兄从外头回来了,我刚吃过饭端着碗杏仁露慢慢喝,见他匆匆走进我的院子,便站起来笑道:“师兄,才回来呢,今天这杏仁露不错,我叫人再送一碗过来。”
师兄摆摆手:“我不喝。”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不复是往日的清朗,我忙仔细打量他的脸色神情,说:“师兄,出什么事了?”
他在走廊的栏杆边上坐下来,对我说:“没有什么事。”
然后语气一转:“人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我有些迟疑。
我知道淡其轩掌管的内一堂主要负责江南地域,江南鱼米之乡,十分富庶,是明教的一大财源,尤其是盐运,不知多少大小帮派虎视耽耽。
天青教虽未染指,却是十分清楚形势的。
所以那日我对师兄所说便是想要淡其轩在盐运上栽个跟头而已。
凭天青教的能耐,数十年在江南一带的经营,锐力一击,必然卓有成效。
最重要的是,我手里有一份明教在江南势力范围的详细名单,本是明教机密,那些人通常几重身份,都是暗中与明教合作而已,我其实是无意中得到,当时并没有想过要用它,可现在却成了十分有用的东西,照着那名单有的放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个击破,本就不图长久,只是要他难看一而已。
也顺便展露天青教的实力,警告淡其轩别乱打主意。
可是,我现在在迟疑。
师兄抬头看着我的神情,立即便明白了。
我说:“师兄,我”
他轻轻笑了笑:“淡其轩果然会灌迷魂汤。”
咦?话中有话呢,我竖起了耳朵。
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忍,但仍是说了出来:“今天我出门去了,他来带着你一起去玩了是不是?”
我点头,心中有些隐约的不安起来。
师兄说:“你们出去之后,他的一个贴身侍卫就偷进了我的书房,大约一盏茶时间方才出来。”
我脑中嗡的一声,觉得腿都软了。
师兄怜悯的轻轻拥抱我:“他们以为做的十分机密了,只没想到我留了个心眼的。”
我嗫嚅着说:“万一是那个侍卫自做主张呢”
师兄笑了笑,果然顺着我说:“对,也是可能的。”
可这连我自己都骗不过去,我心中痛的抓成一团,淡其轩淡其轩,为什么这么对我?
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
如果如果没有那些话,我不会这么难过啊。
师兄轻轻擦着我脸上冰凉的眼泪,可是不停的滚落下来,怎么也擦不完。到后来,我索性号啕大哭起来,师兄无法,只得紧紧抱着我,象小时候一样抱着我等我哭完。
他说:“其实跟着淡其轩也不错,至少他不敢欺负你。”
我自己委屈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师兄也这么委屈?
我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我不要,我讨厌他。”
师兄说:“他对你也还好,很体贴细致,其实你若不知道也就会很开心的。”
可是我明明知道,师兄十分明白这一点,他知道我的脾气,所以他让我自己选择。
以前跟着淡其轩做他的小厮是一回事,那是因为我喜欢他,想要接近他,就算他对我不好我也不会怪他,可是现在又是一回事,他竟然想用这种方法来利用我,他竟然这样哄我
不由的心灰意冷起来,他索性不理我我还好过的多。
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我真是一个可悲的笑话。
师兄看我哭够了,那手绢子把脸给擦干净,说:“现在也别乱想,先好好睡一觉,明儿再说。”
我怎么睡得着?
我拉住他的袖子,说:“我想好了”
师兄温柔的截断我的话:“现在想好的不算,你今晚再想想,明天再下决定。”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么关切,便点点头。
其实主意已定,今日明日还不是一样。不过是师兄怕我是一时冲动,怕我后悔而已。
可我已经想的十分明白了。
第十八章
师兄见我心意已决,只不过叹口气,便放开手脚让我去做。
我有些木然,但越是这样倒越是见效,我成功的把我分成两半,一半在淡其轩身边,娇憨无比,每天和他甜甜蜜蜜,高高兴兴的在这秀丽的山水间逍遥,淡其轩冷然俊美的面孔上便一直带着淡淡笑意,言语动作间温柔体贴,轻怜蜜爱,实在是极好的情人。
另一半的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冷酷无情,一点一点的毁掉他的努力和心血。
渐渐的,我做的那些事情慢慢的有了结果,淡其轩陪着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开始忙起来,有时候焦头烂额,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出了这么大纰漏。
那天在书房里他对我说:“小真,最近事情很多,有时候不能陪你了。”
我笑:“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啊。”
他看着我,疼爱的笑一笑:“那些家伙也不知怎么的,我一时半刻不在就闹出乱子了,好难得我能出来一阵子呢,也不得清闲。”
我伏在他肩上,一边看着他书桌上的札子,默默的记在心里。
他却怕我闷,腾出一只手给我玩,还安慰我:“只坐一小会,我尽快赶完就陪你。”
我很是体贴,笑道:“你别太赶了,正事要紧,我在这也不会闷,放心好了。”
他微笑,眼中柔光荡漾,在我脸上亲一亲,方才低头看札子。
我坐在一边剥上好的福橘,果肉柔嫩,又酸又甜,我喂一瓣在他嘴里,他转头对我笑笑,很是高兴的样子。
看起来他似乎没有被这个打击破坏掉好心情。
可是,事情渐渐的严重起来,他的眉头也越发皱起来。
终于有一天,一早我还在床上哼哼唧唧不肯起来的时候他便进了我房里,我裹着被子,只露出半张脸看着他笑:“一大早你就过来了,吃了早饭没有?”
他眉头紧紧皱着,只轻轻点点头,就做到我床边,把我连被子一起抱在怀里,整张脸埋进去,不出声。
其实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却只能当不知道,轻轻说:“你怎么了?出事了?”
半响,他抬起头来:“出了很要紧的事情,我得赶去扬州。”
我心中并无欢心喜悦之情,倒有些呆呆的。
他怜惜的摸着我的面孔:“真想仍是陪着你呢。”
刚说完,突然便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下子振奋起来:“咦,我怎么忘了,你又没什么要紧事情,和我一起去把。”
那俊秀面孔上立时便露出飞跃的神色,似乎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十分高兴快活的样子。
淡其轩是极淡然的一个人,淡的有些冷,平日里总是冷峻的,薄唇紧紧抿着,他身边服侍他的人谁不怕他?或者除了我,我是从来不怕他的,怕什么,大不了就是跑。只有偶尔和他那些极好的兄弟一起玩笑的时候他有些不同,虽是淡淡的,话也不多,但看他们几个斗嘴调侃,说到好玩,偶尔他眼睛里便会露出一点柔和的笑意,微微流泻,脸上的线条就会略柔和些,看起来十分动人。
所以,此刻他虽只是微笑,我却知道他心里是很高兴的。
尤其是他带笑的眼睛,虽是淡淡的,却是真的高兴。
我又心里不忍起来,可是这种时候,就是收也收不住了啊。
我把那日的情景又在心里回想一遍,心里总算坚硬起来,面上露出失望的样子:“我也想去,可是不行啊,师兄说爹爹要回来了,叫我在家里等爹爹,别乱跑。”
“啊?”
淡其轩失望至极,我委屈的望着他,泫然欲泣。
他连忙安慰我:“没关系,你是很久没见你父亲了,也是应该的,别担心我,我会尽快回来,如果耽搁的久些,等你见了父亲,我就派人来接你,好不好?”
实在是温柔的很,可不就是那句老话,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哄我半天,我总算有了笑容。
他仿佛放了心一般,亲亲我的脸:“那起来了吧,吃过午饭我就要走了,你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
说着便拿起衣服要亲自给我穿,我紧紧裹着被子,脸都红了:“你先出去坐坐,我自己来。”
他忍不住笑,虽只是略略动了动嘴角,却也很是好看。
他说:“你怕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我脸越发红了,瞪着他露出牙齿。
他忍俊不禁,凑过来在我脸上狠狠亲一下,放下衣服果然去前厅了。
我裹在被子里轻微的颤抖着,良久方才停止。
第十九章
今儿的午饭特别精致,我却是食不下咽,淡其轩一直劝我多吃些,可是,我喜欢的白果羹,银鱼彩云汤,芙蓉梅鸡统统挪到我跟前,还是没怎么动。
师兄不劝我,一直抿着嘴淡淡的笑着,一边喂玄儿喝雪梨汁。
最后,我草草的吃了两个水晶饼,喝了碗露笋松子仁汤,就罢了。
淡其轩对我说:“高兴点,我很快就回来。”
我点头。
看着他走进房间里去。
师兄说:“你就别去送行了罢,我一个人去,你在家里歇歇。”
我咬咬下唇:“不,我要去,我不怕他。”
师兄拍拍我的头:“我知道你不怕他,我只是怕”
我知道师兄的意思,可是,既然都做到这一步,我哪里还有退缩的道理?
只是我觉得眼睛酸酸的。
其实我不恨他,一点也不,再怎么说也是我自己送上门去的,怎么样也是活该,我只是我只是心里难过而已。
他不喜欢我大可以明里说个清楚,我宁歆真虽是胆小,却也不会不承认,我算计了他他要怎么样也行,却偏偏打着温柔爱恋的旗号来做这种事,真让人伤心。
要是他也喜欢过一个人,自然会知道我有多难过。
师兄叹口气:“小真,别哭,再哭也得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我立即明白过来,点头。
师兄说得对,既然都下定决心了,现在才哭未免太晚了些。
我站起来:“我回去换衣服,等会叫我一起。”
真有种要上刑场的感觉。
很久以后我都记得那一天,天色沉郁,灰的仿佛要落下来一般,许多草树木都象盖了一层灰,虽有些风,却吹不散。
淡其轩穿一件雪白的四牙海水长袍,束一根青色的腰带,站在我的对面。
我抬着头,心里却只觉得麻木了一般不知痛痒。
他接过师兄递给他的信封,那是师兄所说的送行的礼物。
他打开看了看。
表情瞬间凝结在脸上。
其实,他一直没有表情,本来就极少笑的,只是眉头习惯的略略皱起,幸而天生俊秀,倒不难看。
可是那一刻,他仍是没有笑的,仍是略略皱着眉头,却让我觉得,所有的表情都凝结了,仿佛冰封一般,直直的看着手里的东西。
那是我用来兴风作浪的绝密名单。
我看着他的面孔,移不开眼睛。
他如玉一般面孔凝结的如冰一般,连眼睛都凝结了神采,原本黑亮的眼睛死灰一般,只是盯着那张薄薄的纸,一动不动。
师兄也默默的站着,不说话。
我想说,可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冷,仿佛置身严冬。
三个人都默然。
风越发肃杀了,吹的周围高大的柏树哗哗响。
过了许久,久的让我觉得我们会化成三块石头了,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笑一笑,嘴唇微微动了动,说:“原来是这样。”
非常轻非常轻的五个字,仿佛就在嘴里转了转并没有说出来,连嘴唇也只是几乎看不到的动了动。
可是我却相信我听到了,真真切切的五个字,仿佛霹雳一样震的我耳朵发麻"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那麻麻的痛从耳朵一直传到手掌,我紧紧的握着手,指甲陷进去。
原来他笑起来是这个样子。
仿若秋的悲凉,难以抚慰的悲哀,只是那么淡淡的笑了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