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夜,一辆疾行的汽车,往台北阳明山的方向驶去

“老陶,这么晚了,还要你从南部连夜开车回来,真是过意不去!可是明天是彻儿的生日,我答应过他,一定赶回来陪他,偏偏又被事情耽搁了,所以只好劳烦你连夜赶回来。”

坐在轿车后座的叶秉天,歉然对自己的司机陶铭说道。

他是个谦和有礼的人,三十岁靠着油品的生意白手起家,经过十多年的耕耘,如今已拥有不小的规模,称得上是全台数一数二的油品大厂。

他出身贫困,知穷人的辛酸与无奈,所以当他飞黄腾达之后,并不因此仗势凌人。反而极为体恤下人,即使对打扫的欧巴桑也相当客气,正因为如此,叶家的下人,才会一心一意为叶家卖命,即使鞠躬尽瘁,也在所不惜。

而陶铭――正是其中最好的例子。

“老爷,您说哪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明天少爷生日,他一定很希望您能回来陪他,要是他明天醒来看见您回来了,一定很高兴。”陶铭笑着回答。

“是啊!”想起自己年近三十五,才生下的宝贝儿子――叶定彻,他不由得满心疼宠。  “那孩子最固执了,再加上我们太过宠溺,已经被我们惯坏了,要是他发现我没遵守约定赶回来,大概会气得好一阵子不跟我说话,那我可就惨了。哈哈……”

“是啊!”陶铭也陪着叶秉天干起笑。

就在此时,忽然“吱”地一声

陶铭突然紧急煞车,叶秉天一时没坐好,差点滚下座椅。

“老陶,怎么回事?”他立刻坐正身子问。

“老爷,对不起!前头的路中央,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一根大木头挡住,刚才差点撞上去,幸好我紧急踩住热车,才没撞到那根木头。”

“喔?”叶秉天透过挡风玻璃看见,前头的路中央,的确有根一人合抱粗木头,横躺在马路上,要是刚才就这么一头撞上去,那可就麻烦了。

“老爷,您先在车上等等,我下去把那根木头移开。”陶铭说完,立即开门下车。

不料他才刚开门跨出车外,路旁的草丛里立即冲出四、五个男人,将他和轿车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做什么?”陶铭紧张地问,他明显感觉得到,这群人来意不善。

留在车内的叶秉天,不安的探头观望着,幸好先前陶铭将车门全上锁了,唯一能进人车内的门,就是司机座位旁的车门,而现在正被陶铭用身体护卫住,那群人一时半刻间,还无法闯进车内。

“我们是拦路英雄,把你们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带头的抢匪凶狠地大喝。

“我……我没有钱呀!”陶铭虽然害怕,但还是紧紧的护着车门,不让抢匪有机会进人车内。

“我知道你没有钱,但车里的大老板有,叫他把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另一个抢匪亮出刀子,暗示他最好乖乖听话。

“我们……我们老板身上也没有带钱,我们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陶铭撒谎道。

其实叶秉天身上不但有钱,还有值钱的股票和房地契,这是他今天从保险箱领出来,准备明天当成儿子的生日礼物,以他的名义存人另一个保险箱。

要是被抢匪知道,车上有值钱的东西,不全部抢走才怪。

“你又不是老板,怎么知道他身上有没有钱?快把人拉下车,叫他把身上所有的钱财交出来!”

抢匪头子喝令其他抢匪,把叶秉天从车上拖下来。

“不要啊!我们老板身上真的没有钱――”陶铭急忙上前阻止,却被抢匪头子一脚踢到一旁。

“少罗嗦!滚一边去!”

抢匪们粗暴地,把毫无抵抗能力的叶秉天拖下车,粗声喝令:“把钱给我交出来!”

“我……我没有钱!”叶秉天紧紧护住胸前黑色的软皮皮包,不肯将属于儿子的财产,交给这抢匪。

然而他这个举动无异告诉人家,他的钱放在哪里。

“钱就在那个黑色皮包里,大家快动手抢!”

抢匪头子一声令下,一群抢匪立刻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抢夺叶秉天怀中紧抓的皮包,他当然极力反抗,那帮凶恶的抢匪就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不要!不要抢我们老板的东西,求你们不要伤害他――”

忠心耿耿的陶铭扑过去,紧紧抱住叶秉天,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不让他被那帮坏人殴打。

“老陶…・・”叶秉天感动的落下泪,所谓患难见真情,这时候他才真的明白,陶铭是用生命在保护他。

“少废话!没你的事,滚到一边去,不然我就宰了你!”抢匪老大凶恶大吼。

“不让、不让!我绝不会让你们这些混混,伤害我家老爷!”

“妈的,你简直找死!”

抢匪头子气坏了,他抽出藏在腰间的水果刀,用力往陶铭的腿上刺去,鲜血立刻顺着刀柄流下。

叶秉天见了,焦急的大嚷:“老陶,你别管我了!快走――”

“不!我绝不走!”陶铭虽然受了伤,但仍不愿抛下叶秉天独自逃走。

“没见过你这么顽固的人!”抢匪头子被他的固执惹恼,抽出利刀再度刺下,并且毫不留情的转动刀柄。

“啊――”椎心刺骨的痛楚,让陶铭无法克制地仰头惨叫。

“老陶!住手!你们听到没有?快住手!老陶,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无论叶秉天怎么制止,抢匪仍不为所动,很快的,陶铭的腿上已沾满令人怵目心的血迹。

“让我一刀送你上西天吧!”

抢匪头子狰狞的举高手里的刀,正准备一刀刺向陶铭的心脏时,忽然――由远投射来强烈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呜噜的警笛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抢匪们听到由远而近传来的警笛声,纷纷作鸟兽散。

“是警察!大家快跑!”

原来这条山路经常发生拦路抢劫的事件,因此警方加强巡逻,不意竟救了叶秉天和陶铭的性命。

叶秉天撑着遭到殴打、疼痛不堪的身体,匍匐爬到陶铭身旁,用力摇晃他并喊道:“老陶,你怎么样?警察来了,我们没事了!”

“老爷……您没事……真是…・・太好了!”陶铭断断续续挤出这句话,头一扭,就昏过去了。
第一章

“林医师,老陶要不要紧?”

医院的病床边,围着一些关心陶铭伤势的人,一等医师检查完毕,叶秉天的妻子江秀莲,立刻忧心忡忡的间道。

“这……”林医师推推眼镜,老实告诉她:“他右脚的脚筋被割断了,虽然不至于有生命的危险,但是这辈子都无法复原。也就是说,他会变成跛子!”

“跛子?!”江秀莲捧着心口惊嚷。“那――他还能继续开车吗?”

“我想……恐怕是不行了。”

“天哪!”江秀莲美丽的脸上,霎时充满了哀伤与怜悯。

陶铭是以开车维生的,要是不能开车,那他该怎么办?他的老婆已经过世,留下一个小女儿要养呀!

叶秉天安慰妻子。“这个你不用担心,老陶的后半生,我一定会负责到底,毕竟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受到这么严重的伤。”

叶秉天只受到轻伤,检查、擦药后,已经没有大碍了。

他蹲了下来,注视傻愣愣站在病床边、还紧紧握住父亲大手的小女孩,温柔的问:“你就是老陶的女儿――涓陵吧?”

年仅五岁的小女孩,望着眼前面容和蔼的伯伯,呆愣地点点头。

“听说才五岁而已,长得真可爱,这么清秀、漂亮。”

江秀莲抚摸她柔细的发,望着她粉嫩的脸颊和红润的樱桃小嘴,简直像洋娃娃一样可爱,心里疼爱得不得了。

陶涓陵点点头,怯生生地望着他们。

虽然她的父亲陶铭,在她出生以前就在叶家工作,但她还是第一看见叶秉天夫妇,不由得有些怕生。

叶秉天看出小女孩心中的恐惧,柔声安抚道:“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如果你喜欢河以喊我叶伯伯。”

“是啊!如果不反对的话,就喊我叶妈妈好吗?”

她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江秀莲见过许多朋友的小孩,但没有一个这么得她的缘。

“叶伯伯,叶妈妈。”小女孩乖巧的喊道。

“好,好!”叶秉天笑呵呵地摸摸她的头,开玩笑地说:”小陵好乖,要不要当叶伯伯的媳妇儿呢?”

他原本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妻子江秀莲立刻认真地附和道:“对呀!等小陵长大以后,当叶伯伯和叶妈妈的媳妇好不好?”

“媳妇?”小娟陵眨着水汪汪的大眼,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们天真问:“什么是媳妇呀?”

“媳妇的意思,就是等小陵长大以后,嫁给叶伯伯和叶妈妈的儿子――定彻哥哥做妻子,那你就是叶伯伯和叶妈妈的孩子,和爸爸一起住在叶家,一辈子都不离开了。”江秀莲耐心解释道。

她实在爱极了这个粉雕王琢的小娃儿,恨不得她立刻成为叶家的一份子。

“使不得!老爷、夫人…・・万万使不得呀――”

陶铭刚刚苏醒,听到主人的话,顾不得身上的伤,惶恐地想阻止,却险些滚下床。

“老陶,你醒了?正好!我和秀莲才刚决定,要把小陵订下来,当定彻的媳妇儿,以后你和我就是儿女亲家了!我看――你就留在叶家,永远别离开了。你说好不好?”

“是啊!老陶,我和秉天都认为,这是最好的安排。你为了救秉天的性命,因而受到这么重的伤,我们只能这么做,算是回报你对叶家的恩情。”

“老爷、夫人,老陶所做的,都是老陶应该做的,老陶对叶家没有恩情,请老爷夫人收回这个念头!咱们涓陵只是个平凡的小丫头,定彻少爷是人中之龙,我家涓陵实在配不上呀…,・・”

江秀莲立刻轻斥道:“胡说什么!小陵乖巧可爱,哪点配不上定彻?等你出院之后,马上和小陵搬进叶家,以后定彻有的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小陵都有一份,等涓陵大学毕业之后,就嫁给定彻为妻,我们就这样一言为定了。”

她取下挂在自己颈项间,翡翠观音镶白金的项链,改挂在涓陵小小的脖子上。

这条翡翠观音项链,是叶妈妈嫁给叶伯伯时,叶妈妈的妈妈送给我的嫁妆,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当做我们叶家给你的信物,你要好好保存,将来才能做定彻哥哥的新娘子喔!”

涓陵低头望着自己脖子上,看来十分贵重翡翠项链,战战兢兢地伸手抚摸。

“好漂亮喔!”

翡翠观音才拇指大,通体翠绿,白金底座边缘还镶着耀眼的碎钻,相当高贵雅致,她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东西,不由得看傻了眼。

“老爷、夫人,行不通呀,…・・”

陶铭从没想过,自己打小侍奉的少爷,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女婿。

他是个脚踏实地、安分守己的人从没想过要一步登天,这种事情对他而言,不惊喜,而是惶恐呀!

“老陶,别再和我争辩了!我和秀莲心意已决,我们不会亏待小陵的。”叶秉天疼爱的揉揉娟陵的小脑袋说道。

“是啊!我们一定会好好疼爱她,就像对待定彻一样。”

陶铭眼看争辩不过他们,只能轻叹一口气说:“如果老爷和夫人坚持这么做,老陶只能感谢老爷和夫人抬爱!不过――我有个请求,希望老爷和夫人,别让我们享有特殊待遇,让我可以继续在叶家工作。

无论小女将来有没有福分,成为叶家的少奶奶,在那之前,我希望我和她还是维持目前的身分,我不希望让人以为,我陶铭借着女儿和叶家的关系,在叶家白吃白喝享清福。至少在涓陵嫁人叶家之前,我绝对不想让人这么以为!”

“这……唔,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依你的意思去做吧!不过要是将来小陵真的嫁人叶家,到时你可别推辞,一定要跟着小陵一起搬进来喔。”

“是。我知道了!”

于是陶铭在伤势痊愈后,便在叶家夫妇的安排下搬进叶家。

不过,他坚持不住豪华舒适的叶家大宅,而和其他佣人一起住在后院的小木房里。

叶秉天夫妇拗不过他,只能点头应允。

由于陶铭右脚残废,无法开车,叶秉天特地任命他为叶家的管家,管理叶家所有的大小事务。

对陶铭而言,和叶秉天夫妇的那场约定,他只当是雇主的一句戏言,生性朴实的他,一心只想做好目前的工作,直到娟陵平安长大,没想到要利用她攀龙附凤。

如果这些年间,她与少爷互生情意,他不会阻止;但若是她与少爷无缘,那自然是最好的!

虽然承蒙老爷、夫人看得起,想和他结为儿女亲家,但叶家不是普通人家,像他们那种豪门巨富,终究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高攀得起的,他宁愿女儿嫁给普通一点的平凡人,也不愿她嫁人豪门,被那些势利的上流社会人士瞧不起呀!

再说一一定彻少爷没见过涓陵,也不知道他对涓陵的观感如何?或许二根本不喜欢她呢!

他想到女儿茫然未知的将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相对于陶铭的担忧,叶秉天夫妇就完全没有这个困扰了。

他们满心欢迎陶铭父女搬进叶家,因此在陶家父女刚搬进来的那天,他们就迫不及待把儿子找来,想向他介绍这个家庭的新成员。

“爸爸.您找我有什么事?”

被佣人找来的叶定彻嘟着嘴,正为了踢皮球的游戏被打断而不高兴。

他今年十岁,比起同的孩子个儿高了些、智力也聪明许多,但是相对的,脾气也大得多。

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他,养成了小霸王似的牛脾气,要是有什么事不顺他的意,就要闹得全家天翻地复,叫大家全部举手投降为止。

叶秉天夫妇一直拿他没办法,偏偏他是独生子,要他们不宠也难呀。

“定彻,爸爸介绍一个人让你认识。”

叶秉天将躲在他身后的陶涓陵,推到叶定彻面前,笑咪咪地说:”定彻,她叫涓陵,是替爸爸开车的陶叔叔的女儿。从今天起,她和陶叔叔会一起住在我们家,以后你就有玩伴了。”

“真的?”叶定彻是独生子,从小就很孤单,而佣人的年纪都很大,从小就没有人陪他一起玩,眼前多了一个玩伴,他当然高兴兴。

“定彻喜欢娟陵吗?”江秀莲疼爱地问。

“喜欢!她长得好可爱,像洋娃娃―样。”

叶定彻盯着陶娟陵白嫩可爱的小脸庞,忍不住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她微髯的发丝,随即诧异地喊道:“好软,好像妈妈喜欢的丝绸喔!”

大家全被他可笑的话语逗笑了,正当气氛一片融洽时,叶定彻忽然抬头望着父母,丢出一句疑问:“爸爸,涓陵到我们家,是要当我的妹妹、陪我玩的吗?”

“这个…・・”叶秉天和妻子对看一眼,沉吟着思索,该怎么告诉儿子,他们协议好的事。

江秀莲温柔的一笑,在儿子面前蹲下,指着挂在陶涓陵脖子上的那条翡翠观音项链,柔声问他:“定彻,你看到那条项链没有?那条是妈妈最喜欢的项链,你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呀!”只是那条项链,怎么会挂在她的脖子上?

“那你知道妈妈,为什么要把那条项链送给涓陵吗?”

“不知道。”叶定彻用力摇头。

“那是因为妈妈把它当成订亲的信物,送给涓陵了。我们要涓陵搬进来,不是为了要当你的妹妹,而是要――当你的太太。”

“太太?”叶定彻惊讶地张大嘴,像是第一听到这个名词。

“没错!你应该明白太太的意思,就是像妈妈嫁给爸爸一样――涓陵将来,就是要嫁给你的。”

“嫁给我?!”叶定彻吓得倒退了一步。“她?!”

“对啊!以后涓陵就是你的未婚妻了,你高不高兴?”

高兴?他怎么可能会高兴?他刚被硬塞了一个未婚妻呀!

这未免太夸张了!他才十岁而已,爸妈就擅自替他订下一个未婚妻,要是这件事传扬出去,被大家知道了,他一定会丢脸到死,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为什么我要娶她?”他不高兴地问。

“这件事说来话长!简单的说,是因为陶叔叔对爸爸有恩,而爸妈又很喜欢娟陵,所以就…・・,总而言之,只要你娶了小陵,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好?”叶秉天笑着回答。

“不好!”

他很有个性的将头扭开,倔强的脾气表露无遗。

“定彻乖,你听爸爸说――”

“我不听!我不要!”他不等父亲说完,就生气地跺脚大吼。完全不想听父亲说话。

他这模样,让叶秉天不由得动了气。

“你不要也不行!爸妈已经和陶叔叔说好了,等你们长大就让你们结婚,这件事我们已经决定了,不容许你闹脾气!”

父亲一旦板起脸,叶定彻还是会怕的。

他怒瞪着父亲,却敢怒而不敢言,满腹怒气无从宣泄的他,只能将愤怒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陶涓陵身上。

他那怨恨的眼神,让陶涓陵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都是你害的!你干嘛要来我家?我讨厌你!像你脸皮这么厚的女生,将来一定嫁不出去,难怪你现在就来缠着我爸妈,要他们逼我跟你结婚!你不要脸!”

“我不是……”

陶涓陵再笨也知道自己被骂厚脸皮,她咬着红咚咚的小嘴,眼泪可怜兮兮地挂在眼眶里,不敢落下来。

“定彻!你――你这个孩子实在欠教训!”

叶秉天气坏了,高举右手用力挥下,第一将巴掌打在自己儿子身上。

“不许你说这种没教养的话!快向小陵道歉!”

“我不要!”叶定彻捂着又红又痛的脸颊,像头受伤的小野兽,怨恨地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讨厌你们!你们都是坏人!你们大人,只会强迫小孩去做不想做的事,你们都是大坏蛋!”

他嘶吼着冲上楼,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用力甩上门。

他真的好生气,气父母,也气陶涓陵。因为她是爸妈为他订下的未婚妻!

他不敢相信,这种年代竟然还有这种事?他居然得娶她,只为了回报她父亲对他父亲的恩情!

白鹤报恩的故事,早在很久以前就不流行了,他的父母居然还拿他的终身大事当偿还恩情的工具,要他娶司机的女儿,叫他怎能不生气?

他当然非常、非常生气,而他的怒气却无法对她的父母发泄,只能找那倒霉的陶涓陵发威,谁叫她偏偏是他们为他订下的“未婚妻”!

不过他们别以为他真的会娶她,他会竭力反抗到底,绝不会听爸妈的话,乖乖娶她为妻!  

对叶秉天夫妇来说,这个婚约是偿还恩情最好的方式,但是对陶娟陵来说,这才是折磨的开始。

从那天起,恨透了她的叶定彻,开始找她的麻烦,平日瞧见她,不是冷嘲就是热讽,再不然就是想尽办法欺凌她,把原本不属于叶家仆人的她,当成他的专属女佣使唤。

她觉得自己实在很无辜,却无串诉,只有继续忍耐下去。

不知不觉间,这样的日子竟也过了三年……
第二章

二年后

“我回来了!”

绑着两条辫子的陶涓陵跑进几身上穿着制服、背上背着书包,气喘吁吁地喊道。

她一放学就一路跑回来,连停下来喘气都不敢。

由于小魔王叶定彻指定要她服侍,所以放学后她连一秒钟都不敢耽搁,一路用跑的赶回来。

“你慢吞吞的在路上磨蹭什么?下蛋吗?”

叶定彻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冷声质问,活像他等她多久似的。

其实他也只比她早五分钟进家门!

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身材比三年前又抽高许多,若不论性格,他的相貌的确是人见人夸的好看,即将升格为青少年的他,已隐约看得出邃俊挺的轮廓。

然而他好看归好看,顽劣霸道的脾气却没人敢领教,唯一受得了他的,只有陶娟陵。

“喂!我渴了,去替我倒杯茶来。”

陶涓陵刚用跑的回来,气息还未平稳,他就迫不及待使唤她去做事。

他的视线接触到她藏在衣服里,却因为奔跑跳出衣服外的翡翠观音项链,脸色霎时变得更加难看,出口的话也更加不客气。  “像这种事你该自己知道吧?还要我吩咐吗?真是笨得可以了!”

“对不起!少爷,我马上去倒茶。”陶涓陵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迅速转身走进厨房。

她今年刚升上小学二年级,年纪虽小,手脚却相当俐落,做起事来有模有样,比起她那担任叶家管家的父亲毫不逊色。

不―会儿,她小心翼翼地端着加了冰块的水果茶出来,送到叶定彻面前。

“少爷,请用茶。”

叶定彻瞪着那杯沁着冰凉水珠的凉茶,大吼道:“怎么是冰的?我有说我要喝冰的吗?我现在想喝的是热红茶!”

陶涓陵没有生气,只是垂下眼皮,恭敬地说了声:“是。”然后又端着冰茶走回厨房。

厨娘见她将冰茶端回来,立刻惊讶地问:“怎么回事?忘了加什么吗?”

“不是。是少爷说他现在不想喝冰茶,只想喝热红茶。”

“这种天气喝热茶?有没有搞错?”现在是九月天耶!

陶涓陵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她已经习惯了,这就是叶宅的少爷一一霸道、高傲、任性、自我。

她很清楚。就算她等会儿送上热茶,他还是会嫌她泡的茶太烫,然后要她去加冷水,等她加了冷水,他又会嫌茶太冷,等她又加了热水,他就会怪她把茶泡得太淡,根本没味道……

一杯茶想泡得令他少爷满意,起码得来来回回跑上十几趟,他才愿意勉强饶过她。

她当然知道,这是叶定彻故意找她的麻烦,其实她根本不是叶家的女佣,但是叶定彻喜欢指使她去做事,把她当成女佣呼来唤去,借以矮化她在叶家的地位。

就算叶秉天夫妇斥责他,他依然不改脾性。

其实陶涓陵打小在父亲严格的教育下,从不敢有一丝骄纵的念头,对她来说,自己只是在叶家帮忙打杂的人,怎敢以叶家的少奶奶自居?但叶定彻并不明白她的想法,一直把她当成和他父母一国的人,对她百般欺凌,以发泄心中的怒气。

“少爷,红茶泡好了。”

陶涓陵端着热红茶走回客厅,小心翼翼地送到叶定彻面前。

叶定彻睨了一眼,这回连唇都不沾,只用手摸了摸茶杯就开骂:“这杯茶这么烫,你叫我怎么喝?!”

果然又开始了!陶娟陵在心中苦笑。

“那我去加点冷水。”

她再度端起红茶转身,没想到叶定彻突然伸腿挡在她面前,她一时没察觉,就这么往前趴倒在地上。

“啊!”

她尖叫一声,跌倒在地,手中的茶杯打破,溅出的热红茶不但喷了她一身,碎片还险些将她割伤。 “你在做什么?你想烫死我呀!”叶定彻跳上沙发,避开朝他喷洒而来的热红茶,一面怒吼道。

“对不起!少爷,对不起!”陶涓陵不顾自己身上被烫伤的灼热感,立即进厨房拿抹布,想替叶定彻擦拭身上被溅湿的地方。

“喂!搞什么?那是抹布耶,你拿抹布来替我擦?”叶定彻躲得老远,脸色更臭了。

“对不起,少爷!”

除了不断鞠躬道歉,陶涓陵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去!去!笨手笨脚的,要是继续让你伺候我,我迟早会被你整死。”

陶娟陵低下头,不安地绞扭着小手。

明知道他就是害自己跌倒的元凶,她却不能有任何怨言。

爸爸一直告诫她,要尽心尽力服侍少爷,不能偷懒或是有怠慢之心,也不可以惹他不高兴。

她明明都有照着父亲说的话去做,但少爷就是不喜欢她,一直找她麻烦。她想或许是少爷不喜欢看见她,所以自愿去其他地帮忙,没想到他却不肯放人。

后来她才渐渐明白,他是故意把她留在身边,好慢慢的折磨她。

叶定彻见她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这才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太过分了。有点小小的良心不安。

他不自在地开口,粗鲁地问:“喂!你有没有怎样?割伤了吗?”

听见他关心自己,陶娟陵感觉受宠若惊,立即摇头答道:“没有,谢谢少爷关心。”

“谁关心你了?嗤!”他的脸无法克制地发红,恶声恶气的吼道。

这时,叶秉天从外头回来,看见他们两个都在客厅,笑着说:“咦?小陵、定彻,你们都在呀?”

“老爷。”陶娟陵连忙立正行礼问好。

“小陵,不是跟你说过很多,别那么叫我吗?那样太见外了,要叫叶伯伯才对。”叶秉天故意板着脸纠正道。

“不行啦!如果我这么叫的话,爸爸会骂我没分寸的。”她为难地回答。

“唉!老陶真是・。…・咦?小陵,你怎么了?”他眼尖地发现她的手上,有一块红红的痕迹,再看看地上的茶杯碎片,有些疑惑问:“你烫到了?还是割伤了?”

再转头看儿子翘腿,舒服地坐在沙发上,立刻明白了。

“定彻,是不是你这臭小子,又把小陵当成女佣使唤了?”

“没有!老爷,是我自愿端茶给少爷喝的。”她急忙 为叶定彻解释。

“娟陵,你别替这小子说话!我知道,一定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找你的碴了对不对?”儿子的恶劣行径, 他一直清楚得很,只是无论他怎么阻止责骂,儿子都不 听,他实在拿他没辄!

“她本来就是女佣,叫她做点事有什么不对?”叶定彻不屑地撇撇嘴。

“她不是叶家的女佣!”叶秉天气急败坏地教训儿子。“我告诉过你不下一百遍,别这么使唤小陵,她是 叶家未来的――”

“那是你和妈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没答应过!”叶定彻臭着脸站起来,握拳朝父亲嘶吼:“如果你以为等我 长大,还可以逼我按着你的想法去做,那你就错了!我 不会承认这件事的!”

“你……你这孩子!――”

叶秉天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但叶定彻压根不理会他,径自转身跑开。

他讨厌爸爸、讨厌陶涓陵,讨厌这件愚蠢至极的事!

“老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陶涓陵低着头,难过地说道。

她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她原本以为只 要自己够认真、够听话,他就会少讨厌她一点,起码――可以让她待在叶家直到长大。

可是不管她怎么做,他还是一样讨厌她,她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大概永远没办法改善了!

很快的,四年又过去了。陶涓陵来到叶家,今年刚好迈入第七个年头。

周末下午,叶秉天夫妇到南部拜访一位亲戚,叶定彻闲来无事,就吆喝了几位交情较好的同学,来家里游泳玩水。

“哇塞!叶定彻,你家超大的耶!”

几个身穿昂贵服饰。高中生模样的少男少女,在叶宅四走动参观,对触目所及的豪华装潢摆设啧啧赞赏道。

其实他们家境也都不差,叶定彻就读的私立中学,是所有名的贵族学校,他的同学自然也都来自上流社会家庭,不过比起叶家,他们还是稍差了一些,所以对于叶定彻,难免有点讨好、惶恐的心态。

“还好。”

叶定彻不在意的耸耸肩,一路领着男男女女七八个同学,走向后院的游泳池,没想到经过后院的时候,正好遇到陶涓陵。

“少爷。”陶涓陵看到他,立刻紧张地行和点头。

今年将升上国中的她眉清目秀.逐渐抽长的身材满慢开始发育。

其实当初叶秉天夫妇,原想送她进叶定彻就学私立中学的国中部就读,并为她支付学费,但是被她的父亲陶铭大力阻止了。

他不要女儿在叶家享有差别待遇,以免招来嫉妒。

再说虽然他们两家口头订了婚约,但涓陵目前毕竟妾身未明,要是她过惯了奢华的好日子,将来又没有嫁人叶家,那可怎么办?所以他一直竭力避免这种情 形发生。

“哼!”叶定彻昂高下巴,从鼻孔哼了声,然后装没看见陶涓陵,领着大家继续往游泳池的方向走去。

年纪愈大,她对他的威胁性也愈大,他对她就愈没 好感。

一走出陶涓陵的视力范围,那群男孩立刻急巴巴地抓着叶定彻问:

“唉!定彻,刚才那个女孩是谁呀?”

“是呀!长得真漂亮。”

几个男孩早被吸去了半条魂。

“哪里漂亮?不过是我家的女佣罢了!”一提起她叶定彻就心烦。

“有这么漂亮的女佣?”

“对嘛!哪里漂亮了?”女孩们发出嫉妒的声音。

“她看起来像国中生而已,应该还没成年吧?你们雇用童工呀?”

男孩们又七嘴八舌地追问道。

“她爸爸是我家的管家,她和她爸爸一起住在这里,偶尔帮忙做点事,我们有付薪水给她广他不耐烦地解释。

“你这小子真有艳福,连家里的女佣都这么漂亮!”有人发出欣羡的叹息。

“如果你喜欢可以转送给你!”

要是有人肯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他还求之不得呢只是他爸妈铁定不会答应。

“算了!别提那些扫兴的事了,来游泳吧!”叶定彻厌烦地撇嘴。他率先换上泳裤,做好暖身操之后,便扑通跳下水。

其他的男孩、女孩也纷纷换上泳装。跟着下水嬉戏,顿时欢声笑语不断,笑声直窜天际。

在他们戏水游泳的同时,佣人们已将桌椅搬到游泳池旁的草地上,并将一盘盘的食物端出来,摆放在铺有漂亮桌巾的长桌上。

等食物全部准备就绪,他们才呼唤叶定彻和他的同学们上来用餐。

“少爷,东西都准备好了,请几位少爷、小姐上来吃吧!”

“恩,我知道了。”叶定彻朝泳池里玩得疯狂的同学招呼道:“来,大家都上去吃东西吧!”

“好!”

大家玩了大半天的水,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一听到有东西吃,连忙爬上游泳池边,朝摆放在长桌上香喷喷的食物进攻。

“周伯、淑娟姨,你们先下去吧,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行了!”叶定彻不喜欢有人站在一旁盯着,挥手要佣人们先行离开。

“是的。”

周伯和淑娟姨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游了一个多小时,叶定彻也饿了,他随手抓了张椅子坐下,开始用餐。

陶涓陵坐在书桌前埋首写周记。

她住的地方离游泳池不远,那是叶宅佣人的住所,她父亲坚持住在这里,而不肯听从叶秉天的安排,搬到叶家的大宅子里享福去。

从游泳池畔飘来的笑声,随着午后的和风送人房中,让她好羡慕。

她是家中唯一的孩子,母亲早逝,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的她,没有一个说话、游戏的伴,因此她的童年,一直是寂寞的。

而她如今所住的叶宅,也听不到这样的笑声,平常总是安静得像座墓园,唯一能听到的高分贝,就是叶定彻责骂她的斥声。

或许他真的很讨厌她吧!她无奈的想。

其实她和她父亲一样,真的没想过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她很清楚,叶家不是她这种平凡女孩可以高攀的,再说叶定彻厌恶她是不争的事实,他绝不可能乖乖听从父母的安排娶她,她当然不可能傻到冀望他会听命要她。

再说目前她对他的观感只有畏惧,根本谈不上喜欢,怎么可能嫁给他?

她写完周记,将周记本合上,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到宅子里帮忙打扫了。

虽然老爷、夫人一再要她别再到宅子里帮忙打扫,但她喜欢帮忙打扫,那让她觉得自己在叶家,还是有一点用的。

她起身换了套方便打扫的衣服,便向前头的叶家主宅走去。

从佣人房前往主宅,一定会经过游泳池,当她经过游泳池旁的小路时,一个眼尖的男孩看见她,立即兴奋地告诉同伴:

“唉,你们看!是刚才那个漂亮的小女佣耶!”

“真的耶!哇,她的腿好漂亮喔!”

叶定彻闻言转头一看,发现陶涓陵正从游泳池旁边走过。

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T恤和短裤,脚上吸着拖鞋,白嫩的大腿和秀气的小脚一览无遗,几个男孩的眼睛全像黏在她身上似的,怎么也拔不开。

他们这副模样,让叶定彻没来由的生气。她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人家还以为叶家的女佣,都是这么随便的!

莫名的火气燃起,他扯开嗓子朝她大吼:“陶涓陵,你过来!”

“啊?”陶娟陵莫名其妙地停下脚步,虽然迟疑,还是怯生生地走过来。“少爷,请问有什么事?”

“你身上穿的是什么?”他指着她下身的短裤质问。

“短裤呀!”她满脸疑惑地回答。

他不知道这叫做短裤吗?

“谁叫你穿这么短的裤子?都露出大腿了!简直占风败俗,妨碍风化!”

“我……”她真是有口难言,短裤如果不短,能叫做短裤吗?

再说她要去宅子里帮忙,天气这么热、加上要拖地,她才会穿着方便活动的短裤,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你马上给我回去换!”他无理的命令道。

“少爷,对不起,我不能换。”

拖地会弄脏裤管,除了制服之外,她并没有太多长裤可以替换。

“你说什么?”叶定彻横眉竖眼地瞪着她。“我叫你去换,你居然敢不听我的命令!我要你马上去换,你听到了没有?”

“我不换。”他那副蛮横霸道的模样,再好脾气的人也会生气,陶娟陵当然也不高兴了。

就算他是少爷,也不能干涉她穿什么!再说,她穿短裤纯粹是为了工作方便,他这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万金少爷,哪懂得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苦呢?

“你居然敢这么说!”

叶定彻像受了莫大的刺激似的,食指指着她的鼻子,两只眼瞪得极大,牙根紧紧咬着,一副想将她活活撕碎的样子。

几个平日就爱慕叶定彻的女孩,也纷纷加入声讨的行列。

“哎呀!你这个下人怎么这样?连主人的话都不听,你也太大胆了吧!”

“是啊,简直目中无人!像你这种刁钻的女佣,早该撵出去了,定彻还肯好心收留你,你就该偷笑了,居然还不知感恩。”

“就是说嘛――”

“你们闭嘴!”叶定彻心烦气躁地回头朝她们大吼。她们聒噪得像群乌鸦!

“定彻……”女孩们的眼眶立即发红,一副快哭的模样。

“罗嗦!”叶定彻不理会她们矫揉造作的模样,退自瞪着陶涓陵,一字一字地问:“你――到底换不换?”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能换。”

“你――实在可恶!”

漫天狂燃的怒火占据他的脑子,焚毁他的理智,这时的他,已经无法判辨是非对错,只想狠狠宣泄心中的怒气。

他想也没想的伸出手,用力推了陶涓陵一把,陶涓陵一时没站稳,往后跌进游泳池。

她的头先碰撞到游泳池边缘的扶手,砰地一声撞击之后,再跌进游泳池。鲜血迅速从头上的伤口扩散,染红了洁净的池水。

“啊!有――有血!闹――闹出人命了!”

“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染血的池水,吓坏了叶定彻的一票朋友,他们吓得转身就跑,直嚷着一切与自己无关,想赶紧撇清关系,没人想到该下水救人。

叶定彻也被吓到了,他傻愣愣地站在池边,僵硬的身体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怎么也无法动弹。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伸手推了她一下,绝不是故意将她推进游泳池,更不是有意害她受伤。

他真的被吓傻了,完全没想到下去救人,只是愣愣地站着,看着陶涓陵在游泳池里载浮载沉,接着缓缓往下沉。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直到他听到一声大喝,接着是扑通的水声,这才恢复理智。、

原来是老周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陶涓陵溺水了,赶紧跳进池子里救人,这才及时挽回她的一条小命。

稍晚,外出的叶秉天回到家,知道这件事后,发了一顿好大的脾气,叶定彻遭到父亲前所未有的严厉责骂。
第三章

“定彻,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秉天瞪着跪在地上的叶定彻,厉声质问。

定彻是他的独子,他一向疼爱他,舍不得他受一点苦,没想到从小的娇宠,竟让他闯下这等大祸。

他知道儿子自从得知婚约的事后,就一直对涓陵很不满,时常对她冷嘲热讽,借故找她麻烦。

原以为他这么做只是想发泄情绪,只要适时给予警告,等他长大一点,思想成熟之后,就不会再这么做了。

没想到他长大之后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现在甚至还差点闹出人命!

这――叫他怎么向涓陵的父亲交代?

叶定彻抿嘴瞪着前方的墙壁,一句话也不说。

没什么好解释的!他虽不是故意伤害陶涓陵,但她因他受伤是不争的事实,他知道自己有错,所以不想说些谎言或是借口,来为自己脱罪。

陶铭坐在女儿床边,不发一语地握这她的小手,眼角含着热泪,望着她躺在床上,虚弱且奄奄一息的模样,一颗心真像被刀割过似的,疼痛难当。

对叶定彻这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来说,他的女儿或许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女佣,一条命比蝼蚁还不如,但是对他来说,涓陵却是妻子留给他唯一的珍宝,他疼她胜过自己的生命呀!

而他居然这样伤害她……他的心好疼!他无声地・用手抹去心酸的眼泪。

愧疚至极的叶秉天,眼见从儿子那里问不出什么,便转而向救起陶涓陵的佣人追问:“老周,是你把涓陵救起的,当时的情形你一定清楚!你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周悄悄抬眼看了看叶定彻,见他仍是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直盯着前方,他才大着胆子回答道:

“老爷,事情是这样的。下午您不在,少爷约了几位同学到家里来,在后院的游泳池玩水,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清楚,我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少爷他……推了娟陵一把,娟陵就跌进游泳池里去了。”

“那定彻呢?既然是他把涓陵推到游泳池里,那他人应该在那里呀,为什么是你把人救起来的?定彻那时在于什么?”

“少爷他……少爷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怕涓陵淹死,就赶快跳下去救她。”

“什么?!定彻动也不动?他没有立刻下去救涓陵?”叶秉天不敢置信地问。

“没……没有!”老周低着头回答。

叶秉天简直气死了,他怎么会生出这种没血没泪的儿子?

“定彻你――你居然把涓陵推下游泳池,还见死不救?我……我打死你!”

他又羞愧又气愤,一巴掌用力打向叶定彻的脸颊,叶定彻不闪也不躲,依旧直挺挺地跪着,任父亲打骂。

“我干脆打死你,打死你算了――”

“秉天,不要打了!”江秀莲心疼地拉住丈夫的手,怕他打伤儿子。“秉天,不要再打了!我相信定彻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那就是有意的!秀莲,你别袒护他,你看看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要是再不教训他,以后就算不变成地痞流氓,也会变成无法无天的霸王!”说着,他的手又伸向叶定彻。

“老爷!不要再打了!请您别再打少爷了!”

原本守在女儿床边的陶铭扑过来,挡住叶秉天的手。

“老陶……定彻做出这种事,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我的歉意…・・我――真的非常对不起,都怪我教子不严!”

叶秉天哽咽地说完,突然双膝往下一跪,准备向陶铭赔罪。

“老爷――千万不要哇!”陶铭急忙制止叶秉天向他下跪。“请您别这样!”

“可是我愧对你……’叶秉天简直无颜面对他。

“您别这么说,其实――这样也好!”陶铭心酸地一笑,说:“定彻少爷这么做,至少让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定彻少爷有多么讨厌涓陵。

他宁愿亲眼看着涓陵淹死,也不愿救她,从这点就可以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改变对涓陵的观感,他这辈子绝不可能善待她的。所以――”

陶铭突然跪在地上,向叶秉天夫妇祈求道:“我想请老爷夫人答应我,取消定彻少爷和涓陵的婚约,和叶家的婚事,我们真的高攀不起,求老爷和夫人成全!”

“老陶――”叶秉天急忙开口道:“老陶,我知道你还生定彻的气,这件事他的确做得太过分了,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你别生气、我们两家的婚事仍然算数,好不好?”

“是啊!经过这事件,定彻一定会痛改前非定会好好对待涓陵的。”江秀莲也帮腔道。

陶铭轻轻摇头。“我没有生定彻少爷的气,我知道他被人勉强,心里一定很不舒服,会这样对待涓陵,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已经想通了,我不想勉强定彻少爷,这件婚事就这么作罢吧!让我带着娟陵离开叶家。”

“就算婚事作罢,你和涓陵还是可以留下来,不必离开呀!”

叶秉天始终记着当年陶铭的救命之恩,不愿就这么让他离去。

不了!”陶铭再度摇头。“我在叶家待了大半辈子,涓陵也从小就跟着我待在这里,除了叶家,几乎哪里都没去过,我想利用接下来的日子,带她到去走一走,看看外头的世界,增广见闻。”

“老陶…・・”叶秉天万分感伤,两人毕竟相了十几年,再加上陶铭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他更是难舍这份恩情。“你真的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其实我有这个蓬头,已经很久了,只是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提出来罢了。老爷,您和夫人的恩情、还有您们对涓陵的抬爱,我由衷感激,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如今该是我们父女离开的时候了,多谢老爷和夫人多年来的栽培。”

“老陶!”

叶秉天夫妇哭红了眼,却不能不同意让他离开,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有错在先。

“老爷、夫人,您们别难过,将来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叶秉天夫妇赶紧抹去眼泪,附和道:“是啊!将来一定有机会再见面的。”

她要离开了…・・・叶定彻跪在地上,望着头绑着绷带躺在床上、沉沉昏睡的陶娟陵,心中有种难言的复杂感受。

那是不舍吗?

不!虽然有点愧疚,但总算让他松了一口气。

说出来也许不会有人相信,其实他并不讨厌她。

虽然他总是欺负她、用白眼瞪她、还冷言冷语讥讽她,可是在他的内心,对她还是有好感的。

他只是痛恨被父母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对于她――他想,如果他没有被逼着娶她的话,或许他会喜欢上她。

她是那么天真、可爱,叶家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一开始,他也很喜欢她的。

只是目前,他更希望获得自由,因此对于她即将离去,他没有不舍,只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松懈感。

虽然对不起她,不过这种结果是最好的。

再见了,陶涓陵!他在心中默默向她道别。

两天后,陶铭带着伤势未愈的女儿,离开工作了二十年的叶家,重新寻找新的出发点。

时光荏苒,八年的岁月,又在弹指间匆匆流逝了。

这天清晨,天才蒙蒙亮,闹钟刚刚响起,陶涓陵立刻从床上跃起,动作迅速地梳洗、穿戴整齐,然后离开房间。

今年二十岁的她,目前还在大学念书,由于肯努力用功,所以成绩还算不错。不过现在天还没亮,她当然不是要出门去上学。

她拎着钱包,穿上防寒的外套,骑着父亲的摩托车,到二十分钟路程外的青果市场去买菜。

“涓陵,早啊!今天又要卖煎包啦?”  卖菜的欧巴桑看见她,笑吟吟的向她打招呼。

陶家煎包在这一带很有名气,但不是天天卖,她只要看到陶涓陵出现在批发市场,就知道今天要卖煎包啦。

“是啊,今天有没有好的高丽莱?”

陶涓陵一面检视大竹篓里的高丽菜,一面问。

“有哇!这些高丽菜都是刚从梨山运来的,又脆又甜又好吃。”

“那么麻烦你帮我挑十颗,另外我还要一些红萝卜和生姜、大蒜,还有辣椒也要。”

“好好,我马上帮你挑。”卖菜的欧巴桑豪爽的一笑,马上动作迅速的挑起菜来,很快的将她要的东西全都打点好,还亲切的替她用箱子装起来,放在机车的踏板上。

“就是这些啦!很重喔,路上小心点,可别跌倒了。”

“谢谢你,老板娘。”

将菜钱交给老板娘之后,陶涓陵又绕到肉摊买了猪绞肉,然后立刻赶回家,将材料洗好、切好,剁成末,依照不同的馅料调好昧,做成肉馅和菜馅,分别放进冰箱里冷藏,然后才开始准备早餐。

通常这时候,她的父亲陶铭,也差不多要起床了。

“涓陵,早啊!”才想着,陶铭的身影已出现在客厅。

他看见垃圾桶里,一大堆淘汰的高丽茶叶,就知道女儿已经把制作煎包所需的馅料,全部都理好了。

“你又把馅剁好了?我不是说过,我白天整天在家可以准备这些东西的。”

“爸!您的身体不好,就别逞强做这些粗重的工作了。医生不是警告过您,不可以站太久吗?当心腿又疼喔!”她一边将萝卜干煎蛋盛上桌,一面提醒道。

当年陶铭带着女儿离开叶家,身上没有太多积蓄,又因为腿受了伤,无法做粗重的工作,生计因而中断,父女俩着实过了好一段苦日子。

幸好那个时候,他想起妻子过世前,经常做的一种很好吃的煎包,那种煎包皮薄馅多、油而不腻,因为他很喜欢吃,就顺便把做法学了起来,如今已经是山穷水尽,他只有硬着头皮试着卖煎包,希望能在困境中寻得一条生路。

于是她用剩余的积蓄,买了一台推车,并添购制作前包所需的锅铲等器具,然后便开始在夜里卖起煎包。

由于他做的前包味道好、价格又公道,大家口耳相传,生意逐渐好了起来,不但存了一笔不小的积蓄,还有能力供女儿上大学念书。

由于制作煎包几乎全由他一手包办,女儿娟陵只在下课时,才到夜市帮忙卖煎包,在长久站立的情况之下,他的腿伤再度恶化,再加上他的脊椎末端长了骨刺,手术后虽然勉强恢复健康,但是身体已无法负荷过度的疲劳。

医生严重警告,他绝不能再做劳累的工作,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本来他想就此收摊,不再卖煎包,反正女儿也快毕业了,到时也不方便再继续卖煎包。

怎知,太多喜爱陶家煎包的顾客舍不得他们收山,再三苦苦恳求,希望他们继续卖,在盛情难却之下,只好继续摆摊卖煎包,只不过老板从陶铭变成了陶涓陵。

其实陶涓陵常去夜市替父亲卖煎包,顾客大多认得她,而且经由父亲陶铭亲自传授独门秘方,她再加以改良之后,口味更加清爽可口,所以由她接手之后,客人不但没有流失,还有逐渐增加的趋势。

在夜市里,很多人都认识她,他们给了她一个雅号,叫她“煎包西施”。

由于她还在学,课业不轻,因此一个礼拜之中,她只卖星期三和星期六两天,熟识的顾客全都知道,也只会在这两天去买煎包。

“娟陵,辛苦你了!”对于女儿,陶铭是既骄傲又心疼。

望着女儿额上,那道浅到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疤痕,他忽然想起已经八年不曾相见的叶家夫妇和叶定彻。

如果当初不曾发生那件事,他们也不曾离开叶家,那么她现在可能已嫁给叶定彻,成了叶家的媳妇儿?

嫁给叶定彻,会不会幸福他不知道,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如果嫁给叶定彻,至少后半生生活无虞,不用在夜市卖前包。

他认为女儿值得更好的生活!

“不会啊!帮爸爸卖煎包,我很高兴呢!”陶涓陵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稀饭,送到父亲面前,笑着回答。

这是真心话,在旁人来看,或许会认为这种生活非常辛苦,为她感到心疼,但她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的确,卖煎包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从清早的采买、清洗、剁料、调味、揉面团、包煎包,最后还必须忍受高温的热气下锅煎熟,一般的年轻女孩根本做不来!

但她从小被磨练惯了,倒不觉得苦,反而对那些支持陶家煎包的顾客们满心感激。

看着不认识的人称赞她所做的煎包,心里的喜悦与满足,真是笔墨难以形容。

现在想一想,或许还真该感谢叶定彻那个小魔王呢!如果不是他,她不会有这么精彩丰富的人生。

说到他一一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是那么蛮横霸道吗?

老爷和夫人对他期望那么,他可别令他们失望 呀!

陶铭和陶涓陵在这一天,不约而同想起叶定彻,不知道这可是重逢前的预兆?

当天傍晚,天色逐渐昏暗,下班后赶着回家的人,将马路挤得壅塞不堪。

叶定彻坐在高级房车里,垂眸阅读刚从客户那里拿到的资料。

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去年刚从麻省理工学院,拿到企管硕士的学位返国,目前正在父亲的公司,担任总经理的暇务。

他这几年的表现,让叶秉天感到相当光荣,有心将总裁之位早点传给他。

年近六十的叶秉天,身体还算硬朗,但是多年的经商生涯让他厌腻,所以才想尽快将公司的大权交给独子,自己则跟妻子到世界各国去旅行,这是他们多年来的梦想。

成年后的叶定彻,个性沉稳许多,不再像年幼时那般暴躁冲动,再加上留学生涯的辛苦磨练,让他对别人少了一分批判,多了一抹体谅之心。

他刚到客户的公司开会,没想到返回公司途中,却遇上下班时段的大塞车,从客户的公司到自家公司,也不过几公里路程,却足足塞了半个小时。

叶定彻气定神闲的翻阅文件,他的司机倒比他还急,不断的喃喃抱怨:“怎么搞的?全台北的车都开到这里来了!”

“再耐心等等吧,或许前面发生事故了。”他合起看完的文件,淡然开口道。“是。”既然老板都这么说,开车的司机当然只有听命了。

叶定彻看完文件,将线转向窗外,透过墨黑色的车窗,浏览过往的车辆和行人。

好不容易,交通顺畅了点,司机刚踩下油门往前开,忽然发现前面有状况,又连忙踩下级车,车轮摩擦地面,发生尖锐刺耳的声音。

“怎么回事?”叶定彻问。

“有个骑摩托车的小子,突然从车阵中钻出来,差点擦撞到我们的车子,幸好我立刻踩了然车,才没有撞上去。现代年轻人骑车真可怕,简直不怕死!”

司机气愤指着一辆,刚停在路旁的摩托车,让老板知道就是那辆车惹的。

“没事就好,走吧!”

“是。”司机不情不愿的回答,又瞪了那辆差点惹祸的摩托车一眼,这才踩下油门继续上路。

轿车再度向前滑动,叶定彻转头望向窗外,正好看见那辆摩托车后座的女性乘客下车,她脱下头上的安全帽,甩动自己被弄乱的长发。

最先吸引叶定彻目光的,是她那头极富光泽、宛如丝缎搬漂亮的黑发。

很美的头发!他抿唇一笑,无声的赞美。

然而当那女孩转过头,叶定彻看清她的容貌时,整个人霎时一震。

他立即朝司机大吼:“停车!”

司机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什么事,又连忙紧急刹车。

他一踩煞车,后方立刻传来阵阵煞车声和连天的咒骂声。

“搞什么呀!”

叶定彻对那些咒骂声置若罔闻,退自定睛盯着那女孩的脸,想再确认,她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

结果没错,真的是她!

历经八年的岁月,她的转变并不大,除了长高了些、原本清秀的脸庞更加秀丽漂亮之外,其他的几乎没什么改变,他一眼就认出她了。

她正是当年被他推人游泳池,差点丢掉小命的――陶涓陵!

他一确定,立刻开门下车,并对司机说:“你先找个地方停车,我再打手机和你联络。”然后便自顾自的走向路旁。

他拍拍屁股走了,独留下司机一人承受后方投射来的谴责目光,司机缩了缩脖子,赶紧找地方停车去。
第四章

“汪大哥,谢谢你!”

陶娟陵脱下安全帽,还给一路飙车载她赶过来的汪冠凯,然后甩动被风吹乱的长发,歉然笑道:

“真是不好意,还麻烦你特地载我过来。”

“什么活?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再说你们现在租的是我家的房子,我自然有义务照顾你。”汪冠凯大声回答。

原来,他正是租给陶家父女的房东太太的儿子,正好也是她同校但不同系的学长。

他一直对她极有好感,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的女朋友,可惜她对感情似乎天生有点迟钝,无论他怎么关怀、暗示,她就是不明白他的心意,还以为他对她的好,全是朋友之情,害他也不敢说得太明白,免得人还没追到,就把她吓跑了。

“可是经常这么麻烦你,我实在过意不去……”

“别再说这种见外的客气话,我们的交情何止这样?就算要我为你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愿意呀!”

他凝视她的双眼,再对她投射出爱的电波,只可惜,她仍是不懂。

“谢谢你!汪大哥,你对朋友实在太好了,能够认识你真的很幸运!”

她低头一看手表,立刻说:“啊!时间不早了,一定有很多客人等着买煎包,我得赶快去摆摊了。”

说着,她将放在踏板上、制作好的馅料,和放在保鲜盒中的面团,一盒盒搬下来,准备搬到夜市的摊位上。

“我来帮你!”汪冠凯急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物品。

“谢谢你!”

他们有说有笑地并肩走进夜市,浑然不觉后头有双锐利的眼睛,正密切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叶定彻的视线,跟随陶涓陵和汪冠凯的身影,直到他们走向人潮密集的夜市,心里有满满的问号。

那个男人是谁?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很亲密,是她的男朋友吗?

她有男朋友了……不知怎么地,他竟有种黯然惆怅的感觉。

她原本应是他的妻子,如今却成了别人的女朋友,不久后,也许就会变成别人的老婆…・・

他甩甩头,提醒自己不该存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伤感,当初是自己亲手毁了这桩婚约,如今又有何资格惆怅呢?

他发现陶涓陵和那名男子的身影,快被夜市拥挤的人群淹没,连忙迈开步伐追过去。

他没有思,自己跟着陶涓陵究竟想做什么,或许他只是想确定,她过得很好吧!这样潜藏在他内心多年的罪恶感,才能稍微减轻一些。

准备好所有的材料之后,陶涓陵挂上招牌,陶家煎包正式开罗!  才刚开张,第一锅煎包都还没煎好,摊子前就排了长长一条人龙,陶涓陵边包边煎,好不忙碌。

汪冠凯本来想留下来帮忙,但是被陶娟陵婉拒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太麻烦他,怎么好意思再让他陪着她,在夜市里卖煎包呢?

虽然从包到煎,全部都是由她一个人做,但是她的手脚俐落,再加上煎包的味道好,所有排队的客人是不减反增,队伍愈排愈长。

叶定彻站在队伍的最后头,瞪着被煎包的热气,薰得双颊泛红的陶涓陵,震惊得无法言语。

她居然在夜市卖煎包?!

这个发现令他大为震惊,离开叶家之后,她和她的父亲,已经落魄到必须靠卖煎包维生了吗?

这一切一一全是他害的吗?

原本已经稍稍平息的愧疚心,再度浮现心头。

他知道就算不全是自己的错,他也难辞其咎,如果当年他们继续留在叶家,绝不需要抛头露面来卖煎包。

他看着她对每一个客人展露甜美的笑容,她已经把长发束起,乌黑的马尾随着她流畅的动作摆荡,让在场所有的男人目眩神迷。

这时叶定彻才发现,排队的人里头,超过一半是男性,而且全是年轻人。瞧他们一脸垂涎的表情,真不知道他们心里想的到底是煎包,还是漂亮的煎包西施?

“先生,对不起……请问你也在排队吗?”两个年轻女孩走过来,客气地问

“排队?”

叶定彻蹙起眉头,转头看看四周,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成了长长人龙中的一员。

原先他并没打算排队买煎包的,不过既然已经排了队,就索性排到底吧!

他胡乱点点头,算是答覆那两个女孩的问话。

“那我们排在你后面。”

两个女孩高兴地走到他身后,加人排队的行列。她们的谈话,自然全落人他的耳中。

“这家的煎包很好吃喔!我常会跑来这个夜市,就为了来买这里的煎包。”两个女孩的其中一人,以识途老马的姿态说道。

“真的吗?那我一定要尝尝看!不过我很挑剔,希望不会让我失望才好。”

“放心,你绝对不会失望的!”

叶定彻不由得抿起了唇,思忖道:原来她所卖的煎包这么有名气,选有人专程来买。

这时,排在他前头的年轻男人,因为穷极无聊,转头四乱看,不经意看见他排在后头,微微露出诧异的表情,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后,才满脸不可思议的转回头。

过了几秒,那人再度转头,用同样的表情审视他。

又过了几秒,当他第三转头,用匪夷所思的表情打量他时,叶定彻终于忍不住冷冷地问:

“有任何指教吗?”

“没――没有!”那个男人急急忙忙转回头,不敢再看他一眼不过嘴里却嘀咕着。“穿亚曼尼西装来夜市买煎包?有没有搞错呀!”

叶定彻懒得理他,假装没听到他的咕哝,只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不耐地等待队伍前进。

在排了十几分钟之后,终于轮到他了。

“抱歉,让您久等了!请问您要――咦?!”

陶涓陵习惯性地抬头向客人打招呼,然而一抬头,却发现站在摊子前的男人,模样有点眼熟。

她模糊的记忆中,隐约有张熟悉的面孔闪过,她歪着头,努力思索,却遍寻不着相关的回忆来告诉她,这张面孔到底属于谁?

她这副模样,叫叶定彻看了就有气。

“怎么?不认得我了?”

“啊――你是少爷?!”

陶娟陵总算知道他是谁了――叶家少爷,叶定彻!

是他惯用的那种慵懒、嘲讽的语气,唤醒了她的记忆。

“总算想起来了?”叶定彻不悦地撇着嘴问。

她倒潇洒,显然把他忘得很彻底,根本不把他这个“前任”末婚夫放在心里。

“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虽然她和父亲已经不在叶家工作,不过她还是习惯喊他少爷。

他从以前就讨厌人多的地方,再加上夜市脏乱、拥挤,他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看他一身西装笔挺的样子,完全不像来逛夜市的。真不知道他到底来夜市做什么?

“买煎包!”

叶定彻懒得解释一大串,很干脆的丢出这三个字,堵住她的疑问。

他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她的额头上,在靠近发鬓的位置,有道浅白色的疤痕,那就是当年被他推到游泳池时,撞到额头所留下的疤痕。

他的黑眸立即闪过一抹歉疚。当年,她一定很痛吧?

“买煎包?”陶娟陵还是一脸疑惑。

也对!他站在她的摊子前,当然是要买煎包,不过她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叶家少爷买煎包?

她搔搔头问:“那……少爷你要买多少煎包?要什么口味的?”

“随便!”他连她卖多少种口味都搞不清楚,叫他怎么说?

“那就三个菜的、三个肉的,一共六个好不好?”她卖的煎包,有婴儿拳头那么大,她想他吃六个应该就会饱了吧?

“好,就买六个。”他没有异议的颔首。

陶涓陵拿起夹子,俐落的替他分别将菜、肉两种煎包装好,再放进塑胶袋里递给他。

“少爷,这是您的煎包。”

“多少钱?”叶定彻从口袋取出皮夹,抽出一张千元大钞准备付帐。

“不用了啦,这些算是请你的,不用付钱。”她立即摇头拒绝。

父亲常常教她,做人不能忘本,再说父亲始终惦记着,叶家老爷的礼遇之恩,如果让他知道叶定彻来买煎包、而她还收他钱的话,可能会气得把她赶出去。

“我不是乞丐。来这里讨东西吃的,你别胡乱施舍我!”他开始不高兴了,脸也变得很臭。“我再问一遍,这些煎包到底多少钱?”

“真的不用了!我――”

“拿去!”

她坚持不收钱,让叶定彻火大极了,不等她把话说完,他退自丢了钱,转身就走。

“唉!等等――少爷……定彻少爷!”

她本想立刻追过去,将一千元还给他,只是想到摊子前还有一大堆人在排队,又停下了脚步。  看着手中的千元大钞,她心中就不禁有气。

吼!这个人还是一样,依然是那么霸道、任性,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该听他的话似的,恶劣的性格根本没改嘛!

一千块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是她也不能平白拿他的钱,还是分清楚一点比较好,她可不想欠他这个情。

算了!她现在没空去追他,这一千元,等改天有机会再还给他好了。

她将一千元收进口袋,转身走回摊于,继续卖煎包。

而另一头,叶定彻拎着热腾腾的煎包,走出摩顶放踵的夜市,站在马路边,拨了通行动电话,要司机过来接他。

在等待司机到达的空档,他取出袋中的煎包,咬了一口,然后细细咀嚼。

恩,好吃!

那些排队的人没有夸张,她做的煎包真的很好吃!

司机接到电话,没敢耽搁的立刻将车开过来,当他看到平日正经八百、不苟言笑的小老板,站在路边吃煎包时,眼珠子差点滚出来。

他…・・一定看错了吧?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陶娟陵把在夜市偶遇叶定彻的事,告诉了父亲。

“是吗?你遇见定彻少爷了?”

听到当年服侍的小主人长大成人,陶铭心中着实替叶秉天感到高兴,当年老爷最担心的,就是怕将来儿子长大不成器,如今少爷长得昂藏挺拔、卓尔不凡,老爷应当感到欣慰了。

“爸爸,那您会不会回去看老爷和夫人?”陶涓陵噘着嘴将稀饭吹凉。

“不,我不会回去。”陶铭坚定地说道。

“为什么?”陶涓陵好奇地问。

当年我会毅然带你离开,除了不希望再加定彻少爷对你的反感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落人口实。

我陶铭生平坦荡,就算穷,也穷得有骨气,从没想过依赖谁过生活。当初既然离开了,如今就不会再回去,省得人家说我贪图荣华富贵,想攀附叶家的权势。”

“说得也是。”

陶涓陵点点头,认同父亲的观点。

他们父女都是守本分、不贪求的人,错失与如今排行前百大企业的叶家结亲的机会,他们一点都不惋惜。

如果没有那种命,就别强求呀!卖煎包过日子,总比嫁进豪门、过着受人欺凌的日子好。

这是陶铭常说的一句话,陶涓陵也认同,侯门一入似海,与其那样,还不如过着普通市井小民的生活,那样的日子过起来,不是快乐多了吗?

“爸爸是不后悔离开叶家啦,倒是你――如今看见少爷长得又高又帅,你有没有一点后悔,没成为他的老婆呢?”

陶铭打趣的话,差点没害陶涓陵被稀饭呛到。

“咳咳――爸,您别开玩笑了!我后悔?当年我不过是他的末婚妻,就差点被他淹死在游泳池里,要是真的听从老爷、夫人的安排嫁给他,他不在新婚之夜把我掐死才怪呢!”

“哈哈哈!”陶铭忍不住大笑,随即解释道:“我说过,少爷不是故意害你受伤的,你可别再怪他了。”

“我知道,我没有怪他。要是怪他,昨天我就不会请他吃前包了。”

”不恨他就好。对了!等会儿你不是有课吗?好像快来不及了,赶快把早饭吃了上学去。”

“啊!槽了,我快来不及了!”经父亲这么一说,陶涓陵才发现,时间真的晚了。她匆匆将剩于的稀饭倒进嘴里,然后背起书袋冲向大门。

“我去上课了!”

“路上小心点。”

陶明望着女儿的背影,嘴边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

有女如此,他已心满意足。

不是他自夸,他这个女儿实在好得没得比。

长得漂亮不说,又勤奋肯努力,待人又亲切有礼,不知哪家的年轻人有这个福气娶到她?

总之不管是谁,那个人绝不会是叶定彻。

哈哈!
第五章

下午六点钟。窗外的街灯一盏盏亮起,长威油品实业公司的员工大都已下班回家,叶定彻站在二十二楼的办公室里,面对着一大面落地的玻璃窗,凝视窗外逐渐亮起的霓红灯。

他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然后缓缓浮现一张红润、清丽,充满了温暖笑容的脸庞。

那是陶涓陵!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时想起她,过去八年间,他几乎不曾想起过她,虽然他的确亏待她许多。

或许是她的笑容,令他印象刻吧!

她似乎很爱笑,昨晚他排队买煎包的时候,发现她对每一个前来买煎包的顾客微笑,而她的笑容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很容易让人着迷。

像昨晚那些排队买煎包的男性顾客一一在他看来,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几个是真的为了煎包而来。

瞧他们的眼睛老在她身上打转,他们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就不言可喻了。

哼!难道他们不知道,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想起那个骑着摩托车载她,却鲁莽得差点害她受伤的年轻男子,他不由得冷然眯起了眼。那真是她的男朋友吗?

他会查清楚他是谁,还有他是否真配得上她,如果他差劲得根本配不上她,那么他会――

他会怎么做?又有什么立场那么做?

叶定彻愣了愣,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冒失的念头。

他有什么立场干预她所交的男朋友?早在十年前,他将她和她父亲,逼得不得不离开叶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干涉的资格了。

其实这些年来,他的心里并不好过,当年他年幼不懂事,才会把对父母的愤怒与不满,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因而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陶叔为叶家牺牲了一条健全的腿,而他不但没能为他做些什么,甚至还害得他们父女在叶家待不下去。

他的内心,对他们一直是充满愧疚的。

幸好如今还不算晚,他还来得及用自己的方式,弥补当年所犯下的过错。

“总经理,这份文件――”

他的秘书推门走进来,看见他对着窗外发愣,说到一半的话,立即顿住了。

她跟他一起工作将近一年,这还是第一看见他发呆,他向来连吃饭时间都拿来批阅公文或阅读文件,今天是怎么回事,居然有闲情逸致发呆、看风景?

“刘秘书,有事吗?”叶定彻转头看见她,淡然问。

“喔!总经理,这里有份文件,想请您签一下,明天一早我好送出去。”

“拿过来。”叶定彻转身走回书桌前坐下,接过文件,快速扫视一遍,然后抓起笔,流利地在文件末端签下自己的名字。

“还有其他事吗?”他将文件交还给秘书并且问。

“没有了。”刘秘书赶紧摇头。

“那你可以回去了,等会我也要走了。”

“您也要回去了吗?”刘秘书露出吃惊的表情。

“怎么?这值得惊讶吗?”他好笑地问。

“不是……”刘秘书急忙摇头解释。“因为您以往总是很晚才下班,有时到晚上十点了,还会打电话问我文件放在哪里。而现在才六点钟您就说要下班,所以我才觉得惊讶。”

叶定彻挑了挑眉,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了工作狂?

“先前因为我刚进人公司,不了解公司的状况,再加上求好心切,才会夜以继日的加班工作。仔细一想,我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不知道休闲娱乐是什么了,我想以后我会尽量,让自己的生活作息正常一点。”

“那么等会儿您是要回家罗?”

“不!今天我想去吃煎包。”他突然想看看那个忙碌的身影,和那充满温暖的笑容。

“吃煎包?!”刘秘书瞪大了眼。

“没事的话,你也下班吧!”

叶定彻没有多解释什么,径自开门离去。

叶定彻再来到,昨天偶遇陶涓陵的夜市。

他依旧让司机在路边停车,然后自行走路进人夜市。

夜市里灯火通明,摆设的摊贩一摊接着一摊,各式各样的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昧。

他凭着印象,在窄小且拥挤的窄巷间穿梭,找到陶涓陵摆摊卖煎包的地方。但是――没有?!

奇怪!他诧异地瞪着摆在眼前的冷饮摊,仔细审视过附近的建筑物之后,确定是这个地点没错。  但――为何她卖煎包的摊子,变成了卖酸梅汤的呢?

他立即想到,她可能换位置了。

于是他忍着人多拥挤的不适,在夜市里绕了一圈,确定她真的没在夜市摆摊,才走回原来的地方。

他疑惑地走向卖酸梅汤的阿婆,打听道:“阿婆,请问一下,原先在这里摆摊的,不是个卖煎包的年轻女孩?她今天为什么没有来?”

阿破还没回答,隔壁卖卤味的中年妇人就插嘴道:“喔!你要买煎包啊?那你一定是新顾客啦!我跟你说,她的煎包不是天天卖,只有礼拜三和礼拜六两天才有卖。”

只有礼拜三和礼拜六两天才卖?今天是礼拜四,难怪没有。

“谢谢你!”

叶定彻向那位妇人道谢后,转身离开人群吵杂的夜市。

回到叶家,叶母正好也从外头回来,母子俩在门口相遇。

“定彻,你回来了?”

江秀莲惊讶地低头瞧瞧手中的表。

自从儿子回国后,正式到公司就职以来,从没有这么早回家过。

他好胜心强,不肯自甘落于人后,再说,他也不愿让人认为,他只是靠父亲的庇荫,才拥有今天的地位,所以一直比别人付出更多倍的努力,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今天公司比较不忙,既然没事,就回来了。”叶定彻淡然回答,转身走进客厅。

“定彻,既然你没事,那么不如出去走走,调剂一下 身心好了!”江秀莲跟在儿子身后兴奋地问:“你还记得 上你爸寿宴时,妈替你介绍的那位林太太吧?”

“我知道。”

印象中她是个肥肥满满,两手的十个指头,全部挂满戒指的建筑商太太。

“她自从上见过你之后,就一直对你赞不绝口,直嚷着要替你作媒,今天我才和她见过面,她说她有个侄女刚从美国回来,想介绍给你。既然你在家也没事,不如就带人家出去走走,也算给林太太一个交代,你说好不好?”

“不行!”他的回答斩钉截铁,且毫无转圜的于地。

“为什么?”江秀莲不满地问。

“因为――因为我已经和别人交往了!”他烦躁地转身,随口胡诌。

“和别人交往?!谁?我认识的吗?”江秀莲第一听到儿子自曝感情生活,当然震惊不已。“你牵的线,连自己都忘了吗?”叶定彻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径自越过母亲上楼。“我牵的线?等等!定彻――”

一转眼,叶定彻已经不见人影。

江秀莲坐在客厅里,几乎抓破了头,还是想不起,自己到底介绍过什么女孩子给他?

星期六晚上,夜市的人潮比往常更加拥挤热闹,叶定彻这学聪明,没再穿着笔挺的西装来,只穿着简便的白色POLO衫和卡其色长裤,就一身休闲的来了。

来到上的地点,这回果然没再让他扑空,瞧那挥汗制作煎包的人儿,不正是陶涓陵吗?

他走到她身旁,凝眸打量她包煎包的专注姿态。  陶涓陵利用等待煎包煎熟的短暂时间,包下一锅要效的煎包,她专注捏着手中白胖的煎包,完全没发现叶定彻站在一旁,直到她将包好的煎包,放到锅里准备去煎的时候,才发现身边有人。

“你……”她抬头一看,诧异地发现竟是叶定彻。“少爷?!”

她感到相当讶异,又有些不解。他怎么又出现了?

“少爷,你是来买煎包的吗?那你要稍微等一下喔,这锅还没煎熟……”

“我不是来买煎包的。’叶定彻撇撇嘴,斜睨那锅冒着热烟的煎包。

她做的煎包虽然好吃,但那不是他来找她的主要原因。

“你不是来买煎包的?”

那他来干什么?

“我有事想和你谈。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明天我会找时间约你出来。”他命令道。

“有事和我谈?”陶涓陵愣了愣,原本正忙碌的手也停顿下来。

“不能在这里谈吗?”她为难地问。

明天是星期天,学校放假,也不用卖煎包,所以她固定会陪父亲到一个熟识的推拿师父那里,替父亲按摩腿部,缓和旧伤复发后带来的痛楚。

“在这里谈?你认为这里适合谈话吗?”

叶定彻锐利的鹰眸环视四周,几位好奇探出头来观看的顾客,连忙回避地转开视线。

是不怎么合适!”她也发现自己成了大家好奇观望的对象。

“那就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明天记得整天开机,随时等我通知。”

等他通知?拜托,她又不是应召女郎!她在心里嘀咕。 .“明天……我恐怕不能和你见面。”

另一锅煎包熟了,她掀开锅盖,动作俐落将煎包一个个铲起,放在大铁盘里,煎包诱人的香气,随着滚烫的蒸气逸出。

“为什么?”他不怎么高兴地质问。

“明天我要陪我爸爸去推拿他的脚,所以没有时间。”

她一面将客人要的煎包装给客人,一面回答他的问题。

“陶叔?他还好吧?”叶定彻关心地问。

“他很好,只是脚有时候会痛,医生说那是旧伤引起的,再加上他以前卖煎包站太久了,腿部疲劳过度才会这样。”

“那要不要紧?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马上联络叶家的家庭医生,相信他可以介绍很好的骨科和复建科医师给陶叔。”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爸爸很信任现在替他推拿的这个师父,不必劳师动众的麻烦大家。”

陶涓陵相信父亲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劳烦人家太多――尤其是叶家的人。

“这只是举手之劳,根本称不上麻烦。”她过度客气的语气,令他感到有些不悦。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她在与他划清界线。

“可是真的不需要,谢谢你!”陶涓陵朝他一笑,还是这句老话。

“好吧!那你明天什么时候陪陶叔去推拿?”

“早上。我们约九点。”

“推拿需要一整天吗?”  “当然不需要。”推拿师又不是只替她爸爸一个人 推拿。

“那我们就约下午见面吧!你的手机号码几号?”

陶涓陵一时没留意,就把手机号码念了出来。

“恩,我记住了。”叶定彻默念三遍,然后牢记在脑中。“明天下午见了。”

“――等等!”她还没答应跟他见面呀!

但叶定彻岂容别人拒绝?他只是潇洒地摆摆手,然后径自离去。

“什――什么呀!”陶娟陵简直一头露水。

他到底想做什么?

星期天上午,陶涓陵陪父亲到推拿师那里按摩,中午到家,迅速下了个面,和父亲一同吃完,才刚在洗碗,电话就来了。

“娟陵,你的手机响了喔。”

正在看午间新闻的陶铭,扬声朝厨房喊道。

“好,我马上接!”

她擦着手,冲出来抓起手机一看――陌生的电话号码,八成是叶家大少爷!

她不敢在父亲面前和叶定彻说话,抓起了手机溜进浴室,打算躲在里头接电话。她怕爸爸知道她要出去和叶定彻见面,会不高兴。

他可能会以为,她对叶定彻有什么不应该有的非分之想,哪晓得她完全是逼的!“涓陵,你在做什么?”

陶铭狐疑的皱眉,看着女儿鬼崇的跑进洗手间。

“上厕所!”她将门关上,这才接下通话钮。“喂?”

“陶涓陵?”果然是叶定彻。

“我是!”

“你现在有空了?告诉我地址,我过去接你。”

接她?不行呀!要是被她爸爸知道就槽了。

“不用了!你想在哪里碰面.直接把地点告诉我,

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要地址!”叶定彻的声音.充满紧绷不耐之气。

她就不能安分一点.别有那么多意见吗?

“好吧!那你不能到我家来按门铃喔,我会在外头

的巷口等你,你千万别让我爸爸发现我和你出去。”报

出地址后,她才紧张地附上条件。

“为什么?难道陶叔还生我的气?”他有些紧张地问。

“他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她干笑。

即使她父亲离开叶家多年,还是把自己当成叶家

的忠实仆人,对叶秉天的知遇提携之恩,从来没有一天 忘记过,而对叶定彻这个打小服侍的少爷,自然也有一 份又敬又爱的特殊感情。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她被叶定彻推人游泳池差点 溺死,她父亲即使再伤心、不舍,也没对叶定彻说过一句重话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怕我和陶叔碰面?”

“这……这个一时之间也说不清!反正你到巷口 打个电话给我,不可以来按门铃,不然……不然我就不 和你见面了!”

好哇,她竟然敢威胁他?

对于她的放肆,叶定彻并不生气,只觉得有趣。

记忆中的她对他总是唯唯诺诺,像见了猫的小老鼠,如今小老鼠长大了,还有勇气跟他谈条件。

“好,我答应你,不去按门铃。不过我拨电话之后,你一定得马上出来,不然我就登门拜访。”他用威胁对威胁。 

“我知道了啦!”她不情不愿地允诺。切断通讯后,她将手机塞进口袋里,然后走出浴 她向父亲编了个必须外出的理由,然后回房换上外出的衣服,准备先到巷口等叶定彻。
第六章

陶娟陵将支票和钱还给叶定彻之后,只觉得满心轻松,原以为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落幕了,没想到这才是另一个事件的开端。

星期日下午,照例是她难得的休息时间,她躺在床上睡午觉,享受难得悠闲的慵懒时光,不料此时,她的手机铃声却响起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打电话给她?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看荧幕显示―― “是叶定彻的电话号码!

怎么办?不接吗?时!他一定又想争论那张支票的事,干脆不要接算了。

她鸵鸟的将手机扔在一旁,假装没听到手机铃声。

过了一会儿,铃声果然停止了,她正感到得意时,手机却响起收到简讯的嘟嘟声。

毫无疑问,这通简讯一定是叶定彻传来的!

既然看简讯不会被他知道,那她就姑且看看好了。

她把手机抓回来,按下上方的按键,开始查看讯息内容。

当她看完讯息,整个人立刻跳起来大叫:“啊――他怎么可以这样?!”

原来简讯上写着:刚才打电话你没接到,我只想告诉你,我在你家附近,正要去拜访陶叔。

天哪!他要来看爸爸?

他来看她爸,他老人家一定很高兴,可是那就会被他发现,她和叶定彻出去喝过下午茶,然后他就会以为她贪慕虚荣、想巴着叶定彻,并且对她失望透顶。

不行!她不能让爸爸这么以为。

她赶紧抓起手机,打电话给叶定彻。

“喂,哪位?”他几乎是立即接起电话。

陶涓陵敏感地皱起一道眉,为何她觉得他的声音,隐含着可疑的笑意?

“我是陶涓陵。”她主动报上名字。

“喔?是你!有什么事?”

她发誓,那抹笑意更明显了。

“你别来我家啦!你要找我,我出去就是了,你别随便跑来。”

“你看到我传的简讯了?真稀奇,我打的电话你没接到,简讯你却看到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是故意不接电话,存心躲着他了!

陶涓陵又羞又窘,她就像蹩脚的魔术师,自己在台上表演得高兴,台下的观众却早就把她的把戏看穿了。

“好!现在我就在你家巷口,我等你十分钟,如果过了十分钟你还没出现,我就登门拜访陶叔。”

“啊!十分钟?!”

她连头发都没梳,衣服也没换耶。

她丢开电话,冲到衣瞩前顾不得好不好看,随手抓出一件衣服就往身上套。

而她的另一只手,则拿起梳子猛往头上梳。

她还得用跑的跑到巷口咧,希望来得及!  陶涓陵鼓着双颊,瞪着坐在自己面前,正悠闲喝咖啡的叶定彻。

请问少爷,你又有什么事,非要我出来不可?”

她虽然及时赶在十分钟之内到达巷口,没让他上门拜访她爸爸,但是那种快吓破胆的感觉,还是很不好受,所以她决定生他的气,因为这都是他害的。

“你把支票退回来了。”他放下咖啡杯,淡淡地陈述事实。

“没错。”那又如何?

“你应该明白,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必定贯彻始终去执行,这是我的优点。说我固执也好,骂我霸道也罢,总之,我希望你收下那一千万。”

他真是打不死的蟑螂耶!陶涓陵一翻白眼,恨不得昏死过去算了。

他真的、真的有段固执!

“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我不需要!”她忍不住拍桌大叫。

吼!就算她有再好的脾气.也会被他逼疯!

“当年那件意外虽然害我受了伤,但是你看――我没死,还活得好好的,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所以你大可放心,不必再谈什么赔偿问题了。”

“是吗?没留下任何后遗症?”

不知为何,叶定彻微眯的黑眸扫向她时,她竟心虚地垂下眼眸。

“没……没错!”

“你跟我来!”叶定彻径自起身,走向饭店的电梯。

“少爷?等等呀――”

她莫名其妙地愣了愣,还是赶紧跟上。

两分钟之后,他们来到顶楼的一个房间前。

她看见他从口袋取出磁卡打开房门,立即惊骇地 倒退一大步。

“少爷,你带我来开房间?!”

她就知道他心怀不轨!原来那一千万是用来买她 的钱。

“少做梦,你还没美到让我不顾一切,吃了你的地步!”叶定彻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开房间?嗤!她有被害妄想症吗?

虽然他的确订了房间,但他是有其他的用途,可不是为了对她不轨。

他打开房门进去,看见他要人送来的“物品”,已经摆在大床上。

“换上它!”

他将纸袋递给她,朝浴室昂昂下巴,要她到里头换上。

“这是什么……”陶涓陵好奇地打开纸袋往里头瞧,当她看清纸袋里的物品是什么时,小脸立即刷白,她像接到烫手山芋般,火速丢开那个纸袋,活像里头装着什么怪物。

“怎么了?为什么不换?”

叶定彻平静地问,注视她的表情.像是早已猜测到她会有这种反应。

“我……”她咬着唇,无法解释。

他敢出袋中的物品,在她面前摊开。那是一件白色缀着粉红朵图案的泳装,是法国当季的最新款,非常漂亮。

这件泳装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换上它?嗯?”他的语调转硬,冷冷地质问。

她左顾右盼,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我……我不喜欢游泳!”

“撒谎!”他一句话,就把她的谎言全盘推翻。

“你不是不喜欢游泳,而是不敢游。”他狠下心肠,揭开她不欲人知的疮疤。

“自从八年前受伤掉进游泳池之后,你就怕透了水,你不敢靠近水边,更不敢去游泳,甚至连洗温泉都不敢。

高中的时候,学校体育课规定必须上游泳课,你在下水前,因为过度恐惧,而在游泳池边昏倒了,后来拿着由医师开立的证明,才不用再上游泳课。这件事,我没有说错吧?”

叶定彻已事先派人调查过,才会知道这些令他愧疚至极的往事。

如果不是他,她不会受这么多昔!

“不…・・不对!没这种事!我没有怕水,我……我只是不喜欢游泳而已!”她回避着他锐利的鹰眸,慌张紊乱地回答。

“好!既然你一再坚持自己并不怕水,那就换上泳装,下水让我瞧瞧。只要你敢当着我的面跳进游泳池里,我就相信你不怕水,那一千万我不会再勉强你拿,当年那件事就当过去了,我们谁也不欠谁。若不――我就会认为,你很需要一千万的补偿金。”

她一再否认的逞强模样,让他不由得动了气,她对他的防备心就这么重,重到不愿在他面前,表现出一点柔弱的样子吗?

“我….、."

听到要下水,陶涓陵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爬了出来,但是如果下水一.他就不会再勉强她拿一千万,那倒是值得考虑。

只要能摆脱他,就算得硬着头皮下水,她也应该一试。

“好――好!我……我答应你厂

那件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那个恐怖的记忆,应该 已经自她记忆消除.她只要稍微忍耐一下,到游泳 池里泡泡水,事情就解决了。

她只当自己在洗澡就行了!

然而――

纵使她一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别怕,但 是一看到饭店漂亮的弧形游泳池,潜藏在心中的恐惧 感立刻浮现,吓得她没胆再往前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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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敢过来了,是吗?”

叶定彻已经把饭店的游泳池包了下来,而且早已换好泳裤,在池子里等着她。

她现在的反应,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如果你现在承认自己害怕,就不用下水。而且我绝不会笑你,我发誓。”她愿意换上泳装来到地边,他已经觉得她很了不起了。

“不…・・不要!我……一点都不怕!”她不服输的回答。

还逞强!叶定彻实在拿她没辄。

“那你可要小心点,可别人还没走到池边就昏了!”他坏心地提醒道。

“我不会的!”

她忍住手脚无法克制的颤动,像螃蟹走路一样,一小步一小步,往池边的方向缓缓走去。

到了池边,看到那蓝色的水,陶涓陵觉得自己的头又晕了,同时还有种呼吸困难、四肢发软的感觉,她赶紧接住银色的金属扶手,以免自己昏倒。

“你怎么了?”叶定彻见她脸色不对,立刻说:“如果不舒服就坦白说,不要勉强下水。”

“我没有勉强,我可以的。”她柑信自己可以办到。

“你――”他真是被她打败了!

陶涓陵忍着从脚底升起的恐惧感,慢慢在游泳池的边缘坐下,却迟迟不敢将悬空的脚伸人水中。

“怎么了?你在等什么?快下水呀!”他轻松自如地伸展四肢,像水蛇一样优雅地滑过水面,游向池边的她。

“我……”不行!她还是好害怕,看到这么多水,她的腿都软了,而且觉得好想吐,

“不如让我来帮你!”已到池边的他突然伸手一拉,毫无防备的她尖叫一声,跌进水里。

她一落入水中,身体汛速被冰凉的池水包围,当年那种痛苦、恐惧、无助的感觉,再度浮现心头。

她好难过……快无法呼吸了!好多水一直从她的鼻子灌埋没来,她想喊救命,但是嘴一张开,水就咕噜噜跑进来。她拼命挣扎,脚却怎么也碰不到地……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她不要被淹死呀!

“救命……救命啊……”惊恐的她紧闭着眼,拼命摇动四肢,微弱地发出求救声。

她不知道早在她落人水中时,就有双结实的手臂立刻抱住她的腰,牢牢捍卫住她,不让她滑入水中。

而且池边的水不,只要站直身体,就绝对不会溺水。

“嘘,别怕!水歧视很浅,只到你的腰部而已,不信你用脚碰碰看,不会让你溺水的。真的!你睁开眼睛看看,相信我这一……”叶定彻在她耳边反复安慰。

他醇厚的男性嗓音,逐渐传人她过度惊恐的脑海中,她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叶定彻那张被水溅湿,且充满焦急、心疼的面孔。

陶涓陵呼吸急促,全身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

“你看一一水是不是真的很浅?而且有我抱着你,绝对不会溺水的。”

她听了他的话,视线顺着两人紧贴着的胸部往下看,发现他的大掌果然牢牢握住她的腰,不让双腿乏力的她往下掉。

她的视线再往下移,发现水真的很浅,浅到她可以看见自己的脚。

她不确定地动动脚、踏一踏地板,发现脚真的可以碰到底耶!

太好了,她不会被淹死了!

她小嘴一扁,突然哇地哭了起来。

那种极度恐惧后,又突然放松的巨大落差,让她情不自禁的放声大哭。

“嘘――别哭!涓陵,不要哭啊――”

叶定彻有些无措,明明已经没事了,她为何还哭呢?

“我好怕!哇……我好怕!”哭得伤心的她,口齿不清地重复这句话。

“我知道!我知道!”甩他用力将她搂入怀中、紧紧地拥抱着,嘴里也喃喃安慰道:“好了,没事了!有我在,不会再让你溺水了。乖……”

他的安慰奏效,陶涓陵渐渐停止孩子似的大哭,只剩断断续续的抽噎。

叶定彻紧搂着她,为她所受的折磨心疼不已。

“乖!涓陵最勇敢了,我……对不起你广

他痛苦地闭上眼泪责和愧疚交相谴责他的良心。

“是我不好!都怪当年的我太骄纵、恶劣,太自以为是,认为全天下的人都该听从我的话,而你不过是叶家的小女佣,就敢违抗我的命令一一

再加上我一直把父母擅自订下婚事的帐,全算到你头上,所以才会一怒之下,把你推进游泳池,我不是故意那么做的。

当年,我也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老实说,我自己也吓坏了,我真的想救你,可是手脚像被泡了水泥一样,完全没办法动弹,更别提下去救你了。

我一直傻愣愣的站着,直到你被周伯救起为止……  相信我,我绝无意伤害你,更不是想害死你!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很抱o!――!”

这些话,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润为他觉得事发后的解释,怎么听都像狡赖,他认为自己的确该负起全责,多说只是为自己脱罪罢了。

如今,他只对她一人解释,是不希望她继续误会他,他真的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冷血。

“少爷……”

陶涓陵从未想过,他会为了当年的事向她道歉,毕竟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而且他是高高在上的少爷,就算不向她道歉,也无所谓吧?

“你一一会原谅我吧?”他的语气有丝不确定。

“其实我从来就没怪过你,既然没怪过你,自然就谈不上什么原不原谅。”

“谢谢你!“叶定彻安心地笑了,他早就知道她是个善良、开朗的女孩。他的目光像探索什么似的,定定地停留在她脸上。

“少爷,你在看什么?”

他看她的眼光好奇怪,很专注,而且热热的,像会烫人似的,她不自在的转开视线,想挣脱他的手,他却抓得更紧。

“少爷?”

她疑惑地抬起头看他,他立刻低下头,准确地捕捉到她微启的唇。

“唔――”她睁大眼,震惊地瞪着他紧贴着自己的脸。

他――吻了她?!

这个吻并不Se情,只是轻轻的相贴碰触,很轻柔、很温暖。

他―退开,她立即捂着自己的唇,愕然问:“少爷,你…,・・为什么吻我?”

“不为什么,我想吻就吻。”叶定彻窘迫地别开头,粗声粗气回答。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要吻她,可能是她抬头看他的样子太可爱,他一时忍不住,就冲动地吻了她。

“可是你――”

“你不上去换衣服,还在这里罗哩叭嗦的,想继续游泳?”

“才…・才不要!”

她早就忘了自己还在水里,现在一听到游泳,浑身的鸡皮疙瘩又爬了起来。

陶涓陵赶紧推开他,七手八脚地爬上池边,再回头一看,他的视线还附着在她身上,依然是那种让人浑身发烫的炙热目光。

她羞红了脸,再也不敢耽搁,飞快迈开脚步,跑离游泳池。

而那道目光也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跑远为止。
第七章

“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

叶定彻大老远就看见,那个神态鬼祟,不断左顾右盼的人。

她可能以为这样很安全,却没想到自己可疑的举动,早已引起旁人的侧目。

“少爷,快――你的车在哪里?”

陶涓陵一见到他,立刻急匆匆地推着他向前跑。

“干什么?”他干嘛跟她一起跑?

“我们先上你的车再说!”

她实在很怕父亲突然外出,或是被其他三姑六婆看见,回去告诉她父亲,那一样不妙。

光想到该怎么对父亲解释,她和叶家少爷出去的事,她就一个头两个大。

叶定彻翻了翻白眼,无奈的叹口气,从口袋掏出汽车的遥控器一按,停在对面的一辆黑色积架,立刻发出嘟嘟的声响。

“是那辆!”陶涓陵带头冲向那辆车。

“小心点,有车!”叶定彻在她冲过马路前拉住她,及时躲过一辆疾驶而过的计程车。

当心一点!你不想活了吗?”

“谢――谢谢!”陶涓陵发现自己差点出车祸,觉得很不好意思,试着想挣脱他的手,他却不肯松手。  “等平安过了马路,我自然会放开。你这么莽撞,要是再让你这样胡闯乱撞,我很快就得通知陶叔到医院看你。”

“对不起!”他的话让陶涓陵立刻羞愧地低下头,她的确太莽撞了。

“好了,已经没车了,走吧!”

他小心地将她护在身侧,直到两人安全通过马路。

“想上哪吃饭?”上了车,叶定彻发动引擎问。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那就去喝下午茶好了,你喜欢哪间店?”

她喜欢哪间店?

这真是笑话!她平日不是忙于课业,就是忙着卖煎包,哪有闲情逸致到餐厅喝下午茶?

“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店,你决定就好。”反正在哪里喝下午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那就在晶华好了。”

晶华?!陶涓陵差点被口水呛到,只是谈事情,有必要到那么高级的地方去吗?

“可是我穿这样・・…・”

她临时接到电话,随便抓了一件衬衫和牛仔短裙 套上就出门了,如今说要上饭店喝下午茶,她的服装根 本不合格。

“上晶华喝下午茶的人,也不见得人人都穿得很隆重,你这样就行了。”这点他倒一点也不在意。

好吧!既然他不怕丢脸,那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到了晶华,两人找了个隐密的角落坐定后,陶涓陵 立刻迫不及待地问:

“少爷,你找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别叫我少爷!”

叶定彻不悦地撇撇嘴,她又不是叶家的女佣,干嘛开口闭口都叫他少爷?

“好吧!那叶先生,请问你找我出来,到底有什么贵事?”

叶定彻从西装上衣的口袋,取出一张已开好的支票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这张支票你拿着,替自己和陶叔买栋房子,别再向人租房子、看房东的脸色过日子了。”

支票?说到支票,陶娟陵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千元还没还给他,而如今前帐未清,他又拿出支票给她,面额也是一千――千万。

“看房东脸色过日子?”陶娟陵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差点没笑出来。

他干脆说他们遭受房东虐待好了!

“谁告诉你,我们看房东的脸色过日于?我们和房东相得好极了。还有房子――不是我们没有能力买,而是不想买。”

她和爸爸租了八年的房子,和房东一家以及左邻右舍都相融洽,大家早就像一家人一样,如果买了房子,势必得搬离那里,她和爸爸都舍不得离开,所以买房子的事,就这么延宕下来了。

叶定彻像没听到她的解释,自顾自的往下说:“还有――你也别再去卖煎包,那太辛苦了!如果生活费不够,我可以按月资助,你别再赚那种辛苦钱了。”

他主观的推断,听得她愈来愈无力,她和爸爸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接受他的救济了?他们与他,早就没有瓜葛了吧?

况且――他们根本不需要被救助!

“少爷,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们真的不需要!”她还是习惯喊他“少爷”。

“我们不需要这一千万,也不需要你的资助。我们不买房子,是因为会不得搬离现在的地方,至于卖煎包――我并不认为辛苦!

没错,我和爸爸的确曾经穷得三餐不继,连房租都差点付不出来,可是从我们开始卖煎包之后,生活就逐渐好转,而今不愁吃穿,你认为该归功于谁?

当然是那些长期支持我们、爱护我们的顾客们!

现在虽然我爸爸旧伤复发,不能继续卖煎包,但是为了能让这些顾客,继续吃到美昧的前包,我心甘情愿每个礼拜两个晚上的时间做煎包,让大家都能吃到美味可口的陶家煎包。”

听了她的解释,叶定彻没说什么,只是凝睇着她。

陶娟陵以为他终于明白她的意思,正高兴的时候,他突然又开口了。

“不管怎样,这笔钱你一定得收下,至于收下之后要怎么用,那是你的问题,我不会过问,你可以自行决定。”

“老天――”

陶娟陵差点昏倒在地,本以为他已经听懂她的话,原来他根本不懂嘛!

“我没有理由接受你这笔钱!”她决定与他扛上了。

“你有!”

“那么请你告诉我,我凭什么拿这笔钱?”

“因为你和陶叔曾是叶家的员工,你们离开叶家,叶家理应给你们这笔钱。”

“你的意思是一一这是离职津贴?每个离开叶家的员工,领到一千万?”

“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为什么独独给我们一千万?”

“那是因为……因为……”叶定彻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什么?”

“因为陶叔救过我爸爸,这个恩情我们还没回报,所以――”

“所以这笔钱是酬谢金,你给我们一千万,我们两家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对不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定彻气急败坏的大吼。

“那你是什么意思?”

陶涓另也不怎么高兴,他怎么可以用钱来侮辱她?

就算她再穷,也没必要接受他的资助吧!

“我给你这笔钱是因为・・。・・可恶!”他低咒一声,干脆全部照实说了。“我曾经害你受伤,你还差点溺死在游泳池里,我一直觉得过意不去,所以给你这笔钱,是希望弥补过去所犯下的错,也希望你过更好的生活。就这样而已!”

“所以这是赔偿金?”她简直哭笑不得,他还真会想,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还准备赔偿金给她。“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

“由不得你不要!”叶定彻用力怕桌站起。

该死!他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只为了和她争辩她到底需不需要这笔钱?

“送出去的东西,我从不收回,这张支票也一样!”

“可是我不能收――”

“反正这是即期支禀,随时可以提领,你若不想要,就扔进垃圾桶吧!打扫的欧巴桑捡到了,绝对会比你开心。”

他没好气地说完,随即冷着脸推开椅子,转身离开。

“唉!等等一一少爷!这笔钱我真的不能收呀

陶涓陵起身想追过去,但是被桌脚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再抬头时,叶定彻已不见人影。

她颓然坐下,瞪着那张支票发呆。

为何没钱让人烦恼,有钱还是令人困扰呢?

“陶小姐?”一位男服务生走到她身旁,恭敬地弯下腰道:“叶先生吩咐我们为您叫一辆计程车,所以如果您要离开时,请事先告诉我们一声,谢谢!”

他想得可真周到,连计程车都替她找好,这下她连回家,都不用自己的钱坐车。

不过她可不感激他的“好意”,这些钱连同支票,她都会退还给他!

第二天下午下课之后,陶娟陵骑着摩托车,拿着查到的地址,直接到长威企业位于市区的办公大楼去找他,她要将钱和支票还给他。

她站在笔直耸立的现代化摩天大楼外,咽了下口水,有些胆怯地望着眼前那栋雄伟的建筑物。

在她身旁走动的,都是衣着端庄时髦、神色匆忙的长威员工,陶涓陵心里有畏怯更了。

她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走进玻璃旋转门内,想去询问服务台的小姐,怎么样才能见到叶定彻。

才刚进门,她就看见大厅正前方的电梯门打开,一群人从里头走出来,有男有女,他们全都穿着高贵合身的西服或是套装,一看就知道身分不凡。

她立即发现,叶定彻就在这群人之中。

他像颗刚刚升起的太阳,无论在任何场合,都能够自然而然地,散发令人无法逼视的耀眼光芒。

他正和一个装扮人时的年轻女性说话,那女人抬头对他微笑,笑容好美、好性感,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充满都会女性的自信之美。

她低头瞧瞧身上简单的白棉布T恤,和洗得泛白的牛仔裤,没来由的产生一种自卑感。

她想――他或许并不想在这个时间、这种场合看见她吧!

陶涓陵立即转身,躲到巨大的大理石柱后头,偷偷探出头,目送他的身影走出公司大门。

幸好没被他发现!

她松了口气,仰头靠在冰凉的石柱上,抚着跳得飞快的心脏呼吸。

“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穿着蓝色制服的中年警卫凑近她的脸,眉头扭得死紧,正神色不善地上下打量她,像在揣测她是什么身分。

她的形迹鬼祟,装扮模样又不像前来洽公的业务员,实在很可疑!

“我……我是来找人的!”

她充满善意地对警卫先生一笑,希望他别把她当成贼。”

“找人?”警卫从鼻孔里哼了声,语气很不以为然。

她以为这种蹩脚的谎言,可以骗过英明睿智的他吗?

“你来找谁?”他立刻拷问。

“我来找……叶定彻。”“找叶定彻呀?喔,他不在――慢着!你说你找谁?叶定彻?!”警卫本来只是随便听听,就打算找个借口把她请出去,没想到一听到叶定彻的名字,双眼立即瞪得极大,活像听到什么令人惊恐的事。

“总经理?!”警卫这下再也不敢狗眼看人低,他立即用一种恭敬的态度,重新审视她,然而无论他怎么看,还是看不出这个衣着寒酸的小丫头,和总经理有什么关系?

总经理可是总裁引以为傲的独生子,平日往来的全是达官贵人,像她这种平凡的女孩,和他是什么关系?

“小姐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你是谁?你找我们总经理做什么?”他搓着手,好声好气的问。

“我……”陶涓陵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他的谁,嗫懦了半天才说:“我是他家的女……女佣啦!我想拿一样东西给他。”

“女佣?”警卫这下总算恍然大悟,原来是女佣,难怪穿得这么“朴素”。

“总经理刚才出去了,你有什么东西要转交给他,就拿到服务台小姐那里去,她们会负责帮你转送到总经理手上。”

“噢,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

既然她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警卫也就不再浪费时间在她身上,径自转身走到其他地方去。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从书袋里敢出封装好的信封,走向服务台。

晚上七点.叶定彻从桃园工厂回到公司,立刻接到由服务台小姐那里转送来的信封。

他看见信封左下角.写着“陶娟陵”三个小字,立即诧异地扬起眉峰。

她来过了?

他立刻要人把服务台小姐找来,质问:“这是什么 时候送来的?”

“大约下午四点左右。”

“那时我刚离开公司没多久,你为什么不马上紧急 连络我?”他的脾气立即发作。

“我……”服务台小姐冤枉极了,她怎么知道这个人这么重要,重要到总经理愿意为了她,丢下大批高级干部赶回来?

“算了!你下去吧。”叶定彻也知道,自己这顿脾气发得没有道理,他只是想到与她失之交臂,差一点就能见到面,就感到无比惋惜。

“是。”

服务台小姐离去后.他在大书桌前坐下,小心地拆开那封粘得很紧的信。

他撕开信封的封口,从里头取出几张纸。

一张是那张一千万的支票.还有一张千元大钞,加上那天坐计程车的钱,最后则是封便签,上头写着简短的字句:

少爷,你的支票我还是不能收,连同上买煎包的1千元,和计程车钱一起还给你,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再见!

叶定彻望着摊在桌上的支票和现金,忍不住摇头失笑。

“陶涓陵,你非和我斗到底不可吗?”

好吧!既然她坚持退还这笔钱,那么他也会用他的方法,让她乖乖收下
第八章

“涓陵,出来吃早饭罗!”

星期一早晨,陶铭在厨房里煎荷包蛋,一面拉开嗓门朝陶涓陵的房间大喊。

“喔!”陶娟陵像抹游魂似的风出房间,又飘进厨房。“爸爸早。“

“早!涓陵,你今天比较晚喔,今天第一堂不是有课吗?我煮了稀饭,赶快吃一吃好上学去。”

“好。”

陶涓陵神情呆滞的在小餐桌前坐下,端起放在面前的碗,无意识的将碗里的食物往嘴里扒。

“来,配个荷包蛋――’陶铭端着锅子一转身,忽然大叫:“娟陵!你在干什么?你吃的不是稀饭,而是腌萝卜呀!”

腌萝卜?难怪她觉得,今天的稀饭怎么那么咸!

呸呸!她赶紧放下碗,把嘴里的腌萝卜吐出来。

“傻瓜!你吃到腌萝卜,自己都没发现?瞧你恍恍惚惚的,连自己吃了什么都不知道,幸好我没把老鼠药放在桌上,要不然你岂不是被毒死了?”陶铭又好气、又好笑的斥责道。

陶娟陵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失神了,但那可不是她的错,都是一一都是叶定彻那个大少爷害的!

自从昨天突然被他夺走初吻之后,她就一直呈现这种恍惚失神的状态,因为她一直想不透,他为什么要吻她?

昨天她虽然向了,而他也回答了,可是他的回答根本不算回答,所以几乎等于什么都没有说!

这―整天,她都在想这个问题,直到上完所有的课,拎着书袋准备回家时,还没想出个头绪。

“嗨!涓陵,”忽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

她转头一看,是房东太太的儿子――汪冠凯。

“汪大哥广她立即露出笑容。

“最近好像都没看到你,你在忙什么?”

在忙着和一只打不死的蟑螂缠斗呀!她无奈地苦笑。

“汪大哥你呢?最近好像也很忙喔?”

“是啊!最近在准备考研究所的课业,所以真的很忙。”

“真的啊?那要加油喔!”

“我想找教授知道,所以―…・”

他们边走边聊这个问题,很快来到门口。

“涓陵,你今天骑车来吗?”汪冠凯拿起踏板上的安全帽,忽然问。’

“不是,我是坐公车来的。”

平常她都是骑摩托车,都怪她早上误把腌萝卜当成稀饭,爸爸怕她骑车失神容易发生车祸,下令她今天不许骑摩托车上学,她只好坐公车。

“那正好,我顺道我你回去吧!”’

“可是安全帽……”

“放心,随时有准备。”

他从机车的置物箱里,取出另一顶安全帽,为了她,他早已养成随时携带两顶安全帽的习惯,以便她一通电话,他可以随时为她服务。

“没想到你的准备这么周全,是不是为了追求哪个漂亮学妹而准备的呢?”她调侃道。“不一一不是啦!”

汪冠凯急忙摇头澄清,整张脸都涨红了。

他没有要追其他学妹,他喜欢的人,始终是她呀!

“没关系!我又不是汪妈妈,你不需要向我解释。”

她戴上安全帽说:“好了,我们回家吧!”

“好。”汪冠凯跨上他的机车,等她也坐上后座,他才轻咳着说:“那个……涓陵,你要紧紧抱住我的腰,不然会掉下去喔。”

“好!我知道。”又不是第一坐他的车了。

她大方伸手环住他的腰,像抱着自己的哥哥。

对她来说,他就像自己的兄长一样,她对他没有男女之间的顾忌。

“我抱紧了,我们出发吧!”她微笑道。

“好……”汪冠凯发动摩托车,一脸陶醉的往前骑。

校门前的马路旁,一双眯紧的阴冷黑眸,直盯着汪冠凯的机车逐渐远去。

“总经理,请问…・・我们还要继续等吗?”

陪着他等了好一会儿的司机,见他瞪着那辆摩托车的骑士,脸色相当难看,猜测他要等的人,八成被刚才那个小伙子载走了。

没想到地位不凡的总经理,居然也会失恋?违真是奇闻呀!他同情地想。

“回公司!”。。。

叶定彻紧抿着唇,径自转身上车。

一路上他的脸都很臭,司机战战兢兢地握着方向盘,比平日更加小心的注意路况。

如果这时候出了什么纰漏,他相信,总经理是绝对不会饶过他的。

叶定彻坐在办公桌前,紧皱着眉,凝眸注视眼前闪 动的电脑萤幕。

他本来想叫一些资料出来看看,结果什么都没看,只是坐着发呆。

他不太明白,此刻自己心中的不舒畅感是什么?

他从来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光是看到陶娟陵坐上别人的摩托车,抱着另一个男人的腰,有说有笑地离开,他就有种愤怒得想揍人的冲动。

这是嫉妒吗?

他为什么会感到嫉妒?

为什么他会有种渴望见到她,然而见到她,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找她做什么的奇怪举动?

而且,他以往全被公事填满的脑子,现在居然被她的身影入侵了。

从他偶然与她相遇开始,她的影象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海中徘徊,无论他在做什么――看资料、批阅公文、甚至是开会,她清纯美丽的模样,总会乘机钻入他的脑海中,害他重要的工作停摆。

他对她的感觉很复杂,有愧疚、有心疼、有怜惜。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全部送到她面前!

这种病,难道就是专家口中,所谓的“爱情征候群”吗?

叶定彻反复思索,许久之后,终于抚着额角,笑着摇头认栽了。

看来没有错,他真的是爱上陶涓陵那个小东西了!

想来实在荒谬,当年父母为他们订下婚事,他竭力反抗,甚至失手把她推入游泳池,差点害她淹死,才终于让双方家长终止这项协议。

没想到在八年后的今天,他们偶然重逢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爱上她了!

绕了一个大圈,最后还是回到原点,这是上天对他开的玩笑,还是对他的惩罚呢?。

想想!若要陶娟陵撤下对他的心防,坦然接受他,进而爱上他,得费多少功夫?

不过他岂是那种容易退却的人?既然知道自己爱上她了,那么就算耗尽所有心力。他也会让她明白,并且虏获她的心。

叶定彻露出坚定的笑容,随即阴鸷地眯起了眼。

不过――

在那之前,他得先弄清楚,她对那个骑摩托车的小子是啥观感。

他得先清除眼前的障碍,他不希望再看到她抱着别的男人!

凌晨时分,夜市里的人潮开始渐渐散去,陶涓陵的煎包摊也准备打烊了。一

今天准备的煎包全部卖光了,她带着满足欣慰的笑容,清理使用过的器具。

她从眼角于光,瞄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身旁,立即笑着抬头说:“抱歉,今天的煎包已经全部卖完――咦,少爷?!”的声音转为惊呼。

他怎么又出现了?!

“我有事找你!”叶定彻平静道。

“呵?”‘

拜托!他可别又来逼她拿那一千万。

“少爷――”

“你又不是叶家的女佣,干嘛叫我少爷!”他语气极差的吼道。

咦?语气这么冲,他吃了炸药吗?

“那――叶先生。”她别扭的改口。

“你就不能叫我的名字?”

“名字?!”她眨了眨眼,一脸迷惑的问:“你是说一一要我叫你叶定彻吗?”

叶定彻忍耐地闭了闭眼,告诉自己:算了!叫叶定彻,至少比叫少爷好。

“你收摊了?我想跟你谈一谈,”

“谈?谈是可以啦,但是不能太晚喔,我明天早上三、四堂还有课。”

“我不会谈太久。”

“好吧!”既然有了他的保证,那她也没什么理由好反对。

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善后,陶涓陵用帆布将摊子盖好,然后推到附近的巷子里放好,就算完成收摊的程序了。

“好了,我整理完了!”她拍拍手,愉快极了。

“嗯。”叶定彻扫视左右,没看到情敌出现。“那个小子呢?他没来接你?”他还想当面会会他呢!

“小子?哪个小子?”她不解地望着他。

“就是那个常骑机车载你的小子!”

“你是说汪大哥?”

汪大哥?哼!叫得还真亲切。

“汪大哥不会天天载我,只有在时间来不及的时候,我才会请他载我,不然怎么好意思经常麻烦他呢?”

“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叶定彻酸酸地问。

“当然不是!”可别害她被暗恋汪大哥的学妹打呀!她澄清道:“我和他只是邻居,而且是很好的朋友,也可以说像兄妹,但绝对不是男女朋友!”

她匆促地解释完,才忽然想到:她干嘛向他解释得那么清楚?活像怕他误会似的!

“算了,那不重要。”她红了脸,赶紧转移话题。“你想和我谈什么?”

“这里不方便说,你跟我来!”他径自转身走出夜市。

啊?又要跟他走?陶娟陵看看他的背影,又瞧瞧自己停在巷子里的摩托车,迟疑片刻,还是赶紧追着他的背影而去,摩托车等会儿再来骑就好了!

结果,叶定彻竟然把她带上阳明山。

陶娟陵看见眼前如夜明珠璀璨闪亮的夜景时,立即兴兴得忘了一切。

“哇一一好漂亮喔!你看看那边一一真的好漂亮!”

“你没来看过夜景?”叶定彻拉着她在草地上坐下,宠溺的望着满脸开心的表情。

她笑逐颜开的模样,特别讨人喜欢。

她嘟着嘴,摇了摇头说:“没有。因为卖煎包的工作很忙,再加上平日还要上学,所以每一放假,我都只想休息,哪儿也不想去。”

“如果你喜欢,以后我可以常带你来看夜景。”

以后?这句话,将陶醉在夜景之美的陶涓陵打醒。

他的意思是,他们以后还会经常见面?

她立即恢复清醒,仓皇地问:“那个一一你找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我想告诉你一一以后,不准你跟那个姓汪的小子太亲近!不只是他,任何男人都不行。”

“为什么?”她大为错愕。“我和汪大哥,或其他男人亲不亲近,和你……并没有关系吧?”             

“谁说没关系!”他不悦地阻她一眼。“你是我爸妈替我选的妻子,也就是我的未婚妻,你和别的男人太亲近,怎么会和我没关系?”

“末婚妻?!”陶涓使忍不住大叫。

这个名词已经好多年没出现在她的耳中,现在乍然听到,还是经由他的口中说出,怎能不令她感到惊讶?

“可是……那桩婚事不是取消了吗?”而且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当初他始终不承认这个婚约,还非常痛恨别人提起它.后来好不容易如他所愿的取消婚约,为何他现在又提起那件事?

“谁说婚约取消了?”

“是我爸爸提出的,当时老爷和夫人也已经答应,取消这个婚约。怎么……”

“那是他们说的,我没答应!他们自作主张订下婚约,又自作主张取消婚约,没人问过我的意见,所以我不承认!”

“不承认是指一一一下承认这个婚约?”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说的不承认,是指不承认取消婚约这件事广他没好气地扫她一眼。

“可是一一婚约真的已经取消了,信物也归还了!”她讶然道。

“信物归还,再给你不就行了?”

叶定彻从口袋取出一个盆子,摊开一看,里头正是叶家的传家之宝 乐观音项炼。

自从陶涓俊和父亲离开叶家之后,他的母亲就把这条翡翠观音项炼,初进保险箱,所以这是他特地从保险箱里取出来的。  经过八年的岁月,翡翠观音不但没有蒙尘,反而更加碧绿剔透。

“把头靠过来!”他取出项炼,朝她勾勾手指。

“做什么?”

她不明所以的靠过去,他立刻将翡翠观音项炼,往她的脖子上一挂,同时得意的宣布道:

“好了,现在你是我的未婚妻了!从今以后,你不许搭别的男人的车、不许搂别的男人的腰,更不许对别的男人笑,因为这――”叶定彻拎起翡翠观音,笑着说:“就是你属于我的证据!”

“等等――”她根本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才戴上翡翠观音项炼,她又变回他的未婚妻了?

“我知道,你有满腔疑惑,我无法完全让你明白我的感受,只能以吻明志。”

“什么――唔!”

陶涓陵错愕地瞪大眼,发现自己的唇,再吹成为他口中品尝的甜点。但是这的吻,和上回在游泳池中的吻明显不同。

游泳池中的吻很轻、很柔,像对待一件珍爱、怜惜的物品,怕它被破坏。

而今天的吻――

热情、火辣、激切,他甚至狂妄地伸出舌头,卷走她柔嫩的粉舌,像要吞下她似的,激情吮吻着。

他将她压倒在厚软的草地上,渴盼的大手榴下她的臀部,捧着她的臀去碰触他火热坚硬的欲望。而另一只手则在她胸前的扣子上徘徊,带着强烈的企图心,一颗颗解开它们。

每露出一寸雪白的肌肤,他就贪婪地印下密密麻麻的吻。当他的大掌轻柔地握住那白皙柔软的贲起时,一声暧昧的呻吟自她喉咙逸出。

被吻得浑身酥麻的她,立即恢复理智。

“啊!不――不行啦!”

她使尽全力推开他,转身背对他,飞快将他解开的扣子扣回去。

“抱歉,我失控了。”他立即道歉。

他原先真的没打算这么做,实在是她太诱人,令他情难自己呀!

叶定彻自她的身后抱住她,吻着她的耳垂,喃喃低语:

答应我,除了我,不会让别的男人这么做。”

“我・・”

“快说你答应!”他威吓。

“好……好啦!我答应。”

只怪当时灯光太暗、气氛太好,他的声音又太温柔,她才一时被浪漫的情调冲昏了头,傻傻地点了头。

结果从这天之后,他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她的未婚夫,堂而皇之的占据她身旁的宝座,不必动用一根手指,就赶跑一干碍眼的情敌,跃升为煎包西施的护使者。

陶涓陵完全是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形下,被他半强迫地成为他的新未婚妻。

日子一晃眼――又是两年过去了。

陶涓陵大学毕业,进人一间制作贩卖列表机的公司工作,每周星期三和星期六晚上,还是一样固定到夜市摆摊,只是现在,煎包西施身旁多了一个护使者,虽然令很多痴情少男心碎,但是煎包的生意依旧很好,没有受到影响。

目前的生活过得虽然不算精彩,但是很温馨。

有他守护在身旁,她终于尝到被珍爱、呵护的甜蜜。

生平第一,她体验到何谓爱情!
第九章

“涓陵,有人送给你喔!”

一位男同事,抱着好大一束紫色郁金香,送到陶涓陵的座位上,惹来办公室里所有同事的一阵惊呼。

大家全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道:

“好漂亮的喔!”

“是郁金香耶,这么大一束,一定很贵吧?”

“哟!陶涓陵,你挖到金矿啦?”有人酸酶地挖苦道。

“没有啦,大概是我的朋友知道我今天生日,所以特地买来送我的。”陶涓陵腼腆地笑着说道。

“唉,有这种朋友真好!”

大家看没有新鲜话题好挖,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去。

陶涓陵见众人都离去了,这才悄悄打开束上的小卡片,满含羞怯与喜悦地,反覆阅读上头苍劲有力的字迹。

第二陪你过生日,还是不知道该送你什么才能让你开心,仅以一束表示我的心意,祝你生日快乐!

她将小卡片贴在自己的胸口上,笑得好甜蜜、好满足。

这样就够了!  不需要什么昂贵值钱的礼物,只要她明白他的心意,那就足够了!

她还陶醉在收到束的喜悦之中,叶定彻的电话就来了。

“涓陵吗?”

“我是。”她降低音量,怕被别人听见他们的交谈。

其实他们是正当交往,根本不必怕被别人知道,不过因为她脸皮簿,要她和别人谈论她男友,会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才隐瞒着不肯说。

再者,要是被人家知道,她与长威实业的小开交往,大家铁定会整天抓着她,追问他们交往的经过,她不喜欢这一点,所以一直不敢让大家知道,她与叶定彻交往的事。

“我送的,你还喜欢吗?”

“很喜欢,谢谢你!”

“就这样?没有更热情一点的感谢词?”

“你想听什么样的感谢词?”

“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他们抱着话筒,说着所谓情话的甜蜜废话,仅仅只是交谈,就让两人的心灵紧密相连。

“对了!涓陵,我有件事想问你,你――想去见我爸妈吗?”叶定彻有些迟疑地问。

他们交往了两年,这段恋情不但她没对外宣扬,就连他也很保密,甚至连他父母都不知道他交了女朋友,而且对象还是当年、差点被他害死的陶涓陵。

他们若是知道他与她交往,一定会跌破眼镜。

想来实在丢脸,当年口口声声说讨厌人家,恨不得把人家赶出去,现在则是爱她爱得要命,巴不得马上把她娶回家。

唉!他想这大概是老天爷,惩罚他的现世报吧!

“去见老爷和夫人?”她不觉诧异地提高音量。

“什么老爷和夫人?你还当自己是叶家的小女佣不成?告诉你,现在叶家不缺女佣,只缺一个少奶奶,看你有没有兴趣争取!”

“讨厌!开什么玩笑嘛?”

陶涓陵的粉颊,瞬间变成桃红色,每听到他开这种玩笑,她的心都会扑通扑通地跳。

说她不想嫁给他,那是骗人的,但是他从来没有认真提过这件事,每都是用这种开玩笑的方式笑着说,她也不敢当真,怕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说得还不够认真吗?而她居然还当他是在开玩笑!叶定初翻翻白眼,无奈地摇头叹息。

“好!就当我是开玩笑好了。那见我爸妈的事,你总不会认为,又是我在开玩笑吧?”

“我当然没这么想。”

“那你的意思怎样?”

“见面呀……”

陶涓陵有些犹豫,她是很想见见他的父母,只是和叶家两老,已经十年没见过面,不知道他们还喜不喜欢她?是否会……接受她?

“我当然想见他们。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

与其这么拖下去,不如尽早让她曝光。

“啊?今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耶!

“我爸妈坚持要我陪他们参加一个饭局,而今天又是你的生日,我理该陪你,所以我想了又想,干脆带你一起去,一方面为你庆生,另一方面则顺便让我爸妈见见你。”

“那…・・好吧!”

“太好了!时间是晚上七点,我把地址念给你,你拿笔抄起来。”

她把他念的地址抄下,撕下来收好。

他又歉然说道:“我会先和我爸妈一起过去,所以就不去接你了,你自己可以过去吧?”

“嗯,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见。”

“嗯,晚上见。”

陶涓陵挂上电话,想到即将与叶家两老见面,心中难免感到忐忑不安。

十年不见了,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记得她?

“老婆!时间快到了,我们该出门了,你到底准备好了没有?”叶秉天匆忙走进房间催促道。

“快好了!你看我这副耳环怎样?”

江秀莲拿着一副碎钻耳环,一面贴在耳垂上对着镜子比,一面问丈夫。

“好看好看!你不管戴什么耳环都好看!”他随便看了眼,就迭声赞美道,一心只希望她别再磨蹭了。“你赶快戴一戴好出门,定彻快等得不耐烦了!”

“骗人!你的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做了三十年的夫妻,江秀莲早就把他的心思摸透了。“钻石耳环不好看,我还是换珍珠比较高雅。”

叶秉天简直快昏倒了。“拜托!你要是再这么拖下去,我们铁定迟到。再说今晚的主角是咱们儿子,又不是你,你装得再美也没有用呀广

“虽然这场相亲宴的主角是咱们儿子,但我可是未来的婆婆呀,当然不能太失面子。”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急什么?”

说到这,江秀莲立刻紧张地转头问丈夫:“呃!秉 天,你看今晚的相亲会不会成功?定彻会不会喜欢织 绘?”

“儿子会不会喜欢,我怎么知道?不过织绘是经过 我们两夫妻认同的,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端庄有礼。 贤淑大方,定彻没有理由不喜欢。”

一说得也是。要不是定彻都快三十了,还不肯交女朋友,我们也不用为他这么操心,光是替他寻找合适的对象,就不知道白了多少头发。”

她叹息道:“唉!要是当年他跟老陶的女儿涓陵的婚事,没有取消就好了!要是他娶了涓陵那个小丫头,我们根本不用操这么多心,现在早就高兴地抱着孙子,听他喊我奶奶了。”’

“哎!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再想时光也不会倒流,还是赶快准备一下,出门去了。”

那段往事叶秉天一直不愿回想,愈想,只会愈伤心。

他实在愧对老陶,与那可爱的女孩娟陵呀!

“爸、妈,不是说七点准时到吗?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房里?”

叶定彻在楼下等得不耐了,索性上楼催他们快一点。他怕陶涓陵提早到达,找不到他会心慌。

“好好――”江秀莲把珍珠耳环,往耳垂上一夹,拍拍手道:“好了,我们走吧!”

载着父母离开家门,叶定彻一路飞车赶往约定的餐厅,刚好七点钟左右,陶涓陵还没来,不过与叶秉天夫妇相约的朋友已经来了。

“哎呀!童老,好久不见!”

叶秉天夫妇热络地与童姓夫妇握手,并将叶定彻拉到身旁,介绍给对方认识。  “童老,这就是小大。名叫定彻。他年纪还轻,商场经验还生嫩,若有不懂的事,还请童老多多指教。’”

“哈哈!定彻风采绝俊、傲视群伦,真是人中之龙呀!”

“哪里!织绘才真是蕙质兰心、品貌出众呢,我第一眼见到她,就欣赏得不得了哪。”

“哈哈,蒙你错爱了!”童老得意地拈着胡须,这个女儿可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江秀莲转头对儿子介道:“定彻,这位就是织绘小姐。你看――她长得很漂亮是不是?不愧是日本御茶水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果然有大家国秀的风范,气质真是好I”

“你好!”叶定彻敷衍地打声招呼,一双眼忙着在四周逡巡心中挂念的人儿。

“来来,我们别站着说话,先人座吧广叶秉天招呼道。

江秀莲进人餐厅的包厢前,顺手拉扯了儿子一下。“定彻,你还在看什么?进去了!”。

“唔。”叶定彻又扫了周遭一圈,还是不见她的踪影,这才跟随母亲一起进人包厢。

席间,叶家两老与重织绘的父母相谈甚欢,他们一边享用精致的菜肴,一面聊着商场上的事,而童织绘也会适时找话题与叶定彻闲聊,是个相当懂得讨好别人的女孩。

只可惜叶定彻一心惦记着迟到的陶娟陵,言谈间显得意兴阑珊,根本无心与她多谈。

娟陵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慢?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她临时怯场,不敢来了?他不断想着。一。

“定彻,你怎么光坐着发果呢?陪织绘聊天呀!问问人家的兴趣喜好,织绘是留学日本的,你不是有心往日本发展事业吗?趁这个机会,多问问有关日本方面的事,了解一下日本人的性格和好恶,将来做生意就不会吃亏了。”

“对不起,我出去打通电话!”

他突然拉开椅子起身,掉头走出包厢。

都过了半个小时,陶娟陵到现在还没到。说不定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得出去打通电话问看看。

他一离开泡厢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点僵,叶秉天夫妇尴尬地笑着,不断代替儿子向童家两老赔罪。

“实在很抱歉,大慨是公司临时有急事,他才会这样……真是不好意思!”

童老十分欣赏叶定彻,也没怪他失礼。

“没关系,男人以事业为重,也是应该的。以后如果真成了儿女亲家,我相信织绘,一定能做定彻的贤内助,帮助他在事业上冲刺。”

“是是!相信以织绘的聪明与才干,这点当然是没问题的。”叶秉天与江秀莲当然也只能点头称是了。

此时,忽然有一个女孩,神情慌张地冲进来,她进门后也没看清楚里头的人是谁,就急急忙忙低头致歉。

“对……对不起,我来迟了!”

今天虽是陶娟陵的生日,但大概不是她的幸运日。

为了今晚的餐宴,她特地穿上衣橱里最正式的一件洋装,化上淡妆,然后准时在六点二十分出门。

才刚坐上车,就发现忘了带手机,而她原本预计七点钟以前可以到达,再慢也不会超过――

没想到她所搭乘的公车半路与人擦撞,撞击力虽然不大,但是车上站着的人都跌倒在地上;,她自然也不例外,漂亮的洋装弄脏了,梳理整齐的头发被弄乱,脸上沾上黑黑的尘土,身上也有不少察撞伤。

只是她没心思管那些,眼看她就要迟到了!一等司机开门让乘客下车,她立刻搭着计程车赶往餐厅,没想到还是迟到将近半个钟头。

所以一进门她不敢看大家,先低头道歉再说。

“咦,你是谁呀?”童老皱眉发出疑问。

听到他的疑问声,陶娟陵抬起头来,发现圆形餐桌前坐着五个人,其中两个她认出是叶秉天夫妇,另外三个她完全不认识。她很快发现,叶定彻并不在里头。

她立即尴尬地涨红脸。

是她弄错了吗?

应该没错,叶定彻的父母都在呀!

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江秀莲迟疑地开口问。

她不断打量眼前这个模样有点狼狈,却相当清秀好看的女孩。

奇怪的是,她对她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她似的!

“我是……”陶娟陵不知该怎么介绍自己。

说她是叶定彻的女朋友?那样会不会太厚脸皮了?

还是说是他的朋友?

还是……

这位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想这里并没有你要找的人!我们现在正在相亲,你这样闯进来令我们很困扰你知道吗?”童织绘的母亲推推眼镜,鄙夷地审视她脏污的外表。

“相亲?!”陶娟陵震惊地重复这句话,下意识的将视线投射在,包厢里最年轻的女人身上。

是她要和定彻相亲吧?

这么漂亮优雅的女人.真的是来与他相亲的吗?

如果是,那他为什么要她来?难道是想让她亲眼 看看,她与他心目中理想的伴侣差距有多少?

“那……对不起,我走错包厢了!”

她忍住即将落下的眼泪,转身往外跑。

“唉!小姐,请等等――”江秀莲起身喊住她。

她真的觉得她好眼熟!愈看她,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愈强烈,刚才看见她眼眶发红、一副快哭了的模样,她的心竟然隐隐揪疼了。

陶涓陵没有停下脚步,直接拉开门,冲出包厢。不料正好撞到打完电话、刚要进来的叶定彻,他一看到陶涓陵,立刻惊喜地抓着她问:

“天!原来你已经到了?刚才我打你的手机,却没有人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害我担心死了!”

“我没事,我只是忘了带手机出门。”她抹去眼泪,将身体往后缩,避开他的碰触。

“咦,你怎么了?你在哭吗?”他见她神色不对,正想追间,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她一身狼狈,而且身上有些擦伤。“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这么狼狈?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呀,涓陵!”

“涓陵?”江秀莲耳尖的听到儿子喊出这个名字,立刻想起这女孩是谁。“我知道了,你是娟陵!”

她推推身旁的丈夫.兴兴地告诉他:“你认不出来了对不对?她就是老陶的女儿―娟陵呀!”

“涓陵?真的是她吗?”

“不会错的,就是她!”

“长这么大了!比小时候还漂亮……”

他们兴奋地交谈着,完全忘了坐在一旁的童家三人。

童老不怎么高兴地清清喉咙道:“叶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今天见面,不是为了让定彻和织绘相。亲吗?为何会出现这位小姐?”

“这……”叶秉天夫妇既尴尬、又心虚地嘿嘿笑着。

“相亲?!”叶定彻剑眉一拧,立刻扯开嗓门大声质问:“爸、妈,请你们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叶秉天夫妇缩了缩脖子,知道儿子一定会发飙。

这下一一惨了!
第十章

“你们的意思是说――你们联手把我骗来,就是为了让我和那个,劳啥子御茶水大学毕业的童织绘相亲?”

叶定彻双眼膛得极大、目露凶光地瞪着眼前,瞬间仿佛缩小的父母。

他就知道,只要他们介人他的婚姻大事,一定会搞得天下大乱,果然没错!

叶秉天夫妇可怜兮兮地抱在一起,缩成一小团,恨不得立即变成空气,消失不见。

哇――儿子好凶啊!

稍早之前,他们的计划意外被揭穿了,童家夫妇知道叶定彻根本无心来相亲,气得立刻带着女儿拂袖而去。

当然,两家刚建立的交情,也随之泡汤了。

“我想……老爷和夫人也不是故意骗你的,你就别怪他们了吧!”

陶娟陵忍不住替叶秉天夫妇求情,他们看起来好可怜。

“对嘛对嘛!”叶秉天夫妇感动得猛点头。

还是涓陵孝顺贴心,知道父母难为呀!

“再说,你也有错呀!”有人帮腔,江秀莲的气势霎时壮盛起来。“谁叫你迟迟不肯将涓陵带回来,我们以为你没有对象才会积极替你寻找终身伴侣嘛!”

“对呀!既然你早就和涓陵交往,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

“是呀!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江秀莲也跟着追问。

“因为…・・・”一提起这个问题,叶定彻的脸就涨得通红。

他―脸窘迫地转开头,支吾了半天才说:“因为我拉不下脸!当年是我自己不要娟陵,还把她逼走,如今要我向你们坦承,和她交往的事,我实在有点说不出口

俗语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他怕说了之后会被父母取笑,搞不好还会被奚落,说他挑来挑去,最后还是挑到他们替他选的妻子可见还是父母的眼光好。

他真不想看见,他们得意洋洋的表情!

“呵呵!妈说得没错吧?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替你挑的老婆,绝对是世上最棒的,当年你不要,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幸好你也不算太笨,最后还是把娟陵找回来了,算你有福气。”江秀莲捂着嘴,优雅地咯咯娇笑。

“说得对!这就叫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们比你长了这么多岁数,看人的事当然比你透彻,这点你还不够火候哪,再好好向我讨教吧!哈哈哈……”

叶秉天仰头哈哈大笑,完全没发现儿子的脸色愈来愈黑。

“请问你们说完了吗?”叶定彻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语调清冷地问。

“啊?”叶秉天夫妇,这才总算注意到场面好冷。

“我们――”

“说完了!”

叶秉天夫妇一搭一唱,把话说完后,赶紧回座坐好。

“爸、妈,看在涓陵的份上,今晚的事我不和你们计较,但是现在请你们先回去,让我和涓陵私下谈谈,行吗?”

“什么?!不行呀!”江秀莲第一个反对。“我们十年没见到涓陵了,有好多话想和她聊――”

“以后你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聊!现在,请你们先回去。”他将母亲拉起往包厢外推,同时威胁地转头问父亲:“您还想坐?”

“啊,不广叶秉天见老婆被驱逐出境,当然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我们先回去,改天一定要带涓使回来玩喔。”

“这点我知道,不必你们操心!”

他们热情地转头高喊:“涓陵!有空记得来看叶伯伯和叶妈妈呀――”

“再见!”

他将父母推出包厢外,啪地关上门。

总算把这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父母“请”走了!

要是让他们继续待下去,搞不好他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了。

父母走后,叶定彻走到陶娟陵面前,皱眉检视她身上的淤青。

毫无疑问的,这必定就是她迟到的原因。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公车发生一点小意外,不过我没事,只是轻微的擦伤而已。”

他心疼地轻触她身上的伤口问:“痛吗?”

“不痛。”陶涓陵笑着摇摇头。

看到他关心、疼惜的表情,她就什么也不觉得痛了。

“我看还是带你到医院,让医生检查一下比较妥当。”

“不用了!”这时候她不想去医院,只想和他在一起。“定彻,你……真的不是来这里和那位童小姐相亲的?”

她还是有些不确定,毕竟那么美、那么有气质的女人,他该有些心动吧?

“你还不相信我?如果我要相亲,会傻得找你来吗?”他没好气的吼道。

她根本是搞不清楚状况嘛!

“可是……她那么美……”害她都自卑起来了。

“她美不美,关我什么事?”他早就忘了,童织绘的长相了!“除了你,任何女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她们是美是丑,根本与我无关,我的眼中,只看得见你。”

这是他对她说过最动听的一句情话,她从末这么感动过。

“现在――你还有任何疑问吗?”

“没有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要回叶家?”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整整两年了。

“回去做什么?叶家缺女佣呀?”她故意装傻。

“叶家不缺女佣,但是缺另外一个人。”他顺着她的话走。

“缺什么人?打扫煮饭的吗?”

“打扫倒不用,至于煮饭――如果你想煮给我吃,我也不会反对。”

“只要煮饭就好了吗?那就是当厨师罗!”

“不是厨师!除了偶尔下厨,你还必须负责伺候我的一切需要,让我高兴、让我满意,那就是你的工作内容。”

“原来你想请的是保姆嘛!”

“也不是褓母!除了以上那些,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必须为我生孩子,并且留在叶家,和我陪着孩子一起长大。”

“那么你要的是代理孕母罗?”

“当然不是!虽然你必须尽这些义务,但是你同样可以享有权利。”

“譬如呢?”

“譬如一一你可以和我一起共用我的姓氏,在叶家享有与我相同的地位,当然叶家的资产,少不了你一份,还有叶家每个人都会疼爱你、尊敬你,让你比在自己家过得还要快乐、幸福。你觉得如何?”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陶娟陵甜蜜地笑着,没有再装做听不懂。

“你答应了?”叶定彻眼中闪过欣喜。

“既然在叶家,会比我现在过得幸福、快乐,那我有什么理由不回去呢?”

“好,那我就决定雇佣你!雇佣的期限是一辈子,不得半途解约,更不得同时侍奉两位雇主,只要你愿意承诺一辈子爱我,那我就挑个好日子,办一个盛大的典礼,迎接你回叶家。”

“我承诺。”这种承诺,要她说几都行。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叶家的人了!现在――我要以吻为证。”

叶定彻低下头,含住她的小嘴,温柔无比地吮吻着。

陶涓陵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回应他的吻。

此刻她心中充斥着满满的幸福感,多年前她差点溺死在游泳池里的那一刻,怎会想到那个推她下水的人,将来会是带给她一辈子幸福的人呢?

命运啊,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小…・・小姐,我要买煎包。”

华灯初上,热闹的夜市正要开始,马上就有人上门来买煎包。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身材微胖的年轻人,他一来到摊子前,目光就紧紧锁着漂亮的煎包西施,一脸痴迷地瞧着。

煎包西施果然像传说中那么漂亮,这趟真是没有白来!

“好!不过煎包才刚下锅去煎,要等一下喔。”

正在包第二锅煎包的陶娟陵抬起头,亲切地对他一笑。

“没关系!”等愈久愈好!年轻人乐陶陶地想着。

他爱慕的目光,随着陶涓陵的动作左右移动,直到他的视线,被一道阴影遮住为止。

咦?他的面前,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座大山?

他诧异地抬头一看――

一个显然不怎么高兴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脸很臭,语气很冷地问:

煎包煎好了,你要几个?”

“啊?”年轻人仿佛听见外星语言,完全无法反应。

这个人是谁?怎么会有个看站上没提起这号人物呀!

叶定彻不耐地重复:“我问你要几个煎包!你是来买煎包的没错吧?”

“当然!”年轻人轻咳一声,飞快说:“你们有什么口味?”

“我们有菜色和肉包两种煎包,你要哪一种?要几个?”陶娟陵笑着问道。

“喔!可是,我――我不知道哪一种比较好吃……  ”他很快忘了挡在面前的大山,视线又不自觉转向陶娟陵,痴痴地追随着。

“那就让我来替你决定吧!”大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他。“照我看你的样子,应该很能吃,就来二十个好了!十个菜的,十个肉的。”

说着,他已迅速俐落地将煎包全部包好,拾到他面前。

“两百块,请付现!”

“啊?”两百块?那是他两天的伙食费呀!而且他根本吃不了这么多。“我没…・・没有要……”这么多!

“你说你没有要什么?请再说大声一点,否则我听不清楚。”他警告地眯起了眼。

“我……我……没有要说什么!’

“好了!别这样,你吓到客人了。”陶娟陵无奈的摇摇头,知道他的坏脾气又发作了。

只要遇到这种紧盯着她看的客人,他就会很不高兴,当然服务态度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了。

“定彻,我看你先到车上,帮我把剩下的材料拿出来好了!”

陶娟陵打发了叶定彻之后,歉然对年轻人一笑。“不好意思!你大概吃不了二十个吧?你想要多少个,我替你重新装一份。”

“啊!不用不用,二十个刚刚好。”

她不过对他嫣然一笑,他马上忘了刚才还嘀咕吃不完的事,直拍胸脯说:“我吃得完,吃得完的!”

好像吃得愈多,愈有男子气概。

“那么一共是两百元。”

年轻人掏出五百元钞票付帐,顺便找话题跟她攀谈:“小姐,刚才那个人是你哥哥吗?”好凶啊!

“不是,他是我先生。”陶娟陵将钱找给他,同时笑着解释。

“先生?!”年轻人惊讶地一喊,手中的钱差点掉下去。

骗人的吧?她看起来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结婚了?

“我把剩下的材料全搬来了!”

听到叶定彻低沉的嗓音出现在身后,年轻人立刻拎着二十个煎包,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逃之夭夭。

原来煎包西施不但嫁了人,而且还是嫁给黑社会头目!

呜……他失恋了!

叶定彻“砰”地一声,将材料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斜睨着年轻人消失的方向,冷哼道:“他根本不是真的想买煎包,只是想看你而已!”

都怪那个什么美食网站,把他老婆的玉照贴在版面上,结果一天到晚有这种不是真心想买煎包、只想看煎包西施的苍蝇出现,烦死人了!

要是被他知道那个网站的版主是谁,非要把他打成肉泥做前包不可!

“不管怎样,都是顾客嘛,你对客人不应该这么凶,还要人家一买二十个煎包,这样实在太过分了点……  ”她柔声劝道

“要我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对我老婆流口水,却不能表示半点意见,那我干脆当哑巴好了!”

陶娟陵无奈的轻叹,他现在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脾气太硬太冲,把男性顾客都吓跑了。

“其实我一个人真的忙得过来,不能以后你只要送我过来就好,不必帮我卖煎包了,这样你还可以利用这两个晚上的时间,做些自己的事。”她再建议道。

其实从他来夜市帮他卖煎包后不久,她就曾经委婉的劝他不用来。因为他好爱吃醋,每只要看到男性顾客对她多看两眼,他的态度就会很差,害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要他待在家里别来,他又不肯。

“不要!”

只要想到有一大堆蚊子苍蝇,绕着他的老婆嗡嗡叫,他就坐立难安,哪还顾得了其他的事?

陶涓陵嗔了他一眼,佯装生气。

“好嘛!我尽量对客人亲切和蔼一点,这样总行了吧?”他勉强保证。

“会亲切微笑?”

“会亲切微笑。”

“也包括男性顾客?”

他咬咬牙说:“对!也包括男性顾客!”

“好!这可是你自己承诺的不要忘记喔!”

协调和平的结束,陶娟陵开心地转过身,继续卖现包。

叶定彻瞪着长长一大排队伍中,那些对她滴口水的男性顾客,就恨不得立刻用煎铲将他们赶跑,而她还要他对他们亲切的微笑?

干脆宰了他算了!

不过……

她有对策,他也不是没有计策!她答应过他,一旦有了孩子,就不会再继续卖煎包,所以想要解决问题,只要让她尽快怀孕就好了!

这个好办,无论如何,都比赶走这些苍蝇愉快多了!

他露出愉悦的笑容,走到她身旁,以前所未有的和善态度帮她实效包。

各位顾客,趁现在多吃一点吧!

因为――煎包西施很快就不再卖煎包了。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