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无人宠
作者:引煜
月下无人宠 文案
身为帝王,君赢逝本以为自己注定孤独一生。
然而,阳春三月
他却遇见了那个绝世无双的苏引月。
他的心瞬间便沦陷了。
“只要你高兴,我便以身侍你,又何妨?”他淡淡笑着。
至此,他以为他们会纠缠一生。
却原来……
一切只是假象。
是自己愚蠢地陪他导演了一场完美的报复。
可悲的是,自己身陷其中,不可自拔。
他不恨,却抑制不住喷薄涌出的心痛……
“我也有我的骄傲,苏引月,你竟如此待我?”
“既是如此。苏引月,自今日起朕绝不再爱你分毫!”
“从此,恩、断、义、绝。”
轻轻抚摸日渐隆起的小腹,他苦笑
君式血脉,命定之人无论男女皆能受孕。
却没有想到,竟是自己将要为他诞下子嗣。
也罢,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皇上九五至尊,怎能忍受妇人产子之痛,为我君式江山,肚里孽种,决不可留。”
太後一再施压。
“够了!”他怒道。
这是他的孩子。
他想留下。
月下无人宠 楔子
〃圣旨到──!”
特有的尖细嗓音划破寂静的夜空一大批带刀侍卫手举火把跟随宣旨的太监涌入一座狭小的府邸瞬间便把这狭小的地方照亮.〃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罪臣苏靖叛国通敌,包藏谋逆祸心,故株连九族就地正法,钦此──罪臣苏靖还不快快谢主龙恩.〃〃呵呵……我苏靖一生对国家忠心耿耿,自问绝无半点对不起朝廷之心,想不到,想不到皇上听信小人谗言,竟给我安上这等莫须有的罪名!哈哈哈哈……〃男人笑得越来越大声,也笑得越来越夸张,可那双清冷的眼眸迸发的不甘与愤恨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大胆苏靖!胆敢在这有辱圣名,还不快快跪下接旨!〃领头的太监似是怒极,便抬起脚欲踢苏靖泄愤.〃哎吆!〃夹杂着劲气的石头一下子击中太监的右腿,瞬间,领头的太监便倒在地上,抱着右腿叫喊个不停。
〃不准欺负我爹爹!〃幼小的孩童不知从什麽地方蹦出,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不屑,瞬间便把苏靖护在身後。
“月儿!你怎麽回来了!?娘呢!!?我不是让你好好保护娘的吗!?〃苏靖的脸上满是焦急,大祸临头,他却连自己挚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这叫他情何以堪?忍不住暗自苦笑,似乎连自己也要瞧不起自己了 。
〃爹,娘现在在师尊那里,她很安全,我是来救爹爹你的!〃〃月儿……〃〃苏靖!你藐视圣意,袭击本宫,该当何罪!!来人哪!速速将苏靖就地正法,全府上下一个不留!〃不知何时,领头太监已站起来,掐着自己尖细的嗓音怒斥道.〃是,公公!〃一大群侍卫手持刀剑,纷纷扑向苏靖二人,虽看似混乱,实则暗藏五行阵法之妙,行动间却是极为迅速,瞬间便把二人层层围困起来,可见必是经过了严格训练,方有今日之成效。
看来今日之事必是谋划已久,要破解此阵实属不易,难道今日我父子便要命丧於此了吗?想到此,苏靖不由冷汗涔涔。
血红的火把燃烧的正旺,红色的火苗一跳一跳地向上窜着,上空的一弯新月似也染上了这诡秘的血红。
〃啊───〃不知是谁惨叫了一声,只见离苏靖最近的一圈侍卫已溃然倒下,瞬间便吐血身亡,而外圈的侍卫个个显露惊慌之色,一寸寸向後退去.〃狗命的贱人,想要我的爹爹的命,先把自己的命纳来!〃稚嫩的脸孔上显现出不同於实际年龄的狠绝,微微上吊的狐媚眼眸寒光乍现,映衬着上空一弯血红残月,仿若地狱修罗现世.於是,有更多的人扑上去,便也有更多的人惨死身亡,撕杀,惨叫,打斗之声不绝於耳。
小小年纪,便隐隐有虎狼之姿,他日必成祸患,此人绝不可留!眼眸间寒光微闪,领头太监心里暗暗下定主意,趁着打斗的间隙,不着痕迹的朝一直隐身於黑暗角落的男子使了个眼色,既是转瞬之间,一支暗黑色的箭翎便飞射向一旁打斗的稚童.毕竟只是年仅7岁左右孩童,生死拼杀之时并不会注意太多,等到发现有异之时,早已是躲避不及,月光下的箭头呈暗黑之色,分明是淬了剧毒!
〃啊──〃惨叫之声却是出自苏靖之口,原来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却是苏靖飞扑上前抵挡住了致命的毒箭.〃爹爹!〃扶住摇摇欲坠的苏靖,稚童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月……儿……快……快……走……〃苏靖纤细的身躯缓缓下滑,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什麽。然而,毒素早已入侵五脏六腑,蔓延之势异常迅猛,苏靖终是来不及说什麽便不甘地闭上了双眼.黑色的血染满了稚童的双手,一滴一滴……〃孩儿……孩儿谨尊父命!!〃放平已了无生气的身躯,稚童直立起颤抖的身躯,紧握双拳,赫然已有隐隐血丝呈现。半响,忽然抬起血红双眼,〃爹、爹,孩儿定、将、为、你、报、仇、血、恨!〃稚童一字一句向角落里的黑影说道.正是此时,稚童忽地抛出烟雾弹,刹那间周身白烟缭绕。等到众人扑散烟雾,哪里还见得半点人影.〃你们这群饭桶,白白地让人给跑了,还不赶快给我追!〃领头太监怒道。
〃不必追了,凭你们是追不到他的.〃角落里的男子缓缓踱出,脸部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虽只是十四岁上下的年纪,但眉目已极是英俊,隐隐透露帝王之气。
〃是!太子殿下〃
月下无人宠 第一章
最近江湖不太平,个个江湖人为了个大麻烦而头疼不已。
有人问,江湖能有什麽不太平的?
能有什麽不太平?所谓江湖,必是出了江湖人所不能抗衡之人物,偏偏此人亦正亦邪,行踪诡秘,今後江湖之命运实属难测。
而关於此人之传言更是多不胜数。
江湖盛传引月公子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江湖流传引月公子一身月舞神功独步武林,无人能及。
然而,这只是传说,也必定只能成为传说。究其原因,武林人士大抵都隐约明白,但凡是与引月公子交过手之人,只怕是早已魂魄归天不在人世了。
萧仕言在一片竹林间盘膝而坐,微微运功,使真气游走於全身各大要穴,周身运转三周,轻轻吐呐丹田之气,顿觉神清气爽。萧仕言知道,他即将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身为白道群龙之首,他务必代替江湖人做一个了断。这便是他身为武林盟主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连续数日以来,江湖之中已有数名顶尖高手离奇死亡,尸体任何部分完好无损,甚至没有出现丝毫痕迹。如此诡秘骇世之身手除了他便再无他人。只是,自引月公子在江湖成名以来,一直相安无事。今日今时,公子引月你意欲何为?难道不久之後,江湖之中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将真气一一归入丹田,微微吐气,萧仕言睁开双眼,惊觉背後有双眸光暗暗打量。不由冷汗涔涔。是他!引月公子身手诡秘至此,如斯接近,自己竟然毫无知觉,今日之战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当真不可预料。想到此,萧仕言不禁冷汗涔涔。压下胸腔内的惊涛骇浪,萧仕言旋身恭身抱拳:
“想必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引月公子,在下萧仕言。此番相邀,实在唐突,还望公子见谅。”“呵……萧盟主客气了,区区在下,能得盟主相邀,当真三生有幸。”
萧仕言微楞,曾自负自己文武双全,平生所读诗书万卷,可叹眼前之人即便万语千言也不敌微微一笑。修眉似含烟轻笼,一翦秋水勾神魅魂,丹唇不点而艳,身姿翩若惊鸿,瑰姿艳逸,仿若轻云蔽月,雪衣玉带,衣袂翻飞,飘若流风回雪。当真是媚於语言。
“呵呵……不知萧盟主找在下来是所为何事?在下愚昧,请盟主示下。”
“不敢当。只是公子自成名以来,未曾得见,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在下方才於竹林之中已看到盟主运功调息,难道仅仅是为了见我麽?盟主为人实在是虚实不清,倒让在下糊涂了。”
萧仕言略微尴尬,这分明是在暗示他表明此行的真正目的。不出所料,引月此人性情孤高绝傲,决不是轻易服从他人之人。
“公子所言甚是,是萧某疏忽了。实不相瞒,江湖传闻引月公子武功盖世,公子自创月舞神功更是所向披靡,无人能及。萧某爱武成痴,实在是想讨教几招。”
“萧盟主贵为武林盟主,便是武林之尊,引月初出江湖不久,即使费尽全力哪怕也敌不过萧盟主一招半式,即是如此,依引月之见,不比便也罢了。”
引月此人当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萧仕言暗暗心惊。不由握掌成拳。
引月自然瞥到了萧仕言紧握成拳的手,不禁勾起嘴角,微微邪笑。
“公子实在聪颖过人,其实萧某一直被几个问题所惑,此不过想请公子为萧某解惑而已,公子如能如愿,萧某定当感激不尽。”
“所以……盟主便想与在下一较高下,而让在下心甘情愿的说麽?”引月略挑纤眉。
“正是如此。”
“看来今日之战是非比不可了?”
“正是”
“那在下恭敬就不如从命了,萧盟主请吧。”引月公子微微一笑,刹那间万物黯然失色。狐媚眼眸黯然一闪,似是奸计得逞。
月下无人宠 第二章
漫天竹叶飞舞,一青一白两条身影在空中打斗纠缠,速度之快,让人眼缭乱。漫天竹叶化作杀人利器,锋利,快速,直取对手要害。
“萧盟主可要小心了。”引月微微一笑,柔情蜜意,出手狠绝凌厉,动作却又幽雅流畅。
“公子不必客气,萧某定当竭尽全力。”动作微微一滞,勉强躲过致命的竹叶,英气的脸庞沁上一层薄汗。这便是名震江湖的月舞神功吗?当真厉害异常。
引月脚尖轻轻一点,飞身掠於纤纤竹枝之上,轻灵若仙。
“萧盟主不愧为武林之尊,岭山剑法刚正霸气,在下今日方才体会到此剑法之妙。不过,月舞之妙想必也不输於盟主之剑。”竹叶飞舞,寒芒乍现,漫天绿色中,丝丝银光闪现。
珀月寒针!萧仕言翻身一滚,堪堪避过飞射而来的银针之物,银针掠过萧仕言,直直刺入身後千年巨石。
引月傲然一笑,巨石乍然崩裂,地动山摇。
萧仕言微一窒息,如若此针射中血肉之躯,後果如何当真不敢想象,引月公子内力之强,超乎想象,放眼武林,恐怕无人能及,如此情形,不禁使人忧心。
紧握手中宝剑,萧仕言飞身上前,拼尽余力,只求最後一击能够擒下眼前之人。
引月微皱纤眉,略感棘手,身形鬼魅轻灵,忽左忽右,掌风凌厉决绝,一剪秋水盈盈,本应惹人爱怜之瞳却忽地浮上抹狠厉之色。
既然如此,萧仕言,你休要怪我不客气。
忽然转变攻势,步履更加轻盈魔魅,招招致命,掌风带起衣裾翻飞,仿若月中仙子翩翩起舞。华美异常。
如此美景,萧仕言不禁一叹。引月公子如此仙人之姿,当真世间少有。
高手对决,最忌分心。即便是一招半式也应谨慎应付。便是这稍一分神,萧仕言手中宝剑便被引月公子内力震飞,凌厉之掌顺势击向萧仕言心口。
死期将至,萧仕言心中一紧,虽略感遗憾,但此生已无怨言,於是认命地闭上双眼。
耳畔掌势顿减,只见引月收掌入袖,勾唇盈盈一笑。
“公子内力之强,收发自如,实在令萧某钦佩,此战是我输了。”
“承让。盟主武功盖世,在下不过侥幸罢了。”
“如此萧某便告辞了。”
“且慢。难道盟主就不好奇心中所惑之事了吗?”引月略挑修眉,邪魅眼眸笑意盈盈,动人宛若一湖春水。
“不需要……在下为盟主解惑了吗?”
“萧某既然输了,便不再勉强公子,君子不强人所难,这点道理,萧某还是懂得的。”
“如果说……在下愿意呢?”
略微抿了抿唇,萧仕言拳头握紧,张开,又握紧。始终默不作声。
引月咯咯一笑道“盟主计谋过人,藏不露,偏偏叫在下知道了。萧盟主少年英雄,何必听令於他人?而且……关於盟主所惑之事,在下也略知一二。”
骤然绷紧全身,萧仕言微微发抖,武林一代枭雄此时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引月公子仍然平静无波,侃侃而谈“盟主想必是要试探於我。知我武功底细,知我能否为那人卖命,听令於他。此乃其一。最近武林高手离奇死亡,那人安排在江湖中的棋子一个接一个地被我所除,那人大为不快,想知其原因。此乃其二。敢问盟主,在下所言,是否属实?”
“盟主既然不说话,那在下便当盟主默认了,至於问题答案,我便告诉盟主也无妨。我便是我,我苏引月此生决不会听令於他人。也委托盟主转告您的主子。那些人,是他们该死。”
说罢,绝尘而去。
萧仕言站於原地,久久不动。
半晌,只听呢喃:“我爱他所以我决不可能背叛他……苏引月,只有这,是你错了。”
月下无人宠 第三章
杭州西湖三月,春光明媚,暖风宜人,湖面水光潋滟,尘烟渺渺,游船仿若穿行於轻烟之中,岸边垂柳颔首娇羞煞是惹人喜爱。
“公子!──公子!你倒是等等小的啊!小的再也跑不动了。”小厮扮相的清秀少年夸张地拿起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珠,气喘嘘嘘地道。
闻言,走在前面的青年眉心一皱不由回头嗔道:“嘘!逃脱出来已极为不易,你还想伸张!你要再喊,小心我遣你回去!”轮廓刻如剑,身躯伟岸挺拔。虽故作发怒之态,只可惜双目微弯,却是破绽百出。
“公子……依小的看,咱们还是别去了,那里人多危险,要是公子有个万一,可让小的怎麽交待啊……小的上有7岁老母,下还有……”
君赢逝傻眼地看着司青夸张的动作,听着牛头不对马嘴的游说之词,不禁扑哧笑了出来。司青古灵精怪,像个粉团捏地白玉娃娃,怪不得在尔谀我诈的皇宫之内,自己把他当作宝贝一般宠着。
“司青,你瞧!就是那里!”合起折扇,君赢逝啪地敲了一下司青的头,脸上漾满笑意,向人群挤去。
“公子!就算是能看到江南第一美女,你也不用打我头啊!会傻的哎!”司青不禁抱怨。
“公子你别挤那麽靠里,我都进不去!公子你快出来!那里人多很危险啊公子!”司青奋力喊去,不由着起急来。现今陛下已与身边暗卫失去联系,如若在自己身边,自己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互得陛下周全,可是自己现在与陛下被人潮隔开,如若众人之中暗藏有心之徒,只怕,只怕……想到此,司青更是冷汗涔涔,於是更加奋力地呼喊自己的主子。
可惜,司青紧张的叫喊终是淹没在一片惊呼声中。
“快看快看!那就是沁灵姑娘的画舫!”君赢逝只觉得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头皮有些阵阵发麻。瞥了瞥四周,众人都伸长了脖子使劲向前张望。甚至还有人为此而大打出手。不由撇撇嘴,突然感觉颇有些好笑,转念一想,自己不也为了一睹佳人芳容而挤进人群,如此一来,与其他蹬徒子其实也无异。思及此,顿时就黑下了脸。
西湖之上一艘画舫缓缓行来,画舫周身轻烟漫漫,仿若仙子乘船游湖。古筝琴音婉转悠扬,虽不若女儿娇羞之态,却有知音难觅的寂落之感。画舫之内熏烟香气袭人,锦纱丝帐温玉软床,自是一派富贵之气。
“沁灵办事不利,还请主子责罚。”柳叶舒眉,眉间一滴朱砂红痣,双眸似是凝泪点点,粉颊樱唇,当真是楚楚可怜娇弱无限。
端座於古筝之前,一身雪衣冷艳飘然,如瀑墨发及地,纤纤玉指拨转琴弦,琴音悠悠绕梁,动人婉转。 微微抬头,刹那间万物失色,眉目似是勾画描绘,冷情媚艳绝世无双,仿若谪仙临世。
“沁灵你好大的胆子,我告与萧仕言之事本就是我故意安排,我走之後,你为何不听我命令私自下毒於萧仕言?你可知你一时任性险些坏我大事?” 苏引月勾唇一笑,不紧不慢。
“主子走後,那萧仕言不知好逮,竟直呼主子名讳,如此猖狂,沁灵只是出手教训教训他!主子若认为沁灵错了,那便请主子责罚。”低敛眉眼,不卑不吭。
引月又是轻轻一笑,徐徐说道“沁灵真是聪明,知我宠你,胆子便越渐大了。我怎麽忍心责罚於你。你先起来吧。此之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但是下不为例,你且记住了。”
“是,沁灵明白。”
“恩”苏引月微一点头,停止抚琴。浅酌一口清茶,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盯着杯中打旋的茶叶,缓缓开口道:“去吧。船外的人想必已等急了。”
“是”沁灵领了命,微微欠了欠身,鹅黄色纱裙一摆一摆地出了画舫。
出来了!出来了!众人的嚷嚷声一波接着一波。
沁灵姑娘,看这边,看这边。众人疯狂招手大喊。君赢逝心中不禁赞叹,江南第一美女果然是名不虚传,怪不得会令众人如此神往。脖子伸得略微有些发麻,动动脖颈,眼光不由得便瞥到身旁颤颤微微的身躯,不作他想,下意识地紧紧扶住脸色苍白的少年。
“小兄弟,你没事吧?”虽然素不相识,可是对於从没享受过兄弟之爱的自己来说,一看到年纪较小的少年,便忍不住去多加关心。
“我并无大碍,多谢这位大哥,劳请大哥扶我去那边歇上一歇,可否?”指了指人群外的空地,徐徐说道。
“恩,好。”
挤出了人群,二人走向空地上的一块巨石,扶着少年坐下,君赢逝刚想要说什麽,只觉脖间一凉,略微低头,亮闪闪的匕首就横在眼前。
君赢逝脸色一变,淡淡道:“伪装得不错,是谁派你来的?”
眸光一暗,阴阴一笑道“死期已到,还废话什麽!”
唔……匕首又贴近几分,略微有些疼。这是什麽匕首,好生锋利。
“你知道我是谁吗?可别搞错对象。”垂下长睫,君赢逝此刻却出奇的冷静,是谁要趁此出行之际至他於死地,背脊微微发寒隐隐觉得,这背後似乎藏匿着更大的阴谋。
少年冷笑道“君赢逝,当今天子。我杀得就是你。”
君赢逝面色又是一凛,心道,此人决非池中之物!此出行他自认为绝无半点纰漏,为了不引起注意,甚至侍卫随从他也是能简则简,全为享受大好风光而来。而宫中知他出行之人更是少之又少,并且全为他亲自选拔调教之人。而如今眼前少年竟能一语道破自己身份,这如何不让他心惊!想必定是宫中有人走漏了风声。而且此人正是他视作亲信之人。心下不禁发狠,咬咬牙暗想,胆敢背叛朕的人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其实,帝王如君赢逝,自小便养於宫之中。宫墙内,兄弟们为夺帝位互相残杀,皇子们结党营私莫不勾心斗角,夜人静,便时不时会有人离奇毒发身亡。於此种环境之中,自是形成了冷硬狠厉,行事决绝的性格作风。只是,自从司青出现,君赢逝暴戾本性便一再收敛,然而,虎终是虎,一旦被激怒,终是难掩其冷厉锋芒。
终归是经过过大风大浪的帝王,只是片刻,君赢逝便面色如常,对着少年哼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君赢逝眸光一闪,脖子迅速倾向匕首。只觉脖间一热,似乎有液体慢慢渗透出来。不禁勾唇苦笑,这种感觉,怕是已经出血了。那少年却是没料到君赢逝会如此不顾性命胆大胡搞,也似乎并不想取他性命,脸色一变,手下一抖,轻易便被君赢逝挣脱了去。
“君赢逝,我倒是看错你了。想不到你竟有如此胆量!”手执方帕,轻轻擦拭匕首边缘沾染的血迹,眉宇轻蹙,心疼地瞅着宝贝匕首,少年语气不善地道。
“过奖。不知阁下如此大费周章地找朕所谓何事?”脖颈间的伤口仍旧汩汩不断地涌出粘腻的液体,君赢逝面色苍白,佯装镇定地问道。
“只不过帮别人一个小忙而已,我怎麽会知道他找你做什麽!真倒霉!把我美丽的宝贝弄得脏兮兮的,你说你怎麽赔偿我!?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把这样称我心意的匕首了!”少年鼓起双颊,气得直直跺脚,对着君赢逝更是不依不饶。
“呵,区区一件匕首而已,朕的六弟自小便收藏上古神兵利器,与你的比之不知要锋利多少你若心疼你这把匕首,朕便让六弟赔你一把,又有何妨?”低垂着头,扶着一旁树木稳了稳身躯,君赢逝有些气若游丝。
“真的!?六弟?那就是广贤王爷喽?”闻言少年的眼睛一下子灿如星辰,闪闪发光,眼角眉梢似也沾染上了浓厚的兴趣。
“咦?你怎麽不回答我的问题!?”少年倾身瞅了瞅摇摇欲坠的君赢逝,好奇的问道。眼眸中精光闪了又闪。
唔……抵抗着突然袭来的晕眩,君赢逝使劲摇了摇头力求保持清醒,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体力从脖间渐渐流失。心知不妙,然而脸色却越发的苍白,眼前的景色也越来越模糊,用力睁了睁双眼,迷迷糊糊地能看到少年的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麽,却是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
“唔……你对朕……做了什麽……”突然眼前一黑,君赢逝软软倒下,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呃?晕过去了?”上前踢了踢软绵绵的身躯,少年调皮一笑,趾高气昂道“我就说嘛!有我墨水心出马,绝对万无一失。哈哈……”
“顶着这张脸回去好怪哦!换来换去,还是觉得自己的好!”揪了揪自己的脸皮,少年愉悦地自言自语。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毫不费力地扛起君赢逝高大的身躯,惬意地哼着走调的小曲优哉游哉而去。
月下无人宠 第四章
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脖颈,感觉到脖间传来丝丝清凉舒适,想必是已经被好好地包扎过了。他只记得似乎……是一个少年攻击了自己,然後自己好象挣脱了他……这以後……便什麽也不知道了。轻蹙眉宇,目光扫过头顶的雪白纱帐,古香古色精致无匹的床帷雕栏,君赢逝随即又陷入了一片茫然。这是哪里?他怎麽会在这里?
“公子!公子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要吓死我了!”带着哭腔又夹杂着些些兴奋的声音传来耳畔,寻着声音的方向,映入眼前的身影,心头不自觉地浮上一抹安心,君赢逝嘴唇动了动:“司……青……”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知道自己声音竟是如此干涩嘶哑,好端端的名字被自己一叫,便是怎麽也无法入耳了。
“公子,你等等,我给你拿水来。”虚弱地点了点头,看着司青忙碌的身影,君赢逝顿觉一丝丝湿意爬进眼中,不论怎样,司青应该是真的在关心他吧。
司青端着水走近床畔,上前扶起君赢逝,然後自己便坐在床头,正了正身子,让自家公子靠在自个儿怀里,小心翼翼地喂着水,委委屈屈地道:“公子你每都突然不见,害我找你找好久,这倒好,不仅不见了还带着伤回来,你总是这样惊心动魄的,我怎麽受得了!?这要不是沁灵姑娘,我看我八成是直接上吊去了。”喝了些水,嗓子总算不像刚才那麽难听,君赢逝缓缓开口,疑问道:“ 沁灵姑娘?可是那江南第一美女麽?”敛了敛神,揉了揉突突跳动的额角,复又缓缓问道:“这是哪里?我怎麽会在这里的?”
“我也不太清楚,是沁灵姑娘找上我,说是她的主子救了公子,所以我这才赶到这儿来的。这是沁灵姑娘安排的地方,想必是她的住吧。”看着自家主子喝够了水,将小瓷碗放在一旁红木雕工艺考究的小圆凳上,小心翼翼地扶着躺下,又掖了掖被角,司青这才放心地道。
“哦”随意的搭了个腔,君赢逝心下奇怪,他明明是被一名少年所伤,而且此少年似乎是有强行掳他之意,怎麽会又莫名其妙得被他人所救,而且,据自己观察,那名少年绝不是泛泛之辈,怎肯轻易罢手?种种问题盘根错节的缠绕在脑子里,撑得他头痛欲裂。
君赢逝统驭天下,被人搭救自是认为理所当然,所以并无丝毫感谢之意,反而倒是更想抓住那人问清楚那名少年刺客的来历。然而,知此刻是微服出巡,不益暴露身份,便只好作罢。
一旁收拾的司青却是心情极好,忍不住迭迭道:“公子,你真是没见着,我现在才知道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沁灵姑娘美是美,只是太娇弱,让人碰一碰只怕是会碎了。今儿个见着沁灵姑娘的主子,我才见识到什麽叫真正的天仙!”
仿佛被司青欢快的情绪感染,君赢逝也觉得头似乎不是那麽疼了,嘴角浮笑,语气微挑略带揶揄的道:“你不是一向认为白予灏最美的麽?怎麽?移情别恋了?”
司青小脸忽地爬上抹红色,眼神瞟了几瞟,诺诺道:“公子不要瞎说,白太医哪是司青能高攀得上的……”说完却又觉得不妥,小脸顿时憋成了酱紫色,低垂头颅又急急说道:“再说……那人的美与白太医也是不一样的,太医清雅若竹自然是美极了,而那人却是……却是…… ……”见他憋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君赢逝也不由有些心急,问道:“沁灵姑娘的主子到底是怎麽美了?”闻言,司青抬起红扑扑的小脸正欲说话,忽听门扉一响,轻轻呵笑之声随风流入。
月下无人宠 第五章
一袭雪衣款款行来,走过一旁呆楞不知所措的司青,徐徐走向床边,嘴角含笑幽幽问道:“可是醒了!伤口怎麽样了?身子舒服些没?”待人走近,君赢逝不由怔住,心脏微微颤动,却是好半天没有答上话来。那人见他如此神情便急忙坐在床边,抚了抚撒满床头的柔韧青丝,拧着修眉,忧心忡忡问道“怎麽了?可是烧糊涂了?”闻言,君赢逝身子一震终於回了神志,顿觉自己这样实在是失了仪态,便心下暗骂,自己这是怎麽了!不就是一个美了点的男人麽!自己堂堂帝王,何等的美人没有见过,怎能为一个男人迷醉心神!随即便装模做样的轻咳了一声,眼神瞟向顶头的雪白纱帐,略一点头道:“唔,已经不碍事了。多谢公子搭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他日必将报答。”闻言,苏引月将鬓角垂下的发丝轻轻掩到耳後,伸手覆上君赢逝的额头,随即微微一笑道:“还好,烧已经退了,这下子可是安心多了。说的哪里话,在下姓苏名引月,便唤在下引月吧。”君赢逝心角一跳,不由怔了怔,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缓缓起身,苏引月接过身後婢女手中的托盘放於红木茶桌上,看了看一旁呆呆的司青,道“你家公子身子虚,不能吃过於油腻之物,这是刚刚命厨房煮的燕窝粥,一会儿便服侍他用了吧。”
司青猛的醒过神来,望了望苏引月,见他缓缓踱向门边,眼神一暗便恭身道了声“是”
耳边响起门扉关闭的声音,司青直起身躯,凝视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的皇上半晌,不由拧起眉宇。不知为什麽,他有种坠坠不安的感觉。隐隐觉得刚才苏引月看皇上的眼神不对,至於是哪里不对,自己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刚才听苏引月的语气似是非常关心皇上,可是,他的眼神依然清冷一如初见,高高在上不可一视,哪里有半点关切的意思?看皇上刚才的反应……司青暗暗纂了纂拳头,只怕……一切不妙了……t
屋内烛火跳跃,给昏暗的房间渡上一层朦胧的金色,躺在床上的人似是睡着了,屋内安静得只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司青走近床边,轻轻掖了掖被角,无奈的叹了口气。微微转头看向窗外,月色正朦胧,只余清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不由心下一紧。这个时候,萧侍卫你在哪呢?
端起桌上吃剩的燕窝粥,吹灭烛火,司青开了门走了出去。反身阖上门的时候,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身影,复又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阖上门的刹那清亮的眼眸缓缓睁开,君赢逝把身子转向里面,微微出着神。今日来自陌生人的关切对他来说象是作梦,身边的人莫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溜须拍马,莫不是因为他狠厉而胆战心惊,只有你,苏引月,你为什麽关心我?我们明明素不相识。明明……互不了解。苏引月,苏引月,你是谁?你可是那个叱吒武林的引月公子麽?若不是,那麽你又是谁?其实关於引月公子他不是没有派人去查过,可是直到现在被派去的人都像消失般,一个都没有回来。就连暗卫之中武功最好的萧仕言,至今也是毫无音迅。想到萧仕言至今生死不明,又不由叹了声气,毕竟从儿时他便一直跟着自己。
“怎麽?是谁惹你不高兴了?”戏谑的声音在窗边响起,君赢逝身体莫名一震,长睫微颤,侧眼望去,窗外一轮明月悬於中天,淡淡的华光似从那人身上晕了开来,仍是一身胜雪白衣,媚眼如斯,笑意盈盈。眼中突的浮上抹惊异之色,迟疑片刻,结结巴巴问道:“苏公子,你怎麽……?怎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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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无人宠 第六章
“呵……自然是来看你”将窗子打开的更大了一些,苏引月身体一动,双足点地,利落的跳进屋内。一身雪衣随风而动,映衬着窗外一轮清冷明月,当真恍如月中仙子降临尘世。君赢逝一怔,随即起身便想下床,谁知却被那人按住肩膀,那人手指修长细腻,好似上等白玉精心雕琢而成一般,泛着华美的光泽。君赢逝不由抬头,却一下子撞入一弯秋水之中,那水平静无波,却也幽不见其底。君赢逝恍惚了,他只觉得内心像是被什麽重重的敲了一下,有些微微的痛楚,却也泛着些细细的甜腻。在这静谧月夜之下,他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脏规律而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敲击着他有些脆弱的心房。
月光透过昏暗的房间,一层淡淡的银光笼罩在二人身上,二人默默对视,不再言语。寂静的房内,只能听到两人轻轻的呼吸之声,缓慢而绵长。
“苏……”
“嘘……我说过了,唤我引月,可好?”手指轻轻抵着对方略微有些丰厚的双唇,苏引月眼神迷离,朱唇微启,语气暧昧。
“可是,我……
“可是什麽?莫要再说什麽[可是]了,你若是不答应,我可是会难过的。”一改方才暧昧神态,苏引月双手捂着心口的位置,纤眉微拧,双眸含泪,一脸苦涩的道。见他如此动作,君赢逝不由一笑,双手抱拳,微微开口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引月。”那人微微一笑,魅惑人心的双眸弯如新月,灿如星辰。“对了!忘了问你,你叫什麽名字,可以告诉我麽?”苏引月拢了拢身後漆黑如墨的长发,一边用一根极细的白色缎带大致系起,一边挑着眉问道。“我叫……”君赢逝顿了片刻,脑中转了一转,复又缓缓说道:“我叫君……驭苍。”君赢逝略略松了口气,暗想,朕的大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若说了出来,只怕後果不堪设想。思及此,又不由暗笑,自己刚刚报上,不正也间接说明了自己的身份麽。拿起挂在一旁的青色长衫,苏引月目光沈,似笑非笑,君乃是国姓。更何况,驭苍,驭苍,不正是统驭天下,治理苍生之意麽。君赢逝,君赢逝,你倒是胆大妄为,堂堂一国之主,竟敢随便将自己身份报上,难道就不怕遭人暗杀麽?我该怎麽说你好呢?说你轻狂自傲好呢?还是说你天真好骗好呢?将眼底的轻蔑悄悄抹去,苏引月轻轻将手里的青色长衫披在君赢逝肩上,沈默了半晌,说道:“如此,我便叫你驭苍可好?”侧耳细细倾听苏引月的一言一语,君赢逝从床上站起身,穿上那人披在身上的长衫,略略点头,轻声的说了句好。说完之後,耳廓便迅速通红了起来,火辣辣的。见他已然穿好衣物,似是收拾妥当,苏引月便一拉他的手,道:“驭苍,今晚夜色如此之好。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君赢逝身体微一停顿,心下不由有些犹豫。如若自己踏出此地,远离司青的保护范围,或许会招致其他人的追杀暗算。自己现在已与身边暗卫失去联系,如若孤身出去,实在不妙。说来惭愧,自己虽贵为天子,但从小便厌恶武功心法,觉得练成它费力又费时,如若略有所成还不知要练到何年何月去。况且自己皇宫之中,又有众多武艺超群的暗卫保护,更是觉得练武毫无用。所以便一心扑到了治国兵书上去。然而,父皇却对自己要求甚严,说什麽朕的皇子必须文才武略样样精通,如此一来,为讨父皇欢心,他便也略略学了些武功的皮毛。若是对付些地痞流氓或许还绰绰有余,若是别有用心的暗算追杀……他却是毫无招架之力了……
心思转了几转,君赢逝喉头微微动了动,张口便想要拒绝掉这个疯狂的想法,抬头看了看眼前人,到了嘴边的话,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怎麽?不行麽?”长睫微微抖动,苏引月晶亮的眸子在淡淡的月华下却略微有些暗淡,向前略略倾着身体语气有些哀怨地道。“不……不是……”看着眼前弥漫着淡淡月华的妩媚人儿,绝傲清丽地双眸泄露着悠悠地哀伤,衣袂胜雪绝世独立,君赢逝不由地有些痴了,心里一下一下地跳动,声音清晰地映在耳旁,如此月下美景,却怎麽也说不出拒绝地话来。此时苏引月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见他如此犹豫不绝,心下略微有些担心。宫帝王,心机自是常人不能比之,性情多疑,本就是天性使然。思及此,苏引月隐隐有些担心。微微拧起眉宇,垂下头颅,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自是知道的,你我刚刚相识,你自是不能信任於我,这我无话可说。我只是见了驭苍你以後,如见知音,便不自觉地这般起来,要是驭苍讨厌的话,我便不再这样了。”看着眼前的苏引月,长睫低垂,一根一根睫毛卷翘细细的排列着,如两把小小的羽扇微微扇动。银白的月华铺了他满满一身,淡淡的光芒从他身上一点一点晕了开来,清丽却又冶艳,高贵却又妖娆。君赢逝心里不由一阵狂喜。只感觉一身的血气冲向头颅,整个脑袋好似瞬间就涨大了数倍。苏引月微微仰起头,媚惑的双眸细细扫视了半天,嘴角忽地浮上了抹了然的邪笑,将笑意悄悄掩去,语气幽怨地问道:“驭苍,你呢?可是讨厌我麽?”闻言,君赢逝心里一个激灵,颊上忽地爬满朵朵红晕,吭吭哧哧了半天,这才慢慢道:“公子天人之姿,又有谁能抵挡公子一颦一笑,公子如此问我,倒是故意为难於我的罢!”“怎麽会?我只怕是驭苍不信任於我,倒是我唐突了,问了不该问的问题。驭苍不会怪罪於我吧?”苏引月半真半假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复又慢慢说道:“驭苍却连引月也不叫了,这不更是生分麽?果然是不信任於我啊。”闻言,君赢逝不由急急辩解道:“公子莫要误会,实在是……实在是……”“嗯?”苏引月纤眉微挑,一剪秋水眸亮晶晶地望着君赢逝,红唇半启,默不作声。君赢逝尴尬一笑,随即改口道:“引月,莫再作弄於我了,我……我……”欣赏够一代君王窘迫神情,苏引月不由大快勾唇灿然一笑,起身道:“如此,驭苍便是与我心意相通的了,那今晚陪我一同林间赏月可否?”君赢逝勾唇一笑,轻轻点头应下。
月下无人宠 第七章
看着平日的亭台楼阁一瞬一瞬地自自己身下飞过,君赢逝又不由向身旁之人靠了靠,又无数地攥了攥身畔之人的衣襟。有点担惊受怕地感觉着苏引月搂着自己腾於半空之中。然而另一人像是故意似的,搂在腰际的手恶意地松了松,又一引来君赢逝的阵阵唠叨。
“引月……”君赢逝咽了口唾沫,复又缓缓说道:“我真是惧高,你若再是这样,我看我们还是走着去望月亭吧……”望向苏引月,君赢逝又一微微出起神来,眼前之人飘飘若仙地腾飞於半空之中,雪色衣椐翻飞,映衬着如此银月,裹着淡淡的月华,越发衬得肤若凝脂,唇赛朱丹。一头乌发随风胸前起舞缠绕,丝丝缕缕,纤华柔媚。
“驭苍莫要担心,即便是摔到我,也是不能让驭苍摔到的,我怎麽舍得。”苏引月搂着君赢逝的手不由紧了紧,低头将唇紧紧贴到君赢逝的耳畔,柔柔说道。
苏引月细细的发丝在君赢逝耳畔飘舞纷飞,丝丝细腻柔华,有时候不禁意地与君赢逝的缠绕到一起,惹得君赢逝一阵心悸。
“到了!驭苍你瞧!那便是望月亭”循声望去,君赢逝内心一阵惊叹,不由忆起民间常常咏诵的诗句来。水畔望月,碧天相接,修竹萋萋,娇若芙蓉。这望月亭四面环湖而建,一片碧湖之中,翠竹根根挺拔茂盛,悬於中天的银月倒映在这一片碧湖之中,一阵清风吹过,偶尔打乱了湖中羞月静静的倒影,揉碎了星光点点,随着粼粼波光轻轻摇曳。如此月下,如此美景,君赢逝突然觉得此生再无遗憾。却禁不住自嘲一笑,自那年登基,自己却早已不是自己,整个国家,整个君氏,沈重的担子早已压在自己身上,那年的自己,沈重却又骄傲,青涩却又自信。
苏引月身形一变,搂着君赢逝飞身向下而去。远远便看见,早已有人备好了酒菜,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随着欲渐向下,苏引月强大的内力激起整个湖面波光摇曳,然而最後却出乎意料的轻足一点,落地无声。
不着痕迹地扶了扶一旁有些重心不稳的君赢逝,苏引月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轻蔑之笑。堂堂一国之主,当是万人之上,武功却如此逊色,何以臣服天下?岂不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君赢逝,不必着急……你们君家欠我的,本就该慢慢还来……悄悄掩了笑意,苏引月领着身後的君赢逝徐徐步入亭中,只见本是立於一旁的婢女们急急迎了上来,众侍女竟全部身着鹅黄色轻纱丝裙,貌美仿若仙宫中人。为首的却也是一身鹅黄装扮,却是那日西湖之上泛舟的江南第一美女──沁灵。
“主子怎麽现在才来?厨子们精心备下的这些菜都要凉了!”沁灵语气带着微微的抱怨,幽幽说道。看了立於一旁的君赢逝一眼,微微颔首轻轻一拜,复又缓缓说道:“不过还好,奴婢还为主子准备了些糕点,主子快来尝尝,”说罢,身後又一美貌少女稍稍上前,手中竟还提了个八宝玲珑食盒。掀开食盒,各地特有的精致糕点一碟一碟的被摆上了汉白玉石桌。
向沁灵微微回了个礼,君赢逝心里不由赞道,好一个玲珑剔透的侍婢!大方得体,举止有度。比之自己身边的侍婢竟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想到此,竟是微微汗颜。
正想着出神,只听沁灵又是幽幽问道:“主子,这些可是够了?要不要把这些已凉的酒菜全部撤下去,换些新的上来?”低柔态媚,凝泪双眸顾盼神飞。
“不必了。”苏引月一身雪色衣裙随风轻舞飞扬,身後映衬一轮清冷圆月,周身月华渺渺漫漫,容天下,端的是绝世姿容,不可言语。不似凡尘的脸上漾起点点笑容,朱唇轻启,复又慢慢说道:“全都下去吧!这里只剩我和君公子便罢了,明白麽?”
君赢逝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何引月柔柔的声音响在耳畔,他却从中听见了不可磨灭的凌然霸气?是错觉麽?摇了摇头颅,以为是自己的伤在作祟。
“是!奴婢们告退。”沁灵领着身後的众婢女徐徐一拜,柔柔起身,竟齐齐步出望月亭。君赢逝不禁觉得奇怪。这望月亭围水而建,周围又没有船只,众婢女不过纤纤女流,现在命她们离开,岂不是过於不妥麽!刚想开口提醒苏引月,君赢逝忽觉一阵强风迎面扑来,刚刚才平静的湖水又不得不随风飘摇起来,揉碎於湖中的明月也随着波光荡漾开去……君赢逝微微抬头,只见刚刚还立於亭边的众婢女广袖一舒,竟纷纷提气跃向半空,轻灵飞身而上。鹅黄衣椐於身後款款飞扬缠绕,竟似天宫仙娥羽化飞天!
此情此景,君赢逝不由震惊万分,久久无法回神。过了半响,只是转头呆呆问道:“引月,她们竟都是如此武功高强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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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无人宠 第八章
看着难得显露呆滞表情的一国帝君,苏引月突然觉得眼前之人万分可爱,不由低低一笑,抬起晶亮的眉眼,佯装生气的问道:
“怎麽?驭苍竟以为我身边的都是些什麽都不会的废物麽?”边说着边从一旁的八宝食盒中拿出两只玲珑剔透的夜光晶杯摆放在二人身前,然後又不慌不忙地拿过一旁已装满美酒的青瓷壶,另一只细腻柔荑轻撩衣袖,微微倾斜瓷壶,晶莹剔透的液体便缓缓注入两只散发着幽幽碧光的夜光晶杯之中,顿时酒香四溢,飘香十里。
“怎麽会!我从来没这麽想过!我……”
生怕苏引月不相信自己,君赢逝忙忙解释道。慌乱辩解中也不由对上了苏引月那双盈盈笑意的秋水之眸。
君赢逝呆了呆,顿时缓过神来。
“苏引月!你竟敢骗我!”说完毫不客气的一拳便要招呼到苏引月的胸上。
神功绝世的苏引月竟是挑眉纤纤一笑,只出一指便截住了虎虎生风的拳头,翻转手腕,轻轻一带,君赢逝便顺势跌入苏引月怀中。扑鼻而来的竟是一阵淡雅高洁的幽幽暗香。君赢逝不由暗想,如若天空明月也能散发香气的话,那便是此香无疑了。不禁更加贴近地嗅了嗅,顿觉一身疲惫一扫而光,隐隐的安心之感渐渐浮上心头。
看着怀中的君赢逝因闻着自己身上的熏香而渐渐安下心神的面庞,苏引月心头也不由涌上一股浓浓的满足,嘴角也悄悄噙上了抹笑意。怀中的君赢逝却是呆了呆,衷心赞道:
“引月……你笑起来,可真是好看!”
闻言,苏引月却是微微一顿,僵住嘴角,有一瞬间的极不自然。将君赢逝带出怀中,低低了声是麽说完便失了声音,不再言语。只是端起摆放於身前夜光晶杯,猛一仰头,一饮而尽。
偶有微风徐徐,激起湖面圈圈涟漪,吹起竹叶沙沙作响……
自己这是怎麽了?苏引月低头微微出起神来……
主动给他引月公子投怀送抱的男人女人何止万千,为什麽区区一个君赢逝竟搞得自己有些不像自己。江湖所传,哪有半点虚假!他引月公子心狠手辣,凡是与他过招之人,早已一命呜呼,不在人世。他性情孤高绝傲,更不喜与人亲近。所以即便那些自命不凡的男男女女主动向他示爱,他也从来都是嘲讽一笑,不予理会。巧笑嫣然,傲世决绝,这才是他,是他引月公子。
况且……
苏引月闭了闭眼,袖中纤纤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君氏一族恩将仇报,只为巩固那些虚无的皇权,竟将他全家杀光,犹记得七岁那年的那个晚上,整个苏府淹没於一片血海之中……
逃脱出来的……只有七岁的他和他的娘亲。
他亲眼看着君氏一族将他爹亲残忍伤害,那一支毒箭射中的,何止单单是他爹亲的身体,还射死了他娘亲活下去的希望。
当娘亲知道爹爹死於非命之时,只是慈爱地抚着他的头,面色平静的告诉他:
“孩子,答应娘亲,定要为你爹亲报仇雪恨!叫他君氏血债血偿!”说罢提剑自刎,含恨而逝。
一切来得太快,快得令他来不及去阻止……
年仅七岁的他只来得及记住娘亲临终前的那句话……
叫他君氏血债血偿……
从此,这成了他生活的目标与希望。
所以……君赢逝……
我断不会放过你……
可是……为什麽……为什麽会有这种感觉……
这是什麽感觉……
心里漾出的,究竟是什麽……
看着眼前突然变得很奇怪的苏引月,君赢逝心下不禁担心,隐隐约约想道,莫不是引月不喜别人夸他容貌麽?也对,引月铮铮男子,断是不愿听别人夸他好看的吧!扯扯嘴角,尴尬的笑了笑,抬手端起面前的夜光晶杯,说道:
“引月既然先干了,那我也不能落後。”说罢,便要仰头一饮而尽。
片刻沈思之後,苏引月没於衣袖下的双拳突然紧紧一攥。像是下定什麽决心一般,低敛的眉眼也渐渐浮起清明之色。
再抬头,却依然明眸皓齿,巧笑嫣然。
好似刚才片刻的挣扎不曾存在过一般。
玉指挽起拈手,快速夺下君赢逝端起的夜光晶杯,苏引月柔媚一笑,幽幽说道:
“驭苍的酒,当然要我来喂!”
月下无人宠 第九章
“驭苍的酒,当然要我来喂!”
说罢,竟端起君赢逝的酒杯,仰头喝入口中。
旁边的君赢逝却有些哭笑不得,这哪里是喂他酒喝,分明是抢了他的酒喝。原来引月竟是如此的嗜酒麽?
不容细想,却冷不防的被人按住了後脑。
君赢逝不由大惊,刚想挣扎,却觉一柔软温热的物体顺势贴上了自己的唇,浓香清冽的美酒顺着自己因惊讶而微张的嘴唇缓缓流入口中。只觉酒香醇厚,绵软悠长。
还来不及享受上等美酒的醇香甘冽,一柔软湿润的物体便顺着酒水流过的线路开山拓城而来。酒精微微刺激着君赢逝口腔内的感官,随着这柔软温润之物的移动,口腔内的每个角落也变得欲加敏感起来。
君赢逝当然明白那是什麽,却只是片刻的呆了呆,便伸手勾住了苏引月的脖子,借着月光,缠绵拥吻起来。
由起初的浅尝辄止开始渐渐入,二人的舌头都犹如灵蛇般互相缠绕卷曲。谁也不放开谁的,即使有一点点缝隙,对方的舌也会立即的缠了上来,惩罚性的轻轻咬了一口,便又开始抵死缠绵。二人都已是成年男人,床弟之事更是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渐渐地,二人都禁不住有些情动。
放於君赢逝腰间的手有些不规矩地轻轻揉捏起来……
“驭苍……”苏引月情动地哼了哼,揉捏着的手也渐渐向下滑去。
发现他的意图,君赢逝也不明所意的哼了哼,於是接下来还未说出的话又被淹没在一阵一阵滋滋亲吻声之中。
“驭苍……让我摸摸……”苏引月不由出声要求道
微微停下亲吻的动作,君赢逝仰头稍稍拉出些距离,脸庞依然泛着些潮红之色,微笑喘息道:“那你也让我摸摸怎麽……呃……样!?”
只等君赢逝说了半句话,苏引月却突然将手滑到君赢逝浑圆紧俏的臀瓣上,猛地一个用力,将君赢逝紧紧地按在了自己身上,不留一丝缝隙。
君赢逝怔了怔,他已经清晰的感觉到,身下那头猛兽已然苏醒,正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向他叫嚣着它的欲望,炫耀着它的巨大。
君赢逝不由地抽了抽嘴角
苏引月将唇轻轻贴到君赢逝耳畔,语气暧昧的问道:“怎麽?感觉到了麽……你要不要摸摸它……你不也要摸摸麽……”嘴上说着,放於君赢逝臀部的手也开始不安分的揉捏起来……
君赢逝此刻却不由犹豫起来。
看引月的样子,想必是要让他做承受的一方。想到此,君赢逝额前青筋又不由突突地跳了跳。他君赢逝身为煜羡一国之主,却是断不可身在人下婉转承欢的。他是喜欢引月没错,为了引月他也可以去做很多他以前不会做的事,甚至他可以为了引月一句话遣散後宫。可是唯独这件事……
君赢逝低下眉宇,细细思量半响,内心经过反复挣扎,仍是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他也不是没跟男人做过。迎逢谄媚的宫人也曾孝敬过他几个年轻貌美的如少年。可是他每都是在上面。而且,看过身下男孩疼痛得龇牙咧嘴的表情後,他便再对男人提不起兴趣,更别说要让做下面的那个。
“我只是说说玩的,引月莫要当真……”
“喔?”苏引月由君赢逝的脖颈上微微抬起头,微微挑了挑纤眉,眼珠转了转,轻轻道:“驭苍莫不是怕了吧……”
“呵……呵……怎、怎麽会?”被眼前之人一语道穿心事,君赢逝不由有些尴尬。
苏引月却是加紧了手下的动作,一把扯开了君赢逝腰间的腰带,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凉亭之外的幽幽碧湖中。
湖中不由荡起了圈圈涟漪,慢慢吞噬了由天而降的异物……
“啊……”还来不及感叹腰带的悲惨命运,便冷不防地被人撕开了蔽体的衣物,一只微凉的手顺势覆上了自己的分身。
苏引月抬起晶亮的眉眼,媚惑一笑,上下揉捏起来……
快感由四肢百骸传向下腹,身下的分身也在别人的揉搓下一分分涨大,略呈紫色的肌肤上,青筋突突直跳。
“哼哼……驭苍你不是也很兴奋麽……”
苏引月嘴角微微翘起,略带嘲讽道。只可惜,沈浸在巨大快感里的君赢逝,是怎麽也听不出着话里的不善来的。
柔软白皙的手指握着略呈紫色的分身上下揉动,由慢变快,由轻变重。君赢逝只感觉由这只手所接触的地方开始,所到之,皆燃起了熊熊欲火。在名为情欲的汪洋大海中,自己像是要被吞没般的无法呼吸。此刻,全身上下的快感独独聚到那一点上,随着苏引月手指的律动,一波又一波向自己袭来。
强烈的快感使自己站着的腿也开始微微痉挛起来,整个身体的力气已被抽空,不由紧紧握住了身畔之人的衣襟,攥了又攥,拽了又拽,却仍然找不到释放体内汹涌快感的出口。
君赢逝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不由微睁开带泪的双眼,祈求道:
“引月……求你……求你……”
看着身畔之人的疯狂,苏引月的双眸中却渐渐褪去欲火染上了一片清明之色。
君赢逝,我苏引月不是没有为你心动过。
可你这样的表现,却让我由心底的厌恶。
亲爱的朋友们!……你们好!~!!小煜给你们鞠躬了!~O(∩_∩)O哈哈~
月下无人宠 第十章
自那日月下对饮已过去些时日。
君赢逝只记得那日後来自己喝得人事不省,也不知被引月怎样给抬了回来,第二日早上一醒来便被司青拉住衣袖絮絮叨叨的说教了半天。
他当下不禁感觉好笑,他君赢逝堂堂一国之主,却被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教训得抬不起头来,这要传出去了可成何体统。
他把这话说与司青听,只见司青忽然停下了叽叽喳喳的嘴,复又索眉低低沈吟起来。这几日司青却是好生奇怪,总是动不动地一个人烦恼忧虑起来。司青天性乐天,就是天塌下来,也是可以呼呼大睡的人,究竟是什麽事居然让他也如此烦恼。君赢逝心下也不由奇怪。
於是便拉了拉司青的衣袖,关切的问道:“司青,怎麽了?怎麽会如此烦恼?”
闻言,司青轻蹙的眉宇皱得更紧了,烦恼得在屋子转圈转得更快。
他看着司青这样绕来绕去,不禁也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准备拉着司青好好审问审问,看他究竟有什麽事情瞒着自己。
“公子……”司青终於颤颤地开了口,像是要把烦恼全盘托出。
看着司青严肃的表情,君赢逝也不由地正了正身子,等着司青继续往下说。
“君公子可是准备好了麽?”
随着一阵甜甜地笑声,雀馨一身火红的端着盘子推门幽幽而入。看了看一站一座的主仆二人,复又掩嘴一笑道:“君公子可是准备好了麽?这是我家主子命小女端来的莲子汤,君公子快些尝尝。”
司青看了看来人,好不容易张开的嘴又紧紧闭上,转身忙活别的去了。
这些日子君赢逝对苏引月渐渐熟悉起来,自是明白推门而入的雀馨如同沁灵一样,是服侍引月生活起居之人。除这二人之外,分别还有舒旖和晏西。
沁灵和雀馨身为女子,自是主内,常常来给他添置些衣物食物什麽的,自然是经常见到。而舒旖和晏西身为男子,都在外奔波,为引月打点府外之事,不常出入府内,他也只是匆匆见过一面而已。引月只说过这四人不过是普通家仆而已,然而他却能感觉到,与其说这四人是一般家仆,地位却又隐隐凌驾於普通家仆之上。
这些日子,君赢逝也把四人的特征暗暗记在了心上。沁灵淑仪典雅身着鹅黄。雀馨灵动活泼身着火红。舒旖沈着睿智身着宝蓝,晏西脾气暴烈身着碧绿。
而更令君赢逝吃惊的是,这四人武功高强,居然不在司青之下。司青也曾跟他说过,这四人的身手,分明可挤身天下十大高手之内。
引月身为四人的主子,武功更是出神入化,不可估测。
有什麽东西正挣扎着破茧而出,君赢逝却不愿多想地刻意忽略。
他只知道自己喜欢引月,引月是什麽身份对他来说已然不再重要。
“君公子快些用了吧,主子还在客厅等着公子呢!不是说好今儿个要一同去西湖水畔采莲藕的麽?”雀馨咯咯一笑,忍不住催促道。一身火红的衣裙,却越发显得灵动秀气,活泼可人。
“好”君赢逝匆匆用了银碗里的莲子汤,临走之前担心地看了依然眉宇蹙的司青一眼,抬起的脚步不由顿了顿。
不过转念一想,司青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等今日采莲回来了,再细细审问他也不迟。
於是君赢逝笑笑得跨脚出了房门。
可是他却没想到,再见之时,却是阴阳一线,物是人非。
月下无人宠 第十一章
君赢逝随着雀馨转过曲曲折折的走廊,转眼便来到了客厅。
客厅之内,一人白衣胜雪,负手而立,绝世惊尘的脸上漾着淡淡的笑容。暖暖的阳光从院外射入客厅,疏疏落落的光斑影映在他的身上,更加衬得一双明眸温柔动人。
君赢逝心中一暖,牢牢地记住了这个眼神。
即使多年之後,两人已经仇根种,已经誓不两立,君赢逝却还是没有忘记那时那双温暖动人的眼神。
“引月,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君赢逝跨进门扉,不好意思道
“等的人是驭苍,自是无碍。”苏引月勾唇宛然一笑,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一般,复又说道:“等的时间有些长了,我都给忘了。你瞧我这记性。”说着抬手端起一旁的药碗,伸手递到君赢逝面前。
“我身子都已经无碍了。怎麽?还要天天喝麽?”闻着碗里散发着苦苦的药草味,君赢逝皱了皱眉,有些抱怨的说道。
“当然,这药必须连喝七七四十九天方才有效。”
“那……好吧。引月的话,我自是信得过。”说罢,端起碗来,咕咚一饮而尽。
放下药碗,看见苏引月小心翼翼投来的眼神,君赢逝抹了抹嘴,灿然一笑。
苏引月微微怔愣,轻轻咳嗽一声,道:“那我们出发吧。”
“恩”
还没到西湖,君赢逝就已经听到湖畔传来各家少女的银铃娇笑声。待走进细细一瞧,才发现西子湖畔早已聚集起各种人来。
等待采摘莲藕的少女自是不用说,早已滑起船桨,飘至荷叶莲藕茂密之。这中间竟还有为数不少的男人。咳!自然他们自己也是。
这之中的男人大部分是借此机会欣赏梦中之人来的,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心心念念之人穿梭在大片大片的莲叶之中。也有一小部分是借景作诗而来的文人,衬着西湖之上春意盎然之际,各派诗人自是诗性大发,作诗比赛。
“引月,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为何?既然来了,为何不去?”
“这……湖中采莲之人皆为少女,你我二人同为男子,去了像什麽话。岂不是要落人笑柄?”
闻言,苏引月盈盈一笑,周围噪杂的环境却顿时安静下来,只余不可置信的惊叹之声。采莲少女停下船桨,船身飘飘摇摇的顺水而流,不知去向何。湖畔巴望着自己梦中情人的男人也不知何时收回了脖子,张着大嘴,直勾勾的瞅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衣美人。平日高傲自满的莘莘才子们也不知何时止住了声音,表情呆呆傻傻地站了满地。
苏引月却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携着君赢逝,领着身後一干婢女家仆悠悠然地湖畔散着步。
“驭苍有什麽好害羞的?”苏引月嘴角含笑,低头略一沈思,复又说道:“驭苍想要哪个?我采来赠於你便是。”
“不……不用……”
“等着”说罢,苏引月脚下步伐一变,轻轻飞掠而出,湖中旋转翻身,脚下轻轻一点,瞬间便站於亭亭荷叶之上。
此时,莲都还未开放,放远望去,满湖之中,皆是一大片一大片绿油油的荷叶。苏引月一抹雪白的站於莲叶之上,香含秋露,让人见之忘俗。
君赢逝不由心中一动。
初见时的引月对他来说犹如天上一轮高傲的明月,倾城绝代,高不可攀。
而现在的引月对他来说更像降落凡尘的湖中精灵,虽然依旧风华绝伦,却是触手可及。
站在引月的身畔,他快要被皇宫的冷酷逼死的心脏又开始渐渐地跳动,缓慢却温暖。
远远地望着引月,他就已觉得得他相伴,此生不再有憾。
司青不是没有提醒过让他早返朝堂,可他却迟迟下不去决心……
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责任,也不是没有想过国不可一日无君。
不是不担心有人趁此机会谋反篡位,也不是不担心此刻朝堂风云或许动荡不堪。
只是,只是想在他身边多留些时日。
只是下意识的去贪恋这一丝丝的温暖。
现在才发现
原来我如此爱你。
引月──
我爱你。
月下无人宠 第十二章
远远地望着苏引月,君赢逝心中缓缓地浮上一股感动,看着看着,只觉眼眶一片氤氲,竟有些喜极而泣来。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引月,但现在才发现,自己竟如此爱他。知道自己心意的君赢逝感觉到,心中坚硬的外壳已经渐渐脱落,露出一块块柔软温暖的地方来。
“怎麽?心情不好麽?”苏引月飞身落地,一眼就看见低头含泪的君赢逝,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只觉烦躁躁的,瞬间也没有了游玩的心情。
“不是,只是……”
“怎麽了?吞吞吐吐的?”苏引月将手中已采摘好的莲藕交给身畔的雀馨,对君赢逝有些漫不经心地应道。顿了顿,复又转头对雀馨补充道:“将这些莲藕加入君公子每早的汤药之中,明白麽?”
雀馨调皮一笑,上前接过苏引月手中的莲藕,眼神暗了暗点点头便退了下去。
君赢逝不由一阵奇怪,随口问道:“把莲藕加入药中做什麽?”
闻言,苏引月垂睫柔柔一笑道:“也没什麽,只是普通的一味药材罢了。之前的汤药里就有的,只是今天正好用完,这才约赢逝一起来采的。”
“哦,原来如此。”君赢逝恍有所悟地点点头,会心一笑道:“引月有心了。”
闻言,苏引月微微一颤,覆下眼睫干干一笑道:“这是自然。”说完便沈默了下来,没有了下文。
君赢逝见他似乎心情不好,不由纳闷,於是便开口提议道:“我常听说此碧阙大道的集市是非常有名的,今日来了此,便不由想去看看。”说着便拉了拉苏引月的衣袖,“引月,一起去吧,怎麽样?”
“……驭苍……我有些累了,这就想回去了,你若想去的话,我便叫舒旖跟着你可好?”苏引月虽然有些烦躁,却是抑着性子商量道。
“不用,引月若是累了,就先行回去吧,我认得路,随便转转後就会回去的。”
“那驭苍自个儿可要多加小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明白”
辞别了苏引月一干人等,君赢逝顺着平平整整的大道,一个人慢悠悠地踱向碧阙大道。走着走着,不由想起苏引月采完莲之後似乎心情极是不好,便想给他买件礼物来顺顺气。
碧阙大道在苏州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街道上整整齐齐地栽种着两排直挺挺的柳树。现已是初夏时节,柳树上的柳絮早已是密密麻麻的抽出了新芽,翠绿翠绿的,格外宜人。道上的小商小贩也极有秩序的在道路两旁排了两排,纷纷沿街叫卖,好不热闹。
君赢逝就这样在街上慢悠悠的转着。边走边感叹江南地区果然不负盛名,比之远在北方的京都,居然经济更为活跃,自成一派华景象。也不禁从心中升出微微的骄傲来。毕竟自己登基不久,煜羡能有如此成就,怎能不让他心中欢呼雀跃。
走到一家玉器店前,君赢逝不由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迟疑了下,便抬脚走了进去。
“哟!公子如此英伟不凡,不知是想买什麽样的玉饰?小店应有尽有,包公子满意。”店老板一见君赢逝的打扮便知是贵客临门,便天乱坠,滔滔不绝地夸耀起自己所收藏的玉饰来。
君赢逝绕着柜台细细的转了一圈,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并没看到什麽衬他心意之物,便对店主摇摇头,笑笑道:“在下是想买件礼物转送他人,可是,在下并未发现什麽心仪之物,真是有劳老人家了。”说罢,转身便想去别看看。
“公子且慢!”店主不由急急阻止道。“敢问公子是要送什麽人礼物?”
“……”
精明店主脑子一转,登时明白了过来,笑笑道:“公子请在此等等老朽,老朽上楼取件东西,保准公子满意。”说罢,蹬蹬蹬地跑上了楼。
君赢逝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分明没同意在此等着店家回来,抬头又看了看店主离开的方向,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店主就捧着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急急忙忙地下了楼。
“公子,久等了。公子请看”
饶是君赢逝见过珍宝无数也不由有些惊叹。只见盒子内方方正正地躺着两块羊脂白玉的天然玉坠。两块玉坠均呈半月牙状,看样子似乎是一对,拼在一起,正好形成了一块完整的圆月,半月形的羊脂白玉边缘分别被仔仔细细的镶上了一圈金箔,而晶润剔透的白玉之中也好似氤氲着水雾。阳光照进,水雾好似奇迹般地幻化成水流,比划着半月的形状,缓缓流动。金箔的璀璨映衬着白玉的温润,竟是说不出的契合般配。一时间,竟迷得君赢逝离不开眼。
君赢逝心下十分喜欢,捧着玉坠左看右看,百看不厌。
“公子可是喜欢?这玉坠本来是邃羽使者要进贡我朝当今圣上的,乃是邃羽几百年难得一见的玉中之王。看公子也像识货之人,必是明白这玉的好。”
君赢逝不由有些好奇,随口问道。“哦?既然是要进贡当今皇帝的,怎麽会落至此?”
“不知公子可否知道煜羡第一大玉石店铺──玉栖阁?”
“略有耳闻,怎麽?”
“这玉坠本是要供奉进宫去的,然而却被玉栖阁黎老爷看重,自然是被黎老爷大笔资金的收购了去。小店不才,正是玉栖阁第271家分店。”
君赢逝这才恍然大悟,又不由佩服起胆敢抢进奉贡品的黎老爷来,便随口问道:“黎老爷是?”
提起玉栖阁的黎老爷,老店主不由骄傲地一扬头,甩出一句“自然是大名鼎鼎的黎玉老爷。”
月下无人宠 第十三章
“黎玉?”君赢逝摸摸下巴,觉得略有些耳熟,凝神细想片刻,却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来,便只好作罢。
这厢店主却不由讶道:“公子不知道黎玉老爷麽?”
君赢逝茫茫然地摇了摇头。
老店主也不由摇了摇头,撇撇嘴不懈道:“公子竟不知道黎玉老爷!?这可真是件天下奇闻了!黎玉老爷自十四岁起开始接手黎家玉栖阁,两年内便独揽煜羡珠宝玉石贸易。十六岁将玉栖阁分店推至煜羡,邃羽,珞,映碧,垂珞,尔凝,麟湘,嗣御等多个国家的多个重要城市。二十岁开始经营煜羡首屈一指的酒楼──醉仙楼,现在醉仙楼盛名早已遍布多方国家,这可全是黎玉老爷的功劳。”说到兴奋之,老店主更是激动地竖起大麽指,向着君赢逝炫耀道。
君赢逝还未开口,只听身後一人无奈地幽幽叹道:“王伯,你又再拿着那些陈年旧事炫耀了……”
君赢逝不由回首,正望见一双潋滟温柔的笑眸中。
老店主上前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唤道:“黎老爷。”
“黎玉!”君赢逝低叫。带着不可置信的吃惊。
听见有人叫自己,黎玉也是愣了一愣,不由看向君赢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走上前笑笑应到:“正是在下,敢问兄台可是熟识在下麽?”
闻言,君赢逝慌忙摇了摇头,解释道:“公子莫要误会,只是刚才听店主所言,本以为黎老爷乃是四十不惑之人,却是没有想到传说中的黎玉老爷竟是如此年轻。这才失了态。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听罢,黎玉白皙如玉的脸上扬起一抹红晕,明眸潋滟温柔一笑,客气道:“公子谬赞了。”说罢,眼神一阵游移,在看到柜台上摆放着两块白玉时,却忽然神色一动,问道:“公子是看上这两块玉坠了麽?”
“是”
黎玉明眸含笑,赞道:“公子果然好眼光!传说,两块玉坠若是有情人戴了,便可以白头偕老,相守一生。敢问公子是送给自己的有情人麽?”
君赢逝红了脸庞,撇向一边,没有说话。
黎玉了然一笑,道:“公子果然是个有情之人。”
君赢逝尴尬笑笑,拿起玉坠中的一支,转移话题道:“此对玉坠在下甚是喜爱,敢问公子这对玉坠是多少银两?在下要下了。”
黎玉明眸波光流动,静默片刻,缓缓道:“此玉千金不卖。”
君赢逝不由惊讶地咦了一声,出声之後忽觉失态,下意识地捂了下嘴巴,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眼前之人继续说下去。
黎玉见状暖暖一笑,复又接着道:“实不相瞒,这对玉坠乃是我私自留下的,其实我并不想将它卖出去。本想将它赠与心爱之人……”
闻言,君赢逝心下一阵惋惜,无奈道:“既然是公子的心爱之物,在下自是不会勉强。”
“不过……今日黎玉能与公子得见毕竟也是一种缘分。黎玉想将玉坠赠予公子,只盼公子能够收下。
君赢逝呆了呆,断然拒绝道:“不行!此物是黎公子要送给心爱之人的礼物,在下决不能……”
“黎玉与那人已早无可能,徒留着也只有平添伤感罢了……”黎玉明眸含笑,挥挥手淡淡然道。
君赢逝望着黎玉如沐春风的双眸,虽然依旧明眸含笑,不知道为何却读解到一股浓浓的萧索和寂寞。
“此事万万不可……”
“公子收着吧,放在黎玉这里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踌躇了一下,复又抬眼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还是说……公子不懈与黎玉结交?”
君赢逝被突如其来的话惊得一个踉跄,扶了扶柜台勉强站好,这才慌张道:“在下绝无此意!”
黎玉见他急急辩解的模样不由柔柔一笑,道:“如此这样,那还是请公子收下黎玉的一片好意吧”
“……”
黎玉见他默不作声,便又拿起柜台上的玉坠递了过去 “公子?”
“在下明白了,多谢黎公子割爱。”说罢,君赢逝接过黎玉手中的玉坠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见状,黎玉展颜一笑拱拱手道:“公子与黎玉也算是有缘之人,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君赢逝上前行礼,道:“在下君驭苍。今日黎公子割爱赠玉之恩驭苍没齿难忘,他日公子若有什麽难只管说与驭苍,驭苍定当竭尽全力,以报公子之恩。”
黎玉明眸的笑意微微停顿了一下,停了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笑笑摆手道:“如此小事,何须时时刻刻挂在心上。只是……驭苍兄,黎玉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君赢逝奇怪道:“黎公子但说无妨。”
黎玉正了正色,迟疑道:“黎玉有幸学过几年医术,看驭苍兄现下的面色……只怕是中毒已久,毒素早已入侵五脏六腑。”
月下无人宠 第十四章
君赢逝挂在嘴边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道:“黎公子莫要开玩笑,在下此刻身体健壮,并无什麽异样,怎麽会中毒呢?”
黎玉细细抬眉,神色优雅动人“黎玉不才,曾在无须圣人座下研习过两年医术,自是不会看错的。”
闻言,君赢逝心下一惊,迟疑道:“无须圣人?那京中的白太医是……?
黎玉莞尔一笑,道:“正是黎玉的师兄。”
君赢逝心中不由感叹,世界竟然如此之小。虽是大千世界,在此巧遇之人却意外的是白予灏的师弟,这怎能不叫他吃惊震撼。
“怎麽?驭苍兄知道师兄麽?他现在近况如何?说来惭愧,黎玉已有好几年不曾拜访过师兄了。”说完又不由幽幽一叹。
君赢逝不由一阵紧张,信口胡诌道:“白太医威名,京城之内,人尽皆知。我又怎麽会不知道呢。”说完又咧了下嘴,干干笑了两声。
黎玉见他神色紧张,言语支吾,便低下头嗤嗤一笑,道:“驭苍兄紧张什麽?难道是我家师兄对驭苍兄做过什麽麽?”
闻言,君赢逝差点一个蹶趔,不由轻斥道:“黎公子开什麽玩笑!”
黎玉不由一震,惊叹於君赢逝刚刚一瞬间所散发出来的隐隐王者之气。虽只是轻微苛责,举手投足间却氤氲着一派指点江山的雄浑霸气,不禁让人心折。
“黎公子?黎公子?”
“哦!?”黎玉回过神来,不由有些尴尬。
“黎公子不要紧吧?刚才是怎麽了?”以为是自己刚刚的斥责不小心惹怒了黎玉,君赢逝的问话也不由的小心翼翼。
黎玉气结,不由白他一眼 “我能有什麽事!驭苍兄现在还是应该好好担心一下自己吧!”
“在下真的没事。是黎公子多虑了。”
黎玉见他如此顽固,心下不由恼火,一把抓过他的手腕,细细诊起脉来。越是仔细的去感受腕间的脉动,黎玉极好看的双眉也皱得越发的紧。
“如若黎玉猜的没错的话,驭苍兄所中之毒名为【涅莲】,乃是由西域雪峰山上千年一开的千年雪莲为引特制而成。这千年雪莲本是补身养气的圣药,然而是药三分毒,千年雪莲的心本身也隐藏着极为厉害的毒性。而这毒性更是远远凌驾於其他毒药之上。只是这千年雪莲千金难求,所以【涅莲】一毒早已在江湖上绝迹已久。”黎玉顿了顿,迟疑道:“驭苍兄究竟是得罪了什麽人,竟要把你置於死地?”
闻言,君赢逝竟是哈哈一笑,边笑便摆摆手道:“看来真是黎公子弄错了。在下这几天根本就没吃什麽心蕊的东西,怎麽可能身中【涅莲】之毒呢!?”
黎玉皱了皱眉,又抓起君赢逝的手腕细细的诊起脉来,嘴里还不断地嘀咕“没错啊!这分明是中了【涅莲】的脉象啊……”
君赢逝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下不由觉得好笑。
黎玉眼睛一亮,忽然道:“驭苍兄这两日可服用莲藕了麽!?”
“……是混到中药里喝了一些,怎麽了麽……?”君赢逝心下一紧,神色慌张,答案呼之欲出。
黎玉恍然大悟地一拍额头,正色道:“这就没错了!千年雪莲的心本就是天下至毒之物,人体只沾一点便会立即身亡。如若搭配普通莲藕一起煎制,则成为一种慢性毒药,服用七七四十九天便会……”黎玉忽然停下,抬头瞅了瞅君赢逝面色,见他面色沈静,只是略显苍白,好似没什麽大碍,这才迟疑道:“便将承受万蝼啃噬之痛,再也碰不得摸不得,一旦碰触,便是剜肉钻心之痛,直至老死。而且……无药可解。”
闻言,君赢逝一阵晕眩,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到了地上。
黎玉连忙上前扶起,明眸含笑,柔声宽慰道:“不过还好,驭苍兄服药时间不过三十几天,并不是无药可解,驭苍兄不必太过在意。只要……”
“不必了。”君赢逝忽然截住黎玉尚未说出口的话。
“在下出来的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君赢逝由地上慢慢起身,本是漆黑如夜的双眸此刻却空荡荡,茫然然,虽是对着黎玉说话,目光却似穿透了黎玉的身体,不知看向何。
黎玉见他如此,便知定有什麽隐情,却又不好说破,心里泛起隐隐的担心,不由出声提醒道:“驭苍兄……你的毒还未解……”
君赢逝拾阶而下,听见有人唤他,身体微微一震。却没有回头,背对着他呢喃道:“黎公子诊错了……在下并未种什麽毒……”说罢,飞一般的逃离出玉栖阁。
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黎玉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轻叹道:“驭苍兄……你这话是对你自己说的还是对我说的……”
月下无人宠 第十五章
君赢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府上的。他只知道,等他有一丝清醒的时候,就已经坐在自己的房里,手里拿着刚刚得到的玉坠发呆。
指覆划过,轻轻摩挲玉坠表面雕刻的复图案,一一浅,追随着自己的呼吸的一张一弛,地镌刻在自己心底不见底的地方。雪白雪白的羊脂白玉,静静的散发着温润无争的莹白光泽,那麽纯粹,那麽洁净,却刺痛了君赢逝的双眼,痛的他几乎睁不开眼。不由自主的,眼睛里氤氲起一片水雾,周围的一切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但是可恨的,头脑却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他不得不去相信黎玉所说的话。他中毒了,施毒之人,却是引月。
门外,雀馨焦急地拍打着门窗,可是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他现在只想知道,只想知道,引月到底有没有对他下过毒。只有这件事,是他迫不及待要去确定的。握了握手中的玉坠,君赢逝仿佛也给了自己一个希望,这才定了定神起身,缓缓地走至门边,静立片刻,终於缓缓地打开了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雀馨焦急的眼神,这让君赢逝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不要紧,只要引月不是要害他,别的事情他都无所谓。
“雀馨,你家主子呢?”他不由有些焦急,紧紧抓住了雀馨的胳膊。
“呃?”看着刚才死叫门不开,此时却突然开门的君赢逝,雀馨有一瞬间的呆愣。
君赢逝却着急了,他一激动,抓着雀馨的手不由又紧了几分“雀馨,引月在哪里!?”
巨大的疼痛让雀馨猛地回神,看到难得发火的君赢逝,雀馨心中震惊无比,想也没想便磕磕巴巴地道:“主……主子在正……正厅大堂。”
刚落下音,雀馨便觉眼前一,瞬间便没了君赢逝身影。不由撇撇嘴,跺了跺脚,自言自语道:“这不是挺有精神的嘛!还害本姑娘以为他怎麽了!哼!”说罢,摇摆着纤肢,摇曳而去。
君赢逝心下异常着急,他着急要去见引月,他要引月亲口告诉他,他从没给他下过毒。他不管那黎玉说了什麽,只要引月亲口否认,他就相信。
可是越是着急,脚下的步伐就不受控制的越来越慢,越来越小心翼翼。带着心下的紧张,他突然觉得通往正厅大堂的那条长廊那麽长,那麽长。长得他根本就望不见引月的身影,长得让他感觉好像没有尽头。
“苏引月!你说话不算数!”
还没走至门口,却忽然听到一人暴跳如雷的大喊声。君赢冽微微一震,只觉得这人的声音竟是熟悉万分,隐隐不安的感觉渐渐浮上心头,心里踌躇一下,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屏着呼吸静静的等待下文。
苏引月优雅的挑挑眉,眼神温婉之中透着隐隐锐利“哦?墨水心,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说话不算数了?”
“哼!你上就说过,要是我把那姓君的天子抓来给你的话,你就把你的朔月剑给我的,可是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却拿了把没名字的破刀应付我。好……这我就忍了!可是这呢!这你让我收拾姓司那小子,我也照你的吩咐办了!你为什麽就不把朔月剑给我!?你什麽时候才能给我啊你!?你是何居心啊你!……”少年像是受了极大的怨气,滔滔不绝的发泄着自己的怒气,语气蛮恨不讲理。
闻言,门外的君赢逝眼前一黑,险些昏厥。稳了稳身躯,再听下去却是一阵心惊,心惊过後,却是一片心凉。冰凉彻骨,黑暗无边。
脚下一个踉跄,终於支撑不住,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上,泣泪无声,一滴一滴,指尖冰凉。
月下无人宠 第十六章
六月盛暑,莲池边莲叶连连,粉红粉红,大朵大朵的莲骨朵也俏生生地绽放开来,伴着黄昏後的清风吹拂,一摇一摇地晃着身子,显得格外俏皮可爱。君赢逝斜倚在池边,望着满池美景,一动也不动,不知在想些什麽。
“驭苍?又在发什麽呆?”苏引月端着药碗,步履轻轻地走进君赢逝身边,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君赢逝僵直的背脊,皱着眉宇问道。
君赢逝僵直的背脊微微一震,缓缓回过神来,微微抬头,两人的视线不由得碰在一,苏引月嫣然一笑,君赢逝却慌忙覆下眼睫,轻咳一声掩饰道:“是要喝药了麽?”
苏引月见君赢逝低下头去,像是故意躲着自己,嘴角的笑意也越发干涩起来“是啊,已经晾凉了。”
明显地感觉到君赢逝有些有意无意地躲着他,也不知道为什麽,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霎时间充满在他的胸膛里。只觉烦躁躁的,直想发火。
君赢逝伸手接过药碗,低头看了看碗里浓浓稠稠的药汁,嘴角勾起,不由扯出一抹苦笑。药汁散发出微微的苦味,糅合着莲藕的清香,刺激着他的口鼻。他缓缓仰头,一饮而尽。
“引月,这是第几天了?”将手里的碗递给苏引月,君赢逝覆下眼帘,不知看向何。
“四十二天。”苏引月回道。顿了顿,又忍不住补充道:“驭苍,还有五天,你再忍一忍,只要到四十九天,就全好了。”
“我知道”君赢逝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眼睛望向远,又沈默了下来。
尴尬沈默的气氛在两人间渐渐弥漫开来,苏引月不由得更加心烦意乱,说不出心里是什麽滋味。不由看向君赢逝,他斜倚池边,眉目间有些淡淡的萧索和冷漠,束着玉冠的发,漆黑柔亮,随着微风,轻轻柔柔地在胸前飞舞缠绕。看着这样的君赢逝,苏引月突然发觉自己竟心慌了起来,伴随着他的眨眼,他勾起的唇角,他呼吸的起伏,越来越心慌。就好像,眼前这样的君赢逝……像是……再也抓不住了……
想到这里,苏引月心中忍不住一抽地痛了一下。
君赢逝漠漠地看着眼前的美景,满身的疲惫却不因这样的美景而消失,反倒愈渐浓重了起来。随着日期的临近,他已经开始隐约感觉到身体的刺痛,虽然现在只是时不时的疼痛,却已足够让他心痛如绞,无法呼吸。他累了,很累。他什麽都没有去问引月。没有去问引月为什麽要这麽做。也没有去问司青到底被他们怎麽样了。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一旦七七四十九天一到,他和引月之间也就全部结束了。
“引月?”他轻轻开口,像是怕搅乱了一池湖水,眼睛却瞥向一边。
“恩?”苏引月微微一震。
君赢逝捂了捂揣在胸前的一对玉坠,低低开口道:“引月……”顿了顿,颤抖抖的覆上眼睫,像是下定了什麽决心般,一字一顿道:“我爱你。”
闻言,苏引月忽觉一阵欢喜涌上,便迅速忽略了心头的那抹不安,连忙回道:“我自然是知道驭苍的心的。”
“那你呢?你爱我麽?”
苏引月只觉脑袋一涨,要去触摸君赢逝的手突然一顿,咧嘴干笑两声,面容尴尬地把手收了回来。“驭苍怎麽问这麽奇怪的问题?怎麽了麽?”
见他淡然地转移话题,君赢逝不禁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原来,到头来,一厢情愿的是自己。“没什麽,随便问问罢了。”
君赢逝闭了闭眼,忽然脸色绯红地开口央求道:“……引月……抱我好麽……”
“呃?”苏引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君赢逝撇头咬着唇,脸上绯红一片,没有说话。
苏引月看他撇头隐忍的模样,突然心下一紧,一种不可抑制的欲望瞬间升腾了起来。只觉得眼前本是高大英挺的君赢逝在他眼里却意外的可爱迷人。看着君赢逝露在衣服之外的脖颈修长,突显的喉结随着他的动作而一上一下的滚动,苏引月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等待不到身後之人的回答,君赢逝依旧死死地咬着唇,下唇已隐隐显现出一丝丝殷红。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心底也不由的泛上一股难以形容的羞耻。
就在他以为要被这无声的羞耻逼疯的时候,身後突然一个身影靠了过来,在他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一把把他横抱了起来。那人的热气呼在他的耳朵上,用带满情欲的声音轻轻说道:“既然这样……驭苍你可不要半路逃跑……”说着,横抱着他,穿过长廊,向屋里走去。
他把头埋在那人的肩窝,不断的告诫自己,不断的提醒自己,最後一,这是最後一。过了这,他便不再是君驭苍。
而是煜羡国帝──君赢逝。
月下无人宠 第十七章 HH~
被一把扔在床上的时候,身体顿时泛起隐隐的刺痛。
君赢逝心中咒骂一声,该死的,居然是在这个时候。
看着顺势欺身而上的苏引月,君赢逝的身体开始不听指挥得轻轻颤抖,随着苏引月的靠近,也不由微微抗拒起来。虽然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只有情人间才会做的亲密行为,可是此情此景,却让君赢逝的心底不由得泛上一股绝望般的苦涩。心底的冰冷揉和着身体上的疼痛让他不由奋力挣扎起来。
感觉到他的抗拒,苏引月心中一阵不悦,两手轻轻一带,瞬间便把君赢逝推拒的双手固定在脑袋上方。眯着眼,红唇贴着君赢逝的耳垂轻轻威胁道:“驭苍,我说过,你既然要求我了,就不要半路逃跑。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时候。知道麽?恩?”
君赢逝动了动被禁锢的双手,见挣脱不开,便撇过头去,咬着唇不再说话。
见状,苏引月不由勾唇盈盈一笑,自满道:“驭苍……你逃不开我的……知道麽……”混着笑声的红唇轻轻伸出舌尖,诱惑般的舔上君赢逝略有些丰厚的耳垂,沿着耳朵柔和的轮廓,开始轻轻嗜舔起来。红唇一路向下,细碎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修长的脖颈,君赢逝此时却有些不安的扭动起来。
“呃……”君赢逝额上已经沁出一层冷汗,随着苏引月的碰触,身上的刺痛也越来越强烈。心下不由苦笑,好厉害的毒药,时间分明还未到,却已犹如万蚁噬骨。
苏引月见他又开始扭动挣扎,瞳孔微微眯起,按着君赢逝双臂的手也不由用力一收。
“啊────”君赢逝一下将身子弹跳起来,脸色苍白得可怕,斗大的汗珠也由额上不断滚落。该死的!太疼了……
“驭苍,我跟你说过,不要反抗我。”苏引月语气中夹杂着微微的不耐,紧皱着双眉再警告道。说罢,红唇再覆上修长的脖颈,开始轻轻啃咬起来。另一支手也不知什麽时候已经轻轻挑开君赢逝的衣衫,白皙如藕的手掌毫不客气地直钻入内,在略呈蜜色的宽阔胸膛上,着迷的抚摸游移着。
“好棒……驭苍……你身材好棒……”苏引月眼神迷离,红唇娇艳欲滴,脸颊上也因情欲而染上了动人的色彩。
君赢逝额上的汗珠不断滚落,模糊了他的双眼,也模糊了他的神智。他只能感觉到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强烈,被疼痛刺激的神经也越来越清醒,不得不紧紧咬着已经血肉模糊的下唇隐忍地煎熬着万蚁啃噬的痛苦,等待痛苦的过去。他只是隐隐约约的知道,不能动,绝对不能动,否则会受到更疼痛的对待。
苏引月那一点点仅存的理智已经在情欲的燃烧下通通化为乌有。手掌已经不再满足於只在胸膛上抚摸揉捏,它急切地解开君赢逝的亵裤,急切地钻了进去,急切地抚上君赢逝的毫无精神的下体,这才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轻轻上下揉捏起来。
君赢逝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指甲已经透过床单的厚度,死死地掐进肉里。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丝毫不能减弱身体上的疼痛。双眼不由睁开细细的一条缝,虽然眼前已被脸上的汗珠模糊,却隐约还能看见那人趴伏在自己身上不断啃咬嗜舔,君赢逝身上的疼痛也似乎有渐渐减弱的趋势。
苏引月急切地套弄着君赢逝的分身,却见它一直疲软低垂,不由得发出一声不满的嘟囔,便放弃不再继续。手不由得向後游移到股间,苏引月低着头嘿嘿一笑,红唇便又继续覆上胸前的两颗红樱,啃咬吮吸,发出渍渍的水声,淫靡不堪。
手也开始不规矩地搓揉那紧致的臀肉,苏引月一边搓揉还一边不耐地呢喃“放松!放松!”说完还毫不客气地拍打了两下。
“啊──”君赢逝忍不住一阵痛呼,斗大的汗珠越积越多,渐渐阴湿了身下的床单。
苏引月神智已经完全迷离起来,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欲火,肿胀充血的下体已经顶上君赢逝的臀部,不耐地上下摩擦起来。一根手指轻轻顶在那个让人垂涎的穴口,使劲一个用力,整根吞没。
“……呃……”君赢逝全身的刺痛已渐渐有减弱的趋势,而那个令人羞耻的地方却突然被插进一根手指,这让他稍稍缓下神经不得不又再一紧绷了起来。不由得收紧臀部肌肉,被夹住的手指顿时前路受阻。
苏引月额头上已经被憋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感觉到手指受阻,不由得有些怒上心头,便又气愤得插入第二根,将真气缓缓汇於两根手指之中,带着真气的两根手指,毫不留情地,直插入。
“啊──”君赢逝疼得猛地夹紧臀肉,牙齿一下子重重咬住已经血肉模糊的下唇,五官疼痛得绞在一起,苍白如纸。
两根手指夹杂着真气开始在穴口缓缓抽插起来,手指的粗糙摩擦着肠壁的褶皱,一前一後,一一浅,颇有规律地缓缓律动着。
苏引月肿胀地有些疼痛的分身紧紧地在君赢逝穴口徘徊,密集的血管鼓鼓地遍布在充血的分身上,它似乎有些不耐,一跳一跳地张狂地炫耀着自己的力量。
第三根手指缓缓插入,随着前两根手指的频率缓缓律动起来。君赢逝虽已有些适应,但还是不由紧紧皱住眉宇,紧紧抿着发白嘴角,死死控制着不让羞耻的痛呼声逸出。
死死地攥着身下的被褥,紧闭着双眼承受着下身三根手指的律动,身上的万蚁啃噬的刺痛已经渐渐消失不见,分身也渐渐有抬头的趋势。情欲的色彩也慢慢染上他的全身。然而,在情欲中开始慢慢沈沦的君赢逝却忽听上方传来一阵淫靡的窃笑,在他还没有反应的同时,霎时间巨大的疼痛袭卷全身。
“啊────”
月下无人宠 第十八章 HH~
下方,比三根手指要粗大数倍的紫红色分身已经代替手指的位置,肿胀的前端已经毫不客气的钉入狭小的穴口内,并在努力的尝试着前後抽动。
君赢逝面色苍白如纸,死死地咬住下唇,整个身躯都在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狭小的穴口突然间被插入巨物,而且还没有丝毫润滑的前提下,虽只是刚刚插入一点儿,就已经叫君赢逝疼得死去活来。
不由得颤颤抬腿蹬了蹬仍在上方努力不懈的人,君赢逝说话一阵哆嗦,“你……你快……快出去。”
被夹住的苏引月脸色也不是太好,拧着好看的双眉,额上也沁出一层冷汗,听到君赢逝的要求,他不耐的回道:“你放松点,你这样让我怎麽做!”说着,试图动了动埋在穴口的分身,疼得两人都发出一阵嘶嘶声。
君赢逝见他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便试图去放松臀部的肌肉,狭小的穴口也随着他的动作而一张一合颇有规律的收缩起来。他每放松一点,苏引月就毫不客气地将巨大的分身钉入一分。他身上沁满冷汗,手下死死地绞住被褥,承受着巨物被一点一点钉入体内的痛楚。
终於,苏引月发出满足的一声轻叹,涨大的分身已经被全部纳入那个火热而紧致的穴口,君赢逝疼得身体发出微微的痉挛,火热的穴口轻轻蠕动,仿佛也在排斥异物的入侵。
与女人不同的紧致与火热将苏引月推至发狂的边缘,苏引月眼睛渐渐充血,将身下大张的劲长双腿盘於腰间,苏引月身体向下狠狠一压,吞吐巨物的穴口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君赢逝睫毛开始不可抑制的轻轻颤抖,闭上双眼,将头撇向一边,抿着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亲眼看见身下的穴口贪婪地吞吐着自己的欲望的苏引月显得格外兴奋,体内的分身又不受控制的涨大了几分,疯狂叫嚣着刺穿眼前迷人的身体。苏引月嘿嘿一声淫笑,开始大力抽插起自己的欲望来。
身上之人大力的前後抽插,君赢逝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撞击的一阵一阵的疼,身下穴口也是胀痛的厉害,心里不由一阵不甘,紧闭的双眸也渐渐得湿润。
“呃──”
苏引月忽然一个大力的冲刺,将君赢逝快要崩溃的思绪拉回现实,红唇勾起斜斜一笑问道:“驭苍在想什麽!?我在这里可是在努力地制造我们美好的回忆,可是你却不专心。”说罢,恶意地一个挺动,引得君赢逝轻呼出声。
“怎麽?驭苍的敏感点在这里麽?”苏引月嘴角含笑故意的捅了捅,却全数落在那个让人浑身麻痹的敏感点上,君赢逝嘴角不受控制地轻逸出声。
被自己的声音吓到,君赢逝慌忙用手捂住嘴角,眼睛里竟盈满了水气。
苏引月神色一动,忽然觉得身下之人万分可爱,不由得将红唇映在薄薄的眼睑上,细细的舔舐了一番,砸吧砸吧嘴,却又觉得不过瘾。於是将捂着丰唇的碍人双手挥开,红唇轻轻覆上,灵舌霸道地钻入其内,辗转吮吸起来。
一边疯狂的索吻,身下的欲望也一边大力的抽插摆动,长时间的摩擦使本来干涩的甬道奇迹般的湿润柔软起来,君赢逝的穴口也开始渐渐分泌出不明液体,使得苏引月的律动更为顺畅。
“……呃……呼……”
君赢逝的呼吸开始慢慢变快,胸膛随着身上人的动作而剧烈的起伏,本是蜜色的肌肤也渐渐染上动人的粉红色。随着苏引月一前一後的大力摩擦,君赢逝开始感觉到自体内竟然涌出一阵奇妙的快感,全身的快感直直汇入下身,他的分身也在这强烈的快感之下迅速充血勃起。
“……啊……”
听到君赢逝隐忍低沈的呻吟,苏引月猛力一个挺身,直插入,重重撞击在肠壁的最,君赢逝浑身一个痉挛,只觉眼前一白,竟射了出来。
苏引月挑挑眉邪魅一笑,不依道:“驭苍,你怎麽不等等我?恩?”说罢,一把将君赢逝由床上抱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脖子,重重向下一按。
“啊──”
巨大的阴茎顶到了前所未有的度。
君赢逝不由大叫一声,紧紧夹起臀肉收缩穴口。
苏引月一阵呻吟,精液喷涌而出。
君赢逝一下瘫软下身体,疲惫的四肢动也不想动,感觉到苏引月的分身仍然埋在自己体内,不由脸色微红的动了动,想要将它拔出体外。可谁知──
“驭苍,你是在引诱我麽?”
在他向後移动身体想要抽出体内分身的瞬间,体内的分身却突然动了动,迅速涨大坚挺起来。
君赢逝指着苏引月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却仍然没说出什麽实质性拒绝的话。
伸手握住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苏引月挑挑眉,热气呼在君赢逝发红的耳垂上,轻声道:“夜还长着呢……”
接着,传来阵阵肉体撞击的淫靡之声,当然中间也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在激烈的情事中,君赢逝的神智开始慢慢得模糊起来,蜷起的双腿微微痉挛,身体开始随着本能去放纵享受。
到底做了多少他不知道,他只模模糊糊的记得他最後闭上眼睛的时候,引月巨大的阴茎还埋在他的体内兴奋得前後抽插。在一前一後的撞击中,他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月下无人宠 第十九章
明媚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打在床上熟睡的两人脸上。君赢逝抖了抖睫羽,慢慢睁开眼睛。
阳光略微有些刺眼,眼睛睁开的刹那有些不适应,君赢逝伸手去挡,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人牢牢握住。心下一阵酸涩,隐隐作痛的眼角渐渐晕湿,使劲抽回被紧握的手,带动了整个身体僵硬的肌肉,腰部以下酸痛难忍。
忍着股间传来的剧痛,君赢逝颤悠悠地下了床,一丝不挂的全身上下,白色浊液沿着大腿根部蜿蜒而下。君赢逝闭上双眼,咬着唇,拿起一旁的织锦大致清理干净。
慢悠悠地套上最後一件衣服,系好腰带,君赢逝回头去看依旧熟睡的苏引月。心下一片黯然,说不出是什麽滋味。漆黑柔亮的乌丝铺了满床,倾城绝代的脸庞因为熟睡竟添上一股孩童的稚嫩与青涩,鼻翼随着呼吸有规律地一张一合,平静而安稳。君赢逝苦涩的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两只玉坠,痴痴地看了片刻。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凄凉哀伤。
将其中一支轻轻放於枕边,另一支拴好细带挂在脖间,君赢逝顿了顿,回头凝望苏引月半响,甩甩头自嘲的笑了笑。
按着作痛的腰部,君赢逝姿势有些不自然地向门边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正要去跨门槛的脚还是忍不住地顿了顿。
最後却没有回头地决然而去。
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君赢逝不禁有些慌张。现在天已大亮,府里丫鬟人来人往耳目众多,自己能否安全逃脱当真是个未知之数。
“君公子?你躲在柱子後面做什麽?”
君赢逝手下一抖,心下一凉,干干转头。
江南第一美女沁灵手持摇扇,双眸凝泪,巧笑嫣然。
君赢逝攥了攥手中的行李,暗地里往身後收了收,这才抬头回道:“我……没什麽,姑娘这是……?
沁灵在苏引月身边已服侍多年,何等聪慧灵巧,只低头看了一眼,便大致明白了。“君公子是要走吧?”
君赢逝不由一怔,干笑两声,掩饰道:“姑娘这是说哪里话……”
没等说完,沁灵又急忙接口问道:“主子知道麽?”
闻言,君赢逝转过头去,心下一片忐忑。
“公子想凭一己之力走出这里,不是太天真了麽?苏府并不是如外表看上去的一般大户人家,这麽些天想必公子知道的很清楚。”
“……”
见他拧眉不语,沁灵上前一把夺过行李,叹了口气,幽幽道:“公子请跟我来。”
君赢逝微拧眉宇,踌躇一下,还是迈着极不自然的步子跟了上去。
随着沁灵来到一座偏僻的阁楼,阁楼好像已经很久没人居住,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在阁楼里转了几转,不禁涌上一股淡淡的寂寞。
沁灵见他走路姿势怪异,心下盘算一番,不由问道:“君公子……你和主子……”说到一半,脸色微红,不再说下去。
君赢逝心里一阵尴尬,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才好,便埋下头去,不再说话。
半响,只听耳边呢喃“君公子……你不该待到现在……你本该早早回去……”君赢逝一怔,心下奇怪,抬眼望去,见沁灵波光盈盈脸色桃红的望着他,顿时心下了然。
“……沁灵可以助公子逃脱……只盼公子莫要忘了沁灵……”
君赢逝无奈地摇了摇头,劝慰道:“姑娘,君某现如今已这般样子,姑娘的厚爱,君某实在是……”
“我不在乎……”沁灵急急接口道:“沁灵初见公子的那日,便觉公子气势挺拔,英伟不凡,沁灵眷恋公子已久,只盼公子能明白这份心意。”
君赢逝抿唇不言,他已陷情劫,对眼前这明媚动人的姑娘还能做出什麽保证。莫要耽误了她一辈子的大好青春啊。
沁灵不由面上一悲,复又低头急急掩饰道:“公子若想出去,可在今晚子时逃脱,沁灵自会在外备好马匹,打点好一切。”说着又从衣袖掏出样东西递给君赢逝:“这是倾月楼四大护法的令牌,公子好生收着,也许将来会有用。”
倾月楼、玲妤殿、幽界阁,江湖三大神秘暗黑组织。
君赢逝微微一震,惊得踉跄两步,半响,呆呆回道:“他……果然是江湖所传的引月公子……麽?”
沁灵低了低头,心虚地嗯了一声。
君赢逝心下一急,忽然抓住沁灵的胳膊,劈头问道:“萧仕言呢?当初我让他去对付引月公子,他现在怎麽样了?”
沁灵娇弱的身体微微一震,语气黯然:“公子不要再想那萧仕言了,他现在只怕是……”她下的毒药乃是中原一绝,萧仕言又怎麽能有命活到现在……可这些却万万不能告诉眼前的君公子。沁灵暗暗下了决心,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闻言,君赢逝眼前一黑,心中顿时一股怒气勃然而上,额角一阵抽搐。
现下司青生死不明,自己也被他下了毒,连忠心耿耿的萧仕言都……他是爱引月所以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然而多年跟随他出生入死的萧侍卫他却不能不顾……苏引月啊苏引月……我是该爱你还是该恨你……
平稳了一下心中翻滚不停的怒气,君赢逝低头看了看眼前娇弱貌美的纤纤女子,不禁温言道:“我若走了,姑娘该怎麽办?不会遭引……那人报复吧?”
低头的沁灵神色微动,心下一股暖流缓缓滑过,欣喜道:“公子不用担心沁灵。公子现在好生休息,今晚子时,沁灵来接公子。”
君赢逝点了点头,心头的一抹不舍也被强压下去。
月下无人宠 第二十章
君赢逝默默地在小阁楼里呆了一整天,所以他当然不知道外面已经如何的人仰马翻,惊天动地。苏引月早晨醒来之後,不见君赢逝身影,只见枕边默默的躺着一块羊脂白玉的玉坠,便忍不住眼角直跳,心中突突地冒起不祥的预感。
他本就性情孤高绝傲极为自负,自是认为君赢逝不可能私自离他而去。然而,直至夜,君赢逝却仍旧去向不明,这使他极度震怒,便发动倾月楼上下搜寻君赢逝。
本该是漆黑宁静的夜晚,苏府此刻却火把通明,亮如白昼。
苏引月手捧茶杯,掀开茶盏,轻轻地吹了口气,眯起眼睛问道:“还没有下落麽?”
“回楼主……还没有”
倾月楼四大护法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刚才说话的,正是一身宝蓝的舒旖。
闻言,苏引月纤眉略挑,脸上分明没有什麽表情,手中的茶盏却登时登时崩裂,化为一团粉末。茶水沿着苏引月纤长莹白的手指一滴一滴滴在地上,主厅大堂内格外安静,只余茶水滴落的滴答声。
四大护法面色又不禁凝重了几分,低下头去,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苏引月冷冷地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四人,突然轻声哼笑道:“一群废物!我要你们有何用!”
一身红衣的雀馨悄悄抬起头来,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转,喏喏道:“楼主……雀馨以为……”
苏引月面沈如水,沈声道:“讲!”
闻言,雀馨抬起头来,沈默片刻,缓缓道:“只怕……君公子尚未出府。”
苏引月神色一动,并未说话。
沁灵心里一惊,抿唇低下头去。
雀馨继续说道:“雀馨以为,白天人多口杂,君公子武功不济,若私自出了门去,我们定有所觉。然而,现在全府上下并未有一人发现君公子走出苏府大门。所以君公子现在定然还藏在府中。”
苏引月沈默片刻,忽然咯咯一笑道:“好!传令下去!倾月楼人马分为两队。一队由舒旖带领继续在外追踪,一队由雀馨带领在府内搜查!”
“是!”
苏引月顿了顿,复又缓缓说道:“雀馨你留下,其余人等先下去。”
“是!”
三人领了命,起身向外走去。
沁灵在踏出门口的时候,心下一阵担心,不由回头望去,却见苏引月寒若冰霜的眸子正盯着自己,心下一紧,收回眼神,迅速提脚退了出去。
君赢逝坐在小阁楼的台阶上,他的腰腿很痛,可是比起这些,他的心更是痛得无法呼吸。他突然间明白了很多。呵呵……他不禁苦笑,引月原来就是叱诧江湖的引月公子,司青也因为引月的一句话而下落不明,跟随他多年的萧仕言也是被引月……他身为煜羡一国之主,却没有办法保全他二人……想到这里,他忽然不愿再想下去。
天空中的一轮冷月淡泊而高傲的散发着冷冷的月华,君赢逝抬头望月,双手不禁摸上一直挂在脖间的玉坠,心底忽然升出一股绝望的悲凉。原来……你一直是一轮高不可攀的冷月……
沁灵忽然步履慌乱地踏进阁楼,打乱了君赢逝的沈思。
君赢逝突然回神,看见急急奔来的沁灵,心中滑过一股不好的预感,忙道:“沁灵姑娘,这是怎麽了?”
“主子……主子知道了,他要搜查苏府。”沁灵说的很急,喘了口气,又接着道:“公子,沁灵无法送公子了,公子从後门翻墙过去,门外的榕树上拴着一匹马,这是沁灵为公子备下的盘缠,公子自己要好自为之。”
边说着,边把君赢逝向後门推去,君赢逝不由一阵推拒,慌忙问道:“沁灵姑娘,那你呢!?引……那苏引月可会为难於你?”
沁灵满脸慌乱,跺着脚急急道:“公子!莫要磨蹭了!要是晚了,主子就来了。”边说着边向门口张望。
君赢逝沈吟片刻,终於抱拳道:“沁灵姑娘,今日相助,君某没齿难忘。”说罢,还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沁灵一把将他扶起,道:“君公子乃是一国天子,怎能随随便便向人行礼!”语气中竟还带着些微微的斥责之意。
君赢逝心头一震,脚下一顿,颤声问道:“你……竟连这个也知道!?”
沁灵见他停下,便上前拉了拉他,柔声解释道:“当日楼主创建倾月楼之时,就已对楼众说明,倾月楼主要对付的敌人便是君氏江山。公子口口声声说姓君,况且楼主如何费尽心思地哄骗於你,我们下人自是看的明明白白,蒙在鼓里的……”沁灵叹了口气,瞅了眼面色苍白的君赢逝,复又幽幽说道:“只怕只有君公子一人吧……”
闻言,君赢逝如当头喝棒,心下登时一紧,再难呼吸。
突然,门外一阵人声杂乱,火光隐隐闪现,沁灵暗道:不好!主子来了!慌忙扯起僵在原地的君赢逝飞奔至後门的朱漆墙垣,凝神聚功,轻轻一跃,便落在了苏府大门之外。
沁灵刚要松一口气,只见周围突然火光骤亮,黑压压的一群人瞬间便将自己和君赢逝围了起来。沁灵心下大惊,美眸一瞪,正要斥退众人,却见一人身穿宝蓝从人群中缓缓踱了出来。
沁灵手下一抖,颤声道:“舒旖……”
舒旖俊美的面容透出微微的苦涩“沁灵……我没想到……竟会是你背叛楼主……”
沁灵心下一惊,突然跪下哀求道:“舒旖……楼主对他太狠,我实在看不下去……你放他走,我求你……我跟你们回去……”
舒旖闭了闭眼,停顿片刻,缓缓劝道:“沁灵,楼主是不会让他走的,你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楼主一向疼爱於你,你若现在收手,楼主自会原谅於你。”
沁灵由地上缓缓站起,环视众人,压低声音对一旁的君赢逝道:“公子,沁灵自会为公子杀出一条逃生之路,公子一会儿就由此血路逃脱,骑马飞奔回京。”
闻言,君赢逝心下一惊,断然拒绝道:“姑娘不可!此番一闹,姑娘在此便无立身之地,那苏引月断不会放过於你。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沁灵心中微暖,却厉声喝道:“君赢逝!你是一国之君!断不可在此受他人折辱!你有你的责任,你有你的子民,你非要等倾月楼架空你君氏皇权才知道後悔麽!?”
君赢逝微微一震,心中顿时激起波涛汹涌,眼眸一暗,缓缓道:“朕知道了。多谢姑娘提醒。”
沁灵灿然一笑,回首冲舒旖语气平静地道:“舒旖……抱歉。今日我必须护他安全离开。”
“沁灵,你打不过我。”
“我知道,但我别无他法。”
“沁灵,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不懂,你这样值得麽”舒旖摇头低叹
“舒旖,你不明白什麽是爱,所以根本就不懂。”
沁灵紧握手中长剑,突然提气飞身扑上,鹅黄色衣裾翻然飞起,剑过之,必有人血溅当场。血肉之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君赢逝抓紧时机,向榕树下的棕马飞奔而去。
“哼!找死!”舒旖提气欲向君赢逝飞身跃去,却叫沁灵挡了下来。
“舒旖,你的对手是我。”
沁灵一身鹅黄衣裙早已染上斑斑血迹,貌美如的脸上也已挂上两道剑伤。
眼看君赢逝已经翻身跃上马背,舒旖心下着急,怒道:“沁灵!你让开!”
“不让!”
舒旖还想说什麽,却已有人先他一步开口。
“哦?我的沁灵帮着外人对付我实在叫我大吃一惊啊!”冷冷月光之下,苏引月一身雪色衣袍缓步而出,声音冷凝如雪,面容绝代倾城却隐含煞气。
“……主子……”沁灵手下一抖,长剑“!当”落地,跌坐在地上。
君赢逝狂甩马鞭,纵马飞奔。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刮地脸生生地疼,然而,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又扬起马鞭,“驾──”他当然知道苏引月已经出现,然而,他不能回头,如若回头,沁灵姑娘的牺牲又算什麽!?沁灵姑娘的话对他如当头喝棒,一下子敲醒了自己,自己堂堂帝王,绝对不能再如此,绝对不能……“驾──”
棕色烈马飞奔得极快,四蹄扬起身後尘土一片,离苏府有一段距离後,君赢逝终於稍稍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此时,棕色烈马忽然扬起四蹄,昂首嘶鸣,君赢逝急勒马缰,定睛一看,苏引月一身煞气,满面寒霜,傲然立於前方。他的身後正是黑压压的一帮教众。
“君驭苍──哦不,君赢逝,你的马再快,能快得过我的月舞神功麽?”苏引月邪魅冷笑,杀气重重。
月下无人宠 第二十一章
棕色烈马昂首嘶鸣,君赢冽情急之下急勒马缰,不由身形不稳,险些就要从马上跌落,急中生智微微站起双腿用力蹬死马蹬,才不至於狼狈跌落。仅仅是这小小的动作,君赢逝便疼出一身冷汗。双腿用力过度带动股间隐隐作痛……该死……
抬头定睛一看,一人白衣如雪,迎风傲立,眉目间杀气重重。
君赢逝大惊,只觉眼前一黑,险些从马背跌落。
“君驭苍──哦不,君赢逝,你的马再快,能快得过我的月舞神功麽?”白衣人眉清目冷,神态倨傲。
闻言,君赢逝一震,心底一片冰凉,悲极反笑道:“呵呵……你果然是就是叱吒武林的引月公子……”
苏引月雪袖一甩,沈声道:“是!怎麽?煜羡一国之君难道还怕了区区在下不成?”
君赢逝顿时心痛如绞,不得不呼了口气,尽力稳住在袖中不停颤抖的手指。
忽然想起为他杀出重围的纤弱女子,君赢逝又不由略带焦急地问道:“苏引月,朕问你,你把沁灵姑娘怎麽样了?”
话音刚落,顿觉周围空气瞬间冷凝,君赢逝微微的打了个寒颤,抬头望去,却不禁呆住。
苏引月一身寒气绕身,脸色凝如冰霜,雪白雪白的衣裾无风自动,本是漆黑柔顺的长发此刻也张狂跋扈地前後胡乱飞舞。沈闷闷地低气压笼罩在每个人身上。
君赢逝舔了舔舌头,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麽。於是又大声质问道:“苏引月!沁灵姑娘呢?你把沁灵姑娘怎麽样了?”
苏引月怒极反笑道:“陛下,沁灵乃是草民的丫头,自然任由草民置。倒是你──陛下,明明被草民睡过了,还勾引草民的丫头。陛下到底是何意?草民实在不知。”言罢,还微微行了个礼,调笑之意表露无疑。
闻言,身後教众“哄”的一下仿若炸开了锅,哄笑之声连绵不绝。
君赢逝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心中顿时羞愤难当。握着马缰的手不停的颤抖,想要说什麽话反驳,声音却哽在喉咙里,怎麽也发不出。
苏引月却嗤嗤一笑,继续讽刺道:“怎麽?难不成陛下竟也睡过我们这无数教众倾恋的沁灵护法了麽?在草民身下浪叫不断,叫着还要还要──的陛下,竟也能睡女人麽?”
君赢逝紧握手中缰绳,指甲不由陷进肉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疯狂地像要被撕裂。抬起隐隐泛红的眼眶,君赢逝怒道:“苏引月!住嘴!朕命令你住嘴!”
苏引月却轻佻一笑,语气暧昧道:“哟!陛下您生什麽气呢?是嫌草民操得您不够舒服麽?陛下若是还想要,草民现在就可以啊……”
身後众人一下子咆哮起来,两眼直放绿光,其中不乏有嚷嚷着想要尝尝皇上滋味儿的人,淫词荡语,不断脱口而出。
君赢逝终於忍无可忍,红着眼眶,咆哮道:“苏引月!你为什麽要这麽对我!为什麽!我只是喜欢你罢了!你为什麽这麽残忍!?”
闻言,苏引月哼哼一笑,厉声道:“陛下,你可曾记得13年前苏氏灭门一案?我苏氏上下多少人被你君氏一族杀害?你可知道?我这样做,残忍麽?”顿了顿,又一字一顿反问道:“哪、里、有、你、们、残、忍!?”
君赢逝微微一震……苏氏灭门……
是他亲自领兵而去的……
“你是当年的那个男童?”君赢逝的语气里掩不住的惊讶。
苏引月邪魅的眼眸死死盯在君赢冽脸上,语气森然道:“是。果然不出我所料,陛下也参加了当年那场屠杀是麽?”
君赢冽低下头去,咬着唇,“我很抱歉……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闻言,苏引月只感觉一种不堪忍受的怒火直窜上胸口,在一昼夜里积压的怒气如火山一样爆发了。“你少给我提什麽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我爹一生忠心为国,只因忠言直谏,你们君氏只担心权力旁落就将苏氏一族残忍伤害,你还有脸在这里说什麽黎民百姓,你竟不觉得愧疚麽!”
说罢,他突然翻身跃起,一抬脚把君赢逝狠狠踹到马下。
“……呃……咳……”君赢逝狼狈地由地上爬起,凌乱的发丝粘在脸上,手捂着胸口,只觉胸间疼痛难当,轻轻咳嗽,血水顺着嘴角蜿蜒流下,触目惊心。
“……咳……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苏引月突然仰天长笑,好像听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话一般,笑过之後,突然指着君赢逝的鼻子怒目圆睁声嘶力竭地道:“对不起,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让他们全部活过来了麽?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我这麽多年所失去的麽?集万千宠爱於一身的你怎麽会懂!怎麽会懂!?”
君赢逝微微一震,低低反驳道:“引月,你不也对我用了【涅莲】之毒了麽?这我都知道,但我不怪你,这是我欠你的。”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又缓缓说道:“我只希望从今往後我们可以恩怨两消,”
“恩怨两消?皇帝陛下在说什麽天大的玩笑?你以为你自己的性命有多尊贵!?你们君氏一副高人一等的嘴脸我早就看够了!”
君赢逝心下一急,忙摇头否认道:“咳……我没有,我从没有对你高高在上,从来没有。”
苏引月突然魅惑一笑,阴阴地讽道:“是啊!皇帝陛下您还是适合躺在草民的身下婉转呻吟要来的合适的多,那种魅人的功夫,就是江南名妓也不得不甘拜下风啊”
身後众人突然爆发出淫荡的大笑声,猥亵的目光盯着面前的君赢逝上下打量。
君赢逝抑制不住地颤声问道:“引月……你够了麽?报复够了麽?羞辱够了麽?”
闻言,苏引月突然缓下笑声,挑眉问道:“怎麽?皇帝陛下这点就受不了了?这才算什麽!?”
君赢逝沈默半响,覆下眼睫淡淡道:“让我走。苏引月,你让我走。我已重【涅莲】之毒,下半生自会在痛苦煎熬中度过,你也算报了仇,我还有我的责任,你让我走。”
苏引月秀眉一皱,咬咬牙道:“走?你以为这是什麽地方,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涅连】之毒又算什麽?根本不可解我心头之恨。”
君赢逝将头撇向一边,断然道:“那你杀了我!”
“杀了你?那不是太便宜你了麽?我要一直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闭了闭眼,君赢逝无奈道:“那你想怎麽样?怎麽样才能让我走!?”
苏引月突然邪邪一笑,道:“看见我身後的一干教众了麽?你若能取悦他们,让我在这的人都满足了,自会放你离开。”
身後又是一阵猥亵的笑声。
君赢逝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无边的黑暗顿时向他袭来,他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去,却对上了苏引月那认真坚定的双眸。
他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忍不住踉跄倒退两步,募地睁大眼睛,痴痴地望着苏引月,早已在眼睑内积蓄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一颗一颗缓缓滚下苍白的脸颊。
想要出声,声音却哽在喉咙里。
“怎麽?皇帝陛下考虑好了麽?草民身後的一干教众可都等不及了。”
君赢逝费尽力气挤出一丝声音:“苏引月,你是认真的?”
苏引月眼神一暗,反问道:“怎麽?难道陛下以为我喜欢陛下?笑话!现在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就把话说清楚。我苏引月不爱你,从来没有爱过你。是你自己像条狗一样,爬到我身下来,祈求我上你。”
月下无人宠 第二十二章
君赢逝身形一震,顿觉胸腔内压下一块千年巨石,怎麽也透不过气。他想嚎啕大哭,想痛痛快快地发泄一番。此时此刻,却只能撕心裂肺地在心里嚎哭着,怎麽也哭不出声来,怎麽也没有泪水。
苏引月身後众人已经绿着眼睛缓缓地围了上来,君赢逝和苏引月隔着众人,一个圈内,一个圈外。
如狼似虎的男人突然发起攻击,层层圈圈向他扑来,众人七手八脚狠着力气将他死死压在地下,脸被迫贴着冰冷的地面,石灰尘土沾在侧脸上,嘴角依旧汩汩不断地溢出血水。
耳边不断地回响着猥亵的笑声,众人不断的撕扯他的衣服,他不断地挣扎着四肢奋起抵抗,却遭来更残忍的殴打和报复。他很痛,痛得不得了,但他充血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圈外的苏引月,挣扎着大喊,声嘶力竭的大喊:“苏引月!我恨你!我恨你 !你竟敢这麽对我!我恨你苏引月……”
嘴角冷不丁地遭来一记勾拳,被人拿了什麽东西塞在嘴里,耳边顿时响起邪恶的笑声。
“哈哈……让我也来尝尝这皇帝老子的滋味。哈哈……”男人边说着边开始解下身的腰带。
“瞧他那双眼睛,瞪得老子更想上他。”另一个男人一把扯下他下身蔽体的衣物,邪恶地淫笑道。
苏引月眼睛一闭,隔着众人继续邪恶地说道:“陛下,想知道沁灵,司青他们都怎麽样了麽?想见他们麽?想让他们见见你现在的样子麽?呵呵……”
君赢逝突地瞪圆充血的眼睛,朝着苏引月的方向不断地摇着头发出呜呜的声音。
苏引月却调皮一笑,道:“既然陛下不说话,那草民便当作陛下答应了。”顿了顿,复又转头悠悠说道:“宴西,把司侍卫和沁灵那个贱人给我带过来。”
宴西碧绿的衣衫一顿,犹豫道:“……楼主……”
苏引月眼神冷冷一扫,严厉道:“怎麽?连你也要反了不成?”
宴西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下跪道:“属下不敢!”
“那还不快去!”
“是……属下遵命。”说罢,转身轻轻一跳,绝尘而去。
苏引月看着宴西绝尘而去的身影,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渐渐浮上嘴角。转头看向红着眼睛撕扯君赢逝的众人,苏引月嘴角的笑容瞬间掩下,冷冷地道了声:“住手”。
众人攸地停手,包围地密不透风的人墙迅速让出一条通道让苏引月通过。
苏引月轻启莲步,轻轻的走近君赢逝。只见君赢逝嘴角,额头,脸颊无不在淌着血水,头发一缕一缕湿湿地黏在脸上,嘴里被塞着什麽黑漆漆的东西,脸上的肌肉在止不住的微微痉挛。碎石尘土更是布满全身。下半身的亵裤早已被撕得粉碎,一条一条地挂在赤裸裸的大腿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苏引月心中一抽,顿觉呼吸困难。
君赢逝的眼睛不去看苏引月,本是湛如星子的双眸已失了先前的光彩,覆盖上一层灰蒙蒙的什麽东西。
见状,苏引月心中一痛,却硬声道:“雀馨,把君公子剩下的五碗药给我通通端来。”
话音刚落,雀馨一身大红衣衫娜娜地踱了过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五碗浓浓的黑色药汁。随着空气流动,散发出糅着莲藕清香的微微苦味。
哼哼轻笑一声,苏引月命令道:“把他嘴里东西拿出来,把药给我一起灌进去!”
立马有人上前将嘴里的东西一把拽出来,君赢逝光着下身平躺在冰凉的大地上,灰蒙蒙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嘴里不断地呢喃:“苏引月,我恨你……我恨你……”眼角缓缓地流下一滴泪珠,瞬间渗在土里,消失不见。
苏引月紧紧攥了攥拳,强硬命令道:“一人拿一碗药,给我掰开他的嘴,灌下去!谁要先把药灌下去了,谁就先上他。”
众人一听,纷纷争先恐後地抢过药碗,掰开君赢逝的嘴,狠狠地灌了进去。
躺在地上的君赢逝也不反抗,只是呆呆地任他们灌来灌去,期间灌得猛了,便忍不住地咳嗽两声,有时候把药咳出来,还会被人重重地抽一巴掌。就这样反反复复,总算把五碗药勉勉强强地灌了进去。
众人开始跃跃欲试。
“那个……楼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摩拳擦掌,神情说不出的猥亵。
苏引月呆了呆,静默片刻,缓缓道:“把他眼睛蒙上再做。”於是知趣地退出了人群。
“……呃……”感觉到一个肿胀充血的下体已经紧紧贴上身下的穴口,君赢逝心中顿时恐惧万分,不由挣扎出声。
背对着众人的苏引月顿时回首,只见被人按住双肩的君赢逝眼上蒙着黑布,双腿被人挣扎着拉扯向两边,一个男人半褪着裤子,脸上漾满猥亵淫靡的笑意,手扶着胯下充血肿胀的分身,分身紧紧贴着君赢逝身下的穴口,作势就要一冲而入。
苏引月那双眼睛攸地变暗了,突然闪耀一下,又变得漆黑,接着燃起了不可遏止的怒火。
男人扶着自己胯下的分身恶意地顶了顶,猥亵道:“小爷这就来疼你,别着急啊呵……”
後半句突然顿在嗓子里,眼睛突兀地瞪大,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男人缓缓地向下倒去。
苏引月站在男人背後,手里抓着依然鲜红跳动的心脏,笑得倾国倾城。
倒在地下没了呼吸的男人,身後竟是破了个黑漆漆的大洞,鲜血汩汩不断地向外流着。
众人纷纷倒抽一口气,霎时噤下声来,战战兢兢地向後退去。
君赢逝被人蒙着眼睛,感觉到周围骤然安静下来,心底不可抑制地升上一股黑压压的恐惧感,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
“啊────”霎时间一阵巨大的疼痛席卷全身,有人在他的体内开始疯狂地挺动冲刺。
君赢逝死死咬着唇,指甲扣进地里,竭尽全力控制自己不发出一点点声音,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浸湿了黑布。
苏引月满身鲜血地在君赢逝身上疯狂地冲刺着,血水顺着君赢逝的大腿蜿蜒流下,浓浓的铁锈味萦绕在两人之间。
“君赢逝,能上你的,只有我苏引月一个!”苏引月双眼血红,心中如江涛海浪般汹涌。
君赢逝紧握双拳,嘶哑着声音道:“苏……引月,你今日不杀朕……日後朕定将你千刀万剐……呃……”
一个激烈的挺动,将君赢逝的後半句话堵在嗓子里。
宴西压着司青和沁灵终於姗姗来迟,看到眼前淫靡狂乱的景象,三人一下子震惊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司青最先回过神来,挣扎着冲向前去,却又被宴西拉在原地无法动弹,便红着眼眶声嘶力竭地叫喊:“皇上──皇上──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怎麽可以这麽对皇上!!怎麽可以!宴西!你答应过我好好保护皇上!可是现在呢现在呢!”
司青奋力地踢打眼前的宴西,斥责声声,宴西却低着头,半天不出声,眼泪也在眼眶聚集打转。“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沁灵一双顾盼神飞的媚眼早已聚满泪水,满眼写着惊愕不可置信,她踉跄倒退,一直撞到一旁的墙壁上,才蹲下去抱着腿呜咽出声。
君赢逝对下身的疼痛已渐渐麻木,神智也被人摇晃得有些不清不楚,朦朦胧胧中却好像听到了司青撕声力竭的喊叫声,君赢逝一个激灵,的屈辱感再从心底攀爬上来。
司青仍是不甘心地奋力叫喊:“皇上──皇上──我是司青──皇上你怎麽样了?”
君赢逝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大腿被人架在肩上,正随着身上人的前後挺动而左右摇晃。重的羞辱直冲入胸间,他紧紧闭上眼睛,背过头去,忽视司青的叫喊。
恶魔般的声音在头顶缓缓响起,苏引月开口道:“君赢逝司青也来了,沁灵也来了,大家都在看着你,看着你堂堂帝王逝如何被我压在身下尽情蹂躏的,看着你是如何一步一步沦为我苏引月身下的一条狗的。”
闻言,君赢逝身形明显一震,“呸”的一下,将口水吐到苏引月脸上。“苏引月!我恨你!你最好杀了我!你杀了我!”
“你找死!”苏引月眼神一暗,更加奋力地挺动起来,狠狠的器物像是要把身下的人彻底贯穿。
君赢逝已经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他只感觉到周围无数道鄙夷唾弃的视线正狠狠地盯在自己脸上,在羞愤交加中只觉喉间一甜,铁锈般的气味顿时充满整个口腔,身上的人还在奋力的撞击着他的身体,无休无止。
月下无人宠 第二十三章
“皇上,皇上……”君赢逝在迷迷糊糊中悠悠转醒,只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
无力地睁开眼,司青苍白带泪的小脸顿时放大在自己眼前。君赢逝被吓了一跳,不禁“啊”了一声。
见状,司青终於破涕为笑,转头对着宴西欣喜道:“醒了,醒了!皇上醒了!”复又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感觉怎麽样?难受得厉害麽?”
轻轻动了动身子,顿时一阵锥心刺痛由股间密密麻麻地传来,浑身肌肉更是酸胀难忍,昏迷前的记忆霎时排山倒海般地向他涌来,君赢逝一震,侧头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见状,司青抽了抽鼻子,哽咽道:“皇上,皇上您不舒服麽?您说句话啊!司青真的很担心。”
闻言,君赢逝闭上的睫羽轻轻颤抖,手指紧紧绞住覆身的衣襟,眼角一滴泪珠缓缓滚下,浸入发间。
宴西在一旁心生不忍,心虚地低声道:“皇上,这里是倾月楼的地下囚狱。是楼主命我带您到这的……”说到一半,宴西抬了抬眼,见君赢逝安然躺着,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什麽表情,踌躇一下,又道:“昨晚的在场的那些人……楼主已经全部灭口了……”
君赢逝浑身一颤,紧闭的眼眸突然睁开,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冲着宴西就扑了过去。
宴西一愣,似乎没想到君赢逝会突然有此动作,便伸手被迫接下君赢逝的身体,翻身滚了几滚才稳住身形。
“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
宴西的脸歪在一边,静默半响,才缓缓转过来。司青定睛一看,左边脸颊已高高地肿起。
司青一呆,回过神来,赶忙跑上前去拉住君赢逝又扬起来的手,不解道:“皇上,他是宴西。”
君赢逝眼神死死地瞪着宴西,一眨不眨,锐利的视线仿若就要把人射穿。
宴西有些心虚地低了低头,道:“皇上您打吧……若是皇上心里能舒服……”
君赢逝眼神暗了暗,一把挥开阻挡自己的司青,反手又是一掌,宴西只觉耳边一阵嗡嗡轰鸣,喉间一甜,呛出几口血水。
宴西抬起胳膊随意地蹭了蹭嘴角,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悲切,虚声道:“这是换洗的衣服和水。楼主做事决绝狠厉,草民也看不下去。”顿了顿,又道:“皇上在这里好生休息,时机一到,草民自会想办法帮皇上脱身。”
君赢逝怒目盯着眼前的宴西,突然“呸”地一口,将口水吐到宴西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宴西不以为意地抹了抹,垂下眼睫淡淡道:“司青,好好照顾皇上。我先回去给楼主复命。”
司青也是浑身带伤,刚才被君赢逝一把挥开跌到地上,此时正捂着隐隐作痛伤口,龇牙咧嘴。听到宴西的交代,司青抬起头来哦了一声,道了声谢。
君赢逝呆呆地看着宴西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睛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空荡荡,茫然然,只有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滚落而下,浸湿衣襟。
宴西迈着沈重的步子,缓缓拾阶而上,来到出口,明媚而强烈的阳光一下袭来,耀眼灼目。
宴西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忍不住伸手去挡,衣摆滑过高高肿起的脸颊,钝痛刺痒,十分难耐。宴西伸手碰了碰,却被人唤住。
那人低头躬身,恭敬道:“楼主,属下在此恭候多时了。”顿了顿,又道:“刘将军已经等候楼主多时了,不知……”那人一身碧绿,微微抬头,竟也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倾月楼碧护法──宴西。
原来,刚刚从囚狱出来的,正是孤高绝傲的一楼之主──苏引月。
苏引月瞥了一眼眼前谦卑恭敬的宴西,脸上悲凉的神色顿时消失无踪,面无表情地道:“本座这就去换一下衣服,你让刘将军在延庚厅等着我罢,我即刻便到。”顿了顿,神色扭捏一下,低低问道:“若不小心跌肿了,当如何消肿?”
宴西一呆,不由关心道:“楼主跌伤了麽?要不要紧?”
苏引月面色一僵,拂袖硬声道:“你只回答我问题便罢!其余的不需再问。”
闻言,宴西不由尴尬,面上一红道:“用冰块冷敷即可。”
苏引月抿唇轻轻哼了一声,淡然道:“现在马上拿些冰块送到我房里。”顿了顿,又道:“莫要伸张,明白麽?”
宴西道了声是,转身离去。
苏引月慢悠悠地踱回书房,心下一片黯然,说不出是什麽滋味。他也不明白为何要扮成宴西的样子去接近君赢逝,他自是知道昨日自己做了些什麽。大仇得报,理当逍遥快活。然而,他却半分开心也无,只觉胸间沈闷无趣,颇为烦躁。辗转反侧,君赢逝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竟在眼前相互交替,挥之不去。
昨夜抬回君赢逝的时候,那人已如一具死尸般毫无声息,他站在高,高高俯视那人被人拖着回去凌乱不堪的身体,心下却一阵抽痛,险些便要窒息。
司青红着眼眶指责叫骂,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他看着那人蹙眉紧闭的颜容,心里竟升出说不出的恐惧,这倔强隐忍的双眸若是睁开,当是怎样看他?想到这里,心里的恐惧便逐渐逐渐扩大,嘶吼着像要将他吞噬。
身後的一干教众还在不断地窃窃私语,色眯眯的眼睛还在时不时地偷瞄衣衫凌乱的那人,不知为什麽,他突然红了眼睛怒从中生,顷刻之间,竟灭掉在场数百教众。当他回神之时,竟已是残尸满地,血流成河。空荡荡的大街上只剩下宴西、舒旖、雀馨、沁灵、司青和昏迷的那人。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五人,并未说什麽,只是淡然转身,心下却一阵吃惊。心底某个地方正在隐隐作痛。像是被人挖空了一块,丢了,找不到了,无可挽回了。
不由自主地,眼底有些湿意。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苏引月回神,淡淡道:“进来。”
宴西推门而入,一身碧绿的衣衫,衬着他英挺的身姿,竟是说不出的风流潇洒。只是面色苍白,神情冷淡,眉目间有些说不出的愁苦。
宴西手中捧着冒着冷气的冰块,冰块外面已经用锦巾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双手递过去,语气恭敬道:“楼主,这是冰块,拿它在伤敷一敷便好了。”
苏引月单手接过,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後又道:“你下去吧。本座自己便可以。”
宴西应声退门而出,苏引月独自在铜镜前坐了下来。
将手指在水中沾湿,在太阳穴细细揉擦,半响,一层薄薄的什麽东西翘起边毛,苏引月轻轻一扯,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顺势撕下。
抬起头,铜镜当中赫然映着一张绝世无双的美丽面孔,只是两侧脸颊红肿不堪,显然是被什麽打过。苏引月拿起手中的冰块轻轻覆上脸颊,一丝舒适的冰凉瞬间蔓延全身,脸颊火辣辣的疼痛也顿时缓解。
换上雪白的衣袍,苏引月突然想起刘瑟还等在延庚厅,心下顿时升起一阵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刘瑟在延庚厅不停地走来走去,急不可待的神情破坏了眉间隐隐透露的浩然大气,一身米黄色的衣衫,腰间坠着碧绿温润的玉石,本是一副温润样子,却不知为什麽倒有些像迷恋谁家女子的登徒浪子。
苏引月提脚迈入延庚厅,心下无奈。
刘瑟一见苏引月,脸上突然“腾”地变红,一步上前,双手毫不客气地拉上苏引月,欣喜道:“引月,你终於肯见我了,我很想你。”
月下无人宠 第二十四章
苏引月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挥开刘瑟覆上来的双手,客气道:“刘将军光临寒舍,不知是有什麽要事?”
刘瑟面色一僵,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左手啪地一声震开玉骨折扇,摇了两下,笑笑道:“自然是想你。引月,这段时间来你对我很是冷淡,拜访多却总是拒门不见,我很伤心。”
对於刘瑟的自诩风流,苏引月心下暗笑,却又不好发作,当下淡淡地道:“将军何许人物!怎可能对我念念不忘,将军身边美艳无双的女子不知有多少,莫要在这里寻我开心了。”
闻言,刘瑟神色一急,连忙上前,语气慌张道:“苍天可鉴!我刘瑟对引月乃是一片倾心,为了引月我自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引月一定要相信。”
面对刘瑟的痴心,苏引月心下叹气。这刘瑟,乃是他半年多前有心结交的朝廷大将是可与当世军神君赢冽并驾齐驱的一大武将。他乃是先皇丞相的独子,很小年纪便开始征战沙场,为煜羡立下汗马功劳。而且他戎马多年,虽说年纪轻轻,但在朝中可以说是颇有威信。他本是想,若报血海仇,必要毁他君氏千秋霸业,所以便不得不拉拢朝中大臣为己所用,而刘瑟便是其中之一。在刘瑟的帮助下,他的势力已经渐渐入朝廷各个要部,并开始掌控各部命脉。这本是件可喜可贺之事,却不知为什麽……想起尚在囚狱的君赢逝,他开始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见苏引月兀自沈思,刘瑟开始有些微微的不满,不由酸溜溜地道:“引月在想哪位美人?神情如此专注。害我都有些吃味。”
苏引月一呆,面上一阵尴尬,垂下长睫,缓缓道:“哪里在想什麽美人,只不过在想一位……友人罢了。”
闻言,刘瑟面部一阵扭曲,极不自然地道:“引月……那位友人……是你的爱人?”
苏引月一怔,咧了咧嘴,转移话题道:“刘将军找我来究竟有何要事?若是没有什麽,那就恕引月不留贵客了。”
刘瑟见苏引月忽然转移话题,显然是不愿谈及他的那位友人,可见那位友人在他心里之重,思及此,刘瑟脸上青白交加,胸中一把妒火疯狂地燃烧啃噬,语气也不由得有些放肆,“是什麽友人竟能让引月如此思念?既然引月不愿提及,何不把他忘了!?”
苏引月神色一凛,怒道:“刘瑟!你以为这里是什麽地方!?你有什麽事快说!若是没有就恕我不送了!”
刘瑟心脏一阵紧缩,脸上肌肉微微痉挛,僵持了片刻,忽然笑出声来,柔声道:“引月莫要生气,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这来,确实是有要事相告。”
苏引月眸光阴沈,背过身去,冷然道:“究竟是什麽事情?竟还要刘大将军亲自跑一趟。”
刘瑟尴尬,扯了扯嘴角笑笑道:“是关於上所谈的屯兵养军之事,”顿了顿,又缓缓道:“这私自征军之地选在煜羡西部边陲之地,西部属於游牧民族,成年男子骁勇善战,若能编入军队,定能以一敌十,对我方大有助益。况且此屯兵规模巨大,若要朝廷不有所警觉想必很难。西部边陲的梵落位於高绝境险的天山山脉脚下,周围密林丛生,谷环绕,是隐兵练军的绝佳之地。若在此练兵屯军,想必朝廷定无所觉,只待兵成一日,大举突击攻入京都皇城。”刘瑟说得眉飞色舞,信心十足。
苏引月怔了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低低反问道:“屯兵?”
刘瑟奇道:“引月竟是忘了麽?就是上和崔尚书一起讨论的西陲征兵之事。”
闻言,苏引月才恍然大悟,淡淡问道:“事情定了麽?”
刘瑟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颇为自信地一笑,道:“自然,我有十成把握。”
苏引月一阵晕眩,不由踉跄两步,心下茫然。
这本是件好事,叫他君氏血债血偿的日子明明指日可待,可他却不由踌躇犹豫。若是国破家灭,那人必定伤痛欲绝。想起那人愤恨悲伤的眼神,他呼吸一滞,心口竟微微痉挛起来。
刘瑟见苏引月面色苍白,不由关切道:“引月身体不适麽?有没有请大夫来瞧瞧?”
苏引月却不以为意地低低一笑道:“不碍事,有劳将军记挂了。”顿了顿,又道:“屯兵之事刘将军去准备便可,引月才疏学浅,凡事还要仪仗将军才是。”
刘瑟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只是练兵之人还要从倾月楼选拔方能安心。”
苏引月点头应下,神情却说不出的茫然。
刘瑟见苏引月好似魂不守舍,心里不由犯上一股浓浓的醋意,想必引月是记挂他口中所说的那友人,刘瑟眼眸暗了一暗,双拳紧紧握起。
苏引月回过神来,见刘瑟还在原地没有离开,心下不悦,蹙眉道:“引月身子不适,有些倦了,刘将军若无他事,那便不送了。”
刘瑟倒是抱拳温温一笑,大方道:“如此,那便不叨扰引月了,告辞。”
苏引月见他终於离开,不由轻轻呼了口气,心念一转,想起尚在囚狱的那人,又微微蹙起眉宇,心下烦燥不安。
阴暗潮湿的地下囚牢,漆黑如墨,阴晦无光,只有几盏烛火微弱的挣扎在走廊两侧。
君赢逝坐在囚狱一角,紧咬牙关,莫不作声。
身上的刺痛已越来越明显,不由勾唇苦笑,终於发作了……脸色渐渐苍白,额头沁出冷汗,紧咬的牙关微微发颤,紧攥双手,不长的指甲也抠进肉里。
司青在一边单手托着下巴,另一支手拿着细小的木棍在地上画来画去,神情十分专注。
疼痛越来越严重,君赢逝开始感觉到身上好似爬满了噬人血肉的千年血蚁,咬破肌肤,钻入血液,至骨髓。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五碗药一起下肚的原因,这的疼痛十分强烈,即使已将下唇咬得血肉模糊,也仍然不能缓解身上一丁点的痛苦。额上滚落下大颗大颗的汗珠,汗珠迷蒙了双眼,汗湿了重衣。
半响过去,司青突然一笑,将手中的树枝扔向一边,拍拍胸脯骄傲地道:“皇上,臣已经把整个倾月楼的地图全部画下来了。有了这样一副地图,想逃就容易多了,幸亏当时被抓来的时候有留心路线,哈哈……”
司青叉腰大笑了两声,见君赢逝默不作声不由心下奇怪。
心思转了几转,惴惴不安地回头看去却大惊失色。
司青一下子扑到君赢逝身畔,双手轻轻一扶,慌张道:“皇上,皇上您怎麽了?您不要吓我啊……”
双手扶上的瞬间,君赢逝顿觉一阵不可忍受的剧痛袭来,身体下意识地猛地一颤,司青吓得眼泪横流,顿时松开了双手。
司青抽了抽鼻子,哽咽道:“皇上,您怎麽了?究竟怎麽了?”
迷蒙的双眼微微睁开,君赢逝扯扯嘴角勉强一笑道:“司青……你可是御前带刀侍卫……怎麽能说哭就哭呢……?”
闻言,司青却是哭得更凶了,眼泪涮涮地往下掉,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见状,君赢逝想要伸手帮他擦擦眼泪,抬了抬手,顿时锥心刺骨,顿了顿,缓缓地收了回来。佯装生气地道:“司青你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已是朕亲命的御前一品带刀侍卫,你如此哭哭啼啼,该叫朕以後如何将命放心地交给你?”
勉强地说完一整句话,君赢逝顿觉全身力气刹那被抽空,噬骨的血蚁更加凶猛的钻血入骨,胸腔内忽然气血翻涌,喉间一阵腥甜,哇地一口喷出浓黑色的鲜血。
溅了一地的黑血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腐烂气息。
“皇上您中毒了!”司青低叫。
月下无人宠 第二十五章
“皇上您中毒了!”司青低叫。
君赢逝迷迷糊糊地抬头,虚弱道:“没事……不用管我……”
闻言,司青心下一急,双手猛然扶上君赢逝双肩,想要帮他运功排毒。
君赢逝猛地一个激灵,爬满全身的神经都好似微微禁脔起来,犹如噩梦般的记忆排山倒海地袭来,他有些恶心得想吐,猛地抖了抖肩膀甩开司青覆上来的双手,红着眼眶声嘶力竭道:“别碰我!滚!”
司青被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珠子呆呆道:“皇上……我是想帮您解毒……”
“朕知道”君赢逝捂着胸口,气喘嘘嘘。
“可是……”
“司青……你不用帮朕解毒,况且它也无药可解。”
“皇上……”司青眼泪婆娑。
君赢逝覆下眼睫,勾唇苦笑道:“司青,这是朕欠他的。从此以後朕就不再欠他什麽了。论及情爱,朕这一生经历一就够了,只此一,便刻骨铭心,永生难忘。朕爱的那个苏引月死了,死在朕的心里。”停了半响,忽然抬起头,眯起眼睛,语气冷然地道:“司青,从今往後,朕将拼尽全力对付倾月楼势力,绝不允许有人觊觎我君氏江山。”
“皇上……您这样想就好……”
君赢逝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朕要让这里所有的人都付出代价!”
“皇上……”司青呆呆地望着君赢逝的侧脸,仿佛在这个坚韧的外壳下看到几缕绝望的忧伤。
“所以……当务之急便是,调养好身子,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君赢逝额上依然冷汗涔涔,说话有些断断续续。
“是,臣遵命。可是,皇上现在身重剧毒……”
“不碍事,只是身子疼一些罢了,朕还挺得住。无论如何,一定要从这里出去。”
司青圆圆的眼眸中忽然闪闪发亮,猛地抱拳跪下,激动地道:“臣为陛下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臣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助陛下脱困於此。”
“那就有劳爱卿了……”
司青忽然感觉有些热热的东西溢出眼角,他眨了眨,高兴地笑了笑。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穿过阴湿湿的走廊,缓缓向这里走来,司青耳朵动了动,心思一转,暗道不妙。
“皇上,有人向我们这里来了。”
君赢逝依然坐在角落里,浑身的剧痛让他有些神志不清。闻言,他挺了挺背脊,强打精神。
一盏朦胧的提灯幽幽行来,提灯随着来人的脚步一摇一摇地晃着,偶尔发出“吱吱”的响声,使本就死寂的囚狱更添阴森恐怖。
昏暗的烛光淡淡的映在来人的身上,把来人异常白皙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脚步声渐渐靠近,司青不由得全神贯注,紧绷神精,一滴冷汗由额头滑落。
“哟哦……”
一张放大的脸顿时出现在司青眼前,司青哇地大叫一声四脚并用地爬到角落瑟瑟发抖。
“你是御前侍卫吗?胆子真小哎!~”
闻言,司青抬头一看,不由一愣,来人居然是一个少年。
少年身穿天蓝色织锦,唇红齿白,眉目清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神采非凡。
君赢逝强忍着剧痛,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少年,并没有映像,眉宇微蹙,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少年柳眉倒竖,灵动的眼睛瞪得溜圆,指着君赢逝的鼻子夸张地控诉道:“皇上大人!您不认识我了!?也太伤我心了,枉费我千里迢迢跑来救你!”
司青见来人活生生的,既不是冤鬼也不是亡灵,心下稍安,便两步并作一步地奔到君赢冽身前,双臂一挡,怒气冲冲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指着当今皇上大呼小叫!?”
少年愣了一愣,回过神来,语气傲慢地道:“你刚才不还吓得瑟瑟发抖麽?”
“谁让你走路像鬼!”
“小爷我哪里像鬼了!?小爷我大老远跑来救你们,你个小侍卫竟敢这麽对我说话!?哼!”
“……”
君赢逝此时胸间气血翻腾,浑身剧痛无比,心下烦躁,不由怒道:“你到底是何人!?”
少年一呆,顿时红了眼睛,眼看就要掉下泪来,扭着手指,委委屈屈地道:“我……我是六王妃……”说完还害羞地捂住小脸,转过头去。
“嘎?”司青觉得自己下巴掉下来了……
君赢逝也不由一呆,觉得这声音竟熟悉万分。“你叫……”
“墨水心”
君赢逝只觉胸间血气冲撞,犹如火山爆发,心口一痛,哇地又是一口黑血喷涌而出。
司青大惊失色,狠狠地瞪了一眼墨水心。
墨水心也有些慌乱,心道,若是这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他的小浩浩不得跟他拼命才行。於是恋恋不舍地从袖间掏出一个金黄色的小葫芦,从中倒出一个翠玉色的丹丸,咬牙闭眼地递了过去,忍痛道:“这是从师傅那里偷来的玉琼丹,你先喂皇上吃了吧。”
闻言,司青精神大震,心下暗喜。这玉琼丹乃是千金难求的解毒圣药,若是有了它,皇上的毒就不怕不解。
伸手接过翠玉色的丹丸,司青又不由心下犹豫,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尚不知晓,他所给的玉琼丹是否真品也不可断定……
少年看见他的犹豫,心下不悦,蹙眉道:“你要是不吃就算了,不吃就还给我,我还舍不得呢!”
司青还未开口,君赢逝却抢先道:“给我!”
“皇上……”
“给我!司青,朕必须活着回去。”
“是”司青略略踌躇一下,还是将手中的翠玉丹丸递了过去。
君赢逝一把夺过司青递过来的丹丸,眼神暗了暗,一口吞了进去。
“皇上……”司青吞了吞口水。
玉琼丹咽下,忽然一股清凉在胸口缓缓化开,冲淡了胸口灼热的刺痛,丹田中一股暖流开始缓缓流动。
“怎麽样!?皇上……”司青声音有些颤抖
墨水心在一旁接口道:“我的药保证药到病除,没问题的!”
司青瞪他一眼,没有说话。
君赢逝盘坐微微调息半响,刺痛微缓,神清气爽。
缓缓睁开双眸,司青担忧的脸庞近在咫尺,君赢逝缓缓一笑道:“好多了……”
司青攸地呼了口气,眼眶微微泛红,“皇上……”
墨水心插着腰哈哈一笑道:“怎麽样!?这样就能证实我是确确实实的六王妃了吧!我真是来救你们的。”
君赢逝抱拳道:“多谢小兄弟相助,不过……如果朕不曾记错的话,小兄弟还曾劫持过朕一回,你口口声声说是来救我们的,这要朕如何相信?”
闻言,墨水心心下一急,道:“我若是不把你们救回去,小浩浩是不会再让我上他的床的,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快跟我走吧!!”
“……小浩浩……?”君赢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那英明神武整天舞刀弄枪的六弟怎麽可能允许别人这麽叫他……
墨水心面上一红,扭捏道:“皇上,这是妾身对王爷的昵称……”
君赢逝不由尴尬,点了点头道:“你有证据麽?让我们相信你的证据。”
“有”墨水心弯腰从黑色锦云靴中抽出一把亮闪闪的金色匕首,递了过去。
伸出双手小心接过,缓缓拔出剑鞘,霎时万丈金光如流水般泻出,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君赢逝几乎睁不开眼。
君赢逝满意地点头道:“不错,是六弟的金邃匕首。”
“如此,皇上信我了麽?”
君赢逝蹙眉道:“也不尽然,若这匕首是你偷盗夺取的呢?你轻功一绝,这很难说。”
“哎哟!我的妈呀!~”墨水心拍了拍额头,不由低叹。
“……”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渐渐接近,显然人数众多。
司青心道不妙,蹙眉提醒道:“皇上,有人来了。”
墨水心面色凝重,沈吟一阵,缓缓道:“还请皇上好生考虑,三日後子时,我来迎皇上回宫。”说罢,攸地翻身跃上房梁,消失不见。
月下无人宠 第二十六章
一行人拖沓着长裙缓缓行来,寂静的牢房中,四人的脚步略微有些凌乱,人人面孔凝重,心事重重。前面一个火红衣衫的女子提着灯笼,低低垂着眉宇,密密的睫毛轻轻颤抖,昏暗的烛光淡淡映在脸上,有些说不出的悲伤。
身後的苏引月一如既往的优雅高傲,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雪白色的发带静静地贴於脖间,衬着本就白皙如玉的脖颈更加莹润剔透,雪色衣裙衬着他极美的身段,越发高洁如月。
宴西英挺的眉宇纠结在一起,面上阴云密布,抬头看了看缓缓行於前面心思难测的楼主,心下越发不安。
不由回首,舒旖展颜一笑,邃的眼眸中溢满柔情。
宴西心下一暖,稍稍安心。
四人各怀心事地向囚狱走去,丝毫没有留意到梁上有人正捂着嘴巴窃笑不已。
走了半响,雀馨火红的衣摆突然停下,回首道:“楼主,到了。”
“嗯”苏引月优雅地迈步上前,对一旁的狱卒抬抬下巴,“开门。”
狱卒瞪大了双眼,呆在原地,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对於他们来说,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见楼主一面啊……楼主真是美……
苏引月蹙眉,心中不悦。您下载的文件由w w w27 t x tc o m (爱去小说)免费提供!更多小说哦!
宴西假意咳嗽一声,狱卒登时醒神。颤抖着掏出囚室的钥匙,轻轻一扭,囚狱的石门缓缓开启。
听到开启石门的沈重声音,君赢逝抬头望去,却不由绷紧背脊。
雪白衣袍的仙人缓缓步进阴暗的囚狱,皱眉道:“皇上近来怎麽样?身体还好麽?”
君赢逝咬着嘴唇,覆下眼帘,没有说话。
司青在一旁斜着眼睛忿忿然道:“苏引月!你少在那里假好心!哼!你这来究竟是有什麽目的!?”
苏引月垂睫潋滟一笑,柔声道:“司侍卫何必如此嚣张跋扈?皇上还未曾开口,你倒是先嚷嚷起来了。”
“啊……”司青好像一下被噎住了,瞪圆了眼睛望着他。
苏引月轻轻巧巧地移至君赢逝身边,眯起眼睛望着几日不见的君赢逝。
男人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抿紧的嘴唇干裂脱皮,紧闭的眼睫正在轻轻颤抖。
苏引月心下一疼,着魔地伸手抚上男人的侧脸,动作轻柔缓慢。
手突然被打掉,苏引月怔了怔,神色黯然。
君赢逝缓缓对上苏引月的眼睛,佯装平静道:“苏楼主大驾光临,未曾迎接,真是失敬。”顿了顿,又问道:“苏楼主这来是想要干什麽呢?何必假情假意,大方说出来便是。”
苏引月微微一愣,呆了片刻才道:“咳!也没什麽……苏某只想问皇上借一样东西。”
“……”
“皇上不必太过紧张,其实这件东西也并非什麽重要的东西。”
“苏楼主何必绕着弯子说话。”
苏引月掩唇一笑道:“自然是……号令三军的令牌。”
闻言,君赢逝长袖一甩,震怒道:“放肆!苏引月,你不要太过嚣张!”
“这麽说……皇上不交出来麽?”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既然皇上不打算交出来,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哼!苏引月,你再有什麽酷刑器具尽管用上,朕根本就不会怕!”
苏引月心下忽然泛起一丝莫名的疼痛,看着那人倔强的神情,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对方英挺的侧脸,轻轻游移。情不自禁道:“我怎麽舍得皇上受一点伤害,我自然是不会用那些东西来对待皇上的……”
君赢逝微微一震,过了片刻,忽然冷笑道:“苏引月……区区一个令牌,你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朕,你以为朕上了一当,还会傻乎乎地再上第二当麽?”
苏引月忽然回过神来,暗恼刚才的情不自禁,正了正色道:“皇上当真不肯交出来麽?”
“莫说朕不交,朕就算要交给你,令牌也不在朕这儿。”
“我当然知道,令牌在广安王爷手中。但是,只要皇上吩咐一声,广安王爷岂不要乖乖地双手奉上?”
“哼!苏引月,你根本就不了解朕的四弟,你以为他是那般任人宰割之人麽!?”
苏引月脸色一黑,沈声道:“说来说去,皇上就是不肯交出令牌了是麽!?”
君赢冽冷笑,“当然”
苏引月森然一笑,咬牙道:“舒旖,把那个贱人给我待上来!”
舒旖转身离去,却突然衣袖一紧。回首望去,宴西正拉着他的衣袖摇头。
“舒旖……不要去……沁灵会死的。”
舒旖眼神忽然变得柔软,无奈道:“宴西……我们……谁都无能为力……”
宴西呆愣了片刻,缓缓地松了手。
舒旖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君赢逝心神一震,心思一转,急道:“沁灵姑娘!?苏引月!你又要干什麽!?”
“哼哼……皇上还是很担心那个贱人的麽?怎麽?後宫新收的宠儿麽?她有什麽好!值得你这样对她!?”苏引月感觉到心下一把无名之火在疯狂地燃烧,忍不住恶言相向。
君赢逝心下狂怒,指着苏引月的鼻子大叫道:“苏引月!你不要侮辱沁灵姑娘!你有什麽不满就冲着朕来!朕和你之间的恩怨,扯上一名弱女子做什麽!?”
“弱女子?皇上怎知她是个弱女子!?我就让陛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个弱女子!”
君赢逝怒极,攥着拳头大叫道:“苏引月,你卑鄙!”
“我本就不是什麽正人君子!这一点,皇上应该再清楚不过!”
君赢逝微微一震,呆了片刻,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苏引月见他如此保护沁灵,心下愤愤,便背过身去,低垂睫羽,不知在想些什麽。
漆黑的囚房忽然陷入久久的沈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烛台上的蜡烛就要燃尽。
沈重的锁链声由远及近,在死寂的牢房内格外清晰。
君赢逝抬头望去,一袭鹅黄色的衣袍早已被蹂躏得破破烂烂,露出纤细莹白的双腿,腿上遍布紫红色的印记,君赢逝心下一抽,登时明白过来那是什麽。
娇嫩的脸上遍布血迹,凝泪的双眸好似被人挖空了一般空荡无神,沈重的锁链栓在纤细的脚裸,随着一步一步地走动带出刺耳的声音。
君赢逝心下一惊。
那麽美丽的眼睛……没有了麽……
心中顿时五味陈杂。
……哪里还有江南第一美女的样子……
闭了闭酸涩的眼睛。
是他害了她……
苏引月眯着眼睛嘲笑道:“皇上,沁灵都已经这样了,是个被万人骑千人骂的妓女,如此这样,皇上还依旧护着她麽?”
闻言,君赢逝忽然转过头来,怒目盯着苏引月眯起的眼睛,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苏引月!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
“皇上,只要你帮我把令牌拿来,我自会想办法一医治好她的眼睛。”顿了顿,又道:“不用费心地去找什麽江湖郎中或宫中太医看病,她中的乃是是苗疆奇毒,普天之下,解药只有我一个人有。”
“……”
“啧啧,那麽美丽的眼睛,真可惜啊!”
“……”
“苏引月撩人一笑,温言问道:“皇上可是想好了?”
暗中攥紧拳头,君赢逝缓缓问道:“若是朕不答应呢?”
苏引月抚上额头,苦恼道:“那就没办法了……今天沁灵是少了眼睛,明天或许会少了耳朵,到了後天……说不定会少胳膊少腿……”
“住口!苏引月!你直接对付朕好了!何必……”君赢逝眼睛闭了闭,不忍再说下去。
闻言,苏引月只觉胸中顿时压下千金巨石,一时间憋痛得缓不过气来。吸口气,缓缓开口,“皇上可是心疼那贱人了?”
“苏引月,你放了她,有什麽冲着朕来。”
苏引月抓狂,“我不放!我不放!我绝对不会放了她!”顿了顿,吸两口气,冷然道:“皇上莫要兜圈子了,直接告诉我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
“皇上还是快快做好决定,否则,小贱人下一个就不知道会是失去什麽了。”
见苏引月穷追不舍,君赢逝静默片刻,缓缓道:“给朕三天时间,三天之後朕给你答复。”
“哦?皇上有什麽资格跟我谈条件?”苏引月缓缓走进,修长的手指勾起君赢逝的下巴,轻笑道。
君赢逝警觉,怒目而视道:“你想怎麽样!?”
轻轻吹了口气拂在君赢逝耳畔,苏引月娇笑道:“我想怎麽样?皇上不是最清楚麽?”
月下无人宠 第二十七章
君赢逝轻轻颤抖,闭着眼睛喝道:“你胡说什麽!朕根本就听不懂!”
苏引月红唇轻轻贴到君赢逝耳廓,悄声说道:“皇上……我很想你。这些天来,一直在想你。”
“放肆!”君赢逝紧攥双拳,身体却因为苏引月的接近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
苏引月直起身来,轻轻瞥了一眼舒旖,舒旖点头领命,带着众人退下。
宴西拉扯着趴在地上抱着石头不断挣扎的司青,正好生规劝着。
司青双眼通红,扯着嗓子大喊:“我不走!我死也不走!我要保护陛下。”
“司侍卫,你若不走,皇上会更不好受,快跟我走吧!”宴西看了一眼苏引月沈下的侧脸,心里有些打鼓。
舒旖上前一个弯腰,一把将司青提了起来,眯着眼睛道:“不想走,那也由不得你。”言罢,拖着挣扎不停的司青,快步出了牢房。
囚室的石门缓缓阖上,将所有人阻挡在外,室内只剩下苏引月和君赢冽二人。
苏引月轻笑,伸手触上君赢逝的衣衫,作势便要解开。
君赢逝心下十分忐忑,忽然一股抑制不住的恶心泛上胸腔便毫不客气地干呕出来。
苏引月手下一顿,脸色一黑,冷冷地盯着他。
君赢逝几天未曾好好进食,根本没有呕出什麽东西,恶心的感觉却越发难以控制,好似要把内脏一起呕出来般。
苏引月见他状况如此惨烈,不似故意做戏,不由心下一急,关切道:“你怎麽了?”
君赢逝抬头,看见苏引月近在咫尺的绝美脸蛋,心下一慌,撇过头去,硬声道:“朕没什麽,不用苏楼主假好心,你就算如此,朕也决计不会将令牌交予你的。”
苏引月不知为何突然心下一酸,连忙掩饰道:“我不用特意讨好皇上也自有办法拿到令牌!”
君赢逝硬撑了半响,忽然挥开面前的苏引月,俯下身子大吐特吐起来。
苏引月愣了一愣,看着吐得撕心裂肺的君赢逝,心下一抽,上前拍着他的背脊道:“你到底是怎麽了?可是这两日的饭菜不可口麽?我已经特意吩咐过他们了,怎麽还会这样?”
君赢逝斜着眼瞥了他一眼,刚喘了口气,还未及说话,又声嘶力竭地吐了起来。
这下苏引月急了。“你等等!我给你找大夫。”
苏引月还未起身,就被君赢冽死死的抓住衣袖,怎麽也抽不出来。
君赢逝粗喘着气道:“苏……引月,不用你假好心,你就是找了大夫来,朕也坚决不会看的!朕想活不想死!”
闻言,苏引月不由怒上心头,对他道:“你是活是死根本就不关我的事!我要的就是那张令牌,你把令牌交出来我便万事好商量!”
“朕不是跟你说给朕三天时间麽!三天之後,朕自会答复你”君赢逝捂着胸口,勉强压抑着体内的恶心感。
苏引月眯着眼睛道:“我也说过,想跟我谈条件,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你……你要什麽?”
“皇上如此英明,怎麽会不懂呢?”苏引月满眼桃地踱了过来。
君赢逝僵硬着身子,喉间是一股浓重的恶心感。
“我说过了……皇上……草民很想念皇上的龙体,只要皇上再伺候草民一,草民便答应给皇上三天时间。”
“……”
“皇上,如何?”
君赢逝闭了闭眼,吸口气,勉强道:“……在这期间你不许对沁灵姑娘怎麽样!”
苏引月见他心心念念地想着沁灵,心下气结,缓了片刻,才攥攥拳道:“好”
闻言,君赢逝终於松了口气,忽然对上苏引月的双眸,心下一震,缓缓地闭上眼睛。
半响,见苏引月毫无动作,不由睁眼一看,正遇上苏引月专注的目光,心下一紧,慌道:“你看什麽!?要做便做,拖拖拉拉地做什麽!?”
谁知苏引月忽然呵呵一笑,柔声道:“草民只是想……好好的看看皇上……”顿了顿,绝世的脸上忽然浮上抹心疼之色,自言自语道:“几日不见……皇上清减了许多。”
君赢逝一震,忽然眼底一酸,硬声道:“苏引月,你少来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对朕做过什麽,朕记得一清二楚,要不你现在就把朕杀了,否则有一天,朕自会加倍奉还於你。”
苏引月依然兀自出着神,根本没把君赢逝的话听进耳朵。
“皇上……你若不是皇上,我若不是苏引月……我们会怎麽样呢?……”
君赢逝眼角一热,一股湿意险些奔出眼眶,咬牙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不由自嘲一笑。
你就是你,朕就是朕,我们谁也无力改变什麽。事已至此,何苦自怨自艾。
“苏引月,你若是不要了,那就回去!”
苏引月忽然回过神来,神色一动,似乎想要说些什麽,却抿了抿唇,低垂长睫,陷入沈默。
君赢逝勾唇苦笑,心底隐隐抽动。
半响,忽听一声轻笑,只见眼前人幽幽说道:“皇上……您说要伺候草民,那倒是来给草民宽衣解带啊……”
君赢逝轻轻一颤,心下说不出的黯然。
不论如何告诫自己那人是多麽恐怖多麽残忍,可悲的自己却依然抵挡不住那人的一颦一笑。甚至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可以使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城墙土崩瓦解,哈,多麽可笑,多麽讽刺。
眼里酸酸的,君赢逝努力挤了挤眼,憋了回去。
“怎麽?难道皇上不想要那三天时间了麽?”
君赢逝呼口气,颤巍巍地伸手覆上了雪白的衣袍,闭上眼睛,食指轻轻一勾,衣衫OO@@地应声滑落。
两人面对面坐着,苏引月定定注视着君赢逝闭着眼睛,僵硬地解着二人的衣衫,不可抑制地、口干舌燥,身上燃起燎原大火,心中却突兀地升起一阵悲凉之感。
遇见,不如不见。
衣衫一件接一件地剥落,渐渐地……二人赤裸相对。
君赢逝缓缓睁开眼睛,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被那人压在身下。
“你脖子上的……是什麽?”低低的声音,带着些轻微的颤抖。
君赢逝心下奇怪,低头看去,竟是那块成双的白玉玉坠。
“和放在我床头的那块一摸一样,竟是……一对的麽?”静如流水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完美得无懈可击。
君赢逝轻轻一震,咬了咬唇,将头歪向一边,不再说话。
意外地,苏引月只是定定地看了他半响,低下头缓缓分开他的双腿,握着紫红色尖锐的性器,缓缓地钉入了他的身体。
很疼,疼得蜷缩住身体,疼得发白了指尖,疼得沁出冷汗。然而,心头的那抹痛,却是最要命的,最撕心裂肺的,最痛不欲生的。
抽插的动作开始变快,迅速的抽出,狠狠地顶入,像是抱怨,像是不满,更像是如释重负的发泄。浓稠带血的液体在小穴的一张一合下缓缓流出,顺着大腿蜿蜒而下,一滴一滴滴在冰冷的大地上。
身体开始逐渐麻木,地上的冷气缓缓渗入本就冰凉的躯体,心下是一片早已沈寂如水的寒冷和心伤。
一股灼热洒进体内,君赢逝回神,对上上方迷离的双眸,哑着声音缓缓道:“苏楼主……交易完了……您该离开了吧……”
苏引月眯起漂亮的眼睛,阴晴不定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君赢逝,脸上忽然闪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定定地望了半响,身下忽然动了动。
君赢逝脸色刷地变白,咬咬牙道:“你有完没完!”
苏引月却置若罔闻,低下头吻了吻君赢逝紧皱的眉心,略略调整动作,又摇摆着下身挺动起来。
名唤“情欲”的野兽,刚刚苏醒。
月下无人宠 第二十八章
死寂如水的牢房,一阵阵寒意从脚底袭来,司青红着眼睛为君赢逝披上衣衫。
君赢逝坐在墙角,难受地蜷缩着身子,喘息了一阵,又挥开眼前的司青干呕出来。
“皇上……”司青眼睛红红的,眼看就要掉下泪来。
君赢逝扯扯嘴角勉强笑笑:“……没事……”
“您都吐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司青抖着手叫道。“天杀的苏引月居然又对您……”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硬生生地顿住。
沈默片刻,司青忽然翻身立起,作势便要冲出去。“卑职去把他杀了!”
“放肆!”君赢逝一急,呕吐得更加厉害。
司青脚下一顿,焦急地奔了回去。
“皇上……”
“倾月楼人多势众,你怎麽去对付苏引月!?更何况……”君赢逝抿了抿唇,吸口气道:“更何况苏引月神功盖世你又如何杀得了他!?你如此冲动,不过是以卵击石。”
司青紧握双拳,低下头没了声音。
君赢逝见他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表情,皱眉道:“司青,你年纪太小,凡事不可过於冲动急躁,为官之道,你需要学习得还很多。”
司青吸吸鼻子,红着眼眶坐下,嘴里叨念着,“司青不懂什麽为官之道,司青就知道皇上对卑职好,卑职便该为皇上出生入死,上刀山下火海,皇上受了欺负,卑职就该为皇上复仇。”
君赢逝心下一暖,失笑道:“司青你还真是个孩子,你这样的想法对倒是对,只不过过於偏颇。有些时候,上一步棋是为了下一步棋而走。”
“呃?”司青茫然。
君赢逝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脸色虽然苍白,却沈静如水。
日月轮回斗转,星起星落,短短的三天轻易逝去。
君赢逝本以为在这期间苏引月必将反复威逼利诱,自己也早已做好了防范和对应的准备,可意外地,苏引月除了第二日送过一些衣物和汤药之外,并未出现过。君赢逝心中纳罕,隐隐浮上不安之感。
这日夜,君赢逝与司青正在牢房内闭目养神,忽然听见机括转动的声音,二人未及惊讶,只见对面墙壁上忽然一面石门缓缓开启。
石门之後走出一人,那人言笑晏晏,明媚的大眼中眼波流盼,正是那日离去的墨水心。
墨水心上前行礼,娇笑道:“皇上,久候了。”
君赢逝望着眼前的娇笑少年,奇道:“你竟会五行机括之术!”顿了顿,又衷心赞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墨水心一愣,突然叉着腰大笑道:“区区五行机括之术不过是我的九牛一毛根本不值一提啊!哈哈……”
司青黑线。
君赢逝嘴角一抽,干咳两声道:“把我们安全带离,你有多少把握?”
墨水心忽然顿住大笑,扬头自信道:“皇上,既然我敢来这里,便有十成十的把握。”顿了顿,又催促道:“皇上,时候不早,咱们这就走吧!在这里停留久了,怕是再也走不掉了。”
君赢逝点头,忽然脚下一顿,迟疑道:“朕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墨水心一愣,回神叫道:“哎哟喂!皇上您就快说吧!天就快亮了,现在要再不说,那就麻烦了!”
“小兄弟既然神通广大,可否帮朕救一个人?”
“谁啊?”
“倾月楼皇护法──沁灵。”
墨水心皱皱眉,托腮思索片刻,忽然大叫道:“可是那日遍体鳞伤的瞎眼姐姐!?”
君赢逝一震,脱口道:“你看见了!?”
“嗯,那日本来我就隐藏在房梁之上,自是看得清清楚楚。”
“救她,救她出来。”
闻言,墨水心捂着额头大叫道:“皇上!我是来救您的哎!倾月楼本就机关重重,救你二人本就千难万难,再添一个瞎眼姐姐,可怎麽回京啊!”
君赢逝沈默半响,缓缓道:“那你把她救出去,朕……不回去了。”
“皇上您可不要瞎说!您要是不跟我回去,小浩浩就不能让我进门了!您这啊!必须跟我回去!”
墨水心急得在牢里转了两圈,忽然停下,咬咬牙道:“好!我这就去救她。”
“等等。”君赢逝忽然道。
“呃?又怎麽啦?”墨水心郁闷。
“朕跟你一起去。”
“皇上,您就不要去了。您就与司侍卫安安生生地顺着这条密道出去,出去以後便可以看见一辆马车,你们就在车上等我。”
君赢逝沈思片刻,抬头郑重道:“你要小心。”
墨水心咧嘴一笑,尖尖的小虎牙露了出来,配上两颗晶莹剔透的大眼珠子,显得分外可爱。
“皇上,您与司侍卫先行一步,我这就叫狱卒开了门救沁灵姐姐。”
君赢逝担心道:“没问题吧……?”
墨水心嘟着嘴挥着拳头道:“皇上您要是还不赶快离开这里就有大大的问题了。”
君赢逝心下一怔,曾几何时,自己竟变成拖累别人的累赘了……
“皇上,走吧。”司青出声提醒道。
“嗯”君赢逝回神,二人一前一後踏进了黑漆漆的隧道。
司青紧紧地护在君赢逝前面,地上有些潮湿,阴森森的湿汽顺着脚底板,爬上脊椎,让人有些止不住的冷意。
脚下是成堆的箭矢,显然刚才墨水心进洞时,早已破解了隧道的内部机关。
“皇上,您慢点。”司青警惕道。
“恩……”君赢逝小心翼翼地抬脚,两手扶着墙壁,走得极为谨慎。
突然一阵机括转动的声音,司青猛地睁大眼眸,两臂大张,警惕地将君赢逝护在身後。
君赢逝心下一紧,暗中握紧双拳。
前方的墙壁上,一堵石门缓缓开启。
君赢逝屏住呼吸,一滴冷汗由额间缓缓滑落。
石门中好似走出一人,黑漆漆的隧道里看不见任何身影,只听闻重重的脚步声。
司青听闻渐渐走向他们的脚步声,握了握拳,绷紧神经,准备开战。
一拳迅速挥出,来人跳着脚躲开,不由抱怨道:“你们打我做什麽!我还抱着一个人呢……倒霉死了……被这个打完又被那个打……幸亏我闪得快……”
“呃……”君赢逝怔愣,这声音是……“墨水心?”
“是啊!”墨水心不满地咕哝。
“你怎麽这麽快!?”
“废话!这座地牢当初还是我亲自设计的……”
“沁灵姑娘呢?”君赢逝急道。
“公子……哦不……皇上”沁灵柔柔弱弱地出声,声音里带着些茫然和无错。
君赢逝听到沁灵的声音,心下一安,柔声道:“沁灵姑娘,你好好的朕就安心了。”
沁灵茫然道:“皇上,其实沁灵不准备跟你们走。沁灵此番前来,只想和皇上道声别,以後……只怕是再也无缘相见了……”
“沁灵姑娘!”君赢逝厉声打断她。
沁灵莞尔一笑,径自道:“沁灵自小便被收进倾月楼,在倾月楼十六余载,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天下之大,却没有沁灵的容身之地。更何况……”沁灵忽然低下声音,凄然一笑道:“沁灵已如此残破不堪,早已无颜苟活於世……”
“跟朕走,朕带你回皇宫!”君赢逝郑重道。
“皇上……”司青惊讶。
君赢逝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娇弱身影,又一道:“跟朕走,朕带你回皇宫。”
沁灵微微一震,沈默半响,摇摇头道:“民女谢谢皇上的美意,民女残破至此,根本就配不上皇上,民女若是去了,只怕会拖累皇上……”
“你是朕的皇後,跟朕走。”君赢逝再一道。
“皇上……”沁灵声音哽咽,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墨水心皱眉,埋怨道:“你俩好了没有!有话,咱坐上马车边走边说成不成!?我都站得累死了。”
闻言,沁灵终於破涕为笑,含着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四人在隧道中缓缓摸黑前进,墨水心昂着脖子走在前面,雄赳赳气昂昂地跨着大步。君赢逝伸手拉着眼盲的沁灵,时不时地提醒她小心脚下。司青走在最後,眼神警惕地左右乱瞄。
不知走了多久,四人终於出了漆黑阴寒的隧道。
洞口停了辆豪华宽大的双辕马车,而驾车的人,正是宫中担任太医之职的白予灏。
“白太医!”司青低叫。简直不敢置信。
白予灏扔下马鞭急忙奔了过来,声音颤抖,“皇上……您怎麽……”
“不碍事,只是些小伤罢了。”
“我们先上车逃命好不好,有什麽事车上再说!”墨水心又一不耐地提醒道。
君赢逝左脚蹬上马车,右手扶上门框,不由回首凝望半响,闭了闭眼,终於手脚用力,钻入车内。
月下无人宠 第二十九章
漆黑的月夜下,一辆双辕马车飞一般地狂奔着。
车外驾马的明媚少年,奋力地挥舞着马鞭,顾盼生辉的明媚大眼,警惕地瞄着四周。
车内三男一女,众人颇有默契地陷入沈默。
君赢逝闭着眼睛,背部靠在身後的软垫上,神情十分疲倦。白予灏坐在君赢逝身侧,旁边放着药箱,正小心翼翼地理君赢逝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解开外袍,脖颈上密布着紫紫红红的痕迹,白予灏手下一颤,登时明白过来那是什麽。心中妒意层层泛起,隐忍片刻,没有说话,继续手上的工作。
君赢逝疲倦地抬了抬眼,问道:“白爱卿,你怎麽来了?”
白予灏一边涂着伤药,一边低声道:“六王爷知道陛下被关在倾月楼的地下囚狱里,怕陛下受了什麽伤害,这才命微臣一同前来。”
闻言,君赢逝奇道:“六弟是如何得知朕在这里的?”
白予灏瞟了瞟门外,缓缓道:“自然是墨公子说的。”
君赢逝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门外,刚想说话,突然身上泛起一种熟悉的疼痛,密密麻麻地由头皮蔓延开来,犹如千万只血蚁正在啃肉噬血,心下一惊,难道解毒圣品玉琼丹竟没有解了他体内的【涅莲】之毒麽!
冷汗沁出额头,君赢逝咬紧双唇,双拳紧握,强迫自己隐忍住呼之欲出的痛呼声。
白予灏低着头轻轻擦拭君赢逝腿上的伤,细碎的沙石嵌进肉里,浓浓的血腥味溢满车内,拿着镊子细致地除尽混着血肉的沙石,仔细地涂上一层上好的消炎药水,白予灏忽然发现,君赢逝双腿上的肌肉正在不断抽搐,居然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心下不由奇怪,就算是取石上药,也不该这麽大的反应啊。白予灏暗道。抬头望去,却不由吓呆了。
君赢逝脸部肌肉抽搐不止,双唇早已被咬得血迹斑斑,额间冷汗不断滚落,竟然硬生生地湿透了中衣和外袍。
白予灏猛然回神,心下一慌,抖着声音叫道:“皇上!您……您这是怎麽了!?”
身旁的司青与沁灵都因为白予灏惊慌的叫声疑惑地睁开双眼。
“皇上……您怎麽了!?”司青最先回过神来,眼睛一下子变得红红的,声音哽咽着道。
“唔……呃……”君赢逝神智模糊不清,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痛苦不堪的呻吟。
沁灵双眼失明,听到司青和白予灏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不由心下一紧,摸索着上前探去。
“皇上……皇上……您怎麽了……?”纤细柔嫩的双手不安地触上君赢逝的脸颊,惹来更为强烈的颤抖。
“……恩……呃……”压抑不住的呻吟终於从嘴角逸出。
白予灏恢复镇定,反手捏起君赢逝手腕,细细诊脉。
“白大人怎麽样怎麽样!?”司青急道。
沁灵眼泪汪汪地坐在那里,即没有说话,也没什麽表情。
白予灏蹙眉,这脉象……
“皇上是中了【涅莲】之毒,现在【涅莲】发作了。依这脉象来看,皇上应该是服用过玉琼丹。然而,传说中的解毒圣品玉琼丹只解了皇上的一半药性。”白予灏放下君赢逝手腕,顿了顿,又道:“现在体内余毒未清,所以皇上便会时不时地发作。”
司青一听,急了,“那怎麽办啊!?白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啊。”
沁灵窝在角落,眼泪掉得更凶,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白予灏低垂眉宇道:“我自然是要帮皇上想办法,不过一切都要到宫中以後再说。”
“那……皇上现在这个样子,该怎麽办啊……?”
“司青,唯今之计,只有硬撑下去,皇上意志顽强,只要回了皇宫,我便能想出办法为皇上解毒。”
闻言,司青急得眼眶泛红,道:“这怎麽熬得住啊……”忽然眼珠一转,语气欣喜道:“当初就是墨小公子给的玉琼丹,现在只剩下一半毒性,再问墨小公子要一颗不就好了麽!?”
谁知白予灏飞出一句,“简直是胡闹!”
“啊……”司青好像被噎住了,瞪大眼睛望着他。
“玉琼丹虽为解毒圣品,但在短时间不可连续服用,否则将会一命呜呼。这些你都不懂,如何伺候陛下!”
司青回过神来,低头请罪,眼睛红得厉害。
白予灏刚想说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大家一下子向前栽去,一个压一个,惨不忍睹。
墨水心瞪着眼前持剑而立的蓝衣男子,嘴中骂骂咧咧。
“舒旖!你敢在这里给我撒野!你家楼主见了我都要理让三分,你还敢拦我的马车!”
宝蓝色的衣袍随风而动,俊俏的脸蛋上凝着三分冷意。
“楼主教我武功,若是按这样算的话,晚辈该尊称墨公子一声师叔。”
墨水心道:“既然知道是这样,为何还不让开!?”
舒旖抱拳行礼道:“墨公子,舒旖当真难以从命。”
“哼!好一个苏引月,他自己怎麽不来,反倒是让做徒弟的你来了!怎麽?他怕打不过我而颜面无存麽!?”
“楼主从昨日起就已经去了西部梵落,根本就不在总舵,他如何能迎战墨公子?”
墨水心呲着牙道:“舒旖,你根本就打不过我。况且你又是孤身一人,我劝你莫要以卵击石。”
舒旖冷道:“舒旖自然知道。此孤身前来,就已经知道不能活着回去,墨公子武功高强,根本就不在楼主之下,来得人越多,死得人也就越多。但是楼主对我恩重如山,舒旖就算死了,也要全力一拼。”
“哼!自不量力。”言罢,墨水心突然飞身上前,劲气带起落叶纷飞,出掌迅捷有力,直击向舒旖头顶的天灵之。
舒旖在危急之中向斜後侧仰,顺势抽出腰中宝剑,剑光若水,夹着劲气刺向墨水心腰间。
“哼!雕虫小技!”墨水心莞尔一笑,抬起右脚,一脚踢歪舒旖刺来的宝剑,反身一转,右手扣住舒旖命门。
三招之内,胜负已定。
舒旖挣扎两下道:“不愧是师叔,舒旖自叹不如。”
“这下你让我们走了吧?”墨水心口气欣喜中带着骄傲。
“抱歉。”舒旖的命门依然被扣在墨水心手里,“墨公子若想离开,就请从舒旖的尸身上踏过。”
墨水心皱眉,手下又紧了几分。“舒旖,我怜你是个人才,并不想置你於死地。”
舒旖垂首道:“既然没能完成任务,舒旖死而无憾。”
“你!”墨水心气结。
“墨公子”低沈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不失威严。
白予灏扶着君赢逝慢慢从马车踱了出来。原来,在刚才打斗的期间,君赢逝已经挣扎着捱过疼痛,神智也渐渐恢复清明,这才意识到,有人已经追了上来。
命白予灏扶着自己出了马车,看见眼前的情景,君赢逝微微一愣,回过神来,不由出声阻止。
“呃?”墨水心也是一愣。
舒旖抓住机会,猛然翻身攻向墨水心心口,墨水心下意识地後退躲避,一不小心,舒旖竟从墨水心手中挣脱出去。
瞬间的逆转惊呆了众人,舒旖勾唇一笑,飞身一掌击开白予灏,亮晃晃的剑顺势架在君赢逝的脖子上。
白予灏跌倒在地,捂着胸口咳出血水。
要说舒旖武功当可挤身天下十大高手之内,并非虚假。
墨水心怒目圆睁道:“舒旖!你敢!只要你放手,我便饶你不死。”
舒旖俊俏的脸蛋上没有什麽表情,只对着君赢逝淡淡道:“皇上,草民也是迫不得已,只求皇上与我回去。”
君赢逝狷狂一笑道:“舒旖,朕虽然敬你是个人才,却绝对不能跟你回去。”
锋利的剑锋更加贴近肌肤,隐隐有血迹渗出。
舒旖低垂睫羽道:“求皇上与草民回去。”
君赢逝摇摇头,缓缓道:“朕不能跟你回去。”顿了顿,又道:“朕统御煜羡天下,自当想百姓之所想,行百姓之所愿,朕以前执迷不悟,本就犯了君王大忌,红尘往事,朕以後决不再想。你若是想将朕斩於剑下,朕也无怨无悔。这段孽情,以此结束也是再好不过……”
舒旖反而一愣,呆了片刻才道:“你……不怕死?”
“生死由命,朕为何要怕?人生总是难逃一死,朕愧对祖宗基业,也是该死。”
舒旖轻轻一震,静默片刻,缓缓收回手中宝剑。
“皇上……或许您可以不一样……”舒旖的语气里竟然有些淡淡的悲伤。
君赢逝迷惑。
舒旖垂首径自道:“倾月楼聚集的教众无一不对朝廷不满,与朝廷有仇的人更是比比皆是。”顿了顿,吸口气,攥拳道:“舒旖只愿皇上能兑现所言,回了皇宫,好好安抚黎民百姓,以百姓之重为重。舒旖最大的心愿,便是有一日,没了这怨声载道的倾月楼……”
君赢逝愣住,惊讶得不知该说些什麽。
舒旖看他一眼,转身轻声道:“楼主对您……真的很不一样。楼主的心意,只是他自己没发觉罢了……”
君赢逝微微一颤,呆了片刻,见舒旖越行越远,不由问道:“你既然身在倾月楼,是否也是与朝廷有仇!?”
宝蓝色的身影顿了顿,没有说话,修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月夜的黑暗中。
月下无人宠 第三十章
煜羡969年三月,当朝驭苍帝君赢逝为体察民情,了解民风,故轻车简骑,出巡於天下。朝政暂由广御王君赢羽代摄,同年六月,驭苍帝终於在御前侍卫司青的陪同下安全返京。
君赢逝端坐龙椅之上,高高在上地俯视跪在地上的吏部侍郎,沈声道:“怎麽?杨爱卿对朕的皇後有什麽意见麽?”
“皇上”杨迁低头拜了一拜,道:“沁灵姑娘虽然知书达理,仪态端方,但毕竟不是出自大户人家,更何况,沁灵姑娘目不能视,如何能统御後宫,如何为皇上排忧解难!?”
君赢逝眯起眼睛,不赞同道:“沁灵虽然并不是什麽大家闺秀,但她出自民间,知百姓疾苦,作为一国之母,这不正是难能可贵的麽?”
“皇上此言差矣。“群臣中缓缓步出一人,此人年过甲,头发白,下颚蓄满长长的白须,行动利落,可见身体十分硬朗。
君赢逝挑挑眉,冷笑道:“丞相大人又有什麽吩咐?”
“老臣不敢。”赵跃上前行礼,道:“皇上九五之尊,如此下等女子怎可玷污皇室血统?此等妖孽女子分明就是配不上皇上。臣只希望皇上三思。”
丞相赵跃乃是先皇御用宰相,在朝为官已有五十余载,在群臣当中说话极有分量。虽对朝廷可以说是忠心耿耿,但仍然不免有些顽固愚钝。
“臣等望皇上三思。”赵跃带领众臣一起跪下。
君赢逝俯视跪在地上的众臣一圈,冷冷地开口道:“怎麽?朕的家事你们也要管麽?”
“臣等不敢。”
“哼!你们以为如此就能逼朕就范麽!?从小到大,你们以此要挟过朕多少!?朕不跟你们计较就算了!现在!现在居然连朕的家事也要管了不成!?”君赢逝气极,脸孔涨得通红。
说道激动之,忽然一股恶心感直涌而上,君赢逝咬牙强忍片刻,摆了摆手,缓缓道:“朕今日身体不适,退朝吧。”
“皇上!”赵跃抬起头来,神色坚定。“皇上万不可立民间女子为後,否则,有失大统啊!”
闻言,君赢逝猛然拍案而起,指着赵跃怒道:“赵跃!你放肆!你不要以为朕就不敢斩你!?”
“如果微臣一死能换得皇上回心转意的话,臣宁愿一死。”
“皇上,老丞相说得对,皇上万不可以为了一个民间女子而错杀忠臣啊!皇上!”
“是啊!皇上,老丞相为国家呕心沥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老丞相以死谏言,全是为了我国家社稷,皇上请开恩啊!”
君赢逝微微侧身斜视一个一个上前求情的臣子,心中怒气不断翻滚澎湃,海一般沈的双眸,此刻氤氲起险浪暗涌,眼看就要喷涌而出。
“你们……”君赢逝眯起双眼,“全都不要命了麽?”
众臣惊讶,未及开口,君赢逝冷冷地道:“来人!把邢孝里、周年波、郝述生的官袍给朕扒了,带下去斩了!”
三人来不及惊讶,就被人扒掉官服,摘掉顶戴,硬生生地托了下去。
突然生此变故,群臣震惊万分,纷纷低头不语,生怕一不小心,再触龙威。
老丞相抚抚长须,立在一旁,笑得怡然自得。
君赢逝眼角瞥过来,道:“丞相好演技。”
“不敢!不敢!”赵跃谦虚道。
群臣迷惑。
“如此……”君赢逝轻咳一声,提高声音道:“还有人反对朕立沁灵为後的麽?”
众人齐齐望向赵跃,见他抚须而笑,一派悠然自得,并未再出声反对。
“既然众卿家都未再反对,那麽……”顿了顿,君赢逝抬抬下巴道:“李爱卿,这的立後大典便交由你安排了。”
礼部侍郎李鸿缓缓步出,行礼道:“臣遵旨。”
“恩”君赢逝点点头,补充道:“日期最好是越快越好。”
“呃!?”李鸿一怔,虽略觉不妥,但仍然应承下来。“臣遵旨。”
事情总算圆满解决,即借机除掉了朝廷的三大蛀虫,又敲定了立後的事宜,君赢逝略略放松,疲倦道:“退朝。”
众臣躬身齐道:“臣等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赢逝由龙椅上缓缓站起,没走两步,突然腹内一阵绞痛,眼前一黑,登时没了意识。
熏烟,香气清新怡神,淡月色的轻烟,缓缓散开在空气里。
君赢逝轻轻抖了抖睫毛,过了片刻,终於颤巍巍地睁开眼睛。
“皇上……你醒了!?”白予灏有些激动。
呆呆地望了望俯在床畔的二人,君赢逝抚了抚发痛的额角,有些茫然。
“白爱卿……”君赢逝沙哑出声,“朕,这是怎麽了……”
腹中仍然一绞一绞地痛,提醒着他昏倒在朝堂的事实。
“皇上……”白予灏开口,又停下,眼神犹豫不绝。
“老丞相……”君赢逝奇怪。
赵跃咳了一声,静默片刻,缓缓道:“其实这件事……老臣本来就知道一些。当年先皇与老臣交好。这件事,本是君氏秘而不宣之事,可是,先皇偏偏告诉了老臣。”赵跃停顿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神色一柔,继续道:“君氏自开国创世以来,就没有人知道,其实,君氏一族乃是被众人唾弃的【绝朱】一族的後代。相传,数万年前,君氏祖先因为偷吃了圣世朱果而被上天众神诅咒,从此,君氏便背上了罪恶的骂名。更可怕的是……”赵跃忽然顿住,不再说下去。
君赢逝心下一阵不安,腹中的绞痛越来越明显。
白予灏在旁接口道:“皇上……您……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君赢逝脑中“轰”地一声,世界仿佛瞬间颠倒过来。
赵跃缓了缓情绪,继续道:“更可怕的是,君氏後人更被下了诅咒:不论男女,皆可生育。不仅自己可以孕子,也可以使同族男人孕子。”
“那不是怪物麽!”君赢逝捂着嘴,脸色刷白,显然不能接受。
赵跃抬抬眼,瞅瞅君赢逝的脸色,踌躇一下,又道:“这便是为什麽,君氏一族被世人唾弃的原因。”顿了顿,又接着道:“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君氏与其他少数民族衍生息,渐渐地、这种双性体质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渐渐分化成两种不同的体质。一种则是有能力为他人孕子,却不能另女人孕子。另一种,则是既有能力使女人孕子,也有能力使男人孕子。老臣当年已经看过,算上陛下在内的六位皇子中,除陛下之外,四皇子和六皇子同样都被遗传了孕子能力。而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则是第二种,有使男人、女人为其孕育後代的能力。
君赢逝呆住,直摇头道:“不可能……若是这样,父皇便不会选我做太子,更不可能让我继承大统。“顿了顿,突然笑道:“若真是你们讲得那样,父皇就不怕我不能生育,无法为江山留後麽!?”
赵跃眼睛红了红,低叹一声道;“先皇当年选太子也是千难万难。然而,二皇子虽然温柔善良,但太过优柔寡断。三皇子风流成性,根本不理朝政大事,五皇子尚在年幼,更是难以挑此重任,算来算去,也唯有皇上更为合适。”
腹中突然一阵猛烈的绞痛,君赢逝脸色惨白,紧咬住双唇。
“皇上早已告诉过老臣,待皇上成年之後便将此事告之与皇上,然而,微臣……”赵跃顿住,有些泣不成声,神色一下子沧桑起来。
君赢逝瞥向白予灏,缓缓开口:“白爱卿……这可是真的?”
白予灏心下一痛,低头回道:“皇上确实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君赢逝淡淡问道:“老丞相……朕……不能使女人为朕孕育龙子,是麽?”
赵跃沈默片刻,缓缓道:“……是。”
君赢逝突然大笑起来,双手紧紧攥住小腹的衣衫,突兀的笑声响彻在空旷的殿宇,不知为什麽,格外凄凉萧索。
月下无人宠 第三十一章
君赢逝斜倚在明黄色的锦绣榻上,右手支着下颚,左手紧紧捂着小腹,眼睛茫然然地,不知看向什麽地方。
小腹的疼痛也渐渐平息下来,心下有些黯然,却也有些窃喜,五味陈杂地,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忍不住回响刚刚白予灏跟他所说过的话,心里抉择当真千难万难。涅莲的余毒,其实只要再施半年的针灸即可完全清除,然而施针的部位却在小腹的阴交穴到曲骨穴之间,这几大要穴恰恰位於骨盆之。如此,一旦决定动针的话,那麽,腹里的龙儿必将不保。
他登基为帝,却不能使女人有孕,这片大好河山,就如此轻易地拱手让人麽?君赢逝拧眉不语。现在只有这样一个大好机会,一旦失去……
然而,若是【涅莲】毒发,全身上下犹如万蚁噬骨,这种痛苦也绝对不是人能忍受的,眼看解毒的良策从自己眼前溜走,自己如何能视若无睹?
君赢逝缓缓下榻,慢慢踱到寝殿门边,见他出来,众宫侍宫婢连忙一齐跪下,神情说不出的慌张。君王的权力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可以将任何人的头颅斩於剑下。
君赢逝突然笑了,堂堂煜羡一国之帝,若是没有皇子,权力、地位永远只是天上流云,不知哪天便要被稀里糊涂地取代。紧紧捂了捂肚腹,心下已一片清明。苏引月,你的孩子,将来会继承皇位,一统天下。
而可怜的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你将来要复仇的对象,却是自己的儿子……
到头来,不过是父子相残的戏码……
可笑,多麽可笑……
君赢逝突然大笑出声,眼底是一片沈寂如冰的决绝和心伤,无论笑声多大,却仍然传达不到眼里,温暖不了逐渐冰冷的四肢。
突然腹中一阵剧烈的绞痛,君赢逝连忙弯腰紧紧护住,心下一片悲凉。一颗冰冷的泪滴溢出眼角,君赢逝轻声呢喃:“你……也在怪朕麽……”
“皇兄。”柔若春风的声音,温暖得仿若普度众生的仙人,就连陷入地狱的千古罪人也能获得救赎。君赢逝讶异,略略抬头,广御王君赢羽满眼关切地站在他的眼前。
“二弟……”君赢逝直起身来,强打起精神。
君赢羽见他面色苍白,便知道他身体不甚舒坦,於是上前扶他到锦绣榻上,道:“皇兄日理万机,但切不可忘了自己的身体,如此辛劳,只能让臣弟担心啊。”
君赢逝勉强笑笑道:“二弟不必担心,朕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体,只是近日刚回宫里,有些疲惫罢了。”
“皇兄”君赢羽开口,不由踌躇一下,过了片刻才道:“臣弟知道皇兄有些事情瞒着我,皇兄这出门回来与以往大不相同,阴沈了许多,臣弟不是傻子,自然可以看出来。”
闻言,君赢逝一阵尴尬,脱口否认道:“二弟你看错了,朕并没有……”
“皇兄”君赢羽打断他道:“皇兄不用骗我,臣弟只想让皇兄不要活得那麽辛苦,至於其他的,臣弟什麽也不想知道。”君赢羽覆下长睫,不再说话。
“……赢羽,有些事,不是朕能左右得了的。生在王家,感情就像是件奢侈品,想要,却要不起,哪怕碰一碰,都会粉身碎骨。”
君赢羽静默片刻,缓缓道:“皇兄错了。臣弟以为,就因为皇家无情,所以感情才更加难能可贵,若能到手,就应该更加珍惜爱护。”
对方沈默了许久,就在君赢羽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君赢逝突然轻叹道:“二弟……有些事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君赢羽看着君赢逝,突然沈默了。
“皇兄……臣弟希望……皇兄不要为了某些虚无的东西而去做不该做的事,否则,後悔晚矣。”
君赢逝轻轻一震,看向君赢羽。
君赢羽温温一笑,清澈的笑意直达眼底。
突然腹中一阵绞痛传来,君赢逝心下一痛,眼底不禁有些酸意。
朕的孩子……
君赢羽见君赢逝面色不好,以为自己惹他不快,连忙转移话题道:“瞧我这记性!倒把正事给忘了。立後的诏书已经草拟下来了,一会儿还请皇兄过目。至於大典的日期,则是选在了这个月的月末,不知皇兄还有什麽特别要交代的麽?……”
君赢逝有些倦怠,摆摆手道:“凡事二弟你定就好了,朕信你。”
“……皇兄……你真的爱那个沁灵姑娘麽?”
君赢逝一颤,沈默片刻,忽然闭上眼道:“朕累了,二弟告退吧……立後大典的事二弟全权负责便可,不要拿这些事来烦朕了……”
君赢羽面露忧色,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麽,却半路顿住,只低低道了声是,静立半响,才转身出了昭阳殿。
君赢逝见他离开,心下抽痛得厉害,不由低叹一声,说不清的情绪勒得他快要窒息。望向远,大殿空旷冰冷,只余青烟。
立後大典在即,宫里众人自然是十分忙碌,况且,大家都知道皇帝对这位新皇後是宠爱有加,为了她,竟然当朝斩了三个大臣,婚礼事宜,自然是布置精心,丝毫不敢怠慢。
时间在众人的忙碌中流逝,也在君赢逝不知死活地理政事中流逝。其间,有朝廷大员上奏倾月楼私自屯兵练军,必剿灭不可。君赢逝再三权衡之下,命忠勇大将军李逸带领五千精兵前去围剿,然而过了数日,五千精兵音讯全无,只怕是……
君赢逝放下手中奏折,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起身走出御书房,皇宫上下,触目可及皆是一片大红之色,众人欢声笑语晏晏,隐隐透着一股喜气。明日便是立後大典,君赢逝不知为什麽,心下忽然一阵悲伤,隐隐地,小腹抽痛起来。
……苏引月……
盛大庄重的立後大典终於到来。煜羡作为中原地区最为强大的国家之一,各国自然是遣使而来,并奉上了极为丰厚的贺礼,其中便有珞雍王原澈,邃羽昱王慕昱风,映碧皇长子宁紫玉,垂珞勤王安龚弦,尔凝左丞相梅笑然,麟湘皇子柳依元,嗣御摄政大臣林歌等。
君赢逝一身九龙明黄衣袍,漆黑柔亮的发上束起象征权力的九龙金冠,圆润饱满的玉珠穿成一排排密密的珠帘,耷在君赢逝的眼帘之前。随着他的动作,玉珠时而碰撞在一起,发出清润剔透的响声。君赢逝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热情客气地迎接各国使臣的到来,并表达了和平共之意。大殿之外,一排排训练有素的礼官分两边而站,手中高举状似牛角的巨大号角,随着皇後人马的到来,恢宏的号角之声一声接一声的响起,响彻苍穹大地。沁灵穿着大红色的皇後礼服,头戴凤冠珠玑,在众多宫侍宫婢的搀扶下,和着宫廷礼乐的节奏,缓缓向大殿行来。进了大殿,两排使臣自动分向两边,宫廷礼乐齐鸣高奏,乐声欢快喜庆,沁灵娇美的脸上微微噙着抹含羞的笑意,早已失明的双眸也隐隐绽放光彩。
君赢逝由龙座上起身,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走下台阶,向沁灵走去。
看着眼前的沁灵,含羞带笑,美丽得仿若骄阳下最灿烂的牡丹,不禁使人心折。君赢逝却小腹一痛,心下一片悲凉,嘴里有微微的苦味散发出来。
君赢逝上前一手拉住沁灵娇嫩的左手,在众人的注目下,他象征性的出声唤道:“皇後。”
沁灵微微一笑,略略行礼,柔柔道:“皇上。”
礼官君赢羽大喝一声,道:“礼成──”
只见文武百官,各国使臣,不论殿内殿外,皆齐齐行礼跪下,高声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後千岁千岁千千岁。”
君赢逝淡淡道:“广御王爷,宣旨吧。”
“是”君赢羽踱下金殿,走出殿外,望向殿外跪了一地的满朝文武,朗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沁灵知书达理,精通四书五经,实乃煜羡一大才女。朕自今日起封沁灵为我煜羡皇後,接受百官朝贺,奉为後宫之主,母仪天下,钦此──”君赢羽顿了顿,转向殿内,柔声道:“皇後娘娘,接旨吧。”
沁灵慌忙跪下,双手高举,道:“臣妾接旨。”
君赢羽将圣旨递到沁灵手上,看着眼前的少女,静默片刻,缓缓道:“皇後娘娘,……好好照顾皇兄。”
沁灵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君赢羽就已经退下。
君赢逝拉着沁灵走出殿外,灿烂的阳光下,相接的两手高高举起,众臣再一齐齐跪下,高声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後千岁千岁千千岁。”
沁灵甜美一笑,心中自是漾出满满的幸福,自此以後,她就是这个人的妻呢……
沁灵双目失明,她当然看不到,身旁君赢逝的脸上却是一片阴霾……
两手相握,热度却丝毫传达不到心里……
煜羡一国之主的婚礼自然是盛大无比,君赢逝晚上宴请各国使臣,六品以上的官员皆在座陪席,各国来得都是一些分量极重的人物,不得已地、君赢逝多喝了几杯。
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寝宫,胃口里翻江倒海,熟悉的恶心感再度袭上喉咙,隐忍几之後,终於忍不住单手撑在柱子上呕吐起来。身後的宫侍立即跑来扶他,却一把被他挥开。“滚!不要碰朕!”
小宫侍瑟缩一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皇上……皇後娘娘还在凤栖宫等您……”
君赢逝静默片刻,缓缓道:“你现在马上去跟皇後说,朕今日身体不适,就不过去了。”
小宫侍愣了一愣,犹豫道:“……现在?……”
“恩。”
小宫侍道了声是,终於转身离开。
小腹突然一阵绞痛,君赢逝倒吸口气,双手紧紧捂住肚腹,喘息了一阵,蹒跚地向昭阳宫走去。
小腹的疼痛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想必今日必是动了胎气,想起白予灏留给他的安胎丸仍放在寝殿之内,君赢逝咬紧了牙关,继续挣扎着向昭阳宫方向捱过去。
终於捱到门口,君赢逝缓了一缓,抬脚迈进去,谁知脚下一软,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君赢逝紧紧护住小腹,紧闭上眼等待痛苦的来临。他知道两个月的胎儿并不稳定,这样一摔,只怕胎儿就要保不住了,心里一酸,虽然口口声声说恨他,可这毕竟是自己和他唯一的联系……
预期的痛苦却并未降临,君赢逝只觉得自己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睁开眼,望向眼前之人,君赢逝轻轻一震,脸色瞬间刷白,惊讶道:“苏……引月……”
苏引月今日却是一身红色玄服,腰间系着金灿灿的金漆玉带,漆黑柔亮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身後,前额有几缕长长的遗落胸前,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皇上……您倒是让我好找啊……”
小别胜新婚!~.HOHO ^_^
月下无人宠 第三十二章
“皇上……您倒是让我好找啊……”
君赢逝怔住,盯了他片刻,忽然小腹一痛,顿时回过神来,一把将苏引月推开。
“你来干什麽!?”
苏引月被推得踉跄两步,好不容易站稳,又听到君赢逝怒气冲冲的质问,不由怒道:“草民自然是来参加皇上的婚礼。怎麽!不行麽!?皇上不跟草民打声招呼就私自跑了出来,难道不该解释解释麽?”顿了顿,缓了缓语气,又道:“皇上一回来就派兵剿我倾月楼不也是招呼都不打一声麽!还不是说来就来麽!”
君赢冽小腹疼痛难忍,不由咬紧下唇,瞪着苏引月,不发一语。
苏引月有些微微的得意,挑挑眉道:“什麽五千精兵,根本就不堪一击。皇上若是想对付我,光凭那些人根本就不够。难道……”苏引月别有意地挑高了声音,“皇上舍不得杀我麽?”
君赢逝一怔,只觉小腹更加绞痛起来,右手不由按住小腹,狠狠地瞪向苏引月,咬咬牙道:“苏引月,你滚!”
“我不走。”苏引月一屁股坐到锦绣榻上,朝他抬抬下巴,神情分外得意。
君赢逝见他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心下不禁有些生气,然而小腹疼得厉害,却没有心思与他计较这些。额头冷汗渐渐滑落,时间过去许久,小腹的疼痛却丝毫没有缓解,君赢逝紧紧攥住小腹的衣衫,隐隐不安起来。再拖下去……腹中的胎儿,不知还保不保得住……安胎丸就放在寝帐旁边的暗格里,君赢逝望了半响,喘息一阵,挪动脚步,挣扎着向寝帐方向捱过去。
苏引月见他不再说话,心下奇怪,凝眉细看,却发现他步履凌乱,双颊苍白,喘息得极为急促。
“你怎麽了?不舒服麽?”苏引月心下一紧,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冲了过去。
君赢逝唇角咬得有些发白,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沈重无力,渐渐支撑不住自己。喘息了一阵,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药……在暗格里……”手颤颤地指向寝帐,就好像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闻言,苏引月连忙从暗格里翻了几翻,找出一个玉瓷的小瓶子,摊开手掌倒出一粒,小小的药丸散发出微微的苦味,苏引月倒了杯水,喂他服下。
药丸顺着喉咙滑下,淡淡的暖意慢慢冲淡了小腹的绞痛,君赢逝闭目休息片刻,直到疼痛完全缓解,才慢慢睁开眼来。
苏引月直直地望着君赢逝闭目调息的样子,心下一动,忽然回想起三个月之前相的一幕一幕,嘴角泛上苦涩,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关心他,想爱护他,看见他对沁灵的爱护他就忍不住地勃然大怒,甚至练功的时候会想到他,好几还险些走火入魔。倾月楼遇袭,顷刻之间哀鸿遍野,尸首堆积如山。听闻他大婚的消息,他心中忍不住怒火横生,静下来稍微一想,这麽长时间以来纠结於心的感情渐渐有些隐隐的明朗,於是他撇下身後的数万教众,不顾一切地赶了过来,见到他的刹那,心中混乱的感情终於有了定论。这是什麽……他不是傻子,隐隐地,模糊地,有些明白……
苦涩漫上心头,苏引月轻闭下眼,吸口气。前几日他去了梵落,刘瑟不愧是与君赢冽齐名的一朝虎将,军队驻扎得极为隐蔽,而且已颇具规模,只要稍加训练,假以时日,必能与煜羡大军相媲。刘瑟迫不及待地向他炫耀自己的功劳,眼里闪烁的全是骄傲与兴奋,而他只是勉强地笑笑,想起必有一日与那人兵戎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景,心下忽然隐隐抽痛起来……
看着眼前这样的君赢逝,不知为什麽,心下一酸,他忽然想放弃了。
然而……苏引月闭上眼,睫羽轻轻颤抖。母命大如天,娘亲临终的话语,夜夜入他梦魇,常常惊醒於午夜梦回,每每汗湿重衣。
君赢逝睁眼,看见立在眼前的苏引月,心下一抽,硬声道:“你怎麽还没走!”
苏引月整了整自己微乱的情绪,哼了一声道:“我救了皇上,就算要走,也该把谢礼讨来吧。”
“谢礼?”君赢逝挑挑眉,“苏大公子不愁美女,不愁金银,还要什麽谢礼?”
苏引月忽然伸手勾起君赢逝的下巴,君赢逝挣扎,手下一个用力,君赢逝动弹不得,只能瞪着他。苏引月启唇一笑,缓缓俯下身去,红唇浅啄,轻轻印上一吻。抬起头来情不自禁道:“皇上……跟我走吧……不要做什麽皇帝,不要做什麽君赢逝了好麽?……”
苏引月一身炫红的衣袍扎眼得厉害,映衬着雪白的肌肤,两鬓的碎发散落额角,几丝几缕地,身後是淡淡的月华,神情有些说不出的艳丽。
君赢逝低下头去,逆着光,看不清表情,过了片刻,突然哼笑一声,低低地,有些几不可闻。
“苏引月,你开什麽玩笑?疯了麽?朕凭什麽为了你的一句话而置大好江山於不顾?你以为……你是谁?”君赢逝抬起头来,眼神沈沈的,透着隐隐的锋利。
苏引月愣了愣,脱口道:“你……不是爱我麽?……”
“爱?笑话。”君赢逝突然大笑起来,笑了片刻,突然停住,定定地望着苏引月道:“千古帝王多薄情,帝王之爱又能有几个是真,就算是有,不过也是一时的罢了。朕如今已找到心中至爱,那便是贤淑端庄的沁皇後。苏引月,你再美,也是个男人,永远也比不过女人。”
饶是苏引月如何变不惊,此刻也有些经受不住。身体微颤,眼神询问地望向君赢逝,二人静静对视片刻,苏引月摇头不信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女人不仅眼瞎还被许多人上过,这样的人,怎麽值得你喜欢!?”
“……苏引月,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什麽是爱情,沁灵虽然不再完整,但她心地善良,这是她最大的可人之,朕爱的,便是她这一点。”
“我去把她杀了!”
“你敢!你若敢伤她一根汗毛,朕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苏引月踉跄倒退两步,眼里不可置信。“你就这麽爱她?”
“苏引月,你不要以为朕伤不了你,你虽然武功盖世,可这里却是皇宫。皇宫之内,能要你命的方法很多,朕劝你不要贸然行事。”君赢逝背过身去,沈着声音威胁道。
“呵呵……我不信。君赢逝我不信。”
君赢逝猛然转过身来,头上垂落的玉珠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愤然挥袖,硬声道:“只要朕一声令下,数千名大内侍卫便会将你团团围住,到时你便是插翅难飞,苏引月,你信不信?”
“插翅难飞?皇上……你真忍心麽?……”苏引月上前,手指触上君赢逝的脸颊。
“你!”君赢逝怒极,脸色涨得通红,胸膛上下起伏得很急促。
“来人!给朕把这个刺客擒住!”君赢逝看见苏引月似笑非笑,很是不屑一顾的表情十分气愤,不由大声喝道。
过了半响,空旷的大殿依然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动静。
君赢逝忽然想到了什麽,脸色瞬间刷白。
“……你做了什麽?”
苏引月呵呵一笑道:“皇上也不用下令了,就算下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前来救驾,我既然能进得来这昭阳殿,就早已把周围的人理得干干净净。”
苏引月渐渐逼近,一股无形的压力缓缓逼来,君赢逝不由自主地,下意识地向後退去。
“皇上……今日是皇上大喜的日子,良辰美景,我们莫要辜负了好麽?你瞧!我今日可是特地配合皇上,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裳呢!”
“畜生!”
苏引月脚下一顿,怔了片刻,忽然低眉一笑道:“皇上莫再想皇後娘娘了,您若再想,我不敢保证我会干出什麽事情来。”
君赢逝怒目瞪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忽然脚下被什麽一绊,回头看去,却已经退到了床沿。
“你……”
“皇上……”
苏引月一手按住君赢逝後脑,红唇凑过去,轻轻辗转吮吸。
“滚……”君赢逝挣扎,金冠上垂落的珠玉激烈地碰撞在一起,淡淡的月光下,珠帘摇摇相撞的影子清晰地映在额头,苏引月一怔,轻闭下眼,手下紧了紧。
被挣扎着按在床上,君赢逝挣了挣,却依然摆脱不了苏引月的钳制,君赢逝忿忿然,紧紧盯着上方的苏引月。
苏引月眯起眼,道:“皇上……你这麽盯着我做什麽?……呵呵……等不及了麽?”说着,手指抚上君赢逝紧咬的嘴唇,轻轻地摩擦游移。
忽然手指一痛,苏引月猛然收回,圆润的指腹上几滴血珠滚落,苏引月慢慢眯起眼,毫不留情地给了身下人一个耳光。
君赢逝被扇得歪过头去,呆了片刻,才缓缓转了回来。抬手擦擦唇角的血迹,君赢逝忽然呵呵一笑道:“苏引月,既然朕已经有了心爱之人,那便再也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你若想要报仇,那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苏引月冷下几分语气:“我会杀了她。”
“不会的,在那之前,朕先杀了你!”话音未落,君赢逝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直插向苏引月右胸。
苏引月惊讶,待到回神已是躲避不及,只听“噗嗤”一声,利刃竟然穿胸而过,毫不留情。时间仿佛一瞬间凝住,只有红色粘稠的血液顺着剑身缓缓流下。
苏引月脸色苍白,慢慢抬起头,凝望君赢逝,眼中不可置信。
君赢逝一呆,好似被吓了一跳,猛然松手,脸色十分难看。
“……”
“为什麽……没躲开?”
“……咳……没想到……你会……咳……”苏引月笑笑,鲜红的血水不断从嘴角溢出,右胸溢出大量的鲜血,渐渐晕湿整片衣襟。整个空气中溢满浓浓的血腥味。
“别说了。”君赢逝打断他,闭了闭眼,声音有些颤抖:“你走吧。”
苏引月笑,右手抚上君赢逝嘴角,语气有些哀伤,“你为了她,是麽?为了不让我……咳……杀她。”
君赢逝忽然激动起来,紧闭的眼睑微微颤抖,双拳紧攥衣襟,扯着嗓子吼道:“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不要让你的血染脏了这里!”
闻言,苏引月不由脚下一顿,踉跄後退几步,接着好似忽然明白了什麽,脸色瞬间刷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君赢逝扭过脸去,不敢看他。
空旷的殿宇越发的死寂,冷冷清清地,好似没有一点生机。
过了片刻,苏引月忽然一笑,淡淡道:“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脚步声响起,苏引月捂着胸口踉跄走出昭阳宫。
君赢逝一怔,猛然回过头来,凝望着苏引月蹒跚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呆了片刻,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背影渐渐消失,突然小腹一阵抽动,君赢逝跌倒在地,脖间的羊脂玉坠散发着清冷的寒意,望着背影消失的方向,挣扎两下,再也无力起身。
月下无人宠 第三十三章
大婚之日,皇後娘娘独守空闺,泪至天明。宫侍宫婢们都看得明白,却不敢说什麽。沁皇後美是美,可惜双目失明,要说失宠那是必然的,只是没想到,大婚之日,就……
皇後娘娘性格温和,自然不曾抱怨什麽,皇上这两日的神情也甚是奇怪,像是三魂丢了气魄,就连上朝之时也时不时地走神。
“皇上?皇上?”兵部尚书锺青祥禀告完一系列的要事之後,微微低头,恭敬地等着圣上定夺,谁知等了半天,却不见皇上有半点反应,他心下奇怪,不由小心翼翼地出声唤道。
“呃!?”君赢逝回神,干咳两声道:“爱卿刚才说什麽?”
“那个……”锺青祥微汗,又一遍重复道:“煜羡与尔凝一战虽然已接近尾声,虽然我军大胜尔凝,但我军也伤亡惨重,主帅广安王更是受了剑伤,尔凝有心议和,不知……”锺青祥顿了顿,缓缓问道:“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闻言,君赢逝突然一凛,思片刻,缓缓问道:“四弟受了剑伤麽?严不严重?”
“这……老臣不知。只听回来的人报没什麽大碍。”
“没什麽大碍?”君赢逝皱眉。
“是……”锺青祥低下头去,额上沁出冷汗,他们皇族兄弟间的事他可不想过多参与,一个说不好,便是人头落地的大罪。
“让四弟回来修养一阵吧。受了剑伤,在那种地方岂能治好?莫要落下病根才好。”
“是……那与尔凝的谈判?”
君赢逝想了想,道:“叫赢雪去吧,他天性聪慧,能言善辩,这对他来说该是一极好的锻炼。”
“……广宁王爷?”
“是。”君赢逝冷飕飕地扫了他一眼,“怎麽?爱卿有什麽问题麽?”
“皇上圣明。”锺青祥连忙低下头来,双腿有些禁不住的发软,心中咒骂一声,近日君心难测,实在不该说些有的没的。
君赢逝扫了一眼跪在身下的人,大红色的艳丽官袍……忽然神情一动,情不自禁想到那日带伤离去的那人。
他与他一样,那日难得地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袍,衣摆绣着一圈圈金纹,说不出的好看……
鲜红色的血液,映衬在暗色的月光下,犹如一条条吐着信子的鲜红毒蛇,沿着华丽的复衣纹,蜿蜒而下。
君赢逝轻轻一震,小腹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痛。
他的伤怎麽样了……应该没事吧……轻轻闭眼,嘴角溢出苦涩。
“皇上!?”锺青祥轻轻叫唤。
君赢逝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看见跪在身下的锺青祥,心思一转,静默片刻,淡淡问道:“……上围剿倾月楼的五千精兵……有消息麽?”
锺青祥微微汗颜,“回皇上,引月公子坐镇倾月楼,五千精兵全军覆没。”
君赢逝皱眉。
锺青祥一慌,急忙补充道:“虽然五千精兵净灭,但是据李逸将军说,此围剿,倾月楼遭受重创,灭掉教众约数万人,依微臣之见,倾月楼若要犯上作乱,恐怕再难。”
“……哦……是麽?”君赢逝望向窗外,初秋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往昔的枝叶茂已渐渐不再,整个宫苑已染上了某些衰败的气息。
就像他的感情,虽然美丽,却终究只是昙一现……破灭了,挖空了,死心了,沈睡了……一切,君赢逝轻闭下眼,苦笑,结束了……
凉风乍起,吹起一两片落叶,飘落在一人脚前,那人站在门外,双目失明,随着北风,身上的佩环珠玑叮咚作响,她望着屋内,呆呆地,茫然绝望……
主子……连我最後的希望,你也要抢走麽?……
舒旖和宴西走进望月亭,看见趴在桌上,喝着闷酒,呓呓出声的楼主,二人对视一眼,不由低叹一声,向苏引月走去。
苏引月有些醉了,笑容嗤嗤的,手里举着酒杯,摇摇晃晃,洒出几许,却不甚在意。
月上梢头,望月亭天净水平,湖中漾着寒月,水光月色交织辉映,月在水中天。
没有变,一切都没有变……
苏引月灌下一杯,嗤嗤笑出声音。
抬手满上,清冽的美酒溢出酒杯,亭内顿时飘香四溢。苏引月忽然低头,几缕黑发垂落腮边,颊上浸上些湿意。
“楼主”宴西走近,闻见他一身酒气,胸前的白衣隐隐殷出些许殷红,不由皱了皱锋利的双眉。
“呃?”苏引月抬头,目光朦胧,眼中含着些湿气,不知是醉酒的缘故,还是别的其他什麽原因。
宴西愣了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楼主,他所认知的楼主一向自负绝傲,从没有如此脆弱的一面,无可避免地,宴西陷入茫然。
“楼主,右胸的伤口刚理好,就算您神功盖世,这点小伤根本不屑一顾,但照这麽个喝法,伤口迟早是要恶化的。”宴西拿走酒壶,皱着眉头埋怨道。
苏引月沈默许久,嘴角含着嗤笑,不紧不慢地仰脖饮下一杯,这才牛头不对马嘴地喃喃道:“宴西,人常说,人与景,人景却是古难全。你说……”打了一个酒嗝,苏引月继续道:“人景真的再难完全麽……?”
“主子……”宴西低叹出声,那人早已飞得山高地远,再要相逢,人碎心碎,何必呢……
“主子是爱上了吧?爱上倾月楼数万教众的宿敌。”舒旖忽然结案陈词道,醉了一个晚上,恼了一个晚上,无非是因为爱上一个不该爱,不敢爱的人。
苏引月愣了片刻,抬起头缓缓眯起眼睛,隐隐的寒光从眼眸当中泻了出来。
舒旖一惊,低下头道:“属下知错。”
“你没有错。”苏引月仿佛忽然酒醒了般,和缓的声音中透着隐隐锐利,“放走君赢逝,舒旖,你不要命了麽 !?”忽然拍案而起,愤怒的空掌击碎石桌,“轰”地一声,溅碎满地,尘飞漫天。
由於使力过大,右胸伤口突然崩裂,鲜红的血液汩汩不断地流出体外,染红了月白的衣衫。
胸口一疼,忽然响起那晚的情景。那人决绝的面容好似就在眼前。
二人大惊,“扑通”一声跪下,面色一僵,低着头不敢回话。
苏引月笑笑,这是多大的事,气得脸都黑了。
“舒旖,我一向宠你,你放走君赢逝,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怎麽?你以为我不知道麽!”
“主子”舒旖僵了片刻,回过神来,勉强平静道:“人,是我放走的。主子陷情劫,他若不走,主子就永远也看不清自己的真心。看不清真心,主子就永远只能陷仇恨不能自拔。”
“你想死麽?舒旖。”冷冷的声音,冷漠得没有半点温度。
舒旖磕了个头,缓缓抬头,望着身畔的宴西半响,眼睛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属下不怕死,属下只要谢谢楼主,谢谢楼主让属下认识了宴西,正是因为宴西,属下才放下了纠缠了一辈子的仇恨报复,才得以渡过这麽一段快乐的时光。”
宴西轻轻一震,转头望向舒旖,心下有些难言的激动,眼眶沁出酸意。
……舒旖……
宴西缓缓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叠,相视一笑。
苏引月一震,眼神闪了闪,神色却不变。
“舒旖,你的家仇你忘了麽!?”
“没忘,也不会忘。但是我现在不再想杀他了……“舒旖语气平静,犹如山涧流水,淙淙清澈,“他若能为黎民,我自然保他,他若昏庸霸道,迟早有一天,我便要拿走他项上人头。”
鲜血汩汩不断地流出,映着雪白雪白的衣衫蜿蜒流下,仿若爬满了一条条色彩鲜艳的血红毒蛇,格外触目惊心。
头痛欲裂,苏引月晃晃头,眼前越来越黑,身躯摇摇欲坠。
“主子!?”宴西心惊。
你不再爱我了……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麽……
想去找你……好麽……
苏引月倒下的瞬间,盘旋在脑子里的,却是这句话。
舒旖大惊,接住苏引月,探探鼻息,顿时慌道:“快叫大夫!宴西!快去叫大夫!”
月下无人宠 第三十四章
熏烟缕缕,缭绕而上。
小小的厢房之内,溢满浓浓的苦药味。
丫鬟侍婢端着盘碗忙进忙出,面容凝重,神色紧张,脚步都略略有些凌乱。
舒旖,宴西,雀馨站在床前,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谁都没有说话。
重幕垂纱之後,有一身影静静躺着,双眸紧闭,肤色惨白,右边胸口隐隐晕出猩红的颜色。
一名老者端坐床前,双眉紧皱,一边把着脉,一边抚须沈吟,片刻之後,缓缓叹道:“苏公子的脉象,有些不妙啊……”
舒旖慌忙上前,恭敬地问道:“大夫,我家公子可还有救?”
“无妨。”老者抚须而笑,脸上的皱纹越发重起来。“老朽所说的脉象不妙并不是命不久矣的意思。”顿了顿,又道:“苏公子右胸带伤,实在不宜饮酒,从今往後,必须要断了这嗜好。这伤颇,若不好好调养,只怕会落下病根。”
“主子突然晕倒,这是怎麽了……”雀馨毕竟是个女子,性格如何刁蛮,也见不得这生生死死的场面,此时,忍不住哽咽道。
老者哈哈一笑道:“小姑娘哭什麽,你家主子又死不了。”
雀馨瞪着他,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
“气血两虚,要晕倒也是自然。”老者不以为意地笑笑,拿起笔,写了副方子,递给晏西。
“按着这个房子抓药,不出几日,你们的主子自然是活蹦乱跳。”
晏西道了声好,接过方子就急忙奔了出去。
老者起身,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抚着胡须笑道:“病看完了,那麽,老朽就告辞了。”
舒旖迎上去,抱拳道:“多谢大夫相救,这是一千两银票,大夫好生收着。”
“呵呵……”老者居然看也不看递过来的银票,反而哈哈一笑,抚着长须径直而去。走出很远,低沈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老朽看病只求心情,不为钱财,公子自己好生收着吧。”
舒旖一愣,回过神来,目光微暗,看着老者消失的地方,静默良久,没有说话。
六月盛夏,正是荷满湖的季节。
湖面上荷叶连连,朵朵荷并蒂而开,赏心悦目。
夏日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影子斑斑驳驳地,淡淡地映照在鳞栉比的金瓦红墙上。
曲曲折折的回廊之上,皇上扶着皇後,身後跟着大堆宫侍,悠悠闲闲地散步游园。
皇上小心谨慎地扶着皇後,时不时地提醒她注意脚下,沁皇後微微脸红,娇小的体态依偎着高大的身躯,偶尔脚下一软,跌进皇上怀抱。外人看来,只觉着他二人情意绵绵,实是一对绝世佳侣。
君赢逝将沁灵扶出怀里,望着微微脸红的沁灵,他略略尴尬,干咳一声道:“朕今日来找皇後,是要和皇後说一件事。”
觉察到君赢逝的推拒,沁灵轻轻一震,闻言,回过神来,自嘲一笑道:“皇上有什麽事就直说好了,你我既是夫妻,何必如此客气。”顿了顿,声音黯淡下去,“沁灵什麽都听皇上的……皇上您可明白?”
君赢逝一震,看向沁灵,只见她双目黯淡,眼角漾着晶莹的泪光,惹人垂怜。
他叹了一声,心下黯然,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沁灵为他,付出的太多,失去的也太多,这样的一个女子,他如何能不去珍惜,如何能不去爱护。君赢逝质问自己,内心好像被什麽敲击着,愧疚得难以自持。
他握了握拳,半响,缓缓松开,轻轻揽上沁灵的肩头。
沁灵微微一震,猛然抬头,望向他的方向,黯淡的眼里滚出泪珠。
君赢逝心下一软,抬手将它拂掉,温言道:“都是六宫之主的娘娘了,哭什麽?叫别人看了去,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闻言,沁灵慌忙擦掉眼泪,急道:“臣妾不哭了,臣妾不哭了……”说到一半,声音又不由哽咽起来,“臣妾只是……太高兴了……”
君赢逝看着她,曾经如此骄傲的女子,如今却落成这般模样,心下苦涩,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沁灵轻轻一颤,过了片刻,忽然紧紧抱住他,低声呜咽起来。
君赢逝叹了一声,她有太多的委屈,太多的不满……新婚之夜,自己便弃她不顾,现在哭出来,也好。
君赢逝想了想,低声哄起她。
片刻,沁灵终於抬起头来,脸上泪痕未干,却已不复低沈。
“皇上……”沁灵娇羞地开口,声音低低的。
“无妨”君赢逝摆摆手,不以为意地笑笑。“今儿个四弟在大殿上提了亲,我答允了。”
“哦?”沁灵微微奇怪,这个四王爷她倒是有些映像,虽然不曾见过他是什麽模样,但言谈之间,语气倨傲不屑,十分不可一世。这样的人,竟也有心意所属的人麽!?“是谁?臣妾好生奇怪。四王爷也会有心心相映之人!?”
“恩,朕刚开始也是吓了一跳。”君赢逝顿了顿,又道:“至於这个人嘛……你与朕都是认识的。”
“认识……”沁灵抚腮沈吟一会儿,叫道:“难道是宰相大人的千金!?……不对……臣妾记得刘小姐去年就好像已经出嫁了……”沁灵拧眉思索,君赢逝微笑着看着她。
够了!什麽都够了……君赢逝微笑。自己有腹中的胎儿,有天下的百姓,有陪伴他一生的人,上天对他已经太好,他还有什麽资格去要求挚爱……拥有这些……足够了……
“不行!不行!臣妾想不出来。”沁灵生着闷气,嘴上不依道:“皇上,到底是谁啊?”
“白予灏。”
“白太医!?”沁灵低叫。
“恩”君赢逝点头,“朕知道皇後和白太医关系一向很好,所以等到四弟大喜的那一天,皇後和朕一同前去庆贺如何?”
“这……合适麽?”沁灵有些担心,“别的妃子……”
君赢逝打断他,一字一顿道:“你是皇後。皇後就是站在朕的身边,陪朕俯视风雨的人。”
沁灵轻轻一震,鼻子一酸,缓缓窝进他的怀里。
“皇上……”
君赢逝环抱着她,举目望天,心,却飞到了别的地方。
苏引月……你还好麽?……那日的伤,可曾痊愈?……
瓦蓝瓦蓝的天空中,白云碧洗,飞鹰!翔,温宁和煦。
“主子……吃药了……”晏西唤了唤房中的人,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主子,吃药了!”晏西奇怪,不由提高声音。
恰巧舒旖路过,正好看见晏西端着药碗傻愣愣地杵在门外,不由轻笑一声,上前问道:“怎麽?又没人?”
晏西瞥了一眼紧闭的门扉,耸耸肩。
“你啊!”舒旖宠溺地弹了他一下,道:“跟我来。”
舒旖微笑着走在前面,晏西气得在身後直跺脚,嘴上骂骂咧咧。
苏引月从望月亭回来,睹物更加思人,面色苍白,心下微微怠倦。
去了那里又能怎样?他早已回了皇宫,坐上了龙椅。也早已……忘了他。
苏引月咬住下唇,吸口气。也罢……忘了也好,他堂堂帝王都能忘了,那他自己还纠结个什麽……
本来就是身份迥异的仇人,不论怎样,迟早会有一天持剑相向,趁着现在……忘了也好。
苏引月轻闭下眼,转过走廊的尽头,正好看见嬉笑打闹的二人迎面而来。
他轻轻一震,看着温馨幸福的二人,忽然呆住,心里有什麽一闪而过。
“啊!楼主!”晏西也看见他,吓了一跳,立马噤若寒蝉,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舒旖,脸色绯红地低下头。
他看向舒旖,舒旖也是一愣,过了片刻才尴尬道:“……楼主……”
他惊讶。舒旖,何等沈静睿智的一个人,如今……竟是……这般笑颜……
“舒旖……”他冷冷开口,“你很快乐?”
舒旖愣了片刻,忽然轻轻一笑道:“是,属下……”眼睛瞥向晏西,缓缓道:“很快乐。”
他轻轻一震,看着他二人,没有说话。
“楼主……”舒旖突然上前一步,向他跪下,道:“楼主之恩,属下没齿难忘。看着楼主不快乐,属下也……心如刀绞。属下只希望,楼主莫要勉强自己,随着自己的性子,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好麽?”
苏引月心口一震,忽然间明白什麽。
晏西也跟着跪下,“主子,舒旖所说的,正是我和雀馨想说的。我们三人其实私下讨论过好多,主子性情高傲,断不会放下身段去追求他人,於是……我们就想……就想……”晏西偷瞄舒旖,不知该不该说。“就想把那皇帝给您打包送来算了。”咬咬牙,狠下心说了出来。
苏引月胸口一窒,仿佛被什麽猛然打醒,犹如醍醐灌顶。
舒旖静静观察他半响,接过晏西手中的药碗,递给他,轻轻提醒道:“楼主……喝药吧……”
苏引月目光沈沈地看着他,抿了抿唇,没接药碗。
“下个月十五,广安王爷大婚,皇上移驾广安王府,防守十分薄弱。”舒旖望向晏西,二人相视一笑,继续道:“我们本来准备那个时候去劫人的。”
苏引月神色一动,目光突然变得沈,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看着他喝完药,舒旖微笑着接过空碗。
“下个月十五,你们好好地呆在这里。”苏引月飘然远去,徒留一语,引人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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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无人宠 第三十五章
七月十五日,这日便是广安王爷的大婚之日。举国沈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欢乐之中,当今驭苍帝更是表现出了极高的重视程度,为此,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礼部侍郎李鸿跪在御书房内,接受着皇上一遍又一遍的审视,心内叹了一遍又一遍的气。
“李爱卿。”君赢逝挑挑眉,合上手中的册子,细细品了一口茶,这才缓缓开口:“四弟什麽时候拜天地?”
李鸿躬身行了个礼,想了想,道:“正式的仪式在辰时开始,王爷在辰时的时候出发去皇家园林参拜祭祀。然後便要迎接白大人……呃……四王妃。”李鸿说不小心溜了嘴,心里一哆嗦,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一下皇上的表情,擦擦汗,踌躇一下,继续道:“王爷和王妃在酉时拜天地,皇上和娘娘在酉时之前到那里便好了。”
君赢逝边听着,边品口茶,点了点头,眯起眼睛嘱咐道:“今日万不可有什麽差错,四弟的婚礼务必要办得顺顺利利的,懂麽?”
“是,这个自然。”闻言,李鸿连忙磕头应下。就是皇上不再嘱咐一遍,他也不敢有一点闪失,要知道,对方可是倨傲冷冽的广安王爷,他又有几个脑袋敢不办得好好的。这君家的一家老小,个个都不是好伺候的啊。
想到这里,李鸿没忍住,低低地叹了一声。
君赢逝眯起眼,自上而下地打量他一遍,一副高莫测的样子。打量片刻,忽然勾起嘴角,笑问道:“爱卿可有什麽不满……?”
“臣没有,臣没有。”李鸿擦擦汗,陪着笑应道。
君赢逝冷哼一声,这一个个大臣的心思他怎麽会不明白,就是太过明白,才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过多追问。再瞥了眼李鸿,君赢逝突然心下烦乱,挥挥手,不耐烦的道:“你下去吧。今日的婚礼只管办好了便罢,若是办好了自然有赏,如若不然……”君赢逝眯起眼,语尾拉得长长的,让人毛骨悚然。
李鸿一听,心下一颤,连连磕头道:“臣一定尽心竭力,尽心竭力。”
“恩。”君赢逝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这样就好。朕和皇後大概申时过去,你下去准备吧。”
李鸿连忙应下,抬手擦了把汗,急急忙忙地出了御书房,这才松了口气。
君赢逝看他连滚带爬的身影,嘴里嗤笑一声,心里却有些莫名的烦躁。
四弟的大喜之日,只希望他能够幸福才好。君赢逝一边想着,一边起身踱出殿外。舒目四望,皇宫依然是一片庄严肃穆之色。他叹了口气,仰头望望,天空碧蓝,白云如洗,偶尔几只飞鸟飞过,好不自在。他轻轻一震,神色微动,过了片刻,却忽然勾勾嘴角,无奈地笑了笑。
“皇上。”
君赢逝一震,忽然回神,转头一看,却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小丫头。
“怎麽?”他挑挑眉。
小宫婢不敢抬头,语气有些紧张,话也说得磕磕巴巴。“皇後娘娘,问……问皇上什麽时辰出发?”
话刚说完,小宫婢以为自己犯下大错,居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喊着皇上饶命。
君赢逝不以为意地笑笑,安抚道:“今日四王爷大婚,朕有什麽事是原谅不了的,你这就去告诉皇後,让她准备准备,咱们这就去,以免误了时辰。”
小宫婢呆了一呆,好似没有料到般,过了片刻,才感激涕零地道:“谢谢皇上……谢谢皇上……奴婢这就去。”
君赢逝一直看着她走远,心内惊起波涛汹涌。
这就是皇宫……一个对谁来说都是残酷无比,黑暗血腥的地方。他叹口气,轻闭下眼,缓缓踱回御书房。
随手翻开案上的奏折,君赢逝拿过一旁的朱砂玉笔,沾了沾鲜红得朱砂,读着折子上的内容,沈吟一阵,缓缓下笔。
案上的奏折渐渐变少,厚厚得一大!折子都已经粗粗地批示过。日薄西山,夕阳最後一缕霞光也渐渐挣扎着消失在天边的地平线上。时间如白驹过隙,飞一般的流走。
君赢逝读着最後一个折子,抚眉沈吟,却迟迟不肯下笔。
这是什麽……君赢逝皱眉。
倾月楼楼主教唆朝廷命官谋反篡位……他忽然将折子重重摔向书案,双拳紧紧攥起,心下愤然。
该死的……
御书房内突然变得寂静无比,皇上震怒,侯在门外的宫侍宫婢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皇……皇上”小宫侍低着头,偷偷瞄了瞄盛怒之中的皇帝,咽了咽口水。
君赢逝正在气头上,闻言,没好气地道:“干什麽!?”
小宫侍吓得抖了三抖,心里暗暗叫苦,舔了舔舌头,躬着身回道:“皇後娘娘派人来问了,问皇上什麽时候去四王爷那里?现在都快酉时了……”
君赢逝一震,刚想起来有这麽回事,心里再气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暗自拍了下脑门。转头吩咐道:“你现在速速去背车,朕和娘娘现在便要去四弟府上。
小宫侍道了声是,飞一般地奔出御书房。
君赢逝扶着沁灵上了马车,自己也小心翼翼地迈步上去。腹中的孩子已有三个月,肚腹已经开始有些圆润,不过还好龙袍宽大,并不十分明显。略略一看,和平常无异。只是平日在饮食,休息方面不得不去刻意注意些。
可是自己国事重,【涅莲】之毒又时不时地发作,痛起来常常神志不清,根本无暇去照顾这样一个脆弱可怜的小生命,只得时常服用一些安胎药,方能勉强保住腹中龙子。
马车颠簸着驶向四王府,君赢逝坐在马车里,小腹随着颠簸正一抽一抽地痛。
他咬住下唇,额上沁出些冷汗,双手正缓缓揉捏腹部,努力减轻些痛苦。该死……出来得急,竟忘了带药了……
因为怕误了时辰,车夫赶得有些急,古朴的青石板路并不十分平整,尽管马车内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锦被,却还是颠得君赢逝生疼。
沁灵在路上与他攀谈了几句,可是他腹中疼得厉害,根本无心听她说了什麽,只是随便地应了两句了事。沁灵当然看不见他此刻满头大汗的样子,只似乎听他不愿多言,便不再说什麽。一路上也算相安无事,并没出什麽差错。
终於捱到王府,君赢逝却只剩下半条命,小腹依然疼得厉害,可吉时已到,他咬咬牙,硬撑着双腿,走到府内,坐在主座上。
他的到来使本是热闹熙攘的院落黯淡下去不少,他咳了一声,道了句,今日不分君臣,大家随意便好,这才略略恢复了气氛。
沁灵坐在他的右边,虽然已目不能视,可这婚礼的气氛,多少还是能感染到她的,此刻,他双颊微红,生涩地应付着众人的跪拜。
君赢逝小腹虽然痛得厉害,但大庭广众之下,怎能表现出来?略略呼了口气,挤出笑容,与旁人攀谈起来。
右边是皇後,左边是丞相,谈得不外乎是一些江山社稷,早立太子之事,君赢逝一阵尴尬,沁灵却微微脸红。
自己无法使女人有孕,若立太子,也要等自己龙儿诞下之後,君赢逝苦笑,竟是仇人之子麽……
忽然礼官报了句什麽,君赢逝回神,看见四弟牵着白予灏走到大厅中央,对着他叩拜。
他微微一笑,也好,最另他担心的四弟终於成家了,白予灏温宁聪慧,想必会对他好的吧。如此一来,自己也没什麽放心不下的了。
君赢逝满足地笑着,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另一番意味。
苏引月躲在暗,看着那样的笑容,心下一怔,竟觉得微微刺眼起来。
这种笑容……竟是对着那个的女人的麽……真是刺眼……
热闹熙攘的人群,伴着绚烂的烟火,漆黑如墨的夜空被映照得发亮。五彩的亮光照亮了那人略带微笑的面容,苏引月心下一窒,微微出神,眼里带着不可泯灭的情。忽然一声震天的炮响,苏引月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情绪,有些不知所措。
那人一身明黄,系着金玉锦带,踩着锦云长靴,发上束着亮灿灿的九龙金冠,气势威仪,耀眼夺目。苏引月一怔,一时无法呼吸。
紧紧盯着他,眼神热切得几乎焚烧自己的理智。苏引月手指紧扣,咬着下唇,心内挣扎不已。
多想,多想再去见他一面,可是想着他那晚的决绝,又不由心下犹豫,苏引月在原地进进退退,走出去,又退回来。反反复复,像个傻子一般。
突然,那人言笑晏晏地揽上沁灵,附在她的耳边说了什麽,表情温宁中透着娇宠,温馨清澈,含着说不出的暖意。苏引月一怔,只觉那人的笑面,犹如求而不得的珍宝,直直撞进心里。
心下一紧,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霎时间充满在他的胸膛里。
妒意像水草一般疯狂地滋生着。苏引月紧盯着沁灵,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发出鼓鼓的声音,脸孔涨得通红,眼神凶恶得像是噬人的猛兽。
那人还在笑,那人居然还在笑。苏引月踉跄两步,五指收拢在右胸的伤,已经结痂的伤口,此刻却痛得仿佛窒息。
苏引月眯起眼,心底的恨意慢慢腐烂,噬心啃骨,流出扭曲的脓水。
那人微笑着俯瞰众人,眼角瞥过来,忽然看见角落的苏引月,四目相视,二人皆是一震。
苏引月心下也是一颤,内心狂喜,热切的视线紧紧缠住对方,眼神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那人的脸上,无数表情一闪而过,却无一不另苏引月心醉。
震惊,矛盾,无视,却独独不见兴奋,苏引月心下一绞,苦涩漫上心头。
我失去你了麽?……我终於还是失去你了麽?……
轻闭下眼,嘴里的苦涩越发浓重,视线却依然纠缠着那人,生怕一不小心,便错过了,遗落了,不见了。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君赢逝忽然收回眼神,苏引月心下一颤,寻着他的视线望去,却见他拉着沁灵的手,正温柔微笑。
苏引月轻轻一震,怒火“噌”地窜上,心内翻起惊涛骇浪,不可遏止。
他缓缓走进人群,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只看见那个男人脸色猛然刷白,不带一丝血色。
是担心你身旁的那个女人麽?他想问他。
你若是担心她,那我便一手杀了她。
怒气溢满艳丽的双眸,苏引月眼神一直绞着他,缓缓走近。
人群混乱不安起来。惨叫,呼喊,逃命……他明明未曾出手,众人却从他的周身疯一般的逃开,他哀伤,为他哀伤。你的江山社稷,竟是这般无能之人麽?这样的他们,如何保护你?
他紧紧盯着那人,心里不由想到他对沁灵的温柔,心里一酸,语气邪恶道:“怎麽?当今煜羡皇帝看到在下还能吓成这般模样?岂不是要遭人笑话?”
那人正襟危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看着他,面色苍白,却不见一丝慌乱。
苏引月心下一窒,急速奔至那人身前。
那人微微抬头,看着他,目光沈,没有说话。
“你……”忍不住抬手想抚上他的面颊,却被一人猛地打断。
那人身穿大红喜袍,娟秀清澈,面带怒容。
他一怔,回过神来,缓缓眯起眼,打量起这个人。这个人……他认识,莫不是今日的新娘还是谁……
“引月公子!皇上为你消瘦至此,你还不满意麽!”
他冷笑一声,看着面前不知死活的新娘,狠道:“找死!”说着翻起凌厉掌风,欲一掌击毙眼前之人。
煞月掌出,红色衣裾缓缓倒下,猩红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勾起嘴角,嘲笑。堂堂的煜羡四王爷,为了爱人,却愿意代死,真是一个多情种子。
众人愣住,他却有些不屑。引月公子的煞月掌,出掌必见血,至於谁死谁活,对他来说毫无区别。
他微微抬头,看上那人的眼睛,突然心下一紧,微微抽痛起来。
那人眼神慌乱,突然瞪向他,却带着噬骨的恨意。
“苏引月!你敢害我至亲之人!你我的仇恨何必牵扯他人!”
他说这样的话,他竟说这样的话……
苏引月闭了闭眼,心下抽痛,梗着脖子硬声道:“好!有种!”
也罢,为今之计,就是将你带走,即便伤了你,我也毫无退路。
翻转手掌,想要劈上那人昏穴。
只要带你走,我们就没有障碍。
苏引月咬咬牙,闭上眼睛,狠心劈下。
“引月公子!皇上怀有你的子嗣,你不可伤他!”
危急之中,不知是谁喊出一句。
闻言,他心下一惊,不由手下一顿,再度抬头看上那人眼睛。
那人眼神略带慌乱,左右乱瞟,却不再看他。
“子嗣……我的孩子……!?”他踉跄两步,一屁股跌倒在地,满眼惊愕地看着他。
“这……不可能……”
月下无人宠 第三十六章
“子嗣……我的孩子……!?”苏引月踉跄两步,一屁股跌倒在地,满眼惊愕地看着他。
“这……不可能……”
一语言毕,惊起四座。
苏引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略带慌张,抚着龙椅的手,微微发抖。
周围大臣也是错愕了一阵,回过神来,开始窃窃私语。
君赢逝脸孔涨得通红,眼神左右乱瞟片刻,忽然闭上眼大叫道:“够了!”
众大臣僵了一下,一下子噤下声来,不敢说话。
君赢逝缓了一缓,佯装镇定道:“四弟今日也受了伤,需要休息,婚事到此结束,众卿也快些回去吧。”
我的……孩子……
苏引月被惊呆了,怔怔地望着他,眼神缓缓下移,瞄向他的腹部,内心突然抽搐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泛上心头。
君赢逝遣散众人,指挥丫鬟们扶起皇後,准备起驾回宫。
路过苏引月,君赢逝突然脚下一顿,僵着背脊道:“苏引月,朕是男人,莫不要听信那些疯言疯语。朕怀子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苏引月轻轻一震,双眸依然紧盯着他,一动不动,直到微微的苦涩逼上眼角。
他说什麽……他说什麽……
苏引月眨眨眼,茫然道:“你……说什麽?”
“苏引月,朕是男人,根本就不可能有子嗣。”
苏引月心下一抽,绝望般的苦涩翻江倒海而来,忽然一阵晕眩,险些昏厥。
君赢逝看着他,苦笑道:“想为你引月公子孕育子嗣的女子多不胜数,朕一个堂堂男人,怎会珠胎暗结,逆天孕子?苏引月,这种话你也信,莫不是疯了吧……”
苏引月听着他说话,视线绞着他,想反驳些什麽,莫大的痛苦却逼得自己张不开嘴,即便张开,也痛苦得挤不出一点声音。
君赢逝笑着,笑意却达不到眼底,目光冰冷,“苏引月,你我二人走到此种地步,也算是命中注定。”顿了顿,抬头仰望黑漆漆的天空,缓缓道:“命中注定地,你我一辈子,永远是敌人。”
苏引月一震,看着他,动了动嘴,想说什麽,却说不出来。
“朕等着你,等着你我战场相见的那一日。苏引月,那一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君赢逝突然低下头来,怔怔地望着他,眸中带着些死寂如水的寒冷和心伤。
苏引月胸口一窒,喉咙突然涌上一阵酸涩,堵得他无法呼吸。
“皇上……时间不早了……”一位老奴看着久久对视的二人,忍不住出声提醒。
君赢逝眼神一震,回过神来,问道:“要走了麽?……”
“是,娘娘已上了马车,在车里候着皇上呢……”
君赢逝点点头,最後看了苏引月一眼,眼里含着说不清的东西,却忽然闭上,阻住那孽情的流露。过了片刻,才缓缓睁开。
手指触上小腹,君赢逝笑得凄凉。
……看到了吗?这个人……就是你的父亲……
君赢逝苦笑,不过,你们再也不会相认了……
“走吧。”君赢逝淡下几分语气,定了定心神,转身就要走人。
忽然衣摆一紧,君赢逝心下奇怪,回头看见苏引月紧拽着他的衣摆,怔怔地望着他,眼神复杂。
“不……要走。”苏引月低下头,艰难地挤出声音,胸口仿佛被什麽敲打着,疼得厉害。
君赢逝一震,看他半响,忽然偏过头去,道:“放开!”
闻言,苏引月突然手上一紧,神色紧张,五指微微颤抖,“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我的孩子……”
“孩子?君赢逝挑挑眉,冷然道:“莫说没有,就是有,朕也会亲自将他扼杀腹中。因为”君赢逝吸口气,“因为,他是你苏引月的孩子。”
苏引月一震,心下猛然抽搐,一时无法呼吸。
“……真的麽?……”苏引月望着他,双手紧抓着他的衣摆,微微颤抖。
等不到回答,等不到那人的回答……
那人望着黑洞一般的天空,不再理他。猛然意识到,他的心或许就像这个巨大的黑洞一般,被掏空了,不见了,他的灵魂沈睡了,不再醒来了。
想到这里,苏引月轻轻一震,拽了拽他的衣摆,不死心地问道:“……真的麽?……”
君赢逝不再说话了,也不再看他了。他望着黑漆漆的远方,眼帘半垂,不知在看些什麽。
苏引月忽然警觉起来。是谁!?他在看谁!?那个女人麽!?
他不甘心,不甘心。
“你……”君赢逝突然开口,苏引月一惊,看着他,喜不自禁。
“好自为之……”
苏引月一呆,竟是这样的话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苏引月正出着神,君赢逝突然飞起一脚,他怔愣一下,躲避不及,被一脚震飞出去,再爬起来,右胸隐隐作痛。
两人隔着挺远,众人在二人之间穿梭而过,苏引月凌空望着他,眼里含着无数种情愫,眼波盈盈,却复杂得说不出口。
君赢逝也望着他,忽然眼神闪烁一下,转头避开。
苏引月心下一窒,踉跄两步,痛得无法呼吸。
为什麽……为什麽不再看我……
你的眼里,没有我了麽……
老宫侍站在君赢逝的身侧,低眉顺眼,缓缓开口:“皇上……该走了……”
“走吧……”
苏引月望着他,突然眼神慌乱起来,越慌乱,双脚就越沈重,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挣不开,斩不断,苏引月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王府,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马车,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那个女人。眼角忽然爬上一股无言的酸涩,声音梗在喉咙,憋得透不过气来。他冲着马车喊了两声,声音有些嘶哑无力,却一直没有回应。
世界一下子仿佛噤下声来,周围空空荡荡地,只有马车!辘!辘地转动声,马车渐渐离开他的视线,他胸口一窒,突然脚下一软,跌倒在地,挣扎两下,再也无力起身。
君赢逝坐在马车里,双手抓着小腹,闭上眼睛。
马车轧在古朴不平的青石路上,发出!辘!辘的声音。
月悬中天,寂寞的高月发出清冷的月华,冷冷的银光映照在拙朴的青石板上,隐隐透出一股无言的寂寞和苍凉。
君赢逝与沁灵坐在车内,二人各有所思,相对无言,陷入久久的沈默。
突然,不知是谁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哀怨:“皇上……您真的……”沁灵心下一抽,闭上眼睛,再也说不下去。
君赢逝轻轻一震,假笑道:“皇後多虑了……朕怎麽可能……”
“皇上不必骗我!”沁灵激动地截断他的话:“臣妾听得明明白白,那话分明是白太医说的,白太医说的话,怎麽可能有错……”说到最後,声音突然变低,有些哽咽。
君赢逝睫毛抖了抖,不动声色道:“白予灏的话,皇後就这麽相信麽?”
“我相信皇上。”沁灵紧紧盯着他,态度十分坚决,“只要皇上告诉臣妾没有主子的孩子,臣妾就信。”
君赢逝看着她的眼神,心下一震,忽然偏过头去,淡淡道:“你是朕的皇後,当心系天下百姓,其他的事,就莫要多想了。你只要记住,你永远是朕的皇後便罢。”说完闭上眼睛,不忍再看沁灵的表情。
沁灵跌靠在墙壁上,眼中蓄满泪水,一滴一滴缓缓滑落。
苏引月懵了,一切来的太快,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曾经的无数在他脑里一闪而过。他轻轻一震,自己做过什麽,自己都做过什麽……下毒,强暴,关押……苏引月闭上眼睛,脸色渐渐发白。
跌跌撞撞地奔出王府,他全身无力,俯在湖边的柳树下轻轻喘息。
月上梢头,冰盘似的冷月高悬空中,烟茫茫的湖面,碧波如镜,那轮冰清玉洁的淡月慢悠悠地在水中浮动着,高洁孤独,隐隐透着一些淡淡的悲凉。
看着流泻水中的冷月,正随着微风,抖动着,荡漾着,闪烁着,一切,那麽身不由己。苏引月苦笑,就像自己,身不由己。双手捂上脸颊,冰凉的泪意沁出眼角,一滴一滴,晕湿了手掌,满嘴咸苦的味道。
我的孩子麽……我的孩子……
他忽然抬头,扶着柳树站立起身,静静凝视城东的皇宫,眼中流淌着说不清的情意,温柔缠绵,苦涩悲伤。
为什麽……不告诉我……
庄严肃穆的昭阳殿内,灯火通明。一切都按皇上的吩咐,每个角落都点上了宫灯。宫婢们躬身行了个礼,这才规规矩矩地退下。
君赢逝走近床边,未曾更衣便躺了上去,双手捂着腹部,呼吸有些凌乱。
他知道了麽……他竟知道了……不该让他知道的……
君赢逝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心内翻起惊涛骇浪。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麽也不能入睡,腹部又有些疼痛,挣扎着坐起来,习惯性地去找暗格里的安胎丸。
“肚子……又疼了麽?”轻轻的声音,有些犹豫,带着些不安。
君赢逝手僵了一下,身体轻颤,却不肯转身。
静默片刻,见他没什麽反应,苏引月才敢走近。
“好好躺着……我帮你找。”
“你来干什麽!?”
苏引月翻找的动作一顿,扯扯嘴角,尴尬开口:“我……”
“滚!”
苏引月轻轻一震,呆了片刻,继续若无其事地翻找,“放在和上一样的地方麽?”
君赢逝转过头来,望了他半响,缓缓道:“苏引月,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苏引月倒出一粒药丸,覆下眼帘,睫羽轻颤,喃喃问道:“为什麽不告诉我?……”
“你……”君赢逝看着他,一时竟无法反驳,话僵在嘴边,出不了声。
“……是我的孩子吧?上我来这里,你也是肚子疼……我记得很清楚。……为什麽不告诉我……”苏引月舔舔嘴角,苦涩的味道。
君赢逝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
苏引月心下一抽,拉上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留下他……那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君赢逝沈默,闭着眼睛,偏过头去。苏引月拉着他的手,紧张地看着他,时间仿佛就此凝固,只听到二人浅浅的呼吸。
苏引月紧张得不能自持,一颗心跃跃欲试,就要跳出胸口。
“怎麽可能!?”突然一声冷笑,君赢逝缓缓张开眼睛。
苏引月微怔,那双眼睛里,竟藏着隐隐的杀气……
这……怎麽可能!?
心下一抽,苏引月回过神来,微微苦笑。
你竟想要杀我麽……
月下无人宠 第三十七章
心下一抽,苏引月回过神来,微微苦笑。
你竟想要杀我麽……
闭上眼,微微的苦涩直冲撞着脆弱的眼睑,一股热热的液体弥漫在眼部周围,苏引月轻咳一声,喉咙干痛得厉害,一时说不出话来。
君赢逝偏过头,眼睛不知盯着什麽地方,海一般的双眸中,好似平静无波。
苏引月干咳了两声,越发觉得喉咙胀痛得厉害,静默良久,终於挤出一点声音:“赢逝……我……”
君赢逝勾起嘴角,覆下眼帘,嘲讽道:“你来,就是为了这麽一个臆想中孩子麽?”
苏引月怔了一下,不知做何回答,他望着君赢逝的侧脸,有些淡漠,有些倨傲,却没有一样是他想看见的。
他呼口气,逼回眼里的酸涩,稳了稳情绪,这才缓缓问道:“孩子……到底有没有?……”
“没有。”君赢逝突然看向他,目光坚定,“这样一个孩子根本就没有。只不过是句疯言疯语,你引月公子何等聪慧,竟相信这样荒谬之词,何等可笑!”
“不可能!”苏引月忽然扳过他的身体,激动道:“如果你没有孩子,为什麽会肚子疼!你手中的药,又作何解释!?”
君赢望着他半响,忽然轻闭下眼,勾唇一笑道:“怎麽可能有孩子?你竟傻了麽?我们都是男人。况且……”他顿了顿,眼睛望向别,轻描淡写道:“你将来是要杀我的,而我也不可能放过你,就算有孩子,将来也会惨死你我剑下,怀胎孕子,这是何苦呢?……”
君赢逝说得很轻,声音有些飘飘渺渺的,却直直撞进苏引月心底,他轻轻一震,巨石仿佛压满胸腔,难以呼吸。脑中一片空白,忍不住踉跄两步,指尖在袖中轻轻发抖。
君赢逝并不管他,径自蹬鞋下床,走到窗边,静默半响,缓缓推开窗户。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正散发着冷冷的清辉。
宫殿的一切,都隐匿在雾一样的月辉之中,扑朔迷离,朦朦胧胧,若有若无。
是啊……就像他们的关系,朦朦胧胧,若有若无……
君赢逝苦笑,侧身站在窗边,仰望着清高的明月,身姿挺拔,眉宇微蹙,神情有些淡淡的萧索。
苏引月胸口一窒,双手不由抚上胸口,五指收紧,望着他微微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月色西沈,烛火燃尽,昭阳殿内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中。
苏引月望着他的身影,犹豫了许久,缓缓开口:“不睡会儿麽?……身体受不了的吧……”
君赢逝轻轻一震,忽然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苏引月心下一抽,内心纠结得厉害,犹豫着想上前去,却又没有勇气迈步。
君赢逝望着远方,看不清眼神,良久,语气淡漠道:“你堂堂倾月楼的楼主,何必再这里惺惺作态?我之於你有灭门之仇,你就算杀了我也无法解你心头只恨。”说着顿了顿,静默片刻,缓缓道:“你我的仇恨,也许只有死亡,才能化解。”
君赢逝看向他,眼里藏着说不清的情绪,忽然眼神一跳,有什麽东西挣扎着熄灭了。
苏引月心下一紧,慌张地想说什麽,喉咙却被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君赢逝覆下眼帘,眼睛不知看向何。“苏引月,我不恨你。我从来都不曾恨你。你家仇在身,这样做,也是难免。”
闻言,苏引月心下一喜,内心微微紧张,不由屏住呼吸,悄悄期待着什麽。
“可是”君赢逝忽然看向他,眼神锋芒毕露,寒冷无边。“我却不能原谅你。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你对我做过的事,就像烙印,就算死,我也永远记得。”
苏引月轻轻一震,呼吸一窒,身体突然变得冰冷,微微轻颤。
就像站在冷风里,身体被冻结成冰,灵魂却被敲出身体,忍受着一遍又一遍的精神凌迟。
苏引月心脏一抽一抽地痛,每震一下,都牵动着全身的神经,痛彻心扉,“ 赢逝……我……”想解释什麽,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什麽。
君赢逝笑了一下,道:“苏引月,你不要妄想了。莫说我没有你的子嗣,就算有,我也绝对不会将他留下。你不要忘了,我们,是敌人。”
苏引月轻轻一震,心里像灌满了铅,沈重无力,又像被人扼住了喉咙,竭尽全力,却无法呼吸。
“苏引月,你想要什麽?”君赢逝勾起嘴角,轻笑道:“你一又一的擅闯皇宫,你到底想要什麽?你对我做过的事,还觉得不够麽?怎麽?还想再来一麽?”
“我……”苏引月慌忙张口,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一步,忽然对上君赢逝略带威胁的目光,心下轻轻一震,不由顿住。
君赢逝目光沈沈地看着他,犀利寒冷,带着微微的讽刺。
苏引月心下一酸,微微的苦涩顿时涨满胸腔,舔舔舌头,连嘴角都带着无法忍受的苦涩。内心一阵黯然,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赢逝……你骗我的吧……”
“骗你!?我为什麽要骗你!”君赢逝轻轻一震,忽然像被人踩到痛,激动地否认。
“我不是傻子……”苏引月摇摇头,眼中纠结着些什麽,却复杂得说不清楚。“你以为你能骗过我,可是你却错了。”
君赢逝一震,紧紧盯着他。
“武功修为,修行的不仅仅是外在的武术之道,更重要的,便是气息。”苏引月顿了顿,静默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除了你我之外,这里有第三人的气息,虽然微弱得近乎为零,而我却察觉到了,赢逝……”他看着他,眼神热切,神情紧张,好似迫切期待着什麽,“你告诉我,这是为什麽……这第三个人的气息,可是我的孩子?”
君赢逝静静地看他半响,忽然自嘲一笑,偏过头去,没有说话。
苏引月呆了一呆,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沈默许久,君赢逝忽然闭上眼,低下头,嘲讽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真……”苏引月愣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声音紧张得微微颤抖。
君赢逝苦笑:“是。我有你的孩子。我竟怀着你的孩子,可笑麽?……你这样满意了麽?”
苏引月轻轻一震,终於回过神来,巨大的喜悦瞬间涌入他的心中,一直梗在喉咙里的那块东西也仿佛立刻消失了,双手兴奋得沁出薄汗,激动得微微发抖,欣喜得呼吸急促,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欣喜若狂,勾唇想笑,却不知怎的一阵心酸,鼻腔发涩,眼泪夺眶而出。
君赢逝看着他的反应,心下一惊,不由怔愣片刻,迟疑道:“你……”
“赢逝……”苏引月一下子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头埋在他的肩窝,两颊挂着激动的泪水,有些泣不成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
君赢逝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苏引月抬起头来,捧住他的脸,轻轻映下一吻,羞涩道:“赢逝……谢谢你,谢谢你留下我的孩子,我……好高兴。一辈子从没这麽高兴过。”
闻言,君赢逝突然脸色一黑,一把推开他,冷然道:“苏楼主是什麽意思?又要耍什麽样?”
苏引月被推得踉跄两步,一屁股跌倒在地。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惊愕地望着他,忽然心口一酸,绞痛得厉害。
君赢逝冷哼一声,斜睨着眼睛看着他:“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三个月的孩子,朕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我之间,不会因为一个孩子而改变。”
苏引月轻轻一震,忽然翻身立起,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坚决道:“留下孩子。你要留下孩子。”
君赢逝忽然後退一步,离开他的掌握,轻笑道:“苏楼主有什麽资格要求朕?这里不是江南,朕自然不会受你摆布。”
“那我求你,我求你留下他。”苏引月上前一步,靠近他,态度坚决。
“你那是求人的姿态麽?”君赢逝咧着嘴嘲笑。
苏引月一愣,微微迟疑:“那你说,怎麽才肯留下他?……”
君赢逝神色一动,微笑着望向他,缓缓问道:“苏楼主可曾受过牢狱之苦?去朕的天牢住上一住可好?”
他最了解苏引月,孤高绝傲的苏引月怎麽可能答应他,这样一说,不过是为了将他逼走。怀着这个孩子,他最不想叫人知道的,便是他。
君赢逝闭上眼,微微苦笑。
“……只要你答应留下来,我便去。”
君赢逝讶异,猛然睁开眼睛,二人对视,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住了。
不可能……
苏引月定定地望着他,又一遍重复道:“只要你留下他,哪怕是天牢,即使是刀山油锅,只要你开口,我便去。”
君赢逝轻轻一震,忽然收回视线,干咳一声道:“……苏楼主可想好了?”
“自然。”
君赢逝怔愣一下,静默片刻,缓缓道:“既然苏楼主没什麽异议,明日一早的早朝,朕恭候苏楼主大驾。”
苏引月苦笑,“好。……答应我的事,要记得。你自己……也保重身体。”
君赢逝一呆,回过神来,硬声道:“我没什麽好保重的。”说完之後,眼眶忽然酸涩,心中暗骂一声,却酸涩得越发厉害。
苏引月忽然上前,眼中隐隐透着些哀求,道:“……我摸摸他好麽?……”
君赢逝心下一紧,说不出是什麽滋味,过了半响,闭上眼睛,轻轻道了声好。
苏引月有些紧张,手心沁出薄汗,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探了上来。
肚腹已有些圆润,热乎乎地,却并不十分明显。他屏着呼吸,五指在上面轻轻游移,大力也不敢使一下。
“……我的孩子……”苏引月傻笑。
“我的孩子……”
“错了!”君赢逝打断他:“他是我君氏的孩子。他将来要继承皇位,挑起我君氏的重任。而你,”缓缓眯起眼,他冷冷地道:“不过是他的敌人。”
苏引月轻轻一震,望着他,发不出声音。
“这个孩子的母亲是我煜羡的皇後。只有她,才有资格抚养朕的孩子。而你,仅仅是他的子民,或是他的敌人。总之,是和他没有关系的人。”
苏引月眨眨眼,懵了,“……什麽意思……?”
君赢逝看着他,微笑:“意思就是,即便朕生下了他,朕也不会让他认你。他的父皇,是朕。他的母後,是当今皇後。”
“什麽!”苏引月踉跄两步,一阵晕眩,一股绝望般的痛苦顿时袭来。
月下无人宠 第三十八章
煜羡969年,驭苍帝十三年秋,倾月楼楼主苏引月被朝廷一举抓获。
驭苍帝龙心大悦,将引月公子投入天牢,以儆效尤。
倾月楼、玲妤殿、幽界阁,号称江湖三大神秘暗黑组织。而身为三大组织之首的苏引月,凤苓,东方忧更是武功卓绝,飘忽不定,行踪成迷。
本来江湖中事,并不干朝廷什麽事,然而三大组织却与朝廷作对,经常挑衅滋事。朝廷为此已十分头疼,对此三人更是抓捕多年,却一直未曾如愿。此苏引月被俘,朝廷上下,无不欢欣鼓舞,振奋人心。与此同时,倾月楼的势力也渐渐趋弱。倾月楼、玲妤殿、幽界阁本是一体,三位楼主皆承鹤须圣人门下。因此,倾月楼势力的衰弱,在一定程度下也削弱了玲妤殿和幽界阁的势力。
乌苏城西,坐落着一座雅致的别院,院内红漆绿瓦,点缀着一排排的亭亭玉立的翠竹,竟是说不出的清雅别致。
别院的门楣上,挂着一块黑漆金字巨大匾额,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了“凤府”二字。
细长圆润的手指端起桌上的茶杯,凤苓垂首吹了吹气,浓密的睫毛上迅速凝起了一层细细的蒸汽。他细细品了一口,舔舔舌头赞道:“好茶!真是好茶。”
抬起头来,朗朗清目,勾唇一笑,骨子里便带着一种折人的优雅。
东方忧背着双手,急得在房子里直转圈,嘴里骂骂咧咧,不停地抱怨。
凤苓又品了一口,语气淡淡道:“你转什麽?转得我好头晕。”
东方忧突然停下,怒目瞪着他,恶声恶气地抱怨道:“凤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引月都进了天牢好长一段时间了,你也不知道着急!”
凤苓翘起二郎腿,悠闲地挑挑眉:“我着急什麽!?”
“你……”东方忧拿他没办法,愤然挥袖道:“算了!你个冷血的家夥!”
“我冷血?”凤苓放下茶杯,慢慢站起,道:“他苏引月干的事就不冷血了?”
“呃!?”
“他胆子都要飞到天上去了,对着当今皇上也能做出那样的事,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是他活该!”
东方忧愤愤然地道:“就是因为师傅从小就宠着你,才养成你这样的性格!”
凤苓扫了他一眼,悠闲地坐下,没有辩驳,也没有生气。
“凤苓!”东方忧不知说什麽才好,直想揪着他暴打一顿“你想想办法好不好!”
“我可没办法。他这叫自找苦吃。倾月楼在他的手上,迟早有一天会被灭了。”
“你从小就聪明,怎麽会没办法呢?”东方忧陪着笑,软硬兼施。
凤苓将头扭向一边,不看他,凉凉地扇着风,嘴里哼着小曲儿,十分惬意。
东方忧气得牙根痒痒,却不得不憋着气讨好:“凤苓,我们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引月这犯了错,你就帮帮他不行麽?”
凤苓心里笑翻了天,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东方忧,我帮他能有什麽好?没好的事情……”他顿了顿,哼了一声,“我可不干!”
“你……”
凤苓憋笑憋得肚子疼,忍不住嘴角抽搐。
“凤苓!你有完没完!”东方忧“腾”地冲过去,脸色涨得通红。
凤苓终於憋不住,“噗嗤”一声,哈哈大笑出来。
东方忧怒瞪着他,气得眼前发晕,恨不得一手将他宰了。
“好了,好了……”凤苓笑出泪水,上气不接下气,喘息了好大一会儿才能说出完整的的话。
“不跟你闹了……”凤苓擦擦泪水。
东方忧原本黝黑的脸一直红到脖根,气得头顶冒烟。只有这个时候,英明神武的幽界阁阁主才能微微显出几分可爱来。
凤苓怕他真生气了,假正经地抿了抿嘴,佯装正色道:“要救引月也不是太难,不过……”
“不过怎样?”东方忧一下反应过来,脸色登时恢复正常,黝黑黝黑的。
凤苓斜眼瞅着他,一时没忍住。“噗……哈哈……”
“凤苓!”
“不……不行……我笑完了再说……哈哈……”凤苓边喘着粗气,边抹着眼角的泪水。
东方忧攥紧拳头,终於忍无可忍,愤然挥袖,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凤苓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止住了笑声。
“小忧,你怎麽就不懂……引月这……是说什麽也不会出来的……”
凤苓微弱的叹息,淡淡地散在风里……
无人察觉。
苏引月站在牢房一角,垂着眼眉,不知在想些什麽。身上如雪的白衣已透出隐隐的血迹,艳丽的脸上沾染着些淡淡的污痕,好不狼狈。
他覆下眼帘,凝视什麽良久,又好像突然想起什麽,忍不住勾起嘴角,自嘲一笑。
月光从头顶的窗口流泻进来,淡淡的月华铺了他满满一身,他微微垂首,眉宇轻蹙,双眸似海一般沈,眼神微动,像在想着什麽,又好像什麽也没想。
有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却盘踞在心里,了根,发了芽,相忘,却忘不了。
就像他对君赢逝的感情……
苏引月走了两圈,心中烦闷。
他的孩子……
君赢逝的孩子……
造化弄人麽……苏引月摇头苦笑。
他和他是仇人,春风一渡,却有了彼此的孩子。
苏引月靠着墙,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堵得厉害。
从小就失去父母,他以为,他已经忘却了亲情的滋味。却不想,多年之後,一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打破了他一直平静的心波。
孩子的身上仿佛系着什麽,拴着他的心,一牵动,痛遍全身。
只是看着他的肚子,自己便心下一软,想象着他跌跌撞撞地跑进自己的怀里,脆生生地叫着父亲的模样。
可是这样的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
苏引月垂下头,想着想着,叹出声来,心里堵得难受。
“引月!”一声焦急的呼喊,打断苏引月的臆想,苏引月怔愣一下,这样的声音……竟觉得有些耳熟。
牢房的光线十分昏暗,苏引月眯起眼,只看得牢门之外趴着黑乎乎的身影,却看不清面貌。
“引月!你怎麽样了!?没受伤吧!”来人又唤了一声,语气焦急,身子几乎要探进牢里。
苏引月微微奇怪,他哪里有这麽要好之人?就算是一起长大的凤苓和东方忧,也断断不会如此叫他。
“引月!皇上是怎麽把你抓住的!?他这样过分,我即刻就救你出去!”
苏引月走到门边仔细一看,这一看,忽然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勾唇,这人,竟是刘瑟。
刘瑟是与君赢冽齐名的一朝猛将,人称定远将军。三年之前,刘瑟为他所用,现在在西部替自己秘密练兵,然而朝廷似乎对此事似乎并未察觉,一直默不作声,也未曾削了刘瑟的军权。刘家世世代代受尽皇恩浩荡,人脉通广,他能来这里,也并不奇怪。
苏引月虽然狼狈,却依然神色倨傲。淡淡的扫了刘瑟一眼,他道:“刘将军怎麽还有心思看我?苏某先在这里谢过了。”
苏引月微微颔首,神情却很冷漠。
刘瑟急道:“引月!你等着,我定叫那昏君放你出来。”
“刘将军!”苏引月沈下脸,神色阴沈底警告道:“你刘将军吃他皇家粮饷,现在在这里却昏君昏君的叫,竟不觉得汗颜麽!”
苏引月话说得犀利,神色清冷,气势笼罩,明显的表现出不悦的情绪。
“引月……我,我只是恨那昏……不对不对……是皇上,将你无缘无故地关了起来。”
“这里很好。我又没受什麽气。”
“引月你都憔悴成这样了还说什麽很好,你这不是……”
苏引月听着他烦躁,皱着眉打断他:“我不是已经说很好了麽!刘将军你莫要管了。”
刘瑟轻轻一震,颇受打击:“我……只是不想引月你受苦。”
苏引月讥笑一声,走回牢房里面,盘着腿打坐,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刘瑟见他似乎不愿搭理自己,沮丧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道:“引月,我训练的西部军队现在十分的强悍,一人可敌十人,再过一阵,别说是小小的煜羡军队,就算是集结整个天下的军队,也不是我军的对手。”
苏引月轻轻一震,忽然睁开眼睛,含着刀子的目光顿时射向门外的刘瑟。
刘瑟心下一紧,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引月,你……”
“……训练军队的事……先停一停……”
“为什麽!?”
“别问为什麽,我叫你停,你便停。”
“辛辛苦苦练到这种地步,怎麽能说停了便停了!”刘瑟激动,好不容易到了紧要关头,这时放弃,那便是功亏一篑。
苏引月瞟他一眼,目光像长了刺般,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
刘瑟轻轻一震,过了片刻,颤抖道:“引月……你告诉我……究竟为什麽……?这样一场兵变,你我研究了两年,现在好不容易胜利在望,你却让我住手!?”
“让你住手便住手。”苏引月眼眸一暗,“我有我的想法。”
“什麽想法?”
“为什麽要告诉你?”苏引月挑挑眉,不屑道。
“……你有什麽原因……告诉我。”刘瑟隐隐觉得不对,以引月的个性,如此至关重要的时候,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傻事。
苏引月冷冷扫他一眼,闭上眼睛,继续运功打座。
刘瑟忽然眼神闪烁了一下,神色阴沈不定,静默半响,缓缓眯起眼睛。
引月,这其中定有其他原因,你放心,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查到,待到那时,只要是妨碍你成就大业的人,我刘瑟定会竭尽全力地帮你铲除。
只有我,才能拥有你。
刘瑟看着苏引月,脸色阴沈得可怕。
月下无人宠 第三十九章
“皇上……刘尚书晋见。”
“……”
“皇上?”
“呃!?”
君赢逝正发着呆,被惊了一跳,忽然回神。
“刑部刘尚书晋见。”
君赢逝神色一动,片刻平静下来,淡淡道了句“宣。”
刘沂争垂着身子进来,规规矩矩地跪下请安,不知道皇上找他是所为何事,低着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君赢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沈默了很久,不发一语。
刘沂争心里咯!一下,额上沁出薄汗,不知哪里惹得这位皇帝陛下不快,招他晋见,却只是阴沈沈地盯着他,看得让人心里发毛。
“刘爱卿……”良久过去,君赢逝缓缓开口。
刘沂争心里一怔,慌忙俯低身子,哆嗦着听着接下来的话。
“现在朝中屡屡有人说朕的不是,说朕私自孕子,败坏了皇家的名誉。不知此事,爱卿可知道?”君赢逝说话说得极慢,有意无意,尾音拉得长长的。
刘沂争心下一紧,颤抖了两下。没想到皇上竟是找他谈论此事,此事在朝堂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连当今太後也似乎有介入此事的迹象。
数日以来,皇上一直对此事保持沈默,今日忽然被问及此事,刘沂争不免有些胆颤。
冷汗一直流进脖子里,刘沂争却不敢擦拭,只是低着头诺诺道:“臣……略有耳闻。”
“哦?”君赢逝挑挑眉,神色阴沈地盯着他:“爱卿不妨说说。”
“皇上……臣……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君赢逝突然厉声道:“刘爱卿不是说略有耳闻麽?”
“臣……”刘沂争抖着身子擦擦汗,磕磕巴巴道:“大人们只是担心皇上的身子……”
“担心朕的身子?莫非你们一干人等是巴望朕早点死了算了?恩?”君赢逝说得不轻不重,语尾微微上扬,眼睛斜睨着他,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臣不敢臣不敢。”刘沂争吓得三魂丢了气魄,趴在地上老泪纵横,哪里有半点刑部之首的样子。
“不敢!”君赢逝拍案而起,指着刘沂争的鼻子喝道:“你们若是不敢,这一叠一叠逼朕断子的奏折从何而来!?”
“臣不敢臣不敢……”
“刘沂争,你身为刑部之首,有些事当说,有些事不当说,可要记在心里。莫要没了小命,才来求朕格外开恩。”君赢逝眯着眼,不悦地盯着他,语气冷冽。
刘沂争吓破了胆,身子瘫软在地上,冷汗涔涔。“臣……”
伴君如伴虎啊……
君赢逝冷笑道:“此事正是有人煽风点火才弄成这样,刘沂争,煜羡怎麽说也是我君家的天下,你是个聪明人,莫要站错了位置。
刘沂争大惊,慌忙抬起头来,看见皇上目光沈沈地盯着他,心下一抖,内心翻起惊涛骇浪。
想不到……皇上竟连这种事也知道!这个年轻的皇帝,隐忍坚毅,连这样的事都可以一连数日的沈默不语。这样的心机和胆识……那一帮人,真的有机会麽?而自己……又应该站在哪边?……
刘沂争沈默不语,聪明睿智的他开始为自己的选择动摇。
“刘爱卿”君赢逝看出他的心思,缓下脸色,笑道:“谁才是煜羡的主心骨,还望刘爱卿回去以後好好考虑考虑才是。”
“是。”
“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还望爱卿莫要错失才是。”
刘沂争从官数年,在先帝时期起,就已官拜刑部侍郎,到了君赢逝这一代,擢升为刑部尚书,掌管刑部一切事宜。
君赢逝冷笑,从官数年的老狐狸,这点帐,还是算得清的。
刘沂争果然只是犹豫片刻,此时双眸中已渐渐清明,看来好似拿定了主意。
君赢逝笃定一笑:“爱卿可是想好了?”
“吾皇圣明,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君赢逝张狂一笑,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对他俯首帖耳的刘沂争,心中了然,这场战争,不过刚刚开始。
过去数日,苏引月那身雪白的衣裳早已变了颜色,泛着些破旧的灰白,混着些干汩的血迹,绝美的脸蛋上也染上了数不清的污痕。乍一看去,有谁相信牢中此人就是曾经叱诧风云的引月公子。
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天牢阴气湿重,苏引月站在角落的干草垫上,就算这样,衣摆已殷出些湿痕,身上也潮得厉害,颇不好受。距离入狱已有段时日,却一直未曾看见那人一面,不知他身体还好?肚子里的孩子……可还好?
苏引月轻轻闭眼,心里随着环境一样,郁郁沈重,始终担心着那人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
应该有四个月了吧……他大致算了一番,却不敢肯定。现在已经入秋,若是这样的话,也要到明年春天才能生出来。
忽然转念一想,若是他改变主意,执意流掉这个孩子,那又该怎麽办?心里猛然一抽,不禁有些担心,烦躁得在牢房里来回踱步。
忽然一阵寒光闪过,夹着劲气,直冲苏引月射来。
苏引月一惊,微微侧身躲过,顺手一夹,纤细的两指硬生生地截住来势凌厉的寒光,寒光在他手里微微震动,强大的劲气经久不散。过了片刻,劲气终於散去,苏引月定睛一看,居然是只刻着“玲妤”字样的飞镖。
苏引月轻轻一笑,是玲妤殿的银镖。
不愧是凤苓,不论什麽时候也爱开这种玩笑,他能说,这是他看得起他麽?
玲妤殿的飞镖暗含机关,通常用来传递信息。这种机关外人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可是他们三人,却是知道得十分清楚。
苏引月只是看了一眼,忽然在镖身的某轻轻一按,整只的飞镖顿时弹开两半,内部中空,赫然塞着信纸一样的物件。
他皱了皱眉,心下不解。凤苓到底所为何事才特意传信给他?难道是出了什麽大事?他记得他临走之前说过,如果没什麽重要的事,那就不要找他。
苏引月好奇地将信纸抽出来一看,没读两句,忽然心下一紧,脸色渐渐发青。忍不住轻呼口气,耐着性子又读了两句,然而越读下去脸色却愈发狰狞,一气之下竟将那信纸揉成一团扔在角落。
焦急地在牢房中转了两圈,苏引月终於按捺不住,捡起角落的信纸复又看了一遍,犹豫片刻,终於下定决心。
四个月大的孩子,终於显露出点什麽。
君赢逝倚在寝宫的锦绣榻上,只穿着月白的中衣,单薄的中衣已遮不住略显凸起的腹部,他脱去白日的装束,微微放松自己的肚子。
皇帝的服饰太过复沈重,腰间又系着象征权力的九龙金带,金带乃是真金打造而成,系在腰间,不免压迫腰腹,伤到孩子。
身为君王,不免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即便众人已经知道他有了孩子,但他仍不能随随便便地卸下服饰上的一针一线,更别说是尤为重要的九龙金带。服饰上的每一点装饰都象征着权力。对於一个君王来说,权力大如天,颜面也大如天。现如今,太後及地方势力蠢蠢欲动,在这样动荡不安的局势下,他更不可能卸下金带以弱示人。
君家的天下……不能在他手上毁了……
暗中握紧双拳,君赢逝咬咬牙,下定决心。
昭阳殿内点着不亮的几盏宫灯,昏黄的灯光闪闪烁烁地映在君赢逝的脸上,给他英俊的侧脸镀上一层薄薄的暖色。
他放松着肚子,慵懒地倚在榻上,圆润微凸的肚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柔润的光泽,苏引月躲在暗,眼睛紧紧盯着他小麦色丰腴的腹部,看得心猿意马。
初秋的季节,天气渐渐转凉,君赢逝只穿着中衣躺在榻上,又没盖什麽被子,不免有些着凉。
“阿嚏!”君赢逝缩缩脖子,感觉到凉了。
手抚向腹部,他轻轻拍着,一脸温柔:“真儿,你冷不冷?要不要盖条被子?”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但他仍是自顾自地轻拍着,一脸乐在其中的模样。“今天父皇请教了太医,他们说,闲下来的时候要多和真儿说说话,真儿才会越变越聪明。父皇的真儿一定是最聪明的,你说是不是?”
真儿……名字叫真儿麽……
苏引月心下暗道,嘴里小声的重复两下。看着他拍着肚子的模样,忽然心下一动,也想轻拍两下,哄哄自己的孩子。心里的渴望越来越大,他有些按捺不住,扣着门框的手不由收紧,抓出几道抓痕。
君赢逝这回改成轻抚自己的肚子,嘴里喃喃地,不知说到了什麽,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冷漠。“真儿……其实你是有父亲的。只是……”
苏引月猛然竖起了耳朵,心下提了口气,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只是你再也见不到的父亲了……”君赢逝抚着肚子,轻闭下眼,静默了半响,继续道:“这些话……父皇只能现在告诉你,待你出生以後,父皇就再也不能跟你说了……真儿,你会怪父皇麽?”
苏引月突然心下一揪,隐隐痛得厉害。喉咙渐渐漫上一股熟悉的酸涩,胸口涨得发闷,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
“真儿……你想见你的父亲麽?他是个很美的人呢……”
苏引月憋着呼吸,生怕听错一个字,小小的心脏有些不安地打鼓。
“再等几日,父皇就让你见见他。不过你要乖乖的,不许折腾父皇了,否则呀,父皇就永远都不让你见他。”君赢逝一脸宠溺,指着肚子教训自己的孩子,完全失了平日的威严,动作甚至有些可笑。
苏引月心下一动,心头一股暖流滑过,看着君赢逝的眼神也越发温柔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和孩子。
君赢逝打个哈欠,眨眨眼睛,“父皇困了,真儿也要好好休息。”说完,从榻上蹬鞋而下,缓缓向寝帐走去。
苏引月看着他,他覆下眼帘,一手扶着腰,一手抚着自己的儿子,慢悠悠地向床边踱去。忽然一阵杀气扑来,苏引月心下一紧,定睛看去,一只暗黑色的箭矢竟冲他直直射来,而目标,正是他一手捂着的肚子。
君赢逝大惊,却已躲避不及,下意识地弯腰护住肚子。
苏引月回过神来,想也没想,猛然冲了出去。
月下无人宠 第四十章
一只暗黑色的箭矢,以极快的速度向君赢逝射来。
漆黑的月夜下,箭头泛着幽幽的蓝光,显然是淬了剧毒。
君赢逝大惊,却已躲避不及,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能,下意识地护住肚子。
“噗!”利箭穿肉而过的声音,仿佛是世界上最痛彻心扉的叫喊,在如此静谧的月夜下显得格外清晰。
淡淡的月华洒在两个人的身上,映照着地下一滩浓黑色的血水,触目惊心。
君赢逝目瞪口呆地望着挡在身前的身影,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黑色的箭矢穿胸而过,他甚至能清晰的看见嵌在他背后的幽蓝色箭头,浓黑色的血顺着箭头缓缓流下,滴在他的身上,滴在地上。
苏引月背对着他,胸前没出一小段箭矢,他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半覆着眼帘,看着地上的小滩血水,没有倒下,也没有说话。
一时之间,他根本就感觉不到痛苦。或许,不是感觉不到痛苦,而是箭上的毒素麻痹了疼痛的神经。他只能感觉到,一股股热热的液体缓缓流出他的体外,带着他的神智,流出体外。
君赢逝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丧失了说话能力,想质问他为什么私自越狱,却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干涩得开不了口,呼吸困难。
“你……”
“你没事……吧?”浓黑色的鲜血带着腐臭的气息,缓缓滴下,聚在脚边,染红了鞋底。
君赢逝怔住,满眼的鲜红刺激了他的神经,他轻轻一震,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眼前的身影忽然倒下,君赢逝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任他倒在冰冷的地上,沾满鲜血。
朕……在害怕什么……
君赢逝轻轻一震,胸口一窒,忽然反应过来,慌忙扶他枕在他的手臂上,失控地大叫:“来人!叫御医!给朕叫御医――”
宫侍宫婢们听到唤声都吓了一跳,匆匆跑来却看见跌在血泊中的二人,不由骇在当场,有的甚至吓软了脚,“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叫声自然惊动了宫内羽林侍卫,司青领着身后一群侍卫匆匆赶来,见状,众侍卫先是脸色一变,慌忙跪下谢罪,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臣等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君赢逝怒道:“谢什么罪!快给朕叫御医!御医!”
司青看到倒在君赢逝怀中的人,忽然愣住,惊愕了片刻,却没说什么,指挥着下人去找御医。
一名御医被跌跌撞撞地拖上来,君赢逝怒气冲冲地揪住他,将他拽向龙塌边,眯着眼冷冷威胁道:“秋爱卿,今天这个人你若是治不好,你就莫要要你的脑袋了。”
秋宏好奇地看向龙塌上的人,却被吓了一跳。
这……这不就是前几日落网的引月公子么……怎么会……
秋宏脑子里纵使有再多的问号,在当朝天子的怒视下也不敢多言一句。硬着头皮把了把脉,沉吟一阵,他缓缓道:“胸上的箭必须立马拔出来,否则毒素越浸越多,会越来越不利。”顿了顿,他看了一眼皇上,歉意道:“皇上……臣要拔箭,还请皇上靠远一些。否则怕是会渐皇上一身。”
“……有多大危险?”
“引月公子内力雄厚,拔箭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体内毒素的理要麻烦一些。”
“……好。”君赢逝点点头,目光沉沉地看了床上的人半响,退到一边。
秋宏忽然神色沉重,指挥着一旁的宫侍宫婢道:“端些热水,拿些热巾帕来。另外……”他沉吟一阵,道:“拿把烛火来。”
君赢逝在一旁看着宫侍宫婢们进进出出,忽然有些无能为力。当时,他以为他自己死定了,连带腹中的孩子,一起被人莫名其妙地暗杀掉。
江山领土,宏图抱负,一切都还未来得及实现,甚至连自己的感情,也遭得一塌糊涂。皇帝突然驾崩,并且未有子嗣,这样的事,将会在煜羡中激起多大的风波,可想而知。
杀戮动乱,血腥颠覆,一件一件可怕的事都会接踵而来。
暗杀么?君赢逝眯起眼,突然阴沉一笑,神情有些说不出的阴暗。
“呃――”
苏引月忽然沉吟了一声,君赢逝心下一紧,视线登时被吸引了过去。
秋宏拿小刀在火上烤了烤,不紧不慢地割开他的衣服,动作缓了一缓,额上沁出冷汗。
君赢逝忽然提上口气,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秋宏缓缓下刀,薄薄的刀刃切入箭身周围的腐肉中,苏引月轻轻一震,喘了几下。
“公子还要在忍一忍,胸口的位置,离心脏太近,若是用了麻醉药,那便有不好的影响。更何况,箭头上淬着某种毒药,若是和体内的毒素反应就不好了。”
苏引月紧闭着双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秋宏看他一眼,定了定神,继续手上的动作。
一刀一刀割去沾在箭身上的腐肉,秋宏紧紧盯着箭伤的位置,下刀下得极慢,小心谨慎。这里可是靠近心脏的位置,一个弄不好,割破什么紧要的地方,这个引月公子当场毙命的可能性都有。皇上都不顾轻重地将他安置在自己的龙床上了,要是这人真死了,自己恐怕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秋宏心里暗道,手下却不敢怠慢,割下的腐肉顺手扔进身旁的盆子里。
盆子里倒满了水,却不复清明,全是暗红的颜色,红得吓人,甚至连扔进去的腐肉,也完全看不见。
君赢逝看着面前忙碌的人群,屏着呼吸,不敢出声。忽然小腹一痛,他皱了皱眉,轻轻拍打:“真儿,莫要闹。他们正在救你爹……你安安生生地……”
肚子里的婴儿好似真听懂了话般,过去好一阵都不再有动静,君赢逝拍打着自己的肚子,神色紧张地望着那边的情形。
苏引月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双眼紧闭,苍白的脸上沁满冷汗,几缕发丝湿漉漉的被粘在腮边。绝艳的双唇干裂苍白,紧紧咬住,呼吸有些粗重。
秋宏扔掉最后一块腐肉,伤口连粘的地方已被他完全除去,他放下小刀,轻声道:“现在我要为公子拔箭了,公子要提着口气,千万莫要松懈。”
苏引月闭着眼睛点点头,缓缓吸了口气。
秋宏握上箭身,静默几秒,忽然用力。锋利的箭头倒勾着连粘的血肉,忽然被大力地拔出,大股的黑血一下子喷涌而出,苏引月轻轻一震……猛然僵直背脊,闷哼了一声。
黑色的毒血渐了秋宏一脸,秋宏随意抹了两下,露出两只眼睛,冲着身后吼道:“快!快给他止血!”
宫婢宫侍手捧着厚厚的巾帕匆匆按了上去,血晕得很快,瞬间染红了洁白的巾帕。
宫婢们被殷得满手是血,不由手下一抖,松了几分。
君赢逝怒道:“都给朕按紧了,谁若是松了,立马给朕斩了!”
大家被皇上的怒容吓了一跳,纷纷按紧手帕,谁也不敢私自松开,生怕一小小心丢了脑袋。
又换了一巾帕,汹涌而出的黑血却丝毫没有止住的迹象,君赢逝心里焦急,沉着脸问道:“秋爱卿,你这血怎么总是止不住!?”
秋宏正拿着拔出的箭头细细琢磨,闻言,沉吟一阵道:“回皇上,想必是箭头上抹着毒药的缘故,毒素抑制伤口的愈合,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
“毫无办法?”君赢逝眯起眼,神色阴沉:“你给朕说毫无办法,秋宏,你不要脑袋了么?”
“刚才臣琢磨了一番,这毒药虽然涂抹得很多,却并不至死,想解也不难,却有一点,最是使人头疼。”
君赢逝怒目看着他,没有说话。
“臣会尽快赶制出解药,只是苏公子这血……不能再流了,若要再流,怕是会出人命。”
“……怎么做?”
秋宏叹息一声:“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尽量捂着巾帕,少流一些是一些。”
君赢逝目光沉重了几分:“爱卿何时能配出解药?”
“……最快也要明天上午。”
“那这十几个时辰……”君赢逝拧眉沉吟。
秋宏轻轻一笑道:“单单十几个时辰,宫侍们若是看护好了,想必是不会有问题的。”
“知道了。”君赢逝点点头,斜眼瞥了他一眼,冷然道:“呆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
秋宏被他惊了一跳,慌忙告退,拿上刚刚被拔出的箭矢,做解药去了。
天还未亮,宫侍们依然奋力地按着苏引月的伤,鲜血汩汩不断地流出伤口,转眼间,染红了一块又一块的巾帕。
君赢逝轻轻走过去,不想却惊动了他,他忽然睁开眼,脸上没有一丝痛楚,只是静静地凝视他,没有说话。
君赢逝轻轻一震,收回视线,干咳一声道:“你毕竟救了朕,就因为这点,朕也是该救你的。”
“太好了……”苏引月无力地笑了一下,眼中有些湿润。
“……你大可放心,朕说了会救你,就必定会救你。”
苏引月眨了一下眼,有些热热的东西流下来。“我差点以为……你就要离开我了……”
君赢逝心下一抽,有些分不清现实,脑中乱哄哄的,轻闭下眼,他冷静了片刻,缓缓道:“朕若要离开,天下就会大乱。引月公子救了朕,自然就是为国做了贡献,朕自然会好好赏赐引月公子一番的。”
闻言,苏引月脸色一变,猛然挥开按着自己伤口的宫侍宫婢,挣扎着要站起来。
暗黑色的毒血忽然喷薄而出,溅在明黄色的床帏上。
君赢逝大惊。
“……你疯了!”
“没有,我没有疯。”苏引月蹒跚地走向他,摇摇头,神色有些凄凉。
鲜血沿着它的衣摆垂流而下,滴在地上,一滴一滴,一直延伸到君赢逝的脚边。
君赢逝后退了两步,愤怒道:“狗奴才!还不快把他给朕拉回去!”
被挥倒在地上的宫侍宫婢顿时醒神,慌忙跑上来拉住他的衣摆,将他扯回床上。
苏引月被人七手八脚地按在床上,他挣扎了几下,忽然失了力气,默默地躺着,不再说话。
君赢逝松了口气,微微放松一下,安抚肚子里躁动不安的婴儿。
“赢逝……难道我死了,你才肯原谅我么?”
苏引月紧闭着眼,咬住下唇,面色死一般的苍白。
月下无人宠 第四十一章
一则消息,传得朝野震惊。
皇上半夜遇刺,引月公子舍身相救,却险些丢了性命。
皇上震怒,命太医院秋宏全力救治,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引月公子终於摆脱危机,只是躺在床上,数日昏迷不醒。
床不再是龙床,换成了西院冷宫里冷冰冰的床板,苏引月躺在上面,闭着眼睛,好像死了一般,毫无知觉。待走近了,细细观察了,才能发现那若有若无的呼吸,清清浅浅的,就像是要烬了。
君赢逝停在冷宫门口,望着斑驳古旧的宫门,突然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离开。
一连数日昏迷,现在就算是进去了,他也不会醒的吧……
“皇上……”小宫侍忍不住开口提醒,皇上都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了,秋风凉飕飕的,直往他怀里钻,这倒是要进去啊还是不进去啊,怎麽也不明确表个态啊?果然皇上就是皇上,做一切事情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君赢逝轻轻一震,回过神来,目光沈沈地看了他一眼。
小宫侍吓了一跳,瑟缩起肩膀。
“怎麽?想回去了?”
“没,没,奴才没有。”
“朕一个人进去就行了,你回去吧。”
小宫侍心下一慌,以为自己惹皇上生气了,“扑通”一声跪下,哽咽着道:“皇上不要生气,奴才不走,奴才陪着皇上。”
君赢逝哭笑不得:“朕没生气,你这麽慌张做什麽?”
“皇上……不是要赶奴才走麽?”
君赢逝怔了一下,望着斑驳的宫门,声音转淡:“朕想一个人呆会儿,你要麽回去,要麽在门外等朕。”话未说完,君赢逝踏门而入,扔下跪在原地的小宫侍。
冷宫是一片萧索寂寞的景象。庭中一颗扶桑树孤孤单单的静立在那里,枝上的叶子掉落了大半,风卷残叶,一副光秃秃的景象。
厚厚的黄叶落了一地,君赢逝踩在上面,皱了皱眉头。
早就知道冷宫萧索荒凉,却没想到过是这幅景象。他叹了口气,巴望着有人来打扫,只怕是一种奢侈吧。
“皇上!”清朗圆润的声音,充满着惊讶,就连该有的跪拜礼节都忘在了脑後。
君赢逝笑了笑,迎向他:“小莫。”
“啊!皇上万岁万万岁。”,名唤小莫的宫侍忽然醒神,连忙跪下行了个礼,抬起头来不解道:“皇上,皇上怎麽会来这里?”
小莫是一直在朝阳宫伺候他的宫侍,虽然年纪还不大,却在宫里呆了很长时间了,心思细腻剔透,很多事情,就算不用说他也知道该怎麽做,是他特意安排来照顾他的。
“没什麽”顿了顿,君赢逝转移眼神,望向屋内,神色有些复杂。“……来看看。”
小莫怔愣一下,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下屋里,忽然明白了什麽,笑道:“皇上,苏公子还没有转醒的迹象。皇上先去屋里坐会儿,小的去给皇上沏杯茶来。”
君赢逝眼神一动,片刻恢复平静,望着他笑眯眯的眼睛,点了点头。
小莫告退,君赢逝静默良久,终於缓缓走向躺在床上静静沈睡的人儿。
一盏破旧的油灯放在他的床头,灯油所剩无几。洗得发白的床帏半遮半盖住佳人绝世的容姿,君赢逝犹豫片刻,撩开床帏,坐在床边。
清浅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却牵着君赢逝所有的心弦,一牵动,牵得他心肠阵阵作痛。
他曾经问过秋宏,既然箭也拔了,毒也解了,为什麽苏引月依然昏迷不醒。秋宏摸着下巴,面色为难,也有些说不清楚。
皇上,这很难说。臣以为,一则是苏公子失血过多,内力消耗过多所致。二则……大概是苏公子害怕吧……
害怕?……害怕醒来?秋宏你不要开玩笑,这怎麽可能……他说的笃定,想的也笃定,却在看见他的第一眼,犹豫了……
苍白如纸的美丽面容,浮上一层从未有过的虚弱,虽然淡淡的,却忍不住让人惊讶。记忆中的他,从来都是孤高绝傲,哪会有这样的弱态?君赢逝轻闭下眼,嘲讽一笑。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他们敌对之後第一如此平静地面对。这是什麽状况?他细细琢磨,忽然了然一笑。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注定要敌对一辈子,战斗一辈子,直至伤了,残了,死了,或许才能永远的平静。是麽?君赢逝轻轻的问出声,房间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答。
苏引月昏迷许久,一日一日地过去,却丝毫不见醒来的迹象,他几乎已经让所有的人以为,他就要这样永久的沈睡下去,直至悄无声息地死去。
想到这里,君赢逝轻轻一震,静静地凝视着他,忽然有些接受不了他就这样死去。过了片刻,又好像想明白了些什麽,讽刺地笑了笑。
其实这样不是更好麽?少了他,就少了对君氏江山的一份威胁。九百里加急密函,传的是什麽……你可知道?
苏引月……你可知道?……
君赢逝轻声问着他,床上的人静静地躺着,雪白的容颜安详宁静,腮边垂着一两缕漆黑柔亮的发丝。
刘瑟正式起兵谋反,而挂帅的人,却是你。
帅旗上明明白白写着“苏”字。你与朕的敌对,天下皆知。
你口口声声叫朕原谅你,可是却不行。君赢逝拨开他腮边的发丝,静静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悲哀也没有愤怒。
你与刘瑟起兵谋反,天下世人都看在眼里,君氏的颜面不能饶你,朕……也不能饶你。君赢逝陈述着,语气有些淡淡的哀伤与无奈。
苏引月闭着眼睛,唇角轻抿,泛着些青紫色的苍白。
君赢逝触上他的手指尖,抖了一下。
如斯冰凉,可是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握上他的手,十指交缠,缓缓传递着温度,君赢逝轻轻道:“真儿……很健康,也很顽皮……经常要闹一闹的。也许……是像你吧……”
也许在他没有醒来之前,他可以不去面对现实,他只是苏引月,不是仇人,不是叛军的首领,只是一个他爱也罢恨也罢,却镌刻在心底的人。
“真儿有四个多月了,马上就五个月了……”
“以前真不知道怀孕真的很难做的……身子很沈很重,还要小心翼翼……”
“其实你不醒来也好……醒来了,就免不了要对峙……”
“可是你就看不见真儿了,你甘心麽?引月,你甘心麽……”君赢逝忽然握紧他的手,语气有些激动。
沈睡的人儿任他紧握着手,纤细好看的五指自然地蜷曲着,眉宇舒展,安详沈静。
“罢了……”君赢逝盯他半响,忽然松了手,喃喃自语道:“睡着也好,这样睡着,就不用去当什麽叛军的首领……”
“你若是醒了……朕也会身不由己……”
“睡着好啊……这样睡着……”君赢逝闭了闭眼,呼口气,勉强笑道:“君氏就少了一个强敌,朕也是安心的……”
轻轻浅浅的呼吸,缓慢悠长。苏引月躺在那里,卷翘的睫毛浓密得像一把把小小的羽扇,凝滞在空气里,就像没有生命。
君赢逝笑了:“其实你这样也好。不醒来……也好。”
秋风吹卷着残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太阳西沈,给天边一线镀上一层血一般的红,黄昏渐渐来临,天色昏暗下来。
清冷的房间已被点上了烛火,微弱的火光一跳一跳的,淡淡的映照在二人的脸上。
君赢逝坐在床边,右手抚着突起的肚子,不说话,也没什麽表情,只是安然地坐着,像是等着什麽一般,又像是什麽也没等。
坐了一下午,对他来说,其实早就卷怠了,背脊酸痛,小腹也有些微微的抗议。床上的人依然安静安详地沈睡,像是与世无争,了无牵挂。
他忽然有些生气,猛地站起来,不想却惊动了肚子里的真儿。真儿抗议似地猛踢一脚,他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他扶着床框稳了稳身躯,咬咬牙撑着绵软无力的双腿,心中咒骂一声,什麽狗屁人的狗屁儿子,朕还费心费劲的怀着他做什麽!朕不生了!
气一上来,又没有人哄着,君赢逝不免做些自暴自弃的举动。比如说,挥起拳头捶肚子。
也许是小小的真儿意识到自己的皇帝父亲心生不快,老老实实地蜷缩在肚子里一动也不敢动,如此乖巧,却还是难逃严厉父皇的一拳,虽然尽量控制了力气,但一拳下来,小小的真儿还是忍不住轻轻发颤,开始不断痉挛。君赢逝抚着肚子轻轻一震,疼得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耸起的肚子微微痉挛,君赢逝疼出一身冷汗,粗重喘息几下,斜眼扫了一眼苏引月,见他仍然安静地躺在床上,好似事不关己的睡颜,不由心下更加气愤。
好啊……朕在这里给你辛辛苦苦的怀孩子,你就睡是吧?你睡,朕让你睡!君赢逝疼得面色扭曲,却越想越气愤,不由抡起拳头又是一拳。
迅速落下的拳头忽然被截住,君赢逝轻轻一震,忽略了疼痛,僵着脖子,不敢回头。
“……是我的不对,你怪孩子干什麽……?”虚弱无力的声音,伴着几声轻咳,苏引月一手撑着床边,一手截住他的拳头,脸色依然苍白。
君赢逝呆住,背对着他的身子微微轻颤。
月下无人宠 第四十二章
“……是我的不对,你怪孩子干什麽……?”虚弱无力的声音,伴着几声轻咳,苏引月一手撑着床边,一手截住他的拳头,脸色依然苍白。
君赢逝呆住,背对着他的身子微微轻颤。
苏引月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心下一软,眼角流泻出什麽,神色温柔缠绵,心底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塞得满满的。
君赢逝依然背对着他,喉咙里失了声音,呆呆地僵在那里,过了片刻,心中忽然涌上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兴奋,犹豫,失落,甜蜜……种种复杂的心情参杂在一起,他突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更不知道的是……君赢逝闭上眼,呼口气。……该怎样面对他。
小小的房间突然陷入一片沈默,谁也不再开口。两个人都保持原样,一个梗着脖子背对着跌坐在地上,一个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期间还伴着几声虚弱的咳喘,小心翼翼的,好似再也不敢轻易地去破坏什麽。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低沈,窗外的明月悄然移动了位置,却依然散发出淡淡和缓的月华。
床头的灯油也快要燃尽,微弱的烛火在空气中挣扎着跳跃,眼看就要灭了。
夜了,天也凉了,房间内渐渐爬上了些冷意。
苏引月看着他僵硬的背脊,舔舔舌头,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起来吧……地上太凉……会难受的吧……”话刚说完,他控制不住地轻咳几声,两鬓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在腮边,为他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添一分虚弱。
君赢逝轻轻一震,没有回头。
苏引月面容一僵,表情有些不自然,声音轻轻的,也许是睡了许久滴水未进的原因,有些暗哑:“……来床上坐吧……那样……对真儿不好的吧?……”
君赢逝好像终於想起什麽,神色一动,扶着肚子,挣扎着要站起来。
苏引月要去扶他,却被一下挥开,跌坐在床上。抿了抿唇,一脸苦涩。
“自己身体都不好,还来扶朕做什麽,朕又不是瘸子。”君赢逝站起来,手扶着肚子,与他对视一阵,干咳一声,忽然移开目光。
苏引月跌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有些粗重,时不时地还轻咳几声。
“坐过来吧……你说怀孕很难做的……我又帮不了你……”
闻言,君赢逝忽然脸色一变,後退了几步,指着他的鼻子惊道:“你……”
“我都听见了……”苏引月笑道:“正是因为你来了,告诉我了那些话,”顿了顿,他情款款地望着他,漆黑的眼珠子里满是柔情。“你和真儿来了,告诉了我那些话……我才醒的……”
“你不要醒好了!”君赢逝气愤,他没皮没脸地说了那一堆话,就是因为他听不到,看不到,所以才……结果他居然什麽都听到了,摆明了是耍着他玩。
“滚回床上!你死了活该!”他气得牙根痒痒,忿忿然地指着他的鼻子大叫,挥袖便要离去。
“赢逝……”苏引月见他气得要走,心下一慌,连鞋也顾不得穿,跳下床去就要追他。
明明是连病数日的身子,体虚气亏,猛一下床,难免头昏脑胀。苏引月刚跳下床,忽然眼前一阵晕眩,脚下一软,登时跌坐在地上。
长长的衣袖挂倒了盆架,一阵丁玲!当的声音,乘着水的盆子砸在苏引月身上,一盆子的水顿时倾泻而下,浇得他浑身湿透,全身冰凉。
君赢逝听到屋里的响声,不由脚下一顿,停在原地。
“赢逝……我没骗你,你等等我……”苏引月坐在地上喘息几下,明明虚弱的身子因为全身的湿气而更加虚弱,轻轻发抖。他轻咳着挥开身上的盆子,挣扎着爬起来,没走两步,又“扑通”一声,被门槛绊倒。
君赢逝站在门外,背对着他,僵着不动。
冷冷的明月就在他的头顶,淡淡的月华洒在他一身明黄的朝服上,九条金色的巨龙绣在上面,好似沿着他的身子蜿蜒爬上他束着金冠头顶,说不出的威仪挺拔,气势逼人。苏引月怔怔地望着他高大却冷漠的背影,忽然一时胆怯,不敢起身。
许久都不再有动静,君赢逝仔细地听了半响,心下稍安,却依然气愤他装着昏睡,偷听了自己那一筐废话,看看天色也不再早,估计着也快到上朝的时辰,他想了想,抬脚就要离去。
忽然一阵大力扑来,有什麽重重的东西直直撞向後背,君赢逝向前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回头望去,苏引月居然趴在他的背上,环着他紧紧不放。
君赢是拧眉,晃晃肩膀:“你放开!”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昏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麽能听到你讲话。”苏引月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声音有些轻颤。
他一身冰凉,浑身的潮气甚至透过衣服传到了自己的肌肤里。君赢逝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下释然。
气他听到了那些话,可是听到了又能怎样?本来……就是应该说给他听的……毕竟……他也是真儿的亲生父亲。
“苏引月,你总这样,朕该怎麽回去?总不能要朕陪着你在这冻一晚吧……”君赢逝仰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语气有些无奈。
苏引月轻轻一震,慌忙放开他,面色苍白得厉害,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上。
君赢逝转过身来,看见他这个样子,不由怔愣一下,呆了片刻才道:“进去吧……”
苏引月呆在原地,垂着脑袋,没有要动的样子。
“朕陪你进去换件衣服,”君赢逝干咳了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看他:“你刚刚转醒,身体最是虚弱,要胡闹,也不是这个时候。”
苏引月心下一惊,慌忙抬起头来,惊愕地睁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君赢逝率先迈进屋里,留他一人愣在原地。
灯油已经燃尽,简陋的房间变得漆黑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君赢逝摸索着探到窗前,推开窗户,淡淡的月华倾泻而下,流泻进屋子里,像是给漆黑的房间点了一盏萦弱的烛光,温宁,清澈。
苏引月也跟着进来,他扶着床栏,偶尔轻咳几声,有些头昏脑胀。
“睡吧……你刚醒来,需要好好休息……”
“我……”苏引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声音弱弱的。“我脑袋不舒服……浑身不舒服……”
君赢逝心下一紧,硬声责怪道:“活该!谁叫你刚醒来就胡闹!还不快躺下休息。”
“我脑袋疼得厉害……睡不着……”
“你什麽意思?”君赢逝沈下脸:“睡不着就别睡了。”
苏引月慌忙抬头,紧张地解释道:“我,我没别的意思。我……我就是……”他时不时地抬眼观察着君赢逝的神色,犹豫一阵,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我也想摸摸真儿……”
“放肆!”君赢逝黑下脸,怒道:“苏引月!你大胆!”
“你……你别生气……”苏引月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得厉害:“就当我没说过……”
他一直刻地记着遇刺那晚,他站在门外,偷偷看着他抚着肚子,对着真儿说话的情景,那样温馨,那样幸福。只要一想到,他那高高耸起的腹部里,孕育的是自己的孩子,他就忍不住的激动兴奋,忍不住的欢喜快乐。
内心不知不觉变得柔软,柔软甚至使自己渐渐变得不再像自己,他犹豫过,挣扎过,也试着无视过,可是不行,真的不行。初尝人父的滋味,是喜悦,是兴奋,是不可抑制地排山倒海般的狂喜。海浪一般的狂喜冲垮他脆弱的心理防线,冲破他的理智,冲毁他为父报仇的一生志愿。
那晚,一支暗黑色的箭矢快速射向他,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无力躲避,却还护住他的孩子,那一瞬间,他顿时明白了,站在哪里的,是他的全部。
他曾经自私,曾经冷漠,曾经张狂,也是时候,该付出自己的代价。
那支毒箭射中的,该是自己。
他冲了出去,毒箭射中了自己。他意外地很安心,很……幸福。
倒下去的瞬间,他真的笑了,原来,发自真心的笑意,竟是那样的幸福……
“赢逝……”
“叫皇上!”
“皇上……你小心别动了胎气……我不说了便是。”经过一番折腾,苏引月的体力终於耗尽,直喘着粗气,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无力,几乎支撑不住自己,忽然眼前一阵晕眩,他跌坐在床上。
君赢逝心下一紧,连忙冲过去,到了跟前,又忽然停住,僵着声音问道:“你……怎麽样了……?”
“没……没事……”苏引月冲他摆摆手,笑得很是虚弱:“不用担心……还撑得住……”他挣扎着爬起来,招呼君赢逝坐到床上。
君赢逝犹豫一阵,见他脸色苍白虚弱,不由心下一软,坐在床边。
耸起的腹部正对着苏引月,苏引月盯着他的肚子,温柔一笑,脸颊浮上些粉红的颜色,总算有了一些精神。
“我……”静默良久,苏引月缓缓开口,说到一半,又忽然摇头作罢。
“怎麽?”君赢逝挑挑眉,奇怪道。
“我……还是想……”
君赢逝随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恍然大悟。“……你想要摸摸真儿?”
闻言,苏引月连连点头,眼神希冀,眼波一闪一闪的。配着苍白绝世的容颜,竟让人不忍心拒绝。
君赢逝静默良久,目光沈沈地看着他,有些让人猜不透,过了片刻,忽然撇过头去,淡淡道了声好。
“真,真的吗!?”苏引月喜不自禁,眼看就要跳起来。
“那算了。”君赢逝说着就要起身。
“不……不要。”苏引月慌忙拉住他的衣袖,手颤颤地伸上去。
耸起的腹部圆润光滑,暖暖的,充满着生命的热度。
抚上的瞬间,忽然心下一紧,眼角顿时冒出些酸意。
“我……的孩子……”他忽然控制不住地哭了,声音暗哑低沈,心里的苦涩全部汹涌的流泻出来,进了嘴里。
“你哭什麽!”君赢逝凶他。
“我……”苏引月刚要说话,忽然脑袋一痛,一阵晕眩袭来,瞬间失去了意识。
“引月!”君赢逝大惊,一把接住他软倒的身躯。
月下无人宠 第四十三章
清冷孤寂的小小冷宫之内,忽然又多了一人。
秋宏坐在床边,为昏倒在床的苏引月把着脉,额间愁眉不展,嘴里还时不时地轻叹几声。大半夜睡得好好的就被急急招进宫来,换了谁也不会有好脸色吧。他心里想着,不着痕迹地瞪了眼床上的苏引月,心里为自己的命苦呜呼哀哉。
君赢逝站在他的身後,手扶着肚子,张望他把脉的情形,神色有些紧张。他站在那里隐忍了片刻,见迟迟不下结果,忍不住开口问道:“……秋爱卿,怎麽样?”
秋宏见皇上都发话了,也不能装着没听见,於是放下苏引月的手腕,轻叹口气,恭敬回道:“苏公子重伤初醒,身子极为虚弱,还是要卧床休息,皇上最好不要让他太激动。”说这话时,秋宏斜眼瞥着沈睡中的苏引月,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简直想抽自己几嘴巴子。
君赢逝心思都拴在苏引月身上,哪里看得见秋宏古怪的神情。闻言,明显地松了口气,想了片刻,迟疑道:“让他卧床休息便好了?用开些方子麽……?”
“臣会给苏公子开些调气养身的方子,让宫侍们煎了就好了……”
君赢逝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忽听一人跌跌撞撞地奔进来,口里焦急地唤着皇上。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一直等在门外的小宫侍,心下惊讶片刻,顿了顿,沈声呵道:“慌慌张张地像什麽样子!真是有失体统!”
小宫侍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因为跑得急了,轻咳了几声,声音也支支吾吾的,让人听不清楚。
君赢逝心下不悦,眯起眼,冷冷道:“到底是什麽事?”
小宫侍忽然抬起头来,神色异常慌张,急喘几声,磕巴道:“回皇上,太太太……太後来了!”
太後!君赢逝心下一惊,後退几步,扶上身後的椅子,稳住身躯,也稳住他慌乱的神智。
妤太後谋朝作乱的行动越来越明显,虽然他嘴上没说什麽,但早已开始暗中打击她逐渐强大的势力。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怕是早已觉察出来,也早就知道他与她的对立,也因此,他与她也许久不曾见面,然而,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她却来了?她跑来做什麽!?还是她握着什麽致命的把柄!?君赢逝一瞬间脑中转过无数个想法,又都一一否定。不可能!他从来没有把柄让任何人握住,就算是让人握住了,也必定被他所除!他缓缓眯起眼,神色有些阴暗。
“皇上。”清润庄严的声音,堂堂煜羡皇太後迈着优雅的步伐踱进冷宫,凤钗珠玑随着她的动作敲出华丽的叮咚之声,她敛眉含笑,身後跟着一大群宫侍宫婢,浑身的华贵与庄重,净显一国国母应有的气度与雍容。
秋宏慌忙跪下,谨慎地请安。“微臣秋宏参见太後,太後千岁千岁千千岁。”
妤太後挑挑眉,神色高傲得不可一世,果然与他的儿子如出一辙。秋宏心里叹气,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她。
君赢逝目光沈沈地盯她半响,忽然笑道:“母後这麽晚来这儿做什麽?可是有什麽要事?”
妤太後紧紧盯着他耸起的肚子,讥笑一声,意有所指道:“皇上肚子里怀着龙子,可是以後留着做太子用的?”
“太子?”君赢逝挑着眉毛故意道:“他将来是煜羡的皇帝,接受万人朝拜拥戴,区区太子怎能满足朕腹中的皇子?”说着顿了顿,瞟了一眼妤太後,见她气得脸都黑了,却不得不隐忍不发,不由心中大快:“他一出生便立为太子,朕的江山後继有人。”
妤太後脸色瞬息万变,过了一会儿,渐渐平息下来,缓缓开口道:“皇上既然要保腹中龙子做太子,那可要小心得紧啊,五月大的婴儿最是脆弱,一旦有个闪失,这说没就没了,到那个时候,皇上也不要怨别人。”
君赢逝轻轻一震,忽然明白了什麽,锐利的目光狠狠射向她。“……是你?”
太後潋滟一笑,神情中有些小小的得意,挑衅地看向君赢逝,她贴近他,极小声地道:“皇上为本宫做了哪些好事,本宫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为了腹中的龙子不要死於非命,本宫还是劝皇上莫要胆大妄为才好。”
君赢逝眼神一暗,忽然看向她,紧紧盯了半响,他冷笑一声,缓缓道:“母後……你可真狠毒。”
“皇上错了。”妤太後朝他抬抬下巴,不可一世道:“区区一个孩子算什麽,为了想要的东西,就算是本宫的亲生孩子,也照样可以利用,可以放弃。”
君赢逝惊得後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好一个狠毒的女人,为了权力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转念一想,又不由心下稍安。幸亏他已经把四弟派往边疆作战,否则,这样一场皇室的腥风血雨,他就是如何思熟虑,有这样的母亲在,恐怕也护不了四弟周全。
“皇上……”妤太後忽然轻笑一声,打断他的思路:“上朝的时辰怕是差不多了,刚刚大臣们找不到皇上,才派人来本宫这询问的。”顿了顿,她目光沈地看向床上,别有意道:“皇上若是为这妖人误了国事,怕是更要遭人非议吧,而君家的天下……”她盯着君赢逝的眼神,对视片刻,缓缓勾起唇角,笑了:“怕是要更快步向灭亡吧……”
君赢逝也笑了,手抚着肚子,平静的目光里翻腾着惊涛险浪,沈得不可预测。“还请皇太後放心,我煜羡君氏江山千秋万代,而其他一干觊觎我君氏江山的人……”他顿了顿,看着对面略显惊慌的女人,仿佛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轻轻道:“必将不得好死。”
妤太後被他的气势惊得後退一步,呆愣片刻,忽然回过神来,面容有些抽搐。
君赢逝轻笑:“太後若是没有什麽事就请回吧。朕也是时候上朝去了。来人那,送太後回宫。”君赢逝根本不给她说话机会,直接喊了宫侍送她回宫。太後气得脸孔发绿,怒瞪了他半响,却毫无办法,愤愤然地挥袖走了。
君赢逝看着她忿忿走掉的背影,忽然脚下一软,踉跄两步,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秋宏大惊,慌忙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手挥开。
怀孕不适宜久站,刚刚与妤太後对峙半响,他的腰椎早已困顿得发僵,前面又挺着个肚子,身体实在是沈重得没法,只要站得时间稍微长一些,双腿就会忍不住微微发颤。
他抚着肚子沈吟半响,忽然想到了什麽,猛然站起来,指着一直跪在地上的小宫侍道:“你,现在迅速去朝阳宫把朕的朝服取来,越快越好,明白麽?”
小宫侍慌忙道了声是,急急忙忙地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地跑了出去。
君赢逝叹了口气,一夜未寐,他有些微微的疲倦,再加上怀孕的原因,最近特别嗜睡,此时天刚有些蒙蒙亮,他不禁有些昏昏然。
瞧了眼躺在床上的苏引月,君赢逝不禁有些烦躁,拧起眉宇道:“睡了这麽久,怎麽都不带醒的!?”
秋宏一愣,有些苦笑不得。这昏倒沈睡的事,哪是人能随意控制的?果然是做惯了皇帝,外加还怀着孕,说话做事也有些不按逻辑,颠三倒四的了。
君赢逝哪里知道他在想着什麽,心里正因为刚刚太後的事而不快,胸口憋着一股气,怎麽着都发泄不出来,积压的怒火燃烧在胸口,恨得他牙根痒痒。
看着他的状态,秋宏有些担心:“皇上消消气,怒气憋久了对身体不好,更会影响到胎儿。”
君赢逝眉毛一皱,怎麽听他的话都不顺耳,正要发作,忽然一阵急速的脚步声,刚刚离去的小宫侍捧着朝服匆匆跑来,小小的脸上挂满了汗珠。
“皇……皇上”小宫侍喘口气,擦擦汗道:“奴……奴才拿来了。”
君赢逝点点头,拿起朝服换上,刚刚的事好像已忘得一干二净,提都不提。
“爱卿,开好方子,要小莫好生煎了,朕下朝之後要看见他醒着。”君赢逝提脚跨出门槛,忽然背影一顿,想了想,留下一语,干净利索地离开了。
秋宏一愣,忍不住轻笑出声,坐回床边,也不知冲着谁说话,缓缓道:“皇上都走了……苏公子也该醒了吧……”
果然,床上一阵OO@@的动静,苏引月爬起来,目光沈沈地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苏公子不用这样盯着秋某。”秋宏一边说着一边研起磨汁。“秋某当然不会告诉皇上你装昏骗他,更不会不知好歹地打听苏公子原因。”
苏引月眼神一暗,静默半响,不屑道:“我这麽做根本就没什麽目的,你也不要胡乱猜测本公子的用意。”
秋宏墨好了墨汁,拿起一旁的毛笔蘸了蘸,闻言,不由嗤笑一声,笑眯眯地看他半响,低头写起药方。“秋某又没问公子,公子倒是自己说起来了,公子脑子里想着什麽,秋某倒是一清二楚。”
苏引月眼神一动,缓缓眯起眼睛,目光沈沈地盯着他,哪有病後的半分弱态?
秋宏写好药方,开心一笑,提起来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笑眯眯道:“苏公子不要对我有太大敌意,我既不会对你不利,更不会对皇上不利,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帮苏公子一把。”顿了顿,他放下药方,从腰间掏出一包药粉,递给苏引月:“无毒无害,秋某的得意之作,绝对影响不到胎儿,苏公子试试吧……”秋宏捅捅他,笑得极为暧昧。
被人窥出心事,苏引月也不慌,一把推开他,挑挑眉问道:“谁让你来的?”
秋宏笑着将那包药粉塞入他的袖口,耸耸肩:“还能有谁?苏公子自己想吧……”
苏引月何等孤傲清高,这样子的事自然不屑做,他一把将药粉砸在秋宏身上,冷哼一声道:“谢谢你的好意,苏某不需要。”
秋宏叹了一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药粉,弹了弹上面的灰尘,满脸可惜道:“苏公子不要就算了,可不能浪费这好东西啊……这样的药,千金难求啊……”
苏引月眼神一动,忽然看向他,神色有些动容。
秋宏轻轻一笑,拿着手里的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轻佻地勾引道:“苏公子,你倒是要啊还是不要啊……”
苏引月轻轻一震,心内挣扎片刻,犹豫起来。
……要……还是不要……?
月下无人宠 第四十四章
君赢逝穿着穿着九龙朝服,挺着肚子,被人扶到了龙椅上。
龙椅硬邦邦的,他怀着孕,坐在上面,硌着背疼,肚子又好像压迫着某根神经,总感觉呼不上来气,喘得有些厉害。
殿下黑压压地站了一群的官员,个个垂首弓背,手里端着玉笏,神情说不出的慌张,见他坐好,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赢逝颔首应了一声,一旁的宫侍例行公事的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上前一步,君赢逝定睛一看,居然是兵部侍郎林染,他当下便有些气闷,堵得胸口隐隐发疼。即使林染不开口,他也知道他要说些什麽。
“启奏皇上,现今西域一带动荡不安,逆贼刘瑟起兵谋反,天下将要大乱,引月公子更是这帮逆贼中的头号人物,微臣觉得皇上该将他彻底囚禁,而不该简简单单地关在冷宫之中,臣等希望皇上三思。”林染跪在地上,神情严肃,说得十分诚恳。
君赢逝心中冷哼一声,这帮家夥,对自己後宫中的事任何时候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稍微一有个风吹草动,就立马敏感得直束汗毛。这林染究竟是向着谁,他就是不用查也知道,怪不得太後嚣张放肆,竟是勾搭上了林染这样的人物。堂堂兵部侍郎,倒是也有那女人嚣张的资本。
“那依爱卿之见应当如何啊?”
林染自然感觉到上方隐忍的怒气,但仗着有太後撑腰,说话也不由大起声来:“依臣之见,皇上应当把那引月公子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君赢逝眯起眼,不悦道:“那好,就按爱卿说的办。……不过”说着顿了顿,他挑挑眉:“朕就派爱卿前去监斩,若是那苏引月一不小心跑了,朕就要你的头如何?”
林染骇了一跳,抽抽嘴角,张扬跋扈的气势低下去几分:“臣不敢……”引月公子武功高强,当世能及之人少之又少,自己若真去监斩苏引月,那无疑是自讨苦吃。林染想了想,婉转地推辞掉。
君赢逝挑挑眉:“林爱卿既然提了这样的意见,此重任就非爱卿莫属。”
“臣……以为……此事还待商议……”林染被逼得没办法,只有妥协一步。
君赢逝笑了一笑,对着庭下的大臣朗声问道:“林爱卿说此事有待商议,众位爱卿意下如何啊?”
“……”
“若众位爱卿没有其他意见的话,此事就先搁一搁,以後在做商议如何?”
群臣愣了愣,互相张望一下,齐齐跪下道:“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赢逝漠然地看着跪在庭下的臣子,心中冷笑,这虽然是跪着说话,可又几个对他是真正的衷心?个个表面上恭恭敬敬,实际却心怀鬼胎,这样的一群人,还怎麽让他相信?
一旁的宫侍见他毫无动静,俯下身子悄声问道:“皇上,退朝麽?”
他点点头,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群臣,撑着肚子由龙椅上站起来。“众位爱卿若是有人愿担任此差事的话,大可再与朕说此事,若是没有……”君赢逝停了停,哼笑一声,语气低沈下去:“那便不要随意枉测朕意,明白麽?”
群臣皆是一愣,停了数秒,才躬身道:“臣等遵旨。”
君赢逝若有所思的看他们一眼,忽然瞥到一人,那人也正好抬起来与他对视,他微微一愣,眼神停留数秒,忽然笑了一笑,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上朝的乾阳殿离御书房并不远,仅仅隔着几条走廊,君赢逝扶着肚子,有些辛苦地迈着步,一旁的宫侍要来扶他,却都被他挥退。
走廊的尽头,忽然转出一队人来,为首一人华服绫罗,头戴凤冠,可惜双目失明,竟要两名宫婢搀着才能勉强迈步,君赢逝心下一紧,生出几分愧疚来。
对面的宫婢好似刚发现他的存在,皆是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安,沁皇後听出她们的话语,不由轻轻一震,过了好半响,才想起跪下请安来。
君赢逝一阵心酸,沁灵聪慧善良,都是被自己连累才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原以为自己终於可以以诚待她,却没想,造化弄人,自己竟阴错阳差的怀了苏引月的孩子,与他纠葛不清的关系……一定也伤害到眼前这个美丽聪灵的女子。他闭了闭眼,嘴中有些苦涩。
沁灵低着头,一直不说话,双肩有些不自然的颤抖,他犹豫一阵,走了过去,干咳一声道:“皇後近日身体可好?朕忙了,疏忽了皇後。”
沁灵停了数秒,一直没有抬头看他,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过了半响,才低声回道:“臣妾……还好。”
短短的一句话,却夹杂着难言的辛酸,君赢逝轻轻一震,忽然说不出话来。
“皇上……今日可好?”
“呃!?”君赢逝没想到她会主动搭话,愣了一秒,忙道:“还好……”
“皇上怀了龙子,身子必定很痛苦,臣妾想给陛下煮些东西,却不知陛下爱吃什麽……”
君赢逝拒绝道:“不必了,皇後掌管六宫,想来很是辛苦,朕不碍事的。”
“皇上……”沁灵盈盈开口:“怀孕的时候不多补充些营养,很难满足胎儿的需求,胎儿也容易营养不良,这样的话,是极难生产的,皇上身为男子,想必对这些事情是不知道的吧……”
君赢逝尴尬,虽然他确实怀着五个月的孩子,但他也不想在这样的地方明目张胆地讨论此事,对於沁灵,他歉意颇多,能答应的,便尽量答应好了。
“……知道了,皇後要弄好了,就给朕送给去吧。”
沁灵道了声是,好像满足了心愿,雀跃无比,领着丫头们走了。君赢逝看着她的背影半响,低叹一声,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歉疚。这样的女人……却跟着自己……当真是白白糟蹋了……
回了御书房,君赢逝批阅了些折子,内容无非是刘瑟起兵,皇上应尽早讨伐,引月公子不可留之类的谏言。个个说的倒轻松,刘瑟起兵,唯一能与他相抗的四弟也被派往了阳城,朝廷之中,无人可用,难道能用他们只会动动嘴皮子的文官麽!?一群废物!君赢逝心里郁郁,愤愤然地摔了折子,猛然站了起来。
孩子好似受到惊吓,不安地动了几下,君赢逝扶住肚子,咬牙强挺了一阵,好半天才安静下来,他呼了口气,轻轻拍打着肚子,坐了回去。
正休息着,忽然传来一声通报,说是丞相赵跃觐见,君赢逝愣了一愣,暗道居然这麽晚才知道觐见,嘴上却忙将他宣了进来。
赵跃年过半百,白的胡子蓄满下巴,行动间却极是利落,一举手一投足,足智多谋,心思缜密,当得起一朝宰相的气度与风范。
君赢逝看着他,赵跃是先皇的御用宰相,为官数载,对君氏忠心耿耿,如此时候,能信的,也只有他了……
“老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君赢逝一手托着肚子,一手将他扶起:“老丞相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多谢皇上。”赵跃捋了捋白的胡须,看了看君赢逝的肚子,笑眯眯地问道:“皇子可还安好?”
闻言,君赢逝突然有些尴尬,想当初,自己君氏家的秘密也是从老丞相口中得知,足可见先皇对他的倚重程度,面对这位沈机智,却和蔼可亲的长辈,除了君臣关系之外,他也不禁生出几分敬意。
“咳……一切安好。”
“那就好。皇上定要注意自己的身子,皇宫之内危机重重,这个小皇子的存在,对许多人来说……”赵跃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瞬间暗了下来,捋着胡须若有所思:“是个莫大的威胁。”
君赢逝被他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神情吓了一大跳,愣了愣,不以为意地笑笑:“老丞相不必担心,身子是朕自己的,朕自然会多加爱护。”
赵跃点了点头,突然不再说话,只是淡笑着望着他。
君赢逝自然知道他等的就是他先开口,心中失笑一声,开门见山地问道:“老丞相在上朝之时一直望着朕,难道是觉得朕今日的做法略有不妥?”
“非也非也。”赵跃缓缓摇头,右手一只捋着白的胡须:“老臣觉得皇上今日的做法实乃英明之举。”
“哦?怎麽讲?”君赢逝挑挑眉,颇有兴趣地看着他。
“既然引月公子名义上是此叛乱的发起人,那必定就是与刘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若想擒住刘瑟,那苏引月必是一枚不可多得的棋子,如此,皇上可明白了?”赵跃抬头望他,睿智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丝精光。
君赢逝看着他的眼神,平静温吞,缓慢的像颤颤流淌的小溪,突然山峰一转,溪水顿时湍急如瀑,金涛澎湃,掀起万丈狂澜。
君赢逝轻轻一震,恍然大悟。
“老丞相的意思是……”
赵跃点了点头:“刘瑟心思缜密,用兵如神,当世能与他相抗之人不过三人,而我煜羡唯一能与他比肩的四王爷又去了阳城,如今的朝廷,无人可用。”
“……”
“君氏的江山……就要看皇上的了。”赵跃看着他,神情隐隐有些担心,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君赢逝轻轻一震,咬咬牙,闭上眼睛。
无论如何……君氏的江山决不能丢……
月下无人宠 第四十五章
月悬碧空。
清冷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隙丝丝缕缕地洒下来,在地面上铺了一层碎银。
一棵扶桑树,一袭倩影。
人影站在树下,月色的清衫上绣着支疏疏斜斜的红梅,迎着寒风,娇艳般的绽放。
那人站了一会儿,来回不停得踱着步,手里好像攥着什麽,伸着脖子向门外张望,神色说不出的紧张。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月色西沈,几颗大而明亮的星星挂在夜空,忽明忽暗,撒下晶莹柔和的光辉,大地上的一切忽然模糊起来,像被笼罩在轻盈柔和的光辉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麽雅致,那麽幽静。
苏引月好似低头寻思着什麽,眼波一瞬间盈盈如水,一瞬间又沈重若石,翻来覆去,绝世的眼眉,自始至终都凝着抹淡淡的惊慌。
惊慌不安,当然惊慌不安。手里拿的,正是从秋宏那里得来之物,这样一包小小的东西,究竟会产生什麽样的效果,可想而知。他捏在手里,左思右想,迟迟下不定决心。
秋宏究竟为什麽要帮他?心里到底打着什麽样的算盘?他的目的究竟何在?一切的一切,像个越滚越大的谜团,牵连着手中的药粉,让他想用,却不敢用。
夜色浓重,湿寒之气遍布全身,他忍不住瑟瑟发抖,眼睛一直望着门口。露湿重衣,想等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一连几日,从未出现过。
从没尝过等待的滋味,却不知道,等待,如此漫长,如此心酸,如此……寂寞。
不知过去多久,寒风呼呼地吹起他的衣摆,枯黄的落叶漫天飞舞一阵,慢慢安静下来,一切,好似重归平静。苏引月抿了抿唇,期待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是啊……即便自己受了伤,流了血,那又怎麽样?怎麽能轻易得到他的原谅?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即便天诛地灭,即便头破血流,恐怕……也是无法弥补的吧……今夜,他怕是不会来的吧……
忍不住嗤笑一声,自嘲地摇摇头,心中突然失落的厉害。
夜凉如水,浸透着肌肤,他暗笑,今夜,恐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孤寂空旷的冷宫,偶尔刮过几股阴寒的冷风,阴森森的。
寒气逼人,逼入的不仅是肌肤,不仅是心脏,更是活下去的希望。
苏引月忽然想起,几时曾听人言,某一妃子一旦被打入冷宫,过不了多久,那必定香消玉损。年逝之时,不过豆蔻年华。一生想见的皇帝没有见到,慢慢的,也就失了生存的希望,好好的一个女子,竟是这样,含恨终身。
千百年来,其实最可怕的地方,莫不是皇宫,那暗得见不得光的冷宫。
苏引月轻笑,自己以前霸道专横,如今这样……不过是他的报应。不是走不了,而是……不能走了。
心里隐隐的知道,任是如何被冷落,如何被漠视,他都不能走,一旦走了,那便是无可挽回。
一旦无可挽回了,那他就真的什麽都失去了……
其实他和他,和世上所有的爱情一样可笑。
可笑至极,也滑稽至极。
若是以前的他,一定会狠狠嘲笑一番哪里来的这样一个疯子,竟会为爱成痴?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会高高在上的不屑他,唾弃他,鄙视他,糟蹋他。就像以前的赢逝……那样一个高不胜寒的男人,竟被他……
往事的种种,潮水一般得回忆在他的脑子里,苏引月轻轻一震,闭上眼睛,再也想不下去。
许久过去,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苏引月这才缓缓睁了眼,眼里凝着的是浓重的悲凉之色。又吹了一会儿的冷风,他在院子里转了两转,低叹一声,缓缓地回了屋里。
冷宫一向是被人冷落的地方,一切珍贵稀有的物件,都不允许被添置。苏引月望着斑驳脱落的墙壁,上面却罕见地挂着一把古筝,好似年代已久,沈淀了厚厚的一层尘土。
他看了许久,终於缓缓将它拿下来,放在厅内的桌子上,轻轻拂去琴身上的尘土,他拨了拨琴弦,略微试了试音,忽然来了浅弹一曲的兴致。
各种乐器之中,他最喜欢的,一向是铿锵灵动的古筝。婉转之时,如山涧流水,涓涓清澈。澎湃之际,如电闪雷鸣,惊天动地。
食指缓缓勾起琴弦,停了一停,猛然放松。古旧的琴弦一震,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沈甸甸的迫人心弦。
苏引月为之一震,纤细的十指在十六根琴弦上流畅地滑动,琴声渐起,悠扬有力,鼓鼓得躁动心弦。
一首凤求凰,竟让他弹得如此铿锵有力,如此振奋人心。
缓缓收音,他最後拨了一下琴弦,一曲终了。
他站起来,随意一瞥,却忽然怔住。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那麽熟悉的身影……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高大挺拔的身躯,耸起的腹部,略微迷茫目光与他不期而遇,他轻轻一震,猛然避开。
他好似有些尴尬,过了好半天,才轻轻开口:“……凤求凰?”
苏引月眼波盈盈地望着他,笑了一笑,缓缓道:“是首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君赢逝干咳一声,打断他:“有名的凤求凰,朕知道。”
“……意思可明白?”
“当然。”君赢逝走进屋里,站定在他的面前,垂下眼帘。
苏引月心里一跳,隐隐的查觉出什麽……
君赢逝呼口气,好像下定了什麽决心一般,脸上挤出笑容:“引月……刘瑟起兵了,你知不知道?”
“起兵?”苏引月重复一遍,皱眉。
“是,刘瑟起兵,打的确实你苏引月的大名。而你这个堂堂正正的领导者,难道不会知道麽?”
苏引月眼神突然暗了下来,双眸的嗜血一闪而过,他静默半响,一直拧眉不语,既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
君赢逝抚着自己的腹部,神色温柔至极,动作轻轻的,含着些浓浓的不舍。“聪明如你,想必我不说你也知道,刘瑟的神勇,能极之人少之又少。而刘瑟甘愿为你打天下,那对你有什麽想法,即便朕不说,你也一定很清楚。”
苏引月轻轻一震,猛然抬起头来看他。
“……赢逝你什麽意思……?”
“朕先问你一句话。”君赢逝目光沈沈地望着他,顿了一顿,淡淡问道:“对你来说,究竟是亲生儿子重要还是江山重要?”
苏引月心下一震,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忍不住踉跄两步,眼前一阵晕眩。
君赢逝缓缓道:“如果对你来说,江山比孩子重要,那麽,请你立即离开此地,你我堂堂正正地对战一,如果孩子比江山重要,那……”他眼神一暗:“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苏引月忽然怔住,瞪大眼睛望着他,惊到发不出声音。
君赢逝吸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朕为你生下孩子,将他交给你。从此,朕就没有这个孩子。”
“不……”苏引月摇着头後退。
君赢逝背过身去,闭着的睫毛轻颤:“孩子取名耀真,至於姓……就跟着你姓苏吧……我君氏,就当从没有过这个孩子……”
这麽大的代价,聪明如苏引月,他猛然就想到了,这样做的原因……不过是有求於他。
“你没必要这样……”他垂下头,长长的发帘遮住黯淡的双眸,让人看不清表情。低低的声音里夹杂着些鼻音,沈痛宁静,悲伤凄凉。“你若想让我做什麽,直接说就好了,没必要……用真儿要挟我。”他说得极慢,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淡淡的语气里夹杂着浓重的哀伤。
君赢逝心下一震,覆下的睫羽颤了颤,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双手轻轻抚上高耸的腹部,他一瞬间变得温柔。真儿还在他肚子里一下一下地跳动着,清晰的胎动透过肚皮传到他的手上,他轻轻一震,暗暗道:“他是你的爹爹……定不会亏待你的……”
苏引月看着他,双眸中有些什麽晶莹的东西缓缓流动,眼眶红红的,他憋了半响,道:“你只要说一句,我什麽都会去,就算你我之间没有孩子,我也会去……你不明白麽?”
“朕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君赢逝呆了一呆,回过神来,语气有些恼怒。
“朕就告诉你,你若去了,阻止了刘瑟起兵,那孩子就是你的。你若不去阻止,那就滚回刘瑟那里,做你堂堂正正的领导者,你与朕,缺的就是一场光明磊落的对决。”
“……好,我去。”他呼了口气,怔怔望着君赢逝的背影,缓缓道:“国家就是你的一切,既然你要牺牲孩子也要保全她,那麽我就去帮你阻止刘瑟。”
闻言,君赢逝忽然揪紧腹部,双肩轻颤。
这意味着什麽……朕的真儿……
“好好生下真儿,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就带他走……”苏引月语气淡漠,平静得好似无关生死。
“……你怎麽可能死?就凭刘瑟对你的心思,你怎麽可能……”
“错了。”苏引月打断他“我不爱的人,无论他为我做过什麽,我从头到尾也不会看他一眼,更不用说会让他碰我或是我碰他。”他缓了一缓,美丽的双眸痴痴地望着他:“我现在想碰的……只有你……”
君赢逝轻轻一震,望着他漆黑如墨的眸子,惊得後退两步,微张着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代表什麽……
月下无人宠 第四十六章
君赢逝轻轻一震,望着他漆黑如墨的眸子,惊愕得再也说不出话。
这……代表什麽……
苏引月缓缓接近他,美丽的双眸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在如此黯淡的月夜下,有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错觉。
君赢逝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神慌乱地左右乱瞟片刻,迟疑地向後退了几步。
苏引月眼神柔和下来,怔怔地望他半响,突然嗤嗤一笑,自嘲道:“你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不希望你为了江山,却拿自己的孩子做交易……”
“住嘴!”君赢逝打断他,闭上眼睛,攥紧的双拳微微颤抖。
苏引月紧盯着他,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垂下眼帘,不知该不该说下去。“我的意思是……”
“你懂什麽?”君赢逝慢慢镇定下来,斜睨着他,冷笑道:“苏楼主不缺钱不缺势,这帝王家的争夺,有几个你是看得明白的?朕生在局中尚且看不明白,你又有什麽资格质疑朕的所作所为?”
苏引月轻轻一震,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该说什麽。
君赢逝忽然背过身去,猛然挥袖道:“苏引月,你走吧,不论你想要国家还是想要孩子,朕都会与你堂堂正正的决战一。这一仗,你我等的太久,也是时候……该偿还了……”
“偿还什麽!?苏引月激动,一把揽过他,轻摇他的双肩:“那麽久的事,我都已经不再去想了,你还耿耿於怀做什麽!?”
君赢逝挣开他,後退一步,淡淡道:“苏引月,天大的灭门之仇,你竟忘了麽?”
“什麽见鬼的灭门之仇!”苏引月上前一步,叫道:“我是畜生!我是禽兽!我猪狗不如!我该死的,我就是忘了灭门之仇!我都忘了!”
君赢逝轻轻一震,微笑着讽道:“……这样的你,还有什麽资格说我放弃真儿……”
“是,我没资格,我早就没资格了。”苏引月掉下眼泪,缓缓道:“从我伤害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什麽资格也没有了。为了那个所谓的灭门之仇,我失去了太多东西。有你,有真儿,也许还会有更多更多。”他轻轻摇着头,眨了下眼睛,止住眼泪。“你是皇上,我一直在想,为什麽你偏偏是皇上?如果你不是皇上,你我也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哪怕你是个亲王也好,我们就不会走到绝境。”
君赢逝垂下眼帘,背对着他,语气淡然:“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麽用……”
“有用……”苏引月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说这些也许没有用了,但我仍然要说。”他吸口气,继续道:“我後悔了。我後悔迟迟才发现自己的心意。世界上的感情也许就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也知道,就算现在想珍惜,毕竟……也是晚了……”
君赢逝避开他的目光,嘴角有些苦涩:“朕主意已定了……你还是快些走吧。说这些,不过徒增烦扰。”
“我知道。”苏引月静静地回答他:“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至於其他的……我并没有妄想。”
君赢逝垂首静默,一缕黑发从金冠中垂落下来,耷在腮边。
苏引月心下一动,忽然想起他们现在的境,心中有些失落,不禁叹道:“如果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想……我们会有个好结果。”
“可朕偏偏是朕,你也偏偏就是苏引月。这样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变。”君赢逝依旧负手而立,声音冷漠,眼角却流泻着淡淡的哀伤。
苏引月轻轻一震,熠熠生辉的双眸突然黯淡下去,他静默半响,吸口气,缓缓道:“是啊……事实,谁也无法改变,事以至此……谁也无法改变。”
“好了。”君赢逝整理好自己微乱的情绪,轻呼口气道:“你走吧。我们,来日……再见。”
闻言,苏引月踉跄两步,抬起头来,眼角有些湿润。“再见?如何还能再见……?”
“苏引月!”君赢逝急忙打断他,背过身去,掩饰好自己淡淡的心慌。“你休要在这里给朕胡言乱语,你只不过是去阻止刘瑟,更何况你与刘瑟的关系,怎麽可能……再也不能相见……”
苏引月轻笑:“你根本就不了解刘瑟,你以为他凭什麽能够爬上今天的位置,他若是懂得心软,如何成就得了大事?”
君赢逝心下一震,猛然抬头,正对上苏引月温柔的双眸,他轻轻一震,慌忙覆下眼帘,掩盖自己的不知所措。
苏引月缓缓靠近他,右手揽上他的後腰,左手轻轻抚上他耸起的腹部,神色温柔。“反正我就要走了,也许,这是我们最後一如此近距离的相见……”
君赢逝握紧双拳,闭上眼睛,轻轻颤抖。
苏引月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的神色,右手轻轻抚上他的眼角,缓缓摩挲。“善待自己……”
君赢逝呆愣一下,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美丽的眸子。
“今晚……我留下来好麽?明日一早,我就会走。”
君赢逝心下一震,闭上眼睛,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正在自己腹部缓缓地游走,温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淡淡的传过来,一瞬间,好似减轻了真儿的踢动。
苏引月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心下一酸,祈求道:“明日一早,我就会走的……就今晚,行麽?”
君赢逝沈默了许久,一直闭着眼睛不肯看他,苏引月贴在他的身畔,一手抚着他的肚子,一手轻触着他的眉角,动作格外小心。
时间在二人轻颤的指尖中流逝,缓缓的,轻轻的,悄然流去,让人来不及抓住,苏引月猛然一惊,心下止不住的黯然,看看天色,似乎快要亮了……
“我……”他缓缓开口,知道告别的时间到了。
“引月……”一声轻叹,却扯动二人的心弦,苏引月轻轻一震,猛然看向他,眼中止不住地氤氲起水雾。
“朕累了……真儿一直闹个不停,扶朕去床上休息休息吧……”
苏引月微笑着点头,明明笑意灿烂,眼泪却止不住的潸然而下。
君赢逝摸上他的脸颊,眼眶也有些红红的:“引月,最後一,在你我真正敌对之前,这是最後一……”
苏引月猛然攥住他的手,急道:“不会,我只会帮你杀掉刘瑟,绝对是不会与你敌对的。”
君赢逝轻笑了一下,摇头道:“江山权力,是个人就想得到,你既然去了,刘瑟便会想尽办法的利用你,朕只希望,你能尽力。”
“……我一定。”苏引月紧握着他的手,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坚决得不可动摇。
君赢逝愣了一下,慌忙覆下眼帘,道:“扶朕到床上休息吧……”
苏引月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扶着他坐到床上,自己站在一边。
“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揉揉……”
君赢逝在床上侧躺下,向里靠了靠,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苏引月怔愣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温柔地笑了笑,跟着侧躺下去,踌躇一下,揽上他的腰部。
纤细莹白的小臂搭在自己的腰侧,五指温柔的收拢在自己的腹部,君赢逝轻轻一震,闭上眼睛。
苏引月抚摸着他耸起的腹部,身体贴近他,热气呼在他的耳畔,轻声问道:“真儿闹着你,累麽?”
君赢逝轻轻摇了摇头,静默半响,缓缓道:“真儿虽然经常踢闹,但还是很懂事的……不会让朕睡不着觉,只是有时候有些腰酸背痛的……”
这是第一,苏引月心里默道,第一他与他分享肚里孩子的成长,他听着,心里除了感动之外,竟有些微微的心酸。
收紧手臂,另一只手缓缓揉捏他的後腰:“这里……不舒服麽?”
君赢逝怔愣一下,随即覆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苏引月心下一软,揉捏着腰部的力度轻了轻,唇角轻轻覆上他的眼帘。
君赢逝轻轻一震,挣扎了一下。
苏引月按住他:“最後一……这过後,我也许就回不来了,好麽……?”
“好麽……?”轻柔的红唇吻遍了他的英挺的侧脸和僵硬的脖颈,左手在他的腹部上轻轻地画着圈,低沈的声音充满蛊惑力,让他轻颤一下,不禁放软了挣扎,心中动摇一下。
“赢逝……过了今晚,也许就是永别……我们……”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君赢逝敏感的肌肤上,他轻轻一颤,随即有了感觉。
自从有了真儿之後,他便整日小心翼翼的,许久都未曾纾解,因此,苏引月的轻轻一碰,他便浑身一震,一股热流急急汇入腹部,下身立即抬头。
苏引月察觉出他的轻颤,知道他已有了感觉,继续抚摸着勾引他:“我真的想你,自从你走之後,我也从未碰过别人……那时我就知道……我对你,一定是有感觉的……”
君赢逝感觉到他滚烫的手已经拨开他的龙袍,伸进他的衣内,缓缓抚摸他耸起的腹部。突然真儿踢动一下,他有些紧张:“真儿……”
苏引月将他的龙袍拉下,露出他挺拔匀称的双肩,膜拜似的亲吻:“我会小心的……真儿见了我们这样,也会高兴的……”
“胡说……真儿怎麽会高兴……”
“会的。”苏引月拉开他挣扎的双手,一点一点地映上细碎绵密的亲吻。“这是作为父亲的我,最後一好好的看他……”
君赢逝轻轻一震,忽然意识到,此时的亲密就意味着不久的离别,他心下一抽,缓缓闭上眼睛,任他为所欲为。
月下无人宠 第四十七章HH~
这一的欢爱,比起情欲的沈沦,更多的是,离别之後的遥遥无期与注定敌对的绝望痛苦。
没有什麽比这样的绝望痛苦更可怕。它是一种噬入骨髓的寒冰般的悲伤,随着苏引月游走全身的手指,君赢逝痛苦着,也快乐着。
灵巧的手指缓缓褪下他明黄色的龙袍,苏引月激动得颤抖,他痴痴地注视君赢逝全裸的身体,咽了咽口水,抚上手指,着迷地游移。
君赢逝轻轻一颤,敏感的肌肤随着他的轻抚竖起大片的颗粒,他紧闭着眼,感受着对方火热难耐的视线,身体渐渐浮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红晕。
烛火暗淡,昏黄的烛光一跳一跳地映在两人裸呈的身体上,君赢逝一手托着耸起的腹部,一手抓着身下的被褥,双腿大张地仰躺在床上,满面羞红地轻轻喘息。
苏引月低俯在他的两腿之间,一手托着他的臀部,一手上下套弄他勃起的男根。眼中闪烁着激情难言的欲望,他仔仔细细地注视身下人的身体,每一,每一秒,像是要融化了刻进骨子般。
高高耸起的腹部横档住君赢逝的视线,他仰着头轻轻喘息,全身滚烫得就像燃起燎原之火,全部的意识仿佛都集中在身下汹涌难言的巨大快感中,清晰地感受到身下的男根在他愈渐加快的抚弄中涨得越来越大。
“赢逝……”苏引月见他动情的模样,情不自禁唤道,低沈暗哑的声音充满蛊惑力,充斥着难以言明的欲望,沈甸甸的迫人心弦。
君赢逝忍不住抖了抖,高耸的肚子压迫着他的呼吸系统,逼人的快感由下腹直直贯入脑髓,他急促地喘息两声,大张的两腿兴奋得直打哆嗦。
莹白的手指细腻地爱抚紫红色涨大的男根,麽指与其他四指对圈成环状,沿着男根上突跳的青筋摩擦游走,手掌忽然覆上沈甸甸的囊袋,收紧包住,转着圈揉捏起来。君赢逝兴奋地喘息,他微微抬头,却看不见苏引月手下的动作,不由心下一慌,不由自主地脱口唤道:“……引月……”
苏引月抬起头来,蹭到他的耳边,手下继续揉搓着他的囊袋,另一只手悄然抚上他高耸的腹部,温柔地安慰道:“是我……是我……”他细致的亲吻着君赢逝紧张得脖颈,手指重新握住勃发的男根,富有技巧地上下套弄一阵後,透明淫靡的液体渐渐由前端沁出,沾满他雪白的手指。
苏引月轻叹一声,含着他的耳朵轻道:“……溢出来了……”
君赢逝轻轻一震,抓紧了身下的被褥,歪头避开他的亲吻。
苏引月轻笑一声,红唇辗转游移到他麦色健壮的胸膛上,映下一串串细密紫红的痕迹。湿润的舌头忽然圈住他挺立在前胸的淡色果实,君赢逝抖了一抖,指尖兴奋得微微痉挛,极致的快感冲击得他头皮也阵阵发麻。
灵活的舌头熟知他每一个兴奋点,沿着胸膛向下,舔遍他身上每一块肌肉,渐渐来到他高耸的腹部。
也许是男人孕子的原因,五个月的孩子与其他孕妇相比要稍小一些,麦色圆润的腹部像小丘一样的隆起,苏引月心下一软,红唇轻柔的舔舐一圈,游移到他下腹的肚脐。
手下也毫不客气地继续揉搓他高高翘起的男根,黏腻淫靡的液体汩汩不断地由前端溢出,沾了他满手,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就着自己沾满淫液的手抚遍了他下体的各个地方,到都透着晶亮淫靡的颜色。
君赢逝红着双颊喘息,一方面是逼人的快感,一方面是沈重肚腹的压迫,他有些渐渐支撑不住自己,分开在两边的双腿颤抖得厉害,脚趾曲起,浑身瘫软了一般,随着情欲沈沈浮浮,使不上丝毫力气。
舌头转着圈的舔舐他敏感的肚脐,轻易地便寻找到他的敏感地带,苏引月的动作异常温柔,生怕惊动了肚子里的小东西,舌尖挑逗性地勾画着他肚腹圆滚滚的形状,肚子上的汗毛一瞬间张开,贪婪地汲取他红舌遗留下的唾液,更一层地挑起藏内心的渴望与欲望。
“……呃……”君赢逝细若蚊叮的呻吟一声,苏引月忽然身下一紧,本就涨得很大的欲望复又迅速涨大一圈。他看着身下人诱人的模样……咬牙忍了片刻,才敢出声:“赢逝……有没有舒服……?
君赢逝脸孔涨得通红,一直张着嘴轻轻喘息,闻言,全身突然瑟缩一下,猛然蹿红。
苏引月爱怜地笑了一声,抚弄着他下体的手悄无声息地辗转到背後,沿着他的股沟,轻轻探索游移。
中指缓缓探入他炙热僵硬的股沟,指腹沿着迷人的褶皱,上下摩擦轻抚。
君赢逝轻轻一震,浑身一紧,猛然夹住它。
苏引月愣了一下,随即暧昧地笑了一笑,感受到他火热的臀肉正紧紧夹着自己的手指,他试探性的向前顶顶,察觉出他臀部的轻颤和紧张。
君赢逝怔愣,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如何羞耻的事情,他心下一慌,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臀部。
苏引月吻了吻他的面颊,红唇覆上他的嘴唇,灵舌探入湿润的口腔,细致地吮吸舔舐,勾引着他一起沈沦。手指轻按着来到炙热紧致的小穴口外,温柔的轻轻摩擦一阵,缓缓刺入。
“呃……”忽然一阵疼痛传来,君赢逝猛然皱紧双眉,来不及挣出一个字,又被苏引月悉数吞入腹中。
“疼麽……?”苏引月含着他的嘴唇问他,语气温柔至极,插入的手指却依旧缓慢有力的一点一点顶入,温柔的开拓熟知的领域。
君赢逝忽然绷紧全身,长久未经情事的原因让他的小穴异常紧致,苏引月皱眉,边进入边安抚他:“不会痛的……赢逝,你忍忍就好……我会轻一点的……”
君赢逝喘息着出声:“你……你……”
一根手指的长度终於缓慢地没入,苏引月停了一会儿,温柔地吻着他沁满冷汗的额角,慢慢等他适应後,终於一进一出地缓慢抽插起来。
“呃……”君赢逝喘着粗气,咬牙忍受着被进入的痛苦,他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也只能尽量放松身体配合他的进入。
手指指腹摩擦着肠壁内敏感的褶皱,刺激着他敏感的突起,只是片刻,一根手指缓慢增加到三根,三根手指灵巧的刮骚着他脆弱的肠壁,前後的抽动也越发顺利起来。
终於感觉到做好了一切前戏准备,苏引月身下的男根也涨大到不能再涨,紫红色充血的物体激动地分泌着透明淫靡的液体,一跳一跳地只待插入火热紧致的小穴。
苏引月吻了吻他耸起的肚皮,右手伸入他的背下,微微使力,想要将他翻转过来。
君赢逝大惊,猛然抓住他的胳膊,慌道:“你干什麽!”
苏引月吓了一跳,怔愣片刻,才想起来。怀孕之人神经最是敏感,总是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孩子,稍微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紧张得神经兮兮。他轻轻一笑,安慰性地吻了吻他紧绷的唇角,贴着他的面颊轻咬:“赢逝……你居然不知道麽?我以为你该知道的……”
“呃?知道什麽?”君赢逝掉起眼角望着他。
苏引月失笑,解释道:“平躺着性事容易伤到孩子,这个时候,还是从後背进入对孩子比较好……”
君赢逝恼羞,抓着他胳膊的手不由重了重,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苏引月宠溺地笑了笑,闭口不言,环上他的腰,轻扯着他翻身。
君赢逝咬牙,帝王之尊,身人下已经够可悲的了,现在居然还要撅着屁股被人从後面进入,光是想想就可耻。
苏引月看出他的意思,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让他为难,但为了腹中的胎儿……“赢逝……你若不同意,其实这样也行,我就是怕伤到真儿……”
“行了!”君赢逝打断他,脸色憋得通红,心里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终於有了动静,慢慢翻过身去。
小丘一样的肚腹突然沈甸甸的坠在身下,君赢逝心下一惊,连忙伸手托住,生怕伤到孩子。
苏引月退出手指,早就憋出了一身细密的汗珠,他迫不及待地扶着巨大充血的性器贴上他翘起的臀部,稍微向前顶了顶,未及进入,巨大的快感就汹涌而至。
君赢逝轻颤,托着肚子的手紧了紧:“真儿……”
苏引月跪在他的身後,一手扶着自己充血躁动的性器,一手箍着他圆润丰满的腰身,对准紧致火热的小穴,缓缓钉入。
“呃……”君赢逝疼出一身的冷汗,臀部死死收紧,死活不让身下的男根再推进半分,苏引月被卡在半路,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男根被夹得也有些生疼,他憋住呼吸,耐着性子安抚:“我也是真儿的父亲,我不会伤他的……赢逝你别担心,我力气小点,不会有问题的……”
二人僵持了半响,苏引月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君赢逝犹豫一阵,反正这样不上不下也不是办法,不如放松了让他赶快完了才好。
想到这里,君赢逝呼口气,刚开始放松臀部,苏引月抓紧机会,猛然一插到底。
“……呃……你大胆……”
“一会儿就好,忍忍就过去了……”
“放屁……”
苏引月腾出只手来轻揉他的臀部,安慰他:“我说真的……一会儿就好了……”
君赢冽的後穴被他硕大的阴茎捅满,他托着肚子出了一身的冷汗,就连勃起的下身也慢慢垂软下去。
痛苦慢慢散去,苏引月开始轻轻缓缓地抽动下身,绵长、暧昧、一下一下的,却总是顶到小穴最的地方。
粗糙的茎身摩擦着肠壁内突起的褶皱,苏引月很快就找到了他熟悉的敏感点,挺直了腰板向那点狠狠地撞去,被紧紧包裹的炙热快感击溃了他的神智,他由慢变快,激动得有些疯狂。
君赢逝被迫趴在床上,翘着臀部急促地喘息,感觉到身後之人越来越快的律动与抽插,君赢逝张了张嘴,刚想出声提醒,突然小腹一痛,真儿不安稳地踢了他一脚,他心下一惊,紧张道:“你慢点!真儿踢我了……”
苏引月猛然醒神,动作又不由放慢下来,亲眼看着紧致的小穴吞吐着自己紫红肿胀的男根,苏引月双手兴奋地抚上他两瓣圆润的臀部,一边抽插自己的男根,一边动情的揉捏摩擦……
“呃……”君赢逝激动地喘息着,微张的嘴唇中喷出灼热的气息,跪趴的双腿因承受着身後人激烈的撞击而微微颤抖,相连的穴口,一吞一吐之间缓缓地溢出两人相互交融的淫靡液体,沿着修长有力的大腿根部,蜿蜒而下,滑过淫靡的印记。
“呃……你慢……呃……”
“赢逝……”苏引月一边亲吻一边挺动。
“呃……”
灼热的呼吸,交融的汗水,激烈的挺动,小小的冷宫之内,一场异常激烈的情事一幕一幕的上演。烛火暗淡下来,慢慢挣扎着熄灭,小窗之外,天,亮了。
离别,在即。
月下无人宠 第四十八章
身後的温度骤然消失,小小的木板床忽然一轻,接下来便是OO@@的穿衣之声,君赢逝背对着躺在小床内侧,漠然不动,却一直睁着眼睛。
穿衣声响了好久,在静谧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君赢逝攥紧了盖在身上的被角,睫毛抖了抖,闭上眼睛。
苏引月整理好衣襟,凝望着君赢逝的背影,静默良久,忽然低叹一声:“我要……走了……”
床上之人一动不动,好似真的熟睡般,鼓鼓的被子包裹住略显臃肿的肚子,随着呼吸,静静的一起一伏。苏引月一怔,忍不住心下酸涩,刚刚的激情,竟真的好似做梦般,指尖犹有余温,细细感受,正一点一点悄然流失。
苏引月心下一慌,猛然握紧手掌,却依然阻止不了残温的流逝。
其实世间的感情也许就像这个一样,待到真的发现了,幻灭了,失去了,才知道何谓追悔莫及,何谓痛彻心扉。
薄薄的晨雾笼罩着寂静的清晨,秋的寒霜白白的铺了一地,清冷潮湿的冷宫之内,淡淡的初阳几丝几缕地洒下,平添了几分暖意。
小窗之外,暖金色的阳光斜照而来,微微抬头,竟看得见初生的暖日。
天色大亮,是时候该离开了。
是啊,是时候……该离开了。
苏引月心下一酸,竟有些想哭的冲动。他望着他的背影,脚下像生了根,长长的枝蔓忽然破土而出,缠上了他的脚裸,沿着他的躯体,绞紧他的灵魂。
“赢逝……”他舔了舔牙根,干涩地开口,轻若蚊咛的声音轻轻颤抖。
君赢逝睫毛抖了抖,没有动作。
苏引月突然走进他,犹豫片刻,坐在床边。“……我知道你醒着,……我走之後,定会想尽办法托住刘瑟,你……”他声音有些哽咽,突然说不下去,缓了一缓,才道:“照顾好自己,还有孩子。”
他轻轻抚了抚君赢逝垂落身後的长发,细细的,缓缓的,就这样一直轻抚下去,许久未曾开口。
温暖的指尖偶尔轻触到头皮,君赢逝轻轻一震,温热的暖意缓缓渗入头皮,沿着他各细密的神经,炙热了心脏。
轻抚的手掌忽然收回,君赢逝呆愣一下,哀伤却又轻柔的声音飘至耳前:“天色大亮……我走了……”
话语刚落,忽然小床一轻,身旁少了一人的重量,那人站了一会儿,痴痴望着床上的身影半响,接着便是缓缓离去的脚步声,听的人痛彻心扉。
君赢逝呆望着墙壁,许久,闭上眼睛。
一切,尘埃落定。
安静了许久,小小的冷宫内安静了许久。
没有再激情时分的激喘,也没有再轻披衣衫的O@,整个冷宫之内,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寂静,寂静得……竟有些萧索。
枯叶残落,铺了厚厚一层,寒风猎猎,卷起千堆乱絮。
寒冬的庭院,隐约站着两人,一人负手而立,身着明黄,高高耸起的肚腹分外明显,一人躬身低首,身着浅灰,小心翼翼观望着身旁之人的神态,分外谨慎。
小卓是前不久被调来侍奉皇上的宫侍,一直到现在,三个月过去,皇帝每日每夜都会来这冷宫里转上一转,偶尔抚琴,偶尔作画,偶尔独酌,却总是沈默,神情淡淡的,并不多话。
小卓有时候常想,皇上拖着八个月大的胎儿,日日上朝,夜夜披折,却从不喊累,未曾一日倦怠过,这样的想法,一直到皇上第一带他来到这里才略有改变。
那是他第一见过皇上倦怠的表情。
皇上抚琴低叹,过大的肚子让他的动作略显笨拙,五指虚晃晃地游移在琴弦之上,眉宇间抹不尽的疲惫之态。他虽不是什麽音律高手,但也能略微听出来,皇上的琴技,并不是什麽冠压群雄的精湛技艺,要说水平,也只不过是略略高出一般琴者而已。
那是一首凤求凰。
小卓至今仍旧记得很清楚。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不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登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很是淡漠寂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的流露,伴着不甚糟糕的琴声,小卓却微微一震,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忽然由心底泛开。
他以为皇帝是无坚不摧的,他带领整个煜羡走向荣,走向富足,走向昌盛。今日却突然发现,这样一个外表坚强的人,却也有寂寞,也有孤苦,也有爱恨别离。
这八个月的大的胎儿,就是证据。
男人产子,实是一件很蹊跷的事。但是宫幽幽,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知道的别知道,这一点,小卓还是明白的。但同时他又不禁奇怪,究竟是谁,竟能让九五之尊的皇帝甘心产子?这个人,又为什麽放着皇帝腹中的胎儿不管,逍遥於世?
他想了很久,也奇怪了很久,一直无法释怀。
这晚,皇上又带着他来到了一直光顾的冷宫。冷宫的庭院内还是那颗扶桑树,树干高了,树枝壮了,唯独那满树的枝叶,光秃秃地凋落在地,被冷风打着旋儿地吹走了。
皇上领着他在院子里转了几转,静默半响,忽然招呼他进了屋内。
冷宫的屋内并不比外面暖和,没有生着炉火,冷冷清清的,无人照看。他冻得搓了搓手,扶着皇上来到一张书案前,缓缓坐下。
“小卓,研些墨来吧……”
小卓一愣:“皇上是要写诗麽?”
君赢逝愣了一愣,笑出声音:“问这麽多作甚?朕让你研墨你便研墨,虽说逆军气势如山倒,但朕毕竟还是皇上,由不得你不听。”
小卓听他笑骂,怔愣一下,不禁微微心酸。
逆军气势如虹,排山倒海般地进攻,国内的大部分兵力又被四王爷带走,如今京城空虚,兵力短缺,这破城之日,只怕是……
君赢逝见他发呆,心下不悦,轻斥一声道:“小卓!你发什麽呆!朕叫你去,你还不快去!”
“呃!?”小卓突然反应过来,赔笑几声,嘴里道着皇上赎罪,连忙去取笔墨。
君赢逝看着他的背影,右手自然而然地抚上肚腹,轻轻揉捏。
从来不知道八个月的身子,竟然这麽沈重。举步维艰,身体也像被这孩子耗空了,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肚腹挺得老高,站直了几乎看不到脚背,夜里抽筋盗汗越发严重,小腿胫骨夜夜痉挛,惊醒午夜,只能强忍着痛硬撑过去。
人说怀胎十月,他单单怀胎八个月,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这麽大的胎儿,要果真到了十月,还怎麽生得下来。
即期待他的出生,更多的却是害怕。
害怕,心慌,夜不能寐,真儿越来越大,几乎要撑破他的肚腹,若真的到了十月,凭他一己之力,是否能安然度过?
一切未可知。
“皇上。”
“……”
“皇上!”
“呃!?”君赢逝忽然回神,看见小卓好奇地瞅着他,干咳了一声,笑道:“拿来了?”
“是。”小卓将纸铺好,回以一笑,细细研起墨来。
君赢逝照旧有些心不在焉,抚着肚子不知在想什麽,过了片刻,小卓研好了墨,小声唤他:“皇上,墨研好了……”
“嗯”君赢逝淡淡应道,过了片刻,才执起笔来。
轻轻下笔,勾出一道墨痕,小卓在一旁看着,笑问道:“皇上是在画什麽?是人物?还是山水?”
君赢逝沈默半响,手下一直勾画着什麽,过了片刻,才缓缓回道:“……人物。”
“哦!”小卓托腮,不作他想:“皇上画得是谁?既要画人物,皇上可曾见过那叛军幕後高人的模样,那样的人也画画如何,小的奇怪的紧。”
君赢逝手下一顿,停滞的笔墨顿时殷出墨印。
“刘瑟领兵,小的倒是听说其实幕後还有一位高人坐镇。”
君赢逝不言,咳了一声,继续作画。
小卓不疑有他,继续道:“听人说那便是名震一时的引月公子,三个月前悄然出现在逆贼军队,从此逆军便气势大震,直向皇城袭来。”
君赢逝轻轻一震,忽然放下毛笔,沈默不言。
“皇上画好了?”小卓笑嘻嘻地拿起桌上的画纸,定睛一看,竟是一袭背影,跃然纸上。
艳丽绝傲,冠压群芳,单单一个背影,小卓心下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
君赢逝冷笑:“这个人,便是逆军的幕後主使──苏引月。”
月下无人宠 第四十九章
寒冬腊月,悲凉的天气泛着阴沈刺骨的潮湿,萧索的冷宫像罩了一层寒霜,地上沁出些许水珠,冰凉凉的寒意直渗脚底。
君赢逝冷笑:“这个人,便是逆军的幕後主使──苏引月。”
小卓一惊,手下一抖,手里的丹青掉在地上,殷出湿迹。
画上的墨迹立即晕开,艳冠群芳的背影慢慢模糊起来,渐渐的,再也看不清楚。
君赢逝抚着肚子缓缓踱向窗边,神情冷漠萧索,好像没有欢乐,也没有痛苦。半响,他缓缓开口:“小卓,好好收拾收拾,破城之日,你便带着东西逃生去吧。”
“皇上!”小卓登时回神,脱口道:“小的不会!哪里有什麽破城之日!皇上莫要乱想!”
君赢逝回首笑了一笑,轻描淡写道:“朕曾经想尽办法保住君氏江山,不想,这千秋万代的基业,最终还是要毁在朕的手上……”
小卓轻轻一震,看着他淡笑的侧脸,忽然心里一阵难过,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君赢逝望着窗外的那颗扶桑,停了一会儿,继续道:“兵力空虚,派出的军队抵挡不了多久,苏引月,你终於要实现你的长久大计了吧……”
小卓心里一下子赌得难受。
若是皇上气愤也好,震怒也罢,只要稍微带有一丝感情,他都可以绞尽脑汁地安慰,偏偏皇上不哭不笑,淡漠地像是无情无心了般,看在眼里,他什麽也说不出,只能跟着他心死的话语,莫名的绞痛。
“皇上……夜凉如水,我们快快回去吧……”
君赢逝自嘲一笑,目光看向小卓,淡淡问道:“小卓,你有相信过人麽?”
小卓一呆,没有反应过来。
“生死都赌在一人身上,到最後……不过自尝恶果……”
“皇上……”
君赢逝打断他,苦笑:“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一切……都是朕的错误。”
“皇上!不是的!……”小卓张慌着想安慰他,可是话到嘴边,又忽然顿住。
刘瑟起兵,屠城数座,所到之,血流成河,浮尸千里,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国力衰退,内有反贼,毗邻之国又趁机打劫,好好的中原强国,如今,眼看就要毁於一旦。
这不是皇帝的罪过,又是谁的?
人说一国兴亡,匹夫有责,那天下的兴亡,又是谁的责任?
一国之君,难辞其咎。
小卓僵在原地,张了张嘴,想安慰他,又不知该说什麽,只好作罢。
月缺扶桑,淡淡的月华静静地照射在光秃秃的扶桑树上,投出斑驳错落的黑影。树影张牙五爪的,有几分鬼怪陆离的恐怖。寒冷的北风一吹,偶尔卷落几片残叶,更显得本就清冷的冷宫更加悲凉萧索。
如此悲凉,如此萧索……皇上,您的内心,是不是也是如此?……
小卓想问他,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又停了下来。
“皇上……朝代更迭,人之常情……更何况四王爷带走大量兵力,刘瑟与引月公子的造反……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君赢逝轻轻一震,攥紧双拳,闭上眼睛。
“纵虎归山,苏引月……上了你的当,也是朕咎由自取……”
小卓心下一震,听皇上唤着引月公子的名字,不禁联想到他硕大的肚腹,转念想了想,眼神一亮,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
其实宫里头这些事,流言飞语,闲言碎语,传得最是厉害。他以前刚进宫的时候就曾听说,皇上忤逆天意,私自孕子,早就惹起了太後等一干大臣的不满,更曾听以前侍奉皇上的小卫子公公说,有一段时间,引月公子便就住在这所冷秋院里,而皇上又夜夜驾临冷秋院,能让皇上为他甘心孕子的人,即便不是大罗天神,那也必定是人上之人,所有这些传言,他本是不信的,可如今看来,所有的一切一切,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这样一想,那腹中皇子的父亲,想必也就该是……
引月公子!!
小卓突然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靠窗而居的君赢逝,向後退了几步。
君赢逝发现他的动作,愣了一愣,眼神突然暗了下去。
“你知道了!?”
小卓一惊,如此阴暗低沈的声音,隐隐夹杂着滔天的怒意,向他咆哮着滚滚而来。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皇……皇上……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君赢逝紧抿着唇盯他半响,额间鼓起几条青筋,突突的,跳得让人心惊。
小卓颤抖着爬向他,拽住他的衣摆,满脸眼泪的轻摇。
“皇上……皇上开恩……”
君赢逝任他摇着衣摆,盯他半响,忽然问道:“小卓,你知道了多少?”
小卓对上他的眼神,瑟缩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奴才只知道……奴才只知道……”
“说!”
小卓吓了一跳,大声脱口道:“引月公子是皇子的父亲!”
君赢逝呆愣一下,慢慢平静下来,只是紧抿着唇,沈默不言。
小卓被看得紧张兮兮,心里突然没了底,他稍微抬了抬眼,却正对上君赢逝如夜沈的双眸,他轻轻一震,连忙低下头来。
半响过去,君赢逝突然开口,声音却淡漠疏离:“你起来吧。”
小卓怔愣,微微吃惊,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起身掸了掸衣摆的尘土,小卓弱弱的开口:“皇上……”
君赢逝背对着他,静默片刻,突然笑了一笑,自嘲道:“亡国之君,又有什麽权力罚你……”
“不是的!”小卓急速地摇着头,紧张道:“皇上是一朝天子,当仁不让的九龙真君,这煜羡的天下一定都还是皇上的!”
君赢逝怔愣一下,柔和下几分表情,过了半响,淡淡开口:“你竟是这麽以为朕的麽……朕其实是个失职的皇帝,为了一己之情,竟要赔上整个煜羡的江山……”
“皇上……”
君赢逝吸口气,打断他:“朕放走苏引月,将煜羡的将来赌在他身上,不想却作茧自缚,给煜羡带来无妄之灾。引月公子助阵逆贼,无疑是雪上加霜。”
小卓一震,迟疑道:“引月公子他不是皇子的父亲……”
“不是!”君赢逝咬牙:“他叛逆朝廷,按罪当诛,腹中的皇子,早跟他再无瓜葛!”
错信了他,终是错信了他。
赔上江山,赔上性命,也说不定……就要赔上肚里孩子的生命……君赢逝轻抚着肚腹,温暖的热度透过薄凉的指尖渗入心头,冲淡了他些许恼怒。
禁不住自嘲一笑,笑过之後,又忍不住暗骂自己的痴笨呆傻。引月公子何等心机?江山,亲子,孰轻孰重,不必掂量,便已见分晓,又何须自己……耿耿於怀……
这样的选择,不过人之常情……
是啊……人之……常情……
君赢逝摸着肚子笑了,笑容淡漠的映在嘴角,他好像真的想明白了,好像真的放下了,这纠结一世的感情,终於在尝过最彻底的背叛之後,苦涩地融化在嘴角,转淡成世上最讽刺最无稽的笑。
苏引月……你与朕,始终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命麽?……
君赢逝仰头望天,疏离的星星淡淡的映在天幕,在黑漆漆的夜空里却格外显得清晰,偶尔闪烁一下,却更显孤独,更添……落寞。
星疏陌路,看者……最是伤心。
一缕寒风吹过,撩起鬓边长发,身上特有的麝香,也随着寒风,淡淡的融化在薄凉的空气里。也淡淡的,传递到薄情人的怀里。
堰城临山环水,位靠偏北,离煜羡京都不过百里之遥。
本是富裕兴旺的小城,现在却死一般地寂静寥落,堆积满城的残尸骸体,皆是身着贫农的服饰衣帽,人人可怖的瞳孔中,鲜血诡异地流出,散放着腐臭腥败的气息。
逆军屠城,血流瓢舻,浮尸千里,不过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也许仍有幸存者,却全是女人。她们幸存着张开大腿,幸存着吞吐男人的欲望,激情过後,却也难逃一死。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过是常理之中的常理。
苏引月嘲讽一笑,艳丽的双眸燃着几许不屑,微微仰头,他忽视耳边的淫声笑语,静静地观察起夜空来。
漆黑如墨的夜空,暗淡的几颗星宿疏离冷漠。偶尔闪烁一下,却仍是力小气微,终是照亮不了整个夜空。
苏引月轻轻一震,好像忽然想起什麽,再接着想下去,却突然头痛欲裂。
他猛然抱住头颅,使力地摇晃几下,却仍不能减缓一分。
“引月!头又疼了麽!?”
闻言,苏引月微微抬眼,艰难地挤出声音:“刘……瑟?”
“是我!”刘瑟连忙扑过来扶住他,温柔的瞳孔里充斥着几多柔情:“又想以前的事了麽?跟你说过多少,若是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不要自己勉强自己。”
半响,头痛淡淡散去,苏引月揉了揉依旧发疼的太阳穴,略扫了刘瑟一眼,微带歉意地道:“抱歉,我还是什麽都没想起来。”
刘瑟暖暖一笑,缓缓拉上他的手,柔声道:“想什麽想!?你就是什麽都不记得了,不是还有我麽?我都帮你记着,煜羡皇帝杀你全家,这仇,你无论如何都要报的。”
“我知道了。”苏引月猛然抽回手,打了个哈欠道:“困了,我睡去了,你自己呆着吧。”话刚说完,苏引月看也不看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刘瑟一怔,回过神来,却只看到他潇洒离去的身影,心下一抽,微微生出一股疼痛来。
“大人!”
“嗯?”刘瑟立即收敛表情,侧首看去,居然是……
“摄魂术,今儿个用了麽?”
来人一震,声音有些发虚:“回大人,臣……”
刘瑟冷眼一眯,忽然一掌扇下,毫不留情。
那人惊了一下,被扇倒在地。
“一日一,你若是再敢违反命令,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臣不敢臣不敢!”
刘瑟抬头,微笑。
看见了麽?引月,你终究是我囊中之物……
月下无人宠 第五十章
苏引月甩下刘瑟,径自回了寝帐,其实他哪里困,只不过不想听刘瑟没完没了的罗嗦,另外,他还隐隐在意刚才的头痛,那一瞬间,他好像忽然想起什麽,隐隐的,牵动着自己莫名的心跳,隐隐作痛。
睁开眼的刹那,他什麽都不记得了。
周围是陌生的人,陌生的事,陌生的军帐。
了很久一段时间,他才渐渐适应这个军队的生活,他慢慢明白,这是一股特殊的军队,带着杀戮,带着残忍,目标是覆灭君氏一族的统治。
刘瑟说他身负血仇,说君氏杀他全家,灭他九族,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君氏皇帝刀下的漏网之鱼,他虽然没有记忆,却朦胧有些映像。
可是奇异的,他却不恨那君氏的皇帝,反而是距离京都越近,他就越有些相见的迫不及待,这是为什麽?老实说,他也很奇怪。
梦里时常会出现一个人,那是一个男人的背影,手里牵着一个小小的影子,一大一小的影子在他的梦里被拉得长长的,不知为什麽,显得格外寥落。男人有双寂寞幽的眼睛,总是静默着望他半响,神情淡淡的,然後拉着身旁的小童,转身离开。
他曾经努力睁大眼去看那男人的面容,可无论他怎样努力,他却只能看清那双眼睛,寂寞,责怪,伤心,失望,绝望,如此多的爱恨纠葛纠缠在里面,仿佛要覆灭一切般的眼睛。
苏引月轻轻一震,脑袋突然疼了起来,冷汗沿着额际缓缓滑下,他闭上眼睛,喘息一阵,不敢再想。
这时刘瑟恰巧端着晚饭进来,见他躺在床上冷汗涔涔的样子,连忙奔过去,关切道:“引月,你这是怎麽了?”
苏引月抬抬眼,淡淡问道:“你来干什麽?”
刘瑟僵了一下,尴尬道:“没什麽,刚想起你晚上没有用饭,所以就端过来了,想着你肯定是饿了。”
苏引月缓了一缓,等待头痛过去,歇了一会儿,头好似也不是那麽疼了,他抬抬眼皮,摸摸肚子,果真觉得腹中空空,竟是有些饿了。
他毫不客气地拿起碗筷,吃了两口,见刘瑟依然站在原地没有离去的样子,他皱皱眉,奇道:“你还有事?”
刘瑟正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他,忽然遇上他奇怪的眸子,好似惊了一下,慌忙避开,干笑道:“没什麽没什麽,今天……可有想起什麽?”刘瑟说的十分谨慎,语气怪里怪气的,苏引月看着他那做贼般的眼神,心下忽然不悦,放下碗筷,再也没有吃下去的欲望。
“呃!?怎麽不吃了?可是饭菜不可口?”
“没有。”苏引月摇摇头:“被你这样盯着,谁能吃的下去?”
刘瑟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拍脑门道:“是我疏忽了,那引月你先吃着,若是有什麽事,再叫我好了。”
“好。”苏引月点点头,也不看他,径自再拿起碗筷,低头一口一口吃着。
刘瑟站在原地不尴不尬,见他也没有再和自己搭话的意思,犹豫一下,又偷偷瞄了几眼,终於转身出了大帐。
苏引月忽然放下碗筷,艳丽的眸子盯着刘瑟消失的背影良久,忽然眸光一闪,渐渐暗了下去。
一日接着一日,时间过的飞快,连续几日以来,朝廷兵力空虚,所派大军又是节节败退,不堪一击,朝廷之中,人心惶惶,担惊受怕。人人猜测君氏皇朝气数已尽,纷纷投效刘氏叛军。
刘瑟心狠手辣,度量狭小,所领叛军更是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十分不得民心。然而他人数众多,所招人马更是西部野蛮人,力大无穷,生性残忍,当可以一当十,十分不好对付。
前些日子,刘瑟叛军不过刚刚攻下偃城,距离京都百里之遥,虽然十分危险,却仍有转圜余地。可是短短数日以来,叛军突然来势汹汹,鼓足力气强攻猛打,又有高人幕後策划,因此,不过数日,相继攻下胤州,栾州,和望都等地。
胤州,栾州位於京都一东一西,紧临京都,望都位於京都以南,三大城市紧紧包围京都,且有重兵把守,地势崎岖,易守难攻。
可叛军不过数日就攻下三座城池,且对皇城京都形成包围之势,本可一鼓作气地直攻其内,却不知谁出了主意,数万叛军突然停止猛攻,在京都城外安营扎寨,欲逼君氏皇帝自愿退位让贤。
形势迫在眉睫,君氏王朝兵力空虚,大部分官员又擅离职守,盛极一时的煜羡王朝,此刻,不过如风中败叶,如何抗得了城外数万叛军?
唯今之计,只有迅速召回广安王爷兵马,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後,方可保住摇摇欲坠的君氏王朝。
可问题是,刘瑟叛军包围京都,这样一招搬兵救驾的计策,如何传得出?如何使得出?这是困扰他们最大的问题。
广安王爷远在阳城,那里消息闭塞,偏远荒芜,想要在刘瑟的眼皮子底下传出消息,实在是一件难如登天之事。连续派了数人出去,却一直未有音讯,就连送信之人,也似乎行踪成迷,渺无音讯。
此路行不通,只能另觅他法。
君赢逝与臣相赵跃已在御书房密谈多,如今形势对君氏十分不利,若论禅位让贤,那刘瑟也根本就不够这个资格,而君氏一族向来血性,即便惨死刘瑟刀下,也决计不会弃位逃跑,也因此,虽然密谈多,却迟迟没有结果。
老丞相赵跃已辅佐君氏多年,如今朝廷众臣人心惶惶,大多数官员早已弃官逃窜,舍国保命,朝廷之中,只剩下少数仍旧忠心耿耿的官员坚守各位,准备一死以报国家。
众臣怀有必死之心,这只说明一个问题。
赵跃踏出御书房,抬头看了看漆黑黑的天空,忽然忆起自己已经一连几天未曾步出御书房一步,心内不禁感叹,煜羡军队孤军奋战,一退再退,如今都打到家门口了,这君氏的气数……只怕也要尽了……
他摇头叹气的走开,心内却早已打定主意。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他赵跃辅佐君氏多年,老命一条,大不了,就是陪着皇帝陛下一起下地狱,伺候老皇帝去。这样一想,心情不由宽慰了几分,他大笑了几声,抚着胡须,潇洒地离开了。
反观君赢逝,他怀着八个月大的胎儿,身体沈重,身虚气弱,本该是好好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刻,但国家危在旦夕,他也不得不重整精神,好好理国事。
叛军围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然而如此勇猛迅速,却是他决计没有料到的。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嗤笑一声。苏引月何等本事,武霸天下,通晓兵法,叛军在他的协助下能有如此成果,也不算是什麽奇事。
君赢逝摇摇头,自嘲一笑,扶着椅子小心站起身来,一手扶着後腰,一手托着高高耸起的肚子,缓缓迈出书房。
夜色极,几颗小小的星子稀稀落落的挂在夜幕之上,偶尔闪烁一下,却黯淡晦涩,不甚光亮。君赢逝看着看着,不知为什麽,一种难言的寂寞与苦涩,突然涌入心间,涨得他心脏抽动。
连续几天未曾离开书房一步,竟连滔滔的恨意竟也有些麻痹了……他兀自出神,心里想的竟全是离开那人一颦一笑的容颜,他怔了一怔,忽然甩了甩头,想把扰乱心绪的影子甩出脑海。
柔和的月光缓淡而下,静静的流泻在他十分臃肿的身体上,那麽毫无美感,那麽糟糕得一塌糊涂的身形,却让躲在暗的某人一震,再也移不开视线。
君赢逝站了半响,好似有些累了,腿脚发麻,夜风甚凉,他又穿得单薄,这样一想,便略微动了动腿,迈着艰难的步子走回御书房。
黑暗的角落一直有双不离不弃的眼睛,牢牢地拴着他的身影,亦步亦趋,紧紧的缠上。
君赢逝走回书房,御书房内的灯火已有些暗淡,他略略瞅了眼折子,肚子里的真儿又闹得不停,他拍着肚皮安抚了一会儿,却毫无作用,。他想了想,叹了口气,索性扔下折子,躺在一旁的流烟榻上稍作休息。
这流烟榻是近几日他让宫侍刚刚添置的,虽然并不十分名贵堂皇,却甚是舒适。现在国事重劳累,朝廷又危在旦夕,他便吃住在御书房里,竟连自己的寝宫,也多日未曾回去了。
灯火渐渐黯淡,君赢逝一边安抚着胎儿,一边也有些昏昏欲睡,他沈重地抬了两下眼皮,理智挣扎两下,终於沈沈睡去。
御书房内的灯火终於挣扎着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迅速降临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一切仿佛回归沈寂,静静的,再无一点声音。
半响过去,隐约一人缓步而出,他悄无声息地走进榻边,艳丽的双眸纠缠着躺在床上的身影,沈沈的,的,却不知在想些什麽。
月下无人宠 第五十一章
夜色极,静寂悄然降临,几颗黯淡的星子,偶尔闪烁几下,更显晦涩冷漠。
清冷的明月高高的挂在半空,淡淡的月华静静流泻下来,照射进那面小小的窗户,铺了熟睡的人满满一身。
那人呼吸浅淡,一身明黄,高高耸起的腹部上搭着一条锦被,棱角分明的线条因为怀孕的关系柔和下不少,身体虽略显臃肿,却并不肥胖。
苏引月屏住呼吸,缓缓走近床榻,看着洒在那人身上的满满清辉,忽然心下一动,一股不知名的情愫忽生心底。
这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缓缓的,坚定的,沈痛的,一股有力的力量,正在敲击着他的心智,他恍恍惚惚,他朦朦胧胧,一瞬间,这样的场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好像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夜阑静,万籁俱寂,他一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麽也睡不安眠。
刘氏大军包围京都,君氏皇朝危在旦夕,可那皇帝老儿却什麽反应都没有,没有两军对垒的意思,也更没有投降的意思。他下令熄战停火,数日盘踞於此,本是想好好观察观察那皇帝,待他自动退位,也好好嘲笑他一番,可他出乎意料地如斯镇定,难道是背後有高人相助?亦或是有什麽其他的阴谋诡计?不论如何,不可不防。
可谁知数日过去,那皇帝却没有显露一点不安,照样治理他的国家,照样安抚他的子民,照样过自己该过的日子。他不禁心生奇怪,这样的皇帝,怎麽这般沈得住气?好奇心一上来,便很难再压下去,他左思右想,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却全是那皇帝的事,他是个什麽样的人?是什麽样的样貌貌?是如何样的心智?心里渐渐升腾上一股迫不及待,他性格高傲冷漠,就算是刘瑟那样高人一等之人他都不甚在乎,可是这未曾见过一面的皇帝,他的所作所为,却大大的勾起自己的兴趣。
今日月明星稀,他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反正也睡不着,索性披衣下床,走到帐外转了两圈。
他身望都,刘瑟昨日已去了滦州,二人分别指挥各部分军队,将京都牢牢围困起来。望都地京都以南,地如其名,站在这里,便可以隐隐望见那似锦的京城之貌,煜羡皇宫坐落在京都略高的地方,以取黎民瞻仰之意,他目力尚好,又怀着绝世武功,是也,那隐隐约约的煜羡皇宫,他也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
夜色甚,黑暗笼罩大地,就连平日富丽堂皇的也隐约黯淡下来,却只有一点,莹莹闪动着灯辉,分外显眼。
那是谁的居所,不用想,就已明白。
煜羡驭苍帝自诩勤政爱民,劳至夜,不是他的,又能是谁的?
苏引月看着那莹莹微弱的灯辉,忽然心下一动,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好似紧紧吸附住他,拉扯着视线,他身形一震,不由自主的,脚下移动了几分。
苏引月猛然一震,忽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和心情,他不由微微惊讶。
惊讶片刻,他呼了口气,渐渐放松下来。
他本就孤高绝傲,凡事也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既然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他与那皇帝见面,那早见一日,晚见一日,又有什麽不同?说不定见了之後,那皇帝胆小如鼠,指不定要大呼着侍卫前来救驾。也可适机嘲笑嘲笑他。况且,他近日安然不动,颇为可疑,自己也可顺便打探打探皇宫的消息,这样一想,他不由呵呵一笑,随即释然。
夜色沈,寂静祥和,大地沈睡,浓浓的夜色之中,忽然一袭白影,翩然飞过,不余残影……
也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君赢逝睡得异常沈,只是肚腹高耸,压得他呼吸急促,一整夜里,他翻了无数的身,只想让自己好过一点。
身上只盖了一条锦被,空气寒凉,他梦中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收紧双臂,眉宇微皱。
恍惚能感觉到身侧的寒风徐徐吹来,记忆中那是一扇窗户,凉风透窗而来,甚是寒冷。他翻了个身,身上的锦被掉在身侧,想去关窗,眼皮却分外沈重,怎麽也睁不开。
肚腹一阵凉意传来,他模模糊糊地知道是锦被掉在了一旁,闭着眼睛随意摸索几下,却不期然碰上一只手,那手轻轻一颤,停了半响,才拿起掉在一旁的锦被,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
君赢逝本来还很奇怪,不过随即释然,定是从旁伺候的小卓,不然怎麽会为自己盖被子,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喃喃道:“小卓……关一下窗子……”
苏引月轻轻一震,艳丽的眸子暗了几暗,过了片刻,才去将窗子关了起来。
淡淡的月华一瞬间被阻隔起来,室内立即陷入一片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君赢逝好像不那麽冷了,满意地翻了个身,就这样呼呼睡去。
安详沈静的睡颜,高高耸起的腹部,眉间隐隐的忧愁,一切恍如梦境,苏引月眼神一动,心中一荡,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刚要触及,紧临的炙热温度忽然沿着他的指尖猛然窜上,他一个激灵,手下一颤,猛然明白过来自己在做什麽……
真是奇怪……他退後几步,猛地收回手指,眼神却一直紧绞着床上酣睡的身影,微微惊讶。
早就听说煜羡皇帝私自孕子,他本以为那可笑至极,堂堂男子,却低声下气地为他人孕子,简直荒谬!简直荒唐!可谁知,就在刚刚看见他第一眼时,那高高耸起的腹部,一举吸引了自己的视线。
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像铺天盖地撒下的大网,牢不可破,退无可退,只有让他牵着,只有让他扯着,随波逐流。
屋子里黑暗得很,君赢逝好不安稳地翻了个身,忽然小腿一痛,胫骨之剧烈的痉挛,痛得他登时醒来。
遭了!抽筋了……君赢逝手指收紧,紧紧攥住榻沿,抿紧呼吸,痛苦地轻轻喘息,等待痛苦过去。
孩子越来越大,抽筋也越来越频,尤其是在幽沈静的黑夜,几乎每晚就要痛过几,这个时候也不好叫宫侍按摩什麽的,毕竟这种样子,他是不想让任何人看见的……
“……呃……”
压抑不住的声音终於从嘴边泄了出来……
苏引月心下一抽,心脏随着他沈痛的呼吸声,一绞一绞地收缩起来。
君赢逝心里想着太医的对应之策,努力的绷直脚底,平日只是要这样做,抽筋便会慢慢缓解,可今日却是奇了,反复试了数遍之後,却仍然不见效果。君赢逝额上沁满冷汗,双眉痛苦得纠结在一起,他力不从心地喘息一阵,又努力绷直脚底。
小腿胫骨的神经就像要被生生拉断一般,君赢逝粗喘几声,动也不敢动,僵直了身子躺在床上,额角流下冷汗,他咬着牙,痛哼了几声。
小小的御书房内一片黑暗,苏引月站在角落,心里随着他疼痛得厉害,就像被人剜着肉,血流不止,疼痛得几乎窒息。
他武功高强,耳聪目明,在这漆黑一片的屋子,眼前的景物,一丝不差的呈现在他的眼前,也正是因为这样,在他还为反应之前,身体已先行脑子一步,飞快地冲了出去。
君赢逝痛得神志不清,汗流浃背,他模模糊糊地努力绷直脚底,痛楚却一直由着他的小腿,传遍全身。
“……呃……”
忽然一双手轻轻揉捏自己的小腿,上上下下舒缓自己紧绷的神经,君赢逝缓了一缓,费力地睁了睁眼,眼前却一片黑暗:“……是……小卓……”
双手的主人轻轻一震,停了一会儿,又开始缓缓揉捏起来。
“竟把你……呃……吵醒了……对不住了……”感觉着剧烈的疼痛症随着他灵巧的手指慢慢散去,君赢逝勉强一笑,心下有些抱歉。
来人揉捏得很仔细,一点一点的,灵巧的手指舒缓他紧绷的小腿肌肉,一会儿敲打,一会儿又按着穴位轻轻揉捏,君赢逝撑了一会儿,感觉痛苦开始慢慢缓解,腿也不像那麽疼了,他试着动了动,道:“小卓,没想到你竟然这麽灵巧……已经好多了……”
苏引月一边给他捶腿,一边暗中瞟他,半响过去,见他毫无所觉,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有什麽不妥,不由安下心来,开始细细观察他。
眉角飞扬,却隐隐忧郁,气势威仪,却偶显疲惫……
苏引月心中一荡,眼睛瞄着他圆润高耸的肚腹,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君赢逝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小卓,朕有些困了,腿也没事了,你下去休息吧……”说着动了动腿,虽然还有些僵硬,不过并不痛了。
苏引月轻轻一震,猛然反应过来,避开他的眼睛,暗恼自己竟动了情欲。
孩子越大,人就越加嗜睡。尤其是一连几天未曾好好睡过,君赢逝眨了眨眼皮,萎靡道:“退下吧。朕累了……”说罢,径自躺回床上,没过多长时间,就坠入梦乡。
苏引月看着他的睡颜,轻轻一震,忽然头痛欲裂起来。
一夜好梦,一夜无眠,君赢逝如斯酣睡,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大亮。
<对不起啊~亲爱滴们~昨天说今天要给大家2更,结果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最近还要抽空翻译漫漫,又要收拾东西开学……所以今天就一更了喔……俺欠大家一更~俺记住了~一定会给大家补回来的~另外,8用担心俺开学就不更了,俺开学之後,也会是一天一更滴……亲……
月下无人宠 第五十二章
难得的好天气。
头顶的太阳暖融融地散播着暖意,虽然时至冬季,可连刮数日的寒风今日却稀奇地停了,虽然不是百盛开的春季时节,却别有一番暖意。
君赢逝在榻上翻了个身,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醒来。
……是御书房……他皱皱眉,然後摇摇脑袋,想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
小腿还有些僵硬,他动了动,突然一阵钝痛袭来,他闷哼一声,登时便明白,昨晚恐怕又抽筋了。
可奇异的,今日却并没有那麽痛。君赢逝自己揉了揉小腿,感觉到腿部肌肉的放松和松弛,并没有往日那般紧张,他想了想,隐约记得一双温柔至极的手,半夜曾为他细致地舒缓过。
是小卓麽……君赢逝暗想,慢慢的由床上下来,在原地缓了一缓,才敢迈出去一步。
肚子越大,就越要小心,御医曾无数遍的提醒过他,若是一个不甚跌倒了,那胎儿早产,对他,对孩子,那都是极为不利的,因此,在任何时候,不得不分外小心。
他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一脚跨出门外,温暖的阳光暖暖地照射在他的身上,门外守候的宫侍一惊,立马跪下道:“皇上,您醒了?”
君赢逝颔首:“醒了,今日天气真不错,太阳竟这般的好。”
那小宫侍附和一声,抬抬眼,随即问道:“皇上可饿了?奴才这就给皇上打些洗脸水来,顺便也端些早膳来。”
寒冷阴霾的天气忽然转晴,微微刺目的阳光穿透重重迷雾,淡淡的金色朦朦胧胧地笼罩着大地,温宁和煦,暖意融融,竟意外地消减了几分冬日的寒冰和刺骨。
君赢逝站在殿外,眯着眼睛感受打在身上的暖意,十分舒服,心情也不由好转了几分。
“你这麽说,朕倒还真的有些饿了。”君赢逝露齿一笑:“你叫什麽名字?”
小宫侍惊了一下,不知当今圣上是何用意,呆了片刻,才颤声回道:“小的叫小时……”
“小时?”君赢逝重复了一遍,又问:“小卓呢?”
“呃?皇上不知道麽?”
君赢逝皱眉:“朕不知道什麽?”
小时见君赢逝好似心中不悦,哼叽了几声,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君赢逝本来心情不错,结果见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顿时扰了兴致,语气上不由带出几分怒意:“什麽事情吞吞吐吐的!?还不快说!”
小时一屁股吓趴在地上,抖了几抖,眼神一阵游移:“小……小卓公公……”
“说!”
小时吓了一跳,眼眶突然变红,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哽咽:“……今早就没见到小卓公公了……”
“失踪?”君赢逝眯起眼,他明明记得昨晚小卓来过,怎麽会突然失踪?这事实在蹊跷。
“昨晚小卓公公跟奴才说担心皇上的身子,要来这里看看,可谁知他一出去……就再没回来。奴才去瞅了瞅……却看见,却看见……”小时眼眶通红,头垂得低低的,好似真的伤心了,干干的地上凝着几滴泪水,伴着时不时地抽泣声。
“看见什麽?”君赢逝沈下语气,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扑面而来,他轻呼口气,尽量稳住心内翻滚地惊涛险狼。
他知道,或许下一秒,就是鲜血淋漓的时候。
……终於要动手了麽……君赢逝勉力笑笑,又问一遍:“你昨晚到底看到了什麽?”
小时动动嘴,忽然抬起头来,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惊恐,一把抓住君赢逝,颤颤道:“皇上……是一个白影……飘来飘去的白影……”
白影!?君赢逝轻轻一震,一个踉跄,退後一步,右手猛然扶住门框,死死扣紧。
是谁?……君赢逝闭上眼睛,睫毛根部忍不住的轻颤,心里却已经隐隐的知道答案。
“皇上……”小时瑟瑟发抖,望着他的眼睛,眼里聚满泪水:“定是那白影带走小卓公公的……一定是他……”
“……不用说了,朕知道。”震惊过後,君赢逝好像慢慢恢复从容,声音淡淡的,泛着些冷漠孤独的味道,只是那只紧扣着门框的手,依然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皇上……”
君赢逝闭上眼睛,突然眼眶一热,好像有什麽热热的东西要破眶而出,却被他生生按压回去。缓了一缓,君赢逝勉力一笑,声音却晦涩嘶哑,明显是压抑着什麽的样子:“快宣……赵丞相……”
小时愣了一愣,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乖乖地道了声是,下去传话了。
君赢逝看着他小跑出去的背影,忽然闭上眼睛,低低地自嘲一笑,涌不尽的苦涩,就这样汹涌澎湃地直入胸腹,翻江倒海般地,狠狠绞痛他的神经。
苏引月……你究竟想怎麽样……
君赢逝摇头嗤笑,扣着门框的五指突然收紧,五道狰狞的抓痕,映在的,也许不仅仅是门框上,更是君赢逝的心间。那颗他信了他一遍又一遍,却又被骗了一遍又一遍的心间。
世间的感情,也许就是这样。
君赢逝笑了。
那是一种虚无的笑,是一种空洞的笑。
空荡荡的眼神里,没有笑容,没有伤心,没有泪水,也许只有谢开,也许只有随风蹁跹,更不再有……曾经刻心底的影子……
君赢逝冷漠着轻笑,扶着肚子走回书房,轻轻拍打。
谁也不是谁的谁。感情可以背叛,可以欺骗,可以伤害,更可以摧残。
信了一又一,却被骗了一又一。
苏引月,是朕太傻,还是你太聪明?君赢逝苦笑,拍打着肚子的手,虽然轻柔缓慢,却没有生机。也许这就是他的劫,命中注定相见,命中注定对立,命中注定苦苦纠缠。
兜兜转转,你与朕的立场原来从不曾改变。
这,就是命运。
君赢逝苦笑。
朕是皇上,为君氏而生,为君氏而死。君赢逝缓缓走近榻边,单手轻抚着锦被的边缘,锋利的眉宇,却全是解不开的苦涩。
昨日究竟是谁,他的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那人武功绝顶,来去如风,想要悄无声息的混入皇宫,不过轻而易举。
这皇宫……不过是纸做的城墙。君赢逝举目四望,辉煌气派的煜羡皇宫跳跃眼底,他却轻轻一叹,抿了抿唇,眼底说不尽的悲凉。
这一场兵变,到最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轻抚着锦被的手轻轻一顿,君赢逝默默抬起头来,忽然“刺啦”一声,一张好好的锦被,就被这样猛然撕裂。君赢逝轻笑,手下徒然一扬,被中散乱的飞絮一下子散乱飘飞在眼前,凌乱着落下,凌乱着凄美。就像他的心情,凌乱飘摇,纠缠挣扎。
恩恩怨怨,情情仇仇,不过一死。
君赢逝冷笑。
君氏灭了,他绝不枉生。但在他死之前,他也一定,要亲手,给那苏引月一剑。
君赢逝咬咬牙,攥紧双拳,坚定的双眸里带着拼死一搏的笃定,却也带着……万劫不复地沈痛。
“皇上!赵丞相到了。”
君赢逝一震,突然回过神来,缓了一缓,尽量压下几分情绪,慢慢道:“请丞相进来。”
片刻之後,赵跃颤颤走进御书房,偶尔伴着几声轻咳。
君赢逝立马迎上去,关切道:“老丞相可是身体不适?不舒服麽?”
赵跃又猛烈咳了几下,声嘶力竭的,就像要把肺也咳了出来:“昨晚偶感风寒,老臣竟不知。居然还这麽重……”
君赢逝扶着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吩咐人端上热茶,浅酌一口,意味长地道:“老丞相……你这一生,为我君氏做的也已够多了……”
赵跃轻轻一震,大惊,起身就要跪下。
君赢逝拉住他,将他扶回床上,覆下眼帘,轻道:“……他来过了……”
赵跃一惊,手下一抖,茶杯和茶盏撞在一起,洒出些茶水来。
“……丞相,只怕攻城之日,就要不远了……”
“皇上!”赵跃一震,眼眶一红,声音突然哽咽起来:“是老臣的错,是老臣误献了计策,老臣不该……不该让那……”
“丞相。”君赢逝淡淡地截断他的话,摇头道:“此劫因朕而起,并不是丞相的错,丞相无须自责。
赵跃已经老泪纵横,声音微微颤抖:“皇上……老臣……老臣以为他是皇子的父亲,就以为,以为……”
君赢逝轻轻一震,随即覆下眼帘,静默半响,才淡淡道:“也许,朕的这个皇子,在他心目中,是不重要的吧……”君赢逝笑得冷漠疏离,赵跃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更加难受起来。
“……皇上……老臣无能……”赵跃挤出声音。
“丞相何出此言。”君赢逝再将他扶到榻上,轻声道:“你是我煜羡的忠良,永远都是。只是……是朕这个皇帝无能,竟为了儿女私情……荒废了祖宗基业……”君赢逝清浅一笑,嘴角溢着苦涩,只是竭力地隐藏着,让人感觉不到他的悲伤。
“皇上……”
“老丞相……”君赢逝呼口气:“不知朕最後的命令,丞相还听不听……”
赵跃眼眶一热,立即跪下,毅然决然道:“臣听旨。”
“安排宫内所有人立即离开皇城,乔装打扮,有劳丞相好好安排安排他们。”
“皇上!这不行!不行!”赵跃坚决摇头。
“丞相!”君赢逝怒唤了他一声,平静下语气,缓缓道:“人命关天,君氏灭亡是我的责任,难道还要赔上这麽多无辜的性命麽……”
“可是,皇上……”
“不用可是。”君赢逝冷冷地截断他:“朕现在还是皇上,朕的命令,你作为一朝宰相,无论如何,非听不可!”
赵跃呆愣一下,望着他镇定有神的眸子半响,终於叹息一声,低低道了一声遵旨。
君赢逝笑笑:“有老丞相了……”
“皇上何必如此,四王爷的兵马还未到……”
“来不及了……”君赢逝怔怔地望着窗外,轻轻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月下无人宠 第五十三章
“一切,都来不及了……”
君赢逝怔怔地望着窗外,淡定和缓的声音,好似他真的与世无争,真的平静无波。
可赵跃却知道他心里的苦,看着他坚毅隐忍的背影,赵跃犹豫再三,缓缓开口:“皇上……君氏还未败,我们……还是有一线生机的……”顿了几顿,赵跃才终於将话表达完整,说完之後,似乎又觉得颇为勉强,声音又不禁低下去几分。
“生机?”君赢逝回过头来,神情淡淡的,挑挑眉,神情竟含着几分嘲笑。“我君氏从不妄求生机,既然天意如此,朕也断断不会求这老天爷格外开恩。”
“皇上……”
“四弟远在阳城,消息又被刘瑟堵截,如今苏引月又回来了……这不是天意是什麽?”君赢逝逆着光,额边的发帘垂落下来,赵跃眯起眼,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死一般的沈重压迫在他心里,逼得他无法後退。
“皇上……“赵跃热泪盈眶,梗着气息抽噎两声,目光看到他高耸的腹部,低叹一声,心里堵得发闷:“小皇子……皇上打算怎麽办……”
“真儿……”君赢逝的目光一下变得柔和起来,不知不觉地抬起右手,不知不觉地轻轻抚上,闭着眼睛感受到传来掌心的热度与胎动,那麽慈爱的表情,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眼神,可却在一瞬间,突然寒光一闪,迅速冷凝下来。
君赢逝突然闭上眼,冷道:“无论是谁,只要他是我君氏的子孙,那便只能随朕而去,以表衷意。”
赵跃一惊,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可是小皇子……小皇子都未曾临世……”
君赢逝轻轻一震,随即笑了一笑,右手抚上自己高耸的肚皮,隔着龙袍,轻轻揉按两下,突然攥紧:“如若是真儿……他也定会同意朕这麽做的……”
“皇上!”赵跃声嘶力竭,扑过去跪下,老泪纵横道:“我君氏……绝不可绝了後啊……皇上……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要保护皇子周全……”
“丞相……”君赢逝覆下眼帘,淡淡的哀伤从眸中流泻出来,他静默半响,缓缓摇了摇头。
真儿何尝不是他的命根子,他何尝又不想见见这怀胎八月的儿子?可是不行……真的不行……君氏或许是要灭了,可是这祖宗的气节,却永生永世地不能灭。这不仅仅包括他,也许连来不及出生的真儿,都逃脱不了胎死腹中的命运。这,便是身在皇家的身不由己。是他,害了真儿……
对不起……真儿……君赢逝心里流泪,面上却是死一般坚定的表情,仿佛巍峨高山,仿佛铁血战甲,永远屹立不摇,永远坚不可摧。赵跃看着他的表情,轻轻一震,忽然跨下脸,他抿了抿唇,好像终於明白了什麽。
身不由己,身不由己,果然身不由己。
赵跃悲哀,为他身帝位却身不由己地权力悲哀,更为他帝王之家灭绝人性的算计阴谋而悲哀。
其实最悲哀的,莫不是这皇帝。
赵跃看着他,忍不住轻叹。他是一切阴谋诡计的执行者,人人可以恨他敬他,可以惧他畏他,却不想,只有他,的灵魂已被刻上权利枷锁的烙印,别人都可以逃,而皇帝,却永远地不能。
他似乎拥有世上一切权力,可其实,却连自己的生杀大权都没有。
皇位能够给他的,不过兄弟反目,不过阴谋算计,不过尔虞我诈。
赵跃叹息着,心里像开了个黑洞,他服侍了一辈子皇帝,从高崇皇帝到现在的驭苍皇帝,短短的几十年时间,他终於明白,所谓皇家权力,人人挤破门槛也要接近的皇家权力,不过是把杀人的利器,利器的那端捅进敌人是心脏,而这端,竟是染着自己的鲜血。
多麽可怕的一把双刃剑。
赵跃望着站在身前的帝王,心下轻轻一震,一种从未有过的苦涩,渐渐弥漫在他沈甸甸的心底,他抿了抿唇,突然沈默下来,不知该说什麽。
也许,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便是摆脱一切的宁静,脱离一切的淡定。
君赢逝也没有说话,他怔怔地望着窗外辉煌壮丽的皇宫,眼波流动着什麽难以言明的情绪,他不发一语,目光沈沈地望着远,那麽宁静,那麽镇定,仿佛是要带着煜羡曾经的一切辉煌与成败,才能甘心地走向死亡。
二人颇有默契地陷入沈默,只余熏烟,淡雅地扶摇而上,青烟似的化开在空气里。
也不知过去多久,久到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久到香炉内的檀香就要燃尽。
一股浓重的悲哀化在两人之间,赵跃抿了抿唇,忍不住轻轻开口。
“皇上……”
君赢逝轻轻一震,回过神来,冲他一笑,淡然道:“时间不早了,丞相……回府去吧……明日,就莫要再来了……”
“皇上……”赵跃停了一停,鼻音颇重:“高崇皇帝若在……”
“不要提父皇!”君赢逝突然言语激动起来,声音有些凄厉,过了片刻,他渐渐稳定下来,语气转淡,低低地开口:“丞相……朕累了……跪安吧……”
赵跃虽然有些担心他,但见他双目微合,眉间倦意颇,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还是憋回肚里。
也罢……明日再来看他……
赵跃走向门外,一步三回头之後,终於犹犹豫豫地离开。
君赢逝张开眼睛,看着赵跃消失的方向,轻轻叹息了一声。
赵跃是他的幼年的老师,可以说是自小看着自己长大,对他的栽培与珍视,自然就来得不一般,颇有些父子情的味道。
煜羡高崇皇帝英年早逝,若不是赵跃一手扶持,他也不可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因此,赵跃与自己的关系,与其说是君臣,更不如说是父子。
正是因为这样,这趟浑水,怎麽都不能让赵跃沾到的。君赢逝暗付,心里打定了主意,提笔写下圣旨,扣上皇家的玉玺,这才扶着肚子坐在榻边。
累了……他揉着酸麻的两条腿,顿感轻松,呼了口气,终於放下一半的心。
赵跃不再是他煜羡的丞相,若是敌军攻打进来,也可放他一条生路吧……他为君氏效力多年,这样的结果,却只能是他给他的……
躺在床上,高耸的腹部好像压迫到了脆弱的呼吸,他轻轻喘息着,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却不想宽大的衣袖一甩,忽然绞住了一旁的烛台。君赢逝皱眉,心中不悦,用力一扯,却不想挂倒了烛台,“!当”落地的声音,君赢逝惊了一跳,只见高高的烛台瞬间倒地,燃烧着的烛火却顺势恰巧落在榻上,君赢逝愣了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起先是小小的火苗,火红的颜色跳跃着吞噬明黄的床榻,然而不过片刻,微弱的火苗突然壮大,熊熊的火势顺着他的衣角迅速蔓延过来,室内一片烧焦的味道,君赢逝愣了一愣,终於反应过来。
可是此时,熊熊的火势已经沿着他的衣摆爬到腰间,龙袍的下摆被烧得所剩无几,怒火吞噬他腰间的锦带,仿佛要燃烧到他底下的肌肤,他浑身一颤,忽然感觉到烧灼的痛感。
君赢逝开始惊慌,腹部的肌肤被烧得开始泛红疼痛,他心下一紧,想到此时的真儿,直觉告诉他要灭火。
可是怎麽灭?他已经失去理智,全身起火,脑中疯狂着想要保护胎儿,却无从下手,却束手无策。
火势渐渐变大,周身已成为一片火海,君赢逝慌乱半响,却突然安静下来,突然停止动作。
也许……这就是命……
君赢逝闭上眼睛,颓然倒下,放弃挣扎。
宫里的人被他遣散地差不多了,就算真有人看见,谁又会为了一个落魄皇帝而甘心以身犯险……不会的……他心里暗道,忽然自嘲一笑,锋利的眉角,暗含悲伤。
全身发烫,到皆是滚滚的浓烟,君赢逝嗓子被呛得生疼,费力地咳了两声,睁了睁眼,被呛出些许眼泪。
狂怒的火焰疯狂着吞噬一切,袭卷他周身的一切物件,火焰过,皆为灰烬。
他听到有人怒喊,有人狂叫,隐隐约约知道是有人发现了大火,却可悲的,无人营救。
君赢逝忍不住咳了两下,感觉到腹中胎儿不安地踢动,他笑了一笑,轻声安慰:“真儿……父皇陪着你,到哪儿都陪着你,你莫要害怕,好麽……?”
“……呃……”胎儿仿佛是十分不安,踢得越来越厉害,君赢逝冒出些许冷汗,粗喘了一阵,笑骂道:“你这泼猴子,越是叫你安分你却越厉害了……”滚滚浓烟呛得他嗓子生疼,他说了两句,忽然激烈地咳了一阵,才又缓缓道:“真儿……父皇真没力气了……你莫要闹了……好麽……父皇到哪都陪着你,你……咳……不要害怕……咳咳……”
君赢逝淡笑,眼角却越来越冰凉,他心里苦涩,生命攸关之时,他还是不争气地想到了那人,那人孤高倨傲,若是知道自己命丧於此,也许会高兴得大醉一场吧……
他自嘲一笑,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混着滚滚的浓烟直入他的鼻腔,他笑了一阵,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
“你这疯子!”隐约中听见一个声音,那声音孤高冷傲,清艳绝伦,却掩不住惊慌失措,掩不住满心关切。
君赢逝轻轻一震,费力地睁了睁眼,挤出声音:“……谁……”
月下无人宠 第五十四章
“谁!你还敢问是谁!?”来人似乎很是气愤,一把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清冷淡雅的气息迎面扑来,顿时减少他体内烧灼的痛感,君赢逝轻轻一震,突然清醒了几分。
“你……”他勉力睁了睁眼,到嘴的声音却突然顿住,有些张口结舌。
苏引月一把将他抱起,眼神里写满慌张,他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君赢逝,心里一紧,不由微微心疼,然而转念一想,却又十分恼怒,不由骂道:“你疯了麽!这麽大的火,怎麽就傻了不知道逃出去!?”
君赢逝清醒过来,忽然意识到什麽,开始挣扎。
苏引月搂紧他,刚想要出言相斥,忽然对上他敌意颇的眸子,心下一震,似乎才意识到二人现下的身份,到了嘴的话又不由吞了回去。
他掳了个太监回去。那太监名唤小卓,生的眉清目秀,据说是这皇帝身边的红人。
昨日他守了他一夜,不知为什麽,只是看着那躺在床上昏然睡的身影,他就不可遏止地痛心疾首,就好像脉搏连着他的呼吸,他一下,自己就放松一分,他紧一下,自己就收紧一分。
就好像……他们曾经相识一般。
不!不仅仅是相识。
苏引月至今仍记得那晚炙热而热烈的心跳,就好像某种感情要鼓胀着破膛而出,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好像紧密地联系着自己以往的记忆,汹涌着破脑而出。
是。他是失忆了。
可他却不是傻子。
他虽然记不得以前的种种,但他却清醒地明白自己的感情,尤其在昨晚之後,那样一个倔强隐忍的睡颜,那麽刻地映在了自己的脑子里,心里隐隐明白,他与这个皇帝,绝对不简单。
心里奇怪,但只要一想,脑子里就像绷着根弦,猛一扯动,断了般得疼痛。
苏引月费解。
恰巧此时,那个名唤小卓的宫侍来了此地,他心下一动,想着这名宫侍或许能知道他以往的一二,便毫不犹豫地将他掳了去。
谁知那小卓居然不知好歹,饿了一天竟也不肯透露半分,惹得他又是心急又是气愤,心情十分焦躁。愤愤然地回了营帐,他坐立难安,光是想着那人沈睡的容颜,他就忍不住心下躁动。
若是那沈睡的眼睛睁开,将是怎样一片倔色。
他左思右想,在营帐里来回踱了两步,本意是想淡下些情绪,却不想,想见那人的欲望反而越来越强烈,只有增,却无减。
他叹息一声,不由自主得动了脚步,不由自主得到了皇宫,更加不由自主得……瞠目结舌,惊呆当场。火光连天,窜大的火舌张牙舞爪地吞噬暗黑的夜空,刺眼的红色在他眼前张狂地舞动,疯狂而急切地,就像要灭绝世间的一切。眼前一座庞大辉煌的宫殿,似乎就要在他的眼底,挣扎着化为灰烬。
连带着那人,连带着他来不及究的记忆,一起被吞噬在茫茫火海之中。
苏引月轻轻一震,顿时醒过神来,耳边是一声声凄厉而尖锐的叫喊,纷纷指责他人不救圣驾,哭声震天,却始终不肯有人跨步上前,真正救那人於水火之中。
苏引月却做了。
他愤恨地删了那几人几个嘴巴,嘴中骂了一声,接着就直奔火场。
那一刻,他以为他停止了呼吸。
那人静静地躺在大火之中,表情淡定宁静,好似真正解脱了一般。
苏引月只感觉呼吸一窒,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晕厥。
幸而那人肚腹一动,小小的凸起立即呈现在圆滚滚的肚腹上,他睫毛一动,过了片刻,缓缓睁开眼睛。
苏引月眼睛一涩,竟觉得眼前之人的动作竟是那般熟悉,铺天盖地的喜悦狂卷而来,他激动得轻轻一颤,只觉苦涩连着喜悦,那般疯狂地侵蚀他的大脑。就好像……无法呼吸。
垂落在地的双手轻轻抚上高耸的腹部,轻轻揉捏,君赢逝勉力一笑,坚强隐忍的眼睛里流泻出什麽,他宠溺一笑,嘴里好像说了什麽,声音不甚太大,却分外清楚。
火舌张狂着隔断二人,火红色的焰苗恣意张狂地烧灼着一切,苏引月远远望着那人,听到他不紧不慢地诉说,不由轻轻一震,只觉自己的理智,竟随着那徐徐的话语和斩不断的火舌,一瞬间灰飞烟灭。
他最终还是奔了进去,奔进去紧紧抱住那人,双手收紧,空虚的感情好像一瞬间被什麽填满,鼓鼓的,心里流淌着满足与兴奋的激流,双臂竟激动得轻轻颤抖。
“你好好的,莫再挣扎,我这就救你出去。”苏引月耐下性子安抚他。
君赢逝却冷冷一笑,继续挣扎道:“苏引月,你是打了什麽主意?现在救朕又做什麽!?你既然投奔了刘瑟,你我二人就永远是敌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闻言,苏引月手下一抖,心中一抽,过了片刻,终於缓过神来,微微苦涩道:“我既然救你,并不是因为你我二人的身份,当然更不会有什麽其他企图。你做了多年的皇帝,莫要把人想得与你一样,不论做什麽,都暗含企图。”
君赢逝气结,挣扎着跳下地,一把推开他,怒道:“滚!朕根本就不需要你救!朕宁愿死在这里!带着肚里的孩子死在这里!”
苏引月皱眉,他本就心骨倨傲,若是平常之人,他根本就不屑一顾,现在特意跑来救他,他还丝毫不知感动,甚至还被指着鼻子大骂了一番,他心下不悦,甩甩袖子,心想反正你是死是活都不管我的事,索性让你烧死在这大火之中好了。
火舌滚滚,整个屋子都是呛人的浓烟,他负气而去,正要离开,君赢逝忽然力不从心地咳了一声,他心里一紧,忽然脚下一顿,明明担心得厉害,却赌气得不肯转身去看。
君赢逝被呛得嗓子生疼,他咳了一阵,抬头见苏引月还未离开,不由嘲讽一笑,有气无力道:“怎麽?苏大楼主竟要看朕怎麽死的麽……?也好……”他忽然莫名其妙地低叹了一声,语气里含着浓浓的悲哀。苏引月却轻轻一震,不可置信地回首一看,竟觉得那般叹息的声音如此魂牵梦绕,真实得就像……就像夜夜入他梦魇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绝望般的眼神,竟真的像他一般,坚定,隐忍,不甘,愤然。
君赢逝还在继续嘲讽:“既然你走了,还回来做什麽?既然回来了,又救朕做什麽?苏引月,你的心思太高,朕永远都猜不透,你的演技太真,朕永远都看不透。走了这一步,谁知道你下一步又要做什麽?信了你一又一,朕累了,不想再信你了,你也乖乖滚回你的军营,好让朕歇歇。”
苏引月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抓紧他,紧张道:“你说什麽!?你我果然有什麽!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苏引月忽然紧紧地抱住他,二人身上都被烧得滚烫,火舌张牙舞爪地吞噬一切,苏引月却不管不顾地大叫:“你说!你和我有什麽是不是!?你和我有过从前,有过故事,更有过……”他然顿下声音,眼睛小心翼翼地向下瞥去,高高耸起的肚腹横在两人之间,他动了动嘴,想去确定,又好像害怕着什麽。
君赢逝拧眉,以为他又在耍什麽样,不悦道:“苏引月!你又在搞什麽鬼!?”
“我没有!我……小心!”
苏引月焦急地想要辩解,忽然眼角一瞥,只见房梁某被烧断了竟直直跌了下来,粗长的木棍夹杂着熊熊的火焰,眼看就要砸在面前君赢逝的头上。
苏引月一把扑了过去,险险躲过斜砸而来的火棍,带着他连翻几滚,最终停在一旁的角落上。
他轻轻呼了口气,转身去扶君赢逝,却被吓了一跳。
君赢逝按着肚子,身体蜷曲着倒在地上,额头上挤出大片的冷汗,他粗喘一阵,眼睛瞪着苏引月,五官扭曲在一起,竟疼得说不出话来。
“你怎麽了!?”苏引月去扶他,竟心疼得厉害。
“畜……畜生。”君赢逝咬着下唇,粗喘着声音道。
显然是刚刚的翻滚碰到了肚子,现在肚子里疼得厉害,竟像是动了胎气。
苏引月一把将他横抱起来,心里想着此地不宜久留,否则迟早要被烤成黑炭,他不知道君赢逝现下的情况,只是收紧双臂,紧紧地抱着他,吸口气,猛然冲出火场。
君赢逝一直紧窝在他怀里,双手按着小腹,脸色苍白,只是绞紧眉头,竟像是十分痛苦般。
待两人到达安全之地,君赢逝早已疼得死去活来,他双手死死地绞住苏引月胸前的衣襟,指节用力得发白,呼吸急促,一阵接着一阵,冷汗沿着额头,滚落而下。
苏引月此时才觉得不对劲起来:“怎麽了!?是哪里疼了!?这麽严重!?”
君赢逝只感觉肚腹一阵激烈的收缩,一阵接着一阵,紧密地疼痛,简直就是像要窒息。他粗重地喘息几声,几缕头发粘湿贴在额边,神情好不憔悴。
“怎麽了?竟痛成这样!?出什麽问题了麽!?”苏引月见他痛得说不出话来,索性搂紧他赶往自己的军帐。
君赢逝窝在他的怀里,心里气恼苏引月的不知所以,却疼得挤不出声音。
“……呃……”压抑不住的声音还是从嘴角溢出。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你再忍忍。”苏引月一边说着一边飞奔。
“引月……快,快点……他要下来了……我忍不住了……”
苏引月微微奇怪,不由停下脚步。
“你是说……”
君赢逝羞赧,闭着眼睛大叫:“我要生了!你快点!”
“生了……”苏引月呆呆地重复。
半响,他轻轻一震,终於反应过来。“生了!?你要生孩子!?”
月下无人宠 第五十五章
“生了!?你要生孩子!?”苏引月心下一惊,不知如何是好,毕竟他有生以来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当下便有些不知所措。
君赢逝皱眉,开始不断挣扎,呼吸都有些粗重。“放……放朕下来……”
“这一片荒郊野外,怎能将你放下!?你……”苏引月看了怀中的君赢逝一眼,突然顿住声音,一下子噎进嗓子里。
他堂堂一代楼主,什麽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可是偏偏这……生孩子一事……却是打死他也没有见过。苏引月怔愣片刻,随即回过神来,只见君赢逝已疼得面色苍白,冷汗顺着额头滑下,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要跳下地去。
他当下便有些恼怒:“你闹什麽闹!不知道要老老实实的麽!?”
闻言,君赢逝更觉得无限委屈,想他受尽孤苦的为他私自孕子,其中艰辛自是不必言说,尤其是夜晚抽筋盗汗,身旁更无一人可以信赖,这麽长时间,他也独自一人熬过来了,可是这个时候,他却独独饶不过这个没有尽过一丝责任的可恶家夥。
“你……你这样试试……呃……”也许是疼痛会使得人格外脆弱,君赢逝瞪着他咬牙切齿,苏引月却看出别样的味道来。
苏引月心中一荡,情不自禁地为他拨开粘在额边的湿发,柔声道:“……疼麽?”
君赢逝气得胸口发闷,高高耸起的肚腹也是一下一下地缩得厉害,他虽然疼,却并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闻言,他暗骂一声,有气无力地讽刺:“你苏大楼主要是到了这个地步……朕倒是要看你疼不疼……”
苏引月轻笑,而後搂紧他:“抱紧我,我这就带你回去军营,到了那里,自然有妙手回春的军医在,你也不用担心……”
君赢逝轻轻一阵,老实片刻,随即开始挣扎:“放……放朕下来……”
苏引月收紧胳膊,斥道:“胡闹!你堂堂的皇帝之尊,竟是说下来就要下来的麽?若不回去找军医,我倒要看你怎麽生得下来!”
君赢逝喘息不定地哼了一声,随即自嘲一笑道:“朕倒是奇怪你这堂堂楼主搞得什麽名堂?怎麽!?你要把朕带到你的军队,忍受众人唾骂麽?苏引月,你既然想要杀朕,那就不如现在了断个干净,你如此想要羞辱朕,朕定不会饶你!”
苏引月哭笑不得。
“我若要杀你又何必救你?你这理由当真太过牵强。”
“谁知道你安什麽好心!”君赢逝轻斥,随即闷哼了一声,咬紧下唇。额头上已冒出大片大片的冷汗,一缕缕黑发从金冠中垂落下来,打湿粘在腮边,好不憔悴。
苏引月心中一紧,不由收紧双臂,心里想着还是要将他带回军营,否则这麽硕大的肚子……怎麽生得出来。
“放……放朕下来。”君赢逝挣扎。
苏引月轻轻松松地按住他挣扎的拳脚,将他牢牢制於怀中,皱眉道:“别再乱闹!我带你回了军营,给你好好的接生,你这麽大的肚子,难道真要自己将他生下来麽!”苏引月轻轻斥责,後面的话却只是一句不轻不重的威胁,并无他意。却没想到君赢逝轻轻一震,随即剧烈地挣扎起来,嘴中边骂边讽:“好啊!朕就一个人生给你看看!反正朕的都一个人挨了那麽长时间了,也不怕这最後一关!”
苏引月拧眉,脸色微变。自己一再给他好脸色,想不到这个皇帝倒是蹬鼻子上脸了,当下便有些语气不善:“我是给尽了你脸色,你莫要给脸不要脸。我好心救你於水火之中,现在是带你要去医治,你莫要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好啊……”君赢逝苦笑一声,忍着痛楚挣扎下地,脚下踉跄几步,才扶着肚子稳住身躯。“你走啊!朕说过孩子自己生,早就说过,现在他忍不住就要出来了,朕当然能把他生出来,朕就不信,区区生一个孩子,朕还真的需要大夫不成!”君赢逝喘着粗气,费劲力气地站直在地上,大腿根部却忍不住的轻轻颤抖,忍住剧痛,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这本是极为负气的一句话,君赢逝天生皇帝之尊,哪里受过女人产子的苦楚,更不会知道生产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他天生骄傲,当然受不了苏引月施舍般的言语,索性心里一横,脑袋一热,说出了一番负气之话。
苏引月冷笑,眼神看着他微微痉挛的肚子,挑挑眉:“你倒是有骨气!堂堂皇帝,没想到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你费劲心机地帮别人生孩子,也不知那父亲知不知道!?”苏引月说得也是气话,他见君赢逝一副死活不服的态度,心里越是焦急,嘴中也就越口不择言起来。
“滚!”君赢逝气得颤抖。
他不知道苏引月失忆,自然就以为他是故意不认这肚里的孩子,不由心里一凉,肚子越发疼了起来。
苏引月拧眉不语,心里气他嘴硬,虽然隐隐知道自己与他关系不一般,但对他这个肚里的孩子,不由还是心存了几分芥蒂,便有些心生不快。
怎麽?哪个男人的野种?竟让你如此护着他!?苏引月心里气闷,任他打着颤站在原地,却不去扶他,也没有了带他再去军营的欲望。
忽然一阵剧烈的宫缩,君赢逝轻轻一震,膝盖一抖,眼看就要跪倒在地。
苏引月双臂环胸地站在身前,一副好整以暇地神态,既不去帮他,也不去扶他,挑挑眉,有些高莫测。
君赢逝知道他是等着自己求饶,不由心中一恼,咬了咬牙,硬生生地挺了下来,哆哆嗦嗦地站直身体。
苏引月其实早就担心无比,只是见他倔强如斯,不由心下恼怒:“君赢逝,只要你求我,我就帮你去找大夫。”
君赢逝小腿直打哆嗦,腹中收缩得厉害,一阵紧接着一阵,十分紧密。冷汗浸湿衣襟,他紧紧攥紧肚腹前的衣襟,疼得恶言相向:“……你不是人……呃……”
苏引月气结:“我好心救你,又好心帮你找大夫,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良心?”君赢逝冷笑一声,轻喘道:“苏引月……你自己想想你干得好事……”冷汗沿着脊背滑下,渗进宽大的龙袍里,偶尔寒风一过,君赢逝微微颤抖,眼看着便要倒下。
苏引月拧眉不语,心思却都被他揪了起来。
君赢逝喘息几声,忽然身体一抖,攥在肚腹的双手猛然收紧,嘴中闷哼一声,脚下一软,终於支撑不住地跌倒在地。
“……啊……”伴随着凄厉地痛呼之声,君赢逝按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苏引月心底一抽,终於反映过来,此时也顾不上刚刚的僵持,连忙着急着慌地奔了过去:“怎麽样怎麽样!?摔着了麽?可逝摔出毛病来了……”
君赢逝气结,却在这节骨眼上也不好生气,腹中一瞬间收缩得厉害,好想有什麽热热的东西突然破掉一般,挣扎着涌出体外。
“……呃……”君赢逝猛然扯住苏引月的衣襟,攥得死紧,过了半响,一把推开,喘息不定地开口:“滚……滚开……朕不想见你……”
苏引月心内焦急,心中暗恼刚刚与他的对峙,过了半天,犹豫着开口:“……我帮你找大夫。”
“不用!”君赢逝断然拒绝,感觉着腿间一股热意,心里隐隐知道怕是孩子等不及了,刚才满满的信心,此刻却开始有些淡淡的惊慌。
灼热的液体缓缓晕湿大腿,股间开始一片粘热,腹部一种胀痛地坠痛之感,君赢逝单手扣紧地面,不长的指甲陷进土里,咬紧下唇,并不发生。
苏引月隐约知道事情不妥,眼睁睁地看出他底下晕出湿迹,开始不知所措:“我。我去帮你叫大夫!”
君赢逝此刻早已疼得说不出话来,闻言,他闷哼两声,只能用眼睛斜瞟苏引月一眼,接着又是一阵闷哼。
苏引月手忙脚乱:“我这就去请大夫!”
说罢,着急着慌地便要冲出去。
君赢逝拉紧他,喘息半天才挤出声音:“……别……去……”
一个人怀着孩子,一个人忍受了孤独,他受够了该死的一个人,而此时此刻,他却再也不愿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下孩子。
苏引月回过身来,轻轻拍他一阵,安抚道:“你这个样子,不去请大夫,那就是要生生痛死的……”他停了一停,说服道:“这里离军营不远,我马上就要回来。”
君赢逝怔怔地看着他,手指却攥得死紧,脸色苍白,始终不肯放手。
苏引月叹了一声:“要不我带你一起去,这样也快点……”
君赢逝轻轻一震,猛然抽回了手,将他放开。
苏引月知道他不愿跟随自己去军营,多半也是不愿别人看见自己此刻的样子,幸好这里离军营也不远,自己轻功了得,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回来。
他轻声安抚了君赢逝几句,君赢逝却一直紧闭着眼睛不予回答,只是唇角咬得发白,身体轻颤不止。
“我去去就来,会给你把大夫带来的……”
君赢逝咬住下唇,热液在腿间越流越多,他微微发抖,肚子里胀得发痛,心里不禁开始微微惊慌。
“我走了。”苏引月再告别一声,站起身来,犹豫一阵,转身而去。
君赢逝捂着肚子呻吟半响,肚子越发鼓胀得生疼,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孩子在里面翻滚着不愿下来,羊水却越流越多,混着淡淡的血迹,触目惊心。
“呃……”压抑不住的呻吟声最终还是从嘴边泻了出来。
高耸的腹部顶着胸口,君赢逝呼吸急促,指甲扣进地里,却还是呼吸不顺地喘息粗重。
冷汗布满身体,几缕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边,君赢逝仰躺在地上,张着大嘴竭力地呼吸,却无能为力。
“哦?这不是堂堂煜羡的皇帝麽?在这种荒郊野外,竟是要生了麽?”
恶魔般的声音,君赢逝永远也不会忘记。
刘瑟优雅地踱到他的身前,冷笑:“被我遇上,我该说你是好命呢……还是倒霉呢……皇帝陛下……”
君赢逝轻轻一震,扣紧双手,喘息不定地看向他,没有说话。
月下无人宠 第五十六章
刘瑟仰天大笑了两声,上前狠狠踢了他两脚,见他捂着肚子却不吭声,不由心中更加气愤,好似还不解愤地骂道:“怎麽!?堂堂皇帝陛下竟要再这种地方产子?看你这种狼狈相,也配当煜羡国的皇帝?传出去了竟不怕人笑话!?”
君赢逝疼得冷汗连连,却咬住下唇,倔强地不肯吭声,只是一双眼睛,愤愤然地瞪着他。
“你看什麽看!”刘瑟眼睛一横,心中不悦,上前踩住他手背,使劲力气。“就你也配看我!?我呸!君赢逝,你以为你是皇上?哼!你是个狗屁皇帝,就是让你伺候我,我都嫌脏!”刘瑟面目狰狞地盯着他,斯文俊朗的脸孔微微扭曲,滔天的恨意将他的理智淹没,他就这样盯着君赢逝,好似恨到了极点。
“……呃……”君赢逝唇角发白,被他踩住的手指微微痉挛,下体还继续汩汩不断地流出浊黄的热液,宫缩越来越剧烈,疼痛也越来越强烈,他粗重地喘息几声,终於抑制不住地闷哼出声。
“怎麽?很疼?”刘瑟得意地看着他,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冷冷哼了一声:“君赢逝,看见了麽?这就是你的下场。”
君赢逝侧躺在地上,身体疼得微微蜷曲,额边粘着几缕厚重粘腻的黑发,他此时哪里顾得了刘瑟,只是张着嘴费劲地喘息,就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哈哈……”刘瑟挑挑眉,一脸嫌恶地上下打量他,捂着鼻子夸张地退後,恶言讽道:“这是什麽味道!?堂堂的皇帝居然还满身的臭味。”他故意地扇了扇气味,对着身後的一帮士兵打扮的家夥道:“看见了麽?这就是我们堂堂煜羡国的皇帝,你看看他是什麽样子!?”他煞有介事地咂了咂舌,缓缓摇头,高高在上地嘲笑。
君赢逝疼痛地闷哼一声,他隐约感到肚子里有什麽开始蠕动,一种下坠的痛感俘获他的神经,灼热的液体从股间大量地溢出,沾染着丝丝血色,触目惊心。
“啊──”终於忍不住大叫出来,他轻轻一震,隐约感觉到孩子开始不安分地蠕动起来,仿若即将要破壳而出的雏鸟,不安地挣扎闹动。
“哦?”刘瑟恶意地踩上他高高耸起的腹部,却并不用力,抬着下巴威胁他:“皇帝陛下,臣若是一脚踩下去……会有什麽後果呢?”他转了转脚踝,尾音别有意地拉长,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
“你……”君赢逝费劲地挤出声音,不安地动了动身体,刘瑟哼了一声,脚上微微用力,君赢逝闷哼一声,喘息了半天,才有气无力地道:“……你……你住手……”
“住手?”刘瑟大笑了一声,嘲笑道:“你以为自己是什麽?叫我住手我便住手?以为自己还是那百官臣服的皇帝陛下麽?君赢逝,你真是太好笑了!”
君赢逝疼出冷汗,身体微微痉挛,下体的羊水越流越多,孩子却依然不见向下走去的迹象,他不由开始心急。
刘瑟斜着眼睛看他,越发觉得脚下的肚子十分刺眼起来,他自然知道这孩子的亲爹是谁,他想了半辈子,念了半辈子的引月,居然最後和他脚下的人发生关系,这怎麽能让他心里平衡!?
“怎麽?紧张麽?要不我帮帮皇上,让您把这肚子里的虐种,生下来?”刘瑟笑得邪恶,一脚踩在君赢逝高耸如丘的肚子上,恶狠狠地稍一用力,立马引来君赢逝喘息不定地痛呼。
“刘……刘瑟。”君赢逝粗喘这瞪着他,双颊粘满汗水。“你……你敢!朕……朕叫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刘瑟夸张地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全世界嘴可笑的笑话。“你要让我不得好死?敬爱的皇帝陛下,你敢麽!?”刘瑟眼睛一眯,脚下微微用力,暗含警告。
“呃──”
“怎样?我帮皇帝陛下接生一下如何?凭我的功夫,相信小皇子一定平安无事,是不是?”刘瑟得意地吹了声口哨,满含讽刺的味道,惹得身後众人大声嘲笑起来。
“瞧瞧……这就是煜羡国的皇帝,居然挺个肚子……真像个怪物!”
“呸!像娘们似的!恶心……”
“你们说什麽呢……既然他能怀上孩子……想必那方面也不输女人……”
众人窃窃私语,一波一波的淫声荡笑一丝不差地传入君赢逝的耳畔,他轻轻一震,本已淡忘的记忆又如排山倒海般地袭来,那样淫靡的声音与语气,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噩梦,时时刻刻撕咬他的灵魂。
刘瑟勾勾嘴角,嘲笑道:“陛下,看到了麽?您……可是很倍受瞩目啊……”
君赢逝闭上眼睛,身体轻颤,无休无止地阵痛好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粗重地喘着气,无法遏制身下越流越多的羊水,只能扣紧地面使劲忍受。他从来不知道生子居然这麽困难,钻心剜骨般的疼痛,啃噬着他的全身。尤其是这个时候,那个该死的人……竟然不在自己的身边……
“怎麽?陛下一个人果真是不行了麽?如果这样……就让臣来帮帮你吧……”刘瑟邪笑着上前,忽然眼神一暗,略一挥手,身後众人颇有默契地将他七手八脚地按在地上,双手双脚大大的拉开,一脸的淫笑。
“滚!滚开!”君赢逝开始挣扎,不知道刘瑟意欲何为,类似的记忆突然汹涌逼来,他不由地开始惊慌。
刘瑟缓缓走近,慢慢地蹲在他的身前,撸起袖口,挑挑眉,颇有意地道:“我做什麽?当然是要帮皇帝陛下接生了……怎麽?陛下要感激涕零了麽?……”
君赢逝粗重地喘息,根本没有力气与他斗嘴,闻言,虚弱地瞪他一眼,道:“刘瑟……你给朕滚开……否则……否则……呃──”
忽然一阵剧烈的阵痛,腹中的什麽东西开始挣扎着缓缓向下,盆骨裂开一般的疼痛,君赢逝忍不住闷哼出声。
刘瑟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眼神一暗,啪地一声,毫不留情地扇了下去:“妈的!你小声点!吓了我一跳你知道麽!?”
君赢逝全身脱力,脸被扇歪在一边,硕大的东西被卡在盆骨,不上不下地使不了力,他费劲地大张着嘴,妄图借着呼吸来平缓一丝要命的痛楚。
刘瑟笑笑,漆黑的瞳孔溢满邪恶的仇恨,斯文的脸孔也扭曲的厉害:“看来皇上是不行了是麽?那就让臣来帮帮你……”刘瑟顿了顿,邪邪地笑了一声,忽然一把撕开他身下的亵裤,随即愣了一愣,看着他缓缓流出股间的浊黄液体,厌恶地皱了皱眉,一脸嫌恶道:“原来这就是皇帝陛下的龙体……当真逝恶心得紧啊……”
“这样的身子……怎麽会有人喜欢?”
君赢逝轻轻一震,随即剧烈地挣扎起来,但是七八个男人狠狠制住了他的手脚,他又因面临生产全身疼痛无力,挣扎几下,慢慢失去力气。
“刘瑟……你滚……呃……”
刘瑟哼笑:“你都这样子了还敢嘴硬,皇上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呃啊……”
君赢逝轻轻一震,骨盆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孩子被生生卡在此,好像也已等不及了,开始剧烈的挣扎。
他粗重地喘息几下,身体随着呼吸轻轻发颤,额边冷汗滑落,粘着腮边的黑发,虚弱至极。
“怎麽?生不出来麽?”刘瑟冷笑一声,邪恶地讽刺他:“既然生不出来,当时还怀上做什麽?要是一不小心一尸两命,可不是我刘瑟的过错……”刘瑟阴测测地看着他,忽然站起身来,眼神一暗,酝酿着什麽危险的信息。
他极为不屑地踢了地上的君赢逝两脚,嘲笑道:“皇上……臣这就让他们为您接生……”说着顿了顿,他轻笑道:“这七八个大男人,想必定能将小皇子安安全全地接生出来……皇上安安心心地就好……”刘瑟邪笑,故意地拖长尾音,一股暧昧迷离的味道。
“你……”君赢逝冷汗涔涔,几乎说不出话来。
刘瑟笑笑。
“都给我伺候好了皇上。”
“是!”
君赢逝惊慌,虚弱地挣扎起来:“滚!都给朕滚开……”
“皇上……您还是老老实实的……”其中一个男人紧逼过来,蓄满胡须的脸孔笑得令人微微胆寒,凶神恶煞地表情,刻进骨子里的恐惧。
“丁滦,人家可是皇上,我知道你残杀成性,可是这会儿,你可得悠着点,若是太快了,可就没好戏看了。”刘瑟见他一副心急地噬杀成性的表情,不由出言提醒。
丁滦本是西部喀克尔山上的土匪头子,平日作乱百姓,为祸乡里,最大的兴趣与爱好便是收集活人的新鲜皮肤,将他晒干之後制成皮衣,所以只要看见略微光洁的人体肌肤,丁滦总是不计其数地痛下杀手。何况这丁滦身体强壮,力大无穷,凡是落在他手上之人,生还之人,微乎其微。
“不愧是宫里养出来的皮肤……”丁滦暗自咂舌,着迷地叹了一声:“若是将这制成皮衣,那定是光鲜无比……”
君赢逝冷眼瞪着他,挣扎着向後退去:“你……你这个……混蛋……呃……”
丁滦一把扣住他的脚踝,微一用力,将他拉回原地:“皇帝陛下逃什麽?我丁滦看上的东西,能有几个人逃得出去……”
君赢逝抱住肚子,感觉腹间强烈的阵痛,滚烫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流出体外,孩子却被卡在骨盆的地方,不管怎麽用力,甚至几乎力竭,硕大的孩子却不能移动一分。
丁滦抚上他的大腿根部,轻轻游移一阵,出声赞叹:“这麽好的皮肤……若是不用……当真是要浪费了……”
君赢逝轻轻一震,忽然攥紧双手,地面嵌出几道的抓痕。窒息般的疼痛夹杂着无言的绝望狂卷而来,激得他颤抖不止。
丁滦继续笑道:“皇上不要紧张……疼一下就好了……”
君赢逝身体发颤,却被人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们在干什麽!?”清艳绝傲的声音,浑身散发着怒不可恕的怒气,苏引月一脚踢翻了丁滦,死死地瞪着刘瑟。
“引月!?……”刘瑟大惊,忍不住後退两步。
月下无人宠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引月!?……”刘瑟大惊,忍不住後退两步。
苏引月一脚踹飞了俯在君赢逝身上的丁滦,扑过去拽住刘瑟的前襟,一把将他高高提起,怒目瞪着他,破口骂道:“妈的!你他们干什麽!操!都想死麽!”苏引月丧失理智,刚刚的一瞬间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熟悉的场景在心底一闪而过,他揪紧刘瑟的衣襟,恨得咬牙切齿。
“引月……引月……”刘瑟一下子软下态度,求道:“你别激动,别激动……”
苏引月眯起眼睛,反手扣住他的脖颈,缓缓收紧:“刘瑟!你狠心至此,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我苏引月捏死你,比捏死一直蚂蚁还要容易。”苏引月一边说着一边扣紧右手,艳丽的眼睛浮上一丝丝殷红的血色,他好似真的动了怒气般,浑身上下散发着滔天的怒气,骨骼捏得咯咯作响,竟真的想要将刘瑟活活捏死般。
“引……月……”刘瑟脸孔憋得通红,离地的双腿上下乱蹬,胸口几乎就要窒息,他费劲最後一丝力气,艰难地挤出声音。
苏引月冷笑:“刘瑟,你胆敢在我头上动土,今日的下场就该想到!”他冷艳地勾起唇角,缓缓绽开一抹如笑颜,却仿佛天生剧毒的罂粟,危险,邪魅,忍不住让人心底发颤。
丁滦吓得全身发抖,见势不妙,爬起来就要逃跑。
苏引月冷哼一声,空着的左手手势一变,只见银光一闪,丁滦大叫一声,瞬间倒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右腿膝盖,疼得左右打滚。
浓黑色的血液自他的指间溢出,散发出一股股腐臭腥气的味道,显然是中了剧毒。刘瑟微微色变,挣扎着挤出声音:“引……引月……”
苏引月冷笑,转过头来看着刘瑟,一字一顿道:“刘瑟……我饶不了他……更饶不了你。”
刘瑟色变,看着他锋利冷艳,恨不得将他置於死地的双眸,不可置信地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刘瑟心里大惊,一瞬间转不过弯来。
他明明……明明失忆了……
怎麽可能还……
刘瑟顿时惨白如纸,脸上青红交替,又像被人发现了什麽秘密一般,恐慌无比,抖如风中落叶。
“怎麽?”苏引月收紧右手,捏出咯咯作响的声音,脸上不怒不笑,却凝着冰封般的寒意。“刘瑟,刚才的气势哪里去了?你对他做了什麽?我就要你双倍的补偿!”苏引月一把将他仍在脚下,趁他还未爬起,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脚踝微扭,使劲用力。
“引月,引月……咳咳……”刘瑟剧烈地咳了两声,脸孔涨得通红,他惊慌失措地想要解释,却被苏引月狠狠一瞪,到了嘴边的话,又尽数吞了回去。
为什麽引月要这麽对那个劳什子皇帝!?刘瑟看着他愤然地眼睛,心里燃起滔天的怒火。他为了他叛变朝廷,为了他极尽讨好,而这个皇帝又有什麽好!?引月失忆了……他都抢不过他。引月越是愤怒,他对这个皇帝,也就越是愤恨。
他刘瑟发誓,终有一天,要让这个皇帝付出应有的代价。
“……呃……”强忍痛感的闷哼,声音不大,却痛到了极致,苏引月心里一紧,连忙转过头去。
一名年纪苍苍的老人正在君赢逝的身下拨弄着什麽,看似好像是名医者,额头上沁出薄汗,竟好似有些紧张。
君赢逝双手扣紧地面,下唇被死死地咬住,隐隐渗出几丝血迹,身上的龙袍已被冷汗完全浸湿,混合着地上的泥土,好不狼狈。
苏引月心下一抽,哪里还顾得了脚下的刘瑟,急不可待地奔了过去,竟连声音都微微颤抖:“黄军医……他,他怎麽样了?”
黄吉琛眉头皱得极,闻言,他擦擦汗,有意无意地看了忍痛呻吟的君赢逝一眼,比了个请的手势,道:“苏大人,老朽借一步说话。”
未待苏引月点头,君赢逝忙一把拉住他,喘息了半天,挤出声音:“大夫……就在这里说……朕……朕有权利知道……呃……”
黄吉琛顿了一顿,看了苏引月一眼,见苏引月终於犹豫之下轻轻点了点头,才敢开口道:“……皇上羊水流出过多,孩子太大,被卡在骨盆,男人本就骨盆偏小,若要真真地顺产出来,恐怕是……”老大夫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君赢逝轻轻一震,随即又是一阵闷哼,绵密的痛苦排山倒海而来,逼得他再也想不起其他的事。
苏引月一把抓住黄吉琛,轻摇着道:“黄大夫……你医术最是高明,所以我才将你带了来,而且你又有为男人接生过的经验……”
黄吉琛叹息一声,躬身打断他:“老朽医术浅薄,虽然有为男人接生过的经验……可是孩子这麽大的……却是头一回见……”黄吉琛顿了顿,不再说下去,只是看着苏引月,轻轻摇头。
苏引月脸色一变,神情忽然变得嗜血,待黄吉琛还未反应过来,忽然抓上他的前襟,拉近自己咆哮道:“我他妈的叫你来是干什麽的!我告诉你,今日这孩子,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若是有什麽三长两短,黄吉琛,这就是你的命丧黄泉之地!”
黄吉琛吓得老泪纵横,忙跪在他的身前,不断地磕头:“老朽真是毫无办法啊……苏大人饶命。苏大人饶命……”
苏引月还想说什麽,君赢逝却忍痛闷哼了一声,拉回他所有的注意力。
“你怎麽样!?”苏引月忙跑过去拖起他的上半身。
君赢逝痛苦地呻吟一声,冷汗滴下额头,下腹断裂般地疼痛,就好像要把骨头生生撑裂一般。
“引月……引月……”君赢逝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忽然一把紧紧绞住他的衣襟,疼得不知所措。“呃……”
“是我,是我……”苏引月擦了擦他溢满冷汗的额头,忽然一种奇异地感觉萦绕心头,既心疼又甜蜜,就好像那肚里的孩子……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不论怎麽样……肚里的孩子,都要平安产下。
苏引月下定了决心,开口求道:“黄大夫……我就求你帮帮忙……一定要让他平安度过……”
黄吉琛大惊,毕竟平日引月公子高高在上,哪里有过这低人一等的姿态,想到这里,看了看躺在地上呻吟不断的男人,不由凝重了几分。
“苏大人……恕老朽无能……”黄吉琛摸着下巴,犹豫一阵,缓缓道:“若要成功产下子嗣,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什麽办法!?”苏引月一个激灵,顿时有了希望。不论是什麽办法,只要能让他成功生下孩子,即便难於登天,他也愿放手一试。
不知道为什麽会有此种想法,但只要有关他的事,苏引月觉得自己就好像丧失了理智,任凭自己以往如何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在他面前,也像极了没有大脑的愣头小夥子。
黄吉琛低头犹豫一阵,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大夫!你倒是说啊!”苏引月搂紧君赢逝,见他疼得死去活来,心里心疼得厉害。
“……苏大人……”黄吉琛抬起头来,看着苏引月紧张的眼睛,停了半响,终於叹了一声,缓缓道:“皇上的孩子太大……恰巧被卡在了骨盆之,现在羊水越流越多,待他流尽,只怕……轻视不妙……”
“我知道我知道!”苏引月着急地大叫:“这我都知道,我现在就是要知道的是如何能让他顺利生产,其他的,我什麽都不听。”
黄吉琛愣了一愣,低下头,迟疑道:“为今之计……只有剖腹取子……”
“……剖腹取子”苏引月轻轻一震,惊呆当场,迟疑:……?那他……?”
黄吉琛抿了抿唇,随即低下头来,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苏引月心下一紧,忽然预感不妙,他抬起头来,眼神迟疑地瞅着黄吉琛,神色紧张,抱紧怀中的君赢逝,下意识地收紧双臂,却什麽也不说。
“苏大人……”
“不生了!这孩子不要了!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剖腹!”苏引月下定决心。
黄吉琛擦擦冷汗:“这……虽然是早产,但这孩子毕竟也有八个月大……若是真不生了……只怕孩子不仅会活活憋死腹中,而是……”说着顿了顿,缓了一缓,才敢道:“只怕是……一尸两命……”
“什麽!”苏引月声色俱厉。
黄吉琛不敢抬头,吓得双腿颤抖:“苏大人……老朽无能,老朽无能……实在是这麽大的胎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放屁!”苏引月暴跳,一把揪住他,狠狠地将他摔在地上:“他今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叫你好看!”
“……呃……引月……”君赢逝迷迷糊糊地开口,浊黄的液体继续汩汩不断地潺潺而出,其中夹杂着几丝殷红,看得人分外心疼。
“朕不行了……不行了……呃……”剧痛一瞬间传遍全身,君赢逝轻颤的身体忽然向上一弹,剧烈地颤抖起来,只是一瞬间,脸色惨白。
“赢逝!赢逝!”苏引月声嘶力竭,却在下一秒,忽然有什麽一闪而过,脑袋剧痛起来。
剧烈的疼痛仿佛要侵蚀他的大脑,脑中像被抽空一般,痛得几乎窒息。
“这是……呃……怎麽了!?”
他竭力地抱住脑袋,使劲摇晃几下,皱起眉宇,困难地挤出声音。
月下无人宠 第五十八章
“这是……呃……怎麽了!?”
苏引月竭力地抱住脑袋,使劲摇晃几下,皱起眉宇,困难地挤出声音。
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怎麽会出现这种问题。
苏引月猛地敲打自己的脑袋,希望自己逐渐模糊的意识能够马上清醒。
“……呃……啊……”君赢逝紧咬下唇,发白的指尖紧紧扣进地面,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抓痕。空旷的荒郊野外,天气寒凉无比,紧密的阵痛捱过整个夜晚,天气渐渐熹微起来。
苏引月捂着脑袋,紧紧守着生产中的君赢逝,不敢离开一步。
有什麽……不一样了……苏引月朦朦胧胧地想,脑中似乎有什麽跳跃着一闪而过,却快速地来不及抓住,再拼命地去想想,随之而来的,便是咆哮着奔腾着的剧痛,震得他脑袋阵阵发懵。
“啊……呼……”君赢逝剧烈地上下喘息,双腿大张在身体两侧,明黄的龙袍早被蹂躏得脏乱不堪,一头乌发早就散乱下来,粘嗒嗒地贴在额边。
黄吉琛趴在他的身下,小心翼翼地检查他的情况,身为医者,即便引月公子不同意他的建议,他也要费劲心力地查看一番,因为一旦情况危急,他相信,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这麽做。
“大夫……”君赢逝粗喘着开口,微微抬起头来,竭力呼吸两下,才有力气开口:“朕忍不下去了……快……快剖腹吧……”话音刚落,君赢逝好像一下子用尽力气,只能仰躺在地面上,急促地喘息。
黄吉琛看了看苏引月,也不敢答应,於是用手指按了按他高高耸起的肚腹,摸了摸胎位,忽然神色一动,微微放松道:“还好,还好,胎儿位置很正,正是脑袋向下的方向,虽然骨盆卡住了胎儿,但女子生产尚有骨盆开裂之说,就是不知这天赋异禀的男人有没有……”
苏引月一把扑过来,紧紧揪住他的衣襟,指尖微微轻颤,嘴唇动了动,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大夫的意思是……”苏引月觉得自己好像紧张得要死了。
黄吉琛愣了愣,安抚道:“苏大人先莫要紧张,老夫姑且一试,也许能顺产也说不定。”闻言,苏引月正要松一口气,黄吉琛却沈吟一阵,抢先他补充道:“为今之计,大人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顺产不行,那唯有剖腹一途……”
苏引月脑袋疼得厉害,神经却依然紧紧揪在那人的身上,他好像忽然丧失了语言功能,只是乞求般地望着黄吉琛,手指用力收紧,似乎是想嘱咐什麽,却哆哆嗦嗦地半天说不出一句。
黄吉琛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朝他点了点头,正了正神色,双手上下交叠地放於君赢逝高高耸起的肚腹上,使劲用力。
“啊──”君赢逝痛呼一声,身体剧烈地弹跳起来,猛然又尽失力气地跌了回去,下唇咬出血色,大片的冷汗布满身体,整个人虚弱不堪,哪有当初意气风发的半点颜色?
苏引月一掌拍开黄吉琛按压他肚子的双手,怒道:“你干什麽!?”
黄吉琛愣了愣,随即解释道:“老朽在给皇上推腹。现在孩子被卡在骨盆之,皇上骨盆又迟迟不见开的迹象,若是给点外力,挤压着胎儿向下,这盆骨便会如同女子一般裂开也不一定。”
“不一定!”苏引月怒叫:“什麽叫不一定!你他妈的什麽叫不一定!人都疼成这样子了你他妈的没见着吗你!”
苏引月暴走。
黄吉琛虽然害怕,但身为医者,此时最重要的,还是理智。否则生产之人性命不保,那倒霉的,还是他。
“苏大人,皇上羊水越流越多,撑不了几时,你现在这样,不过是干扰生育的过程,你这样做,对於皇上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苏引月脸色变了几变,却渐渐安定下来。“……依你之见……该怎麽办……”他拨了拨他粘在额边的黑发,艳丽的双眸怔怔地望着他,泛出些许心疼苦涩的神色,纵使黄吉琛见了,也忍不住跟着揪心不已。
黄吉琛吸了口气,道:“苏大人好好在一边呆着,莫要再插什麽手了。”顿了顿,见苏引月一副担心得要死的样子,想了想,又道:“皇上现在气力已尽,我虽然想外力辅助他,但毕竟还是比不得他自己用力,若苏大人真想做什麽……那就帮着皇上打打气吧……千万莫要再打扰生产了……”
“好!”苏引月痛快地应着,只要自己能帮助他一分一毫,不管做什麽,他都心甘情愿。“那我怎麽帮他?”
“苏大人不是孩子的亲爹吗?就跟皇上说说你们的事。”黄吉琛开始缓缓的推腹,随意扔出来一句。
苏引月愣了愣,脑中忽然什麽一闪,好像有什麽模模糊糊地浮出水面。
“我是孩子的……亲爹!?”
刘瑟在一旁紧张地插口:“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引月!”他费劲力气地爬了过来,俯在苏引月的脚边,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哭叫:“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不是那个野种的亲爹!你永远都不是!”
苏引月轻轻一震,经他这麽一喊,虽然仍然没有什麽清晰的记忆,脑中却顿时明白了几分。
或许他……真的是……这孩子的亲爹!?
苏引月不自觉得浮上笑靥。
刘瑟疯狂地晃着他的小腿,惊叫着拽回他的神智:“引月!引月!你不是那孩子的父亲!你不是!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说到最後,刘瑟竟像是疯了一般,眼中突突不断地溢出泪水,瞳孔放大,整个面部扭曲得厉害。
苏引月眼睛微微眯起,有些嫌恶的意味,忽然飞起一脚,将他远远踢开,咧咧嘴,颇为不屑道:“刘瑟!你为人狡诈阴险,我苏引月就是瞎了眼,也绝对不会看上你的!像你这样的人,我劝你,还是死了最好!”
刘瑟轻轻一震,仿佛傻掉一般,愣在原地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引月是不会想起来的,绝对不会的……摄魂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蛊惑之术,你不能想起来的!不能!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啊!引月──”
苏引月心下一震,危险地看向他。
摄魂术……刘瑟,你竟然敢对我使用摄魂之术!!
苏引月心中狂怒,面上却不表现一分一毫,只是微微眯着眼看着呆愣在地上的刘瑟,恨不得一掌将他劈死。
“引月!你中了摄魂术!你不可能想起他的!不可能!你永远是我刘瑟的东西!永远都是!“刘瑟忽然疯狂着大叫起来,一把爬起扑向苏引月,苏引月冷笑一声,心里说你来得正好,面色一凛,瞬间飞起一掌,运用十足的内力,一掌便将他震飞出去,摔出老远。
声名赫赫的煞月掌,震动整个江湖,这一掌下去,纵使那名声在外的一朝虎将,就算侥幸没死,恐怕也要一辈子残疾。
苏引月哼笑一声,这一掌,运用自己十成功力,他恨透了眼前这个妄自菲薄的家夥,居然敢对他使用什麽该死的摄魂术,如若不是这样……如若不是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守着他了……
苏引月气得发抖,好似还不解气,一口气奔过去又狠狠踹了刘瑟几脚,边踹边骂道:“好你个刘瑟!竟敢打主意打到我的头上,简直是不要命了!“苏引月一把将他提离地面,恶狠狠地看着他,讽刺道:“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刘瑟,就凭你也配!”
刘瑟疼得睁不开眼,费力地咳了几声,几乎去了半条命,他挣扎着抬起手,伸向苏引月的脸颊:“……咳……引月……”
苏引月皱眉,嫌恶地避开:“刘瑟,你那麽对他,我一定叫你付出代价!我苏引月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你伤了他!我自会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引月……”刘瑟呛出一口血水:“他活该……他跟我抢了你……他罪有……咳咳……”
“不知死活!”苏引月眼睛一眯,空出的右手向他腹部狠狠一拳,刘瑟震了一震,一瞬间瞳孔骤然放大,过了几秒。突然无力地垂下头颅,好似失去意识一般。
“呃──啊……”这厢君赢逝还在痛苦挣扎,黄吉琛小心翼翼地为他揉着腹部,嘴里引导着他随着呼吸使劲用力,虽然费劲力气,作用却微乎其微,盆骨虽然微微开裂,但毕竟不比女人,胎儿的头部虽然已经通过,但身体却被卡在一半,不论怎样用力,都不能移动一分一毫。
苏引月心下一震,此时也顾不上瘫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刘瑟,连忙一口气奔了过去,急道:“怎麽样!?情况怎麽样!?”
黄吉琛皱紧眉头,摇摇头:“情况不妙,这下子孩子被卡在半路,唯有剖腹一途了……”
苏引月惊慌失措,丝毫没有刚刚揍人时的自信满满的样子。“那,那怎麽办?若是剖腹了,那他……他……”
“苏公子莫要担心,好在孩子下去了一些,现在只需在下腹部开一个小口便能将孩子取出,比之刚才不知要幸运了多少倍,只是老朽从未为他人剖腹接生……这成功与否……老朽实在是……”
苏引月轻轻一震,连忙抓住他:“黄大夫!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他平安!”
他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虽然记忆仍旧模模糊糊,但刘瑟的一番话,真真点醒了他。
这腹中的胎儿,正是他的骨肉!
月下无人宠 第五十九章
“用力!用力!”黄吉琛擦擦满头的冷汗,继续为他一点一点地推揉腹部,然而硕大的孩子却被卡在了一半,不论怎样用力,都移动不了一分。
君赢逝大张着嘴用力呼吸,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分开的双腿颤抖得厉害,身下汩汩不断地继续流着浊黄的液体,但速度渐渐变缓,好似就要流尽。
苏引月握着他的双手发颤:“赢逝……你再用力些……再用力些……”
君赢逝粗喘着瞪他一眼,好似抱怨又不是你在生孩子,当然不知道我这里的辛苦,他冷汗连连,手指紧紧扣住苏引月的双手,几乎嵌进肉里。
“呃……啊……”忽然一阵闷哼,君赢逝剧烈一震,黄吉琛手下一顿,不敢再强推下去。
苏引月探过头来,紧张:“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不行……”黄吉琛垂下头来,擦擦额边的汗水,郑重道:“皇上必须剖腹,若再强行顺产,对孩子大人都不好。”
苏引月沈默不语,过了片刻,忽然轻呼口气,仿佛下定了什麽决心一般。“……能有多大把握……?”
黄吉琛摇摇头:“老朽不知,老朽从未试过这种方法,但从医理上讲,应该没什麽问题。”
苏引月忽然瞪向他,紧紧盯了半响,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什麽医理应该,我要他真真实实的没有问题,确确实实的平安。”
“这……”黄吉琛沈吟一阵,眉宇皱得颇,不敢妄下判断。
苏引月紧张得盯着他,双手紧紧地握住君赢逝,缓缓收紧。
这个人,绝对不能失去。
“呃……引月……”君赢逝忽然闷哼出声,声音却断断续续,让人听不真切。“快……快点……呃……”
苏引月心下一紧,忙过去扶他,耳朵贴近他的嘴边,听他说话。
“我……没力气了……快让孩子出来……呃……”
苏引月心下一惊,连忙握紧他的手,一把将黄吉琛扯了过来,嘴中急道:“黄吉琛!黄吉琛!你快!你快救他!”
黄吉琛愣了一愣,随即挑挑眉:“大人的意思是……同意剖腹……?”
苏引月轻轻一震,随即看向君赢逝,见他紧皱眉头痛苦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心下一颤,脑中一热,脱口道:“好,好,剖腹就剖腹,但你定要保他平安……”
“大人放心,老朽定竭尽全力,保护陛下的平安。”黄吉琛顿了顿,想了想,又吩咐道:“老朽走不开,还望大人为老朽备些干柴来,取火消毒。”
“好。”苏引月忙点了点头,握着君赢逝的手紧了紧,俯在他耳边道了声马上回来,便急急地去取柴火去了。
空空的旷野上突然只剩下君赢逝与黄吉琛二人,君赢逝躺在地上粗重地喘息,体内的灼液好像就要流干,渐渐缓慢下来,湿重的黑发一缕一缕地粘在额边,配着他疼痛苍白的侧脸,越发显得不清晰起来。黄吉琛默默地掏出腰间的手术用具,垂下眉角,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虽然不见丝毫紧张,却眉宇微皱,也是一副凝重的样子。
一个咬牙忍痛,一个恭敬不语,有些事情,二人本就心知肚明,即便说了出来,也只有徒增悲伤。
茫茫的旷野中凉风习习,枝枝叶叶扑簌簌地凋谢脱落,晨光渐渐熹微,鱼肚白渐渐泛起在冥冥东方,湿重的寒露凝在枝头,忽然一抹阳光撒来,反射出刺眼的亮光。
君赢逝忽然闭上眼睛,犹豫一阵,低低地开口:“黄大夫……朕要……孩子平安。”
黄吉琛轻轻一震,连忙垂下眼帘,继续忙活一阵,掩饰道:“皇上说哪里话,老朽自当竭尽全力,皇子与皇上,自然要平平安安地活下来……”
“黄……大夫……”君赢逝打断他,声音断断续续,好像一口气,便要梗在喉咙里。“朕的情况怎样……朕早就心知肚明……就算你不明说,朕也知道……这场剖腹取子……怕是……”君赢逝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凶多吉少……”
黄吉琛心下一震,想要出声叫他别再多心,忽然对上他认真笃定的眸子,喉咙一涩,竟然生生的说不出话来。
“黄大夫……朕逝快要亡国的皇帝……朕最後的愿望……便是这孩子平安……”
“皇上!”黄吉琛眼中一涩,心中一酸,忍不住打断他:“您……一定没事……”
君赢逝扯了扯嘴角,也算是给了他一个答复,而後便闭上眼睛,不再多言。黄吉琛知道更大的痛苦便在稍後,他更需要充足的体力休养生息,便抿了抿唇,也不再多说什麽。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纵使自己行医多年,也曾多曾为男人接生,但男人一般胎儿较小,虽然不甚轻松,但自己也勉勉强强地应付了过来,而此剖腹取子,却是自己人生中,真真正正的第一。眼前的人是皇上,泱泱煜羡大国的真龙天子,自己若是一个不甚,胎死腹中,那自己的命,也就葬断於此。
他紧张。行医数十年来头一紧张。
黄吉琛低头归拢一排排精密细致的手术道具,眉目沈,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指尖却轻轻发颤。
“取来了取来了!你看这些够不够!”苏引月火急火燎地奔来,一把将柴火扔在黄吉琛的脚边,黄吉琛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脚下满满一大堆柴火,砍得干净利索,笔挺笔挺的,居然只用了这麽一会儿的时间。
黄吉琛惊讶片刻,立即叫苏引月堆柴生火,熊熊的火焰顿时燃烧起来,跳跃着映上君赢逝无力地面颊。
黄吉琛取出一把小刀,认认真真地在火上烤了又烤,反反复复消毒之後,才微微拧起眉宇,犹豫着就要下刀。
“且慢!”苏引月突如其来的惊叫一声,黄吉琛心里一惊,手下一抖,险些画错了地方。
苏引月连忙收声,停了一会儿,郑重地看向黄吉琛,轻呼口气,一字一顿道“……黄大夫……拜托你了……”
黄吉琛脸上微微薄怒:“大人莫要再一惊一乍的了,皇上现在的情况,宜早不宜迟,若不赶快手术,怕是……”
“好好好!”苏引月忙截断他的话,让出一大片空地来,只是双手还紧紧握着君赢逝的右手,似乎就是死了,也不愿放开。
黄吉琛震了一震,随即回过神来,复又拿着小刀烤了一阵,眼睛看着君赢逝,缓缓道:“臣不能使用麻醉药,只怕伤了孩子筋骨,皇上咬牙忍忍,这一痛,就过去了。”
君赢逝无力地点点头,额上已是大片的冷汗,苏引月为他擦了擦,忍不住出声提醒:“……你记得轻点……”
黄吉琛点点头,终於拧起眉宇,提起刀片,贴上他高耸如丘的硕大肚腹。
被火烤过的刀片炽热得滚烫,君赢逝轻轻一震,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忽然一阵刺痛,只觉小腹的某,被人毫不留情地划开一绽。
“嗯……呃……”君赢逝忽然身体一弹,而後重重地跌了回去,脸色惨白得要死,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只有粗声喘气,好似再也发不出其他任何声音。
苏引月一阵心疼,眼睁睁地看着那蜜色肌肤上划开血淋淋的一绽,腥气刺眼的血红颜色挣扎般地奔腾涌出,瞬间便染红了他蜜色的肌肤,仿佛也染红了苏引月溢满心疼的眼眶。
“赢逝……”苏引月唯有紧紧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细细摸索他的额头,反反复复轻唤他的名字,声音却哽咽颤抖,几乎要掉下泪来。
“呃……”
大量的鲜血涌出体外,血腥的气息顿时弥漫在整个旷野,黄吉琛小心地动着刀子,一点一点地剔开细密复杂的神经血管,细细地寻找附着在男子体内特有的小小胎盘。
其实腹中胎儿根本就没有多大,也不如女子胎儿的那般大小,只是男子天生盆骨窄小,根本就容不下一子通过,只要胎儿稍微大一些,这男人顺产,便是难如登天。
黄吉琛额头沁出冷汗。
君赢逝早已疼得失去神智,双眸紧闭,下唇被咬出血迹,只有微弱的呼吸,好似才证明他还活着。苏引月一手揽着他的双肩,一手握住他的手腕,眼眶微红,缓缓为他踱着真气。
黄吉琛焦急地寻找着胎盘,细长的刀片一点一点地拨开千丝万缕,紧紧纠缠在一起的细小血管,向他熟知的地方探去。
满是鲜血,一眼满是鲜血。
鲜红刺目的液体如突然脱缰的野马,汹涌着崩裂而出,黄吉琛早已满脸鲜血,只是胡乱地抹了抹,继续抓紧时间,寻找熟知的那点。
君赢逝身体轻颤,紧闭的睫羽微微颤抖,莫大的痛苦让他攥紧了拳头,忍着痛苦,不敢出声。
苏引月心疼得厉害,却又不敢打扰眼前的工作,唯有震了震精神,呼口气,为他踱过更多的真气。
“找到了!”黄吉琛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一双巧手利落地探进他紧贴盆骨的胎盘之中,轻轻拨弄了几下,手上好像抓到什麽,脸上忽然一喜,道:“大人!老朽抓到孩子的腿了!快快踱过更多的真气给皇上!老朽这就将孩子拉出来!”
苏引月心下一喜,忙凝眉敛气,踱过了更多的真气。
黄吉琛呼口气,手上缓了一缓,忽然用力一拉。
苏引月只觉眼前一,忽然一个血淋淋的物体被拉了出来,身上滴着浊黄肮脏的液体,一下子被扔进苏引月的怀中。
“快!提起他的右腿拍他屁股!”黄吉琛严肃地命令。
苏引月轻轻一震,忙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倒提起胎儿的脚踝,狠狠一拍,胎儿抽了抽鼻子,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黄吉琛松了口气,连忙转过头来,见君赢逝已接近昏迷,甚至连呼吸也越来越弱,不由面色一凛,加快手上缝针的动作。
苏引月手忙脚乱地包好孩子,果然是个很重的家夥,血气方刚,哭得唏哩哗啦,声音大德简直传遍整个荒野。
反观君赢逝却愈见不妙,呼吸渐弱,全身接近冰凉,虽然黄吉琛已及时地缝针完毕,鲜血却仍旧汩汩不断地自他的伤口流出,颇为触目惊心。
这止不住的鲜血,最为杀人无形。
黄吉琛心急,涂了一层又一层的止血之药,却仍然不见效果。
苏引月扔下孩子一把扑过来,急道:“这麽多血!这麽多血!黄大夫!你快给他止血!快救救他!”
黄吉琛不断地换着手里的白布,眼看着鲜血染红一条又一条的巾帕,突然沈默下来,拧眉不语。
鲜血依旧汩汩不断,在场的二人突然静默下来,谁也不敢出声,世界,似乎死寂。
“苏大人……”黄吉琛忽然叹了一声。
苏引月轻轻一震,猛然看向他,顿时苍白了脸颊,发不出声音。
“老朽无能……请苏大人……节哀……”
月下无人宠 第六十章
哭声苍凉,奶声奶气的哭声响彻整片旷野,鲜活的生命力终於历经磨难地来到人间,小小的身子上沾着鲜血,混着浊液,紧闭的眼睛还未睁开,小小的拳头紧握,双腿一蹬一蹬,好似正哇哇地宣泄自己心中憋闷已久的怨气。这稚嫩孩童的声音,伴着猎猎而过的寒风,不知为什麽,却是那样一副苍凉悲伤的气氛。
近乎死寂。
整片旷野,整个世界,也许更是苏引月的心中,近乎死寂。
死一般的沈默,映衬着奶娃娃的哭声,正如一颗徐徐陨落的星子与一盏熠熠生辉的明灯,一个破败,一个鲜活,对比之下,竟是那般的……痛彻心扉。
苏引月呆愣一下,随即闭上眼睛,许久之後,终於一滴眼泪,滑落脸庞,滴进身下的泥土,消失不见。
他狠心,他狂傲,他决绝,却没想癫狂了一世,报应……终究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暴跳,没有愤怒,只是紧抓着君赢逝愈渐冰凉的右手,放在颊边,缓缓摩挲。
黄吉琛沈默了半响,以为他没听到自己说的话,犹豫片刻,又重复道:“……苏大人……皇上力竭……老朽自会竭尽全力……还望大人……先做好一个心理准备……”
苏引月默然不语,径自摩挲着他的额头,单手为他擦拭着腹部的伤口,垂下眼帘,竟像没有听到一般。
黄吉琛微微尴尬,悄悄抬了抬眼,以为自己声音说得小了,想了一想,刚想再出言提醒,却被苏引月冷冷打断:“黄大夫!我知道你要说什麽!我相信他不会死!你身为医者,更应该有这种觉悟才是。”苏引月一边说着,一边点了他的穴位止血,另一只手还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真气,效果却好似微乎其微。
黄吉琛低低叹了一声,突然不知该说什麽才好,只有拿起手中的巾帕,不断地为他擦拭汩汩而出的血迹。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煞白的巾帕,强烈的血腥气迎面扑来,黄吉琛满头大汗,一遍又一遍地为他理腹部的伤势。
这是在野外。没有热水,没有湿巾,皇上能撑到现在……也算是不易。
黄吉琛心里低叹,现在却毫无办法,只能一手按着他的腹部,涂上一层层膏状的止血消炎药物,再拿着纱布又一层层的包裹起来。
苏引月一直静默着不再出声,只是双手紧紧攀握交叠着他的右手,也不去理会一旁哭泣不断的婴儿,愣愣的,好像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
那一年的相遇,他意气风发,手执折扇,细长莹透的碧玉扇坠从扇柄细细长长地斜坠下来,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
那一瞬间的他,说不出的英气豪迈,说不出的气宇轩昂。
也许,在那一瞬间,自己就坠爱河,无法自拔。
渐渐的,缺失的记忆如同海浪般涌入脑海,苏引月轻轻一震,似乎真的抓住什麽一般,慌乱,甜蜜,幸福,苦涩,种种纠结的情绪相互交错着出现在他的脸上,其间柔肠寸断,其间幸福甜蜜,也许,也只有他一人知晓吧……
苏引月神色一暖,拉着他的手紧了紧,嘴角微微翘起。
月色迷离,竹声醉人,那一夜的望月亭中,他与他斟酒对饮,和着清风明月,映着池水潋滟,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的痴迷与眷恋,那一刻,他笃定,他是赢家。
可是他却错了,甚至错得离谱。
他以为他报复了他,戏耍了他,玩弄了他。他以为大仇得报,自该畅快淋漓,自该意气风发,可谁想,因果报应,到最後,自己却自食恶果……
记忆一点一点的归拢,从开始的相遇,再到曾经经历的种种纠葛,一直到现在……他为他逆天孕子,他为他剖腹取子。
苏引月扯扯嘴角,劈天盖地的苦涩狂漫而来,心里纠结着种种痛苦,对着地上那毫无意识的男人,轻抿薄唇,却不知该怎样徐徐道来。
“我只想告诉你……我想起来了……”苏引月轻逸出声,轻拨着他的发丝,仔仔细细地帮他归拢在脑後,声音压抑着,痛苦自心底泛开,难以言述。
君赢逝紧闭着眼睛,双手垂在两侧,手指自然地蜷曲着弧度,静静地躺在地上,丝毫不见当初的意气风发,好像一场生产,就让他陨殁了所有余下的力量,只待平静地腐化为尘,幻化为风。
苏引月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指腹隔着空气,游移着停在他的右手上,顿了一顿,紧紧握住。
“我知道你恨我气我,但是醒来好麽……真儿好好的很健康,声音大得吓人……你若是恨我忘了你,大可以打我泄愤……我一定不会还手的……”
苏引月俯身亲了亲他的手背,忽然一声!当落地的声音,一个白玉瓷瓶从他怀中掉了出来,骨碌骨碌地滚向远,停在黄吉琛的脚下。
黄吉琛愣了一愣,随手捡了起来,问了句这是什麽,见苏引月愣愣的并不搭腔,便拧开瓶子闻了一闻,顿时呆住。
“大人……”黄吉琛好似十分激动,颤声道:“大人可知这是什麽!?……”
苏引月抬了抬眼,心思却全在君赢逝的身上,便随意答了一句:“那日刘瑟硬塞给我的……也不知是什麽东西,黄大夫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黄吉琛猛然拍下大腿,哈哈大笑一声,喜道:“纵是踏破铁鞋也寻不到的东西,没想到呀没想到,得来竟是不费半点功夫。”
苏引月微微拧眉,好奇地望他半响,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麽,禁不住面露喜色。
这是那日他打仗受伤之後,刘瑟千叮咛万嘱咐送来的东西。
伤口不,只是肩胛有一条细小的伤痕,是他那日走神之下,不慎被煜羡将领所伤。明明伤口已经结痂,刘瑟却依然献宝似的捧来此物,说什麽费劲心机的寻来此物,定要让他好生服下。之後,刘瑟罗罗嗦嗦地说了一大堆,却被他尽数忽略。他根本没听刘瑟说了这是什麽,自然也不可能多加关注,更不会知道他有什麽效用。
随意地往哪里一塞,自己也不知道将它放在了哪,今日却不好不巧地掉落出来,难道是……天无绝人之路!?
苏引月眼前一亮,竟有些微微期待起来。
“黄大夫……这是……”
“止血还魂的圣物,阴阳九转丹。世间仅此一瓶,苏大人有此种圣物,怎麽就不早说?”黄吉琛眉开眼笑,他有幸曾目睹阴阳九转丹的神奇功效,不过那还是他年幼之时,现在阴阳九转丹重现江湖,当真要说这皇帝好命。
阴阳九转,即便阴阳相隔,只要九个日夜,便也能兜兜转转地死而复生。
这样的作用与功效,天下间,无人能及。
苏引月紧张地拉住他,忍了半天,才敢小心翼翼地问出声音:“……这麽说……这药……能治好他?”
黄吉琛笑眯眯地道:“此神药世间难有,天上难寻,若是连它也治不好,只怕奉为医界之首的无须圣人,也要甘拜下风了。”
“当真有这麽厉害!?”
“当然。”黄吉琛抚着胡须轻笑:“老朽自然不会骗人,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更何况这人命关天的大事……”
“好了好了!”苏引月心急地打断他,一把地抢过瓷瓶,连忙倒出一颗,喂进君赢逝的嘴里:“你要说什麽我全知道了,当务之急是要救醒他,你那什麽唧唧歪歪的大道理,一会儿再说。”
黄吉琛微微汗颜,但又无法反驳,於是沈下声来,静默着观察君赢逝的神色。
君赢逝虽然失去意识,牙关却仅仅闭着,根本无法完成吞咽的动作,苏引月忙活了好一阵才将丹丸勉强喂了进去,其间又是度气又是撬牙,终於在最後一口两人吹送的唇齿之间,将莹白的丹丸送了进去。
苏引月微微紧张,反反复复地观察君赢逝的神色,眉头紧锁,禁不住心急。
“怎麽还不行!?”
“苏大人好好等等,九转才能还魂,历经九日的还魂圣药,怎麽也不能如此快得就起了作用。”
苏引月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一旁的婴儿也好似哭累了,歪歪斜斜地睡在苏引月胡乱包弄的襁褓之中,偶尔舔舔手指,看似身子极好,在这荒郊野外,竟也睡得如此香甜。
苏引月神色一暖,小心翼翼地抱过孩子,揽在自己的怀中。
婴儿身体不算太大,却也不小,尤其是圆鼓鼓的大脑袋颇有些头重脚轻的味道,苏引月点点他的小鼻子,看着他扁扁小嘴,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
“真儿……真儿……”苏引月轻唤着他,一手拍打着他小小的身子,呢喃:“那是你的父皇,看见了麽?他费尽心力的生下你来,却还是没能看得见你……”
苏引月缓缓说着,从来孤绝冷傲的眸子里,流动着什麽光辉灿烂的东西,满是柔情。
看见了麽……赢逝……他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小小的真儿……
你……快醒来看看……
好麽……
苏引月无言低语。
月下无人宠 第六十一章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干净的味道,鼻间缭绕着紫檀的幽幽香气,不知是睡了多久,腹间似乎有什麽火烧一般的灼痛,忽然一阵奶声奶气的孩提哭声,君赢逝脑中一痛,好像被什麽用力扯了一下,昏昏沈沈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所未知的房间,清新淡雅的素色床幔斜斜地挂在床头,长长的淡绿色帷帐柔柔地垂落下来,暖暖的阳光从窗外缓缓地照射进来,斑斑落落地打在浅灰的地面,君赢逝看着看着,突然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朦朦胧胧地溢满心间。
淡静的房间内空无一人,只余青烟,柔软的淡淡紫檀香气缓缓的散落在空气中,君赢逝似乎能看见那一丝一缕清浅散开的青烟,忽然一股孤独,悄悄地漫上心头。
腹间隐隐作痛,身体好似忽然间轻松下来,君赢逝似乎隐隐觉出什麽不对,下意识地向下看去,身上换了一件干干净净的素色中衣,高级淡雅的熏香自体间传来,一股清新醉人的味道。
君赢逝嗅了嗅,身体忽然间放松下来,这样清淡得毫无压力的气息,仿佛是自己多年求而不得的珍宝,直直撞进心里。
双手下意识地抚上肚皮,忽然感觉手感不对,君赢逝轻轻一震,复又着急着慌地反复摸了几遍,终於愣了一愣,缓过神来。
小腹的疼痛清晰地提醒他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那样的疼痛与冲击,是他一辈子想忘也忘不了的事实,面对那麽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生命,君赢时头一感到那麽无力与彷徨……
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他命不久矣,满眼的血腥与刺鼻的腥气,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虽然疼痛,虽然锥心,却让他理清了一些紧紧纠葛多年的心结。
他与苏引月,曾经互相伤害,曾经互相报复,可却仍旧心心相惜,即使痛了,残了,伤了,甚至是死了,也会将对方刻进骨子里,哪怕至死,也要带进坟墓。
也许,只有面对生命,这些莫须有的纠纠葛葛,才能如尘埃一般浅浅淡淡得化为清风……
君赢时低低叹了一声,他仿佛是真的累了,只坐了一会儿便又躺了回去,双手又习惯性地向下摸去,忽然碰到了什麽,伤口火辣辣地疼痛,君赢逝脸色一变,好像忽然想起什麽,一把撩开被子,甚至连鞋也来不及穿,急急跑了出去。
真儿!真儿呢!
君赢逝终於发现出什麽不对,下腹平平如也,火辣辣的伤口提醒他刚刚发生过的事实,可是自己九死一生生下的真儿却不见了,这怎能不让他心急如焚。
这是哪里!真儿又是被谁抢去了!?
君赢逝狂奔在细细长长的走廊之上,焦急地左右寻找,身边来来回回走过丫鬟侍童一般的人物,君赢逝一把抓过他们,急道:“可曾见过一名刚刚出生的婴儿!?大概……有这麽大……”君赢逝一边比划一边说着,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刚出生的婴儿到底该有多大,只是凭着想象,大概地说着。
哪知小丫头竟是扑哧一笑,一点都不给当朝皇帝留下任何面子:“少奶奶你可醒来了?你都不知道你睡了多长时间,公子带着小少爷出去了,竟没想到少奶奶你现在就醒了,可不知道公子一连守着你几天,一脸怨气的,几乎要把整个府里的人,都吓怕了。”
小小姑娘笑笑盈盈的,可爱的酒窝凝在他的腮边,一两缕俏皮的发丝俏生生的垂落在腮边,好不可爱。
君赢逝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麽!什麽少奶奶!你糊涂了!事情根本就不对!”
“哪里有什麽不对。”小姑娘眨了两下眼睛,歪着脖子道:“府里就你这麽一个少奶奶,公子对你又贴心得紧,你们夫妻恩爱,又有可爱活泼的真儿少爷,你说,这还哪里有什麽不对?”
君赢逝气结。“你们少爷是谁!?又把真儿带到哪里去了!?”
小姑娘刚要说话,忽然一阵脚步声定定传来,接着是溢满威严的清艳声音,君赢逝轻轻一震,忽然僵直了脖颈,不敢转回头去。
“雀儿!你这丫头!少奶奶刚醒,与她乱说什麽!?”苏引月覆下长睫缓缓踱来,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他流光溢彩的纯黑色瞳孔,他不紧不慢地徐徐说着,怀里抱着小小的婴儿,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那样熟悉至极的声音,清艳绝傲,魅惑绝伦,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不屑,无可挑剔一般的完美声音。
名唤雀儿的小姑娘吐吐舌头,别有意地瞅了眼立在身旁的君赢逝,装模作样地跪了声安,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苏引月眼看着她离开,见她愈行愈远,终於长长吐了口气,顿了一顿,忽然一把拉住君赢逝,掩藏已久的心意,终於奔腾着狂卷而来。
“赢逝!你醒了!终於醒了麽!?”苏引月满心地激动,艳丽的眼睛此时终於大大地睁开,眼睛里明晃晃地闪动着什麽,眼眶红红的,好像随时会掉下泪来。
君赢逝一瞬间僵直身子,动了动嘴,好像想问什麽,动了动唇,终究没有问出声来。
苏引月抱着孩子,襁褓中的真儿好似睡得正香,刚刚去给他找了些奶水,此时正是吃饱喝足,哪有睡得不香之理?真儿闭着眼睛,小小的拳头不安地动了动,身上早已没了刚刚出生之时脏乱浑浊的羊水与鲜血,此时看去,白白嫩嫩,两颊胖得突起好大一团,竟是十分可爱。
“赢逝!你知道麽?你睡了整整十六天!我也整整担心了你十六天!现在真儿好好的,我也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奶娘,就在山下……”
“山下?”君赢逝拧眉,挑高语气,却依然背对着他。“这是哪里?山上?你为什麽要把朕带来这里!?苏引月!你是何居心!?”
苏引月愣了一愣,笑道:“误会了……赢逝你误会我了,现在天下大乱,你又身体不适,我只是要让你先来山上避避风头,这里山好水好,又有一汪治伤疗养的天然温泉,对你实在是适合得不得了……”
温泉!?君赢逝心里一惊,突然睁大眼睛。
“黄吉琛说你生子力竭,若来这天然药泉中泡上一泡,定能恢复如初,这两天我帮着你泡了一泡,当真是神奇无比,短短几日,竟连你腹间切出的那条伤口,也有缓缓愈合的趋势。”
君赢逝忽然脸色一红,想着这两日他脱光了自己的身子,领着自己泡温泉的情景就不由有些微怒,於是冷哼一声,竟没等他说完,跨着大步便要离去。
苏引月看出他的意图,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想他许是身体刚好,心情自然会有些易怒,便拉住了他,解释:“你哪里生气了?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麽?我前几日做了混账的事情,居然领着那帮土匪打进了京城,你放心!我定要好好理那帮废物,他们利用了我,我便也不会让他们轻轻松松地死去。”
苏引月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君赢逝就不由更是来气,心里明明委屈得厉害,又不想学者小女人哭哭啼啼地向他诉苦,不由更是恼怒。
“你放开!”君赢逝梗直了脖子。
苏引月皱眉,自己明明做得毫无错误,一心都是为他着想,此时为什麽又被他冷眼相待,想到这里,忽然心下一慌,突然想起了什麽。
“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你那皇宫里哭哭啼啼的小皇後!?”苏引月目光犀利起来,一副标准怨妇的架势。“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嫌我把你弄到山上看不见你的小皇後了是不是!?”
君赢逝一愣,这才想起他忽略了许久的沁灵,想她受尽痛苦,好不容易跟随自己进宫入殿,却依旧备受冷落,提起她,君赢逝又是心酸又是苦涩,也溢满的怜惜。
他是对不起那个女人,所以怜惜。
“苏引月!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沁灵有什麽不好!你就非要这麽说她!?这麽对她!?说到底,她的今天,不也是你造成的麽!?”
“她好个屁!”苏引月骂红了眼睛:“她现在是你的女人!我怎麽可能喜欢她!怎麽可能!”他愤愤然地转了两圈,不明白为什麽他刚醒就要和自己吵架,而且还口口声声地说着那女人的好,心里更是满满的不快。
“苏引月!”君赢逝咆哮:“你能不能不要这麽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我不可理喻!?”苏引月气得跳脚,禁不住手下一紧,好似弄疼了真儿,真儿扁扁小嘴,突然哇地一声,毫不客气地大声哭了出来。
君赢逝一愣,心里有什麽突然一闪而过,僵住声音。
“真儿……”他愣愣地转过头去,也许真的是父子连心,怀中的小人儿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小的鼻子红通通的,君赢逝心下一颤,忽然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竟随着那奶声奶气的孩提哭声,微微抽痛。
心急地伸手接过,连手指竟也微微颤抖,君赢逝贴上真儿白嫩嫩的小小面颊,忽然胸腔内涌动着什麽,一时说不出话来。
真儿骨碌碌地转着眼睛,忽然止住了哭声,黑黑的大眼睛就这麽一动不动地瞅着他,小手不安地一晃一晃,啪地拍上了他的面颊,然後咯咯咯得笑出声来。
紧张的气氛忽然就被冲淡,君赢逝怀抱着自己九死一生生下的婴儿,心里忽然就被涨得满满的,其间幸福甜蜜,一股暖暖的热流,炽热温馨,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这麽温暖了自己的心田。
苏引月宠溺地揽上他,眼神流露着温暖,吻了吻他的额角,柔声说道:“看,这就是真儿,健健康康的……还很能吃,不枉你费劲心力地生下了他。”
君赢逝不知该说什麽才好,只是一味地狂摇头狂点头,抱着手中的孩子,一时舍不得放下,亲来亲去,一脸的幸福甜蜜。
苏引月在一旁看着,微微笑着,竟觉得这样的生活,当真是幸福甜蜜。
忽然哇地一声,小小的真儿也不知到底是怎麽了,竟然丝毫不给面子的哭了出来,君赢逝心下一紧,抱着他左看右看,竟不知如何是好。
苏引月轻笑,一把接过他,一边熟练地解开他的尿布,一边自言自语:“莫不是尿湿了麽……”
君赢逝瞠目结舌。
“引月……你……呃……”吞回声音,君赢逝当真不知该说什麽才好。
艳冠天下的武林第一,怎麽……竟是……呃……这幅样子……
君赢逝看着苏引月屁颠屁颠地为儿子换尿布的情景,忽然头痛。
月下无人宠 第六十二章
“儿子啊儿子。”苏引月笑嘻嘻地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高高兴兴地转了个圈,将他平平躺躺地放在床上,吧唧吧唧地亲了好几口,才开始解开带子为他更换尿布。
真儿不大点的小人儿,短短的小手咿呀咿呀地在空中挥舞,学着苏引月的样子,嘴中奶声奶气地哼哼咿咿,胖胖的小腿兴奋地一蹬一蹬,就好似朝着苏引月说着什麽。虽然离真儿出生只过了短短十六天的时间,苏引月却将他喂得很好,本来皱巴巴脏兮兮的皮肤逐渐光鲜亮丽起来,透着婴儿特有的粉润娇嫩,细腻的肌肤泛着奶白奶白的光泽,尤其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水灵灵的,就像未待成熟的鲜果,可口得让人垂涎。
苏引月轻点着他的小鼻尖,将襁褓带子三下五除二地解了开来,转身挑出一块上等丝织的苏州缎面,折了几折,规规整整地垫在他的小屁股下面,再麻利地系好带子,笑道:“这下好了,我的好儿子,舒服了麽?”
君赢逝尾随着他进来,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屁颠屁颠地为儿子换尿布的情景,忽然头痛。
苏引月宠溺地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呵呵地笑了几声,真儿咿呀咿呀地吐字不清,学着他的样子咯咯地笑了几声,却似乎笨得可以,居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好咳了一阵。
君赢逝赶忙上前,瞪了苏引月一眼,一把抢过儿子,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皱眉道:“这是学了谁?竟连这样也能呛到,当真是笨极了,倒真跟你那调皮捣蛋的三叔像了个十成十。”
苏引月微微不满。自己的宝贝儿子怎麽能与那个笨得无可救药的笨蛋相比?君赢离是个颇为有名的闲散王爷,整日烟美酒,自诩风流,明明长了一张比谁都漂亮的脸蛋,却整日口口声声地叫着别人美人,一想到他的劣迹种种,苏引月就不禁黑线。
“赢逝,你看,他长得像谁?”苏引月笑眯眯地凑近他,右手悄无声息地揽上他的後腰,心里直接忽略了那个惹人烦恼的家夥,悄悄吃着君赢逝豆腐。
君赢逝轻拍着手中的真儿,见苏引月笑嘻嘻地探了过来,熟悉的气息一瞬间笼罩了全身,他轻轻一震,一种说不清的情愫顿时溢满心脏,尤其是此时怀抱着手中的二人的孩子,一时之间,竟有些微微尴尬起来。
君赢逝脸色微红,直觉着想要逃跑。
苏引月贴他极近道:“看,我们的真儿多麽可爱,也不知道是长得像谁,怎麽会生得这麽乖巧。赢逝……我们的孩子,我真是喜欢到心坎去了。”
君赢逝最受不得这些甜言蜜语,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抽抽嘴角,他淡淡道:“我又不是女人,孩子生了就是生了,你也不用拿那些肉麻兮兮的话来哄我,言不由衷。”君赢逝瞪了他一眼,小腹的伤口仍然隐隐作痛,何况他刚刚醒来,自然身体虚弱,比不得别人,便抱着孩子一屁股坐到床上,轻轻拍着哄着,却并不理他。
苏引月厚着脸皮蹭了过去,气息轻轻吹吐在他的脸上,道:“赢逝……你说真儿……到底该叫什麽?难道……要一直叫他真儿麽?”
君赢逝睇了他一眼:“你是想说让他跟你姓吧。”
“没有没有!”苏引月慌张,连忙摇头:“我哪里有这个心思,真儿自然是跟你姓,你下再生个女儿,再跟我姓。”
君赢逝愣了一愣,微微脸红,不由出言斥道:“瞎说什麽呢你!整天脑子里装着什麽!?这样的话你怎麽也说得出来?”
苏引月呵呵一笑:“这有什麽说不出来,旁边又没人,你又终於好不容易才醒来,我说这些话,哪里过分了!?”
君赢逝瞪他一眼,心里叹了声气,不想与他争辩。
苏引月见他微露惫色,这才想起来他刚刚生育不久,连忙接过孩子,将他一把按在床上,轻声道:“身体累了吧,受得了麽?你刚刚醒来,不要说太多话,做太多事,女人这个时候还要做做月子,更何况你剖腹才生下孩子,自然更是弱了,我去吩咐下人煮些东西,你想吃什麽,尽管说来。”
经他这麽一提醒,君赢逝好似才想起来,便开口问他:“这是哪里?这些下人又是怎麽回事……?我……咳……那个时候明明是在野外,怎麽现在又跑到了这山上……还有……”君赢逝清了清喉咙,避开他注视的目光,微微脸红:“怎麽……呃……他们又叫我什麽少奶奶……”
苏引月怔愣,神色顿时沈凝下来,看样子事态倒是颇为严重,而听到君赢逝的後半句又微微笑了一下,安抚了他一阵,才缓缓解释道:“天下大乱,我要为你抢夺江山,自该把你好好的保护起来,若是有人能随意找寻到你,那便是我的不合格了。”
君赢逝愣了一下:“为我抢夺江山?”您下载的文件由w w w27 t x tc o m (爱去小说)免费提供!更多小说哦!
“是。”苏引月单手轻拍着怀中的婴儿,注视着他,却轻描淡写地道:“以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害你差点失去江山,好在我醒悟得及时,现在下手,还来得及。”
君赢逝微微皱眉:“那你以前怎麽就非得那麽做!?”
苏引月苦笑:“被刘瑟动了手脚,我是对不起你,可是你放心,你这煜羡的大好江山,我能从你手中抢了过来,自然也有本事再夺回给你,你好好的安心静养在这里,不要让我分心才是。”
闻言,君赢逝不禁气恼,忽然一下子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叫。
“朕的江山朕自然会夺!管得着你什麽事!天下大乱,朕一个人藏着算什麽事情!苏引月!朕用不着你这样!你省省吧!”君赢逝愤愤然地挥挥袖子,作势就要直冲出去。
遭了!拍马屁拍到老虎屁股上去了!苏引月心里暗道不妙,连忙上前拉扯住他,赔笑道:“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你心理窝火,再加上又刚刚生完孩子,现在你身子虚弱,就是冒冒然去了,也於事无补是不是?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好好休息,剩下的,我先帮你打点打点,一切,等你身体好了以後再说,恩?如何?”
这只是缓兵之计,苏引月知道他身体虚弱,而且此时正是太後等人竞相寻找的对象,一个想叛变,一个想篡位,而这原本的皇帝,自然是众人相互争夺的重点。
弑帝篡位,几朝几代的皇室悲剧,早就见怪不怪。可是无论如何,只有他,却不行。
苏引月暗暗下好了决心,这厢又好生劝着:“好了好了!先回去好好休息,若真有什麽了。我自然会去叫你。”
君赢逝站着不动,见他一副真挚诚实的表情,又不由微微犹豫。
“好了好了。”苏引月推他进去,一把将他按在床上,道:“好好睡一觉,我和真儿陪着你。”
君赢逝躺在被窝里,感觉着他温热的手掌暖暖地贴着自己的手心,身子竟突然沈重起来,也许真的是刚刚醒来的身体作祟,不知不觉的,竟渐渐陷入了梦乡。
浑身充斥着淡淡的温暖,甚至连一贯冰凉的手脚也涨满暖意,君赢逝睡得昏昏沈沈,一身的舒爽轻松,朦朦胧胧中翻了好几个身,也似乎梦呓了什麽,却不甚清楚,只记得心头一把暖暖的火焰,自始至终都暖暖地包围着自己。
从来没有如此沈睡过。自从登基为帝,自从怀上真儿,也许是从更早更早的时候,早到自己刚刚被父皇选为太子之时,君赢逝就从来不曾如此安然酣睡过。
沈睡的滋味很好很惬意,无忧无虑的,也因此,君赢逝一觉便从暖日当空的中午睡到了月上中天的大半夜。
终於自然转醒的时候,君赢逝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苏引月隽美绝伦的睡颜,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跳,君赢逝微微动容。
这麽多年过去,他还是他。依旧是那个艳冠天下的人上之人,依旧美丽,依旧年轻,依旧绝傲,依旧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依旧一颦一笑惹他心动……
君赢逝轻笑,从他的怀中挣了出来,他可不是女人,也不会喜欢被人揽着睡觉,这个样子,真是箍紧了自己,即便想动也动不了的……
苏引月无意识地哼了一声,继而又纠缠上来,下巴抵在他的颈间,浅浅呼吸。
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痒痒的,十分不舒服,君赢逝拧了拧眉,伸手推开他一些,刚放松得喘了口气,苏引月又吭哧吭哧地靠了上来,将他紧紧箍在怀中。
“……真是……”
“不喜欢被窝抱着?我可是很喜欢呐……”
君赢逝轻轻一震,瞪大眼睛:“你一直醒着!?”
“恩……”苏引月睁开眼睛,调皮地笑着:“一直等你醒来,刚刚看你快醒来了,才开始装睡,以为你要偷偷说说心里话或是偷亲我一下什麽的……结果……”苏引月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好似十分失望:“结果你居然是要把我推开……好过分呐……”
君赢逝微微脸红,干咳了一声,不自然地转移话题:“……真儿呢?……睡了麽?……”
“睡了!”苏引月八爪章鱼般得缠了上来:“难得这样在一起,你别煞风景地总提真儿的事好麽?我是他的亲爹,难道能亏待了他不成?”苏引月撇撇嘴,语气中显然不满。
君赢逝恩了一声,突然不知该说什麽才好,自己尴尬了一阵,突然闭上眼睛:“睡吧!看样子就挺晚的了!困了!”
苏引月不依,笑闹着缠了上来:“你困麽?你困麽?不是刚刚才睡醒的麽!?我又不困,一起说说悄悄话如何!?”
君赢逝一巴掌拍掉他不规矩的双手,轻斥:“我身子还不舒服,你别胡闹!”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苏引月一紧张,箍着他的胳膊重了重。
君赢逝皱眉:“你别那麽使劲好不好?我小腹的地方有些疼,你刚好卡到我了。”
“呃!?”苏引月连忙放松下来,忽然想到什麽,眼前一亮,提议道:“赢逝!去泡泡温泉如何!?这里的药泉出名的神奇,若是再泡几天,你定能好得完全,一点疤都不会留!”
君赢逝哪里在乎这道疤痕,他又不是女人,自然不会在乎那麽多,只是小腹确实痒痛难熬,尤其又听苏引月这麽一说,就不由有几分心动起来。
“去吧去吧!”苏引月勾引他:“泡泡很舒服,尤其是你现在身子虚弱,更是该泡上一泡的时候。”
君赢逝迟疑:“……你说天然温泉,那肯定会有人路过……”
“没有没有!”苏引月贼笑:“大半夜的,谁会从那里路过,又不是疯子,这种时候,才是泡温泉的最佳时机。”
君赢逝犹豫一阵,左右思量一番,终於在苏引月满是期待的目光之下,迟疑地点了点头。
月下无人宠 第六十三章
此一汪天然温泉,温热的泉水潺潺溪溪地汇进洞内的地势凹陷之,经过时光千年的沈淀与冲刷,自然而然地形成一个偌大的池坛,池中的坛水莹莹碧绿,咕嘟咕嘟地泛着热气。周围葱葱郁郁长满了世上稀有的顶级草药,长长的枝蔓纠缠着延伸进入的池坛,随着清风阵阵,伴着池水潋滟,轻轻晃动。
泉水温热却并不滚烫,淡淡的,尤其适合这个冬末初春的时节。柔柔细细的泉水潺潺的滑过敏感的肌肤,就像浑身包裹着苏州府衙的上等丝织,温润绵软,柔滑细腻,泡在其中,说不出的惬意舒爽,说不出的心情畅快。
君赢逝歪歪斜斜地泡在池中,一手撑着池边,感觉着温润柔软的泉水淡淡的滑过自己的肌肤,似乎就连下腹部的那道不可告人的伤疤也不是那麽痒痛难忍了,嘴中惬意地哼了几哼,忍不住赞道:“……真是一个好地方,当了那麽多年的皇帝……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这山上的药泉,当真是好啊,连伤口都没那麽疼了……”
苏引月从洞外进来,正好听见他惬意地哼声,於是挑挑眉,喜道:“这是自然,我费劲心机找的东西,能不是好东西麽?你当了那麽多年的皇帝,去过的地方又有几?哪里比得了我的眼界?”
温热的泉水微微发绿,仿若一块通体温润的上好碧玉,温润细腻,柔软悠长,散发着盈淡温吞的秀美光泽,煞是好看。也许是周围长满奇珍异草的缘故,绿色的汁液顺着枝蔓流进泉中,所以并不若山中其他泉水一般清透莹润,而是朦朦胧胧的,泛着淡淡的雾气。而君赢逝泡在其中,也只是隐隐约约地能看见他大概的身体曲线,并不十分清晰。
也之所以,君赢逝见他进来,并没有微微不安,只是不紧不慢地抬抬眼,懒懒道:“你怎麽进来了?不是说要帮我守着的麽?你还是一样,从来说话都算不得数。”
苏引月似是不甚在意,闻言,也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便蹲在池边,随意地撩了几下池中泉水,道:“外面太冷了,你一个人在这,我进来陪陪你,更何况大半夜的,哪会有什麽人经过,你莫要多心了。”说着便开始解身上的外衫,三下五除二地脱光之後,便毫不含糊地跳进池水之中,溅起一大片水。
君赢逝连忙躲开,却不可避免地被溅了一脸,忍不住心中咒骂一声,他抹了抹溅在脸上的泉水,愤然道:“你哪里是冷了,你武功高强,若要说你怕冷,我能信你才有鬼。”
苏引月尴尬一下,然後嘿嘿一笑地贴上来,厚颜无耻地道:“我就是想进来陪陪你麽!难道这还有错,我担心你一个人会在池边晕了过去,这才好心的进来。”
君赢逝不屑地哼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似在嘲笑,却并不明说,苏引月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便干笑一声,硬着头皮转移话题:“赢逝,你说,真儿都这麽大了,我们总该给他起个好点的名字吧,总不能每日每日真儿真儿的叫吧。”
君赢逝微微拧眉:“你是说真儿的名字不好?”
“不是不是!”苏引月连忙否认,讨好地揽上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道:“真儿这个名字固然是好,那孩子姓君,总不能……呃……”苏引月斜睇了他一眼,出了大把的冷汗:“……就叫君真吧……感觉……怪怪的……”
“也是……”君赢逝拖着下巴考虑一番,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反问道:“那你说什麽好?”
苏引月亲了他一口,右手悄无声息地揽上他的後腰,宠溺道:“你来说吧,你费尽心力地生下真儿,孩子的名字,当然要你来取了。”
君赢逝认真地想了想:道“我当初之所以叫他真儿,就是因为希望他真的能够光耀君氏,成为一个睥睨天下的真龙天子。”
苏引月亲吻着他的脖颈含糊地应着声,也不知有没有再听。
君赢逝旁若无他地继续道:“如果这样……就叫他耀真好不好?君耀真,君耀真……”他反复地念了几遍之後,兴冲冲地道:“就叫君耀真,好不好?”
苏引月笑了笑,右手不轻不重地按压着他的後腰,咬着他的耳郭道:“好,好,你说什麽都好,耀真,耀真,真是个好名字。”
君赢逝笑了一笑,一想到真儿就满是幸福的感觉,因此也就忽略了身後那双鬼鬼祟祟到点火的魔手,等到他发现的时候……
“苏引月!你干什麽!”君赢逝从背後揪出一双毛毛手。
“嘿嘿……”苏引月尴尬地抽回手来:“你我这麽长时间未见,稍微亲热亲热,也无可厚非吧……”苏引月流着口水为自己辩解。
君赢逝瞪他一眼,也不再理他,於是游到岸边,作势就要爬上岸去。
苏引月在他身後微微不悦,也不知怎麽拽了一下,君赢逝刚沾上地面就脚下一滑,忽然向後倒去,只听“扑通”一声,一下子跌入水中,溅起一大片浪。
苏引月偷偷笑了一笑,连忙上前装模作样地接住他,见他扑腾着被水呛得不轻,连忙轻拍着他的背脊,假笑着安慰他:“怎麽这麽笨了?好好站着也会滑到,怎麽不自己小心一些,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麽?”
君赢逝哼了一声,他哪里不知道刚刚就是苏引月搞得鬼,想他明明踩得稳稳的,忽然後面被什麽一拉,身子一个不稳,这才重心不稳地跌入水中。苏引月明明就比他武功高强,想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也不是难事,不是麽?
想到这里,君赢逝便有些愤然,忍不住对他恶言相向:“苏引月!你干的好事!咳咳!”
苏引月讪笑着抱住他,将他紧紧圈在自己的怀中,一点一点爱怜地亲吻他发根:“开个玩笑麽!不要当真好不好,喜欢你才这样,别这麽小气。”
君赢逝被呛得眼眶通红,忍不住又咳了几声,这才有力气道:“我刚刚醒来,你就这麽对我,真是故意的吧……”
苏引月一边浅啄他肩膀的肌肤,一手揉着他的後腰,贴他极近道:“就是因为你刚刚醒来……我才想好好和你亲热亲热的麽……一连守了你几天几夜,可你刚刚睁眼的时候我却不在你是身边,我想着想着……就觉得好不公平……”
君赢逝怔愣一下,随即又微微释然。跋山涉水,历经艰苦,好不容易能相厮相守,而睁眼的时候,自己最想见的人,却还是离得自己那麽遥远,熟悉的身影和气息脱离了自己,就仿若掉队的孤雁,如何悲鸣惆怅,终究只剩彷徨而已……
这样微微心酸与苦涩的感觉,不仅是他,就算是自己……又何尝不能了解一两分呢?
君赢逝禁不住苦笑,心中却又溢满异常甜蜜幸福的感觉,虽然时至今日,似乎国破,似乎家亡,但他却尽了心力,也守住了君氏最後一个孩子,这对於他,不得不说是最好的一个结局。
而这剩下的苦果,到了时候,他也自会偿还。
君氏若真的灭了,他也断断不会独活。
披甲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一日,也就是他真正离开他们的一日。
只是……他与苏引月的这段爱恨纠葛,终究没能在他清醒理智的时候,画上彻底的句号。也罢……就在这剩余的几天……让他再尝一尝这世间的温暖吧……
君赢逝微微苦笑,苏引月看得心颤,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以缓解刚刚沈重的气氛:“怎麽了?在想什麽?这麽出神?”
君赢逝垂下眼帘,摇摇头:“没什麽……我没乱想什麽,只觉得很舒服而已……”说着勉力笑了笑,淡然地转移话题:“泡得够久了,咱们走吧,天要亮了,你都一夜没睡,难道不困麽?”
苏引月担心地看着他,显然知道他心里藏着事情,其实他的苦楚他又何尝不会知道,只是他这几日以来一直为了君氏的崛起而费劲心机地安排,刘瑟等人也早就被他派人看管起来,这叛军之中又有一大部分的兵力直接归他管辖,只是太後这只狐狸……终究不是那麽好对付的……
苏引月危险地眯起眼睛,反复思量着自己连日以来的动作,胜券在握,其实真的没有什麽好担心的,但看着君赢逝烦忧的表情,又不得不跟着担心起来。
“不要乱担心了,前前後後我都打点得差不多了,你应该相信我的实力,对付那几只狐狸,还用不着我忧心忧神的。”
闻言,君赢逝忍不住皱眉,微微奇怪:“你打点好了什麽?你要做什麽?”
“当然是要帮你了,帮我们的真儿登基为帝,二人之下万人之上。”苏引月笑咪咪地搂住他,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当然是你我二人之下,嘿嘿。”
君赢逝被他的表情逗得禁不住一笑:“真儿哪里会在你我二人之下,他若真做了皇帝,自然是要在所有人之上的。”
苏引月含糊地应着,一手早已忍耐不住地揽上他的後腰,不轻不重地按压。异常低沈的声音俯在他的耳边,喷出灼热的气息。
“好,水好,月也好。你总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做什麽,不如来做些正事?”
君赢逝抽抽嘴角:“你嘴中的正事指的是什麽?”
“你说呢……”苏引月暧昧地吹了口气,笑得好不纯洁:“人生重要的大事啊,尤其是对你对我来说的超级大事,赢逝……你真的不知道麽?”
君赢逝哪有可能不知道他,大家都是男人,脑子里想什麽自然都是一清二楚,只是自己真的身体不适,否则也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回去吧。我想回去。”
苏引月不依:“回去做什麽?多没意思,再这里多泡泡才好,伤口好得快!”说着一手滑进他的两腿之间,轻轻揉捏着挑逗。
“……呃……”君赢逝浑身一颤,嘴中轻逸了一声,苏引月受到启发,更加卖力地挑逗起来。
右手不遗余力地揉捏着腿间那团鼓胀饱满的东西,苏引月啃着他的脖颈,竟连声音都微微激动起来:“这麽长时间,有没有想我?”
“想什麽想……呃……”君赢逝闭上眼睛,仰着脖子,身体轻颤:“没想……呃!?你做什麽!?”
苏引月哼了一声,微微不满,越发大力起来:“说的话好让人寒心,我这麽想你,你居然都不主动表示表示。”
君赢逝苦笑不得:“表示什麽?……呃……有什麽可表示的……呃……你轻点……”
苏引月嘿嘿笑了一声,一手揽着他的後腰,一手撩拨着他腿根敏感的肌肉,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别,别闹!”君赢逝推搡着他,夹紧双腿,不让他得逞:“我今天真的不舒服,小腹疼,真疼得厉害。”
苏引月手下一顿,尽管已心急如焚,但多少还是在意他的身体:“……真的很不舒服?……”
“恩!”君赢逝极其肯定地点点头,果断地斩断他一丁点儿的想念。
苏引月讪讪地收回手,一脸的闷闷不乐。
君赢逝笑了一下,刚想要开口安慰他,只听洞外隐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蹬蹬地由远及近,苏引月面色一凛,迅速将他提离水面,然後伸手一捞,堆乱在一旁的衣服已顺势缠卷在他的身上,裹得严严实实。
苏引月随意地披上一件白衫,修长白皙的双腿赤裸裸地露在外面,而後缓缓转过身来,漆黑柔亮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他艳丽非凡的腮边,更加衬得肤如凝脂,绝世惊艳。
只见一名小仆跌跌撞撞地奔进来,看见他二人,先是浑身一颤,泪眼婆娑地猛然跪下:“公子!总算找到你了!小公子……小公子不见了!被人劫走了!”
“什麽!?”君赢逝眼前一黑,险些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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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无人宠 第六十四章
待苏引月和君赢逝一口气奔回府里的时候,上上下下早已乱作一团。侍女小童们慌乱地跪了一地,神色莫不惊慌失措,有的甚至咬着手帕低低啜泣,终於看见苏引月与君赢逝双双进来,不禁都是浑身一颤,纷纷低下头去,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君赢逝奔在前面,此时他早已顾不得这些低头领罪的众人,只是一味地冲进真儿的房间,反复搜查几遍之後,终於轻轻一震,承认了这个不得不去承认的结果。
真儿……失踪了,或许该说是不见了。君赢逝绞着真儿用过的襁褓,发呆一阵,忽然收紧五指,攥进肉里。
苏引月接近暴怒,绝色无双的面上凝着不可忽视的怒气,他咬了咬牙,狠狠眯起眼睛,瞪着面前跪了一地的暗卫仆从,冷冷道:“小公子呢?我命令你们时时刻刻守着小公子,那现在呢!?小公子去哪去了!?说!”苏引月恶狠狠地出言斥责,地上一干暗卫乃是他有意为真儿精挑细选的,为的就是以防不测。
他连日以来一直狠狠打击了刘瑟、太後等人的势力,可妤太後心积虑地谋划多年,哪是那麽容易便能打垮的?她心计极,又与宫中数人勾结在了一起,其中盘根错节,牵一发,便动全身,君氏的皇朝,现在若乱了,那刘瑟一举攻破,岂不更是雪上加霜?任凭苏引月如何本领通天,在这样岌岌可危的情况下,若要改天忤意,也不得不费一番功夫。
其中一位暗卫抬起头来,动了动嘴唇,想了想,又低下头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引月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眼神一斜,冷冷向这边看来,那黑衣人浑身一抖,吓得脸色瞬间刷白,上下两唇止不住地颤抖。
“徐潜,你可是有什麽瞒着我?”苏引月目光沈沈地盯着他,锐利的视线直直射入他的身体,名唤徐潜的男子轻轻一震,抬起头来,目光瞥过不远一人的背影,又好似被烫了一般,迅速低下头去。
“公子……臣不知……”
“不知?”苏引月冷笑,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徐潜方才那做鬼般的眼神,要说其中没什麽,他还真不相信。
他藏得已经如此隐蔽,若要说能有谁能如此轻易的劫走真儿,苏引月即便不用动脑,也知道的很清楚。徐潜刚刚看的那人……
身着天蓝,容貌秀美,动人的双眸中好像凝着泪光般,闪闪灼人。长长的乌发上简简单单地插了一根碧玉簪子,几丝几缕耷在他白皙如玉的面颊上,越发衬得风神俊秀,娇弱动人。
苏引月目光移向那人,托腮沈思了一会儿,越发觉得那人容颜秀丽,身材不若一般男子来得魁梧,再细细看那眉眼身形,居然极为熟悉。
是谁……苏引月拧眉不语,心思却转了几转,他一向过目不忘,可记忆中这样的人物……似乎从不曾出现过。
苏引月细细观察他半响,忽然眼神一动,在他耳後的某,发现了一条极细的印记,像是干翘开裂的皮肤,一直延伸进浓黑的发根,虽然极为隐蔽,却十分致命。
这个人……居然易了容……苏引月挑挑眉,神色又冷了几分,思量半响,却并不说话。
君赢逝一直低头不语,长长的发帘遮住他饱满英挺的额头,逆着光,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是一直紧攥着的双拳,轻轻颤抖。
有一双眼睛,温柔潋滟,温润有神,却一直注视着他,紧紧的,带着些许悲伤,些许不甘,怔怔的,溢满悲伤。
那是一双可怜之人的眼睛。苏引月看着看着,忽然皱起眉宇,心里不舒服起来。这样的无奈伤心的眼神,让他不期然地想起另外一人……
“公子……”犹豫一阵,徐潜终於迟疑着出声,却声音极小,让人听不真切:“小的本来小心翼翼地守着小公子……呃……可是……”
“可是?可是什麽!?“苏引月一听徐潜开口,便神色一冷,不由沈下声来:“你若不老老实实地招来,这府中的一干下人,今日,便要丧命於此,你跟了我这麽多年,我的手段,你岂能不知!?”
徐潜抖了两下,复又抬头看了那人几眼,似在犹豫。
苏引月神色一凛,忽然拍起一掌,掌风凌厉狠绝,直直向徐潜飞去,徐潜反应不及,只觉脑袋上空虎虎生风,心下不由一紧,只觉着自己便要完了。
忽然掌风一歪,苏引月扭转掌腕,徐潜只感觉肩膀一痛,火辣辣的,就像被生生卸下来一般,捏碎了肩骨。
“……呃……”徐潜身体一震,猛然咬紧了下唇,几乎就要痛呼出声。
苏引月冷冷笑了一笑,艳丽的双眸阴晴不定,像沈沈翻滚的海浪,压抑着就要汹涌而出。徐潜脸色一变,忽然抖了几抖,嘴边溢出鲜红的液体,缓缓的,滴在地上,触目惊心。
苏引月高莫测地看着他:“徐潜,你说是不说?”
徐潜捂住肩头,虚晃了几下,咳出几口鲜血,缓了一缓,才能喘息着出声:“公,公子……咳……小公子被……咳咳……”
闻言,君赢逝轻轻一震,随即回过神来,一直低垂着的头颅忽然猛抬起来,锋利的视线顿时射了过去,充满怨意。
徐潜心下一震,忽然呆住,动弹不得。
君赢逝缓缓走近他,却一直沈默着不再出声,直到终於走到他的脚边,才停了一停,蹲下身来,与他的视线齐平。
“告诉我。”君赢逝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真儿在哪里,被谁劫走了,告诉我。”
徐潜愣了一愣,看着他慌乱无措的眼神,忽然喉咙发干,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君赢逝一个着急,猛然扣紧他的双肩,使劲的摇晃:“告诉我真儿在哪里!快告诉我!真儿若是出了什麽事……若是出了什麽事……我怎麽能……怎麽能……”说到最後,君赢逝竟眼眶发红,声音哽咽,缓了几缓,仍然无法平静。
徐潜被他摇得内息不稳,忽然轻轻一震,身体一歪,吐出血来。他本就受了苏引月一掌,虽然苏引月手下留情,但仍旧伤的不轻,此时哪里受得了君赢逝下了狠劲的摇晃,於是这才忍不住吐出血来。
苏引月看得心疼,上前揽住君赢逝,一把将他扶起,柔声安慰道:“真儿一定没事的,你不要担心,凡事有我,我定会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真儿。”
君赢逝依旧不死心,挣脱苏引月,一口气奔回徐潜的身旁,急急道:“告诉我,真儿去了哪里,你快告诉我!被谁劫走了!你快告诉我!”
徐潜喘了几下,眼前已似乎有些朦胧,他隐隐约约地看到眼前人着急的神情,张了张嘴,当真的想说出去的时候,却才发现,气若游丝,真的出不了声。
苏引月偷偷观察那蓝衣人的表情,见他一阵心疼,一阵心慌,心中掂量一番,隐隐有了主意。徐潜说不说其实他不甚在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徐潜跟他多年,这点信用,他还是有的。
伤害徐潜至此,为的,也不过是引出那人。
这府院中真正的黑手,想必,定是那人无疑。
苏引月眼神一暗,装模作样地走近君赢逝,故意道:“我知道你伤心,可你身体刚好,若是真儿找不到,你又倒下去了,这可怎麽办才好。”
君赢逝沈默,却并不哭泣,只是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隐忍半响,才低低出声:“引月……真儿一定没事的……是麽?……”
苏引月心下一软,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眼神却瞥向一边,密切地注视着什麽,忽然眼神一闪,微微笑了起来。
按捺不住了……是麽?……
“赢逝,你放心,真儿一定没事的,照顾自己的身体重要……”
君赢逝忽然抬起头来,死死抓着他的衣衫,声音微微颤抖:“真儿不会……不会……已经被……”他说了几句,忽然眼神惊恐,片刻之後,微微泛起红来。
苏引月连忙安慰他:“真儿是真龙天子,才不会那样,你好好的放心,不要又倒下去了。”
“我哪里放得了心!”君赢逝一把推开他,激动:“只有你一直什麽都不担心!真儿丢了你也不担心!要不是今晚我们出去的话……真儿也不会这样的……”
苏引月瞄了什麽一眼,这才又靠近他,却只说了两个字,让人莫名其妙。
“放心。”
君赢逝刚要怒叫,忽然一阵“扑通“跪地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熟悉的“皇上。”,把他吓了一跳。
“皇上……臣妾做了错事……求皇上责罚!”
君赢逝定睛一看,见他一身男装打扮,声音却是甜美熟悉的女声,不由皱起眉来。
“你……”
蓝衣人怔愣一下,好像忽然想起什麽一般,於是便一把撕下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美丽娇弱的脸庞。
双眸凝泪点点,眉间一滴朱砂红痣,柔媚的眼神顾盼神飞,端的是娇美无双。
“沁灵!”君赢逝惊了一跳,片刻平静下来,忍不住皱起眉头。
其实最让他惊讶的,并不是沁灵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此,而是──
“你的眼睛!?”君赢逝看着她,表情渐渐冷淡下来。“你一直都在骗我!?是不是?”
月下无人宠 第六十五章
“沁灵!”君赢逝惊了一跳,片刻平静下来,忍不住皱起眉头。
其实最让他惊讶的,并不是沁灵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此,而是──
“你的眼睛!?”
君赢逝看着她,表情渐渐冷淡下来。“你一直都在骗我!?是不是?”
沁灵轻轻一震,忽然覆下眼睫,抖了几下,好似在犹豫着什麽,却一直抿唇不言。
“你没有瞎……”君赢逝眯起眼睛,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说不出是什麽滋味。眼前的沁灵娇美如,粉腮樱唇,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嫣然,熠熠生辉。曾经的灰暗与破败,就好似从来不曾有过一般,君赢逝看在眼里,竟觉得微微的讽刺。
讽刺,无言的讽刺,君赢逝站在原地,忽然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欲望,可还未待发出声音,突然眼眶一跳,微微刺痛起来。
“皇上……”沁灵心下一抽,漂亮的眼眶微微泛红,忍不住上前一步,突然眼前一,只觉一袭身影虚晃一过,再定睛一看,竟是被一人提前截了下来。
“沁灵!能够隐藏到现在,你果真是大不简单。”苏引月挑着眉看她,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是神色愈加冷凝锋利,邪邪的,透着种危险骇人的气息。
沁灵怔愣一下,随即眼神一闪,却只是片刻,片刻之後,恢复如初,依然温柔潋滟,依然顾盼神飞。
“楼主搞错了……我并没有特意地瞒着什麽……我只是,只是……”沁灵咬着下唇,一副无语凝噎的模样,含着泪珠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君赢逝,引人垂怜。
苏引月勾勾唇,不屑地笑了一笑,而後轻描淡写道:“怎麽?想知道我何时察觉的麽?沁灵,你隐藏的太好太完美,也成功地博取了每一个人的同情之心,可是,你却不知道,打从一开始,你就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楼主说什麽呢……”沁灵柔柔一笑,忍不住又是上前一步,明媚的眼睛里闪烁着什麽,可是却太过复杂,让人看不清楚。“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只想着再能够见皇上一面……现在京城危机四伏,只要皇上平安……我便安心了……”沁灵说着说着,忽然眼眶一红,好像真是想到了伤心之,只要睫毛一眨,便真的能掉下泪来。
苏引月冷笑一声,随即拍了拍手,遥远的身後忽然走出一人,那人手中拿着什麽信封一样的东西,却让沁灵脸色一变,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前几日截获的书信,你若不信,大可以再看一番。”苏引月两指夹起信封,嘲笑一声,忽然一下子扔了出去,甩在她的脚下。
沁灵吓了一跳,连忙退开一步,躲开飞甩而来的信件。她眼神有些淡淡的惊恐,脸色泛着些青灰的苍白,映在她尤其容月貌的脸上,尤其使人心疼。
君赢逝叹了一声,沁灵毕竟是他的结发之妻,虽然二人从未交畅谈,但她的心意,自己又怎会不知,那样的牺牲与折磨,就算是自己一个大男人,也未必忍受得了,更何况是她那样一个小女人。
偶尔耍些这样的心机与手段,在幽幽宫之中,总是不可避免。可是有一样,却是真的让他心急如焚的。
“沁灵,你骗朕,朕也不会怪你,你是个女人,耍些这样的小心机,也是无可厚非,可是沁灵,真儿在哪里。”君赢逝吸口气,死死地望着沁灵,似乎只有那样死死地看着她,才能从中看出微弱得可怜的希望。“告诉朕,真儿在哪里!?告诉朕,沁灵。”
君赢逝死死地看着她的眼睛,怔怔的,一字一句地郑重道。
沁灵忽然一颤,猛然抬起头来,惊恐万分地看着君赢逝,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皇上……你说什麽……”沁灵像被人扼住了嗓子,她吸了好几口气,好像才能勉强挤出一点儿声音。“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沁灵摇着头後退,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那样一个违逆天意的孩子,你竟也会想要麽!?”
“沁灵!”君赢逝微微不悦,沈着声音打断他,一向舒展的眉宇,也紧紧皱了起来。“朕只是问你真儿的去向,别的不愿多听,你告诉朕,真儿在哪里。”
“还和她废话什麽!我现在就真的挖了她的双眼,看她到底是说还是不说!”苏引月最是沈不住气,一上手便要挖去沁灵的双眼,君赢逝脸色一沈,喝道:“住手!你现在捣什麽乱!沁灵要是不说!你怎麽才能知道真儿的去向!”
“早就叫下人找去了,那麽大点的地方,我就不信找不着!”苏引月愤愤然,猛地一挥袖子,在原地急急地转了两圈,瞪着沁灵,咬牙切齿,却什麽也做不得。
沁灵低着头,故作可怜:“皇上……您跟我回去,那个野种孩子就忘了吧……您若真的想要孩子……臣妾……臣妾也可以……”沁灵咬住下唇,双颊飞出两片晕红,娇娇弱弱的,最是惹人怜爱。
可这群人中,却独独不包括苏引月。
“妈的!”苏引月气得眼瞳发红,闻言,本就按捺许久的怒气终於奔腾着冲垮理智,他脑子一热,一下子冲过去,猛地飞起一脚,沁灵闪躲不及,一下子被踢飞出去,摔在老远的地上。
苏引月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看着她,破口骂道:“你算个什麽东西!沁灵!我当初怎样救了你!到头来!你这麽做,真是要逼我杀了你!?”说着顿了顿,继续道:“我以前最是疼你,一心要将你扶上楼主之位,沁灵,敢跟我抢,不过是自掘坟墓。”
“……我知道……”沁灵抹抹溢出唇角的鲜血,一种悲伤欲绝的表情出现在她明艳娇美的脸上,她愣愣地趴在地上,哀伤一阵之後,终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几步,才最终定住:“苏引月你武功高强,我自然是敌不过,可是你最重要的东西……还不是牢牢地掌握在我的手上。”沁灵温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语气出奇地和缓平静,她自嘲一笑,漂亮的瞳孔里,倒影着却是君赢逝与苏引月定定的身影。
“皇上……原来我的眼睛……竟换不来你一丝一毫的感情……”沁灵忽然哭了,斗大的泪珠连续不断地溢出她的眼眶,她肩膀微颤,声音也抖得厉害,可是这样一个坚强勇敢的女人,却还是与一般女人一样,最终,也没有逃过爱情的折磨。
“我那麽爱你……从见你第一眼起……我就爱你……”沁灵低低地诉说,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不断地滴下。
君赢逝看着她,心中忽然抽动。
这样一个女人,爱恨切,竟让人不忍心责备……
“即便主子那样对你,可是你的眼睛……却一直看着他……”沁灵擦擦眼泪,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其中苦楚难尽,让人忍不住心酸。“我费尽心机地将你放走,只是想……这样的话,你便一定能记住我的……我假装瞎了眼睛,残了腿,我以为我一定能拴住你……可是我却错了……”沁灵忽然停了下来,看向君赢逝,一字一句地控诉:“可是我却没想到皇上您居然……这麽……这麽不知廉耻,这麽贱。”沁灵咬着牙,像是恨到了极点,不屑到了极点,却眼神温柔,依然藏满爱意。
“你上了他苏引月的床,怀了他苏引月的孩子,为什麽就是对我,独独不冷不热,独独坐视不管!为什麽!?我是一个女人!我嫁给了你,就会守你一世,他一个男人,能有什麽好……”沁灵声嘶力竭,一句一句地大哭着控诉,好像要把这一辈子的委屈都彻底发泄出来一般,疯狂的,偏执的,有些歇斯里地的意味。
温柔典雅的美丽皇後,此刻,也不过是坠情网却不可自拔的可怜女人。
“沁灵……”君赢逝胸口赌得发闷,顿顿的,隐隐地疼痛。
“我错爱了你,我错爱了你……”沁灵闭上眼睛,转过脸庞,连续不断的眼泪掉出眼眶,身体忍不住地轻轻颤抖,就像一片落叶,好似随时都会规落尘埃。
“沁灵……”君赢逝叹了一声,即是无奈,又是心疼。面对着这样一个被他伤得那麽的女人,即便她做出多麽过分残忍的事情,在她如此一番痛彻心扉的控诉之後,还……怎麽能再去责备她……
“沁灵……”君赢逝润了润喉咙,直觉自己该说些什麽。
“你是一个好女人,真的不该被我耽误……”
沁灵轻轻一震,随即垂下长睫,自嘲一笑:“……我不悔……我不会後悔……”
君赢逝叹了一声,心中顿时五味陈杂,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苏引月也一时不知该说什麽,沁灵曾经是她最疼的丫头,如今落得这般模样,他也不知该是心疼,还是该去愤然。
苏引月只有揽上君赢逝,让他靠着自己,然後收紧双臂。
君赢逝轻轻一震,看了他一眼,勉力笑了一笑,然後转过头来,对着沁灵道:“我当时自私了,不该将你带走……如果我不是这样,也许……你能有个更好的归宿……”
沁灵勾了勾唇角,淡淡的,绝望般的苦涩,竟让在场的三人都不好受。
君赢逝看着她,忽然不知该怎样安慰,也许,这样的时候,任何安慰勉力的话语,对这个柔弱却又勇敢的女人来说,都显得那麽的苍白与无力。
片刻的沈默,凝重而又窒息,在场的三人,都颇有默契地沈默下来,不知该说什麽。
半响,沁灵忽然笑了一声,道:“皇上若想救太子,再不快点……怕是来不及了……”
君赢逝轻轻一震,惊恐地看向她:“什……什麽意思……”
“叛军攻打京城,誓狮大会上……小太子的血……便是祭品。”
“什麽!”
苏引月一听,再也按捺不住。
月下无人宠 第六十六章
沁灵说,这日的誓狮大会上,真儿的鲜血,将会成为死亡的祭品。
沁灵还说,所有的人都恨真儿,这个颠鸾倒凤的野种,只有让他彻底地灭绝与消失,整个煜羡,才会恢复前所未有的安稳与宁静。
苏引月疯了一般地紧紧揪起沁灵,美丽的眼睛充血成骇然的颜色,嘴中大声骂了句什麽,阴森森的,骇然然的,然後猛然将她摔下,问了句什麽,咬了咬牙,便一口气奔出苏府。
君赢逝一瞬间愣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他几乎听不见苏引月与沁灵说了什麽,只是看着他们一张一合的嘴唇,胀满的心脏突然就被像掏空一般,空荡荡,茫然然,好似浑然无知却紧紧绞痛。
“快!快跟着主子出去!快去!”
“小公子在京郊的刑场!快去!不能让主子一个人去!
“太危险了!林青,带上一对人马,这就随我去!”
耳边是焦躁急切的呼喊,眼前是穿梭不断的众人,杂乱乱的,噪嚷嚷的,君赢逝眼睁睁地看着徐潜匆匆忙忙地带着一大队人马奔出苏府,这才心里一抽,一下子回过神来。
沁灵呆坐在地上,她怔怔地望着君赢逝,似乎是看出来什麽,也似乎是终於放弃,明亮的眸子一瞬间黯淡下来,幽幽的,包含了数不尽的心酸与苦涩。
“真儿!”君赢逝忽然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奔出府外,心里像被搅碎了般疼痛,光是想象着真儿被他人刨膛破肚般的情景,他便再也忍受不住,几乎就要失声痛苦出来。
可是他不能……君赢逝知道他不能,真儿还被困在他人手中,他怀了那麽久,终於九死一生地生下的孩子,才那麽一大点,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人这样害死。
君赢逝跳上马背,一抽马鞭,高大的烈马嘶鸣一声,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出去。
似乎有人在背後追着他喊了句什麽,也许是阻拦,也许不是,但君赢逝早已顾不得那麽多了,他那麽宝贝的孩子危在旦夕,如果停留一步,他只怕……只怕……
“驾──”君赢逝猛挥马鞭,红棕色地烈马扬起四蹄,大腿上鼓动的肌肉一颤一颤地显示着力量,强壮的四蹄飞奔开来,扬起一片尘沙。
狂风呼啸着刮过脸颊,身下的烈马喷出灼热的气息,君赢逝贵为皇帝,自是受了不少驾术的训练,因此,虽然他武功平平,却驭术颇高,再加上他心情十分急切,没过多大一会儿,便远远的,看见那血腥一般的屠杀会场。
荒凉冷寂的原野中,密密麻麻排列着的一股壮大的军队,黑压压的一片,狰狞恐怖,就像是人间炼狱,泛着死一般腐臭可怕的气息。
领头的大约是一个女人,五十岁上下,一身华贵的妆容,眼眉精致的挑起,虽然不再年轻,却依旧风韵犹存。
她的身後是一个男人,白皙干净,斯文俊秀,额角被人打出淤青的颜色,显然是受了不少的虐待,狰狞的瞳孔,阴狠狠的,泛着嗜血的颜色。
身後一大群黑压压的士兵,人人阴暗的笑着,一致抬头望向某,眼里闪动着敬仰与渴望的迫切神色。
君赢逝急勒马缰,随着他们的视线向前一望,不想却胸口一窒,险些叫出声来。
真儿!那是真儿!
孩子小小的身子被人高高的托举起来,却仍然没有危机意识,呼呼地睡得好香,肉嘟嘟的胳膊竟然还从襁褓中掉出一只,托着他的那人身穿黑衣,低头闭着眼睛,嘴里嘟哝着什麽,好像虔诚地膜拜着一切,身下是一口大锅,锅里好似注着清水,明晃晃的,晃得人眼睛生疼。
那麽一口大锅,旁边挂着几把锋利的匕首,剑尖凉森森的倒垂在地上,刺得人眼睛生疼。
君赢逝心里一抽,那锋利的刀尖简直就像刺在了他的心头,剜着他的心血,痛彻心扉。看着那小小的身影,他突然心口一颤,眼里忽然流动起什麽,流转过,却全是兴奋激动,竟连紧攥缰绳的手指,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君赢逝远远看着,又是心疼又是宽慰。
真儿……
湿湿热热的溢出眼角,君赢逝再也抑制不住,眼看着真儿即将要成为祭品,就是是死,他也会不惜代价地保下他。父子亲情……当真是这麽难以琢磨的东西……
君赢逝刚刚收紧马缰,正要飞奔过去,突然前方好像出了什麽乱子,一大群士兵先是出现一阵怪异的表情,然後纷纷骚乱起来,太後等人也是惊了一跳,下意识地张望过去,忽然面色惨白。
“妤太後,我尚且尊称你一声妤太後,你煜羡国母也能做出此事,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麽?……”苏引月神色阴弑地从人群走出,一身白衣飘飘,艳丽的脸上并没有什麽过於扭曲的表情,却天然的怒气,阴暗暗的,压得人几乎缓不过气。
他眯着眼睛瞅着不远的二人,不紧不慢地抬脚前行,好似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却不知做了什麽手脚,脚步过,旁边的士兵皆是神色一震,突然面目狰狞起来,疯狂地抓着喉咙,然後惨叫连连的倒下,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後退了一步,佯装平静:“苏引月!你是什麽东西,本宫为民除害,那样的虐子野种,逆天背德,本就不该留下!”
“哦?”苏引月挑着眉看她,徐徐地走过来,美丽的双眸中翻滚着奔腾不停的怒气,好似压抑了过久,终於要在忍受不了的时候,狂啸着奔腾而出。
召来的士兵本就是一堆贪生怕死的东西,虽然强壮有力,虽然粗鲁血腥,但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都是轻轻一震,不争气地向後退去。
苏引月伸起右手,雪白的衣袖顺着他雪白的皓腕滑落下来,一双狰狞恐怖的黑色手掌,一点一点显露出来。他微微笑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潋滟,却氤氲起可怕的颜色。
抱着真儿的黑衣之人轻轻一抖,忽然明白了那是什麽,瞳孔突然突兀地放大,张口结舌,嘴唇发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
苏引月终於从近他二人,美丽的脸上脸上寒冰未消,神色清冷,积蓄着可怕的怒气。
“把真儿给我。”苏引月眯着眼睛望着那黑衣之人,伸出另一只手去,雪白晶莹,白玉无暇,美丽纯洁得不可方物。
那黑衣人退了一步,收紧手中的婴儿,微微发抖。
“你……不可能……你竟敢用这种……当真是不怕死了……”
苏引月轻描淡写:“对付你们这群废物,只要我一个人,便已足够。”
妤太後虽然害怕,却依旧半知半解,不明白苏引月那突然黑了的一只手,到底是怎麽回事。
“苏引月!你使得究竟是什麽诡计!你以为我这几十万的军队,都是泥捏得麽!”
苏引月勾勾唇:“保护好我要保护的人,妤太後,你一生作孽太多,本来我不会管你,只是你一而再再二三的对付那人,事情至此,就莫要怪我无情。”
妤太後向後望去,那人身後竟惨叫呻吟着百人之多,纷纷死命地直抓喉咙,到最後却七窍流血,直至死时,也是惨不忍睹。
周围围了那麽多的一大群人,纷纷举刀相向,却犹豫着不敢向前。
妤太後脸色一变,终於打从心底,开始惊慌。“你……你究竟使了什麽妖……妖术……”
“女人,你还没资格管我。”苏引月冷哼一声,右手可怖狰狞的黑色开始慢慢扩张,疯狂地爬上他雪白经营的手腕,宛如修罗。
“把真儿给我。”苏引月没耐心地重复道:“你既然知道我做了什麽,就一定是苗疆之人,我与你们苗疆之主自幼交好,得罪我,你将会死无全尸。”
黑衣人一震,看看苏引月,又看看妤太後,微微犹豫,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燕楼!你敢!这孩子是逆天的产物!你现在就给我割了这孩子血肉!黄金千两,你要什麽我便给什麽!你想续着那人性命的朱果,本宫也通通奉上!”
名唤燕楼的黑衣男人轻轻一震,手中紧了紧,竟真的拿起一旁的钢刀,似乎就要刺了下去。
“你敢!”苏引月眼神一暗,直觉便是伸手去抓,谁知刚刚伸出一半,才反应过来是那只幽暗泛黑的手掌,不由手下一停,虚晃一招,发力打在身旁的那口铁锅之上。
妤太後微微奇怪,却不知为何,抬头看向刘瑟,微微示意,他却也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
不过片刻,那铁锅竟是兹啦一声,忽然冒起白烟,接着变慢慢腐烂,慢慢变薄,锅中的清水渐渐融成浓黑的颜色,穿过薄薄的锅身,漏泄出来。
在场的三人脸色一变,看向苏引月,不由退了一步。
燕楼大惊失色:“你……你用了多少的量……当真想要死麽!?”
苏引月微笑:“即便千军万马,只我一人,便已足够。”
月下无人宠 第六十七章
“即便千军万马,只我一人,便已足够。”
苏引月傲然地漠视眼前的众人,白皙秀丽的下颚微微抬起,朦胧清美的白色衣袂淡淡的翻飞在空中,神色倨傲不可一世,那麽美那麽美的人,却有一只手掌,幽黑阴森,泛着暗的蓝光,隐隐藏在莹白亮丽的素纱之中,突兀兀的,却更显可怖。
周围是黑压压的一群士兵,狰狞恐怖,举着亮晃晃的大刀,脚下犹豫着,等待着,危险地注视着中间那一身白衣的绝美之人,凝视半响,却无一人,胆敢上前。
苏引月轻笑,笑得美艳绝伦,笑得倾尘绝代,一颦一笑却隐隐压着怒气,上空的天也好似渐渐灰暗,风云突变,愈加冷冽的寒风狂啸而来,竟好似配合着他的步调,那一瞬间,逆天般的震怒。
妤太後等人脸色大变,连连後退几步,纤纤手指颤颤抖抖地指着苏引月,吭哧了半天,才抖出一句话来:“苏引月!你……你敢!……你……反了反了……”
苏引月翘着嘴角,一步一步地逼近面前三人,风云突突,吹拂起他凌乱飞舞的黑发,合着他诡异至极的身手,宛如修罗。
燕楼抱着怀中的婴儿,脚下一软,竟跌倒在地。
苗疆奇毒,三千三百三十九种,一层一层的叠加而上,最顶端的,便是那通体黑色的至毒蛊虫──幻灭。
“幻灭”以精为养,以血为食,乃是苗疆血人离幽的怀中至宝,可以说是一见难求。此虫威力无穷,通体黔黑,但凡是它轻轻挨过之地,转瞬之间,便是万物成灰,死寂为尘。也因此,它对寄主的身体状况要求极高,也最为苛刻。
武功登峰造极者,修为出神入化者,身手神鬼莫测者,内力厚悠长者。
这四个条件,缺一不可。
苗疆血人离幽银发童颜,秀丽无匹,相传性情十分古怪,绝傲孤僻,这为数不多的“幻灭”,又怎有可能轻易相让他人?眼前这苏引月究竟是应了他什麽,允了他什麽,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拿到“幻灭”,纵使是燕楼,也不敢轻易揣测。
他只知道,“幻灭”至毒,一旦沾染上,便就再难脱身。
离幽的“药人”一职,要这天下第一来当,也许,才能更将幻灭的毒性发挥到淋漓尽致。
燕楼微微发抖,他似乎终於明白了离幽的诡异图谋,老谋算,好似世间的一切,也不过在他掐指一算之间。
“苏引月……你中了【幻灭】,当真是要做那离幽的药人去麽?……”燕楼也是性情中人,他今日所作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那个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情之人,此刻看见苏引月,他不由心下一震,这才明白,两败俱伤,有时候,也是一种救赎。
毁了自己,却救了心系情牵之人,燕楼惶恐,惶恐得只有抱着孩子微微颤抖,却再也下不去手刺伤於他。
苏引月面色沈凝,看着燕楼,抿唇不答。
妤太後闻言,眉毛一皱,大声斥道:“苏引月!原来你竟勾结苗疆之人……怎麽?当真是要反了不成!?好啊!……就你这个罪状,便足够死无全尸!”
苗疆之人善用奇毒,性情古怪,早就与众国不和,自成一派。
在其他国家眼中,掌管苗疆的苗疆血人离幽更是鬼魅偏激,孤癖绝傲,不可与之交。但凡与他有一丝半点关系之人,那便是叛国通敌,罪责不小。
苏引月此刻,任凭如何不屑,在众人眼中,也成为了一个叛国通敌的罪债之人,更而甚者,比之这些叛变之人,更为遭人唾骂。
暗暗低语声慢慢响起,其中不屑怒骂,冷嘲热讽,无一不清清楚楚地传入苏引月的耳中。燕楼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表情,仍旧淡淡的不屑一顾,平静冷漠的可怕。
半响,苏引月终於开口,却不作任何辩解,冷静的,问着其他问题:“燕楼,吧真儿还给我,我饶你一命。”
“不可以!”太後暴怒:“燕楼你不能给他!朱果在我的手上!你若真把那孽种还给了他!你想救的那人,我定叫他死无全尸!”
燕楼轻轻一震,抱着真儿的手紧了紧,好像下定了什麽决心。
苏引月眼神一暗,忽然凶神恶煞起来,死死盯了太後半响,一字一句的咬牙:“女人!我现在就杀了你!”说罢,手腕一转,迅速翻起一掌,掌风凌厉阴森,莹白的衣袖挣扎着被胡乱吹拂起来,那一截长长幽黑的手臂,恐怖阴暗,顺势击向妤太後。
妤太後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叫着护驾。
周围的士兵迅速围截上来,纷纷举着刀扑上去,想要拦截苏引月的掌力。
苏引月冷哼一声,不偏不倚地直直迎了上去,凌厉的掌风生生接下斜斜砍来的大刀,纤细的两指轻轻松松地截下刀柄,收紧夹住。持刀那人脸色一变,任凭怎样用力,却不能移动一分。
苏引月挑挑眉,微微一笑,然後猛一用力,不到一秒锺的时间,只听一声脆响,锋利无比的钢刀顿时应声折断,“!当”一声,半截的刀片,掉落在地。
持刀人脸色一变,还未待反应,只觉胸前忽然一凉,接着便是滔天汹涌的内力直逼而来,胸腔内的脏器好像忽然被人搅乱一般,破裂般的疼痛。
苏引月冷笑一声,顺势拍下一掌,持刀那人轻轻一震,所有的脏器好似顿时爆裂而出,绞痛着挣出体内。他好像只来得及闷哼一声,随即便喷出一口黑血,一瞬之间就失去了意识,摇晃着倒在地上。
快,狠,准,天下第一的武功,让人为之色变。
有些人退缩,有些人弃甲,却依然有一大部分人,守在原地,持刀相向。
妤太後後退一步,脸色惨白,却依然梗着脖子喊道:“都给我上!大家这麽多人,几十万的军队,本宫就不信,竟擒不下他一个小小的苏引月!若是大家能将他擒於剑下,几十万两的黄金,本宫双手奉上!”
乱了!乱了!数十万的军队一下子全都乱了!不再是几人几人的围攻,整百整千的人疯了般的围攻上去,原野上那莹莹白白的一点,一下子就隐没在君赢逝的视线之中。
“引月……”君赢逝为之一震,心里担心得厉害,收紧马缰,作势便要直冲过去。
“你怎麽不再等等?看看你的男人……究竟有多厉害。”
君赢逝一震,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来人一头银发,柔顺光滑的贴着面颊垂在腰间,极为精致的脸庞白皙如玉,眉目隽秀绯丽,艳色的红唇上却凝着讽刺的笑意,乍看下去,竟忍不住让人生出一股寒意来。
那人穿着一身银色狐裘,肩上卧着一只半闭眼睛的雪貂,清冷高贵,疏离冷漠,就好像厌倦了尘世。
“你……你是……”
“离幽。”男人逗弄着肩上的雪貂,半垂着眼帘,轻描淡写地答道。
君赢逝轻轻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向男人,说不出话来。
离幽,离幽,这个鬼魅般的名字,他怎麽可能不知道!苗疆血人,对任何国家来说,那是死一般的禁忌,不可碰触。
离幽轻抚着雪貂的,纤细的手指勾弄它微微抬起的下巴,垂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答道:“不要用那麽惊恐的眼神看我,我只是来收一个战利品,收完了,我自然就走了。”
君赢逝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什麽战利品……”
“哦?”离幽挑挑眉,停下手,颇有兴趣地看着君赢逝:“你男人做出的事情,你竟也不知道麽?”
肩上的雪貂突然失了主人爱抚的双手,不由有些微微不悦,摇头晃脑地蹭着离幽的脖子,表示不满。
离幽拍拍它,随即抬起眼来,看着君赢逝:“我真怀疑你们二人是怎麽相的,这麽大的事,他竟没有告诉你麽?”
“什麽事!?你指什麽!?”
离幽静默半响,忽然嗤了一声,微微不屑:“你男人服了我的幻灭,蛊虫噬精吸血,只有成为我的药人,方能保住性命。”
“什麽!”君赢逝大惊,根本就不信:“怎麽可能!引月武功高强,他怎麽会自投罗网,更怎麽又去服什麽你的幻灭!你莫要信口开河!”
离幽皱皱眉,十分不悦:“你男人为了你去服用毒蛊,信不信由你,他答应我为我试药,成为我的药人,这麽好的武功底子,若真的不去利用,这才是暴殄天物?”
“怎麽可能!他怎麽能去服用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离幽拧眉,寒下脸孔,盛气凌人地靠近他:“我离幽研究的东西,你竟敢如此不屑?幻灭多麽大的威力,想必你一个小小的皇帝不会知道。也好……”离幽勾勾唇角,精致的眉眼,冷森得可怕:“你男人就这样蛊毒附身,死了好了。”说罢耸耸肩,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君赢逝突然出声唤他,闭上眼睛,缓了一缓,才敢开口:“告诉我……为什麽……他为什麽……”
离幽停下脚步,颇为好奇地转头看他,精致的脸上,依然不屑。“……幻灭威力强大,以一敌万,根本不在话下,更何况你男人又是武林第一,服了幻灭,想要帮你匡覆煜羡,根本就是弹指小事,你想要覆国,又没有军队,他这麽做的用意,难道你真的傻的不明白?”
离幽的话,像一把利剑,直直插入君赢逝的心脏。
“你说什麽……”
君赢逝呆呆地看着离幽,发不出声音。
离幽抬抬下巴,高莫测地笑道:“你若不信,看看那战场就会知道。”
修罗般的炼狱,触目所及的全是猩红尸体,腐臭的尸体七七八八胡乱交叠着躺在地上,几十万的大军,几乎就在一瞬间,死伤惨重,只剩数人。苏引月摇摇晃晃着稳住身体,正踏尸而过,冲着眼前的那三个敌人,微微邪笑。
君赢逝心下一抽,忽然惊慌得厉害。
药人……药人……你当真是服了幻灭麽……
幻灭幻灭……
那意味着什麽……引月……
月下无人宠 第六十八章
风起云涌,厚重阴暗的云层滚滚而来,突然遮盖住和缓温暖的阳光,白净的天空一下子昏暗下来,阴森蚀骨,沈重逼人。
寒风猎猎,怒哮而来,啪啪地拍响众人的衣摆,一人身着白衣,轻纱似的衣摆被高高的撩起,冷风割面,胡乱地吹起他漆黑柔亮的长发,美得过分的嘴角,凝着寒霜,攒着怒气,一步一步,踏着尸体,踩着鲜血,徐徐而过。
“苏……苏引月……你,你想干什麽……”妤太後脸色惨白,一连倒退数步,看着面前缓缓走近的人,寒意森森,袭人的恐惧直窜脚底。
苏引月眯着眼睛,冷冷开口:“女人,我本无意将你赶尽杀绝,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作出此等扰人之举,更加要能真儿来威胁於我,今天我若不杀了你,我苏引月的名字,便要倒着来写。”
妤太後吓得脸色青森,脚底发软,再也保持不住以往高贵端庄的形象,精致的发簪掉出一半,几缕发丝乱糟糟的垂落下来,有些落魄的景象。
“苏引月……你站住!你……不准再靠近来,听,听见没有!”
苏引月挑挑眉,纯白的衣衫上早已染满鲜血,一场激战,脚下躺的是鲜血淋漓的尸体,浓黑的鲜血诡异地流出腐烂的身体,缓缓潺潺,发出地狱般骇人的声响。浓重的腥气铺天盖地而来,从未有过的狰狞可怖,兢兢战战,锁在每一人心头。
“妤太後,我最後再说一遍,把真儿交给我。”苏引月徐徐靠近,右边整条手臂上早已爬满狰狞可怖的幽暗黑色,其中有什麽股股蠕动,细细再看下去,那竟是一条条蠕虫的形状,就好像撑起他的肌肤,再密密麻麻的神经下面,噬精嗜血,恶心地蠕动。
燕楼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引月,甚至连声音,都在不可思议地颤抖。
“苏……苏引月……你……”
“燕楼,把真儿给我。”
“不可以给他!”妤太後惊慌失措,仓皇跑上前去,一把夺过燕楼手中的孩子,紧紧揽在前胸。“苏引月!你来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家的孽种就在我的手里,就算是死,我也要你苏家的後代陪葬!”
妤太後张狂地大笑,就好像忽然疯了一般,寒风冷冽地吹乱她的秀发,整齐的发髻一下子披散下来,扶摇珠玑虚挂在她的头上,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由胜及败,讽刺至极。
襁褓中的真儿转转眼睛,好像终於明白此时的凶险,扁扁小嘴,竟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不许哭!”妤太後怒叫,尖细的五指忽然紧掐在真儿的喉间,微微收紧。
真儿憋得脸色通红,费尽力气地咳了两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低低的呜咽。
“真儿!”苏引月紧张,目光忽然凶狠,不由上前一步。
“後退!你给本宫後退!”妤太後见苏引月靠近一分,心里一紧,手下就不由重了重,怀中的真儿哼哧一声,扭着脖子,呜呜地手脚乱蹬,勉力地挣扎起来。
“女人!你敢!我杀了你!”
“苏引月!你以为我不知道,有了这孩子,我便能活得下去,要是真没了这孩子,你能饶得了我?”妤太後阴森地笑着,鲜红尖细的指甲紧紧扣在真儿小小嫩嫩的脖颈上,本是端庄典雅的面容上凝满怒意,眼睛盯着苏引月,微微的抽搐。
“住手!住手!”
苏引月面色阴沈,听到孩子的哭声,心中一紧,忍不住又是上前两步,行至一半,却忽然脚下一顿,眉宇微微皱了起来。
妤太後好一阵惊慌,一连退後几步,眼神紧张地盯着苏引月,怕他又耍什麽样。
苏引月静默一阵,忽然闷哼一声,身体抖了抖,猛然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致毒的黑血泛着幽诡异的蓝光,黏稠浓腻,正沿着他的唇角,一滴一滴,缓缓滴下。
妤太後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好你个苏引月!你竟然也有今日,来人哪!给本宫冲上去!好好伺候!”
只剩寥寥数人的军队定了定精神,手举着大刀,颤颤巍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脚下虚晃几步,却一直犹豫着不敢上前。
苏引月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缓缓地擦拭干净唇角的鲜血,不紧不慢道:“就凭他们几个,你以为又能把我怎麽样?妤太後,你死期已到,不管有没有真儿,我都会将你置於死地。”
“笑话!”妤太後得意,扬了扬手中的襁褓,尖细鲜红的豆蔻,缓缓摸索着真儿的脸蛋,笑得邪恶:“你的宝贝儿子还在我的手中,怎麽?苏引月,你和那皇帝的野种,竟真的忍心麽?”
苏引月怒目而视,一字一句地恶狠狠道:“……我要杀了你,更要救回真儿,你敢威胁我,你的死期,也就越快到来。”
妤太後轻轻一震,还未来得及反应,苏引月已经鬼魅般的直逼过来,一只黔黑幽蓝的手掌,五指爪形张开,高高举过头顶,眼看就要击上她的头顶。
“苏引月!你敢!”妤太後眼神凌厉,猛地收紧五指,怀中真儿嘤咛一声,呛得吭哧几声,微弱的呼吸,渐渐浅淡下去。
“真儿!”苏引月心神俱裂,生生收回掌势,内力反噬,他轻轻一震,喷出黑血。
妤太後邪笑:“就凭这样的你,也胆敢动我?苏引月,你纵使武功高强,却只有一样,你永远也拼不过我。”
苏引月紧紧地盯着他,咬咬牙,像要将她撕碎。
妤太後得意的笑了一笑:“阴狠歹毒,冷血无情,要成天下,你永远也拼不过我。”
苏引月冷笑:“妤太後,你那麽可悲可怜,在这点上,我当真是拼不过你。”
“住嘴!苏引月!你什麽意思!?”
“妤太後,你看看自己,众叛亲离,连你唯一的皇子,都是恨你入骨,你这样的生命……还有什麽意思……”
“住嘴住嘴!”妤太後疯狂地大叫起来,就像被人触痛了伤,急切地否认:“本宫要的是天下,什麽皇子亲情!通通都是废物!都是废物!”
苏引月勾勾唇角,不屑地嘲笑一声,他冷眼凝视着这个一生都疯狂着追求权势的女人,连微薄的怜悯,都不屑给予。
妤太後渐渐冷静下来,退去刚刚疯狂的神色,她冷冷地笑了一声,好像忽然想起什麽,邪恶地提议道:“苏引月,想要你的孩子平安无事麽?我给你一个退路,如何?”
苏引月皱眉,抿唇不答。
“不要担心,事已至此,本宫不会痴心妄想地要求天下,本宫要的,只是与你同归於尽,如何?”
苏引月愣了一愣,艳丽的眼眸阴晴不定地望着他,谨慎小心,好像估量着什麽。
“怎麽?不舍得?放不下尊严?”妤太後阴测测地笑着,脸上越发狰狞起来:“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宝贝儿子被我掐死?苏引月,你力挽狂澜,最终还是要败在我的手上。”
鲜红亮丽的豆蔻缓缓轻撩着真儿嘟嘟的下巴,真儿好似极不舒服,半噌半扭得躲开,嘴中咿咿呀呀,扁着小嘴,眼看就要哇哇大哭出来。妤太後微抬着眼神,别有意地看着苏引月,邪恶地轻笑。
半响,她轻轻开口:“考虑好了麽?苏大楼主?”
苏引月神秘莫测地笑了笑,静默半响,忽然道:“妤太後,你威胁不了我,你忘了,我说过,我要杀了你,更要救回真儿。”
妤太後刚要惊讶,忽然眼前一闪,只觉一团白光窜过,手中忽然一空,她睁大了眼睛,等到再视线聚拢,苏引月已微笑着站在她的面前,一手抱着真儿,另一只黑手已经狰狞着抓在她心脏的地方,只要微微用力,便可破胸而入。
苏引月轻笑:“……妤太後……我早就说过……我要杀了你,更要救回真儿……”
“你……”妤太後瞠目结舌,来不及吐出最後一句话语,忽然身体一颤,心头的鲜血一瞬间喷涌而出,溅红了众人的双眼,寒风一过,就这样的,歪歪斜斜地垂软倒下。
挣扎拼搏了一世的女人,终於在追逐权势的道路上,绞死了自己,挣断了希望。
苏引月怜悯地看着她,忽然不在动作,狰狞漆黑的手臂上,一股一股的红色,挣扎着,迟疑着,蜿蜒而下。
“……呃……”
那一瞬间的巨变,谁都始料未及。
甚至连这个冠绝天下的高手,也只能瞠目地看着自己胸前忽然刺透的利剑,发不出任何声音。
黏稠浓重的黑血,泛着幽阴晦的蓝光,顺着锋利刺眼的剑尖,极静极缓的,沈重滴下。
寒风冷冽,割着苏引月的面颊,漆黑柔亮的长发,被无情地吹乱打散,这一刻的世界,静谧无语,安静得接近死寂。
半响,只听一人轻笑,费力地咳了几声,才不轻不重地低低道:“刘瑟……咳……是你……”
“引月……引月……是你逼我的……得不到你……我只能让你陪着我一起灭亡……”
刘瑟站在身後,手中一把利剑,对着苏引月,穿胸而过。
斯文白净的脸上,接近疯狂,近乎痴迷,两颊挂着冰冷的泪水,几欲崩溃。
苏引月笑了一笑,忽然身体一动,竟生生从那铁剑中抽出身来,铁剑割着血肉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刺耳狰狞,响彻原野。
“不──”
忽然凄厉的声音,撕心裂肺,震痛人心。
如此触目惊心,如此痛断肝肠,却又如此缠绵悱恻,君赢逝站在远,忽然看到那血腥狰狞的一幕,几乎就在一瞬间,失去理智般的跨上马背,流星般地飞奔出去。
一剑杀死刘瑟,君赢逝终於站到苏引月面前,看着眼前定定站直的佳人,脸色憔悴,满身鲜血,血红的夕阳照在他惊尘绝世的侧脸上,就好像就要穿透他的肌肤,几近透明。
“引月……“君赢逝颤颤地伸出手去,声音哽咽。
“赢逝……真儿……我救回来……”
了……
最後一个字,梗在他再也说不出话的喉间。
君赢逝接过他的时候,脸上湿热,呜呜咽咽,再也说不出来任何话语。
夕阳黯淡,两人的影子,渐渐隐没。
晦暗低沈,血一般地夕阳,吞没了大地。
离幽站在远,静静凝视远方半响,忽然冷漠的笑了一笑,轻垂眼帘,继续逗弄着肩上的雪貂。寒风撩起他耳边的银发,几丝几缕的,在空中乱拂。
一股高莫测的微笑,不期然的,凝在他的嘴角。
月下无人宠 第六十九章(完结倒数ing~)
两个人的影子,在那血一般的夕阳之下,拉得很长很长。
万物俱寂,昏鸦飞过,那割痛面颊的寒风,吹乱青丝心绪,扰乱红尘万丈,在这几近冰凉的世界里,几乎不剩什麽,却徒留感伤。
君赢逝抱着苏引月昏迷的身躯,紧紧的,把头埋在他的颈间,沈重地呼吸,双肩微颤,声音就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任何话语。
“是时候了。”不知什麽时候,离幽已经轻轻走近他,垂着眼帘看着他二人半响,伸出手去:“他答应我的事情应该兑现,把他交给我。”
君赢逝轻轻一震,过了半天,才从他的脖中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我不会给你的,绝对不会的……”君赢逝摇摇头,猛然收紧手臂,颇有敌意地怒瞪着离幽,一副死都不会让步的架势。
离幽愣了一愣,挑挑眉:“你男人已为你夺了天下,你在这里伤心什麽?你君氏的统治,不正是你费尽力气也要去争取的东西麽?”
君赢逝一脸敌意:“你不用多说什麽,总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他给你。”
“那好啊……”离幽轻拍着脖间的雪貂,轻垂长睫,宠溺地笑笑:“就让他蛊毒发作,彻底死了好了,能在你怀中死去,你男人也应该会高兴才是。”
君赢逝轻轻一震:“你能救他!?”
“我能,我当然能。”离幽嗤笑一声,像在笑话他的迟钝:“这蛊毒本就是我所养,要保住他的性命,当然是轻而易举。”
君赢逝一震,连忙抓住他的衣袖,激动半响,才颤声道:“救他!保住他的性命,让他活着。”
离幽挑挑眉,却笑而不答,绯丽的眉眼微微上挑,透着莫名的意。
“你想要什麽?”君赢逝等他回答。
离幽勾唇一笑,银月色的长发轻轻拂过他精致的脸颊,几丝几缕,在风中闪耀着瑰丽的银芒,越发衬得他绯丽无暇,清离冷漠。
越是清离冷漠,也就越是无欲无求,离幽性情孤癖怪异,变化莫测,对上这号人物,君赢逝攥紧了双拳,也是没有一点把握。
半响,他终於开口:“我说过我要来收战利品,你男人答应要成为我的药人。我离幽说话做事向来说一不二,而别人答应我的事,我也向来不容许他反悔。”
“……你是说……你可以救引月,却一定要让他做你的药人……是不是!?”
离幽勾勾嘴角,轻蔑的表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却快得让人来不及抓住。“我早就这麽说过,你既然是皇帝,那现在就去统治你自家王朝的事情,我跟你废了这麽多话,也算给足了你面子,现在我要走了,你若实相,就赶快让开。”离幽站在君赢逝身前,银白色的狐裘在风中猎猎作响,脖间的雪貂半眯着眼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好似也感觉到了冷意。
浑身的冷意,不是来自寒风,而是来自那直直站立之人,满面的寒冰。
“把他给我,即便成为药人,我也可以保住他一条性命。”
“不!绝不!”君赢逝收紧双臂,眼神拂过苏引月苍白沈睡的容颜,定下心意。
药人,药人,为那变化莫测的离幽试药,会有什麽样的结果,谁能知晓?他养育天下至毒蛊虫,吸食精血,那样入骨髓的折磨,君赢逝相信,高傲如引月,也是断断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引月……引月……我该拿你怎麽办……
君赢逝忽然抱紧苏引月逐渐冰冷的身躯,淡淡的温暖依然未曾散去,夕阳照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肌肤,竟好像那样直直穿射了过去,昏迷冷漠的侧脸,几乎透明。
君赢逝愣了愣,忽然再抱紧了他,低声呜咽起来。
真儿在两人怀中咯咯地笑着,嘴中依依呀呀,嗯哼嗯哼地说着什麽,莲藕般的小胳膊虚晃着抓上苏引月的一缕黑发,轻轻摇晃。
君赢逝眼睛一热,抱紧了真儿。
离幽眼神清冷地看着君赢逝,淡淡道:“时间到了,你拖得越久,他就越无希望生还。你再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可不可以……救活他,不要做那药人。”
“不可能。”离幽斩钉截铁地截断他,绯丽的双眸里,结上一层寒冰。“我救活他就是为了要他做我的药人,你现在让我放弃,那更是不可能。君赢逝,我离幽不是圣人,杀人可以,若要我救人,哼哼,那更是难上加难。”
被他拒绝,君赢逝并不惊讶,但还是难掩失望。“离幽,你想要什麽,我都会想尽办法给你,只要你放弃。”
“你以为我离幽是什麽?”离幽围着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站定在一,抿唇轻笑。“我离幽不缺金银,你能给的,你不能给的,我都不计其数,我又有什麽地方值得求你?君赢逝,我现在想要的,只有你手中的那人,你给了,我就能让他活下去,但你二人,却永远不能再见。”银发柔亮,红唇绯丽,长长的睫毛下,那一双淡淡发紫的眼瞳,妖冶勾人。
“不!你不能……”
“我不能?”离幽轻笑一声,忽然眼神凌厉起来,脖间的雪貂吱叫一声,忽然弓起背脊,一下子就向君赢逝扑去。
小东西牙尖嘴利,雪白的皮毛光滑柔亮,一尘不染。唯独两只尖尖的银牙,在夕阳淡淡的阳光下,闪闪发亮。两只银牙入肉的瞬间,君赢逝甚至能听到牙齿绞入肉体的声音。
“……呃……”
忽然一阵无力袭来,君赢逝抖了抖,眼前一片发黑,离幽诡异的笑脸,在他毫无焦距的视线下,也越来越模糊。
“再给你最後一条路……”离幽衬着他还未昏迷的空档,高莫测地笑道:“让白家小子通知他的师傅,他要是肯乖乖回来找我,那你的男人……我也不再为难於他,怎样?……”
君赢逝摇摇晃晃地稳住身躯,脑中昏然胀痛,而离幽兴致高昂地话语,也迷迷糊糊地,传进他的耳中。
离幽看着他,大大方方地接过苏引月昏软的身子,诡异莫测的笑了一笑,挑挑眉,故意撩了撩耳畔垂下来的几缕银发,转身走了。
“咕咚”一声,君赢逝终於昏倒在地,而始终抓着他不放的眼睛,也无力的,渐渐合上。
再醒来的时候,是皇宫寝帐,明黄色的窗幔,柔软的床铺,萦绕鼻尖的淡淡檀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那麽模糊不清,却又极为清醒的,提醒他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真儿的小床设在一边,红木雕栏,上面勾画着可爱的月亮星星,鸟鱼木,熙熙攘攘,十分生动。真儿此时正是醒着,黑豆般的眼睛弯弯的亮若星辰,胖嘟嘟的拳头里不知攥着哪里得来的拨浪鼓,一摇一摇的,听着咚咚咚的声音,小腿一蹬一蹬,好似十分兴奋。
“皇上……您醒了……”
“……唔……”君赢逝无心地应了一声,抬头一看,不由愣住:“白予灏!?”
“是……”白予灏神情憔悴,嘴边凝着苦涩的笑意,看着君赢逝的眼神,疏离冷漠,徒留尊敬。
君赢逝心里惦记着行踪不明的离幽,又紧紧牵挂着苏引月此时的状况,呆呆的出神,未曾察觉到他的异状:“怎麽突然回来了?四弟呢……他在哪里……”
白予灏轻轻一震,憔悴的面容不禁又黯淡下去几分,静默一阵,淡然的转移话题:“皇上身体无碍,煜羡已经复国,朝廷大事,还要皇上分忧,皇上要尽快好起来才是……”
君赢逝蹙眉,心里隐隐觉得什麽不对,却又不知是哪里不对。
“阳城一仗……”
“皇上无须担心,映碧退兵,签下百年友好条约,我煜羡大国,再无後顾之忧……”
“恩。”君赢逝点了点头,脑中空空荡荡,好似忘了点什麽。
隐隐记得那离幽最後一句话,在他转身之前,到底是说了什麽……君赢逝模模糊糊,看着白予灏,那本来模模糊糊的话语,也渐渐清晰起来……
“再给你最後一条路……”犹记得离幽那时笑着说着。
什麽路……
君赢逝皱起眉宇。
“让白家小子通知他的师傅,他要是肯乖乖回来找我,那你的男人……我也不再为难於他,怎样?……”
君赢逝出神,而白予灏此时正好端着药碗从屋外进来,看见君赢逝怔怔地出神,愣了一愣,道:“皇上……该喝药了……”
闻言,君赢逝轻轻一震,猛然看向白予灏,好想忽然想起什麽,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激动道:“无须圣人……白予灏!你师傅在哪里!?”
“我师傅?”白予灏双手一抖,洒出几滴药来,微微奇怪:“他在哪里,我不知道啊……”
月下无人宠 第七十章(完结倒数ing)
第七十章
白予灏清楚的记得,那一年,师傅将所有的包袱卸下,微笑着告诉他:“你已妙手回春,医术已无人能及,师傅能交你的已经不多,衬这番时候,为师也该去游历游历了……”
那一年,白予灏十岁,只能抬着头看着仅仅年长他十岁的师傅,高大伟岸,英伟逼人,小小的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崇敬与佩服。
“师傅,你要去哪里?什麽时候回来?”白予灏很早熟,也许是没有亲人的缘故,年仅十岁的他,早已有了二十岁的心智,对着即将远去的师傅,没有挽留,没有不舍,只是淡淡的,平静地问他归来的日子。
“……不知道……”师傅突然叹了一声,蹲下身来,宽大的手掌拍着他的小脑袋,和蔼道:“好好照顾自己,该回来的时候……为师自会回来……”
白予灏平静地看着他离开,平静地过着山上的日子,平静地研修着他的医术。
直到现在,十五年过去,师傅的消息,就像是世间蒸发,淡淡的,从未留下一丝痕迹。
他几乎就要忘了师傅的存在,却在这一刻,被人如此轻易的提起。
“白予灏!你师傅在哪里!?”君赢逝拉着他的衣袖,神色紧张,那一双忧愁的眼里,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
“皇上……微臣不知,师傅游历多年,毫无音讯……”
君赢逝摇了摇头,似乎根本不信:“怎麽可能!他是你的师傅!怎麽可能不联系你!?”
白予灏愣了一愣,随即叹了一声:“师傅真的行踪不明,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顿了顿,忍不住心下奇怪,反问道:“皇上这麽急着找师傅做什麽……”
君赢逝怔了一下,颤颤地放开拉着他衣袖的手,犹豫了半响,摇摇头:“……没什麽……”
白予灏心下虽然奇怪,见他似乎不愿多说,便也不好多问,於是将药碗放在一旁,退了一步道:“皇上好好养着身子,这麽大的国家,最终还是靠您……药放这里了,皇上用了吧……”
“……唔……”君赢逝点了点头,心思凝重,不再说话。
白予灏站在原地,神色憔悴,几缕黑发掉落贴在腮边,好似受了什麽巨大的打击,有些失魂落魄。
真儿好似兴奋得很,照常在那边咿咿呀呀,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嗯哼着什麽。
君赢逝将脸瞥向那边,目光突然变得柔软温暖起来,半响,轻轻地开口:“传令下去……找到他。”
白予灏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找到他。”君赢逝忽然攥紧双拳,转过头来,望着白予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找到无须圣人,白予灏,找到你的师傅。”
白予灏惊了一下,随即跪了下来,郑重道:“是,微臣遵旨,臣定竭尽全力,陛下放心。”
君赢逝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事交给白予灏,一定没错。
“好了,朕累了……下去吧……”君赢逝躺回床上,侧身看着摇床了里的真儿,暖暖的笑了笑,身子窝在温暖的被里,闭上眼睛,淡淡的幸福。
“没有结束……一定没有结束,你还好好的……是不是……?”
白予灏踏脚离开的瞬间,隐隐的,好像听到了这麽一句。
再回头望去,君赢逝已经窝在被里,睡得沈。
真儿的眼睛黑白分明,黑黑亮亮的,像一颗漂亮的星子,在君赢逝的身旁,闪闪发亮。
从此以後,朝廷忽然发布通告,寻找羽旖山无须圣人,报告官府者,赏银万两,珠宝万箱,可见朝廷力度之大,今非昔比。
难道声名赫赫的无须圣人是犯了什麽大罪不成,众人猜测纷纷,而真正的原因,却只有君赢逝一人知道。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初春的时节,凝着暖意,时时透着芬芳,枝抽新芽,万吐蕊,长长的柳枝一荡一荡地飘扬在莹莹碧绿的山水湖园中,金色的锦鲤在池中调皮的游来游去,暖阳照耀,万物复苏,一派春机盎然的景色。
持续了将近半年的煜羡内乱,终於在这冬去春来的时节,悄悄落下帷幕。
该杀的被杀,该斩的被斩,剩下几人毫不留情地投入天牢,大概这一生,便要在那阴暗潮湿的监牢里,孤苦终老。
於是,这个本来就欣欣向荣的中原强国,又恢复了生机气魄,在一代明君的统治下,继续荣昌盛。
而朝廷上下寻找的无须圣人,数月以来,继续行踪成迷,没有丝毫音讯。虽然寻找工作一直紧密的进行,却获息甚微,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进展。
“皇上……”
君赢逝抬起眼来,手中握着御用批示的朱漆御笔,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怎麽……?”
白予灏沈默一阵,缓缓道:“师傅……仍然没有消息……”
君赢逝颤了一下,随即覆下眼帘,又写起什麽来:“继续……”
“皇上……师傅行踪不定,依臣之见……”
君赢逝轻轻一震,眉宇紧皱,手指不自觉地越收越紧,只听一声脆响,玉制的笔杆顿时裂成两半。
白予灏大惊,诚惶诚恐,连忙跪下:“皇上……”
“找!”君赢逝猛然抬起头来,盯着白予灏咬牙:“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师父找出来!”
白予灏怔愣一下,抿了抿唇,随即道了声是,领了命下去。
师傅本来漂泊不定,如今游历山川,更是玩疯了心思,怎麽可能乖乖回来?白予灏了解他,若是真想要强行将他掳了回来,除非一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白予灏从小似乎记得。
一头银发之人,经常光顾。
那人容颜绯丽,眼瞳发紫,长长的睫毛从来半闭半睁,优雅白皙的脖颈间总是卧着一只懒散嗜睡的雪貂,虽然一身雪白,却配着那绯丽至极的红唇,异常的妖冶动人。
这样的人,让人映像刻。
不过自从师父逃跑之後,这个仙人一般的人物,就再也没再羽旖山出现过。
因此,在白予灏的映像中,自己的师父,似乎无所不能。当然,这除了那头银发之人。
白予灏慢悠悠地踱回自己的府邸,脚步一顿一顿,有些失魂落魄。
师傅消失了整整十五年,十五年当中,无论自己如何凶险,那神一般的师父,从来未在自己的生命中再出现过,即使赢冽当时杀敌坠马,自己的师傅……也从不曾出现过……
“王妃……”
白予灏一惊,抬起头来。竟是王府的管家,原来不知不觉中,竟已走回了此。
“怎麽?……”白予灏漫不经心地随意问道。
王府管家跟着他抬脚进去,微微犹豫:“刚才来了一掩面的神秘之人……口口声声说要找王妃……小的好生奇怪,想了想,还是让他在府里等着……”
“哦。”白予灏应了一声,回房换了自己的一身官府,这时丫鬟侍婢正好递来香茶,他品了一口,淡淡问道:“是什麽人?哪里来的……?”
“老奴不知……”老管家低下头去。
白予灏看了他一眼,便也不再说话。
“王妃……”
“怎麽……”白予灏喝了口热茶,身子却依然冷得冰凉。
“那人等了多时了……老奴见他来者不善,打扮像是江湖中人,便也没有阻拦……”
白予灏叹了口气,放下茶盏:“他在哪里?……”
“正厅……”
白予灏打发走老总管,自己又磨叽了一阵,终於极不情愿的,走向了正厅。
遥遥远远的看见,正厅里站着一个男人,那人高大伟岸,肩膀极宽,一身青色的衣袍,干净朴素,头上戴着斗笠,斗笠上垂下一两层朦胧的黑纱,隐隐约约的,让人看不清面容。
白予灏走近了,感觉似曾相识。
“你是……”
“好徒儿,许久不见,你竟忘了为师麽……”
那人低低笑着,低沈的嗓音压抑沈,长及肩膀的黑纱,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轻颤。
“师父!”白予灏一震。
无须圣人撩开黑纱,剑眉鹰眸,成熟逼人,纵然时过境迁,而师父凌厉的眉角,也亦如从前,看着他的时候,透着浅浅的温和。
“师父!”白予灏激动,拉着他坐下。
“怎样?许久不见,有没有想为师?”无须圣人笑笑。
白予灏细细观察他,眸角犀利,目光沈,而岁月也当真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尤其是那犀利的眼角,现在笑的时候,也淡淡的,映出些细小的纹路。
“师父!这些年怎麽样!?可有苦了自己?”
无须圣人抿了口茶,低笑:“我会委屈自己?你真是越大越会开玩笑了……”
白予灏咳了一声,微微尴尬一阵,忽然一拍脑门,好像刚想起正事一样:“对了!师父!皇上现在正在满全国的找你!走走走,徒儿这就带你去见他!”说着便将他拉起,作势就要飞奔过去。
无须圣人笑了一笑,拍开他的手,解下斗笠,放在一边:“我不会去的,皇帝找我所谓何事我已大概知晓,此前来,不过给他一句话而已。”
白予灏皱眉:“可是……”
无须圣人挑挑眉,弹了他一下:“小孩子乱担心什麽,师傅给他指点迷津,不过是要你传传话而已。”
白予灏奇怪:“什麽话?”
无须圣人勾起唇角,神秘地笑了一笑,对他勾了勾手指,十分神秘:“你过来……为师告诉你。”
白予灏愣了愣,见他笑得神秘兮兮,想了想,便靠了过去。
无须圣人拉着他的耳朵咬了几句什麽。
半响之後,只听一声暴跳。
“什麽!师父你说什麽!?”
白予灏急急地转了两圈,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自家师父,笃定道:“皇上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月下无人宠 第七十一章(倒数第二章~)
第二日一早,君赢逝早早梳洗起床,伺候的丫头眉清目秀,极为体贴地问他龙袍是否勒得紧了,今早的早膳是否合口,期间关心流露,君赢逝垂眸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神情,心里隐隐的,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真儿是他的独子,皇帝掌握大权,本就有义务充盈後宫,为君氏一族开枝散叶。而因为上叛乱,後宫嫔妃又是跑的跑,散的散,此重回皇宫,自然再也不是以往那般景象。
後宫荒废,如今的煜羡王朝,经过那样一番动乱,自然是不复从前。
这丫头有意无意地勾引,他又不是傻子,怎样都能看得出来。
“皇上……”小丫头抬起头来,甜甜唤他:“腰带系成这样,可是合身麽?……”
君赢逝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大致动了一下,感觉松紧程度刚刚正好,不由赞道:“你真是心灵手巧,这样一弄,本来沈重的腰带,也不是那麽勒得紧了。”
小丫头脸色一红,低下头来,羞怯道:“早膳也准备好了,奴婢今日早了一刻叫皇上起来,现离上朝还有些时候,皇上大可以放心地去用,不用担心时辰的。”小丫头体贴地将一小碟一小碟的精致小菜摆在桌子上,摆上筷子,最後又放了一碗清淡可口的素色菜粥,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着君赢逝。
君赢逝笑了一下,撩起袍子坐在椅子上,拿起碗筷,喝了一口。
口感爽滑,甜而不腻,清新爽口,君赢逝抬起头来,赞道:“这粥真是好,竟能煮出这样的味道来,当真是谢谢你了。”
小丫头笑了笑,虽然穿着宫婢的衣服,但骨子里透出的气质高贵与雍容大方,不论是怎样掩盖,却是怎样也忽视不了的。
又是哪家的大臣,特意安排过来的吧……君赢逝暗叹了一声,随便用了几口,感觉已经差不多了,便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真儿睡得很香,窝在那里一动不动,绒黄色的胎发细细软软的长在他小小的脑袋上,肉肉的拳头自然的卷曲在两旁,细嫩的皮肤在初升阳光的照耀下,几近透明。
因为真儿是唯一的皇子,现在後宫又几近悬空,所以皇子被特意安排在皇上的寝宫,大家都并无反对。更何况,皇上逆天产子,这麽大的事情,可想而知当时是多麽轰动。皇上私心将太子耀真安置在自己寝宫,这样的事情,大家虽然不说,却都心知肚明,也都可以理解。
君赢逝笑了一笑,为真儿盖了盖被子,就这样淡淡的看着他,那还未长开的眉梢眼角,似乎略略带着那个人的影子,骨肉亲情,当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样想着想着,心里忽然升出一股异样的感动。
真儿的小脸歪在一边,随着浅浅的呼吸,小小的鼻翼一开一合地动着,君赢逝轻笑一声,忍不住想起那日离幽带着那人离开的情景,忽然胸口一窒,抿了抿唇,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犹记得那日的夕阳似乎十分暗淡,将他二人离开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眼睁睁地看着
他离开,然後便是一片黑暗。君赢逝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声,勉力地笑了一笑,这麽多日未有
无须圣人的消息,他真的……有些累了。
“皇上……时辰到了……”
君赢色抬了抬眼,看见一名宫侍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垂首躬身,低眉顺眼,模样竟意外的熟悉。
“小卓!?”君赢逝惊了一跳,大步跨了过去。
小卓抬起头来,神情有些激动:“皇上竟还记得奴才,奴才受宠若惊了……”
“哪里的话。”君赢逝笑笑:“以後就一直在这里了吧?刚才那位伺候的丫头是怎麽回事?不应该是你麽?”
小卓抿唇笑道:“李尚书的千金,求了一晚上才弄进宫里来的,只想着皇上能够喜欢。”
君赢逝早就知道,所以也并不惊讶,只是斜眼看着小卓,声音有些冷意:“他们是给了你多少好?竟能这样容易地混进宫来?”
小卓大惊,连忙跪下,额上沁出冷汗:“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微臣只是觉得皇上一个人,应该有人陪着……”
君赢逝瞪他一眼,静默半响,缓缓开口:“好了……起来吧,以後不要这样了……”
小卓松了口气,估摸着时间不早,想了想,又道:“皇上……奴才看时辰不早了……”
君赢逝哦了一声,停了一停,淡淡道:“走吧。”
朝臣已分成两列,恭恭敬敬地站在中央,依然是一排文臣,一排武将。
只是众臣中少了一些熟悉的脸孔,虽然依旧高居庙堂,有的人却笑面春风,有的人失魂落魄,君赢逝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些落寞。
一样的庙堂朝廷,一样的统治权力,虽然他一样身穿龙袍高高端在在这樽金灿灿的龙椅之上,可是有什麽东西,却真的是不一样了……
煜羡元气大伤,往日的华与强大,还有可能重来一麽?
君赢逝叹了一声。
“皇上……”一人盈盈地开口,墨青色的官袍站在那里,隽秀美丽,风骨清澈。
君赢逝挑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白予灏停了一停,斟酌了一番,才继续道:“……我国经过内乱,国力空虚,经费不足,不若以往强大,现今周边诸国蠢蠢欲动,想保我煜羡长久平安,唯有一计,尚可行之。”
君赢逝眯着眼看着他,目光沈。
“……呃……”白予灏头上沁出些许冷汗,他见君赢逝并不接话,心里不由有些没底。“微臣认为……苗疆一族虽然冷血无情,溺毒嗜药,但若要跟他们有所联系,其他诸国,一定不敢再犯。”
君赢逝轻轻一震,忽然收紧五指,面上却不动神色:“哦?那依爱卿之见,该当如何?”
“苗疆王离幽虽然性格怪癖,但孕有一女,且对此女疼爱非常,前日听说,离月公主仰慕陛下已久,愿与陛下结为秦晋之好,共保煜羡,苗疆太平。”
君赢冷哼一声,不由怒道:“爱卿之意,竟是要我依附苗疆不成!?”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似乎有人比君赢逝更激动。
那人胡子白,背脊微弯,走起路来,有些一颤一颤。
“苗疆之人人神共愤,诸国都不愿与其结盟,我煜羡泱泱大国,怎能与他结盟!?”
君赢逝冷眼看他,自然知道他打得什麽注意。
李敛之之女待字闺中,淑仪典范,雍容大度,昨日费劲心机将她混入皇宫,为的,莫不是那悬空已久的後位。
“哦?李爱卿有何高见?”
李敛之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拜了一拜,老泪纵横:“皇上万万不可与那苗疆之女联姻,那苗疆人善用奇毒,人面兽心,自然不若我中原女子清秀隽美,臣可推荐一女,刚好豆蔻年华,且对皇上爱慕已久,甘愿伺候皇上。
君赢逝冷笑,想说,你推荐的女子,恐怕就是你自己的女儿吧。
“臣以为不可。”白予灏据理力争:“煜羡王朝根基不稳,皇上应以大局为重,中原女子美则美矣,但毕竟不可保我煜羡长治久安,煜羡匡复不久,自然该以大局为重。”
“哼!白大人,你莫不是要谋朝篡位吧。”李敛之在指责别人上一向言语犀利。
白予灏挑挑眉,淡淡道:“李大人推荐的人是什麽人?恐怕也是姓李吧……你李大人究竟存的什麽心思,皇上如此圣明,你以为竟看不出来麽?”
李敛之颤了一下,恼羞成怒:“白予灏!你莫要如此嚣张!”
君赢逝皱眉:“李爱卿。”
李敛之一震,连忙转过身来,猛然跪下,慌道:“皇上明察皇上明察,臣绝对没有此种心思,绝对没有此种心思,臣对皇上衷心耿耿,可昭日月,皇上莫要听信他人胡言乱语……”
“好了。”君赢逝冷冷打断他:“你的心思朕自然明白,不用多说了。”
李敛之停下唠叨,僵在那里,不敢起身,也不知该说什麽。
“好了,既然没有别的事情,退朝吧。”君赢逝从龙椅上起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低下头的瞬间,君赢逝注意到,白予灏看着他的眸子,波涛涌动,暗含意,闪闪发亮。
下朝之後,君赢逝一边走向御书房,一边欣赏着沿廊的初春景色,对着身後的小卓子,淡淡开口:“你现在去,把白大人给我请过来……”
小卓愣了一下,乖巧地道了声是,一颠一颠地跑远了。
君赢逝走回御书房,拿起奏折,略略地批了几笔,无外乎全是一些尽早立妃之类的云云,他只看了一眼,便尽数推到了一旁。
这样的进言,他早已烦透了。
恰巧宫婢端上一杯清茶,他伸手接过,茶盏是细腻通透的景德瓷窑,细致的茶杯与茶盏碰在一起,发出好听的声音,他低头抿了一口,茶香徐徐,淡薄舒适,十分合他的胃口。没多大一会儿,只听门外一阵骚乱,接着便是白予灏跨门而入,直接省去了通报。
一旁的宫婢侧目看他,白予灏顿了顿,低下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好了。”君赢逝抿了口茶,将茶杯放在一旁,淡淡开口:“都下去吧,朕和白爱卿有话要说,你们在门外候着便是。”
“是。”这名宫婢乖巧地道了声是,领着众人,出了御书房,最後还体贴地将门带上了。
出去之後,恰巧小卓公公也在门外,她被吓了一跳,拍着胸脯,佯装怒道:“哎呀!您可吓死我了!”
小卓笑嘻嘻的:“白大人在里面?”
“恩,”她点了点头,“也不知要说什麽事情,神秘兮兮的。”
“哦……应该是结姻的事情吧……”
这名宫婢奇了一下,微微皱起眉来:“大婚?要与那里的女子啊?皇上要结婚麽?以前沁皇後也分明很美的……”
小卓敲了她一记:“以後少说这种话,更要少提前朝的种种,否则到时被人灭了,你可不要怪我不保你。”
宫婢捂着额头,吐吐舌头:“知道了,知道了!以後就不说了,他那皇家的事,有几个能整的明白的,不过啊……依我看,沁皇後要算是最美了,就算再娶一个什麽公主美女,也肯定是比不上沁皇後的……”
“你还说!”小卓威胁地扬了扬巴掌。
“不说了不说了!?”那宫婢咯咯地笑了一声,捂着额头,蹬蹬退後两步。
小卓翻了翻白眼。
“好了!不与你闹了,我还有事情,这就走了。”小宫婢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小卓看着她快乐的身影,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笑。
回过神来,威严的御书房依然门扉紧闭,屋内隐隐约约,似乎有人窃语,却低低的,让人分辨不清。
小卓等在门外,过了好大一会儿,门扉终於开启。
白予灏迈出门来,看见小卓,低声吩咐:“皇上大婚,你就负责通知下去,好好准备准备。”
小卓一愣,连忙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月下无人宠 第七十二章(完结)
皇上大婚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日,便传得人尽皆知。
那日白大人出来之後,小卓公公气喘吁吁地跑遍全宫,将这则震惊朝野的消息,极其尽责地吩咐下去。众人唏嘘一阵,纷纷猜测不已。当初沁皇後以如此娇美之姿嫁入皇宫,却独守空闺,终日以泪洗面。而苗疆之女溺毒嗜药,面容丑陋,又生性偏僻,这嫁过来的结果,必然也是不得善终,唯有孤苦终老,无人相伴。
这的大婚,比之前,冷清不少。
先是苗疆人生性孤僻冷傲,不喜与人结交,加之他们善用奇毒,培育药人,更被他国视为异类。因此,各国对於煜羡的此番行径纷纷表示不满,更不可能谴使来贺。不过,数月过去之後,这一番唏嘘,还是渐渐浅淡下来,无人再提。另一方面,前皇後温柔善良,和蔼大度,从来不摆皇後架子,因此得人心。此苗疆之女取而代之,这对众人来说,不得不说是个极大的震撼。再说,苗疆人孤僻冷傲,薄情冷血,与他们念念不忘的沁皇後相比,本就是天上地下,不能与之相比。
所以,皇上大婚,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拢上了阴影。
众人不紧不慢地准备婚礼事宜,虽然依旧盛大华,但与以前喜气洋洋的气氛,却迥然不同。沁皇後以前虽然未曾真正入主,却早已住进後宫,但凡见过她之人皆说她姿色过人,善良聪慧,得大家喜爱。因此,大家纷纷为这个准皇後而心情畅快,准备工作自然也就进行得十分顺利。而苗疆公主虽然未曾谋面,但大家皆想象着苗疆之人必定尖锐刻薄,言语犀利,娇生惯养,所以又怎麽高兴得起来?
因此,在众人徐徐准备的时候,时日飞逝穿梭,一转眼,等到日期终於濒濒临近的时候,大家才真正猛然惊醒,仓促准备起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众人如此怠慢。
当今驭苍帝心有所属,对待婚事,也是一副放任无谓的冷淡态度,任你万千嘱咐,终日也只是抱着太子真儿,兀自悠然走神,不知在想着什麽。就连正主儿都是这麽一副无所谓的淡然态度,身为臣子宫侍,又该拿他怎麽办?
於是,在众人焦急并缓慢着,驭苍帝淡然并冷漠着的时间中,大婚这一日,终於姗姗来迟。
一样的华盛大,一样的绚丽鲜艳。大红色的长长地毯由宫门一直铺到了正殿之上,两边大大小小的官员恭然站立,鼓乐齐名,礼漫天,貌美年经的宫婢分站两侧,吉时已到,众人翘首企盼,终於在等了许久之後,一辆炫白色的婚车,摇摇而至。
众人没想到,如此简单的白色,竟也能如此光华亮丽,耀眼夺目。
与中原人不同,苗疆人喜好白色,常已白色为尊。众所周知,苗疆王离幽常年白色,终日皆以狐裘裹身。而此番初嫁爱女,更是极尽奢华,雪白雪白的婚车上,千纱万帐,银丝金线,丝绦千缕,凭添了几分神秘高贵的色彩。
苗疆的白色与中原不同。中原人中不乏喜穿白衣之人,其中清雅明媚,高雅淡然,有几分风骨清澈的味道。而苗疆白色却极尽华丽,常配银环叮咚,金银刺绣,就连样式也是复多变,给人一种高贵耀眼之感。
婚车!辘!辘地停下,轻纱万丈之中,隐约端坐一人,那人也是一身白色,在茫茫红色的众人之中,这一点亮丽的白色,十分耀眼。
半响过去,只听忽然一阵轻铃,那人撩开纱帘,纤纤皓腕,莹莹素手,率先探出。
众人惊叹一声,纷纷淡下声音,向这边望来。
旁边立马有宫侍扶了上去,那人迈步下来,一手随意搭在他的手上,嫩白的脚腕上缀了几圈银环,随着她的动作,叮叮有声,震醒众人的神智。
黑发,极黑极黑的发,柔顺流淌,如小溪一般潺潺流泻在她的腮边,离月公主低眉垂首,绝美的容颜隐在几重阴影之下,只余一小截莲藕般的粉颚微微看得清楚,红唇艳丽,娇艳醉人,让人忍不住心悸。黑亮的头发盘着亮银色的凤冠,扶摇垂落,银簪几枝,芳华绝代,倾国倾城。
众人愣住,惊叹的唏嘘,纷纷看直了眼神。
离月公主不笑不怒,依然敛颚低眉,乖巧地随着宫侍,在那嫣红的地毯上,徐徐行进。那一身的衣衫,雪白发亮,耀眼炫目。依旧是雪白的颜色,却略有不同,样式极为复杂。里衣银白,袖口滚着刺目发亮的雪色绒边,金银丝线穿插而过,巧夺天工,一只振翅欲风的雪色凤凰,跃然而上。外衣质地轻薄,丝纱绢线,朦朦胧胧地罩在上面,腰间突然收细,只用一根极细却璀璨的水晶银链,松松垮垮地缀在上面,精巧细致,优雅绝美。
这样精巧复的礼服,在茫茫的红色之中,极为突兀,也极为炫目。
众人的眼神随着她的脚步游移,不是亵渎,不是垂涎,而是震惊。震惊人间竟有如此绝色,即便看不清容颜,也足以让人心惊胆震。
溪流般的墨发淌在她的腮边,几重阴影之後,众人猜想,那该是一副怎样惊尘绝世的容颜?越是看不清楚,也就越是引人窥探。
红色的地毯鲜艳亮丽,白色的美人倾城绝代,素手纤纤,轻轻盈盈地搭在宫侍手上,墨发倾泻,简简单单地挽着凤冠扶摇,发髻轻巧简单,几只水晶扶摇,斜斜地插在上面,反射着淡淡和缓的阳光,轻轻晃动,刺目耀眼。
众人一惊,顿时回过神来。
鼓乐停了好久,在离月公主走出很久之後,才零零落落的,又渐渐响起。
被迷乱了心智,哪有那样容易收心?一曲礼乐,不再整齐,不再铿锵,随着各自的心跳,震颤惊讶,扰乱思绪。
不管男人女人,离月公主在众人惊羡艳叹的目光中,乖巧柔顺,低眉敛眸,一步一步,极尽优雅,极尽芳华,徐徐走近。
红色的地毯蜿蜒绵长,两旁抽气惊叹,声声不息,离月公主却平静淡漠,长长的头发隐住绝色的姿容,一小段粉颚白皙精致地显露出来,更为惑人。
走了一段,红色的地毯突然陡峭,是要到楼梯的地方了,一旁的宫侍暗道一声,躬身弯背,小心提醒:“娘娘小心一点,上楼梯了,莫要绊倒才好。”
离月公主轻轻一震,忽然停下脚步。
“怎麽了?”宫侍微微奇怪。
“没什麽,走吧。”离月公主轻道一声,不知是喜是悲,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真切,而紧挨他的素手,却好似突然紧张起来,微微颤抖。
“娘娘不要紧张,皇上人很好的,定会好好待你。”宫侍笑着安慰她。
离月公主突然再不出声,还是一手搭在宫侍的手上,任他扶着,缓缓前进。
“皇上……有一位皇子?……”离月公主突然问了一句。
宫侍微微尴尬:“呃……是有……”
“……怎麽样?皇子……身体可好?……”
“……皇子……呃……很好……”这名宫侍不知该如何接话下去。
正想着如何应对,离月忽然不再出声,只是仍旧低头垂首,小溪般的黑发流泻下来,遮住容颜,静默着,不再出声。
楼梯不高,却也不低,几条黄龙威风凛凛地雕刻在上面,帝都皇城,尽显华。
走至一半,宫侍朝上看了一眼,低头轻道:“娘娘,皇上就在上面,这就到了。”
离月静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而片刻之後,那极美极美的嘴角,忽然凝起一抹,意味长的微笑。
君赢逝知道,这徐徐走进的女人,会是将来的皇後。
他知道她倾城绝代,知道她芳华绝代,他生平阅人无数,光看这身段与气质,隐隐的,他便能猜到几分。
可是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引月不在了,不论是谁,他都不会接受。
身为皇家,这该有的牺牲,他当然知道。
白予灏说,无须圣人夜探白府,传话说引月身陷死劫,不久将要一命呜呼。而离幽冷漠无情,根本就打算见死不救。听了这话,君赢逝也跟着着急,来回地急急踱步,却毫无办法。
“皇上何不娶了那公主?听说离幽疼爱此女,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白予灏看着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君赢逝惊了一下,停下脚步,看着他,不作任何回答。
“皇上拿那公主做威胁,不怕离幽见死不救。”
“白予灏,你在玩火。”
“皇上仔细想想,那公主乃是离幽所爱之人诞下,疼宠无比,即便是天上星星也要摘下给她,更何况区区一条人命。”
君赢逝想了想,没有说话。
白予灏继续道:“师傅的话,定是可信的。只是他有难言之隐,不便来此面圣。”
君赢逝想了一阵,最终答应下来。
“皇上……”有人在耳边轻唤。
君赢逝一震,回过神来。
“娘娘要上来了……”
君赢逝点了点头,见那雪白的身影越行越近,摇了摇头,拢回神智。
拉上她手的瞬间,奇异地有一股电流窜过。
君赢逝惊了一跳,看着面前的离月,容貌隐在阴影之下,看不清楚的面容上,一袭红唇,勾起笑意。
君赢逝惊呆当场,仔细地看着她,不敢眨眼。
“皇上……”离月叫了一声,抬起脸来。
众人唏嘘,倾倒一片。
绝代倾城,峨眉淡扫,夺魄摄魄,欲语还羞。
“你……”君赢逝瞪大眼睛,倒退一步。
离月抿唇一笑,俯身拜了一拜,抬起头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臣妾……参见皇上……”
君赢逝愣了一下,脸色突然铁青。
离月搀上他的手,强将他拉扯过来,迈出宫门,对着礼官道:“礼节成了,礼官大人宣旨吧。”
礼官愣了一愣,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皇後,微微犹豫。
离月有些不耐,怒道:“皇上都没说什麽,你还愣着干什麽!还不快念!”说罢,笑盈盈地看着君赢逝,手臂轻摇,有些撒娇的味道。
“呃……”礼官愣了一下,看向君赢逝,见他没说什麽,便朗朗读了起来。
“离月接旨──”
那一刻的离月,格外严肃,意外认真,她盈盈跪下,看着君赢逝的眼睛,温柔潋滟,好像真的历经磨难,经过痛苦,真的合而为一,真的不离不弃。
那一刻的君赢逝,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微动,十指交握,神情激动,却又不知该说些什麽。
“礼成──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後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一刻的君赢逝,真是说不出的感动,他清楚地知道身边的人,那紧扣地十指,熟悉的温度,终於不离不弃,终於与子携老……
可是当晚……他就彻底地颠覆了自己的想法,後悔得一塌糊涂。
“住手!你干什麽!”君赢逝咬咬牙。
“哎呀呀!赢逝你不想我麽?枉我费尽心机地扮成女人……”离月一把抱住他,不顾形象地在他身上乱蹭。
“滚开!”君赢逝推开她吻过来的嘴,大叫:“苏引月!你够了没!”
离月愣了一下,笑嘻嘻地黏上他:“被人叫离月叫惯了,都忘了……”
“你怎麽回事!?不是说你快死了麽!?不是说离幽不救你麽!?”
“我是有快死啊!”苏引月连忙点头,凑过去又偷了几个香,这才慢慢道:“无须圣人半夜偷偷跑到我的房间救了我,说要帮助女儿私奔,条件就是我假扮她嫁过来啊。”
“呃……”君赢逝愣了一下:“那真正的离月公主……”
“早跟着情人私奔了!”苏引月笑嘻嘻地道,一把扑过去,却扑了个空。
君赢逝躲开他:“那离幽不知道麽!?”
“当然不知道!”苏引月一把逮住他,迫不及待地含上他的耳垂,模糊不清道:“现在她想必在家急着跳脚找人呢……”
“呃……”君赢逝轻哼一声,被他撩拨地浑身发烫,再也听不下去以後的话。
红烛帐暖,娇吟醉人,修长的大腿缠上他细瘦的腰身,就连坚硬无比的龙床,也轻轻的晃动。
苏引月抚摸着他光裸的肌肤,一根一根极为仔细地吮着手指,膜拜似得印下誓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再被插入的瞬间,君赢逝皱着眉宇,双臂攀上他的肩膀,紧紧搂住。那麽清晰沈重的誓言,就像这锲进身体里的疼痛,刻在心里,的,经久不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