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 BY:黑蛋白(父子)
木头–楔子
凉亭里,香炉中的香料燃完了,馀香浅淡地在鼻尖留下最後一丝清雅,在透过垂幔吹入的风里,消失无踪。
喷嚏了声,少年揉揉鼻尖,带点疑惑地放下手中的书,将袖中折得整整齐齐,跟豆腐块似的手巾拿出来,抹了抹唇角。
是谁正念著他吗?或只是天寒了所以著凉?
风一吹来,书页啪搭啪搭的翻飞了几面,上头用朱砂点的句读或眉批,全都整齐的像用印章盖上去的,恐怕连书页里的字都没这麽工整。
少年的发色稍淡,一丝不苟地梳成髻,无论风怎麽吹都看不见丝毫紊乱。
将手巾摊开在桌上,少年仔仔细细,将四角相对,毫不偏离,一层一层将手巾折回了方块状,才心满意足地吐口气,收回衣袖里。
没了清雅的薰香,冬天的风就显得更冷冽,尽管凉亭四周垂著皮毛垂幔,依然没能挡住太多带雪的寒风。
手指被冻得略疼,少年缩起掌在唇边哈了哈气,细长的眸不断从空隙间偷偷往外瞧,覆盖著细雪的竹编回廊上头,没有任何人经过,就连他身边的小公公都藉著拿姜茶的名义一去不返。
这也无妨了,在宫里像他这种不受宠又分不出领地扔出宫,母妃还因为与假太监有染而被下罪死的皇子,合该过这种身分的日子。
少年从不介意,他很随遇而安,饿不死又穿得暖,这日子没什麽难过的。
猛地又喷嚏了声,少年歪了下头,再将手巾拿出来擦了擦唇角。老这麽喷嚏著连书都没法子看,他是否该别等了?直接回居所去?
「叶方公公是哪里去了?」擦完嘴角,少年又将手巾摊在桌上重新一层层叠起,嘴里也忍不住有点抱怨。
风还是呼呼直吹,收起手巾时,少年缩了缩肩打个冷战,细长的眼又往垂幔的缝隙间瞧了出去。
这回,他在飞舞的雪里,隐隐约约像是瞧见回廊的那一端有个人影。
是谁?这个院落在宫里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安静又整洁,所以他才爱来这儿看书,平日里几乎是瞧不见什麽人的。瞧那型走优雅飘然的姿态,决不可能是洒扫的太监宫女。
眯起眼,少年不自觉站起身,探头探脑的张望,心里浮出各种奇怪的猜测。
那人影还很远,只瞧得出浅灰色的影子,在雪中却仍然有种翩然若仙的潇洒灵气,细白如粉的雪在那人影身边像是慢了下来,轻轻巧巧地被风吹得摇盪著,层层落在灰色的影子上,却像是透著温润如玉的光彩。
越仔细瞧,那越不像是尘俗间的人,反到像不慎被瞧见的仙人,怡然自得、翩然自若,雪似乎也不冷了,倒有了些暖意。
慢慢的,少年瞧清楚那人影穿著一身蓝袍,素雅毫不显眼的蓝袍,那色泽却透著巧妙,像青天也像静湖,似水似流云,随著走动轻灵地流摆。
这一下,少年猜出来是谁了,整个宫里只有一个人嗜穿这样的蓝,也唯有一人能将这蓝穿得既风雅又妩媚。
他垂下眼思考著是否要出声,稍嫌太细的眉认真严肃地挤在一块儿。
没等他想出头绪,蓝影已经靠了过来,纤细若柳的身躯直接靠著覆盖细雪的回廊栏杆上头,清雅地笑著对少年一扬手。
「皇兄。」悦耳的轻唤像墨笔勾出的莲,素雅却又浓艳,让少年莫名红了脸。
「离殇。」他总是想得太多,反而显得慌张,冻僵的手还是泛著浅浅的紫红,身子却有些暖热了起来。
同样是个少年,离殇粉白的脸上总是带笑,黑得仿若无星无月的夜那般的眸,只消轻瞥过就令人感到无限风情,但又不显刻意。
他有趣似地用晕著玉色的手指画过了积著一层雪的栏杆,黑眸就顺著散落的粉雪移上了少年细长的眼,似有若无地一弯。
呼吸猛地一滞,少年愣了愣连忙垂下头,这才发觉自己忘了将折好的手巾放回袖里,被风一吹似乎有些乱了。
轻扯眉心,他不爱这样乱糟糟的感觉,顺手将手巾又摊在桌上,仔细折了起来。
「皇兄,您还是老脾气。」离殇的声音近了点,少年手一颤手巾又乱了。
「离殇,对不住啊,你也知道皇兄的脾气,不这麽规规矩矩的,心里头就有些不畅快。」手上忙著将手巾又摊开,少年尴尬地抬起脸与离殇的黑眸对了上,苍白的脸颊微红。
「嗯,离殇很清楚皇兄的为人。」轻巧地一颔首,离殇撩开了垂幔,踏入凉亭里,发上的雪像瓣似的,只是慢慢融成了水珠。
和善地一笑,少年低下头再折起手巾。
终於折好也放回了袖中,少年满意地吁口气,才又抬头看了看离殇。
细白的手指这会儿正轻敲著已熄的香炉,指头从孔隙轻抚过,接著移回秀挺的鼻前嗅了嗅。「皇兄喜欢月菊的气味?」
「月菊?」少年不自觉追著离殇如画般的动作,人还有些愣。
「是啊,月菊。皇兄不觉得太清灵了吗?月菊的气味。」离殇甩了甩手指,像是想甩掉这个气味,少年歪了歪头,想了许久才缓缓摇头。
「你明白为兄不太懂味道这件事情,只是觉得气味适合读书,风又太冷了,才让叶方公公点上。」
轻声一笑,离殇用手掌托著小脸,黑得太浓型样却淡如水墨的眸,直勾勾地盯著少年,瞧得人心里一阵小鹿乱闯,偏又躲不开。
「皇兄,您想问离殇,父皇在那儿吗?」没料到那艳丽的唇间会吐出这麽难以招架的问题,少年退了退,严肃地蹙起眉。
沉吟了会儿,离殇也不催促,迳自拿过了少年的书册翻了翻,眼眸微弯,黑瞳里却什麽也没有。
好半晌,少年才总算下定决心开口。「这事儿该怎麽说……你明白父皇并不喜欢为兄,平日里就是一面也难以见到,毕竟不若离殇你与父皇的亲近,确实是有些介意。」
「嗯?」清雅地抿唇一笑,离殇阖上书,瞅著少年认真思索的脸庞。
「该这麽说,宫里閒言閒语是多了些,顺妃娘娘是父皇的爱妃,也是你的生母,虽然我没瞧过顺妃娘娘,但也听说过你同娘娘相像。父皇似乎因为娘娘的死而对你心有愧疚,叶方公公也说了父皇不爱你离开身边。」说到底,确实,少年是有些介意,这些年他总瞧著离殇跟在父皇身边,这还是头一回没在离殇身边瞧见父皇。
轻声一笑,离殇浮出有趣的神采,轻点头。「皇兄,您真是个老实人,这可不太好,在这宫内院。」
「是吗?」疑惑地点点头,少年坐会椅子上,认真地瞧著离殇笑得清雅却风情无限的面庞。「那麽你认为,我应该要怎麽回才是?虽说我是被父皇遗忘的皇子,朝里谁也不会想巴结利用我,不过能别做错事总是好的。」
「让离殇教您吗?」离殇笑了似的抿起唇,就是这简单的小动作,少年都觉得一阵不好意思。「皇兄,这时候笑而不答就够了。」
「可是,这不是对提问的人很失礼吗?」
少年第一听见离殇放声大笑,蓝色的衣袍像流水一样摆盪著。
「为兄的说错了吗?」少年颚然地瞪著眼,不懂为什麽离殇会突然这麽开心。
「皇兄,离殇可以常来找你聊聊吗?」并没有笑很久,离殇很快就收起笑,墨黑的眸隐隐闪著碎光。
「假若父皇同意,为兄非常乐意。」难得有一个兄弟愿意亲近他,少年是非常开心的。在这宫内院,失宠的皇子就是九月落地的枯叶,踩过去了也没人发觉。
「皇兄,这时您还是笑而不答吧!」—-啊咧,我挖坑了OTZ短短的一篇,很快连载完!
木头–第一章(上)
「六皇子,您在说笑吗?」叶方是个小公公,今年才十八,但进宫已经十六年了,早已经事故圆滑的跟条蛇一样,面对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六皇子,他狗奴才瞧不起人的嘴脸,从来没隐藏过。
啐!真是倒了八辈子楣,想他叶方公公在宫里好不容易才挣出一点头天,偏偏给派到了六皇子身边,这下子还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吗?他的梦想可是要成为内务总管啊!
被称为六皇子的少年脾气倒很好,从未对叶方公公发过脾气,反到很认真地点头。「是的,虽说我也是半信半疑,但我想离殇不会欺骗我,昨日叶方公公你被耽搁在茶房里,还是离殇陪我聊了两刻钟。」
「唷,被耽搁也不是小人的错,六皇子您也知晓的,这天寒地冻,娘娘们光配热茶甜羹大夥儿就忙不完啦!」叶方公公脸不红气不喘反到还向反过来指责主子罗嗦似的,挑眉看了眼满脸专住的六皇子。
啐!看了就讨厌,这又愣又老实的模样,哪像个皇子?虽然他叶方公公只远远瞧过一回龙颜,可那英明神武、天地为之黯然的神气,不亏是圣上啊!
就是那些个皇子,谁没点皇上的贵气英气?更别提圣上最宠爱的离殇皇子,虽然阴柔了些,可也是美得连他们这些公公瞧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是这六皇子,细长的眼B>B淡细的眉、面黄肌瘦的模样,长得简直就跟他拿来抹地的脏布一样,过目即忘。
莫怪皇上早忘了六皇子的存在,去年的吃年夜饭时,六皇子还一度找不著位置,原来是陈设的小太监忘了还有这麽个皇子。
不成不成,他叶方公公可是要成为旷古绝今的红牌太监,再继续同这没用的皇子搅和在一块儿,迟早会被派去冷宫拔草。
「是,我也明白,这天寒地冻的,确实是忙了些……」六皇子严肃地轻颔首,拿起姜茶啜了口,仅剩微温,反倒让他抖了抖。
这茶应该是叶方公公适才端来的,他也不过啜饮了两口,怎麽就凉了?炕底火是烧著,却不顶暖,他明白自己的地位,煤炭总是少了些,屋子里老是不够暖,莫怪茶凉得快。
一口一口,六皇子安静无声地将茶喝完,冷了的姜茶总觉太甜不好入口,趁著馀温喝乾总是好的。
「六皇子您明白就好,就别再骗小的了,十皇子怎麽会同您约了在凉亭会面?皇上可是多宠爱十皇子,一点寒风都不上十皇子吹著。」见主子喝完茶,叶方公公立即上前拿走杯子。「六皇子您就留在房里别乱走了,天寒地冻的,小的要是受寒谁服侍您?」
「不成,我已经同离殇约好了,无论他到不到我人总得去,叶方公公若事要忙,我自行去也无妨。」估计著时辰差不多了,六皇子下了炕,脚才套入鞋里,就一阵刺骨冰凉。
天确实是冷了,他记得离殇自小体弱多病,那凉亭虽有皮毛垂幔挡风,但毕竟不比房里暖和,他是否该带著怀炉去让离殇暖身子?
「这就随您满意啦!六皇子要是拉不下脸硬要去,小的也不能多说什麽。」冷言冷语地嘲讽,叶方公公打从心底就不信皇上最疼爱的皇子,会同这消失了也没人知晓的皇子有牵扯。
「叶方公公,可有怀炉吗?」平日里六皇子是不用这种东西,虽然瞧起来乾乾瘦瘦,但实际上却身强体壮,就是这刺骨寒风他也是抵得住的。
「六皇子您啥时後使过这怀炉?小人可从没准备。」这是找他麻烦吗?叶方公公歪著眼咂嘴,眼睛绕著房里转了圈。「您若要使,小的这就去拿。是要送回房还是送去凉亭哪?」
「凉亭吧!倒不是我要使,而是让离殇别冷著。」六皇子还是好脾气的毫不在意,清清楚楚地交代。
啐,说得跟真的似的,原来这又愣又傻的六皇子也会骗人。可惜他叶方公公才不会受骗,一眼就瞧透这是谎言啦!
撇撇唇,叶方公公随意点点头:「小的明白,这就去找怀炉,六皇子您自便吧!」
目送叶方公公满腹牢骚的离去,六皇子小小叹口气,将书细细包好後揣入怀里。
他也想过,也许离殇只是一时口快才会同他定下约定,否则又何必要他「笑而不答」呢?但这宫内苑里,他也实在是待得无聊了,除了叶方公公没人同他聊天说话,尽管每年除夕到年初二父皇会将皇子们全聚在一起共度,却依然没有兄弟会同他攀谈。
大夥儿都明白,他的母妃不安於室,勾搭上了个假阉人,连孩子都有了还计画要弑天子避免丑事外扬,最後被下罪车裂,他可是亲眼瞧著母妃被五匹马给活活撕碎。
有时他难免会认为,至今仍住在宫里也许并不是没是当的地方扔出他,而是父皇压根儿就忘了还有他这个皇子。
当然,母妃是错的,父皇是对的,但长年来他偶尔会懂失宠已久的母妃,是以什麽心情犯下错。
虽说如此,错就是错,人还是规规矩矩的就好。
推开房门,外头风雪刚歇,地片一片银白,廊上也堆了一层薄雪,叶方公公离去的脚印还极显眼。
扶栏上也堆著一层薄雪,他不自禁想起了昨天离殇纤细的手指,轻巧滑过积雪,肤色与雪色相差无几,无暇白净。
既雍容又素雅,像是绽放在雪中的白梅。
他记得离殇爱,听说也爱吃,去凉亭的路上会经过一株梅树,不如就折一枝梅带给离殇吧!
略瘦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迟疑地触碰了碰积雪,沁骨的凉意让六皇子抖了抖,很快抽回手缩回衣袖里。
不再多做耽搁,这麽冷的天让离殇等可不太好。
从居所到凉亭用不著太多时间,除了期间停下摘了一枝梅外,六皇子没有任何停顿,比之约好的时辰要早了半刻钟便到了。
凉亭四周的垂幔被风垂的微微摇盪,从间隙里他讶异地瞧见一抹蓝袍人影。
不自觉加快脚步,几乎是跑了起来。雪不知不觉又开始飘,在六皇子那一丝不苟的发上留下点点痕迹。
急著要掀开垂幔时,他猛地停下动作,喘了几口气。不成不成,这麽唐突太没有规矩了,他应该要先出声询问离殇是否能入内才是。
「离殇。」声音隐约有些微颤,这还是他人生里头一回有人等著他。
「皇兄吗?怎麽不进来?」垂幔被掀开了,离殇蓝袍的纤细身影像一抹流光,淡雅却令人莫名脸红心跳了起来。
「让你久等了,真对不住。」六皇子觉得自己呼吸一滞,不知该将眼放在离殇身上或是移开。
离殇的黑发未束,绢丝一般散下,当他有趣地歪著头时,就从粉白的面颊旁落下一缕,风情无限。
手指一动,六皇子几乎伸手去撩开那束发,散落的发很美,但他心里总会觉得有些介意。可,离殇不是他,或许反到对他这样的一丝不苟觉得厌烦。
「不,离殇也才刚来。」拉著垂幔退开一步,离殇轻笑。「皇兄,不进凉亭吗?下雪了。」
「是啊,又下雪了。」一垂眼就瞧见自己色衣物上的点点细雪,六皇子先将手中的梅枝递出。「来,听说你爱,路上经过了一株梅树,开得正好看。」
墨黑的眸讶异地眨了眨,接著弯起。「皇兄,多谢你了。」
接过梅枝,上头还带著细雪,三五朵梅开得正盛,瓣薄而娇豔、蕊细如金丝而妖媚,组合起来却是清雅高洁。
离殇瞧来很喜欢,翻动著手腕转看著几朵梅,六皇子看了也觉得开心。
「皇兄喝酒吗?」墨黑得连碎光也瞧不见的眸从梅移上了六皇子的眸,他心里某地打个突,脸颊染上薄红。
「是,这冬日里会喝上几杯去寒,离殇也喜欢吗?」
「贪杯也许是小弟改不了的脾气了。」离殇又退开一步,眼眉都弯弯的。「皇兄,进来吧!小弟已让人温好了酒。」
「啊!真对不住,为兄这就不客气了。」拱拱手,六皇子将发上衣上的雪拍掉,这才踏入凉亭里。
一股暖意让肌肤瞬间浮上些许刺疼。
「这是……」一样的凉亭,却摆上了两个火炉,虽不若房里暖和却也不再冷彻心肺,石桌上除了香炉外,还有一壶酒。
香气极淡,若不是暖和了鼻子能嗅出味道,恐怕是闻不那香味。极其淡雅却又华贵,如同离殇这个人。
「离殇让人先布置好了,皇兄不喜欢?」
「不不,该怎麽说才是,为兄吃了一惊。」细长的眼绕著小小凉亭转了圈,眉心微蹙思索著要怎麽表示材好。「这麽说吧!为兄忘了,你是父皇的爱子,自然是不同为兄。你身子差凉亭又冷,为兄原本还让叶方公公找个怀炉给你使,倒是忘了你也有服侍的宫人,决不会让你受凉。」
艳红的唇瓣流泄出像摔碎了琉璃那样悦耳的笑声,六皇子有点发愣,不懂离殇怎麽又笑了,他可是说错了什麽吗?
「皇兄,坐吧!」离殇没多说什麽,只是指了指铺上了皮毛的石凳。
「为兄这就不客气了。」又拱拱手,六皇子才撩起衣袍,在椅子上坐落。
也坐下,离殇拿起酒瓶在两人杯中斟满酒,一手仍拿著梅枝在指间转著。「离殇想问,能就叫皇兄离非哥哥吗?」
「啊,为兄没有意见,你叫著顺了就好。」颊上又红了些,六皇子不得不说很开心。原来离殇知晓他的名字,父皇起的这名字多久没有人唤了?
「离非哥哥……」这是唤他还是仅是轻吟?后离非不敢问,只是专注地瞧著离殇纤长浓密的眼睫,半遮掩那双黑得惊人的眸,微微颤动。—-这真是篇堆叠的文章OTZ妈啊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现在好紧张XD
木头–第一章(中)
连忙低头啜饮离殇斟上的酒,暖酒中带著浅淡的香气,在舌尖上不若平日里请托叶方公公拿来的酒那样,带著一股热辣的苦涩,反而是清甜如蜜水,入口圆润而不尖锐。
很好的酒,离非略感讶异,他当然明白宫里有好酒,也明白叶方公公不可能拿好酒给他,却没料到会……云泥之差?忍不住又啜了口,暖酒滑入喉中,落入胃里,一阵暖烘烘的热意就顺著血流满全身,连指尖也不再感到冰凉。
「离菲哥哥还喜欢吗?这酒。」离殇从枝上摘下一朵梅在指尖爱怜地把玩,肤色映著色,如诗如画。
离非轻颔首,颇有所感地叹口气。「离殇,你怎麽愿意同为兄的有所牵扯?叶方公公尽管嘴上不饶人,但也没说错。你是父皇疼爱的皇子,而为兄在这宫里,恐怕已无人记得,今年都十七啦!照说应该要受封出宫才对。」
光是一杯酒,离非就能感受到他与离殇在宫里的地位之别有多,不能不说带点怨气,假若母妃别做错事,至少今日他也能过得顺畅些吧!
不过事已至此,自怜自哀到是不需要了,在这宫里也是已过得不差了。
离殇仅是笑而不答,放下了手中的梅枝,将托在温润如玉的掌心,一瓣一办将瓣与芯分开,那轻柔带著宠溺的动作,让人恨不得自己能成为那朵梅。
嫣红的唇贴近了托著的掌,像是嗅著梅的清凛香气,又仿若对著儿喁喁私语,离非不由自主将身子往前倾了些。
那双黑得什麽也没有的眸稍稍垂著,被纤长的眼睫遮去了大半,离非却觉得自己像是瞧见了离殇的笑意,在红唇边描绘著一江春意融融。
他无法确知究竟是自个儿瞧错了,或真是如此。离殇吐出了粉嫩的舌尖,舔去了掌心中的一片瓣。
脑子嗡嗡作响,离非才发觉自己顾著瞧离殇,竟忘了要喘气。
「离非哥哥?」猝不及防的,那双被半掩的黑眸对上了离非,酒的暖意加上莫名的狼狈,离非热得一阵晕眩。
「对不住,为兄失礼了。」慌忙别开眼,离非也不懂自己怎麽会这麽大辣辣地盯著离殇看,只是瞧了就很难移开眼。
离殇笑了笑,将金丝般的芯放至桌面上,将剩下的瓣挑起一瓣放入酒里。
酒色是如同夕照那样泛著红光的金黄,梅粉白娇嫩的瓣浮在酒上,相映出难以言述的风情。
不自觉低头瞧瞧自己的酒杯,相同的暖酒却显得无趣很多。可话说回来,离非倒是很爱这样的无趣,规规矩矩的就只是酒。
离殇的酒只适合离殇,无论是相配的色彩、持酒的姿态,甚至是那恍若要叹息般的将酒含入唇间。
雪仍下著,风却不让离非感到寒冷。这一天,兄弟两人并没有谈很多话,离非也好离殇也罢,都不是多嘴的人,往往只是想到了一件小事,就顺口提了提,离非总会满脸严肃地回应离殇,而离殇往往是笑而不语。
当一瓶酒喝完,离殇也起身告辞。原本离非想送他回居所,毕竟雪下得正大,他仍挂心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
离殇却婉拒了。依然是笑得那样淡雅又雍容,却让人不得不妥协。
倒是此後的每一天、同个时辰,两人总会在凉亭相会,喝酒也好喝茶也好,离非总会带著书及一枝前去赴约,就算相对无言仍更胜言语。
冬天很快过去,当雪开始融,凉亭的垂慢也换成了薄纱,厚重的冬衣也褪下了,离非也终於开始查觉有些不对劲。
离殇依然是那样,如同三月里的桃,雅致清灵中妩媚雍容,比起茶更嗜酒,也总爱吃。
尝试了一回,离非说不出有什麽好的,当然香气浓郁无庸置疑,可味道也不过就是略微苦涩,绝称不上美味。
可离殇却笑得很开心,眼弯弯眉弯弯,让他红著脸手足无措。
可当衣衫越穿越单薄,离殇笑而不语的时间也变多了,就是钝如离非也在瞧过几回藕白手臂上及纤细项颈上的伤痕後,明白离殇不语的原因。
对於那些细长却显眼的痕迹,离殇倒是从没有遮掩的意思,这是让他问吗?或者是要他视而不见?
对於这事的斟酌,离非甚为苦恼。
他当然是挂心著自己的皇弟,身为父皇最疼爱的孩子,为何身上会带著伤?总不会是自个儿撞的,那些伤痕怎麽瞧都像是鞭笞或者爪痕,有一回离殇未束的发随春风飞散,伸手去束拢时衣袖滑至了手弯。
暖阳下,离殇的手臂如同玉石雕凿,肌理匀称、肌肤滑细,微微透著温润的光晕,也让其上泛著青的指痕异常显眼。
离非做不到不动声色,细长的眸惊讶地瞪大,刚喝下的一口茶就梗在喉头,呛得他泪流满面,脑袋瓜子里嗡嗡作响。
那确确实实是指痕,肿胀泛青,异常的凶狠跋扈,绝不可能是离殇閒来无事捏著自个儿的手臂找乐趣。
查觉他的惊惶,离殇依然淡雅地浅笑,将发拢成一束结上了与衣袍相同的蓝绸带,才垂手用衣袖挡去那扎眼的痕迹。
该视而不见吗?
离殇是他的小皇弟,也是这宫里对他最好的人,照说应该要问的。但宫内苑以至於离殇这个人,都有太多隐晦的秘密,一但问个水落石出,不见得是件好事。
为此,离非辗转反侧,好几晚无法安眠,精神萎顿的模样让叶方公公更是冷嘲热讽不断,他也仅是好脾气的点头认了。
确实,身为皇子就该神清气爽,怎能一脸憔悴?
洗了脸,精神为之一振,自从与离殇定下凉亭之约後,离非早晨的心情总是极好。午膳前他喜欢坐在炕床上读书。
尽管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至少看书是不受限制的。离殇还曾笑他像条小书虫,成天捧著书啃著,是否有好好欣赏这宫廷里四季不同的美景?
当时候刚入春,雪融的差不多了,白日里阳光一晒,地面就反射出七彩灿烂的流光。
他从书里抬起头,先瞧了离殇粉嫩的舌尖舔去了手背上接著的飘落的瓣,微微红了脸,才有些狼狈地往凉亭外瞧。
「离殇,为兄当然也明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春日百盛开、夏日树影扶苏、秋日叶落金黄、冬日雪漫大地,为兄也是知晓的。」当然,相较起寒冬,他喜爱春秋两季要多些,夏日毕竟又太燥热了。
听他认认真真的答完,离殇又笑了,那碎琉璃般滚落青石地面的清脆笑声,也许是他这生听过最美妙的声音。
「离非哥哥这麽说,就这麽是吧!」离殇拈起一片瓣,将瓣连同纤细的指尖一同放入了在琉璃杯中透著蓝光的酒中,轻轻摆动。
离非自个儿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离殇却总是让他无法别开眼眸。
「六皇子,您……还成吧?」叶方公公不耐的声音猛地将离非从回忆里唤回神,他眨眨细长的眸,尴尬地乾咳两声。
「叶方公公有事?」
「六皇子啊!小的昨儿不是同您说过罗?今儿皇上设宴,骠骑将军从北方凯旋而归,御膳房缺手脚,小的得去帮忙。」啧!感情春天了这失宠的皇子也春心浮动不成?也不瞧瞧自己有什麽本事,还学人浮动?
他叶方公公可是要成为天朝开国以来最有权势的公公,非得想法子甩掉这没用的六皇子了。今年生辰过後,六皇子也十八了,皇上看来没打算让六皇子在朝中效力,那就非得扔进寺庙当和尚了,他才不陪著当和尚!
「是,昨儿你提过,时辰到了吗?」瞧瞧窗外,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离非明白公公们忙碌,就不知今儿的午膳是否有了。
「六皇子啊!小人能去了吗?」叶方公公才懒得理会六皇子有没有午膳,饿一餐又死不了人,真受不住了就自个儿去找个馒头包子也不难。
「去吧!」想了想,离非点点头,目送叶方公公远去。
一个人也不差,叶方公公老爱在他身边唠唠叨叨,耳根清静著读书也不坏。翻开书页,想著午後与离殇的凉亭之约,莫名得有些心不在焉,书面上的字漂浮游动,一个字也瞧不进心里。
是不是,等他同离殇在好些时,就能问问那些伤?又或者尽管父皇讨厌他,但毕竟是疼宠离殇的,是不是找父皇留心这件事?
似乎哪边都不对呀!叹口气,离非托著脸颊瞧著窗外,书本摊在膝上已无心去看。
春天了,今儿摘什麽给离殇好?—-个人建议,可以去佘太医家找一朵叫做「清风」的d( ̄▽ ̄”)离非:多谢……姑娘……(认真拱手)抱歉,偶不是姑娘,偶是蛋啊( ̄y▽ ̄)┌
木头–第一章(下) [父子文微H]
宫廷中的筵会与他这样的皇子毫无关系。所住的院落如同以往,毫无人烟,除了蝶飞鸟鸣以外无所其它。
午膳时叶方公公理所当然并没有出现,离非也优游自在地读书,直到腹中发出鼓噪的叫声,他才从书海里回过神,有些呆愣地看著窗外耀眼的日光。
从日影判断,约略是他该前去凉亭赴约的时候了,春日就想到桃树,不知今日离殇是否能得空閒了?
身为最受宠爱的皇子,就算体有微恙也依然得伴随皇上身侧……离非多少觉得这有些不合礼教,听说父皇并不爱让後宫的娘娘们随侍身侧,总是带著离殇。
如此极端的宠爱,离非总担心会替离殇带来恶事。父皇正值壮年时尚无所谓,等未来父皇老了,兄弟们为了争权,离殇恐怕会无宁日可过了。
可他也明白,这没有他得以多说话的馀地,只希望父皇暂时别想起他这个皇子,他才好就近看照这个小皇弟。
如同往常,离非带了本书,先去茶水房讨了颗馒头,里头当职的厨娘一瞧见是他,露出了讶异的神情。「唉呀!六皇子,这个时辰了您怎麽还在这儿?」
「有何不妥吗?」稍一愣,离非没能懂得厨娘的意思,这也不是他头一回来茶房讨馒头。
「没没,小的乱说话,六皇子别介怀。」厨娘很快露出笑容摆摆手,抓出两个馒头及一块肉干塞过去。「六皇子呀,小人也许是多话了些,您是不是留心著点叶方公公?」
「多谢。」不方便多说什麽,离非对叶方公公的心思称得上明白,也不好多说什麽,毕竟这宫里大夥儿总是想冲天高飞,就连他也不例外呀!
将馒头跟肉干揣入怀中,离非又拱拱手才离开茶房,想著要往哪条路好方便摘枝桃给离殇。
这御园什麽奇异草都有,偏就是仅有一棵桃树,离凉亭稍远了些,让离非有些苦恼。
好不容易摘了桃,离非到凉亭时离殇果然仍未到。为了摘桃,适才行经了宫人较多的地方,就不知是平日里就这麽人来人往,亦或是今日有设宴的关系了。
啃著馒头看书,一开始离非在春风暖阳下悠然地等待离殇,然当两颗馒头都啃完了,他就有些等不住了。虽说是瞧著书,心思却全然不在书页上,不时抬眼瞧著回廊,却总是盼不到等待的人影。
直至夕阳西沉,遍地金黄的时刻,离非才叹了口气,默默将憔悴的桃枝带下凉亭,插在亭边土中,又张望了回廊一眼,才带离去。
接下来数日,离非仍没能见著离殇,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了起来。一枝又一枝的尸被整整齐齐地摆在亭边,风一吹过偶会有几片乾枯的瓣被吹落在摊开的书上。
几回後,离非终於拈起一片枯在指尖凝望,好一会儿後才叹口气。
温润如玉的指挑著瓣及芯,用粉色的舌尖舔去,接著嫣然一笑,黑若夜的眸会往他瞟来一眼,总是让他莫名的红了脸,却又舍不得不瞧更仔细些。
莫非离殇终於查觉他毫无价值吗?无论是身为普通人或者是个皇子,一个被父亲遗忘的孩子,还能有什麽作用呢?等他十八了父王若还是不给他封地,也就只能出家当和尚。
就因为这样,离殇不来了吗?他再过四个月就十八了哪……
不不,不自觉用力摇摇头,离殇是他的小皇弟,不会是这样的人,定是出了什麽事!是啊!离殇的身子那样弱,总不会是病了吧?或是身上那些伤……这一想,离非心里慌了起来,随手将书揣入怀中,决定去探望离殇。
就算离殇当真再也不愿看他,至少他得确知离殇无恙。
离殇的居所离皇上居住的养性殿极近,约略只须走过两重回廊便会到达,离非实则有些紧张。明知要遇上父皇不是那样容易的事情,可他这十七年几乎没离开自己居住的院落太远,最远已是上回摘桃时了。
行经一重重回廊、院落,几个宫女公公瞧见离非,都先是愣了一下,才慌慌张张满脸疑惑地躬身问安,这让离非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知道离殇的居所位置,但宫里路径错综复杂,离非迷失了几回,好几得向经过的宫女问路,瞧著天真烂漫的小宫女忍不住噗哧一笑,他也陪著苦笑。
终於找到了离殇的住所,离非才想敲门,猛地一声像哭泣似的呻吟钻入耳中,愣了愣举起的手一时动不了。
这声音……甜腻悦耳,像参了蜜的温酒,让人身子一热,心头也跟著盪了起来。
「嗯啊……呜……」强忍却又忍不住,哭泣中似乎染著一些不服输,离非一时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不是离殇的声音。
素雅如水墨,却又雍容似珠玉,离殇的声音一直美得让离非不知如何去形容,他很爱听离殇说话、微笑甚至只是对著手背上的瓣轻轻吹气。
该、该上前看看吗?离非在门前团团转,门内的呻吟没有停,依然一声声得让他满脸通红、全身燥热。
实际上,他并没有真的尝试过男女情事,只是十三岁那一年宫里的皇子都会由老宫女带著,偷偷离开宫里去惊成最大一家妓院,见识见是所谓「周公之礼」是什麽,若是皇子有了兴趣回去後便会派个小宫女服侍。
他当然也去瞧了,透过小小的孔缝,红软床上交然扭动的男女,像蛇一样。偏偏,离非最怕的就是蛇,他几乎捂著嘴吐出来,吓得脸色发白,一旁的老宫女连连摇头。
莫非,离殇正与某个宫女……缩起肩抖了抖,光想到蛇细长扭动的身子,离非通红的脸就恢复一片苍白。
「呃……父、父皇啊……呜……」父皇?原本转身想走,这一声轻吟让离非猛地停下脚步。
他、他是否听见了离殇唤了谁?蛇也好,娇媚的呻吟也好,现在全入不了离非的耳,他连忙回头小心翼翼地缩在门边,迟疑著要不要偷偷在门上戳出个小洞来。
不不不!这太不规矩!在门上偷窥事下三滥的小贼才会使的技俩,他虽不受宠好歹是个皇子,怎麽能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情?
那,别探究?可……离非为什麽会叫父皇?他许久没见到父皇了,前年的除夕之後他远远得瞧过几眼,父皇依然英明俊朗,垂眼微笑的模样都令他紧张的心头乱跳。
而且这声音是……
「啊──别!请、请饶啊啊──」这确确实实是离殇的声音,语尾痛苦地扭曲,离非的心都跟著扭缴起来。
究竟怎麽了?不容许他继续磨磨蹭蹭的细想,离非一咬牙吸口气,颤抖地伸手戳了门上的障纸一下,当然没破。
愣了愣,原本缩得几乎趴倒在地上的身子,稍稍爬起了一些,惊慌地看著毫发无伤的障纸,又伸手轻戳了下。
「啊嗯……不、孩儿啊……呜嗯……孩儿……啊啊──」门内离殇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似的哭喊,隐约还带著男人满足低沉的低笑。
离非身子一颤,手抖得几乎没法子动。但他确实是担心离殇,他没见过这个小皇弟哭泣,两人见面时离殇总是云淡风轻,笑得那样扣人心弦,就像是一场太过美丽的梦境。
为什麽障纸刺不破?又试了一回,里头离殇的声音已经稍歇,留下得是破碎的低泣,缠绵得让人全身滚烫。
「殇儿,不爱父皇这麽对你吗?」低柔沉静的轻语,依然戴著帝王该有的高高在上及威严,不甚平稳的呼吸中带著哼笑,离非觉得自己像被针扎到似的,全身一抖手软绵绵的垂下。
真、真的是父皇……
在这天朝,龙阳不算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街上的「万菊」就是供人狎玩男人的地方,就是离非也都听闻过这种事情。宫里也准许皇帝得以设三名男宠,行礼全比照後宫佳丽。
但、但……离非手脚一片冰凉,几乎快喘不过气地抱著头。
离殇怎麽会同父皇……父皇不是极为宠爱离殇吗?宫里并非没有细语说,皇上至今未立太子,为的就是要让离殇记成大统,正在找寻好时机公布。
「呜呃……别……啊……」离殇的声音又微微扬高起来,分不出是拒绝或迎合,痛苦或是欢愉。
该离开吗?离非迷惑了,门那头无庸置疑是违逆伦常的,可他只是个失宠被遗忘在宫里的皇子,阻止得了父皇吗?
「六皇子。」
离非用力捂住嘴压下尖叫,猛地回过头脸色惨白,一时看不清楚叫唤自己的是谁。
「六皇子,初春风凉,是否让老仆找个舒适的地方,让您好好歇息?」是个公公,慈眉善目的,离非只是更用力捂住嘴摇头。
他一眼认出来这是内务总管,总是随侍在父皇身侧。
「六皇子,老仆认为,十皇子不会愿意您瞧见他这个模样。」公公依然笑咪咪的,语气像是哄骗,实则强硬。
离非并不是很乐意,耳中离殇的呻吟啜泣让他介意极了,也想起先前在离殇身上瞧见的那些伤痕。
「六皇子?」但总管显然没有让他拒绝的馀地。
不甘情愿地点点头,离非只得站起身,看了离殇的房门最後一眼。—-呼……其实我认为,离非很有喜感XD
木头–第二章(上) [父子文]
皇上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才踏入就嗅到一股淡淡的桃香气。
那是他熟悉的气味,离殇在春日里经常带著桃香,总是将一瓣瓣拆开,用粉嫩的舌尖舔吃瓣,令人也不自觉舔上了那张太过甜软的小嘴。
但又与离殇不同,淡雅却失了应有的雍容浓艳,像失色的画,只有墨线孤伶伶在纸上勾出的桃轮廓。
太雅致了,反倒不像,而像个拘谨的教书先生。
显出了点趣味,皇上缓缓绕著御书房看了一圈,没瞧见应在的人,倒是地上平白多了一叠书。紧靠著书架子,整整齐齐远看像根柱子而不是一叠书。
御书房分内外重,桌案在外重,左侧是直达房顶的书架子,右侧则是个软炕,若当大臣有急事需报或商议政事时,皇上多半是靠坐在软炕上。
内重除了一张睡炕外,另三面都事书架,特由巧手工匠制作,分类外两层,可藏书七千馀册。
皇上嗜书,御书房摆放的常备书籍约略每年会换一回。也因此,其实他不太常回养性殿歇息,多半睡在御书房里,就算临幸了后妃,也会在下半夜回书房。
外重虽宽敞,但摆设简洁刻意弄得毫无躲藏之,一眼望去如看平原。果然,除了书以外,谁也不在。
他并不是非常介意,是谁窥探了午後那场性事,他心下清楚。那个他几乎已经忘了的皇子,就算消失在世上,也无所谓。
「平沙。」
「万岁,小的在。」内务总管以不符合年龄的敏捷从门外扑入,磕了两个头。
「这麽瞧来,朕的六皇子已经回去了?」眸轻描淡写瞥了地上的公公一眼,老人家猛地抖了下背脊。
「回万岁,小的万万不敢让六皇子离开,这会儿六皇子应是在里头。」提到这件事,平沙公公也不免带著一点惊叹,这让皇上有趣起来了。
「里头?」轻笑,皇上对平沙公公勾勾手指。「起来,朕知道你尽忠职守,断不会连一个人都瞧丢。」
明褒暗扁的一句话,让公公冷汗涔涔而下。就算服侍了皇上二十载,要摸透圣上心事仍属难事啊!
「多谢万岁。」
摆摆手,皇上没立即往内重探看,只是让平沙公公服侍著褪去外袍换上见月白色绣金边的袍子,坐上书案。
「说了什麽?」摊开奏摺,接过公公沾满了株沙漠的笔,皇上才又漫不经心问了句。
「回万岁,六皇子什麽也没说。」公公当然明白皇上指的是谁。
眉轻挑,皇上闷声一笑。「平沙啊,朕的几个孩子性情皆不同,瞧瞧!这大皇子,可懂得同朕邀功了。」
似乎被奏摺上的文字给逗乐了,皇上提起朱砂笔大大写上个「准」字,那腥红刺目、龙飞凤舞的字迹,就压在大皇子的名上。
「是,大皇子此回随骠骑将军北征,立下不少功劳。」平沙公公当然不清楚奏摺上写了什麽,连任两代皇上的内务总管,学到的一件事就是绝不瞧自己眼皮子下以外的东西。
「是吗?」皇上还是轻笑,将大皇子的奏摺摆到一旁,以指尖轻敲特意叠起的几份奏摺。
「这是以中书令为首,共四十八名臣子合奏,请准皇上立太子的奏章。」
「喔?」指腹摩娑过奏章上的图腾,从左而右,最後停在中央敲了敲。「立谁?」
「回万岁,多半是希望立长。」随著皇子们越来越年长,也开始培植宫中势力後,「未立太子」已不是件能一笑置之的事情。
更别说大家心知肚明,皇上多偏宠十皇子。
「烧了。」皇上只是笑笑,轻轻将叠好的奏摺推散。
「是!」平沙公公立即将那一叠奏摺捧起退出御书房。
屋子里,又只剩下一人时,那股淡淡的、太过雅致的桃香气,又轻巧地弥漫开来,似有若无却又无法假意不见。
嗅著是颇神清气爽,与书香味混在一块儿时,别有一种清媚。
直到将案上的奏摺都批阅完,已是上子时。
也该去瞧瞧内重里是不是真躲了一个六皇子了。还真是沉得住气,躲了这麽些个时辰,仍然不动声色吗?
较起外重的灯火通明,内重只有两盏油灯,一盏摆在桌上另一盏则……皇上停下脚步,稍稍一顿。
另一盏则摆在书架边、一双乾净的素面鞋尖前,这是照明亦或取暖?皇上轻笑出声,缓缓又走近了些,直到几乎碰上那朴素的鞋尖为止。
小小一个人,正睡在书堆里。肩靠著书架,摇摇欲坠地晃著脑袋,与鞋一样朴素的面庞有些面黄肌瘦的,瞧起来似乎还没有离殇的年纪。
很淡很淡的人,跟那太过雅致的桃香气同样的淡,然而若在他身上却又显得太过艳丽了。
桃香确确实实是从六皇子身上飘散出,弥漫在皇上鼻间,混合上书香,应当只是清媚,却莫名的妖媚。
稍单薄的身子似乎抖了下,接著喷嚏了声,六皇子立刻露出被惊醒的慌张,迷迷糊糊睁开细长的眼,恍然地轻眨著。
他显然没留心到眼前多了一个人,一手还紧紧抓著看了一半的书舍不得放,一手则摸入了袖子里拿出一块折得豆腐似的手巾。
皇上倒是瞧著兴味盎然。
少年皇子先用手巾擦了擦口鼻,挡去了接下来两个小喷嚏,还睡眼惺忪的眸有点恍惚,显然尚未回神。
接著似乎遇著了麻烦。擦完口鼻的手巾其实未乱,但少年却似乎觉得不够整齐,试著要重新折过。然而,一手还拿著书,人还坐在书堆里,压跟没法子顺利的折手巾。
一手拿著书,一手抓著手巾,六皇子满脸沉重的陷入思索里。
皇上撩起衣袍在六皇子身侧坐下,朝他伸出了手。似乎这时後才发现多了一个人,六皇子微缩起肩,在昏暗的房里眯起细长的眼专注谨慎地瞧著皇上。
这一瞧,又瞧了许久,皇上也不催促,笑吟吟地与六皇子对望。
「父……父皇?」有些迟疑,灯光太昏暗是一点,但最重要的是,离非从没见过父皇这样对自己笑。
梦吗?
「朕不像吗?」皇上呵呵轻笑,随手将离非手中的书接了过来,「《熙宁晷漏》?小六对沈括也有兴趣?」
「父皇!」这一下大惊,离非急急忙忙要起身行礼,奈何半个身子都被书给压住了,一时竟动弹不得。
皇上有趣地睐去一眼,摆摆手:「免礼,更失礼的事也做了,小就不拘小节吧!」
更失礼的事?离非呆了呆,这才回想起身在御书房的原因。脸颊猛的一阵滚烫,他手足无措地搔著脸颊,欲言又止地直瞧著皇上,也不懂躲避。
「想问?」正题还是得点,皇上也不在意,一页一页翻著《熙宁晷漏》,已不瞧离非了。
用力点头,离非还是努力从书堆里挣脱出来,小心翼翼将书给整理得根柱子一样,才在皇上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从书後睨了伏在地上的离非一眼,皇上含笑:「平身吧!不用拘束。」
「这不成,父皇是天子,儿臣怎麽能轻忽乱来?」身子是抬起来了,人还是跪著,那股认真劲让皇上更是好笑。
「不该瞧的都瞧了,不该问了也想问了,这不是不规矩?」
脸颊又更红了,在昏暗的油灯下几乎快滴血。「父皇,违背伦常的事不能算是不该问的。」
「违背伦常?」笑容淡淡地从皇上脸上敛去,并不是愤怒,却也谈不上乐意。
「这个……儿臣也明白父皇会生气,可……」来不及说完话,皇上举起手制止。
「小六,朕准许你问一个问题,就当你用功的奖赏。」举起手上的书摇摇,皇上还是那样温温润润的神情。「你能请求赏赐,也能求朕不送你出家为僧,好好想了再问。」
薄薄的唇微张,在昏黄的灯下小小颤动著。离非有些迟疑,他这辈子没遇过这麽好的机会,再四个月他就要十八了,若父皇不给封地就只能出家。
可,他还是挂念离殇啊!为何身上会有伤?为何在房里那样哭喊著父皇?为何突然就不再赴凉亭之约了?
「小六?」
「父皇,儿臣就问了。」孰轻孰重,最离非来说并不用挣扎太久。「为什麽,父皇要同离殇违逆伦常?」
皇上轻挑眉,唇上乍然出现一抹微笑。「小六,朕再给你一机会,你想问什麽?」
「为何父皇要同离殇违逆伦常。」离非知道自己不是抬举,可他没法子就这样装成什麽也不知道啊!
「平沙。」皇上唇上的笑并没有抹去,只是平淡地阳声唤了总管太监。
「是,小的在。」
「将六皇子,后离非拖出去,杖责二十。」
「父皇……」跪著的身子一抖,离非脸色刹白。「儿臣,儿臣想请父皇回答。」
「平沙,杖责三十,带下去吧。」皇上只是对离非笑笑,接著用书档去了眼眸。
平沙公公很快带著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近来,抓小鸡似地将离非拖了出去。—-打下去了(翘脚)
木头–第二章(中) [父子文]
衣袍被扯下的时候,离非满脸通红地咬住唇,无法停止地抖著。他没受过这麽重的责罚,因为父皇从不记得他。
无论是奖赏也好、责备也好,他知道自己不识抬举,然而事关离殇,他怎能不问呢?
春天的夜风依然稍冷,吹拂过只剩单衣的身子,离非就瑟瑟抖得连牙关都打在一起。月光下两个持杖的公公身影,在地上被拉得又长又巨大,木杖瞧起来也更加的惊人。
「六皇子,失礼了。」平沙公公冷淡地如是说道,一动手将单衣也剥去,苍白瘦弱的身子在月光下瘦骨嶙嶙,肩头、背脊都有些突起,不像个娇生惯养的皇子该有的身形。
离非满脸惊惶,不自觉用手抱住自己,但很快就被拉开双臂,往前拉倒在铺了白色棉布的石板道上。
身侧这时似乎有什麽声音,几个公公同时跪倒,但抓著他的两人却没有松手。
「十皇子。」平沙公公的声音让离非惊愕地抬起头,他总是一丝不苟的发髻在这粗鲁的一推一按中散乱了,还没能瞧见离伤,就被人从颈子压下。
「呜……」闷了声痛,离非不敢再挣扎,裸裎的上身在风里冒出小疙瘩,他都有点分不清自己这会儿的颤抖是怕了那两根大杖,亦或者只是冷了。
他瞧过几这种杖责的场面,那时候他还很年幼,瞧见的就是自己的母妃,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满身鲜血在每一仗打下时,发出像哭泣又像愤怒的呜咽。
那时他才不过四五岁,被强押著跪在一旁,惊恐地看著美丽的母妃变得吓人。即便如此,还是没能将母妃的性子打得收敛,一年後勾搭上了假阉人,被父皇给车裂了。
「怎麽回事?」离殇轻声的询问在风里,美的如梦似幻。
光是这样,他就觉得自己没做错了。无论是不是太过多事,他都真心的希望这小皇弟平安无事。
「十皇子,万岁已准备歇下了。」平沙公公当然不会回答离殇。
「殇儿。」皇上似乎也出了御书房,带笑地唤了离殇一声。「过来。」
「父皇。」离殇的脚步声轻巧地移了过去,踩过青石板道,踏上了阶梯,最後停在御书房门前。
离非瞧不见身後的事情,压著他的公公其中一人伸手扯住他的发,痛得他几乎哭出来,更是连稍动一下都办不到。
「小六,朕再给你一机会,好好想、好好问。」
「离非……唔……」离殇的声音猛地一窒,接著是侬软的轻哼。离非不是傻瓜,他钝了些、老实了些,可该知道的事情不会愣愣的搞不懂。
同午後的声音一模一样,父皇在试探他吗?身子已经冷得发疼,他还是很怕那又长又重的大杖。
「父、父皇……为何同离殇为逆伦常?」
当然没有回答,回应他的是重重的一仗打在腰上,痛得他连叫都叫不出来,骨头像是要碎了。
「父、父……呜!」拼著想再问,却被一杖又打散了。
很痛,生不如死的痛,痛得让人没法子晕厥,五脏六腑都快从嘴里吐出来了。打不了几下,离非已经失神了,但身子脑子里那锐利的疼痛,却总是清清楚楚,一下一下毫不含糊。
恍然间,他似乎瞧见了母妃,散乱著带血污的发,身上的白衣是他最後瞧见时母妃穿的那一件,左袖上绣著小小的一朵兰。
他知道母妃死了,就在他眼前被撕成六块,小小的秀丽兰,最後哪儿去了?
张口想喊,一口血就喷了出来,滚烫的脑子里隐约听见了有人在哭喊什麽,还有父皇轻柔的带著笑的安抚声。
离殇哭了吗?他不想要离殇难过的,他喜欢离殇,像最名贵的,是这冷寂的宫中唯一的美丽风景。就算他终究免不了出家,至少也得带著一个眷恋。
母妃还是站在他眼前,似乎带著泪瞧著他,绣著小小兰的袖子抬起,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唇边又溢出了一些血丝,离非瞧著母妃很久没见的脸庞,终於还是昏死了过去。※※
染满鲜血的脏布包裹著小小的一个人,就这样被送回了住所。
叶方公公睡得正好,主子哪儿去了他才不关心,最好永远别回来,让他好跟了别得有前途的皇子。
「什麽贵干啊!」门被敲的碰碰响,叶方公公百般不乐意地下床,磨磨蹭蹭地披衣穿鞋,门都快被敲破了才慢吞吞拉开。
「闪开。」门外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公公,肩上扛著块破布,一手就把叶方公公推得向後滚了一圈。
欺善怕恶是叶方公公的事之道,他一眼就瞧出了对方是刑房管事公公,灰溜溜地摸摸蹭破的鼻尖,一句抱怨也没有,倒是心里已经将那没用的六皇子给痛骂了一顿。
要不是主人没用,他叶方公公今儿哪会被欺?
接著进来的是个太医打扮的青年,身形瘦长、穿著医袍瞧起来有些仙风道骨的。
管事公公扛著东西走到离非的睡炕前一抖,碰咚!得有什麽就滚在床上。
青年太医微微蹙了下眉,但没多说话,只是很快靠过去点起了油灯。这时叶方公公才瞧清楚,床上的是个血肉模糊的人。
「啊呀!这这这……」尖叫一声,叶方公公脸色死白地往後直退,抖得像要散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方公公,烦您烧盆热水来。」青年太医对他的反应似乎也有些微词,灯光下俊秀的面庞五官稍嫌太清楚,锐利得有些不近人情。
「烧热水?」屁滚尿流地摊在地上,叶方公公直摇头。「你你你你、你们好大胆!这好歹是六皇子的居所,竟然、竟然……」
「小狗子,你连自己的主子都认不出吗?」管事公公哼地冷笑了声,轻蔑地瞪视让叶方公公涨红了脸。
主子?他叶方公公才没有六皇子那种无用的主子!好啊!连管事公公都瞧不起他!等他出人头地,每个都不会放过!
「叶方公公?」青年太医又唤了声,叶方公公才不甘情愿地站起身。
知道床上的是六皇子,他也不怕了,反到满肚子牢骚怒火。被打成这样,可见犯了天大的错,这不是存心妨碍他叶方公公的路吗?怎麽不索性死了乾脆!
「小的说,太医啊!现在都什麽时辰了?哪来的热水?小的一个人可烧不起来。」
「罗罗嗦嗦些什麽?叫你烧热水就快烧!要是六皇子有三长两短,你的脑袋也就不用了。」管事公公瞪著虎眼,威吓地低吼,让叶方公公缩起身体抖了抖,嘴里却还唠叨个没完。
「去就去……不过就是六皇子……」嘴里念个不停,叶方公公一步一蹭出了房。
「月太医,这六皇子救得回来吗?」确定叶方公公走远了,管事公公才将视线又调回床上的小人。
他们杖责的经验丰富了,知道要怎麽打才不会将人打死,可偏偏这个六皇子太瘦小了,这三十杖下去,可是谁也没把握。
「他要十八了吗?」月道然摇摇头,轻手轻脚将少年摆放了个舒适位置,对手中握到的手臂腰身,感到很有疑问。
捏起手腕把了脉,他对管事公公点头:「不用担心,六皇子看起来是瘦小了些,身子骨倒还不错,内息勉强还成。」
「万岁说了,六皇子得活得好好的。」管事公公这才松口气似。「不过,有其母必有其子啊!当年鲁婕妤也是长被杖责。」
「鲁婕妤吗?」月道然漠然地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了布包,打开後成排的金针在灯火下闪闪发亮。
「月太医不知道吗?那也是十年前的是了,您入太医院了吗?」
「不。」月太医不冷不热地应道,让人一时也不知如何将话往後接。管事公公只能摸摸鼻子闭嘴,瞧著他准确地将金针扎入几个穴道里,六皇子「嗯!」一声咳了起来。
这一咳,就发现少年软绵绵的手也跟著动了起来,缓缓的摸呀摸的,似乎在找什麽东西。
「真是个怪皇子啊!」
「嗯……」月道然没多说什麽,只是从袖中摸出一条手巾,塞入了六皇子手里。
抓到了手巾六皇子显然安心了,人又一脱力晕了过去。
热水很晚才送来,且仅只有一小脸盆,但也算是聊胜於无了。直到将那小小身上的伤权理好,也喂了药,天已然大亮。
六皇子的身子骨的确很强健,气息虽然显得稍弱,但却很平稳。只是瘦小的身子被一层层绷带捆著,显得更小了。
看著那苍白的睡脸,眉间依然严肃地微蹙著,月道然用手指抚去了那些痕迹。—-先说,月太医是配角
木头–第二章(下) [父子文]
月道然认为,将昏迷中的六皇子就这样放下并不是太好的主意,叶方公公已经不知去向,甚至连一碗薄粥都没能替六皇子准备,可想见就算太医院送药来,除非六皇子醒了,否则也没人喂药。
无论於公於私,月道然还是决定留下来。
因为趴卧著的关系,少年的嘴微微张著,苍白的唇稍为有些乾裂的模样,月道然到了一杯茶水回来,以手指沾了茶,抹在那两片小小的唇上。
细小的舌尖本能地将茶水舔去,两三後小小的舌舔上了月道然的指腹,像只小猫似地吮著。
青年叹了声,没有移开手指,任著少年不餍足的舔吮,他想这应该是饿了吧!十八岁的少年,又元气大伤,这时候应该要喂碗粥补充体力才是。
照说,御膳房那边会照著各个宫院分派膳食,受宠一些的娘娘皇子公主,会有膳房的公公宫女送过去,小房的娘娘则得派自己的侍女领膳。
此外,若有个皇子没领膳食,茶房的厨娘也该派人来通知才是。然而等了又等,午时都快过了,小小的院落谁也没来。
床上的少年还是昏睡著,但只要他想抽回手,那张小嘴就会立刻咬住,恋恋不舍地吮著。这下,连想去茶房领膳食都不成了。
天气极好,从木格窗望出去,小庭院里只种著两三株半人高的树,翠绿的枝桠上没有苞,自然也没有彩蝶,又因为树不够高,连鸟都没有。
清风吹拂过去时,细微的沙沙声简直就跟六皇子一样,严肃、拘谨却又自成一格。
过午的暖阳灿灿地落在窄小的庭院里,略高的石桌石椅都是白色的,流转著一层素雅的光彩。然而这份雅致,若搭配起六皇子,就显得太媚。
即便说人淡如菊,那菊依旧是,该艳则艳、当媚则媚,恰到好。而六皇子,则是连菊的叶子都称不上,人淡却非菊,而是小草。
手指依然被舔吮著,月道然隐约听见了饥饿时会有的腹音从六皇子腹中传来,不自觉轻轻一笑。
的确不像个十八岁的皇子,无论是外貌或小习性。
也许是因为冷,也可能是饿得受不了,离非又打个喷嚏,眼眸也迷迷糊糊地张开来,细长的眸这时候瞧起来朦朦胧胧,显得颇为可爱。
手又开始摸呀摸的,月道然将手巾递了过去。「六皇子,下官太医院月道然。」
摸索的手猛地一顿,指头是碰到了手巾,但似乎迟疑著要不要拿过来使,眼眸一眨一眨地似乎想瞧清楚月道然的脸,然背上的伤却又让他动弹不得。
「六皇子请不要勉强,您背上的伤还未收口,裂了不好。」月道然轻巧地按住少年肩头,感觉到手下的筋肉微微绷紧。「下官月道然,是太医院太医,请六皇子不用惊惶。」
「太医?」少年似乎还有些傻楞,细哑地重复了声。
「是的,月道然。」青年很有耐性,重伤刚醒的人,又是被那样杖责三十,脑子一时模糊是理所当然。
「为什麽太医会在离非的房里?」少年还是眨著眼,缓慢的提出自己的疑惑。
的确,一开始他是有些弄不清这是梦是真,身上的疼一下一下的扯得他头皮发麻,原来被父皇杖责不是场梦……那他是不是真见著了母妃?
「回六皇子,皇上有旨,必得让六皇子无事安好。」月道然平静地回道,瞧少年似乎还是想爬起来,索性动手帮一把。
因为伤在背,少年当然只能趴著暂时无法坐直。整个六皇子居所翻遍了共找到四床薄毯,叠在一块勉勉强强能让离非稍趴得高一些。
「真对不住,这样麻烦了月太医。」头一被这样服侍,离非到有些不好意思,细声带著羞涩地到了声谢。
小手不自觉又摸来摸去,月太医直接将手巾塞入他手中。「六皇子请不用介意。」
肩膀又缩了缩,离非看著那条青布帕,素雅整洁也是折得整整齐齐,他想了想还是摇头。「多谢月太医好意,离非习惯不好,还是用自己的手巾……能否请太医帮忙,从藤笼里拿条手巾出来?」
「请六皇子别对下官如此客气。」月太医拿回手巾,照著离非所指的方向过去,的确看到一个小小的藤编方笼,打开来里头整整齐齐放的全是雪白的手巾。」
俊朗的眸轻轻一眯,那些白手巾一点饰也没有,简直像是一块块豆腐躺在那儿。
小心翼翼拿出一条来,尽管半丝没弄乱,离非接过手时还是不自觉先重折了一回,才拿来擦拭口鼻。
看著少年不顺畅的动作,月太医忍者不出手帮忙。直到少年又折好了手巾,满足了吐口大气,他才也跟著淡淡一笑。
「六皇子饿了吗?是否让下官去拿碗薄粥,垫了胃好服药。」
「啊……」离非微微染红了脸颊,这时他也听见自己的肚子敲鼓似地乱响。「真让月太医见笑了,离非确实是饿了……」
「请别介意,下官这就去取。」月道然起身,先确定了离非没有大碍,也能趴的舒舒服服的,这才转身离去。
直到青年远去了,离非才安心地小小吐口气。空气里都是药草的气味,不知道是月太医身上的气味,还是他背上的药呢?
原来,父皇没有打算让他死啊……离非不免又苦恼了起来。他这回确是触犯龙颜,但父皇仍是没回答那个问题。
他现在到底该不该期望见著父皇?要是见著了,他当然会再问一回,毕竟君无戏言,父皇答应他能问了他就会问到底。可,若父皇又怒了,他还能全身而退吗?
背上的伤又痛又痒,热辣辣的让他总想伸手去抓挠,可一层层绷带将他捆得跟腊肠似的,连拿手巾擦拭口鼻都得上一番功夫。
小小的身躯在床上扭呀扭的,一点也没注意到门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上两个人,其中一人甚至身穿皇袍。
平沙公公刚想开口提醒离非接驾,皇上倒是先一步抬手制止了。
他充满兴味地瞧著离非在床上乱扭,动不了下就气喘吁吁地摊在床上,苍白的脸颊布满了红晕及细细的汗水。
这似乎让离非更不舒服,先拿过了手巾仔仔细细将汗水擦拭乾净了,又费了一番功夫折好手巾,他吸一口气又开始试图要碰碰自己的背。
轻声笑了,皇上示意平沙公公守在门外,跨入了六皇子简朴窄小的睡房里。连内外重都没分,倒是有个大书架占去了不少空间。
离非还是专注在背上,连皇上在床边坐下了都没察觉。
细牙轻轻啃住了苍白的薄唇,咬出了一点点的血色,专注得汗水都快滴进眼里了。
皇上摇摇头,伸手压住了离非的手臂,同时执起手巾抹抹那张惊吓的小脸。「想问什麽?」
「父……父皇?」眨眨眼,又眨眨眼,离非真的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在梦中。
白日里,就算是他的小屋中也是清清明明的,床边的男人虽然敛眉垂眼,但确确实实是父皇的模样。唇边带著笑,温柔地替他抹去汗水。
他不能不说已经有些怕父皇的笑,虽然笑得好看,但昨夜就是用这样的笑打了他三十杖。
「不像?」皇上忍不住莞尔,这几句话昨夜也说过一回,他到好奇这小六脑子里难道认为,天底下有谁同天子长得一模一样吗?
傻傻地摇头,离非连忙要伸手接回手巾,确被皇上温和的挡住。「小六这是气父皇杖责你?」
气父皇?离非听了傻眼,急切地摇头。「不不不,儿臣怎麽会气父皇?父皇是天子,又是明君,虽然杖责的有些急,但儿臣相信父皇不过是一时生气。」
闻言,皇上微挑眉,好玩地隔著手巾捏捏离非太瘦的脸颊。「哦?这是说,小六被打得心甘情愿,或是小六认为朕只是恼羞成怒才打,而展现大度来了?」
这……离非呆了呆,一时到不知该怎麽回答才好。依他的性子,也答不出什麽圆融的答案,只能让一张小嘴开开合合,傻愣愣地瞧著笑得很好看的父皇。
「或者,小六想清楚了?」随意将手巾折起放在离非枕边,果然就瞧见那双细长的眼眸难耐地瞧著自己乱了的手巾,恨不得动手去折,却又不敢乱动。
「想清楚了?」显然心不在焉,手指小小的抽动,瞧起来忍的万分难过。
「朕给的机会,你要问什麽?小六,人能傻但不能愚蠢。」手指滑上了离非的脸颊,硬是逼得他不得不将眼眸从手巾上移开。
「儿臣会谨记父皇的教诲。」这句话说得很诚恳,皇上呵呵得像是笑了。
「所以?」
「父皇,为何要与离殇……」话还没问完,皇上很快地用手指捏住离非的唇,痛得他几乎掉出眼泪。
「小六,那不是违逆伦常。」皇上轻轻弯起唇,看起来像微笑,却让离非不停地冷了起来,抑止不住地发抖。
「也许,小六懂了就不会这麽问了。」皇上将脸贴近离非,柔声细与简直像甜糕似的。「小六想懂吗?」
唇被捏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离非惶然地眨著眼,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变态……
木头–第三章(上) [父子文] H
少年紧紧地揪著身下的薄毯,小小的身子被拦腰撑起,小巧的臀光溜溜地裸露著,他简直慌到不知如何才好。
背上的伤极疼,腥红的色泽已经从厚厚的绷带下渗出了。
在他身後的男人弯著一抹笑容,用手抹了一下染上湿意的绷带,得到满手艳红。
「小六的味道,很甜。」用舌舔去手上的血渍,男人似笑非笑,悦耳的声音让少年不自觉狠抽了下身子,背心几乎都染红了。
很疼,疼得他头昏眼,明明饿得肚里打鼓,这时候少年却反而乾呕了起来。他不懂,为什麽父皇要这样看著他的身子?臀瓣微微张开著,稍稍颤抖。
少年太过瘦小,小小的臀并不丰腴,肌肤虽然是白皙光滑,却显得太过苍白,臀间的秘孔倒是浅嫩得很,像是小小的瓣隐约地绽开了。
「父、父皇……父皇……」少年强忍著不肯哭,只是泪眼婆娑地努力又要扭过头瞧皇上。
他很怕,真的很怕。男人的手是很娇贯的手,指掌修长厚实,几乎比他臀上的肌肤要来的无暇温润,那轻抚的动作很温柔,却让少年从心底直冷了上来。
「嗯?」皇上笑吟吟地应了声,将手上的血渍抹在离非小小的臀上,指尖甚至在秘孔外搔了两下。「小六不是想懂吗?君无戏言,朕这就好好的同小六说清楚。」
「不、不是的,父皇……父啊!」瘦小的身子猛地一绷,离非觉得自己似乎被撕成了两半,窄小的秘孔乾涩地扭搅著,慌乱地想将塞入的长指挤出,却反而被推得更。
揪著薄毯的手弯都泛白了,离非小小的脸扭结成痛苦的模样,张著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汗水一滴滴滑下额际、滚进细长的眸里,混著泪水又从惨白的颊侧滚落,将薄毯沾湿了一大片。
皇上对眼前所见显得很满意,毫不怜惜地将第二根手指挤入,小小的秘孔像要裂了那样,肉摺染上浓艳的色彩。
「呜呃……」发出模糊不清,像是野兽的低吟,背上的伤已经完全裂开,绷带湿成一片,艳红的血珠一滴一滴落在薄毯上。
窄小的床炕里,腥味混著药味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已经疼的脑袋空白,离非不知道自己张著嘴在呜咽些什麽,身上的伤跟他瞧过的,在离殇身上的伤痕,慢慢叠合……他还是不懂!他不懂啊!
父皇对他生气了,所以这样惩罚他。可,父皇是疼爱离殇的吧?无论到哪儿都带在身侧,宫里大家都说,太子一定是离殇。
可是,那白皙滑腻的肌肤上,却烙著那样青青紫紫的痕迹,他光看了就好心疼啊!父皇不心疼吗?
他是不是会就这样痛晕过去?可是,父皇还在,他不能就这样晕过去……
原以为已经疼得太过的秘孔,猛地又被撑大,离非似乎听见肉摺发出绷裂声音,他拉高声音哭喊,一边咳一边哭,完全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皇上将硬挺的巨大硬挤入了离非太过窄小的後孔,鲜血从两人交合的地方溅了出来,即使如此皇上依然不为所动,将剩馀的茎干缓缓的推进瘦小的身子里,直到根尽为止。
「啊啊啊──」像头受伤的小兽,离非除了嘶哑的哭喊之外,什麽声音也发不出来。
似乎是嫌脏,皇上的手不再触碰离非血迹斑斑的身子,挺进的速度也稍微快了些。
毕竟年纪还轻,离非尽管疼的几近晕厥,被劈开的秘孔却已经开始配合男人的巨大,慢慢变得柔软。
软热的内壁在主人毫无所觉下,开始包覆著男人的坚挺,羞涩笨拙的吸吮,那种带著一丝惊惶的回应,让男人异常的舒畅,挺动得也更更重,几乎要这样贯穿身下的小人。
少年在男人达到顶点前,已经先晕了过去,白浊的热液洒在小小的臀瓣上,混合著鲜血淫靡地往下滑动……
皇上一眼也没探看床上的少年,只是下床理了理衣衫,扬声将房外的平沙公公唤入。
「万岁。」狭小的屋内满满是情欲跟鲜血的腥味,平沙公公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当然也没瞧床上的人一眼。
「月太医在外头?」低头瞧见自己手上沾了血痕,皇上隐隐约约蹙起眉,将手掌收回衣袖里。
「回万岁,是的,月太医在外头守著。」
似有若无地一颔首,平沙公公立即心领神会,起身退到了门边:「月太医,万岁让你进来。」
门外的青年拱拱手,才踩入房内脚步就一顿,扬动了下眉。
「月太医?」仅只是一瞬,皇上依然瞧见了,柔声细语地唤了声,青年太医立即跪下磕了三个头。「平身吧!」
然而月太医没有动,只是沉默地跪著。
「月太医,小六的伤,得养多久?」皇上有趣地瞧著硬是跪在地上不起身的太医,也不介意。
「回皇上,依微臣所见,六皇子身子骨强健,约莫月馀即可痊愈。」青年太医不亢不卑地回应,但强硬的脖子一点也没抬起。
「喔,月馀吗……」皇上轻描淡写地绕著小小房间看了一圈,最後将眸停在那巨大的书架上。「小六这孩子倒是很好学。」
缓步踱到书架前,皇上随手抽了一本书下来翻开,唇边立即泛出一抹轻笑。
那是一本瞧来颇有些年岁,但却乾乾净净的《左传》,翻开来上头都是朱砂墨所做的注记,字迹拘谨,像小方块似的,恐怕比书里字还工整整齐。
每句注记都不是短短一句话带过,而是钜细靡遗地将想法一字不漏写下,随著每回看书的领悟,越增添越多,後头的字不但工整而且细小,密密麻麻的一眼即知离非的想法。
「平沙。」皇上没将书放回架上,反倒揣进怀里。
「是,小的在。」
「将颐性苑空出来,去年收进书库里的书都摆进去,让小六好好养伤。」这时候,皇上总算回身望了床上肌肤惨白,却满身艳红的少年。「月馀後,朕很有兴趣,小六会问什麽?」
「是,小的这就传命下去。」颐性苑住的是大皇子的母妃,宽敞而且庭院里百宣,是德妃住了二十年的地方。
当然,平沙公公是不会问原因的,颐性苑离御书房并不远,为何让六皇子搬入就显的微妙了。
「德妃就随离恕南去吧!」摆摆手让平沙公公退下,皇上才又瞧著月太医低垂得项颈。「月道然,你这是对朕有微词?」
「微臣不敢。」话是这麽回,月道然并没有抬起头。
「朕真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同离殇一个样。」叹气似地摇摇头,皇上在月太医身前蹲下。「月道然,你这是怪朕?」
「陛下,六皇子正伤著。」青年太医总算仰起头,面无表情地瞧著皇上。
「嗯,你不去瞧瞧?他可是又伤了。」
月太医无奈地叹口气,拱拱手才从地上起身,快步走到了床边。
小小的、淡淡的少年,现在简直跟被玩坏的布娃娃一样,小脸上满是冷汗跟泪痕,东一块西一块的沾著血污。细细的手脚像被折了,无力地摊在被血浸湿的薄毯上。
迅速地摸出金针止血,月太医小心翼翼地摸出手巾擦拭少年脸上的血痕,半点不客气地对皇上道:「微臣需要热水,越多越好。」
「这是命令朕去烧吗?」皇上坐在离非看书的老地方,兴味津津地翻阅著那本《左传》,但看的不是书,而是离非的注记。
「皇上,微臣需要热水。」
「月道然,你这是命朕去烧吗?」
四目相对,先败阵得当然是月道然。他不放心地瞧了少年一眼,确定血已经止住,脉象也没有大碍,他才匆匆离开房间唤人送热水。
撑著面颊,皇上用眼尾馀光瞧著昏迷中依然蹙著眉心的少年,愉悦地笑不可抑。—-我好像写了一个恐怖的角色出来先说,月太医跟皇上没有奸情
木头–第三章(中) [父子文]
离非,是饿醒的。
脑子里混沌地泛著一片白雾,突地被一声声打鼓音给惊散了,床上的身躯抽搐了下,迷迷糊糊地张开双眼。
映入眼底的是灿烂的日光,混著一丝湖绿、一汪浅粉,就算是不解风情的愣木头,也不禁小嘴微张,发出「哇!」的一声赞叹。
身子还是隐隐作痛,不只是背上,还有臀间羞人的部位。离非猛地涨红脸,不自觉仔仔细细回想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他不懂父皇为什麽要这样……那算是……叹了口气,离非小手摸呀摸的,好不容易才移到脸颊上搔了搔。
这可怎麽好?他也同父皇违逆伦常了,那父皇为什麽又说不是呢?他不懂,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懂,更别说现在他饿得很,老是被肚里的打鼓声给惊吓一跳。
叶方公公一定不在,他这会儿也没法子自己去茶房找东西吃吧?话说回来,这里又是哪儿呢?
只有枕头被子薄毯是用惯的,上头带有一点月菊的薰香跟很重的药味,甚至枕边还贴心地放了他的手巾,折得整整齐齐同块豆腐似的。
安心地吁口气,离非缓缓移动了身子,试著要下床。
人一饿就没法子做事,他现下要烦恼的事情可不少,父皇的、离殇的还有自个儿的,老躺在床上也不是个办法。
「离非哥哥……」人才刚动,素雅又雍容的轻语,淡淡的从搔痒了耳畔,离非猛地弹起身,接著痛得摔回床上,眼泪都流出来了。
一道蓝影静静地坐落在他身前,像透著光,就算只是影子也带著无限风雅。
默默的红了脸颊,离非努力仰起头看,果然是离殇。
「饿了吗?月太医刚回太医院煎药,我正想著该怎麽喂你一些粥。」离殇淡淡地弯著红唇,轻浅的微笑却比盛开的桃更加艳丽,又雅致得叫人心醉。
「离殇,你、你……你没事吗?」话问出口,离非忙著捂住嘴,他真是蠢笨!怎麽会问离殇这样的问题?
「嗯,还成。」离殇并没有笑而不答,美玉雕成似的手掌轻柔地抚上离非渗著薄汗的脸颊。「那离非哥哥呢?还成吗?」
「身子是疼了点,就是心里有点郁闷。」老老实实的回答,离非苦恼地叹了口气。「离殇,我不懂父皇的意思,父皇那麽疼爱你,怎麽会……父皇说要好好说得让我明白,可我还是不明白。父皇兴许是对我生气,可无须对你生气呀!」
「喔。」离殇仅是淡淡的应了声,抬手招了招,立刻有个小公公送上碗粥来。「离非哥哥,别想了。」
接过粥,离殇舀起一匙,稍稍噘起红唇吹了吹,那碗白粥倒变得像是离殇老爱执在手里的酒,让离非瞧了满脸通红。
羞羞捏捏地看著那匙粥,离非怎麽都不好意思张口吃了。毕竟离殇刚吹凉,似乎还带著那朵般淡雅又雍容的气息。
「离非哥哥,这是最後一回见面了。」离殇也不催促,很耐性地等离非张口,细柔的淡语却让离非惊得瞠大双眼。
怎麽……怎麽如此突然?「离殇,是不是为兄做错了什麽?若你要我别问,我就不问了。我只是担心你身上的伤,父皇为何……我真不明白。」
离殇只是笑,轻轻摇头。「不,不关离非哥哥的事,是我的错。」
太过绝艳的笑容,让离非失了神,几乎沉醉在其中无法自拔。既妩媚又清丽,染著淡淡的愁绪伤心,纠得人心肝都扭成一块儿了。
「离殇……」他张著嘴,却啥也说不出口,只有满心的慌张,忙著要从床上撑起身,却被离殇制止了。
「离非哥哥,喝粥好吗?」离殇还是笑著,黑得有如无星无月之夜的眸,似乎摇盪了下,离非以为他会落泪,但没有。
傻楞楞地点点头,离非也不懂自己能做什麽,只能瞧著离殇,乖乖张口吞下了粥。
一碗粥就算放得再慢,用不著两刻钟也喂完了。
看著空了的碗,离非不自觉舔著唇,心里千言万语,却连嘶哑的声音都发不出一点儿,只能瞧著离殇轻轻垂下眼睫,遮去了那双黑得太过惊人的眸。
「这儿是颐性苑,父皇让你好好养伤,听说你爱书已经命平沙公公搬来了七千册,你可以慢慢的读。」离殇的手转动著青瓷匙,与青中泛蓝的瓷碗微微碰出了声响,他连忙停下手。
「离殇,为兄的伤好了也不能去找你吗?」离非抱著一丝希冀询问,对他来说,离殇是这冷寂宫中唯一的光彩,也是唯一惦记著他也让他所惦记的人。
艳红的唇缓缓勾弯起绝妙的弧度,似笑非笑、欲语还休,离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吹去了眼前的美景。
「离非哥哥,别再问了,人能傻但不能蠢。」再抬起的黑眸里,已经啥也没有,只剩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
「父皇也这麽说过……」离非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说什麽也没用了。
他身边,终究是谁也不在。母妃也好、兄弟也好、父皇也好,后离非的身边,谁也不在,只除了满身的是非。
离殇没有久待,喂完了粥月太医还没拿药回来,他便离去了。
淡淡的却素雅又妩媚的气息,还散在美丽的日光里,离非只是动也不动,愣愣地躺在宽敞的睡炕上,不知过了多久,才又轻轻叹口气。
父皇想来也不会愿意见他了,而离殇虽没说为什麽,要真说猜不出来也不对,一定是同父皇有关吧!昨夜他被杖责时,是不是就听见了离殇的哭泣?
只要离殇能不哭,他就是寂寞点,其实也……也……也无妨吧……
月太医回来时,就瞧见离非失魂落魄地趴在床上,细长的眸半眯半张,浅色的发是散著的,半掩著小巧的脸,眸下有一圈略重的黑影。
「六皇子。」没瞧见离殇,他心底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啊,月太医。」听见是他,离非苍白的脸上怯怯地浮出一抹浅笑,不安分的身子又扭动著想爬起身。
「六皇子,请您这几日躺著静养,别让伤再裂口了。」月太医摇摇头,上前按住了离非的肩,小小的可以被整个手掌包覆。
乾笑声,离非搔搔脸颊,乖乖地不再乱动,但一双细长的眼却左看右看地显示出他满心疑惑。
「请服药。」月太医隐约猜得出他想问什麽,离非是藏不住心绪的人,同离殇不同,同皇上当然更是大大不相同。就私心来说,这样的孩子若生为公主也许还成,但生为皇子却不是件太好的事。
小心翼翼撑起离非的身子,完全不像个即将十八的少年,纤小柔软几乎毫不费力就能拦腰抱走。
为何一个皇子会这麽瘦小?月太医淡淡蹙起眉,将药吹凉了喂入离非嘴里,瞧著那两片薄薄的淡色唇瓣,想猫儿似地贴著碗侧,一脸努力认真地啜著汤,又不禁有些莞尔。
淡细的眉严肃地蹙紧,药是很苦的,细长的眸中隐约闪烁一丝水光,但离非一句抱怨也没有,只是很努力地要将汤药喝完,却又因为苦怎麽样也喝不快。
好不容易吞下最後一滴药汁,离非还是发出被呛到的咳嗽,小手连忙抓过手巾拭嘴,一脸的无辜可怜。
月太医轻柔地将他散落的发丝勾回耳侧,少年讶异地瞠大眼,微微缩起肩有些羞涩。
「六皇子,是否需要下官替您取些书过来?」皇上虽让离非住进了颐性苑,但并没有多分派公公宫女服侍,还是那个叫叶方的小公公。
这麽大的地方,半点人声也没有的时候,恐怕比离非原本住的小院要来的冷寂。皇上究竟是什麽心意·就是月太医也不敢臆测。
「书?」一提到这,离非的眼眸瞬间一亮,折著手巾的动作都缓下了,苍白双颊浮出一层晕红。
「是的,陛下让人送来了七千册书,让六皇子能好好养伤。」
「离殇适才也……」少年的轻语猛地停住,双唇苦涩地抿著,瞧了月太医半晌。「月太医,为何离殇不能再见我?父皇这麽厌恶我吗?」
「不,这与鲁婕妤无关。」月太医最多说到这里,也许太医们是宫中消息门路最多的人,却也是口风最紧的人。
离非没有楞到听不出月太医的意思,失魂落魄地又垂下小脸,手指不停蹭摸著刚折好的手巾。
「这时候,我还是有些怨母妃呀!为何……为何要那麽做?」让他一个人在宫里,寂寞地瞧著春秋月,岁岁年年地虚度,就算有抱负最後也只能带入寺院,连一丝依恋都没有。
月太医没说什麽,只是起身从书架上搬了几册书,整整齐齐摆放在离非枕边。
「月……」
「皇上驾到!」中气十足的长呼,打断了离非没能出口的话,他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父皇?父皇来了!
身子狠狠地抽疼起来,小脸却带著一丝浅浅的欣喜染上薄红。他还是很怕父皇,身上的伤及那样违逆伦常的事,但父皇来了,是不是代表父皇不气他?是不是能让他再与离殇见面?
月太医一切瞧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哼哼哼哼……其实,这篇写来很爽快XD
木头–第三章(下) [父子]
虽然想下床,但离非才一动,月太医先一步将他压回床上。「六皇子,陛下不会希望瞧见您又伤了。」
薄唇蠕动了几下,身子确实是很疼痛,再者他也挣不开月太医的手,也只能皱皱鼻子,乖乖趴在炕上,睁著一双眼眸急切地瞧著房门。
先入内的当然是平沙公公,他平淡地瞧了地上的月太医一眼,接著才瞧向满脸紧张又期望的小脸,最後才回身一拂。「万岁,六皇子醒了。」
「喔?小六醒了?」皇上低声笑笑,缓缓地跨进房里,身上的衣著不是正黄的色彩,而是月白中透著湖水绿的衣袍。
离非稍稍蹙了下淡细的眉,薄唇似乎想说什麽张了开来,最後却忍著没说。
皇上哪可能瞧不出来?他弯起唇,有趣地睨著离非。「小六有话想说?」
「啊……」身子不自觉缩了缩,才想开口脑里却想起离殇总是那样笑盈盈的要他「笑而不语」,他是否该学著些?父皇看起来心情颇好的,他该趁这时後求父皇让他与离殇见面,可不能惹怒了父皇。
「嗯?」皇上瞧得有趣,缓步踱向了床炕,眼瞅得离非手足无措,猛吞著口水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父、父皇……」为何父皇这几回瞧著他时都这样笑意盈盈?离非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所以然来,较起过往他这几回见著父皇时,总是在犯错。
那时,他尚未被带去妓馆「开眼界」的时候,服侍的不是叶方公公,而是个宫女姊姊。总是一身青色粗布衣裙,并非宫女一般穿戴的服饰。鹅蛋脸上有一大片的胎记,暗红色像火烧过似的。
他还记得那位宫女姊姊的名是「云似」,人也的确向云一样捉摸不透。
那时,母妃刚葬了不久,云似就住进了他的小院,尽管总是沉默不语,但从没少顾著他些。要说身子骨强健,大抵也是那时候打下的基础。
因为眼睁睁瞧著母妃的死,很多夜离非是在哭闹中惊醒,每回一睁开眼就会瞧见云似,坐在油灯旁,翻著一本旧却整洁的书,冷冷地瞧著他。脸上的火红胎记在昏暗的灯光下,隐隐约约地像火苗般扭动,吓得他立即闭嘴不敢再哭。
他从来不曾怨怼过父皇,而是怨母妃多一些。他知道父皇没有错,就算被忘了、被像扔了似地丢来这小小的院落,他还是希冀著有一天父皇会想起他,让他为天朝尽一份心力,赎一些母妃的罪。
当然,父皇没来。无论他多乖巧,多努力读书,小小的院落除了他与云似之外,谁也没有。
有天,他忍不住问了云似,要怎麽做父皇才会想起他?是他不够乖巧吗?还是他做得不够好?
云似只是冷冷地瞧著他,头一回开口对他说话。『皇上如何想起个一无是的人?』
一无是?离非涨红了脸,张著嘴却一句反驳也说不出口。好半晌,他才呐呐地回道:『可、可我是,是父皇的孩子……』
嗤的声,云似笑了,连他自个儿都觉得好愚蠢。他确实是父皇的孩子,但他的母妃却是父皇厌恶的女人。
他想,也许就这样了。父皇不会来,也不会想起他,他能有的就是书跟云似了。
而今,父皇却记得他,醒来後总会见著父皇,但却是因为他的不识好歹……他真的不能明白,为何父皇反而对这样的离非笑意盈然?
「嗯?」皇上绕过了地上的月太医,在床炕边坐下,伸手抚了抚离非惨白的脸庞。「小六似乎又瘦了,醒来没吃点东西吗?」
指下的触感光滑但透著淡淡的冰凉,脸颊较起先前似乎又消瘦了一些,小小的脸蛋圈在发丝里,瞧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
离非猛地缩起肩,眸里带著惊惶,畏惧地瞧著皇上眨一下眼都不敢。
皇上浅浅笑了笑,将离非散落的发丝勾到耳後,顺势在那小小的耳垂上拧了下。「小六害怕朕吗?这可不太妙,不是吗?」
「不不,儿臣怎麽会……畏惧父皇……」愣了楞,细想这样的回答,似乎也有些不太对。臣子要是对皇上没有惧怕,那不是拐著弯说皇上没有威仪吗?
小脸微微皱起,离非认真的想著该怎麽对父皇解释才好,他当然不是不畏惧父皇,却也不是惊怕,只是有些……父皇轻抚著他时,会让他想起之前的疼痛。
「喝过药了?」皇上倒是一点不介意,在颊上轻抚的指顺著纤瘦的颊侧抚向小巧的下颚,像逗弄猫儿似地搔著。
离非又抖了抖,惊惶地睁著细长的眼眸,身子微微绷起。
「回父皇,儿臣服过药了,也喝了一碗粥……父皇,您、您不气儿臣了吗?」小手不自觉紧张地抚著枕边的手巾,离非心下一则以安心,却又感到更多的迷惑。
那样惩罚他,可见得父皇一定是震怒了。但,为何还是来瞧他,带著如此和暖的笑?
「哦?小六认为朕生气了吗?」皇上挑著眉浅笑,指腹摩娑过细致的下颚,接著往太细瘦的颈子而去。
似乎一捏就会折了的粗细,因为紧张喉结上下滚动,皇上刻意地搔了搔那块脆弱。趴在床上的身子,狠狠地抽了一下,接著缩成一团发出压抑的痛吟。
「疼吗?」皇上终於移开手,心疼似地将床上的小身子搂进怀里,宽厚的掌轻抚著被绷带层层困住的背脊。「小六真是个傻孩子。」
「儿、儿臣……」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皇上的手每从伤口上滑过,就是一阵椎心的刺痛,离非硬是咬著唇不敢哭出声,只有眼泪忍不住一滴滴落在月白透著湖绿的袍上。
怎能在父皇面前这样不知好歹的痛哭呢?这是绕著弯指责父皇弄疼了他,一点也不符合礼教!后离非,你得多忍著点。
「嗯?小六怎麽哭了?朕弄疼小六了?」明知故问,皇上很有兴趣瞧瞧眼前脸色惨白的少年会如何回答。
「不……」薄薄的唇微微颤抖,上头还有被咬出的齿痕,稍稍红肿。「儿臣、这是儿臣……呜……」不管怎麽努力,哭声还是忍不住了,小小的手紧紧扯著手巾,细长的眸摇盪著却认真地瞧著皇上。「儿臣只是……只是有些……疼……」
「是吗?」停下了轻抚,皇上让离非躺在腿上,改为抚弄那头色泽略浅的发丝。「小六这地方倒像是鲁婕妤,黄毛丫头。」
「父皇,儿臣不是丫头……」背上的伤一时还是疼得离非全身颤抖,泪水怎麽样都止不了,在月白色衣袍上留下一摊湿痕。
「的确,朕失言了。」指勾缠著发丝,触感并不如后宫嫔妃或者离殇那样滑腻细柔,而有些毛毛躁躁的,另有一番趣味。
「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离殇总说笑而不答,但话到嘴边离非怎麽样都忍不住。「儿臣不是丫头。」
哑然失笑,皇上揉了揉那头浅色的发,细语道:「朕失言了,小六都不小了,自然介意这种事儿。」
被安抚得有些不好意思,背上的伤似乎也没那麽疼了,离非贴著皇上的腿小心翼翼地眯起眼,嗅著衣袍上淡淡的薰香味,很像是离殇身上的味道,但更浅淡、似有若无的。
一想到离殇,他连忙睁开眼,迟疑著要怎麽对父皇开口。
察觉他的反应,皇上唇边含笑,俯身贴近了离非的耳侧。「小六想问朕什麽?同样的问题或者终於想通了?」
「父皇是为了这事儿来瞧儿臣吗?」心口莫名地一沉,他早该想到的,父皇怎麽会丢下忙的政事特地来瞧他的伤?让他住进这宽敞的房子,又赏了七千册书,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
可……他以为,父皇多少记得了他一些,这後宫里还有他这个孩子在。
「小六这是不开心?」皇上贴著小巧耳垂闷笑,温烫的气息吹得离非耳畔一片通红。
「不!儿臣不是……儿臣只是……以为父皇不气儿臣了。」离非觉得舌头几乎打成了一团,他慌张地直摇头,不一会儿又满脸通红地点点头,愣了楞又摇摇头。
他也搞不懂自个儿究竟在想些什麽了。「儿臣能问吗?为何父皇……」
唇被捂住,後头的几个字只剩细微的闷哼,离非惊惧地闭起眼,微微颤抖地等父皇再责罚。他知晓父皇会生气,可都到这当口上了,杖责也杖过了,伦常也违逆了,无论如何总得问出个水落石出才成。
「朕以为,这回你会求朕让离殇同你像过去那样,天天见面。」
「呜呜……」讶异不已地动著唇,他想问父皇怎麽猜出来,偏偏却发不出声音。厚实的掌并不用力,但压得很牢实,让他连喘气都有些不顺畅。
「小六呀小六,你可真是块楞木头。」皇上像是苦笑著摇头,但离非瞧不见他的神情,自然也看不到那双眼眸里的异光。「若朕回答了你,而代价是此生永不得与离殇见面,小六该怎麽选择呢?」
瘦小的身躯一绷,离非被问得脑中一片空白,只是瑟瑟地抖个不停。
「小六,这是最後一回,朕不罚你,但答案与离殇你只能选一个。」皇上笑著,似乎舔了口离非小巧的耳垂,大掌压上也带著伤的腰,狠狠捏了一把。
痛哭了声,离非急忙啃住嘴唇,把手巾扯得跟菜乾似的。
这、这让他如何选择?无论哪一边,都是同离殇有关呀!那纤细美丽的身子上,那麽显眼到瞧了他都觉得疼的伤,还有隔著一扇门的呻吟……他当然明白门里发生了什麽事,父皇在他身上确确实实地做了一回。
所以他才不明白呀!为何父皇要那样对离殇?
「小六,回答朕。」下颚被捏起,离非瞧见了温和带笑的眼眸,身子却一片冰凉。
「离、离殇……」他不得不屈服,泪眼眸糊里,他似乎瞧见父皇露出失望的神采,一脸无趣地松开手,将他推回床炕。
「是吗?」皇上从床边起身,厌烦似地抖抖被沾湿的衣袍。「朕还以为你是块木头,原来只是块朽木。」
「父……父皇……」那冷漠转开的背影,让离非惊惧的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就想下床拉住皇上。
他瞧过这样的父皇,那是忘了他这个皇子,远远地连一眼也没瞧他的父皇。
随意摆摆手,皇上没再理会离非。「平沙,离殇要是想见就让他来,四个月後将皇子后离非送入悼南山的远音寺吧!」
「父皇!父皇!」几乎从床上滚下的身子被月太医紧紧搂住,离非却像失了心魂,只是不住口喊著一也没回过头的皇上,直到人影远去、声音嘶哑都不曾停下。—-啊咧!啊哩咧!什麽烂人啦(/`′)/~ ┻┻对不起OTZ 是我写的烂人OTZ
木头–第四章(上) [父子]
不过就是回到过去的日子吧!靠躺在床上,离非紧裹著一层被子,手上的书翻了好几回,却总是没能看完。
叶方公公一直没瞧见人影,但那也无妨。膳房的公公近日都会将膳食送到他房里,服侍著他吃完再将食具收拾走。接著月太医会捧著药出现,一口一口味著他将药喝完。
因为背伤尚未痊愈,离非还无法下床走动,但终於能坐直身子,总是件好事。
他心里还是希冀著父皇会再来,但一天天过去,随著背上的伤开始结痂发痒,好几晚痒得他无法入眠,离非也明白,父皇已经忘了他了。
颐性苑很宽敞,光是睡房就比他先前住的小屋要大上三倍,白日里阳光灿灿,琉璃瓦片、院里的莲塘、窗边的墨竹,将金黄的日光染成各种颜色,就是不解风情的人也会懂得沉醉欣赏。
离非想,这大抵就是他一直没能看完一本书的原因吧!
除了风声及鸟鸣,在用膳用药的时间之外,颐性苑只有离非一个人。好几他被自己呼息的声音惊吓著,险些从床上滚下地,慌张地左瞧右望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那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唉,虽然颐性苑很美很舒适,可他还是喜欢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小院。
离殇那日之後也没再来了,他总想著伤好一定要去瞧瞧离殇,可父皇临走前的神情,又让他有些裹足不前。
他一直都不懂父皇,也不懂离殇。果然是他太傻了吗?
小手翻了一页书,上头的字迹龙飞凤舞得几乎让他头疼,瞧没几行字离非又看著窗外发起了呆。
春天真的到了,彩蝶不时从窗外飞过,风声也是轻轻暖暖的。身下是舒适的床褥,炕火刚熄就来了几个宫女,替他将床被都换了新的,暖却不重,圈在身上舒适得让他老想叹息。
背上的伤又痒了,离非扭著身子想抓挠,可不管怎麽伸长手,背心就是抓不著,痒得他在床褥上直磨蹭。
蹭得累了,背却还是痒得难受,额上冒出了汗水,他只得先停下歇口气,拿过手巾先折过一回才仔仔细细抹著汗。
「哼……」淡淡的笑声,从窗外传入,离非愣了下,紧张又好奇地抬眼张望。
这不是他自个儿发出的声音吧?搔搔脸颊,他已经很多回以为屋里来了人,最後却发现只是自己看书入神时的轻哼。
对著床炕的窗外,是一丛墨竹,夜里风吹拂过时淅淅沥沥的声音总让离非有些害怕。但若是白日,却是另外的风景,如水墨勾勒出的画,清淡素雅、拘谨中带著一点清媚,比起来离非倒喜欢这样的竹子。
离非并不以为有人,他明白的,当父皇那样冷漠地转过身时,他就回到了没人愿意理睬的六皇子,等著四个月後出家为僧,谁也不会记得他。
然而,小心翼翼的细长眼眸里,却映入了一个人影。就在墨竹旁,修长的身形就同竹子一般,风采翩然、拘谨但又清媚。
「您是……」离非紧张揪起被子,细哑的声音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那个人,是个男子。墨黑的发随意地用束环扎起,散下了大半,披在肩上,阳光下像丝缎般微微发亮。窗子颇为开阔,能瞧见男人直到腰际的身躯,穿著一身紫蓝色的衣袍,瞧不出品位也看不出型样,质料也不特别精美,但穿在男子修长的身躯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清逸。
男子的脸皮有些僵硬,细看之後离非才发觉,男子带著张软皮面具,只露出了眼睛及唇,淡淡地、带著一点有趣,看著他笑。
「您……受伤了吗?」离非猛吞口水,喉头乾涩地几乎说不出话。他很少看见外人,过去小院里只有他跟云似,後来换成了叶方公公,能见到的人很少很少,只有偶尔经过凉亭的小宫女跟茶房的厨娘。
与离殇交好之後,他多见到了不少人,但说过话的数来数去,一只手也就够用了。就算是膳房的公公,也没同他说过话,总是面无表情地瞅著他,让他惊惧地迅速将粥喝完。
「不。」男子的声音很温柔,轻缓得像春天的风,带著似有若无的笑意。「为何这麽问?」
「因为,您带著面具,所以我认为您大略是脸上有伤,或者……或者不方便让我瞧见您的容貌。」结结巴巴说完话,离非大大吐了一口气。
他似乎很久没说话了,月太医来的时候偶尔会同他说几句话,可他常常不知道该回什麽,只能瞧著月太医偶尔回几个单音。
原来人真得不能太久不说话,舌头都钝了哪!他险些啃著自己的舌头。
「不全然是。」男子还弯著眸呵呵的笑了,纤长优美的手指轻触著墨竹光滑的表皮。「六皇子呢?怎麽像条小虫似地在床上翻动?」
「啊!您瞧见啦……」不好意思地涨红脸,离非搔搔脸颊,羞涩地一笑。「背上有伤,痒得厉害,可总是搔不著痒,不免就有些丑态毕露了。」
「背上的伤吗?」男子轻巧地一颔首。「那确实是让人坐立难安。」
「嗯。」小脸稍稍一皱,一提到背伤,痒丝丝的感觉越来越厉害,但有外人瞧著,就这样抓挠起来,也太没有规矩。「这位先生说的是,确实是让人坐立难安,连夜里都难以安眠。」
只能忍著吧!细牙在唇上啃呀啃的,小小的身躯还是忍不住在床褥上轻蹭。
「六皇子,若不介意,小人兴许能替您解愁。」男子有趣地瞧著少年压抑地蠕动,淡细的眉打了两三个折,瞧起来极为苦恼,又带著点可爱。
「解愁?」离非愣愣地瞧著男子,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想了想才谨慎地问:「这是说,您要替我抓痒吗?」
「若六皇子介意,小人当然不会胡来。」男子还是那样春风似地笑语,离非搔搔脸颊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当然希望有人陪他说说话,这麽宽阔的地方,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嫌太大,他实在是寂寞得紧。
「这……可……」总有些迟疑,毕竟宫廷里有应遵守的礼节,随随便便的男子不可能出现在後宫,除非是父皇的男宠。
若是男宠,那他实是不该多有接触,毕竟他都要十八了,总得避嫌。可……背上又是一阵痒,离非难受地皱起脸。
「六皇子担心不合礼教吗?」男子的轻笑中有点嘲讽,被猜中心思的离非干尬地红了脸。
「这,总是……您是?」他不能再惹父皇不快,虽然等不到父皇,但他总希望父皇气消了会愿意见他,到时候他也能求父皇别让他出家。
就算远离京城,他也希望有所做为,为天朝进一分心力。
「六皇子不是猜著了?」男子轻巧地折下一段竹枝,在匀称的指掌中把玩。「小人是皇上的男宠,在男人身下屈意承欢的废物,不是吗?」
「不!离非绝不是这个意思!请千万别这麽说。离非只是担心,这不合礼教,若父皇生气了总是不好。」小脑袋用力摇得几乎扭著,离非急著要下床,却不稳地往地上滚落。
男子小小轻呼了声,伸手拉开了窗格轻巧地翻入房内,险险地接住了离非小小的身躯,揽在怀里。
「啊!对不住!这……真对不住!」离非慌张地要推开男子,小脸挫败地皱在一起。「我真是没用,不过就是点伤,就连自个儿都照顾不了了。」
「杖责三十可不是小伤。」男子温和地笑笑,轻手轻脚将离非放回床上,只有温厚的手掌贴在他发痒得背心上。「既然小人都来了,那就请六皇子安心让小人替您解愁吧!」
「这、这太对不住了……」就算是离非,这时候也无法断然得拒绝。
背心搔痒的地方被轻重适度地抓挠,他舒服得几乎学猫儿一样呼噜呼噜地咕噜起来。
「请六皇子不用介意。」男子将少年瘦小的身子圈在怀里,每一分力道、每一个轻触,都柔得像水似的,让少年不自觉眯起细长的眸,几乎快打盹了那样。
鼻间是清爽的香气,不若离殇那样淡雅又浓艳,也不若月太医带著略苦的药味,而是一种像橙子般带些甜的清香。
眸一闭上,竟然就有些睁不开了。离非小小打个哈欠,他向来拘谨严肃,从没这麽容易与一个人亲近,为何对这个男宠却……小身子震动了下,似乎是挣扎,男子柔柔一笑将他放回床上,拉起被子密实的给盖好。
「慢、慢著……」头才沾枕,离非又醒了,睁著眸紧张地抓住男子紫蓝色的袍角,又慌张地松开来。「对、对不住……」
「六皇子有什麽吩咐吗?」男子并不介意,在床边又坐下,笑意盈然的眸像墨黑的水晶,闪著细碎的光彩。
「名字,你的名字是?」惊觉自己太过轻忽没规矩,离非却还是忍不住问了。
「临。」
「临?」不自觉重复了一回,男子细细笑著点头。
「是的。六皇子有何吩咐吗?」临用手指将离非颊上的发丝拂开,就算隔著面具,仅看的到一双眼眸及端丽的唇,离非还是觉得自己像瞧见了春天。
那是一种与离殇不同的绝美,但都同样让人不敢用力喘息。
咬咬唇,离非几乎僵硬地摇摇头,垂下了眼眸。
他想问临是否会再来,但也知道一个皇子在礼教上不该同父皇的男宠有所牵扯。他一生都要规规矩矩,绝不能放纵自己。
「那麽,小人告退了。」临留下的笑声,像是看透了什麽,让离非尴尬地一眼也不敢瞧他,直到屋里什麽声音也没有了,才偷偷瞥眼朝床侧一望,然後拉起被子将脸给埋住。—-嘿嘿嘿我爱美人(扭动)
木头–第四章(中) [父子]
之後临总是在过午後,月太医送完了药回太医院时,出现在窗边,摆弄的墨竹。
修长身躯上都是一身偏红的衫子,各种红都有,或紫或蓝或白或青,虽然只是普通的料子,色泽却染得极美,隐隐约约带著流水般的柔光。
在竹影下、春风里,就算是离非也觉得那是很美的风景,与离殇的淡雅雍容不分轩轾。尽管临总是罩著面具,那双眼却总是瞧的人心里又暖又羞的,离非好多回都不自觉闪躲开,垂下头暗自脸红。
除了第一回见面,临没再踏入房里,仅只依靠在窗边,含笑陪著离非閒话。较起离殇的寡言,临总会刻意挑些离非有兴趣的事情,拉著他天南地北的聊。
史也好文也好,风土民情等等,临几乎无所不知似的,许多时候离非会讶异的发现,两人对同一篇文章,竟然有相同得想法。那种「酒逢千杯遇知己」的喜悦,他还是头一回感受到,开心的整夜无眠,第二天险些把药喝进鼻子里去了。
「六皇子近日遇著什麽好事吗?」瞧著离非猫儿似啜饮著汤药,淡细的眉虽因为苦而拧著,眼角唇角却都带著显而易见的笑意。
被这麽一问,离非眨眨眼,讶异地瞧著月太医。「为何月太医知道?最近我的确是遇著了好事。」
「六皇子神情轻松,瞧起来精神也好,这对疗伤来说,最好不过了。」月太医和煦地浅笑,摸出手巾拭去离非唇边沾上的药渍。
这些日子,少年已经习惯月太医的探访,对於男人的触碰也不再惊惶谨慎,反而还有些依赖,不自觉顺著贴上了青色的帕子蹭了下。
「怎麽说呢,我觉得身子好多了,背上的痂也不痒了,这应该要多谢月太医您的妙手回春才是,虽然药苦了些。果然是良药苦口,过去伤风难受时,太医院端来得药总是甜的,常常好几日都下不了床呢!」少年说得轻松,月太医却不动声色地眯了下眼眸。
甜的汤药?看著少年淡色的唇又凑到药碗边,将最後的药汁饮下,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也难怪那位叶方公公狗眼看人低了。
「六皇子,您总是个皇子,底下人要是有所不敬,该当责罚时不宜心软。」轻柔地抚去少年眉间的皱痕,月道然好意地提点了两句。
在这宫内院里,无法自保的人就算被践踏甚至丧命,也怨不得任何人。这就是如此一个地方,光鲜亮丽却只是关著猛兽的铁鉴,就算不伤人也得防著人来己,少年能这样平平顺顺活过十七年多,该说运气好还是当真谁也不记得他?
「月太医说的是叶方公公吗?」离非小小吐著舌头似乎想吐去一些苦意,眉宇间的神色有些太过认真的让人好笑。「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叶方公公的想法,就算是我也希望能替天朝近一份心力,赎一些母亲的罪,可惜我太不知好歹了,总是惹得父皇不心。」
苦涩地笑了笑,离非将空了的药碗递回给月太医,欲言又止地瞅著人,但很快又慌张的移开视线,搔著苍白的脸颊。
「六皇子想问下官什麽?」月太医笑得温柔,反倒让离非什麽也问不出口了。
想了想,他迟疑地摇摇头,薄唇却轻轻开合了几下,又慌张地用手捂住,最後叹了口气垂下肩。「月太医,我能下床走走了吗?」
「这嘛……」月太医将药碗放置桌子上,将离非从头到脚看了一回。「烦请六皇子趴卧,并解开衫子,下官瞧瞧伤这会儿怎麽样了。」
「嗯。」点点头,离非乖乖地解开衣物,直到瘦弱的上身袒露,才趴在床上。
较起之前,少年丰腴了一些。刚受伤时少年手臂单薄纤细、骨架明显的後背,连骨脊的形状都瞧的清清楚楚,尽管不能说是皮包骨,却很显然不是个将满十八岁的男子该有的身子。
也许是最近吃食丰盛,加之药补有了些成效,瘦小的身子尽管还是瘦小,但背上手臂总算有了些肉,让那些交错伤疤间的苍白肌肤,显得细致柔滑,也让色的痂更显丑恶。
伤已经全都收口了,但因为裂开过两回,加上离非总是忍不住想尽办法要碰,留下疤痕是在所难免了,月太医不禁轻叹口气。
棍子打出的伤既宽且重,疤痕在少年太窄小的背上,像盘踞著粗长的蛇,紧紧困著少年像是要生吞下腹似也。
轻柔地伸手碰了碰伤痂,离非稍稍抖了下身子喷嚏了声,连忙抓过枕边的手巾擦拭口鼻,怎麽瞧都觉得有些紧张。
是紧张哪回事呢?月太医苦笑著收回手,明知道少年即将十八又是个皇子,还是怜惜地揉了揉那头淡色的发。
当离非伤较好了之後,那头发丝总是梳得整整齐齐,扎成了发髻,从未有任何一跟不驯的发丝乱跑。
「六皇子,您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要下床并不成问题,但得小心。」看少年开始摆弄手巾,努力著要用单手将未乱的手巾折好,月太医隐约蹙了下眉,将人从床上扶起来。
比起穿好衣裳,离非更专注於将手巾仔仔细细折好,没有任何一些绣样的巾子,越瞧越像是豆腐块。
窗外这时有了些动净,墨竹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月太医淡淡望去一眼,瞧见了条浅红色的人影,神情一凛。
那人也瞧见了月太医,端丽的唇似有若无地一弯,伸手折下了一节竹枝。啪搭的声响,引起了离非的注意。刚折好手巾还没穿上衣服,离非疑惑的眸在瞧见男子後,惊喜地瞪大了。
「临,原来是你,今日来的真早,对不住啊!月太医还正同我瞧诊呢!」小小的身躯热切地从月太医身侧向前探,似乎想跳下床,但被制止住了。
「临?」轻缓悦耳的声音淡淡地重复了回窗外男子的名字,神情转为严肃。「六皇子,请恕下官多问,临是?」
「啊!临是他的名字。」离非像是小秘密被逮到的孩子,傻笑著搔搔透红的脸颊,眸子很专注地盯在窗外的人影上。
「临吗?」月太医拿起褪下的衣物,披上少年窄小的肩。「六皇子,请先穿上衣裳,别著凉了。」
男子没出声,只是笑吟吟地瞧著房内两人,优美的手指把玩著竹枝,将上头的竹叶一片片拧下,随意散落在地上。
「啊……」慌张地点点头,离非连忙拿回衣衫穿上,眸子还是定在临身上没有移开,月太医不禁轻叹口气。
「这是六皇子说到的好事吗?」从少年开心带笑的眉眼唇角,月太医知道答案八九不离十了,温和的眸带些不悦地睨了窗外人影一眼。
「月太医怎麽猜著的?离殇老叫我要学著不动声色,可我真做不来。月太医,我瞧起来很开心吗?」摸摸自己的脸,离非的问题太过认真,男子轻笑了,而月太医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下官先告退了,六皇子若想下床,请一定小心。」起身拱拱手,月太医拿了药碗,刻意走近窗边,男子笑意盈然地瞧著他,光秃了的竹枝被抛落在地。
「陛下。」压低了声音,月太医恭谨的轻唤里隐含著淡淡的怒意。
男子的脸罩在面具下,只露出眼及唇,满满的笑意如同春风般宜人。「月太医,小人听不懂您的意思。」
「后临运!」咬著牙,顾不得君臣之别,月道然恨恨地直呼皇上名讳,男子呵呵低笑出声。
「小人可不是陛下,只是承欢於陛下的废物,连名都给烙上的印记罢了。」
「月太医?你同临说些什麽?要一块儿留下来谈天吗?」整理好衣物,离非迫不及待下床,久没沾地有些脚软,他撑在床边站著,一边好奇地朝两个男人的方向张望。
「多谢六皇子邀请,下官还有公务要办,恐怕得先行告退。」狐疑地瞪了临一眼,月太医回头躬身,迟疑了会儿才退下。
离非是有些失望的,但终於能下床的喜悦及临的到访,让他心情极好,苍白的脸颊染著晕红,谨慎地靠近了窗子拉开窗格。
「临,你瞧,我终於能下床了。月太医医术真好,虽然他的药苦得很,以前云似还在的时候,我也都被逼著喝苦药呢!」在临的引领下,离非几乎把关於自己的所有事儿都说了,连离殇都没能让他这麽敞开心房。
「恭喜六皇子,身子都好了?」没了窗格,临的暖意更像是要随风吹入房里,离非的脸又不禁更红了些。
以前瞧著离殇发愣,现在也常瞧著临发傻,这就是孔老夫子说的「食色性也」吗?
「啊……」稍缓了些,离非才红著脸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不,不能说都好了,应该这麽说,月太医说我好了大半,能下床但仍得提防小心。」
小小的身子又往临探过去了些,窗框约略是在他腹上,这时离非才查觉,自己比起临真是矮小了些。关於这点他是有些苦恼的,身为堂堂男子却比起一些高大的女子矮小,就算是离非仍难免觉得脸面上尴尬。
「老是在房里待著也不好,六皇子该多外出走走。春天景色正好,颐性苑的园也是德妃刻意整理过的,不走走瞧瞧太可惜。」临撑著窗框,稍稍弯下身子,吹息隐隐约约从离非脸上拂过。
小身子一抖,离非慌乱地退开,脚步一紧张险些给摔了。
「六皇子?」临似乎有些讶异,伸手要扶他,离非却更惊惶地闪开,整个人红通通的叫人瞧了都羞。
「我、我正想,是不是去瞧瞧离殇……」惊觉自己的动作太过,离非手足无措,瞧著临唇边的暖笑,又蹙眉不解自己的失态。
「为何要去?为了十皇子,皇上重责了您,何苦再去沾惹尘埃?」临依然笑意盈然,然端丽的唇角却隐约有些嘲讽似地勾撇。
离非当然是瞧不出来的,他摇摇头,小声叹口气。「这不是离殇的错,是我自己不知好歹惹怒了父皇。可是,离殇总是我的兄弟,我总是挂念他。」
「是吗?」临淡淡这麽回了句。
那日,临没有多说什麽话,很快就走了。留下离非,对著窗外的墨竹发呆。—-然後……这竟然已经第四章了OTZ
木头–第四章(下) [父子]
离非当然是很想立即去瞧瞧离殇的,他虽然不懂那天为何父皇会那样就转身离去,但君无戏言,只要能见著离殇,他也就心甘情愿了。
况且,月太医知晓他挂心离殇的心事,来瞧枕时偶尔会状似不经意地提提离殇。听说,因为春日里冷热变化稍大,离殇又爱杯中物,前些日子醉倒在垂樱下,受了风寒正在难受著。
这让离非异常挂心。曾见过几离殇病了的模样,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像透明似的,泛著一层太过艳丽的红,肌肤下的浅浅青筋都瞧的极清楚,虚幻得太过,让他那时候当真连呼吸都偷偷转过头,明知道这很孩子气,他还是怕一吹会把离殇给吹没有了。
他听说过,离殇的身子差,体调阴虚,就算是要药补食补,功用也不大,至多只能温补一些,破败得救不回来。
这种话实在太过了不是吗?离殇不会短命的,他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是下一个皇上,一定能活得长长久久。离非总是这样想,照著云似以前教过他的方法,对著月娘许愿。
这些日子,他经常想起云似,也许是因为叶方公公终於再也不出现了吧!他知道叶方公公在,有时候夜里醒来,枕边会放著一碗水,那是叶方公公夜里怕他唤人,总是把茶水先放好了。
啜著带点涩味的茶水,那味道总让他有点疑惑,似茶非茶像酒非酒,倒是喝了几口後,那夜会睡得异常的舒适。
临瞧来并不乐意他去见离殇,想到昨日,临带著笑却显得冷漠,什麽话也没说就告辞了,他心里就一阵难过。
兴许,今儿临来的时候,同他道个歉。他知道临是担心他,可离殇总是他最挂心的小皇弟,父皇也终於许了他,应当不会再有意外吧!
可……离非在房里慢步又绕了一圈,离午膳还有一个时辰,去瞧瞧离殇再回来还赶得及用膳吃药。只是,总有点畏惧……万一又撞见父皇同离殇……不不,离殇可是病了呀!父皇那样疼爱离殇,应该不至於……
为了这事儿,离非打睁开眼就烦恼了两个时辰,尽管只是绕著房里走,也已经走得喘吁吁的了。
云似说,他总是想得太多太细太谨慎,这样的人若是机敏灵巧是好的,但若古板驽钝那就是麻烦。
然而,人生在世那能不小心谨慎?他一直兢兢业业的,靠借自己绝不能犯错,也不能走母妃的路子。
瞧著窗外的彩蝶翩飞,离非咬咬牙,决定去瞧瞧离殇,若是这回仍见著了苟且之事,他、他就多去几回也就是了,父皇不会总在离殇房里。
整一个月没能出房门,外头的景物已经完全不同了。与房里带著药味的薰香相比,外头的气息清爽宜人,整个人像重新活过来似的,精神都好了。
他没到过颐性苑,自然也不晓得怎麽从这儿去到离殇的院所,想到得问路心头总有些不安。
所幸,出了颐性苑不久,就遇上了小宫女,问出了路。
这一下更加糟糕麻烦,皇宫不可能到哪儿都只靠双脚,过去他是皇子离殇也是皇子,住的地方与嫔妃的住所是有一段距离的,而今他却被父皇送进了後宫,仔细想想是很不合礼教的。也许,该去见见父皇,同父皇说说这件事才对。
想靠双腿走去离殇的住所并不难,但得上不少时间跟体力。一般来说,这时後会让公公备轿,但从来没被服侍过的离非,自然没想到这一层。
更糟糕的是,这整个後宫,除了他以外,没有真正的男人。要是不慎瞧见了嫔妃们的脸,那可是大逆不道,也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离非蒙了,这下该怎麽才好?父皇当初又怎麽会将他送入後宫?他总是个皇子,不是吗?
「六皇子,您若想去十皇子的院所,是不是让小婢替您备轿子?」瞧他满脸惊惶严肃,小宫女瞧得有些不忍心了,体贴的开口问。
「轿、轿子吗?」离非不自觉搅著手指,人还没能转过念来。
「是的,六皇子稍等等,小婢这就去准备。」小宫女灵巧地退下,离非才总算弄懂了,松了口气。
不用多久,一顶轿子就来了,小小巧巧的,离非瞧了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後宫娘娘坐的轿子。
「六皇子,很对不住,小婢想您也许赶著,一时只找得到这顶轿,让您委屈了。」
「不不不,这很好很好了,多谢多谢……」心里尽管有些别扭,离非还是上了轿。
从颐性苑到离殇的院所,并没有离非想像的久,也许是因为抬轿的公公步履如飞吧!偷往外瞧时,到都是团锦簇,离非才想起自己忘了先摘枝送给离殇。
「六皇子,到了。」轿子停下时,也感不到一点颠簸,离非总觉得不习惯。
轿帘掀开後,他又惊了下,几个小宫女恭恭敬敬地跪在轿前,离非一时反而僵著不知道该不该下轿。
如此阵仗,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瞧见。以前同母妃在一块儿时,也不曾有过这种景况,更别说後来了。
紧张地咽了几口唾沫,离非几乎是逃难似地下轿,匆匆忙忙地从宫女前走过,直到离殇门前才停下脚步喘口气。
顺了气,离非谨慎地细听门内没有其他声响,才迟疑地敲了敲门。
咿呀──的门开了,眉清目秀的小公公瞧见是他,亲亲热热地笑了笑,弯身福了福。「六皇子,您身子好了?」
认得是离殇身边的小公公,离非也露出微笑。「好多了,离殇……离殇还好吗?」
「多谢六皇子,主子刚喝了药,正等著六皇子呢。」小公公退开,让离非得已进门。
又吸了口气,离非带著一丝紧张,小心翼翼地踏进房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混著药草清香的甜美气息,既素雅又浓艳,属於离殇的味道。
脸微微一红,明知道自己不该四张望,离非却克制不住绕著离殇的屋子看了一圈。
小小的前厅布置的极为雅致,没有多馀的摆设就是几幅字绘,还有两三盆,屏风前是桌案,仿古风的木制阶台,案上摆著青瓷笔筒及小小的白瓷香炉,笔架是青竹的,两三枝笔架挂著,其中一枝笔尖还有些湿意。
小公公不阻止也不催促,笑盈盈地瞧著离非谨慎地四下张望,最後细长的眼落在桌上的一幅画上。
那是个宫装美人,神情淡漠、杏眼樱唇,白皙的肌肤在纸上也吹弹可破,娥眉淡扫配上眼眸却有种勾人的妩媚,似乎一个眼神、一个抿唇、一记回身都包含著无限的风情,足以令人溺死。
就只是一幅画,却让人像瞧见了活生生的人,一眨眼衣衫就会飘动,在眨眼能见著那柔软的红唇淡淡的泛出醉人的浅笑。
离非愣了许久,直到脑袋嗡嗡作响,才发觉自己忘了呼吸,狼狈地闷咳了几声。
「这是……」怎麽瞧怎麽熟悉,那神韵、那模样、那淡然素雅却又风情万种的姿态,同离殇一模一样。
「回六皇子,这是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离非知道的,淑妃是父皇最宠最疼的妃子,那时已经疼爱到为了淑妃娘娘的病,数日不上早朝。然而,淑妃娘娘却还是香消玉损,那时後他才只有八九岁,却也听到了很多关於淑妃娘娘的事情。
听说,父皇破格让淑妃娘娘葬在皇陵,棺木就在父皇的玉棺旁,连皇后娘娘都得不到那个位置。
脑中闪过了什麽,离非瘦小的身子猛地一抖,用力甩头将那个想法甩出。他、他一定是多想了,不可能是这样,父皇不会如此荒唐……
他是钝了些、愣了些、呆板了些,但却不是傻瓜。离非知晓,那个猜测八九不离十,但他不愿意相信呀!
对,他定是多想了……
慌张地将眼从画上移开,他回头对小公公强笑:「我、我能进去瞧离殇吗?」
「是,主子正候著呢。」小公公还是那样亲亲热热的笑,乖巧地上前搀扶住离非不稳的身形。
茫然地点点头,离非走进了睡房。
「离非哥哥。」房里,离殇靠坐在床塌上,绢丝般的黑发散落了一身,让人光瞧著指头就有种痒丝丝的感觉。
细柔的浅笑,像绽放在春风里的桃,美到了极点也雅到了极点。
因为还是少年,离殇散发憔悴的模样,有些雌雄莫辨。过去离非不曾注意,但瞧了淑妃的画後,他无法不介意。
所以,父皇说那不是违逆伦常……那不是……
一股寒意,凉透了离非小小的身子。—-亲子丼d( ̄▽ ̄”)
木头–第五章(上) [父子]
这些日子,不知怎麽的忙了起来。伤才刚好,离非已经坐不住了,虽然还是住在颐性苑里,但多数时间总是回到从小住惯的小院,在窝惯了的炕上读书。
少年总是起得很早但睡得很晚,放在颐性苑里的七千册数,就被他这样拿拿搬搬的,竟然也搬过去了大半。
初回小院时,离非瞧著房里的大书架愣得张大小嘴闭不拢,连揉了好几回眼睛才确定,架上的书全不见了,那些他瞧过的、云似也瞧过的,写满了注记的书册,一本也没留下。他还是头一回察觉,原来那书架子真是大哪!
原以为是搬去颐性苑时,书也一同搬了过去,然而无论离非怎麽找,就是找不著他那些宝贝书,心头不免难过,担心著是不是被谁给当垃圾给烧了。可他也不知道能问谁,月太医近日也忙了起来,好几回药都是请托太医院的小厮送来,同送膳食的公公一样,沉默不语地瞧著他喝完药就告退了。
新书固然好,可离非总觉得怅然所失。他一直不爱用新东西,认被子认枕头认手巾认味道,要不是自己用惯的东西,总会有股不安心。拿颐性苑来说,的确是宽敞明亮的好地方,庭院也打理得极美,他却也上了一个月才慢慢习惯,但怎麽样也比不过这座连名字也没有的小院。
然而,颐性苑总是父皇赐的住所,无论惯不惯总得住下去才成,他不能再不知好歹的惹怒父皇了。
离殇的病好了不少,因为父皇午时之前总忙於公务,为免又撞见难堪的景况,他与离殇现下总是约在午膳前的一个时辰见面。
老实说,离非是有些不知道该怎麽面对离殇的。自从见到了淑妃娘娘的画像,他没法子假装自己不懂父皇话里的意思。
他想,离殇应该也察觉了,只是习惯「笑而不语」。他该多学习才是,宫里有很多事情,他必须学著睁只眼闭只眼,可心里总觉得自己没用,像鱼刺鲠在心口,噎得他难受。
午後,他会回颐性苑一会儿,用过午膳服完药,临就会到访。
他很开心临没为了离殇的事儿气他,还是那样温柔地同他天南地北的聊著。约莫一个时辰,临告别後离非又回到小院里,直待到晚膳时分,才依依不舍的回颐性苑。
然後,当他惊觉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个月。屈指数数,再两个月刚初夏的时候,他就必须要出家了。
这一意识到,离非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著,整个人蒙了起来,心里焦急却又无计可施。
某日,用完了午膳,离非拿著书缩在窗前软塌上,细柔的绢丝是他喜欢的素白色泽,连一点绣样也没有,上头带著淡淡的书香味及月菊的味道。
离殇老说他不适合月菊,太过甜腻太过张扬。
『离非哥哥,你喜欢这味儿吗?』数日前,离殇在他身边抽动著鼻尖,似笑似叹地轻唉了声,如同夜里的晓月光华,他只能傻兮兮的搔搔脸颊。
『该怎麽说才是……不能说忒喜欢这味儿,只是为兄手边恰好有月菊的薰香,看书时点著倒也风雅。』这些事他是不太懂的,虽然爱看书,离非也知道自己只是个蛀书虫,压根不明白所为「风雅」究竟是什麽……
离殇轻轻笑了,墨黑得惊人的眸,淡淡地勾来一眼。『离非哥哥,你不适合这种香味,太腻人了。你总是轻轻淡淡的才好,朵毕竟太艳丽俗气。』
『是吗?可、可为兄觉得,你就像,世上最美的,虽然妩媚却不失雅致、浓艳却又淡雅……对不住,为兄不太会说话,你要是听了不喜欢,别忍著气。』话到後来,离非被离殇的眸瞧得手足无措,慌张地垂下头满脸通红。
但离殇没有生气,只是弯著红唇,浅浅淡淡的似笑非笑。『离非哥哥的生辰快到了吧!』悦耳的轻语,让离非一时失神,愣了好半晌才苦涩地点点头。
『是啊。』
『让离殇替哥哥调个合适的薰香吧!淡雅、含蓄、合宜,绝不张扬。』粉白丽颜上的笑靥,像是清晨沾著露水的含苞待放的,晕著一层薄光。
红著脸别开眼,离非带点扭捏地低声道了谢。
他没同离殇说,父皇应当也不会特意告诉离殇,生辰那天他就得离开宫里,在远音寺出家了。
不知那时候是不是能拿著离殇调的薰香,在往後的慢慢岁月里,总有个依恋可以慢慢咀嚼回味。就算不想出家,他也明白自个儿无能为力了。
又嗅嗅软塌上的气味,今儿天气很好,春阳暖暖地透过窗格晒在身上,刚吃饱喝足,眼皮子莫名沉重了起来。
捧著书,离非小小哈欠了声,身子在软塌上滚了半圈,发髻微微有些乱了。
「六皇子。」临总是出现得很突然,离非倒是已经习惯了,但一想到自己现在姿势不雅、閒閒散散的模样,就感到一股尴尬。
连忙坐起身,发髻里挣出的发丝稍稍落在颊侧,离非急忙伸手去整理,可不管怎麽弄,那几根细柔的发丝总是往下散落。
瞧著他专心认真的忘了其他,小脸微红、眉心轻蹙,细细的牙不自觉咬著淡色的唇,临轻声笑了。
「啊……对不住,我、我……」似乎这时才想起临在身边,离非小脸红得几乎像火在烧,慌张地垂下手发丝又散下了。「人果然不能有一时的轻忽大意,总要时时规规矩矩、谨慎小心才是。」他有些挫败地叹了声,手指蠢动著似乎想拆散发髻重新扎过。
「要小人说,六皇子的发髻并非乱得非整理不可,只是两根发丝。」临笑得很开心,优雅的指靠上离非的发,轻轻勾缠住。「若六皇子很介意,让小的替您梳发吧。」
梳发?离非愣了愣,还没能阻止,临已经拆散了他的发髻,淡色的细发散落,圈著小小的、惊惶的脸。
这这这……这……张著小嘴,两片薄薄的唇动呀动的,却是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不只脸涨红了,凡露出来的肌肤全都红成一片,简直像刚煮熟的虾子,连拱起的背都一模一样。
「六皇子?」临笑著轻唤,离非又猛地震了下,小心翼翼、惊惶万分地抬起头,临的手指就顺著擦过了小小的耳垂。
「这这……我、我……我……」
「嗯?临能否在六皇子身侧坐下?」面对少年的惊慌,临还是那样春风似地浅笑,温暖宜人中又令人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全身都烫了起来。
「呃……嗯……嗯嗯……」不自觉点著头,发丝就跟著在颊侧轻擦,临宛若名匠雕凿的长指轻柔地画过滚烫的脸颊,将发丝撩至耳後,才坐下。
软塌并不是很大,但因为离非瘦小临纤长,也不觉得壅挤。
「临,这……」身子被微微转个方向,临的力道很轻,却让离非没办法拒绝,握著肩头的掌心滚烫得让离非不自觉小口喘息。
「嗯?」临不急著将散发束起,而是将离非的发握在掌心里把玩,淡色的发丝在春阳下透著浅浅的金黄。「黄毛丫头……」低声一笑,男人喃喃呓语了声。
「黄?」仍心神不宁,紧张得不住轻咳的少年,没能听清楚男人的低语,带点好奇的问了。
「六皇子的发色偏黄,很美。」让发丝从指缝间散落,再掬起赏玩似的以长指轻梳,淡淡的清香就散逸在鼻间,既不太淡也不太浓,清清雅雅的同离非的人一样。
「我的发吗?」连喘了好几口气,离非才勉强稳住了几乎从喉头跳出来的心,但小身子依然紧紧绷著,声音也还是微颤著。
他很喜欢临,也依赖临,可、可这毕竟还是太过了不是吗?他的发,除了小时候有云似帮著梳理外,一直都是自个儿整理的,总觉得很、很羞人……
「嗯。」临轻笑著点点头,空出一手揉按著离非绷得像要扭起来的後颈。「六皇子,您这样会让小的以为,是不是太过冒犯了。」
「不不不!不是这麽回事,怎麽说呢,我只是、只是……」慌乱地回头想解释,但话尾却消失在张张合合的小嘴里。
身後,临也将发髻给拆散了,和煦如风的浅笑就算隔著面具,依然暖得人心里发痒。
察觉自己张著嘴,少年连忙捂住小嘴,咕嘟!咽了口唾沫,惊觉自己的失态,他真是羞得恨不得把自己扔近井里。
柔媚的眸有趣地一弯,临握起离非颤抖的小手,移到自己墨黑如丝绸的发上。「六皇子想摸摸小人的发吗?这样就算扯平了,是不?」
傻傻地点点头,少年纤小的手小心谨慎地握起一束乌丝,流水般的触感从掌中滑过,痒丝丝得让他浑身都滚烫得像烧起来了。
他隐约知道这是什麽感觉,却又摸不透……临很美,就算大半的脸都在面具下,还是美得惊人。
含笑带暖的眼眸,纤长的眼睫上总像盛著碎光,眸光流转间是与离殇全然不同的妩媚风情,含蓄合宜却又让人无法不见。
「我、我能瞧你的脸吗?」离非乾涩地咽了好几口唾沫,恍然地这麽问。他的手舍不得放开临的发,爱不释手地抚摸著,缠绕在指上。
「若六皇子坚持想瞧,小人也不能拒绝。」临垂下眼,长睫上的春阳碎光,轻巧的散下。
「不,我……我……」无法背著心意说不想瞧,但又不愿意临为难,毕竟是男宠,应该有很多事情不愿意他知晓吧!
临倒没有多说什麽,只是将离非颊侧的发勾向耳後,接著拿下了脸上的面具。
轻轻一喘,离非睁著眼几乎哭出来,他真恨自己怎麽老是这麽、这麽不知好歹!
纤细的瓜子脸上,眼眉鼻口都精致得像玉雕的人偶,然而那样的绝美只有一半。临的左脸是一片丑恶的豔红色肌肤,像血肉翻出来那样,扭曲著。
瞧起来像是火伤,从额心一直到下颚边沿。
「这……对不住……对、对不住……」离非终於还是慌得哭了出来,小手捧住临的脸,一回又一回看著那块伤巴,凶狠地盘据在临的脸上。
为什麽他要瞧?为什麽他总是不懂的察言观色?为什麽他总是学不会笑而不问?
「六皇子,别为小人流泪,这不值得……」临轻叹了声,温柔地拭去离非颊上的泪痕,却怎麽样也擦不尽。「六皇子,您……折煞小人了。」
小脑袋用力摇著,细长的眸怎麽样也不肯离开临的脸。虽然已经是疤了,但受伤时临一定很疼吧!疼得恨不得死去,他只是受到杖责就养了一个月的伤,那时的临究竟有多痛苦?这样这样重的伤疤……
淡淡薄薄的唇,沾著略咸涩的泪,印上那块疤痕。临似乎也受了惊,身子微微一震。
「六皇子……」
小小的唇瓣,从额心开始,小口小口的吻著,像是这样就能擦去那块丑恶的痕迹,带著泪水往下移动。
然後,唇停在临的端丽的唇角,似乎迟疑了下,离非依然将唇贴上了临的唇,像猫儿一样,轻蹭著、摩娑著。
「临……临……」两人的散发交缠在一起,像帘幕般圈住了两个人,气息相互依偎。
男人似乎笑了,稍稍移动了下,离非就跟著又贴了上去。
「六皇子,请您张嘴……」
乖顺地听从了男人太过醉人的低语,少年轻轻开张了薄唇,绵密的吻缠绕了上来,他只来得及发出软软的一声鼻哼,脑袋就被烧成了一片空白。—-哈哈哈为什麽我觉得好黏腻OTZ我发誓,这是一篇父子文XDDDDD所已请不要紧张(被打)
木头–第五章(中) [父子]
离非对於自个儿突如其来的激情,其实羞得很,临的唇柔软滚烫,贴在肌肤上带著一丝麻痒,从唇瓣上碾压过後,往小巧的下颚滑去,接著是纤细的颈子,最後解开了他的衣裳。
对於性事,离非不能说完全不懂,但其实也还是懵懵懂懂的,即便父皇曾那样残忍的进犯他,但那一切太过疼痛反而像是在梦里,时间过的越长越久,他都不确定那时候是不是真的发生过那件事了。
但是临没有继续往下,很快停下了绵密的吻,笑著瞧著少年嫣红的颊跟朦胧的眼眸,唇边的微笑比春天的风还要温暖宜人。
衣衫被拉好後,临若有所思,但著浅笑瞧了离非一会儿,就离开了。
被留下的少年愣愣地躺在软塌上,拥著残留著临的香气的薄毯,感到一阵窘迫,眼泪不自觉无法抑制地流个不停。
他真该死!真该死不是吗?竟然、竟然轻薄了父皇的男宠!他怎麽能做这种愚蠢的事情!要是让父皇知晓了……瘦小的身躯猛地一抖,更用力抱紧薄毯,上头的残香让离非更是煎熬不已。
他头一回对父皇不亲近自个儿这件事感到庆幸,如此一来他做的事就不会有人知晓,也许、也许还能继续见临,只要临愿意来找他。
不不不,无论父皇介不介意,知不知道,他不应该犯错的!母妃、母妃就是因为犯了错,才在他面前被大卸八块不是吗?
恍然间,他似乎又瞧见了母妃。
仍年轻貌美的母妃,那时後才不过二十初,正是女人最美丽的时候,穿著一身白衣,袖子上绣著小小的兰……抖了抖,他将脸藏了起来,无声地哭了一整晚。
偌大的颐性苑里,除了他谁也没有,空洞地回盪著压抑的呜咽。
第二天,细长的眼眸肿得几乎张不开,小脸也是红咚咚的,布满了泪痕,怎麽擦都擦不乾净似的,就连送膳食的公公都吓了一跳,满脸迟疑的似乎想问,但最後仍只是默默地服侍著他用膳。
哭了整夜,离非觉得自己身子里似乎空了一大块,但又松了一口气,人显得有些恍惚,好几回菜没夹进嘴里,险些往鼻子里送。
一顿早膳比平时多用了一刻钟,当颐性苑空了,他也提不起精神,仍撑在桌边发愣了一个多时辰。
离非想不透,自个儿究竟是多怕父皇发现一些,还是多怕临不再来了一些?他喜欢临,摸不透是哪种喜欢,至少昨儿临解开他的衣扣时,他带了些羞怯跟淡淡的期待。
柔软的触感似乎仍在唇上,绵密地轻吻轻压,带著临的香气的吹习,温热地吹进他唇间,两人的气息缠绵地混在一块儿。
摸了摸唇,离非轻咳了两声,用力甩甩头努力甩掉那淡淡的依恋。
为什麽会这麽著?离非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喜欢同临说话,喜欢临陪著他,如此而已。
轻轻叹口气,好不容易回过神,他才发现到了去找离殇的时辰了。不禁有些慌张,他不想离殇发现他哭了一晚,他不要离殇为他担心。
连忙洗过脸,眼睛还是肿得厉害,他瞧著铜镜又呆了好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唐塞的理由……也许离殇不会问,对!也许离殇压根就不会问。
离殇不总是要他「笑而不语」吗?肯定……肯定是不会问的。
匆匆离开房里,他今儿有些稍迟了。颐性苑离离殇的住所毕竟还是远了些,摸熟了门路後,他也就不让人备轿子了。
好不容易到了,才跨进离殇的院落,就被小公公挡住了去路。「六皇子,很抱歉,传信的人似乎与您错身了。」
认出是离殇贴身的小公公,离非愣了愣,不自觉往里头张望了过去。他还是头一回被阻挡呢,离殇病了吗?这一想,离非到紧张了起来。
「绿壶公公,离殇怎了吗?身子不快?」
「不,多谢六皇子担心,主子很好……只是……」小公公有些吞吞吐吐的,大眼不住往内偷瞧,又溜转回离非身上。
「只是?绿壶公公,有话直说无妨,要是离殇今儿不方便见我,我这就就回去。他真的不是病了?」见不著离殇,离非心里多少有些安心,他今儿也实在是不方面见离殇。
「回六皇子话,主子不会不想见您的,只是……」又往内偷望了眼,小公公踌躇了会儿,吸口气压低声音。「万岁爷来了,正同主子赏。」
「父皇!」低叫一声,离非连忙捂住嘴,细长的眸猛眨。「这、父皇……父皇来了吗?」
「回六皇子,是的。半个月後是主子的十七岁生辰,万岁爷来问问主子想要怎麽的寿宴。」小公公也有些惊惶,小心翼翼将离非推出了一些。「六皇子,小的失礼了,万岁爷既然在,您就……您还是别现身的好。」
「啊……是,那、那自然是……」这一下离非倒无法乾脆的离开了。他很久没见著父皇,之前是特意躲著,可、可他还是想见见父皇。
眼看再两个月就要十八了,他真的不愿意出家……
机敏伶俐的小公公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有些苦恼地叹口气。「六皇子,这、皇上要是龙心不悦,对您不见得是好事。」
「是……这是……」愣愣地点点头,离非还是难掩渴望地朝里头瞧了瞧。
「若您真的不介意,小的是能偷偷让您进去,可……」小公公迟疑地瞧著少年单薄的身子,有点支支吾吾。「六皇子,您才重伤刚好不久,这……」
「请绿壶公公别担心,我会留意的。能否让我进去瞧瞧?」
这回小公公没有拒绝,只是带点犹豫,默默地退开了些。离非露出淡淡的满足笑容,对小公公点点头,轻手轻脚的往里头走。
因为离殇爱,所住的庭院里四季皆有卉,整理的整齐宜人,有时他也会同离殇在庭院里散散步,瞧瞧春风里摇曳的朵。
离殇总会摘了在手中把玩,分开了瓣及蕊後,用嫩粉的舌舔吃下瓣。那比彩蝶纷纷的景色还要美上几分,素雅又浓豔的微笑,隐约带著一丝顽皮有趣,暖玉雕成似的掌心里托著蕊,衬得黄色的蕊心像金丝般闪闪发亮。
他问过离殇为什麽爱吃,离殇却只是笑而不语,朝他吐了吐舌。
小心翼翼地踩著雪白的石板路,风里满满是闻惯的香味,各种各样交杂在一块儿,却不显得乱。偶尔几只彩蝶因为他的衣袖,而飞舞了起来,少年都会紧张地停下脚步,咽著唾沫张望著自己是否被发现了。
「父皇……」离殇淡雅悦耳的轻语,从竹砌的亭里传出,离非连忙停下脚步,远远地、小心翼翼地张望著亭子里。
亭中是相依偎的两人,他认得离殇的身形,纤细若柳,黑缎般的发随意以发带束起,在风中轻柔的摆盪著。
不盈一握的腰被身著正黄衣袍的男子搂著,优雅的手指缠绕著如丝缎的发,像是把玩又像是爱怜地轻抚。
「嗯?」带著低笑的回应,让离非绷著身子抖了抖。
他忘不了这个声音,不仅仅是因为父皇,还因为这温柔的醉人的笑语,每一回都在轻描淡写中狠狠地伤他。背上的伤疤,似乎又隐隐作痛了起来,他蹲下身子,抱著膝盖微微颤抖。
「您……喜欢儿臣的吗?」迟疑了下,离殇清淡的细语听不出太多的起伏,但也不是能让人轻易忽是他的若有所思。
皇上低笑了笑,云淡风轻地开口:「殇儿想同父皇说什麽?大胆的说,父皇定会尽力满足殇儿。」
离殇瞥望了皇上一眼,柔柔地垂下纤长的眼睫,隐隐约约舔了下柔软豔红的唇。似乎当成是邀约,皇上垂首就印上了一吻,揽著离殇的手臂轻一使力,将纤柔的身躯牢实地扣进怀里。
闷哼声,离殇用手抵住了皇上的肩,虽没闪避但也不迎合,眼眸紧紧地闭著,呼吸有些急促。
离非要不是即时捂住嘴,这时一定惊叫出来。他、他还是头一回切切实实地瞧见父皇同离殇……这这……他是不是该离开才对?若是离殇知晓他瞧见了,是不是会感到窘迫?
再说,就算是如何不懂察言观色,离非也知晓这种时候别说同父皇求情,光是被父皇发现,他兴许又是一顿好打。
他怎麽老是……老是这麽傻愣?总是找不著好时机面见父皇?
凉亭中,皇上已经松开了离殇的唇,浅笑著舔著微肿的唇瓣,大掌似乎解开了离殇颈上了衣扣。
不能再待了!离非尽管迟疑,仍慢慢地往後退,直到瞧不见凉亭中的人影,才转身拔腿逃跑。
离殇是他最重要的小皇弟,他却没法子将人从逆伦中拉出来……他连自个儿都顾不好了,真是没用啊!后离非!
失神落魄地回到颐性苑,离非也没心情看书,扯著被子又倒回床上,缩成一团小人球不知不觉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温暖的手掌,轻柔地抚上他带著薄红的面颊,描绘著淡淡的眉、小小的扁鼻最後停在淡色的柔软唇上,以指尖来回摩娑。
沉睡中的少年缩了缩,似乎嫌痒似的伸出小舌尖舔了舔被轻触的唇。
手指的主人弯著眼笑了,坏心地趁著唇来不及合上,将指尖挤入了小小的淡色唇瓣间。受惊似的,少年的身躯猛然一震,下意识含住了那根指头,细长的眼迷迷糊糊睁开来,恍然地眨了眨,显然还没醒。
「六皇子。」男子俯下头,湿润的唇擦过少年的眼皮,被含住的手指半点也不懂规矩地勾弄起小小的舌。
「唔?」疑惑地闷哼声,少年不自觉用舌尖推著太过乱来的指头,却反而被拉进了抚触里,倒像是害羞的迎合。
「您哭了一夜吗?」男子的轻语似乎很愉快,温软的唇爱怜地一下又一下吻著少年红肿的眼,吻得少年嗯嗯轻哼,身子越缩越小。
「是小人的错,不该一声不吭的离开。」也不在意,男子又挤入了第二根手指进少年唇里,人也脱鞋上了床塌,将少年连人带被纳入怀里。
「唔嗯……」模糊不清地唤了男人的名字,粉嫩的舌已经被男人的指头逮住,挑逗地揉按著。
唾沫从唇角滑落,被男子舔去。
「是小人的错,身为男宠不应该对六皇子胡来。」男子的手悄悄地钻入了被中,贴上少年轻颤的背脊。「可,小人忍不住了,罪该万死……」
「唔嗯嗯!」少年瞪大眼,慌张地摇头,小手紧紧抓住男子的衣襟,看来又快哭了。
「六皇子,您介意小人只是一介低下的男宠吗?」男子一下一下吻著少年,从额际到鼻尖再到唇角,修长的指也毫不放松地玩弄柔嫩的小舌。
用力摇头,少年紧抓著衣襟的手,指弯都泛白了。
男子站开一抹艳丽的微笑,将手指从少年口里抽出来,不待少年说话就用唇密实地吻上了。
熟悉的香气,让少年脑中一片空白,身子软绵绵地摊在男子怀里,手依不愿意放开。
临……他的临……—-然後下一集出来我没被打死,就是皇上被打死好害怕(抖抖)
木头–第五章(下) [父子]
离非这辈子没敢想过要什麽东西,他知道自己的身分,是不容许他去奢望什麽、求取什麽,尽管想过要替天朝出一份心力,而今他离入寺为僧也不过一步之遥。
尽管离殇同他要好,但他心底明白,无论他多喜爱这个小皇弟,离殇终归是父皇的。那一日,凉亭外的一切,他看的真真切切,父皇眼里只有离殇,就算是透过那张素雅又妩媚的容颜瞧著另一个相似的美人。
即便如此,这十七年多的岁月里,离非尽管迟了许多,终於还是有了想要的人。
临,他的临……就算是父皇的男宠,他也想要。
在窗边软塌上,相互依偎著,嗅著那淡雅馨香,感受背心透来的男人心跳的震动,宜人的体温覆盖在身上,温柔的唇摩娑著他的额际发稍。
只有临,他这生唯一想过要的人。
「六皇子,小人脸上有什麽吗?」自从见过面具下的容颜後,临在他面前没再戴过面具,左脸上狰狞的伤疤瞧久了,仍然是让离非感到心疼。
他不知该不该问临关於伤疤的事情,临也从不主动说自己的事儿,拖著拖著又好几天过去了。眼看,离殇的生辰都快到了。
摇摇头,少年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盯著书瞧,他近日总是这样,赖在临的怀里看书,临很爱替他拿书翻书,偶尔瞧到了有趣的地方,也爱贴在他耳边细声分享。
待到临离开後,离非就会拿著笔沾了朱砂墨,将那些句子连同自己的想法,整整齐齐写在书页上。
「是了,六皇子快要十八了吧!」临其实并不需要离非回应,他喜欢的是少年那紧张又羞怯的模样。
「嗯……」苦涩地应了声,离非轻轻叹气,将脸颊贴在临胸口上,撒娇似地磨蹭。「父皇命我出家,可我……我放不下……」
一开始放不下自己,接著放不下离殇,现在则放不下临。以前他不懂母妃的心情,既然身为父皇的妃子,又怎能做出私通的丑事?甚至为了私通的假阉人,意图弑杀父皇。
他提心吊胆了十多年,却还是走上了母妃的路子,对父皇的男宠心动不说,甚至有了些小小的坏念头。若非出家不可,他定要将临带走。
可想归这麽想,他也明白自个儿做不出这种事情。他不能同母妃一样,一错再错。
「六皇子,若真不愿意,是否让小人同皇上暗里提提这件事儿?」稍稍搂紧了少年瘦小的身子,唇亲腻地贴著小小的耳垂,让少年整个人都泛开了薄红。
「不不,别,我、我同你交好的事情,还是别让父皇知晓的好,我不想你被父皇罪责,我、我会自个儿想法子的。」用力摇摇头,离非的手扯紧临的衣袖,带点结巴。
「是吗?小人明白了。」临似乎隐隐约约地叹了口气,柔软的唇滑过少年的脸颊,落在淡色的唇上。
轻柔绵密的吻,灵巧的舌勾著少年粉嫩的舌尖逗弄吸吮,带著一丝强悍,直往探去,吻得少年四肢发软、脑袋糊成了一片,连喘息都快忘了。
他觉得自己快被临给吞下肚,小舌有些羞怯畏惧,想躲又躲不开,反而被男人吮得一阵麻疼。
「嗯呜……」细弱的吟哦像猫儿的咪咪叫,临隐隐约约浮出浅笑,这才松开了唇,轻啄著少年红肿的唇瓣。
喘得浑身颤抖,离非无力地倒在临怀中,没留心自己的衣扣已经被解开,外裳然後内裳接著是单衣,一层层被解开,单薄瘦弱的胸膛袒露出来,因为就在窗边,暖风从穿格中吹入,他不自觉抽了下身子。
临温热的唇顺著纤细的颈侧,一口一口的往下吻,偶尔轻啃白细的肌肤,留下显眼的印子。
离非紧张地伸手推抵著临的肩头,那那犹豫的力到轻得一点用也没有,反倒被临一拉成了搂著的姿态。
缠绵细柔的吻,擦过了纤细的锁骨,沿著凹陷微微使劲啃了几下,离非惊惶地「啊!」了声,细长的眼用力闭紧,紧张得不敢睁开。
留下七八个红中泛青的印子,临似乎才心满意足,以舌代唇往下舔上了白皙胸膛上,小小的淡樱色乳尖。
同离非整个人一样,色泽稍浅的乳尖细细小小的,几乎舔不著似的,尽管被逗的突起,舌尖舔过时仍让人有搔不著痒的不满足。
「啊……临、别……呜嗯……」离非的身子却已经抖得几乎抽搐起来,软软的呻吟带著鼻音,像是快要哭出来那样可怜又令人忍不住想欺负。
临抬起眼对少年一笑,那双细长眼眸里的水气让男人极为满意,光舔著那细小的乳尖已经不足够了,他索性狠狠咬上了挺起的乳首,直到嚐到一丝血腥味,少年抖著身子哭出来,才放松力道。
「临……临……」少年紧环著男人的颈子,就算疼还是依赖著男人。
他的临,这辈子唯一想要的人,是不是也同样想要他?
如同以往,临露出暖似春风的浅笑,宜人又妩媚,含蓄又令人无法不脸红心跳,安抚地将乳尖上的血丝舔掉,然後替离非拉好了衣裳。
「六皇子……别哭……小人会心疼……」柔软的唇将泪水一滴滴吻去,温柔得让离非心口一阵抽紧疼痛。
「临……我的临……」
又依偎了半刻钟,临小心翼翼地起身将离非放回软塌上,在微红的眼尾上落下轻吻後,告别离去。
醉人的浅香依旧,暖和的温度确已经不在,离非缩在软塌上抱著自己,叹息了声。
第二天,临没有出现,离非一整日魂不守舍,呆呆地坐在窗边软塌上,看著外头的墨竹,直到月淡星稀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临再也没出现,一日两日三日,离非整个人失魂落魄,连饭都吃不下,稍有点风吹草动他就连忙探出窗子,热切期待地张望著空无一人的庭院,好半晌才叹口气缩回身子在软塌上蜷曲成一团。
第四日,小小的脸蛋明显瘦了一圈,夜里睡不好,少年不自觉缩在软塌上打盹,猛地被摇了摇,他受惊地睁开眼慌乱地眨了眨,才瞧清楚摇他的人是平沙公公。
「六皇子,万岁有请。」瞧他睁开了眼,平沙公公淡淡地拱拱手,语气有些催促的意思。
刚醒来,少年还是有些呆愣,傻傻地又眨眨眼,淡色的唇轻轻哈欠了下。
「六皇子。」平沙公公稍微提高的声音,离非紧张地缩起肩,眉心浅浅的扯了下。
「父、父黄招见离非吗?」他谨慎地确认,这麽多日子来,他除了那回凉亭外的窥视外,一回也没见过父皇,他以为父皇已经同过去那样,早已忘了他这个孩子。
平沙公公冷漠地点点头,催促著:「六皇子,请您随小的来。」
「父皇为何……父皇……」乾涩地咽下唾沫,离非一直以为自己想见父皇,这时才发现他根本不想见。
临突然不来了,总不会……父皇又这时後招见他……瘦小的身子不自觉瑟瑟发抖,小脸惨白成一片,几乎连下软塌的力气都没有。
「六皇子。」
「啊……是、是……」用力吸了几口气,身子还是轻颤著,离非依然努力用最敏捷的速度下地,随意套上了鞋子,正想换件衣裳,平沙公公又不耐烦地催了声。
没法子,少年只来得及稍微整理微皱的衣裳及一丝不苟的发髻,确定衣袖里揣了手巾,才加紧步子跟上平沙公公。
外头已经停好了小轿,离非几乎是被平沙公公给塞进轿子里,人还没坐稳轿子就起了,少年头昏脑胀地摔在椅上,然微颤的手摸出了手巾一擦著淡色的唇角,接著一回回折著手巾。
不用太久,就到了御书房外,离非又被匆忙地抓出轿子,还没弄懂怎麽回事,平沙公公就对著御书房喊了声:「禀万岁,六皇子到了。」
「进来。」皇上悦耳的声音透过门扉,像是带著笑意,离非既渴望又畏惧,小手揪著手巾扭成了一团。
平沙公公以眼神示意他跟上,毕恭毕敬地推开书房门,离非有些慌张地跟过去,险些被门槛给绊倒,狼狈地晃了好几回身子才稳住。
「小六,怎麽?这样迫不及待吗?」皇上似乎被逗笑,离非更是窘的连头都不敢抬。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连忙跪下,离非不知该怎麽面对父皇才好,他知道自个儿压跟藏不住情绪,这会儿定是满脸心虚吧!
「起来吧!朕想让你见个人。」随意摆摆手,皇上淡淡瞧了平沙公公一眼,平沙心领神会,立刻退下去带人。「小六,你又瘦了?膳房没给你送膳吗?」
努力要若无其事,离非的脸色却极为苍白,细长的眸怎麽样也无法瞧著皇上。
他的临,却是父皇的男宠啊!
「回父皇,是儿臣这几日没有胃口,少吃了一些……」声音微微发颤,好几回离非都险些咬著舌头。
「哦。」淡然应了声,皇上浅笑了笑,从桌案前起身。「为何没有胃口?膳房的伙食不合口味,或者想著什麽人?」
「不!不是这麽回事,儿臣、儿臣……」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离非结结巴巴慌的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这时,有人被拖进了御书房,在他身边跪下。瘦小的身子一颤,偷眼望了过去,霎时浑身冰冷,淡色的薄唇开开合合,却什麽声音也发不出来。
那人是个男子,身形修长、长发散乱,左脸上有一大块翻开血肉似地伤疤……
「临……」嘶哑的声音抖得之离破碎,好不容易才挤出咽喉。离非站不住,腿一软坐倒在地。
「可不是吗?」皇上漫步踱上前,呵呵轻笑。「小六啊小六,你同临似乎颇有点交情,是吗?」
细长的眸紧紧锁在男人身上,怎麽瞧都是他的临,却似乎又有些……不不,定是因为临现在满身狼狈的关系。
临, 他的临……离非心疼得几乎没法子喘气,却又不敢在父皇面前伸手去触碰,只是愣愣地泪流满面。—-变态真的是我的菜,应该不够虐啦齁要继续努力呀(握拳)
木头–第六章(上) [父子]
男人身上总是穿著乾净雪白的衫子,现下满是血污,狼狈地破裂而露出了内裳甚至单衣,身後两个高壮的公公架著他的双臂。男人的身子就这样以双臂为准往下无力的垂著,带伤的脸庞像挂在胸前一般,若不是还有气息真让少年以为他死了。
如果他的临死了,他怎麽办?
淡淡的、小小的少年,白皙的肌肤并不是透著光滑的那种美丽,而是毫无血色的憔悴,配合上泪痕及努力压抑又徒劳无功的神情,让皇上的心情很愉悦。
「小六,怎了?」皇上轻柔地唤了少年的小名,纡尊降贵地在少年颤抖的身子蹲下,优雅的手指像逗弄小猫似地,搔过少年尖小的下颚,抹去凝聚的泪滴。
瘦小的身子惊恐地猛震了下,泪眼模糊的细长眼眸,怯怯地望向皇上,缓缓地眨了几回,似乎想将水气给眨去,淡色的薄唇也跟著颤抖地张开,可怜地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皇上一笑,带著泪水的手指移回唇边,刻意地伸舌缓缓舔去咸涩的泪,少年一愣,瞪大了眼眸被惊的停下了哭泣。
「小六,你同临极交好啊。」皇上总是那样轻描淡写地似笑非笑,可也老是一句话就让离非缩起身子满心惊惶失措。
「儿臣……儿臣……」细长的眼偷偷飘向了临,宛如美玉雕成的无暇右脸,现下也染上了血污,还有些细细的血口,少年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像要撕裂了。
都是他的错……一切全是他的错……若不是因为他,临又怎麽会是这副模样?他不应该喜欢临,不应该沉溺在临的温柔里,他为什麽终究走上了母妃的路子?这战战兢兢的十多年,却依然是这般结果,他早应该出家才是。
「嗯?」皇上淡挑了下眉,又用指头搔了搔少年的下颚,接著往下摩娑过纤细的颈子。「小六,颐性苑养了虫子吗?」
「虫……虫子?」离非恋恋不舍的眸努力移回皇上脸上,那温柔的浅笑轻轻暖暖,莫名的有些像临……傻愣了下,少年不自觉用力摇摇头。
不不,父皇是九五至尊,他怎能将父皇拿来比临呢?就算他心里最爱的是临的浅笑,暖若春风、含蓄清媚,总让他心头痒痒的。
「虫子。」皇上有趣地轻颔首,淡瞥了狼狈的男人一眼。「小六的颈子可都被咬红了,父皇瞧瞧?」
不容分说,优雅的指头强硬地扯开离非的衣扣,规规矩矩包在衣裳里的细颈,就这样见了光。白细的肌肤上,散落著几个带青的红印,瞧得出是数天前留下的,直往胸口去。
惊骇地抽口气,离非忙著要拉好衣裳,虽只露出了纤细的锁骨,但那上头的痕迹却完全见不得人,更别说在皇上面前衣衫不整、赤身裸体有多不合礼教。
然而,他的手却早一步被平沙公公给制住,毫不客气地往腰後一扭,疼的他细声哀叫,脸上又添了新的泪痕。
皇上唇边的笑依然那样温柔和暖,离非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心直上。
「父、父皇,儿臣……这、这不是临的错,是儿臣……儿臣……」他急著想解释,无论如何他要保住临,他保不了离殇,不能连临都保不了。
前襟被拉开来,单薄的胸膛在微凉的空气里微微一抖。离非涨红了脸,窘迫得咳了起来,细长的眼无论怎麽努力,仍不自觉瞥向临。
不成!他不能看!他不该看!
纤细锁骨上、细小乳尖上的齿痕,一览无遗。皇上充满兴味地眯起眼,尊贵的指腹顺著咬痕往下抚去,最後停在淡色的乳尖上,掐了掐。
「唔……」发出像猫儿般细微的轻吟,乳尖上的伤还没全好,仍带了些微疼,被皇上一把玩竟稍稍挺了起来。
「小六倒是个敏感的孩子。」或拧或掐、又捏又揉,少年细小的乳尖在皇上指间被玩弄得红肿。
「父皇……父、父皇……」又惊惧又迷惑,离非缩起肩想躲,但一来被平沙公公给扭住了,二来身为臣下他不该躲避皇上的触碰,只能满脸通红迷惘地瞧著皇上唇边的浅笑。
「该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吗?」皇上隐隐叹了口气似,带著淡淡的遗憾对上离非狼狈恐惧的眼眸,温厚的掌滑向纤瘦身侧,往腰际抚去。
「儿臣……儿臣同母妃……」是不同的。这几个字离非无法昧著良心说出口,他毕竟是母妃的孩子吗?明知道不能沾的人,却还是忝不知耻地沾了……
「小六,你是皇子,而临是朕的男宠,你明白这叫什麽?」
僵硬地摇摇头,离非几乎能听见筋骨错开的声音,背上一阵发毛。
「违逆伦常。」呵的一笑,皇上狠狠地捏了离非细小的腰一把,少年轻哀声,啃著淡色的唇却忍不住浑身颤抖,脸色惨白的隐约泛青。「小六呀,你问过朕,为何同离殇违逆伦常,是吗?」
「儿臣……儿臣问过……」
「告诉朕,小六为何同临违逆伦常?」皇上贴近些,眼角唇边都带著春风般的暖笑,离非却抖得牙关喀喀乱响。
「是、是儿臣的错,与临无关,恳求父皇别下罪临,一切都是儿臣的过错!」少年身子一动,平沙公公就将他的手扭得更紧,痛得他头皮发麻,却还是忍著要对皇上磕头。「父皇,是儿臣不守礼节,违逆了祖宗教诲,请、请罪责儿臣!」
「小六,朕也非这麽冷血无情的昏君,你再月馀就要十八了是吧?」皇上一脸心疼地揉揉少年的发顶,手指一勾解开了一丝不苟的发髻。
「回父皇话,是的。儿臣再月馀就十八了……」发丝搔过颈子散在颊侧,离非有些别扭但又无法也不敢撩开发丝。
「朕给你一机会,你要保临就得出家,一生不得踏出远音寺,就是死也只能埋骨於远音寺。若不愿如此,朕就当这件事是临勾引了皇子,将他砍头治罪,你可以带走他的骨灰,朕就派你去西疆开拓垂星屯,好让你对天朝效一份心力。」掌心细柔暖厚的掌,佛开浅色的发丝,摩娑著少年消瘦的脸颊,低柔细语暖得让人心口发紧。
离非愣著,侧头想看临,却被散发给挡住了视线。
临……他的临……他这生唯一想要的人,想到死也希望带走的人……
「小六,人能傻但不能蠢,来,同朕说说,你怎麽打算?」
「儿臣……儿臣……」离非脑袋一片惨白,什麽也没法想。无论哪边,他都不能再赖著临,嗅著那醉人清香,感受宜人的怀抱体温,瞧著那暖若春风含蓄又妩媚的微笑,听不见那悦耳的声音唤著他贴在他耳际轻语。
「小六,想清楚,好好回答。」
临……「儿臣、儿臣愿意出家……」即便一生见不著,只要临活著就好,他可以在寺院里,年年岁岁的怀念。
皇上哈哈的大笑起来,离非困惑地略抬头,失神地瞧著皇上快意的面庞。
「都退下。」笑声很快嘎然而止,皇上瞅著离非轻扭唇角,摆摆手这麽命令。「留下那个男宠,全退下。」
几个公公很快的全退走了,离非这时也像断了线的木偶,颓然地倒坐在地上,隔著散发无神地瞧著皇上。
临也躺在地上,少年克制著别瞧过去,他就怕自己一瞧,会害死临。
皇上握起了少年尖细的下颚,指头疼惜似地搔著细嫩的部位。「小六,朕给你瞧样有趣的东西。」
「父皇想让儿臣瞧什麽……」
皇上又笑笑,抓起离非冰冷的小手,放上自己得颊侧。愣了下,离非不自觉抚了抚皇上的面皮,细致冰凉但……但似乎有些奇怪。不能说不是人的肌肤,却又隐隐约约得不太对。
手被抓著摸向耳际与脸颊的交界,像是碰到了伤疤似,有一小块突起,皇上将他的手指压上突起上,接著猛地一扯……
淡色的唇惊骇地张大,离非想惊叫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细长眼眸里的眼珠几乎瞪得快滚出来,满满的都是疑惧。
这、这是怎麽回事!这……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临……临!」那张脸,皇上的脸……与临一模一样,就连伤疤的模样位置都分毫不差。脑中乱成了一片,离非慌乱地来回瞧著皇上又瞧瞧一旁躺著的临,连喘气都忘了。
这、这……
「你的临吗?」皇上细声笑笑,那神态、模样、笑容都与临一模一样,就是用饼模子嗑出的饼都没这麽相似。
「父……临……父、父皇……」少年满脸惨白地颓倒在地颤抖得像要散了,好不容易从喉头挤出的几个字,乾涩得几乎听不清楚。
「朕的名讳,小六知晓吗?」语调也不再是皇上那样的轻描淡写、云淡风轻,而是临那样温柔醉人,悦耳得令人浑身发软。
「父皇的名讳……」离非整个人失魂落魄,浅色的唇无力地动了动。「不……」
「后临运。」皇上起身走到了躺在地上的『临』身边,鞋尖在那张脸侧蹭了蹭,蹭起了一张面皮。「小六,临可是朕的名哪!」
站不起身,离非几乎是爬著爬到『临』身侧,那张脸当然是没瞧过的。他愣了好久,无力地摇晃脑袋,喃喃自语著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的低语。
「伤……」
「小六,这才是朕的本貌。」皇上俯身将少年抱起,轻啄著品尝过多回的淡色薄唇。「小六,你既然选了临,那麽朕再问你个问题。」
「问题?」仍没回过神,离非不懂他的临怎麽会变成了父皇……
「你要出家,还是要违逆伦常?」皇上暖若春风地笑了,那是离非最爱的笑容,心口总会又紧又涨,身子微微发热。
临……他的临……
淡色的唇动了动,羞涩地吻上临的唇。「临……我的临……」
皇上弯起眸,溢满愉悦。—-好终於虐完一半了
木头–第六章(中) [父子]
父皇就是父皇,临就是临……唇上还留著临熟悉的味道,却嗅不著那淡雅的清香,而是雍容华贵的薰香,严谨又隆重,压得离非几乎要没法喘气。
乱糟糟的脑子什麽也厘不清,只是傻愣愣地瞧著皇上将他指间的人皮面具拿回去,正要往脸上套。
直到这时候少年才从地上惊撑起身体,顾不得自小严守的礼节扑过去,紧紧的抓著皇上的手,细长的眸牢牢盯著临的脸不放,淡色的薄唇间似乎喃喃说了些什麽,却让人听不真切,反倒像是猫儿可怜兮兮的呜咪声。
「小六?」皇上挑了下眉,端丽唇角上浮出一抹浅笑。「小六,後悔了吗?要是後悔,这时候抽身还不嫌晚,朕就再问你一回。」
细白的牙啃住了唇,离非失神地摇摇头,眼眸眨了眨又落下泪。他以前无论遇到什麽事都没哭,可近日总是因为临跟父皇,怎麽样也停不了眼泪。
云似说过,人是因为紧抓著明知无望的事情而期望才会落泪,看开了也就不需要哭了。那伤神又费力,无望的事情依然无望。
从小,就只有云似在他身边好多年,他一直很听云似的劝告。可是,对於临他放不开也看不透呀!
「为、为什麽?」一张口,咸涩的泪水就滑进唇间,纤小的肩抽搐了下,想缩回手拿手巾抹乾脸上的泪,又怕一松手眼前的临又成了父皇,小脸上满满挣扎。
「为什麽?」皇上充满兴味地重复了问题,很有兴致地索性撩起衣袍席地而坐,将离非瘦小的身子搂在怀里。「小六问的是哪件事儿?临或是朕?」
「儿臣、儿臣不懂……父皇为何要这麽做?临怎麽会是父皇?儿臣驽钝,想不透……真的想不透……」总是揣在袖里的手巾被皇上摸了出来,少年显得更加惊惶,眼眸紧锁著手巾不敢放。
「小六不懂吗?」皇上淡撇了撇唇,拿著被折得像豆腐似的手巾,轻巧温柔地擦拭少年一蹋糊涂的小脸。「可朕倒认为,小六颇为镇定哪!」
也许是个性里的随遇而安及懦弱老实,让少年在惊骇过後,很快的平静了下来。尽管依然惶惶不安,小手紧抓著皇上的衣袖不放,但已没了先前那种惨白得像要死了的恐惧。
这就有点无趣了。
镇定?离非缓缓地眨动双眼,接著认真地轻蹙起眉心。「儿臣……儿臣只是、只是弄不懂,临怎麽会是、怎麽会是……父皇,您不厌恶儿臣吗?」
与临相的日子并不长,却极为亲密。温暖的怀抱、羞人的亲吻,好几回他都以为自己会被临这样拆吃入腹,他也还是心甘情愿。
但父皇、父皇压根不记得他这个孩子吧?因为母妃的错,也因为他的愚蠢,连察言观色都不懂。
皇上只是眯著眼笑笑,将手巾塞回离非手中。「朕怎麽会厌恶小六呢?」
「父皇……」直到此时,离非才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对皇上带点羞涩的一笑。「儿臣,什麽都愿意,只要临能偶尔来陪陪儿臣就够了。」
他想,既然父皇就是临,那以後大抵是不会每日出现了。父皇是皇上,总有很多国家大事要忙碌操心,他不应该太过依赖任性。
只要临别忘了他就好……他的临……
「只要临,不要父皇?」皇上哈哈一笑,状甚宠溺的拧了下离非的脸颊。「小六,你同离殇交好,他没多教你怎麽在这宫内苑里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吗?」
「这是儿臣驽钝……」对著临的脸,离非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但又不愿意父皇将脸给挡住。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会儿做的事情很自私自利,也称不上聪明……可、可他没法子,临是临,父皇是父皇,那是不同的。
偷眼瞧了下一旁躺在地上,分不出是死了还是活著的男人,尽管他不知道男人是谁,心里还是扭著沉重的歉意。
人能傻但不能蠢……离非想,自己大概傻透了也蠢透了吧!
「瞧著朕,就叫不出临吗?」皇上倒是很有趣地逗他,尽管少年太快平静下来的心绪让他稍觉不足,可那颗小脑袋里自成一格的想法,却又令他愉悦了起来。
「不,儿臣……」来不及将话说完,唇就被轻啄了下,苍白的脸颊倏地涨红。「父、父皇……这、这是……」
「小六不是挺喜欢朕亲吻你吗?怎麽,临可以,朕就不成吗?」一口一口轻蹭著离非的唇,皇上虽然笑意盈然,少年却怎麽样也没法子不别扭。
眼里瞧的、手里抓著的都是临,那亲吻也是临的,轻柔和暖像春风一样,总让他浑身燥热得发软。可气味跟衣著却一再提醒他眼前的人是皇上,雍容华贵的薰香、精美复的衣著,色彩也是皇上才能使用的正黄色,而不是临那一身不变的白色衣物,质地普通却别有一种风采。
「儿臣只是……父皇,儿臣也不明白该怎麽说才是,父皇是父皇、临是临……父皇,您、您对儿臣……喜爱吗?」他唯一想过要的人,是否也一样想要他?之前不敢问,怕让临难回答,现下他不自觉问了,无论是临或者父皇,喜欢他吗?
皇上没说什麽,只是笑得宛若春风,贴著离非的唇舔著直到小嘴羞怯地微张,勾出了粉嫩的舌尖。
「嗯……」轻咛声,离非扯著皇上衣袖的小手又更紧了些,瘦小的身子又开始隐隐约约轻颤了起来。
似舔似吮,离非觉得自个儿不但脑子糊了,连魂似乎都被引去,不自觉随著动了动舌尖,学著皇上的动作,怯怯地回舔了下软热著舌侧。
「小六,想什麽?」这时,皇上却退开了,两人唇舌间还牵著银丝,少年怅然所失的舔著皇上的下唇,但又不敢往嘴里头探。
「儿臣……儿臣……」临也好、父皇也好,总是这样逗得他浑身滚烫,身子里隐隐有股搔痒,却又不知该怎麽著才好。
他说不出太露骨的话,也忘不了父皇搂著离殇,那样温柔地瞧著,贪婪得转开一下都不肯。
是啊,离殇!猛地回过神,离非慌张地要往後退,却被皇上搂得紧紧的,根本躲也躲不了。他竟然忘了离殇!
「父皇,儿臣还是、还是……」他不能同离殇瓜分父皇,离殇是他最亲爱的小皇弟啊!
「嗯?」
他的挣扎似乎取悦了皇上,瘦小的身子被轻易地拦腰抱起,皇上起身的动作敏捷如行云流水,突然间凌空少年惊惶地轻叫,手臂忙著攀上皇上的肩颈,可怜兮兮地搂紧。
「平沙。」皇上对少年一笑,亲腻地在他额上落了个吻。
「回万岁,小的在。」平沙公公的声音依然在门外,没有入内的打算。
「将御书房清理乾净,送热水及香膏过来。」
香膏?少年先愣了下,总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皇上并非将他搂的很牢实,那种摇摇欲坠的恐怖让他没心力去细想,只能任著皇上交代完将他搂进了内重的寝房。
属於皇上的那张人皮面具被随意放在床边矮柜上,内重里因为书更多,也多只有皇上一个人,书香味混著离非朝思暮想的临的气味,溢满了整间房,让皇上身上的薰香味淡了不少。
直到被放在床上,离非才迟疑地松开了紧握不放的手,谨慎又希求地偷偷瞥望皇上正解下发髻的侧脸。
是完好的右脸,在略为昏暗的油灯下,白玉雕成的肌肤沁著莹光,眼鼻口都如同工匠之手,美得有些太过不真实,却又不会让人有太过女相的感觉。
似乎是查觉他自以为小心实则压根是紧盯不放的视线,皇上没有转回头,但唇角却扬了起来。
丝缎般的发散下,略长的发丝散在肩上、背上,流水般的光泽滑动著,离非动了下手指,强忍著不摸上去。
当皇上解掉了外袍,里头是件月白色的长衫,袖口领口上皆以同色绣线绣著彩蝶及雏菊,精巧的绣功因含蓄而不显眼,却又令人无法忽视,一瞧就别不开眼了。
「小六不问?」男子这时才在床沿坐下,爱怜地抚摸著少年通红的脸颊。
「临?」眼前的男人不在是高高在上,让他又敬畏又害怕的父皇,而是这些日子陪在他身边,搂著他看书谈天,轻柔地吻著他哄著他的临。
「是,你的临。」低柔的轻语悦耳得太过,甜得像能尝出蜜来,离非腼腆地笑了,将小脸贴上男子的胸口,撒娇似地轻蹭。
「临……我的临……」
「不问吗?」脱下鞋袜,男人跟著上床,将少年瘦小的身子压在床褥间。
「问?」愣愣地眨著眼,少年小口吁了口气。「不,我不问,你要对我做什麽都好,都可以的,只要别离开我,别像母妃云似那样,把我一个人留下。」
男子露出了绝美的浅笑,润红的唇含上了少年小巧的耳垂。
「小六,你同朕,同罪……」—-小六其实心态也有问题啦明天要H了嘿嘿嘿
木头–第六章(下5) [父子]
平沙公公是何时将东西送来的,离非压根没有留心到。他整个心思都在临身上,他还从没有这麽贴近临,鼻息间满满是清凛的香气,带著一些雍容的薰香,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点上了火,几乎快烧起来了一样滚烫。
皇上并没有亲吻那张淡色的小嘴,薄薄的唇紧张地抿著,但又似乎带些期待地,偶尔用粉嫩的舌尖舔过。
那张毫不起眼的小脸,对皇上来说当然没有分毫的诱惑感,他见过的美人何其多?就算是清粥小菜比起离非来说,都显得丰盛。
这麽淡的人吃下肚後,会如何?皇上对这件事倒是感到兴味盎然。
细长的眼眸在皇上笑盈盈的凝视下,害羞地紧闭上,疏淡的眼睫微微颤抖。因为闭得很使劲,眼皮子上有几道小皱折,增添了些许可爱。
就算是水,也是有味道的。皇上有趣地挑起眉,终於垂首在那敏起的唇上,落下轻柔得接近缠绵的吻。
「小六,愿意与朕同罪吗?」吻从小小的唇上移到唇角,绵密地滑过稍瘦的脸颊,最後含住了耳垂。
纤小的肩一震,少年模模糊糊地发出细小的轻哼,小小的手紧紧地搂著皇上的肩,没有说话。
「小六,这是不愿意?」皇上啃著离非泛出豔红色泽的耳垂,一点也不肯放松地问。
「同、同罪……」少年羞得浑身僵直,不住地轻颤轻抖著,呼息都显得不太顺畅了。「父……临……临……我、我……」
他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才是,若是答错了,皇上是不是就会像之前那样,冷漠地转身离开,一忘就将他忘了个把月?他等了好久好久,等著父皇想起他,从母妃死了之後就一直等著。
父皇要是不来了,他兴许能忍耐。但要是临不来了呢?要是连临都忘了他……因为羞怯及动情染上豔红色彩的小脸,猛地刷成一片惨白。
不成!绝对不成!
紧闭的眸惊惶地张开,临的脸庞确确实实地印入眼底,少年才安心地吐口气。
「小六?」
「我、我……那、那不是违逆伦常……」脑里浮出了父皇说过的话,离非隐约有点明白了。他知道父皇最喜爱的就是离殇的母妃,而淑妃却香消玉损。父皇一定是被思念折磨的疯狂了吧!
离殇长得像淑妃,连神态都相似,只是多了一点雍容及似男似女的妩媚。所以那不是违逆伦常……唉……
「不是吗?」皇上哈哈一笑,几缕发丝擦过离非的颊侧,骚痒的触感让少年苍白的脸颊又染上一些薄红。「小六,朕以为你是根死板板的木头,书里写的那些远大抱负,规规矩矩的礼节,那儿去啦?」
愣了愣,离非才想透皇上指的是他写在书里的那些注记,霎时有些尴尬了起来。
「儿、儿臣只是……只是……」
皇上轻挑起眉,用唇挡去了离非结结巴巴的细噢,原本放在少年头侧的手也往下伸,解开了已经被扯乱的衣裳。
当肌肤确确实实地碰到丝被的滑顺冰凉时,离非紧张地哼了声,迟疑著要不要躲开皇上摩娑的唇,直咽著唾沫。
苍白单薄的胸膛在被褥间险得更加瘦弱,昏黄的油灯光下,淡色的细小乳尖隐隐约约突了起来,上头还留著先前被掐伤的痕迹还有更早之前男人啃咬留下的痕迹。
优雅的指抚上细小的乳尖,先以指腹轻挤轻压,再用坚硬的指甲搔刮挺起的乳尖。细细小小的淡色乳首不一会儿就被玩出豔丽的色泽,少年咬著唇羞怯压抑地轻哼,环著皇上的手臂抖得几乎抱不住。
「小六很喜欢?」坐起身,皇上将少年发软的身子圈在腿上,存心让少年张开双腿环住他的腰,下身的反应一览无遗,浅色的性器已经微微挺了起来。
离非慌张地要伸手去挡,却被强硬地拉开手臂。「不许遮,让朕瞧瞧小六能多下流淫荡。」—-为什麽会有5出现呢OTZ因为突然不知道要怎麽写最近因为公演要到了,身心压力都很大今天回家就狂睡也没有更新文章直到之前才醒过来抱歉我明天会把H补上,同时更一篇平行线(吧XD)
木头–第六章(下下) [父子·微H]
「儿臣……儿臣不是……」下流淫荡……这几个字,离非却说不出口。他切实地瞧见了自个儿的分身,连碰都没碰的状况下,前端竟已经浮出曾淡淡的水光。
那原来不是想克制就能克制的呀……依然生涩的少年,惶然地想挣开男人的箝制,然而已经动情的力道只是徒劳,男人呵的一笑,将他细瘦的手被拉往腰後,只用一掌就牢牢扣住。
「父、父皇……」臂膀有些疼痛,少年微皱起脸,却又不知道怎麽开口才好。
「也许有些疼,小六能忍吧?」皇上云淡风轻地问道,手上的力道却是相反的加重,像是铁钳般狠狠地要在少年细瘦的手腕上留下痕迹。
「呜……」痛得轻哼,但少年很快咬住嘴唇压抑著不再出声,只有淡细的眉心,怎麽样也解不开。
虽然是临,但这个疼让他想起了先前父皇对他做的事情,痛得连喘息都没办法,总以为自己再也承受不了就要昏过去的时候,偏偏因为尖锐的疼动,神智反而异常清明。
滚烫巨大的坚挺,撕开他的身子时而往内,时而像是要连脏器一同扯出般退开,他虽然不怪不恨父皇,却很畏惧那种生不如死的疼痛。
「傻孩子,朕之前是罚你,此回是疼你呀!」那含蓄又妩媚的微笑,带著勾人的挑逗,明明是暖如春风,却又让离非疼痛中莫名感到心头一股噪动。
小小的身子被打横抱起,皇上的手依然箝制著离非的手腕,凌空的身躯不安地僵直,那种摇摇欲坠的恐惧让少年绷紧了双臂,疼痛更甚。
还来不及询问皇上打算做什麽,莫名的热水没头没脑将离非淹没,惊惶失措的少年连呛了好几口水,细瘦的手被乱挥,好不容易才摸到能撑起身子的地方,小脸狼狈通红,扶在浴盆边又呛又喘,像只落水的小土狗。
似乎被他的丑态给取悦了,皇上哈哈大笑,用手指勾起少年濡湿的发丝。「小六呀,你这样让朕怎能不欺负你呢?」
「咳咳……父、咳咳……父皇,这……这是……」一时咳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少年可怜兮兮地猛眨眼,水不停从嘴角、鼻中滑出,每咳一声都会喷出些许水沫来。
他这时才知道原来平沙公公进来过了,但却不懂为什麽皇上要将他扔进浴盆里?是嫌他身上不乾净吗?这一想更加慌张,离非蹙紧眉心,满脸认真地举起手臂猛嗅,但嗅来嗅去只有热水中所放的香料气味。
他不懂那是什麽香料,只觉得轻轻暖暖的,嗅起来很舒服,不会太华贵也不会太浓豔,但又不像离殇身上的味道,素雅得太过空灵。
小小喷嚏了两声,少年甩甩头,努力要将湿乱的发丝整理好。
「净身。小六,你还是朕头一个亲手帮著净身的人哪!」直到此时,离非才留心到皇上已经将衣物褪去,赤裸地站在浴盆外头,正随意将长发盘起,似乎不想弄湿了。
他还是……他还是头一回瞧见自己以外的身子……
离非满脸通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细长的眸慌张地一开,但又偷偷转回了皇上身上。象牙色的肌肤在油灯下隐隐有层珍珠似的光晕,胸膛、手臂跟腰腹,都不如样貌那样给人稍嫌纤细的感觉,肌理结实线条有力漂亮,随著束发的动作轻轻收缩,简直不像是人间该有的,而是工匠的杰作。
小脸越来越往水里沉,抓著浴盆边沿的小手紧得指弯泛出了一层白,当细长的眸瞧到皇上两腿间时,少年又猛地喝进了两三口水,闷咳了好几声。
笑睨了离非一眼,皇上也跟著跨入了浴盆里,这下少年完全不知道该将眼往哪瞧才好,就算垂下头也会瞧见自个儿腿间不知羞耻的分身,已经挺了大半了。
下腹像有一团火烧著,但少年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麽……这麽不思振作,他确实对临抱有一些羞人的想法,却、却没想到会光瞧著就……
「小六的身子倒是比嘴巴可爱的多。」浴盆并不大,就算少年的身子稍嫌太瘦小,与男人挤在一块儿时,还是免不了得跨在男人腿上。
粉嫩的性器前端,微微颤抖著,就贴在男人的腹上,囊袋的部分则被男人的坚挺轻触著。
腰一抖,少年逃难似地站起身要爬出浴盆,却被轻易地一揽腰抓回了男人怀里。
「怎麽?朕要亲自替你净身,小六不领情吗?」柔软的唇就贴在少年小巧的耳垂上,轻啃轻咬著。
缩起肩,少年用力闭上眼,细声回答:「不、不……儿臣、多谢父皇恩宠……」
身子又烫又麻痒,力气像被热水跟男人的唇全抽走了,软软的使不上力来。
这不是违逆伦常……这不是……—-干!H啦!你是跑到哪里去了!下一篇d( ̄▽ ̄”)要钜细靡遗还是可以简单带过?
木头–第七章(上) [父子·H]
苍白的瘦小身躯在热水里很快染上一片薄红。离非浑身燥热得不自觉张开嘴喘气,眼眸不知该往哪儿放才对。
皇上确确实实是替他净身,熟练地拿著一方棉巾,沾满了水後先从纤细的後颈开始,动作轻柔得几乎是在折磨离非。
仔仔细细、轻缓得像是正擦拭名贵的玉器,每一肌肤、每一束肌理,都被擦洗过,略粗糙的棉料,摩娑过细小的乳尖时,少年轻喘了声,满脸通红地瞧著皇上猛咽唾沫。
「喔?小六喜欢?」尽管脸上的笑容宛若春风,皇上手中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客气,丝毫不给少年真正喘息的机会。
指头隔著棉布揉上了细小的乳尖,浅淡的色泽在灵巧的指头把玩下,成了豔丽的红,带著浅而易见的羞怯缓缓挺了起来。
却然是个淡得毫无味道的少年,皇上倒是很爱这细小得像是碰不著舔不到的部位。
「父、父皇……」少年窘迫的伸手想推开胸前做乱的指头,却被皇上轻易地架开,更恶意地用指甲搔了两下。「啊!」
惊喘,离非单薄的身子猛地往後缩,男人的手却早已经扣在他腰上,将人又按回了原位,甚至坐得更了些,浅色的性器几乎完全贴在男人精瘦的腹上。
「小六这儿倒是很好看。」皇上总是不特别接近,气息就停在挺起的乳尖前,似有若无地吹拂过去。
「多、多谢父皇赞美……」这话说得别扭,离非却也无法不这麽回答。手挡不了皇上,他只能无措地抓著浴盆边沿,手指一缩一放的。
「这种时候,还叫父皇吗?」有趣地挑起眸,那似宠溺又像逗弄的眼神,让离非扭著唇,却说不出话来,只有苍白的脸颊越还越红,简直跟秋日的夕落比美。
皇上眸一弯,眼底的笑意就像要满出来了,豔红的舌尖轻吐,舔过了细小的乳首。
少年身子轻震,发出模糊的鼻音,小手带些慌乱抵上了皇上的肩头,但却不是推拒,显得有些无措,像不知该怎麽迎合或是该不该迎合,正挣扎著。
温软的舌推按著乳尖,偶尔绕著突起轻扫,几後少年发出猫儿似的吟哦声,挺起了单薄的胸膛,身子往後绷起。
端丽的唇边染出一抹笑,皇上知道离非已经确确实实动情,轻舔的舌改为狠狠的啃咬,在淡色的乳尖上咬出了血痕。
「呜啊!」离非痛叫,扣著皇上肩头的手用力得泛白,身子颤抖个不停。
临也总是这样,啃著他像是要将他吞进肚子里……很疼,但也很羞。脑子早已经烧成一片空白,迷迷糊糊的什麽也搞不清楚了。
在他眼前的是临还是父皇?
「临……」咬伤他後,男人总会疼惜地舔去血痕,让他心口涨得几乎要哭出来。无论临怎麽对他,都是疼惜他的吧!这样就够了。
乳尖被吮著,有些麻疼,离非的气息越加显得急促,几乎像要喘不开气来了。
光是这样,少年已经有些应付不及的迷乱,似啃又舔接著吮咬,皇上并不独厚哪一边,两颗细小的乳尖都被玩弄得红肿,上头印著显眼的齿痕,被热气一蒸像是烙痕般。
「啊──临、临……别啊──」少年的腰又狠狠抽了下,染著浓软鼻音的惊呼,可怜得让人恨不得更残忍地欺负他。
皇上的手带著棉巾,擦拭上了少年的分身上,细致粉嫩的前端连离非自个儿都没有碰过,略粗的绵巾摩擦著前端,仔细得让少年混身抽搐,敏感的部分不断被棉巾摩娑著,像有虫子要上头啃咬,既麻痒又带了点疼,少年只觉得脑子像雪那样融掉了,不能自己的哭喊起来。
乳尖又被狠狠地啃了一口,离非的腰像要断了似地绷紧,被握在皇上手中得分身也跟著跳动,热意不停在身下累积,似乎就等著某个顶点要一鼓作气冲出去。
「临、啊啊……临……放、求你……嗯啊啊……」前端被棉巾磨蹭著,茎身则是被皇上宽厚的掌心握住,上下套动著。
离非连话都说不清楚,他不懂自己的身子怎麽了,舒服得感到痛苦,却又无能为力。
「求朕什麽?」皇上的唇这才放过了红肿的乳尖,贴在少年摇晃的小脑袋边,柔声细语。
朕?化成一摊水似的脑子,猛地又恢复了一些神智,少年睁大泪眼茫茫的眸,带著一丝惊惶瞧著对自己笑得同春风似的男人。
「父啊──」淡色的唇才刚吐出一个字,男人的指甲取代了棉巾,搔上不停抖动,湿水潺潺的铃口。
「父皇还是临?」似欲摸进少年受小的身子里,坚硬的指甲缓慢但确实地往铃口里搔刮,少年抖得跟秋风落叶似,微张的唇中除了呻吟,什麽也说不出来。「小六快到了哪……」
听不懂男人话里的意思,少年只觉得分身猛地一酸,也腰痉挛地像要断了,热意眼看就要从被搔刮的铃口而出。
这时,男人却狠狠地扣紧少年分身的根部,痛得少年发出哭叫。「小六,朕可是什麽甜头都还没尝著唷。」
与紧捏的恶意不同,皇上贴在少年耳侧的低语,柔得人连魂魄都软了。少年失神地用哭红的眼瞧著男人,身子依然不受控制地抽搐著。
淡色的唇动了动,隐隐约约像说了什麽。皇上不打算仔细听,他紧握著少年的分身,将少年转了半圈趴在浴盆边。
摇曳的灯火下,瘦小的完全不像十八岁少年该有的背脊上,错落著七八道长疤,皇上兴味盎然地哼笑了声,张口在其中一道疤上狠狠一咬,直咬到嘴里尝到腥味才松开。
少年发出像小兽受伤时的哀鸣,身子一软几乎沉进浴盆中。
皇上单手握著他的腰,将人往外推了些,胸板就卡在浴缸边缘,钝疼让少年模糊地又哭了起来。
小巧的臀间是淡色的密孔,皱褶细致可爱,男人惊豔地挑起眉。这倒是出乎他愈想,原来少年身上也是有迷人的部位。
松开了捏在浅色分身上的手,少年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些。
摸过一旁的香膏,皇上挖了一小块,抬起少年的臀,将香高抹上了浅色可爱的密孔上。
「呜……嗯啊……」细弱得吟哦与其说难受,不如说是羞涩紧张。少年紧紧地扣抓著浴盆边沿,扭著腰想躲开男人的手指。
这当然适得其反。抹上香膏的密孔经过仔细的揉按後,正半张半合的蠕动,里头的嫩肉隐约可见。
这倒是顶诱人的风景……
握住少年的腰,皇上不再拖延,一口气将坚挺的分身根没在少年的身子里。
「啊啊──」身子被硬劈开来的疼痛虽然因为香膏少了些,但依然让离非痛得哭叫,身子绷得像要断裂的弓弦,几乎连喘气都喘不开了。
「好孩子,忍忍……」被紧缩的内壁绞得一阵疼痛,皇上温柔地搂著少年,怜惜疼爱地啄吻汗湿的太阳穴,手掌也往下套弄起因疼痛软下的浅色分身。
「临……临……」安抚很快见效,少年喃喃地唤著心爱的男人,身子松了开来,乖顺地吞尽滚烫的硕大。
「好孩子……」男人一笑,将分身微微退出後,又一尽没到底,几乎将瘦小的身子贯穿。
毫不留情的进犯让少年很快失去意识,却又被男人的律动晃醒,粉色的薄唇间已经哭喊不出声音来,只有细弱沙哑的呜咽,软哝得像猫儿的撒娇。
前方的性器也总在颤抖得快要射时,被男人狠狠捏紧。一层又一层的快感慢慢变成痛苦,在脑子里搅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子涌入了烫人的热意,几乎烧死他似的,少年痉挛淂四肢都扭在一块,单薄的胸口几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终於昏死了过去。
男人贴在少年被上喘息,很快的平顺了呼吸。
手中的浅色分身仍然可怜的挺著,男人却冷淡地松开手,从少年身子里退出,细致的眉心微蹙,将自己身子清洗乾净後离开浴盆,少年孤拎拎地软倒在浴盆边,像具被玩坏的娃娃。
随意罩上外袍,皇上对著油灯照不著的暗,呵呵一笑:「月道然,你到多久了?」
「回皇上,微臣刚到。」从暗走出,月太医面无表情地拱手。「敢问陛下,传微臣来是为了?」
「月太医听过方士东方吗?」皇上将发散下,拿过乾净的大巾子递给月太医。
愣了下,月太医眸中很快闪过一丝不以为然,但依然接过了巾子,走到皇上身侧擦拭那头被沾湿的黑发。
「是,微臣听过,皇上为了十皇子配人将东方先生请来。」
「月道然,他瞧过你的药方,著实赞美了一番。」皇上轻描淡写得细语,但月道然心里怎麽会不明白,事情没这麽简单。
「多谢皇上赞赏。」细柔的黑发在灯光下美得不可思议,就算是毫无邪念,偶尔也会心头一紧。
也难怪少年会这麽死心塌地了……月太医在心里叹了声。
「可,还需要特别得药引。」
「药引?」月道然难掩冷笑,他知道皇上为了治十皇子的病,是什麽都肯试的。就医者来说,这是天大的笑话,一个方士懂得什麽?
「少年的血。」皇上垂眼对月太医一笑,轻柔地低语。「小六总算也有点用途了,他的生辰可真好。」
「陛下,您这是……」月太医一惊,不可置信地瞪著皇上。「方士之言,皇上切不可尽信!」
「月道然,你不动手,就由朕亲自动手。小六会怎麽,朕可是一点也不在意。」皇上只是温和的一笑,暖若春风。—-啊啊……好痛OTZ
木头–第七章(中) [父子]
「臣遵旨,但有一事不明白。」月道然太过清楚皇上是什麽样的脾气,那已经不仅仅只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回事了。
即便他压根对方士之言嗤之以鼻,更不愿意在少年那瘦小的身躯里取血,但他也不敢想见,拒绝後皇上会用什麽方法折磨少年。
「说说。」皇上撩起一束发,在指间搓了搓,瞧起来有些无趣。
「陛下,您若只为了取六皇子鲜血入十皇子药,又何苦这麽玩弄六皇子?」月道然的问题从来不客气,皇上呵呵笑了。
俊秀的眉狠狠一蹙,他就是不喜欢看见皇上这样的笑,太多算计太难捉摸。「陛下,微臣不懂,只需同六皇子开口,他定愿意为十皇子献血。」
心里微微一叹,少年的死心眼跟重情义,在这宫里绝不是件好事,直愣又淳真的性格,还像个孩子不像个即将十八的成年男子。
「月道然,这不是显而易见吗?」皇上侧身握住了月太医的下颚,逼著那双不以为然的眸子与自己对望,瞧来极为愉悦。「身为九五至尊,不过就是笼里的金丝雀,偶尔总是需要纾纾心。」
「陛下,请放手。」尽管皇上没用上什麽力道,月太医也不愿意狼狈挣扎,只是平声地几乎是命令地瞪了皇上一眼。
「月道然,朕太宠你了。」哈哈一笑,皇上倒是松了手。
微挑眉,月太医不再多说什麽,走到浴盆边瞧著少年疲惫苍白的模样,怜惜地叹了口气。「六皇子?」
少年毫无反应,苍白的小脸被发盖去了大半,瞧起来更加可怜。
迟疑了会儿,月太医轻柔地伸手摇了摇少年的肩,单薄的肩膀触手几乎是皮包骨,月太医严肃地眯起眼。这比之他最後一回瞧见少年时,似乎更加瘦弱了。
摊靠在浴盆边沿的身子微微一动,垂落的小脑袋跟著晃了晃,但并没有清醒过来,只是小小的喷嚏了两声。
「六皇子,下官失礼了。」挽起衣袖,月太医身手进入盆内捞起少年绵软的腰,拿过棉巾仔细的将那具瘦小身躯上,皇上留下的痕迹全洗净,苍白的肌肤上印著的几个齿痕变得显眼,月太医冷哼了声。
少年似乎感到不太舒服,迷迷糊糊地发出轻哼,闭著眼抬起了手臂,在半空中捞呀捞的。
月太医明白少年想拿什麽,但放眼望去却在散落的衣物中瞧见方豆腐似的手巾。臂弯里的少年又喷嚏了两声,缩起肩膀抖了抖。
浴盆里的水只剩微温,再待下去恐怕会伤风。月太医先从自己怀里摸出随身的手巾交到少年手上,才将人从浴盆里抱出来。
原本就是个浅淡的人,现在少年更像是吹气就会消失的影子,在臂弯里轻盈得太过。
迅速用大巾将人裹起来,月太医回头瞧著皇上云淡风轻的笑颜。「陛下,请问要让六皇子在哪儿歇下?」
皇上已经套回了面具,眼眸缓缓绕著房里转了圈,慵懒地指了指窗边的软塌。
不以为然地挑起眉,月太医却也没多说什麽。他无心与皇上多做口头上的胜负,尽管对於少年歇息的地方很不满意。
浅色的发还是湿漉漉的,月太医先让少年躺好,才拿过另外的巾子擦拭那头发。细柔的发丝在昏黄油灯光下,像琥珀的颜色,让淡淡的人染上了些许迷人。
皇上也靠了过来,在少年头顶上的空位坐下,优雅的指头勾起窄额前得一缕发丝,缠绕著把玩。「月道然,你这是在拖延?」
「回陛下,微臣不敢。」是又如何?月太医悻悻然停下手上轻柔的动作,迅速地瞥望了皇上一眼。
这一瞧,他瞪大眼,神色一沉。「陛下,您这是……」
「这是?」皇上有趣地撇撇唇,手上握著一柄银色的小匕首扬了扬。「这个吗?月爱卿,这并不是你头一回瞧见朕护身用的匕首,忘了?」
「不,微臣只是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朕的意思?这倒很简单。」皇上和暖地一笑,勾动著少年发丝的手往下,握住了一条细瘦的手臂。「就是这麽一回事。」
冷光一闪,月太医来不及阻止,似乎连空气都给划开了,发出一声轻响,接著是豔红的色彩喷溅了出来,染红月太医的眸。
一道暗色的血痕在少年的手臂上出现,鲜血不停往外顺著手臂流淌。月太医确确实实给愣住了,一时竟没能及时替少年止血。
「呜!!」少年在昏迷中发出细弱的痛叫,小小的脸狠狠皱成一块,眼皮抖了抖似乎要醒了。
皇上随手放下匕首,用手掌按住少年的眸。「月道然,怎麽?身为天朝太医,怕见血吗?你可是连当年见了朕脸上的伤,都没动一下眉头呀!」
「后临运!」咬著牙,就算是月太医也忍不住低吼。他嘶!地扯下袍角,才想动手替少年包扎,手却被皇上给架开了。「您这是……」
少年的身子在皇上的压制下微微抽动,模糊地喘息著,却没有发出更多的声音,显然已经醒了,正自压抑著。
「小六,疼吗?」皇上也感受到掌中少年的眼眸轻轻眨动,身躯微绷著,似乎很惊惶无措,尚不知出了什麽事情,却一开始就忍著疼。
这如何不让他感到有趣呢?
「父、父皇……」
「疼吗?」压著眼的手掌移开,爱怜地抚摸著苍白的小脸。「小六,怎麽不问?」
「儿臣……儿臣……」淡色的唇动了动,细长的眼眸带著慌乱无助地瞧著皇上,那张人皮面具,似乎让离非感到迷惘又畏惧,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月道然,你还不动手吗?」皇上轻描淡写地扬声,少年身子又一抖,眼眸惊惶地往疼痛的手臂瞧去,在瞧见月太医时,小脸微微扭曲起来。
「月、月太医……」怎麽会……月太医怎麽会在这儿?他同父皇的事儿,被瞧见了吗?
「六皇子,下官失礼了。」再不动手,皇上定不会允许他替少年止血。月太医一咬牙,从怀中摸出随身携带的用来装药的细竹管,将其中乾净的一根拔开塞子,移到少年滴著鲜血的指尖下盛接。
「父皇……」身子大半都裹在布巾里,只露出了一条手臂。就算是离非再傻再愣,隐隐约约也明白月太医定是瞧见了什麽,小脸又红又白的,一眼也不敢再瞧月太医。
但,要他在这疼痛中瞧著皇上那张人皮面具,离非也著实迟疑了起来。他、他还是怕那张太过父皇的脸,轻柔温和的笑容,分明暖似春风却总让他背脊发寒。
是了……手上的伤又是怎麽回事?这时後,离非才将心思转到了伤口上,皱著眉疑惑地思索。他不懂,怎麽会突然受了伤?月太医又为何要盛他的血?
父皇……父皇要他问什麽?
谨慎小心地瞧著皇上脸上的浅笑,离非手上的疼已经有些麻痹,但脑子还没完全理顺,仍模模糊糊的。
「父皇,儿臣能问吗?」
「小六要问什麽?」纤长尊贵的手指,在少年平凡的乏味的小脸上描绘著,太过清淡的人吞下後,什麽感觉也没有。
不过,皇上倒是很有兴趣再吞几回,紧张畏惧让少年瞧起来多了一些诱人的味道。
「这……儿臣驽钝,不懂为何会把自己弄出伤来……」皇上轻柔的抚摸,让离非不自觉咽著唾沫,感到口乾舌燥。
「这是朕伤的。」皇上有趣地哈哈笑,拧了拧离非的鼻尖。「小六,这是朕存心伤了你,为了要你的鲜血。」
「为了要儿臣的鲜血?」手臂上突然又是一阵刺痛,少年扭著脸痛嘶了声,几乎痛出眼泪来。
「六皇子,很抱歉,请您稍稍忍耐一会儿。」月太医温声哄著,他接完了一管鲜血,总算能毫不受阻地替少年疗伤。
皇上护身用的匕首虽不是什麽神兵利器,却也非一般兵刃能相较的。「削铁如泥」绝不夸张,这一刀下去,少年手上的伤俐落却极极重,不缝绝好不了。
又是一道疤吗……月太医再怎麽不忍心,也只能用针穿过单薄的皮肉,缝起伤口。
他手中没有足够的麻药,每穿一针少年就痛的闷哼,身子抖得像要痉挛了般。
皇上倒是悠哉地把玩著少年濡湿的发丝,满脸兴味地瞧著两人。
「父、父皇……儿臣驽钝,敢问父……唔父皇……鲜嗯鲜血啊……」前头两三针少年还能忍耐,但疼痛越来越甚,他试著要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忍不住痛苦的呻吟。
「小六倒有心。」皇上露出赞赏的表情,俯身在少年汗湿得额上亲吻。「朕该给你奖励才是,你可是帮了殇儿的大忙。」
「离、离殇……」提到心爱的小皇弟,少年的脸又一扭,神情纠结著歉意跟痛苦,让皇上笑得更加开怀。
「是,离殇。你的血正好能给殇儿当药引,小六也清楚,殇儿的身子不好,朕怎麽忍心瞧他痛苦。」一提起离殇的名字,皇上的声音就压低了些,轻柔得离非心里难过,纠得几乎无法喘气。
他明白的,他明白父皇最宠最疼得毕竟还是离殇,而不是他。
「是,儿臣明白,只要能帮离殇治病,儿臣的命也是离殇的……父皇,父皇……您、您别不要儿臣……」父皇也好临也好离殇也好,他有的只有这麽多,就算要用命去留也得留下来。
所以母妃才会宁可被车裂也要那麽做吗?明知道那是错的……离非不自觉啃紧了唇,不只是手臂直上脑髓的痛楚,还有心头很纠得闷疼。
他不想犯错,可他毕竟是母亲的孩子……
「小六乖,父皇疼你都来不及哪!」皇上笑著,云淡风轻。柔软的唇贴上了少年咬出血痕的唇,看似温存地摩娑著。
离非瞧不见,但月太医却看得清清楚楚。皇上端丽的唇边,隐隐得扬著一丝嘲弄的浅笑。—-爆字数了……
木头–第七章(下) [父子]
为免皇上在离非身上割出更多伤,月太医就是再怎麽满心不乐意,依然得日日在少年身上取血。
原本就已经太过瘦弱的人,身子骨的根基也在这十多天给啃食得一乾二净。
小小的手指上已经没有任何一块完好的皮肉,月太医握这那双瘦到骨头突出的手,心口狠狠抽紧。
数日前是十皇子的生辰,皇上也下旨策立十皇子为太子,朝中顿时一片哗然,後宫中也翻腾了起来。尽管之前的流言蜚语没有少过,但谁也没料到皇上会真这麽做。
十皇子体弱多病是众所皆知,这回策立大典上甚至无法出席,更别说於天朝有任何建树贡献了。
当然,这一片暗潮汹涌,谁也没胆子在皇上面前表露出一点异状,虚悬多年的太子大位,就这样纷纷扰扰的定下了。
离非听到消息时,已经是两三天後,他因为献血的关系,经常整日昏睡,就是醒来也没有下床的力气,颐性苑里的书一本一本全堆到了床边。
「离殇成为太子了吗?」他好久没见著离殇了,不知离殇的身子是否好多了?
握著他的手,月太医仔仔细细翻看著十指,能下针的地方都下过针了,体调大坏的状况下,指上的伤好的也慢,著实找不到下针的地方。
「是,十皇子子被策立为太子。」轻叹了口气,月太医抬起头温柔地对离非笑笑。「六皇子想念太子吗?」
「嗯,我很想他。」离非有些腼腆,但很坦率地点头承认。他真的好想念那个素雅又雍容的小皇弟,现在都夏天了,荷含苞待放的,以前读书的那个凉亭周围这时候最美,像莲池中的净土,放眼望去一片粉红粉绿,就是他都觉得很美。
可,他最近几乎没法子下床,每天月太医都会来取一竹管鲜血,近日他就是看著书也容易疲累,一日没睡上个六七个时辰是不会醒的。
不知道离殇好不好?他的血入了药引是不是当真有效?要是能替离殇做些事情就好了,若摘枝荷去探望,离殇定会很开心。
「太子近日身子大有起色,请六皇子不用太过挂心。」月太医嘴上安抚著,没让少年知道他更担心的是这瘦小的身子里还能取多少血?
究竟以血入药引是否有用,身为医者月太医压根是不信的。这些日子离殇喝药时也带著迟疑,似乎隐隐约约猜到了什麽,却又不得不喝。
这就是皇上非要取离非的血做药引的原因吧!换做任何一个旁人,离殇不一定愿意喝药,但若是离非的血,为了不让离非继续受苦,离殇定会配合。
想起那张太过美丽的脸庞好几回欲言又止,最後只是蹙著细致的眉一口一口将药给喝乾,月太医都不禁怀疑离殇知晓了多少。
「这就好。」离非满足地吐口气,细常的眼微微笑弯起来。「我许久没同离殇见面了,他身子不好,应该要多补补才是,他也成了太子了,我却还没能祝贺他。」
「也许,等这一帖药服完,六皇子再去探望太子。」找遍了,月太医就是下不了针,他并不愿意扎手指以外的地方,可这会儿却似乎由不得他了。
「嗯,我很想见见离殇。」父皇说他不用出家,离殇又成了太子,这真是太好了不是吗?「月太医,你认为送荷当寿礼会不会寒酸了些?离殇毕竟是太子了。可,今年的荷应该长的很好,离殇又喜欢。」
「下官认为,六皇子送什麽太子都会很开心。」月太医轻柔地摸摸少年的发顶,曾触手的细软变得有些乾粗,这血不能再取了。
一咬牙,月太医拿针往少年瘦骨嶙嶙的手腕一刺,细瘦的身子微微颤抖了抖,似乎有些惊讶月太医院往那边扎针。
「六皇子疼吗?」取血的针是中空的,血就顺著管心流出,滴进了准备好的竹管中。
「有些……」少年猛地顿住声,小脸有些尴尬。「不,我没事。」
爱怜地瞧著那张苍白的小脸,月太医用属於医者,乾净却有力的手指,摩娑过凹陷的脸颊。「六皇子,近日来有好好喝药补身子吗?」
不知是否为存心,除了取血之外,皇上不许月太医替离非开药瞧诊,他虽交代过太医院里的太医多替他留心著些少年的身子,但每瞧一回他都怀疑,那些补药真有喝进少年嘴里吗?
一这麽问,少年的脸颊猛地服上一层淡红,慌张羞怯地低下小脑袋,不自觉用空著的手抓著手巾翻弄。
月太医也不催,温和地笑睨著少年,挡住心里的不安。离非什麽时後会露出这种表情,他怎麽会不清楚?肯定与皇上有关。
就算身为人臣,他还是很多不自觉在心里骂后临运浑蛋。
「怎麽说呢……」少年乾咳了两声,太过小心仔细地折起被抓乱的手巾,「临……父皇会派人送药给我,膳食也都特意关照过了,晚膳父皇会来陪著我吃,我……月太医,你认为我是不是太傻了?」
没料到少年会这麽问,月太医秀丽的眉轻扬,温柔平淡地看了少年一眼。「六皇子怎麽这麽问?」
「我、我到现在还是很怕父皇的脸,虽然明知道面皮下就是临,也知晓在公公们面前父皇不爱人看到脸上的伤,那是只让我瞧见的伤是吗?」最後的询问,带著一点小小的希冀跟不安,离非心里知道,他对父皇来说,永远也比不上离殇。
他从没想过要比过离殇,那是不同的。离殇是特别的人,是这宫中最美丽的风景。可是……父皇可以看重离殇,临……他的临能只瞧他吗?
沉默半晌,月太医躲开少年紧张而直盯不放的眸子,俐落流畅地拔针止血,将装满的竹管收好才谨慎地对上那双细长的眸。
「六皇子,下官无法确知皇上的心意,但,过於沉溺总是不好。」话出口,月太医惊觉自己说得有些太重了,少年身子一震,脸色更惨白。
「月太医,那、那不是沉溺也不是……不是违逆伦常……」小手将刚折好的巾子又扯乱了,在手指间扭绞著,几乎要扯裂开似的。「月太医,你想若是离殇好了,临是不是就不来了?」
清澈明亮的眼眸染上些微的黝暗跟迷惘,细牙狠狠地咬著自己的唇。「月太医,怎麽说呢……我、我心里总有点害怕,我希望离殇好起来,同过去那样一起看书喝茶、谈天说地,可我又怕临不来了……」
「六皇子,别想太多,临不是每日都来陪你吗?」有力优雅的手掌用力按住少年缩起的肩,隔著衣物瘦骨如柴,敲在掌中的感受非常明显。
愣了愣,离非揪起的手微微放松,人也跟著吐了口长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可不是吗?临每日都来,父皇毕竟是皇上,君无戏言是吗?」
「是的,君无戏言。」月太医安抚地微笑,用力一颔首。「六皇子别多想,好好养身子,可别太子病愈了,你却倒下了。」
憨憨地一笑,离非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还真是叫月太医瞧笑话了,可不是吗?总不能让离殇知晓我献了血,他一定会很伤心,我不想他伤心。离殇就是要开开心心的笑著,我好喜欢瞧著他的笑。」
「请安心,太子不会知晓。」
点点头,离非露出满足的微笑,让月太医撩起他的衣袖检查手臂上的伤。
还未收口,缝线的地方似乎有些抓破的血痕,还有一个明显的齿痕印在伤口下方。月太医恶狠狠地蹙起眉,瞪著那个咬痕在心里啐骂声。
「六皇子,伤要好就别老去抓抓挠挠,好吗?」扣除咬痕不管,其他的痕迹月太医心里也清楚怎麽来的,忍不住无奈地叹气。
离非是个规规矩矩的人,可偏就是爱抓伤口,似乎不每日碰著碰著会不安心似的,先前背上的伤也是,裂开了好些回,直到月太医沉下脸他才乖乖忍到了殇能结痂。
「对不住,我就是……就是不碰碰就觉得心下奇怪……」离非紧张地垂下头小声嗫嚅,一眼都不敢瞧月太医。
「下官会请陛下多留心别让您抓挠伤口。」也顺便提醒那个浑蛋皇帝,别在继续在少年身上多添伤口。
「别、别同父皇说,我会记著。」少年一紧张,连忙抓住了月太医的衣袖,可怜兮兮的哀求。「月太医,这是我得不对,别让父皇知晓好吗?」
他没有别的,只能当个规规矩矩的孩子。
明白他的心意,月太医蹙著眉,僵硬地点了下头。
这才松了一口气,少年腼腆地又笑笑。「我会好好忍,也会好好补身子,那补药甜甜的很好喝,像是参了蜜似的。」
他很怕苦,过去已经习惯了甜甜的药,就算总是治不好病,至少喝起来不难过。月太医的药很好,就是苦口了些,他心里感激,可偶尔有些怕。
「甜甜的吗?」月太医轻挑眉,狠狠地握紧了在衣袖中的手。
后·临·运!—-啊咧……月太医好抢戏XDDDDDD但是他绝对是配角( ̄y▽ ̄)┌
木头–第八章(上) [父子]
月太医与皇上已经相识多年,从年少轻狂的潇洒天真,到现在年岁增长的城府渐,他算是看著一个高傲自信的少年怎麽长大的吧!
他很明白皇上对离非这种性格会想践踏、摧残,想尽办法要将那个单纯的少年推落到万劫不复的地狱。
不单单是因为无聊而已。
可,事情总有个极限,太过的时候他无法置之不理。更别说还是连著两代,当年的鲁婕妤跟现在的离非,唯一庆幸的只有离非没有鲁婕妤那麽又烈又拗的性子。
当取了第二十三天的血,就在他眼前少年昏死了过去,气若游丝,几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月太医大急之下,针药齐下才勉勉强强让少年咳了几声,恢复了一些气息,但人还是醒不来。
没服补药、重伤刚愈,每日还要献上一竹管鲜血,就是铁打的身体也会承受不了,更别说如此瘦弱的少年,一只脚恐怕都踩进棺材里了。
这不是能继续无视的事态,要他再取血他也下不了手,但不取血皇上也会自己动手。
确定了少年暂时无恙,月太医让人将那管血送去太医院好入药,人就守在少年床边,准备守株待一只叫后临运的野兽。
这一等,从未时三刻直等到了酉时二刻,才听见远远得平沙公公喊著皇上驾到的声音。该死,这种时候用晚膳也未免太晚了!
月太医满心不悦,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跪下,恪尽臣子该有的礼节。
一踏入房里,皇上有趣地挑挑眉,停在房门前瞧著跪在床前的月太医,接著缓缓将是线移往了床上躺在被褥间,几乎被薄被给淹没的少年。
轻眯了眯眸,皇上摆手要平沙公公退下。
「起来吧!月道然,你等了朕多久?」皇上悠然地踱到月太医面前,居高临下瞧著那硬脾气的颈子,低低轻笑。
「回皇上,微臣约略等了两个时辰。」又嗑了嗑头,月太医才起身,稍退了半步才抬起脸。「陛下,微臣有事情非同您说说不可。」
「若是关於小六的事情,你不用说了。」越过月太医挺拔的肩,皇上的眸落在少年苍白太过的脸上,眼窝下的青影既且重,他轻撇了撇唇。
「后临运,你是什麽意思?既要六皇子献血又不让他补身子,你打算这帖药吃完让六皇子连命也赔进去吗?」既然没有旁人,又满肚子火气,月太医也不客气了,咬牙愤怒地直呼皇上名讳。
他们相识已久,月道然还是头一回发觉,这个曾经潇洒磊落的少年,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残酷男子。
「有何不可?」皇上云淡风轻地笑答,撩起袍角在床边坐下。「小六说了,为了殇儿他什麽都愿做,为了临就是陪下命也可以。」
「你明知他只是寂寞过头了。」光想到少年是用什麽神情说出这种哀求的话,月太医就为他心疼。
与其活成这样,连命都给轻贱了,那不如出家反倒俐落乾脆。少年不笨,但就是心眼太死太硬,若遇上值得的人理当能有好结果,偏却遇上了后临运这个没心的人。
「别说得好似朕一点也不担心小六,他要是就这样死了,朕也是心疼。」尊贵优雅的手指轻柔地抚上少年的脸颊,隐隐的似乎比先前多了一些怜爱,但相较起少年的付出却远远不足。
那不过就是对喜欢的猫儿狗儿那样的爱怜,新奇的时候又抱又搂,爱不释手的。腻了就随手扔去,连一眼都不想瞧见。
「为何不让六皇子补身?」月太医虽这麽问,心里却多少有了计较,他只是希望皇上别真这麽……绝情狠心。
「月道然,你是个太医,猜不出来?」
被那双带著嘲弄的眼眸一睨,月太医更加不悦地拧紧眉心。「若您担心六皇子服下的补药会让血中的药性与太子所服的药性冲突,那何不让我替六皇子补身?您不信任我的医术吗?」
哈哈一笑,皇上摇摇头,斯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左脸上的伤疤在灯光下狰狞得有些吓人,相对著让右脸更显细致美丽。
「月太医,你这是同朕呕气吗?当年若非你,朕不一定有命登上大位。」皇上用手指抚过脸上的肉疤,暗红色凹凸不平的烙痕,不难想见当年的伤有多重。「朕真是太宠你了,无法无天哪!」
「陛下,六皇子若再不补身子,时日也不多了。」狠咬牙,月太医心疼地看著昏睡中少年仍没放松的眉心,怎麽想都为他不值得。
「你明白朕会如何决选,小六固然是个可爱的孩子,殇儿的身子更重要。」不变的轻描淡写,抚摸著少年的动作也是轻柔得腻人,月太医只觉得脑子猛地一热,一跨步上前狠狠扯开皇上抚著少年的手。
「后临运,六皇子是你的血骨,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身为九五至尊,连这点伦常都不顾吗?」
「血骨?」美丽的眼眸轻缓地眨了眨,瞧著月太医掩不了的愤怒的脸庞,半晌後轻笑。「月道然,你说血骨?伦常?月道然,小六不是朕的血骨,是禁脔。」
「放了他吧!让他出家也好,送往塞外也罢,让他当你毫不挂心的皇儿,也别让他什麽也不是,在自己的父皇身下承欢。」
「朕放手,小六肯走吗?」对於月太医的以下犯上,皇上全然不在意,气定神閒地抓著那双既愤怒又心痛的眸,让人无法闪躲。
一句话,堵得月太医哑然。
确实,离非不可能愿意离开皇上,或者「他的临」。与少年相的这段时间,月太医懂的,不敢奢求、安分守己的少年,对「临」这个男子,有多强烈的心意,紧紧握在手里一点都不敢放。
「皇上,让微臣替六皇子养身吧!」松开紧捏的手腕,月太医跪下,用力磕了几个头,声音绷得像要裂了。
皇上只是淡然地瞧著太医,带点兴味托著著优美下颔,唇边的勾痕暖中染著些许难以言述的诡异。「月道然,你这是瞧上小六了?就是对朕,也没见过你这麽尽心尽力。」
「皇上,微臣只是以一名医者的身份替六皇子请命。」隐隐约约听出了皇上话中的意思,月太医叹口气抬起头,额上已经撞出了浅浅的瘀痕。「若皇上认为微臣对六皇子有非分之想,补药也可以借其他同僚之手送给六皇子服用。」
「是吗。」皇上笑笑,不冷不热地应了声。
床上的少年这时後喷嚏了声,瘦小的身子缩了起来,小手软弱无力但很坚持地在枕侧摸索。
皇上勾出一抹笑痕,替少年拿起了枕边豆腐块似的巾子,握著少年的手将巾子塞进小手中。瘦小的身子又是一抖,少年模糊地发出浅细的呓语,皇上略微倾身像是想听清楚少年说了些什麽。
尽管面对著月太医的是带著伤疤的左脸,但眼角及唇角上的笑意,却暖得让人羞了起来。
那是真心的疼宠,或只是兴起的玩弄?月太医看得有些怀疑。
尽管离非说过,这些日子他都同皇上在一块,月太医也不认为皇上对离非会有多大的疼爱跟用心。
他们太熟悉了,从年少轻狂的岁月一路至今,后临运只真心疼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却已经香消玉损,就是他也挽救不回来。
「皇上,六皇子与太子不同,他……经受不住。」
「月道然,你是朕的挚友,却别忘你也是朕的从仆。」皇上的眸还是定在少年脸上,细长的眸微微动了动,似乎要醒来了。「明起替小六熬补药,他确实是太过瘦弱了些。」
「微臣遵旨。」松了一口大气,至少暂时保住了少年。
「就算朕只是心血来潮,但小六就算死也得死在朕眼皮下……」皇上浮出一抹妖媚的微笑,睨著月太医。「月道然,别想带走小六,这是他选的路,一生一世。」
莫名的狼狈,月太医低下头拱手,没有多说什麽。他心里确实是想过要劝离非放手,但那也只是一点连意念都称不上的想法。
「退下吧!」皇上随意摆摆手,对著床褥间的少年联席地轻语。「小六,醒了?」
「临……」少年满足地吐口气,短短的一声轻唤,无限依恋尽在不言中。—-有甜吧!今天稍短(搔头)抱歉
木头–第八章(中) [父子]
少年的声音细细淡淡的,不高亢也不低沉,不清澈也不嘶哑,听在耳中像暖水一样,轻轻柔柔一不留神就会错过似的。
皇上抚著少年太过削瘦的脸颊,浅笑。「饿了吗?」
早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间,皇上自然已经先吃过一些糕点,近日来与离非一起用膳已成了习惯,就是皇上自己也觉得有趣。
缓缓地眨著困顿的眸,离非摇晃了下脑袋,毫无血色的薄唇稍稍蠕动,接著哈欠了声,浮出有些羞涩的微笑。「嗯……有一些,临呢?饿了吗?」
「饿了。」俯身在少年唇上舔了口,瘦小的身子微微一颤,细弱地嘤咛了声。「服过补药了吗?」
「补药?」离非像是还没全然醒来,声音有些乾涩。「补药吗?」
「嗯。」贴著小小的薄唇,趁著离非说话时,皇上将舌尖探入薄唇间,勾住了少年的舌舔了口。「让月太医替你送补药来吧!好吗?」
「月太医?」离非愣了愣,小脸因为皇上亲腻的细语跟亲吻,浮出了一层薄红。
「是,月太医。」皇上呵呵低笑,顺势将少年从床褥间抱进自己怀里。「爱卿,既然小六醒了,你就去熬碗补药来吧!小六可知道月太医多替你挂心哪!」
这时才留心到月太医,离非脸颊红得更厉害,坐立不安地在皇上怀里扭动,却又舍不得真的推开暖和的怀抱。
「怎麽?小六不喜欢吗?」刻意将唇贴在少年额际摩娑著,怀里细小的颤抖让皇上很是有趣。
「不……这麽说吧……儿臣、儿臣以为月太医应该已经离开了,没想到会……」离非还是显得有些不安,他喜欢临,也喜欢同月太医谈天,开始献血後陪他说最多话的就是月太医了。
可……可他就是无法不介意月太医瞧著自己同临在一块儿,那双温柔的眸子似乎总是提醒他,临就是父皇,这、不是件该有的事情。
这明明不是违逆伦常……明明不是……
「是,微臣这就去煎药,多谢陛下。」瞧著少年那惊惶却依恋的模样,月太医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无论他多挂心,多希望少年醒悟,这毕竟不是他能逾越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只有好好的保住少年的命。
「对了,同平沙说一声,要膳房送些粥来。」这个时辰,皇上不太有胃口,离非也总是吃不了多少东西,清粥小菜也就足够了。
「是,微臣明白。」拱拱手,月太医迟疑地又看了离非一眼,才转身退下。
确定月太医远去了,少年才安心地吐了口气,小脸依恋地在皇上的胸口磨蹭。
「怎麽?月太医说你今儿精神不好,身子不快吗?」优雅的手指逗弄似地摩娑少年的脸颊,苍白的肌肤稍嫌冰凉,触手也有些粗糙。
「不不,我很好……很好很好……就是累了些,近日连看书都不太有精神,这样真不好。」用力摇摇头,离非说著说著还是打个哈欠,困顿地眨著酸涩的眼。
他近日真是太委靡不振了,过去从不曾这样。因为云似的关系,他的身子骨很好,先前被打了几十杖也复原的极快,虽然总是吃得简单,却没病过,每日大约睡个两三个时辰也就足够。
而最近,好不容易能天天同临在一块儿,却总是想睡,怎麽样也无法真的打起精神。
他想看的书没能看完,颐性苑里的书他才瞧了一半,先前纷纷扰扰总是不能真正定下心,等终於能专心看书时偏又经常昏睡,这实在太不应该。
「是吗?」皇上怜爱地在冰凉的小脸上以唇摩娑了几下,将瘦小的身躯搂得更紧些。
怀中那种空荡荡的不满足感很有意思,似有若无的,就跟离非这个人一模一样。淡得几乎不见,却又残留著一些浅薄的气味让人回味不已。
空出手拿起枕边的书,也许因为最近无法下床的关系,少年不若过往那样在书上写注记,只将在意的部分折起一小角,想来是打算等身子好的时後再入体会。
「小六老是瞧这些硬梆梆死板板的书,不无趣吗?」那是一本性理大全,皇上将散落在床侧及矮桌上的书扫过一回,闷声笑了。
他试著放过几本传奇小说,但似乎总会被少年给挑出来,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堆放在一角,像柱子似的。
「这些书很有趣,临……父皇不喜欢吗?」瞧著哪张带伤的脸,少年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淡去,他好久没能瞧见临的脸了。
「就叫临吧!」皇上啪的声阖上书,踢开鞋搂著少年和衣上床。「是颇为喜欢,可不局限於这些道貌岸然的玩意儿。」
少年眨眨眼,乖顺地随著男人移动身子,最後被拉著跨坐在皇上结实的腰上,小脸依靠在肩窝上。
鼻间是属於皇上会有的雍容高雅的香气,他小小喷嚏了声,窘迫又慌张地拿起手巾猛擦口鼻。
他并不讨厌皇上的薰香味,可那严谨的高贵气味总会让他喷嚏不停,他还是爱临那淡雅朴素的清香。
皇上呵呵的又笑了,胸口的震动贴著少年单薄的胸膛,瘦小的身子微微一绷,呼吸跟著乱了套。
喷嚏接二连三,细细弱弱得像猫儿的呜咪。少年慌得不行,越想停下就喷嚏的越厉害,想推开男人的搂抱偏挣不开,最後连捂著嘴的手巾都给拿走了。
「临……」手上没了巾子,少年显得惶惶不安,细长的眸可怜兮兮地眨了眨,期期艾艾地瞧著男人笑得宛若春风的面庞。
「嗯?」皇上弯起眸,兴味盎然地翻看著洗得雪白,连半分绣样都没有的手巾。「小六总是用些朴素的小玩意儿,不喜欢绣样吗?」
衣衫也好、鞋面也好,离非用的东西几乎都是素色的,连最简单的雷文式样都没绣上,简直像是一块布直接裁了穿上身。
被这麽一问,离非认真地蹙起眉,小脸贴著皇上的肩,严肃地陷入沉思。
他总记得母亲最後的模样,素色的衣衫上绣著小小的兰图样,血污在白衣上极为显眼,他瞧了害怕一点也不敢靠近。
这麽多连了,他其实已不太记得同母亲相的点点滴滴,只记得母亲被杖责时狼狈的模样,以及最後……激泠泠打个寒颤,他用力咬住薄唇,脸色一片死白。
母亲最後的模样很吓人,他亲眼目睹永远也忘不了。那是反错的下场,人生在世无论如何不能犯错,无论如何……
「这……这该怎麽说好……」小脸不自觉磨蹭著皇上的肩头,薰香的味道虽让离非鼻头搔痒,却仍是不自觉想更亲近些。「我并不是特意用素面的东西,只是、只是……没有特别喜欢的样,也就没想过要绣了。临不喜欢这样吗?」
「你喜欢就好。」皇上轻扬眉,将手上雪白的巾子折成豆腐块,替少年擦拭微微发红的鼻头。「小六呢?不喜欢朕身上的薰香?」
「不,不能说不喜欢,只是、只是……」离非有些手足无措,临虽然总爱搂著他碰他亲他,却是头一回这麽温柔地替他擦拭口鼻,这是他的小习惯,却没想过让人服侍著会这麽羞人。
要他的血、要他的命都可以,只要临别离开他就好,要他付出什麽都无妨的。
「朕也不爱这薰香味。」皇上仔细轻巧的动作,将少年当成珍玩似的,眸底带著一些有趣跟淡淡的嘲讽。
「是吗?」眨眨眼,少年还是忍不住伸手要接回手巾,不握在手里整理过,总觉得胸口闷著不痛快。「为什麽不喜欢?我喜欢先前的气味,淡淡的却很雅致。」
「喔。」看著少年用赖在他怀里的姿势,不顺畅却坚持著要将手巾重新折过,皇上带些坏心眼,存心在手巾快折好时,在少年眉心吻了下。
这一吻,少年缩起肩,手上的巾子当然也乱了。
「临……」有些埋怨但更多羞涩,细长的眸挑望了皇上一眼,似乎自己也感到有趣似地抿起唇低笑。
并不让人惊艳的笑颜,却有种难以言述,令人心口一荡的清媚。
「以後月太医会送补药来,好好的喝了养身子。」少年确实有些太瘦了,这麽淡得无味却又撇不开的人,要是简简单单就没了,岂不无聊?
「嗯……我会的。」小手扯著手巾,这是离非头一不及著将手巾折好,只是缩在皇上胸口依恋的轻蹭著。—-这一回让大家喘口气下一回就有足够的战力啦XD
木头–第八章(下) [父子]
月太医的补药的确很苦,离非的小脸微皱,淡色的唇小心翼翼地贴在碗侧,猫儿似的吞咽著色泽黑亮的药汁。
他背後是临温暖的胸膛,散落的发丝被优雅的指头勾缠著,就算每回喝药时临总是这样搂著他,少年还是感到一丝羞涩。
喝了十多天补药,加之离殇体调大好,不再需要从少年身上取血後,瘦小苍白的人也慢慢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好不容易喝完一碗药汤,离非大大喘了口气,吐了吐小舌尖似乎想将药味吐掉。比起先前的伤药,补药似乎更苦了。
「小六,张嘴。」皇上接过小六手上的药碗,温柔带笑的细语就贴在小巧的耳际,一抹红彩立刻蔓延开来。
乖顺地张开嘴,香甜的气味就推进了口中,他连忙含住,接著是甜中带酸的味道在口中泛开,让补药的苦味淡去了不少。
「月道然的医术好,就是药苦得让人讨厌,佘家的孩子也给他带坏了。」皇上随手将药碗放在床边的矮桌上,便回到离非纤细的腰上,将人转了半圈。「小六的气色好多了,近日神采也不坏。」
细长眼下的阴影已经淡去不少,皇上轻柔地摩娑著少年气色颇佳的面颊,触手虽仍稍嫌冰凉,但已经恢复过去的细柔。
「是啊,我近日总算是振作起来,前些日子太安逸,老是睡个没完,神色精力自然差了些。那是我自个儿的错,太过松散了。」离非双颊染著薄红,带些拘谨地将脸颊贴在皇上的掌心磨蹭,细长的眸微微眯了起来。
皇上闻言只是笑笑,他喜欢听少年将一切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究竟能揽得了多少?要到什麽地步才会怪罪他人?可真是件有趣的事不是吗?
「临……」轻唤还是显得有些别扭,皇上脸上的面具并未摘下,少年向来是藏不住心事的,眼眸迅速地瞧了皇上一眼後,躲闪开来。
「嗯?」明知道原因,皇上依然刻意不摘面具,唇边的笑暖中带著一丝恶意,少年当然是瞧不见的。
「离殇的身子是不是好多了?还需要取我的血吗?」眸子不知不觉还是回到了皇上脸上,就算离非心里有些怕那张容颜,但面具下毕竟是他心爱的临。
「暂时不需要,殇儿的身子好多了,这都是小六的功劳。」一听少年提起离殇,皇上的眸中迅速闪过一丝狠戾,听似温和的调子里也染上了淡淡的嘲弄。
离非自然听不出来,他羞涩地搔搔脸颊,瞧著皇上一笑。「离殇身子好了就好,我一直很挂心他,许久没能瞧瞧他了,连寿礼都没能送去。」
「小六想探望殇儿吗?」一翻身,皇上将离非压进被褥中,身子撑在少年身上,俯视著那张染上一丝惊惶羞怯的面庞。
隐约查觉到皇上的神采有些不一样,离非却说不上为什麽,他似乎不该提到离殇是吗?可他真的很想念离殇。
外头的荷已经开了,他这几日依靠在窗前看书时,总能嗅到莲池里飘来的清香,淡雅又雍容,同离殇很像。
「我、我很想瞧瞧离殇,同他说说话。怎麽说呢……离殇是、是宫里最美的景色,我很想念他……」离非结结巴巴的,脸颊红的几乎烧起来似,连自己究竟在说些什麽,他脑子也有些糊了。
临瞧著他的眼神有些灼人,让他脑子都乱了。
「是吗?」微挑眉,皇上平淡地笑了笑,伸手揭去脸上的面具。「好吧,小六同殇儿感情好,也该让你去探视探视。」
「临!你真好。」一瞧见心爱的面庞,离非眼眸也亮了起来,带些笨拙地捧住那张脸,用唇轻蹭著那张瓣似的红唇。
「打算何时去?殇儿重病刚愈,你也才刚调好身子,见面可以,可不能太久。」任著离非猫儿似地舔吻,皇上并没有回应,只是有些无趣似地用手指勾著淡色的发丝。
「我想,能的话是不是可以明儿就去?离殇的生辰都过了月馀了,我想早些送他寿礼。」池里的荷开得很好,离殇定会喜欢的!
「是吗?如此一来,明儿朕就让人将午膳送去东宫。」皇上依然和暖地笑著,却不再触碰离非,冷淡地任由少年在自己身上磨蹭撒娇。
没有查觉到异状,少年只为了瞧见临的脸以及终於能去探望离殇,正开心著。※※
许久未见……真是许久未见了哪!
瞧著离殇,看著自己摘来的荷,鲜嫩的茎被执在宛若美玉雕成的指间,碧绿映著雪白,比任何名贵的瓶都要来的美丽。
离非开心的脸有些红,羞涩的搔搔脸颊不敢再看。
「离非哥哥,多谢你了。」离殇悦耳的轻语有些拘谨,执的指头轻转动著茎,黑得如同夜的眼眸落在粉中泛白的瓣上,似乎正在品味什麽。
「千万别这麽说,这只是件小东西,充当寿礼是稍嫌寒酸了些,可为兄想你爱,这荷开得又美,那气味总让为兄想到你。」久没见面,离殇似乎更是美的惊人,少年的青涩尚未脱去,瞧来仍宜男宜女,但隐隐的又多了些少年的英挺。「你瞧来气色很好,身子畅快了吗?」
离殇抿唇淡淡的笑了笑,这才将搁到一旁小公公备好的瓶里。「好得多了,多谢离非哥哥关心。」
被这麽一道谢,离非倒不好意思了起来,不停搔著涨红的脸颊,摇晃脑袋。「不不,为兄也只能关心,什麽忙也帮不上,你人没事了就好,以後咱又能常常见面了。」
「是吗?」离殇的笑容似乎带了些什麽,离非瞧不出来,只是红著脸有些发愣。
素雅又华贵、清丽又雍容,无论笑容或是随意的一个凝视,离非都忍不住脸红心跳,一眼都不敢多瞧离殇。
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瞧过淑妃娘娘,但就那张画像瞧来,离殇比之娘娘恐怕更加风情万种吧!难怪父皇会……会这麽疼入血骨。
心里微微一抽,他很喜欢离殇,现下却莫名有些待不住了。他们明明许久未见呀!
「离非哥哥近日好吗?还是卷不离手?」离殇谈天向来是挑些不著边际的小事,离非也已经习惯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点点头。
「很好,父皇赐了上百册的书,为兄还瞧不完一成呢!」
「父皇……」离殇淡淡挑起秀眉,托著粉颊笑睨离非。「离非哥哥同父皇近日似乎颇为亲近,小弟听说了,父皇夜里总会去陪著哥哥用膳?」
心里打个突,离非不只脸颊,连颈子都红了,细长的眸慌张地瞧著笑盈盈的离殇,薄唇动呀动的却说不出话来。
「喝茶吗?」离殇笑出声来,像碎琉璃落地的响声,听进耳中连心都痒丝丝的。
「多谢、多谢……」接茶的手有些微颤,离非整个人几乎无法冷静地坐在椅子上。
他无意与离殇争什麽,父皇是父皇、临是临……为什麽离殇会突然提到父皇呢?离殇、离殇都知晓了吗?
这个念头刚起,离非几乎握不住杯子,茶水泼了出来洒在手背上,烫得他轻唉一声。
「离非哥哥!」离殇也惊呼,连忙探身抓住离非的手,稳住了没让茶再泼出来。「怎麽了?离非哥哥,你得多学著别露出太多心绪。」
「说的是……说的是……」离非尴尬地叹口气,手被离殇柔软著掌心握著,微凉的肌肤很是舒服,他乾咳了两声。「你老是这麽提醒为兄,可为兄却总没能做到……离殇,是不是为兄太没用了呢?」
「不,当然不是。」离殇笑笑,轻巧地摇摇头,将离非手中的杯子接过。「离殇喜欢哥哥的坦率老实,可这宫内苑里,离殇也希望离非哥哥能平安。」
总觉得离殇意有所指,可离非想破脑子也猜不透话里的意思,眉心微微蹙了起来,努力想去厘清。
重新倒了一杯茶,离殇带些顽皮地眨眨眼。「可惜小弟重病刚愈,否则今儿应该要同离非哥哥好好喝一杯才是。」
「等你身子大好了,咱们再……」正准备接过茶杯的手一顿,细长的眸停在离殇背後的一点,从疑惑慢慢染上惊恐。「是谁!」
初夏的近午时分,阳光灿烂耀眼,在离殇身上晕出一层莹润的光彩。在那之後,凉亭外一抹黑色人影,神不知鬼不觉得倏忽出现,一听见他的喝问,黑影沉默地举起了手,刺眼的光芒在日光中一闪。
那是刀!
离殇也回过头,一点也不急躁,仍是那样的优雅轻巧,像是风中摇盪的荷。「离非哥哥,快躲开。」
那只是一瞬,离非只觉得眼前一,刺眼的刀光往离殇的身躯劈砍而下,而离殇并没有躲避的意思,只是冷静的几乎是淡漠地扬声要他躲开。
这怎麽行!离殇是他最心爱的小皇弟,他怎麽能顾著自己躲!
「来人!快来人!有刺客!」他用尽力气大喊,尽管怕得全身发颤,依然往离殇扑了过去。
「离非哥嗯──」闷哼了,离殇被抱著往一旁滚倒,但刺客的刀依然从左肩头狠狠地刺穿了。
血腥味一下子散逸开,将离殇身上那股淡雅又雍容的香气给吞噬去,离非霎时浑身冰冷,慌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不成!他得冷静!他要保住离殇!
眼尾馀光瞥见刺客抽回了刀刃,再高举著要往离殇脑袋刺过来,不及细想离非伸手死死地握住锋利的刀刃,掌心的一阵痛彻心肺,他硬是咬住了唇一声不吭,死命地抓握著不肯放手。
「滚开!」刺客愤怒地低吼,抬脚就往离非单薄的胸膛一踹,让他险些一口气喘不过来,噎昏过去。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晕也不能松手,否则会保不了离殇的!脑子里轰乱成一片,什麽也无法想,只知道要抓著刀绝不放手。
「离、离非哥哥……松手、快松手!」看著鲜血顺著亮白刀刃滴落,离殇的声音也抖了起来,但左肩的疼痛让他无法顺利推开离非。
胆战心惊!胆颤心惊啊!他多怕刺客一狠心将离非的十指削去!
「太子!来人呀!快来人!」院子里很块骚动起来,迷迷糊糊的离非听见了人声从很远的地方闹哄哄的传来,他背心也多吃了好几脚,但他还是不敢松手,紧握著锋利的刀。
「离非哥哥,松手!」
「老子剁了你的手!」眼看形迹败露,刺客也急了,举腿又要往离非胸口踹去。
飕的声!一枝箭射穿了刺客的腿,他痛吼著倒在地上,也松开了握刀的手。禁卫军已到,立刻上前困住了刺客。
「离非哥哥,松手好吗?没事了……」肩上的鲜血汩汩流个不停,离殇只挂新著离非的手,尽量放软的声调哄著。
「离、离殇……」直到此时,离非才像大梦初醒,带著一丝茫然瞧著离殇。
「离非哥哥,没事了……」肩上的血口让离殇动作有些迟缓,但仍一指一指的将离非的手从刀刃上扳开。「傻哥哥,离殇……离殇不值得的……」
「皇上驾到!」
离殇蹙起眉,似乎带著一些气恼咬著嘴唇,推著仍没完全回神的离非似乎要将他藏起来。可「皇上」两个字让离非整个人醒了过来,伤了一条手臂的离殇当然是推不动他的。
午时的豔阳下,皇上的脚步有些急,一瞧见离殇就随意摆摆手要众人平身,一箭步上前将人搂进怀里,温柔得像捧著珍宝,连大气都不敢轻易吐一下。
「殇儿,疼吗?」那柔情万千,几乎要化成水似的轻语,让一旁的离非有些恍然。
他知道自己比不上离殇……眼前的是父皇不是临……
离殇只是咬著唇,僵硬地摇摇头,有些迟疑地握住了皇上的衣袖。
「殇儿想回房去……」
「当然,你受了惊吓还伤得这样重……」皇上轻柔地将人抱起,似乎直到此时才注意到了一旁的离非。「小六,你倒是很好,没伤著?」
「父皇,离非哥哥……」刚想替离非辩解,但瞧见皇上眼里的冷酷,离殇连忙住嘴。他心里急,却怕自己多说会让离非多吃苦。
「儿臣该死,没能保护好太子……儿臣明明看见刺客了……」离非自责不已,光瞧著离殇肩上的伤,他就心疼,很疼……
「是吗?」如丝缎般的轻语,分明是柔得让人心软却又让人背脊发寒。「既然错了就要受罚,小六说是吗?」
「是,这都是儿臣的错。」掌心的伤仍流淌著鲜血,痛得他头皮发麻,却比不过心上的自责跟疼痛。
「好,小六的确是好孩子。」皇上呵呵低笑,迅雷不及耳地抽出了一旁带刀侍卫的佩刀,离殇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著刀刃恶狠狠隐没在离非纤小的左肩,接著带著血的刀刃穿出肩头在阳光下闪著寒光。
「啊──」猝不及防,离非痛叫出来,扭著小脸倒在地上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带走,朕不想再看到他。」
脑子轰的一声,离非瞪大眼,眼眶乾涩得流不出泪,只是哀求地瞧著皇上冷冷转开的身子,连一句请求都说不出口。
临……他的临……再也不见他了吗?
撑不起身子,离非像头小兽四肢在地上往前爬动,努力想拉住皇上飘动的衣襬,却怎麽样也追不上,只能瞧著那冷漠的背影渐远……眼前蓦然一黑,离非晕厥了过去。—-哈哈哈大爆走OTZ
木头–第九章(上)-1 [父子]
十万火急被传到东宫,月道然在行经某道回廊时,恰巧与扛著离非的公公遇上了,他不顾同僚的催促硬是停了下来,心不在焉的敷衍同僚要他们先应赴皇旨。
瘦小的身子挂在公公肩上,简直像是布袋似的,一摇一盪一摆一晃,公公并不小心,好几回离非的头都快撞上回廊的廊柱。
他连忙喊住了公公。「这位公公,您肩上是六皇子吗?」
「月太医。」扛著离非的公公一瞧见是月道然,满脸不以为然地停下。「万岁正等著太医们,您不快去在这儿磨蹭些啥?」
「这是月某的事情,不劳烦公公担心。」冷淡地拱拱手,月太医的眸一下也不敢离开离非的脸。「六皇子怎麽了?」
他并没有瞧漏地上一滴滴散落的鲜血,也查觉那些血是从离非的肩上散出的。那儿被粗鲁随便地裹了一快棉布,原本的颜色似乎是天青,这会儿已经被染成浓重的暗紫。
是怎麽样重的殇才会造成这般结果?身为医者,月道然无法不在意。要是就这样让公公将离非随意带走扔了不管,就算命大没死,也去了大半条命。
更让他介意的是少年青中带灰的脸色,那绝不只是因为肩上的伤。
「六皇子吗?」公公哼了声,接著摇摇头叹气。「也算是六皇子运气不好,偏偏同太子在一块儿时遇上刺客,他虽是拼命的阻挡还是让刺客伤了太子,万岁当然不快了。」
「肩上的伤是刺客伤的?」月太医靠近了一些,也发现了少年小小的手心渗著血,血肉模糊的伤。
「这倒不是……」公公没明说,但那神态月太医怎麽会不明白?俊秀的脸庞微微一沉,用力捏紧了拳头。
那混帐皇帝!
「这位公公,是否将六皇子交给月某呢?总不能将一个皇子这样扔下不管。」
「月太医,你还是别多管閒事的好,万岁说了永远不要让六皇子出现,这是什麽意思你应该要明白。六皇子要是没死,也只能出家。」
「身为医者,月某不能见死不救。」月道然半点不退缩,坚持地朝公公伸出手,打算要接过离非。
「月太医,别说小人没提醒你,给自己惹祸不是聪明人的做法。」公公看著那双手,再瞧瞧月太医俊秀却强硬的面庞,摇摇头又劝了声。
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来,六皇子没能保住太子,让皇上多麽震怒。没个准等皇上想起,还会再找六皇子出气。
「多谢公公。」月太医温温和和地笑著点点头,直接伸手往公公肩上抱人。
「这是当然。」月道然冷冷地掀了下唇角一嗤,轻柔地搂著离非检查他肩上手上的伤。「月太医,你好自为之吧!这件是小人会同万岁禀告。」
「这是当然。」月道然冷冷地掀了下唇角一嗤,轻柔地搂著离非检查他肩上手上的伤。虽然血出得多了些,所幸都是皮肉伤。
然而,少年混乱的呼息,让月太医隐隐有股不安。
虽然在回廊上,月太医还是褪下了外袍铺在地上让少年先躺下,迅速地替伤口止血,接著握起细瘦的手腕搭脉。
脉象极为紊乱,忽快忽慢、又隐隐约约得让人摸不上手,这分明是严重的内伤!心肺都受了重伤才会有这样的脉象!
心头的惊骇非同小可,要不是他恰巧遇见了,让公公就这麽把少年扔回颐性苑,手上肩上的伤固然元气大伤,但内伤却足以要命。
摸出怀里的金针,月太医很快封住几个大穴,先护住少年受损的心脉,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思索著下一步该怎麽做。
若回颐性苑,这回不比先前,皇上不见得会派人看顾离非,说不准想起离殇的伤,反而会再找离非麻烦。
这麽单薄的人,已经淡到如同下的影子,不能再经受任何一点苦了。一回又一回,身子没养好就又被伤一回,若不是先前打下的基础,体质稍弱的人早已惊魂归西天。
他不该相信皇上对离非有些微用心,一切的宠疼都不过是在弄完只新鲜的宠物罢了。
明知如此,他却还是放著少年沉溺……不成!无论於私於公,他都不能让少年再受苦了。
此时宫里刚因为刺客骚动,他偷偷带走少年想来也不会有人发觉。
既然动念,月太医也不迟疑。先将少年带回了颐性苑,确确实实地整理好了伤口换上了件简单的外衫,随意收拾了个包袱带上了少年的豆腐巾子,果然谁也没查觉就带走了离非。
叹口气,他瞧著怀里面色青白的少年,想起了先前皇上还说过『就算朕只是心血来潮,但小六就算死也得死在朕眼皮下……』想来还真是无比讽刺。—-抱歉,这只有(上)的一半因为我这周会很忙,睡眠时间也严重不足所以更比较少……我会尽量日更抱歉留言我会晚点一起回,但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谢谢(亲亲亲)
木头–第九章(上)-2 [父子]
「父皇,请别怪罪离非哥哥,他已经尽力护卫儿臣了……」肩上的伤只是皮肉伤,但对体质虚弱的离殇而言却不是这麽三言两语可以带过的伤,他心里有些後悔,明知道皇上定会怪罪给离非,见到刺客的时候,却只想著要死。
早在母亲过世时,他就应该要一起死了才对。母亲体弱多病,并不是天朝的人,而是南方水谣族的族长么女,自小就生活在人烟稀少与世隔绝的山林里,原本就是与外人稀少接触的民族。
可是,父皇却对派兵攻取水谣,就为了取得那边儿的近道,好方便南方的戊戍屯垦,以及对南方蛮族的攻略经营。
就一国之君来说,撇去私德不看,父皇是好皇上。虽稍嫌好大喜功,但却冷静且思熟虑,对外征战的同时也没忘记对内休养生息,说天朝现正如日中天,绝非溢美之词。
皇上是疼爱水谣来的淑妃,疼入血骨,顺发梳妆、彻夜相伴完全无视祖宗定下的种种规矩。虽不至於「从此君王不早朝」,但稍稍怠忽政事的情况是曾经发生过的。
可无论多麽爱逾性命,淑妃对京城的天候水土,却怎麽样也适应不了。产下皇子後,身子更是大坏,几乎只能躺在床上静养。
无论皇上用多珍贵的药材,都补不回那残破的身躯。淑妃後来还是死了,安安静静在皇上上早朝的时候,咽下了最後一口气。
那时後,离殇是在淑妃身侧的。他亲眼瞧著母亲,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满足神情,唇边带著淡淡的笑意,怜惜地瞧了他最後一眼,溘然长逝。
『孩子,娘只是回家了……』究竟母亲是不是说了这样一句话,离殇一直无法确定。他只知道父皇听闻了母亲病逝的消息,撇下满朝文武,全不住皇上的威仪,惊惶匆忙地奔来。
身为皇上,这兴许是头一回痛哭吧!
是从何时开始,父皇将他当成了母妃?宠疼而且纵容,小心翼翼的养著他与母妃相似的身子,想尽办法要养起他的身子骨。
连离非的命都打算拿来换他吗?那些药,离殇早已经喝出不同,他私下派人去查过,夜里痛哭了两个时辰……他不能不喝,为了他父皇什麽事也狠得下心,他不喝离非就是死路一条了。
一开始只是有趣,皇家里的兄弟姊妹几乎没有什麽感情,父皇未立太子,大夥儿都正摩拳擦掌、勾心斗角的。离殇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他在父皇眼里不是皇子,而是淑妃的影子。
夜里,甚至很多的白日,他们不是父子而是夫妻。父皇宠他疼他,小心翼翼的,越是如此他越忍受不了,不自觉在自己身上留下各种伤痕。
他是个皇子,而不是个妃子。
遇见离非,对离殇来说是多了个喘气的地方。一个毫无心机,单纯美好的人,对他来说离非是这宫内苑中,唯一美好的景色。
每回见面,离非都会送他一枝,那总会让他开心得偶尔会在夜里笑出声来。
而他,却害了离非……那一刀,穿透了纤窄的肩,血飞溅……
「殇儿,你同小六真好。」皇上笑笑,温柔地抚摸著离殇冒著冷汗苍白的面庞,眸中隐隐约约的有种他瞧不透的诡谲。
「父皇……」肩上的伤痛得离殇几乎晕厥,可他得撑下去,至少要让皇上亲口承诺了不下罪给离非。
他还太年少冲动了,不够思熟虑……他死只是一瞬间,却忘了离非会受到多大的苦楚。
「殇儿,你可知道朕肝胆俱裂?你的身子如何经受得起这伤?」皇上叹了口气,语调柔的像美酒,几乎能让人就这样醉了。
咬著唇,离殇僵硬地点点头。「那不是离非哥哥的错……他、他尽力了……」
那双小小的手就那样死命抓握著锋利的刀刃,他多怕十指会就这麽被削去!
「朕可瞧不出来。」皇上淡淡地哼了声,瞧著离殇。「殇儿,你想求朕别下罪给小六?殇儿,你可真伤朕的心。」
神智随著血滴,一点一点地恍惚,离殇努力支撑著点点头。「父皇,那不是离非哥哥的错,是儿臣没躲开。」
「是吗?」皇上只是无奈地叹了声,宠溺地抚著离殇的发。「朕会让太医去瞧瞧小六,好吗?」
「多谢父皇……」一安心,离殇就这麽晕了过去。
瞧著苍白的小脸,皇上疼惜地擦去离殇额上脸上的冷汗,让应旨的太医上前疗伤。
「人呢?」柔和的眸隔著太医仍瞧著离殇,但却稍稍眯了起来。
「回万岁,已经让人带回颐性苑。」平沙公公心领神会,立刻压低了声音回应。
「是吗?」隐隐叹了口气,皇上缓缓地绕著太医瞧了一圈。「月道然不在?」
「回万岁,小的这就去问。」平沙公公才动,皇上一扬手挡住他。
「罢了,让人去颐性苑替小六疗伤,补药伤药都与殇儿相同,好好看顾著。」那一刀,皇上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有些後悔。
「小的这就传下去。」
又瞧了离殇半晌,皇上心里总有些隐隐约约的躁动,过往他是不可能抛下重伤的离殇,而今他却转身离开了东宫,朝颐性苑而去。
那淡淡小小的人是不是哭了?那一刀,他确实是太过冲动了。—-刺都刺了,想有个屁用(摊手)
木头–第九章(中) [父子]
青年原本正低著头用井中打上来的水洗去脚上手上的泥土,日光略斜但还不是黄昏,一道阴影覆盖上了青年的背,带著小小的喘息。
慢条斯理抬起头,青年挑了下秀美的眉,眼眸头一个定住的是男人手中的瘦小身躯,苍白中泛青的脸蛋依靠在男人肩上,额上全是冷汗。
「你来了。」随意将手上的水渍擦在腰间,青年第二眼才看向男人著急严肃的脸庞,冷冷地勾了下唇角。「这是什麽意思?」
「云似,是六皇子。」月道然轻叹口气,轻柔的低语像是怕惊吓到怀中的人,也像在安抚眼前的青年。
「我知道。」被唤做云似的青年又勾了勾唇角,随意指了指身後的小木屋。「要我帮手就带他进去。」
尽管事隔多年,云似当然不至於忘了当年曾形影不离的那个小皇子,愣愣的傻傻的,夜里经常哭喊著惊醒,流著鼻涕眼泪怯生生地连一口大气也不敢多喘,小心翼翼地瞧他。
今年应该都要十八了吧!又看了少年一眼,那瘦瘦小小的身躯、单薄的连稍微宽大的披风都能吞噬去,倒像一点也没长大似的,真要十八了吗?
「六皇子内伤严重,光靠我一个人成不了事。」月道然的脚步极为小心,捧著怀里的人半点也不敢震动到,跟在後头的云似淡淡地嗯了声。
「光靠你的金针确实成不了事。」
「云似,你别气我,再让六皇子待在宫里不是件好事。」月道然叹了口气,本想停下来安抚云似,但手中轻巧的重量却让他走得更快。
「气你?」云似淡淡的似乎有些不解,跟著走进小屋後,灵巧地一闪身从月道然身边像影子似窜过,抢先走到了床边掀开被子。「我像在气你吗?」
「不是就好。」月道然笑著又吐口气,轻手轻脚地将怀中的人放上床。「你要瞧瞧吗?」他略退开一步好让云似可以靠上前,然而青年没有动,站在原本的位置冷淡地瞧著床上皱起脸的少年。
「云似?」
「他以前可都喊我姊姊。」青年隐约撇了下唇,这才在床沿做下,抓起了少年瘦得像是皮包骨的手腕。「他没吃饭吗?十年前他可是胖得多。」
「你走了之後,那位叶芳公公并没有好好照料他。」月道然贴近床,俯身擦去少年小脸上的冷汗。「怎麽样?」
「不怎麽样。」青年不冷不热地应了句,放下少年的手。「我帮他打下的基础没这麽经不起折磨,怎麽回事?」
「云似,我光用针药太慢了,你内功厚,得帮我。」少年的嘴唇已经呈现灰白的颜色,他一路上尽力维持少年的一口气,再不救真的晚了。
「把针拔掉。」云似冷淡地看了月道然一眼,将少年拦腰抱进怀里。「你要烧药烧水都自己来吧,备好了叫我。」
「云似,对不住。」月道然这才安心地露出微笑,拔去了少年身上互助心脉的金针。
针才一拔掉,少年瘦弱的身子猛地一抖,薄唇间闷咳几声,色彩豔红得惊人的鲜血,就从唇角溢了出来。
云似隐约蹙了下眉,用袖子擦去了少年唇边的血丝,一把撕去少年身上的衣物,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单薄身躯上,胸前及背上都有瘀痕,简直像是直接纹在身上的样似的,又重又浓。
「皮包骨……」云似厌恶似地哼了声,手掌贴上少年的背心,不一会儿少年咳得更凶,一张口吐出带黑的血,喷得青年衣衫都脏了。「月道然,你瞧什麽?」
「不,没什麽。」见少年吐出了淤血,月带然才转身离开准备烧水给少年过药浴。
耳中,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远了,云似才将脸贴近少年,低低叹口气。「六皇子,许久未见了。」
贴在背上的手掌缓缓地在画著圆,少年又吐了两口淤血,脸色终於不再那样死似的白。云似仔仔细细擦去少年嘴角及颈上沾到的污血,缓缓地从掌心渡真气进那瘦弱得太过的身子里,维持少年的呼息。
还记得最後一回见面时,少年才十二岁,他们在一块儿相依为命了四年,尽管宫里众人都像忘了有六皇子这麽一个人,他还是想办法把离非养得像个十二岁的孩子,圆圆润润的。
这身形同六年前几乎完全一样,压根就没有长大。
轻巧地让少年伏在自己怀中,云似动手拆散少年乱了的发髻。淡色的发丝细柔的缠在他指间,冷淡的唇角微微弯起一抹浅笑。
他还记得当年那个孩子就规矩得跟块豆腐一样方正,一丝不苟的发髻、一丝不苟的服饰,什麽东西都得要放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才安心。
少年模糊地发出细微的呜咽,小脸撒娇似地在青年胸口磨蹭。揉揉那头细发,云似的手顺著发尾往下摸过少年每一寸肌肤。
「云似。」月道然挽著衣袖,衣襬也撩起扎在腰带里,转回来唤了声。「把六皇子带来吧!」
水尚未完全烧开,但药已经滚好了,那麽重的内伤越快治疗越好。
「嗯。」不冷不热应了声,云似搂著少年起身。「月道然,我要一起进去。」
「这是自然。」点点头,月太医脸上隐隐有丝微红,转开眸不敢再看云似。
「来。」云似扬扬手,让月道然将少年接过去,接著动手脱衣,男人脸涨得更红,转过头乾咳两声。「不都瞧腻了吗?」
「云似……你、你这让我怎麽回答。」那平淡太过的声音让月道然反而更不好意思了,迅速瞥了青年一眼,立刻抱著少年离开。
疑惑地蹙起秀眉,云似倒是毫不扭捏,大方地裸著身子跟过去。
木盆里的水是温的,一旁的灶上仍烧著水,只在房顶开了一扇小窗的房里充满的飘渺的烟雾,沾得地上墙上都有些水滴往下滑动。
药草的气味清香中带点苦涩,水是墨绿色的。月太医示意云似先进去後,才将离非放进木桶里,瘦小的身躯很快被吞没到肩头的部分,接著被云似撑起了一些,绵软无力的头靠在青年肩上。
「你用真气护住他的心脉,我要下针了。」月道然的额上冒出一层薄汗,他神色严肃连呼息都显得极为紧绷。
淡然地瞧他一眼,云似将掌贴上离非的背心。
扎针、吐血、清理後再扎针……反覆了几回,直到少年吐出的鲜血里没有一丝异色,血量也不过就是唇边的一道血丝时,月道然才喘了一口大气,疲累地收针揉揉颈子。
「累了?」尽管这一个多时辰里,云似不停歇第渡真气进少年的身子,瞧起来却依然神色平淡,额上连一滴汗都没有。
「嗯,还成。」木盆里的水色泽淡了许多,原本两人泡在水里时什麽也瞧不见,现在却可以隐隐约约瞧见身子的线条。
月道然躲开了云似的身子,握起离非的手把脉。
「为什麽躲?」云似的问题依然那样平淡冷漠,但月道然知道他是有些疑过而且不悦的。「瞧腻了?」
「不,云似……我只是、只是……」乾咳了两声,月道然不自觉晃著脑袋。「好多了,总算保住了六皇子。」
「那是应当的。」云似也不咄咄逼人,只是搂著少年被水熨得温暖的身子起身。「需要服药吗?」
「嗯,接下来三天还得要多麻烦你。」药浴只浸一是不足的,离非这伤的太重,先前身子尚未补好此又失血过多,不知道多久才能养得回来。
「我了四年养他的身子。」云似淡淡的,却似乎有些不悦,轻哼了哼。「你要完完本本说给我听。」
「这是自然。」轻颔首,月道然又叹口气。「云似,我很迷惘。」
「为了什麽?」一旁有月道然备好的长袍,云似扯过来将少年紧紧裹住。
「万一皇上寻来了,我该让六皇子回去吗?」若是皇上没寻来那自然一切好说,可若寻来了呢?依著少年的性子,定会想要回去,他该阻止吗?
「杞人忧天,天也没塌过,你让父亲去顶著就好。」云似冷冷地撇了撇唇,跨出木盆,修长的身子让月道然狼狈地转开头,不敢多看。
「你说的是。」
远远的,皇城里的太医院中,身为太医提典的老人,用力地喷嚏了声。—-XDDDD好啦!小六应该可以过一回好日子
木头–第九章(下) [父子]
『臣妾,无罪。』他的眼界所及,都浮著一层水雾,而显得模糊。
母亲的声音很温柔,甜甜的像沾了蜜的糖糕,又软又柔,但却毫不迷惘极为坚决。他想伸手抹掉眼前的雾气,却发现自个儿不能动弹,被牢牢地压在地上,只能仰著小脑袋瞧著一身白衣的母亲。
衣角,绣著小小的兰。
他微微颤抖了身子,想转开头却也办不到。母亲瞧来很平静,但脸上带著泪痕,双眼是红肿的,粉白的颊上有未乾的血渍,远远得瞧起来像红色的小。
『臣妾无罪。』母亲被架起身,宛若茱萸般纤细柔白的手脚被紧缚著,像太过纤丽的楷书写出来的「大」字。
母亲没有瞧他……不,就是想瞧也办不到,他被压在地上,惊骇得连哭一声都不敢。为什麽母亲说自个儿无罪?若是无罪又为何会被以极刑?
人不能犯错,若是犯错了就要承认,要请求原谅接受惩罚才是,为何母亲不认呢?
『孩子,娘没有错。』母亲瞧不见他,但还是对他说了这句话……是了,这是母亲说的最後一句话!
瘦小的身躯一抖,他要闭上眼睛却被一旁伸过来的手,硬是撑著眼皮逼他瞧。
白色的衣衫,绣著小小的兰,在风中飒飒的被吹动。半空响起一声撕裂般得啪嚓声,是鞭子临空一挥的声音。
他瞪大眼睛,张著嘴却什麽声音也发不出来。那是梦,一定是梦……鲜红染遍了白色的衣衫,小小的兰不知所踪,母亲也……
他终於还是尖叫出来,声嘶力竭……
眼眸应该是闭上了才是,为何会瞧见床帐呢?眨著酸涩的眸,离非愣愣地望著床顶,不是颐性苑精美的顶盖也不是住惯的小院里那空洞的床帐,朴素却很乾净,不精致却令人感到舒服。
他张嘴,小小喷嚏了声。
梦吗?小手自然地往枕边摸去,磨磨蹭蹭地捞呀捞,一块手巾被塞进了他手中。
谁?吃了惊,他连忙转过头,这一动身子立刻泛起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他皱著小脸闷哼出声。
「疼?」淡淡的冷冷的声音,从床边传入耳中,很让人熟悉……离非发起怔来,身子是疼得他头皮发麻几乎落泪,可这麽熟悉的声音又分去了他不少精神。
「差不多是喝药的时间,你要先喝点米汤吗?」那人似乎也不在意他是否回答,自顾自地又问。
细长的眸眨了好几回,他小心翼翼地缩回手,确定了是自个儿的手巾,才慢吞吞地擦著口鼻,尽量别动著身上的疼。
「你昏迷了五六天了,再不醒就是月道然没有用,我可是了四年养你的身子骨。」那人还是轻轻淡淡的,声音半点波动也没有,这让离非更介意。
真的,非常熟悉呢……是谁呢?他这一生认得的人并不多,似乎只有一人是这麽说话的……可、可云似是宫女,怎麽出现在他床边?
「云……云似?」
「嗯。」淡淡的应了声,一张清秀却冷漠的面孔,从一旁探了过来。「什麽事吗?」
「云似……」看著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庞,离非怯怯地换了声,紧揪著手巾发愣。
好多年了,他早已不记得云似是什麽时後突然就不再出现,留著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无人服侍,凡事都得自个儿来,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後来才换上了叶方公公。
他想,那应该是他大了,不该再由宫女照顾著,所以云似才会离开。但还是有些不舍,毕竟母亲死後的好多年,他只有云似。
为什麽、为什麽云似会出现在他床边?
「嗯。」还是那样不冷不热地单音,云似站起身伸手扶住他的肩及腰侧。「先喝点米汤及药,再问月道然需不需要浸药浴。」
「为何……你……」离非有些局促,毕竟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了,云似是姊姊,这麽扶他不重吗?
「你受了重伤。」云似看了他眼,对他的结巴既没有问的意思,也不打算细听。「月道然带你出宫,省得你死在宫里。」
「出、出宫?」离非一愣,细长的眸慌张地左右张望,白细的牙不由自主咬住淡色的薄唇。「临……离殇他……这……」
「太子很好,皇上也很好,少你一个挂心,他们也不会缺根头发。」云似哼了声,冷冷淡淡的调子,说出口的话却让离非脸色尴尬,垂下头什麽话也不敢说。
果然是云似哪!同过去一样,总是说得他没法子反驳。莫名的有股安心,离非小小声地吐了口气,揪著手巾的手松了些。
「云似姊姊……你、你怎麽能出宫?」沉默了半晌,耳边听著云似远去又折返的足音,离非才带些腼腆羞怯,偷偷抬头看了云似一眼。
这麽多年没见,他也已经不是孩子,云似也更加好看了。
「不是姊姊。」舀起一调羹米汤吹凉推到离非小小的唇边,云似撇了下唇。「我是男人,佘太医提典的么子,不是姊姊。」
「咦?」离非惊叫出声,被云似趁机塞进了调羹,顺势咽下米汤,险些给呛著。「云、云似……可是、可是……当年你穿著是宫女的衣裳呀!」
「我不想当公公。」云似淡淡嗤哼了声,又吹凉一口米汤推过去。
依然懵懵懂懂,可离非的脾气除了某些非辨出个黑白的事情之外,从来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他乖乖地一口一口让云似喂著,苍白泛青的面颊稍稍染上一些红晕。这同过去一样,云似虽然冷漠说话也伤人,可总是将他照料得好好的。
也许是昏睡了一段时日,米汤不过是小小一碗,喝不了几口离非确已经感到受不了,脸色有点为难但又不好拒绝云似的好意,只是勉强地张口又咽了两口,便发出作呕似地轻噎声。
轻一蹙眉,云似停下动作,睨得离非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喝不下?」
「这、这怎麽说呢……我、我很过意不去,可总、总觉得不太饿,也许过一会儿再喝会好些……云似,你气我吗?」离非有些惊惶,可又没法子假装自己喝得津津有味。他还真是没用,连别人的心意都不懂得珍惜。
「喝不下就说,老是不说忍著又如何?你过去坦白可爱得多。」云似将碗搁下,冷瞥去的一眼平淡得让离非有些慌。
「不不……我、我……」离非急了,却不知道该怎麽说才好,小脸慢慢刷白,紧扭著手巾直到关节都泛白了。
「无妨,喝不下就歇著。」云似倒没有多指责什麽,一脸疑惑地瞧了少年异常慌张的面庞眼。「怎麽?伤口疼吗?」
「这……」离非谨慎地吐了口气,点点头。「是、是有些疼……我以为、我以为皮肉伤应该不严重的,怎麽会、会昏迷这样多天?」
四五日呢!先前就是吃了三十杖,他也不过昏睡一晚就醒了,这回不过是手上肩上的伤,怎会就昏迷了四五日?离殇还好吗?临、临是不是还生他的气?
是了!他现下不在宫里,那是在那儿?
「这里是漱萩,离京城两时辰马程。」一眼看穿离非藏不住的想法,云似倒是很大方的回答了。「你想回京城?」
「我……嗯……云似,你、我……我能请教你吗?」脑子里,母亲最後所说的那句话不停回盪著,混著临的微笑及离殇浅浅的忧郁,离非显得极为迷惘。
父皇那一刺他绝不会怨恨,那是他没能守护好离殇应得的惩罚,可、可父皇却说出再也不愿见他……他的临、他的临若不要他了,他该怎麽办才好?怎麽办才好?
云似淡漠地瞧他一眼,哼了声。「你想回去就回去,命是你的,腿也是你的,挂念著不挂念你的人也是你选的,问我做什麽?」
微微一呃,离非满脸窘迫,垂下头低低叹了一声。—-云似,好样的!严母呀!(被拖去扁)
木头–第十章(上) [父子]
也许是数的折磨,让离非身骨大伤,内伤原本就好得慢,浸了十天的药浴,金针汤药齐下,他才总算可以下床。
时节已是仲夏,外头蝉鸣震天,日头虽烈但云似的住所在山坳间,小桥流水的瞧起来别有一种清凉,过午後会有微风,轻轻爽爽地带著泥土青草的气味。
尽管不至於到与世隔绝,却也是个人烟罕至的地方。离非有些好奇,却又不好问云似为何会隐居在这个地方。
仲夏的烈日是有些毒辣的,但重病未愈,离非还是拥著厚披风,缩得像颗小人球似的坐在云似为他准备在门外的躺椅上。
膝上放著书,虽旧确很整洁,每一页都有朱砂所写的注记,整齐方正的楷书,密密麻麻的比书里头的字还要端正。
那是离非过去读过的书,尽管只是简单的史记,也是他小心翼翼的读了好多年依然津津有味的书册。
他没想到云似这儿竟然还有十多本他瞧惯的书,想来是当初离开时带走的吧!那其实算是云似的书,身为一个谁也不记得的皇子,谁又会特意替他备书呢?当年那一本又一本的书,现下回想,应该都是云似带来的。
日子像回到了那四年,母亲刚死,小小的屋子里只有他与云似,庭院里有云似亲手栽种的蔬果,除了风吹过时的沙沙声,就只有鸟鸣了。
小小地吐口气,离非眯起细长的眼,偷瞧在菜圃里做事的云似,纤长精瘦的上身是裸著的,云似的肌肤偏白透点麦色,被烈日晒得浮出一层豔红,汗水顺著肌理的线条往下滑动,非常好看。
少年有些羡慕云似的身形,他不自觉捏捏自个儿的臂膀,单薄的肌肉几乎是皮包骨,瘦瘦弱弱的半点也不像个十八岁的少年。
若是身子养好了,他是不是也能锻鍊出云似那样的结实?
又偷瞧了好几眼,毕竟是没有勇气直盯著不放,但云似似乎还是察觉了他的视线,直起了身子冷淡地睐了眼离非。
窘迫地垂下眼,离非咳了好几声,不停用手巾擦著口鼻,脸颊直涨红到了耳际。
「怎麽?」云似看看日光,差不多是用餐的时刻了,他迅速地将工作告一段落,走出菜圃用木桶里的水洗去腿上手上的泥土。
「这、这……」离非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搔搔红豔的脸颊,怯怯地一笑。「对不住,我不是存心瞧著你不放的,只是、只是……云似,你的身形真好看,我再十天就要十八了,可却老是这样瘦瘦乾乾的,半点男子的模样也没有。」
听了离非的叹息,云似像是笑了,端丽的唇角轻撇。「你该有的气血不都给太子喝了吗?」
纤小的肩一抖,离非躲开云似的眼,小手紧张地摆弄著手巾。「我是心甘情愿的,离殇身子不好,他也是万分不得已。云似,他是我的弟弟,我不疼他谁疼他?」
「你想回去吗?」云似轻哼了声,拖了板凳在他身侧坐下,抓过了他扭搅著手巾的手,轻揉著少商穴。
一股暖意从指间开始往上蔓延,人莫名的精神了不少。
「云似,你对我真好。」离非脸颊红通通的,瞧著云似道谢。「那时候还有这回,都是你陪著我。云似,我真不知道怎麽谢你才好。」
「不用。」云似淡然地瞧他眼,松开手後揉揉他一丝不苟的发顶。「我了四年养你的身子骨,只用两个多月就毁去了,这都只是你我的选择。」
「云似,你气我傻吗?」离非眼神一暗,垮下肩叹口气。「我、我确实是有些不识大体不知好歹,父皇也不过就是、就是……云似,为什麽谁也不陪我呢?母亲那时候若是认罪,不见得非死不可是吗?」
他身边总是谁也没有,母亲、云似、叶方公公、离殇、临跟父皇,他努力想要留住每一个人,但最後谁也不会留在他身边。对大夥儿来说,「离非」这个少年,总是第一个能被舍下的。
离非是愣,但不是真傻,父皇对他的一切他当然不怨恨,却也心里明白不是什麽直得沉溺的好事。可他没法子不沉溺,到头来最後在他身边也确实给过承诺的,只有临。
「嗯。」云似冷冷地应了声,动手替他拉紧披风。「饿了?」
「云似,为什麽你也非走不可?」离非知道自己不该问,每个人都会有无法对他人说的苦衷,云似肯定也是才会隐居在这个地方,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问了。
「六皇子,人生在世就是孑然一身。」云似只是像叹气似地这麽回道,那意思是要离非别再问,少年脸色微微泛白,窘迫地垂下头。「用膳吗?」
「嗯,劳烦你了。」少年低低地垂著头,心里有些难受。他明白云似所说的话,可是、可是……一个人难道不会太寂寞吗?
他明白自己想不出所以然来,垂下的眸尽管对著书页,却什麽也没瞧进去。他心里还是挂念著很多,离殇的病、离殇的伤、父皇的冷漠还有临……又叹了口气,小手拉紧披风,那是云似的衣物,带著淡淡的青草气味,同临身上那股雅致清魅的气味不同,隐隐有些潇洒跟孤傲。
其实,同云似在一块儿没什麽不好,云似虽然说话直接犀利,人也冷漠,但对他是真的好。每天得吃食虽然简单,却都是他喜欢的。
月太医也是,每日都会来探望他,知他挂心也会提些宫理的事情。离殇似乎没有大碍,父皇也似乎当真完全不打算再见到他了。
如果只是父皇而不是临,也许他会在云似这儿安安稳稳地待下,同过去那样,有云似就够了。
可是,临不同的……那是他这辈子唯一死了也想要的人。
风稍稍有些大,摊在膝上的书被吹的书页翻飞,他连忙伸手去压,一不小心将手中的巾子给落了,细绢的手巾被风吹得鼓起像蝶般飞远。
离非一惊,连忙起身要去抓,书自然从膝上滑落下,这可让他衣时手忙脚乱了。
然而,手巾并没有飞太远,就被一只尊贵优雅的手给捞住,细长美丽的指头扣住手巾,离非愣愣地瞧著那只手与自己的巾子,膝上的书就这麽滑落在地上。
「月道然还真上心不是吗?」轻柔淡雅的细语,比春天带著香的暖风还要宜人,离非瞪大眼,小嘴也跟著张大,薄薄的唇动了动却什麽声音也发不出来。
「怎麽了?认不出小人的声音吗?六皇子。」惊骇的眸顺著那只手掌优雅的姿态,僵硬地移动、移动……先是包裹在素雅衣袍里的手臂,白色的布料上是同色的绣样,精致高雅。
宽而挺拔的肩,恰如其分地撑起了白袍,修长的身躯精壮但不粗鲁,带了一些秀雅的纤细。因为是仲夏,衣衫本较单薄,露出的一节颈子白皙漂亮,线条优雅得像玉匠手中的艺品。
接著是脸庞……瘦小的身子在披风里猛地一颤,瑟瑟发起抖来。
是父皇的脸庞……
「六皇子。」声音也好、身形也罢,就是那温柔得令人害羞的轻唤都是临的……但不是临,是父皇……父皇、父皇同临分明是不同的……
「父、父皇……」少年怯怯地唤了声,努力要压下颤抖,依照礼节下跪行礼,然而虚软的身子却完全不听他的控制,摊软在躺椅上。
他很怕父皇……无论怎麽挂念,瞧见的那一瞬间,离非心里除了畏惧之外什麽也没有了。
那一刀、那三十杖他分明都不在意呀!那是他应受的惩罚,可是、可是……
「临。」皇上笑笑,将离非的手巾贴近脸庞,嗅到了熟悉的薰香味以及浓浓的药味。「六皇子,您瞧起来身子好多了。」
「我、我……是……儿臣、儿臣……托父皇洪福……」结结巴巴,好几回离非都险些咬上僵硬的舌,缩在椅上的身子抖得更厉害。
他的临、他的临……不是父皇……
「临。」皇上淡淡的笑睨了少年一眼,轻声柔语却是不容反抗的命令。
裹在披风里的少年狠狠一抽,险些从椅子上滚下地,小脸上满是狼狈跟惊惶的惨白,淡色的薄唇蠕动著,最後只发出嘶哑的轻呃。
「月太医对六皇子真好,宁可冒著杀头的危险,也要带您出宫。」皇上柔声地叹口气,将少年的白手巾折好收进怀里。「这个地方,确实是让人料想不到哪!」
「不、这……这不是月太医的错,是儿臣、是儿臣没用……」一提到月太医,离非心里就急了。他不希望因为自个儿的无用,却害著的月太医。
追根究柢,这一切都是他没有好好护著离殇,就在他眼前、分明就瞧见了刺客,为何却没能阻止?
「喔?」皇上露出宠溺的微笑,缓缓走到离非身侧,蹲下身子。「六皇子是这麽说吗?都是您的错?」
「父……」少年抽了下肩,怯怯地瞧著皇上的脸。「临……临……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用,别罚月太医好吗?他只是、只是想帮我。」
小手小心翼翼地抚上皇上的面庞,触手是微微的冰凉,离非瞧起来迟疑,不知能不能揭去这张让自己畏惧的面具。
「佘云似,你说呢?」皇上任著离非抚摸著,唇边笑盈盈的,这句话却是对著少年身後的人说的。
云似双手各拿著一盘菜,鸭掌炒韭黄木耳以及白菜裹鱼肉丸子。那是离非喜欢的菜式,他也陪著吃了好几餐。
瞧见皇上,秀美的面庞依然平静,只有眼眸微微眯了眯。「月道然呢?」
「既然我在这儿,月太医会在哪儿呢?」皇上呵呵轻笑,握住了离非在自己脸上的小手,带领著他掀去那张人皮面具。
少年发出安心的叹息,云似的脸却微微扭了起来。
「临……」
「佘云似,别说我不念旧情,这就给你个机会。」临拢了拢少年身上的披风,将人从躺椅上搂了起来,与云似面对面。
「什麽?」瞧著少年露出窘迫不安的神色,云似随手将两道菜搁下,藉机躲开少年的眼眸。
「月道然与六皇子,你打算讨回谁?」临有趣地瞧著怀里的少年,一瞬间浮出惶然的神态,渴望又害怕地偷瞧著云似,不由得低笑。
「月道然。」云似连迟疑的时间也没有,淡然的轻与连丝毫起伏也没有。
查觉到怀里的身躯猛地一颤,临唇边的笑暖暖的飘荡开。「是吗。」—-皇上大魔王当到这种地步,你真的很无聊……(用力指)
木头–第十章(中) [父子]
就算云似不选月太医,他也会选吧!
即便心里明白,就连他都不会选择「离非」这个人,又有谁会愿意选?但,离非心里还是有些……惆怅。
他小小叹口气,抚著临脸庞的小手,滑向男人的颈子搂住,小脸也贴上了临带伤的左颊,撒娇似地磨蹭。
至少临要他……临找来了不是吗?光是这个想法,就让少年安心了不少。只有临是他可以不用顾虑选择,就能开口说要的人。
「佘云似,小六的身子还真多亏你们救回了。」搂著瘦小身躯的手臂微微收紧,皇上笑睨著云似看似冷但毫无表情,实则眼神透著不悦的面庞,极为愉悦。
「你早知道了。」云似淡淡蹙起眉心,不以为然地哼了声,重新端起两样小菜。「六皇子饿了。」
「六皇子饿了吗?」优雅的手掌捏了捏少年没几两肉的细腰,稍稍眯了下眼。「六皇子感觉上丰润不少,云似养得真好。」
少年一直是瘦瘦小小的,在取血之前的杖伤治疗时,搂抱起来仅管有些空虚,但还不至於有空无一物的感觉……也许他是太过分了些,尽管手臂紧紧的搂著少年,却轻飘飘的像是一缕轻风罩在怀中。
皇上几乎不为什麽事情感到後悔或对谁带有歉意,他是天子,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即便偶有错误他也能给超过错误的补偿,那又何须後悔?
面对少年,他倒是难得有了一点歉意。不为了第一那三十杖,那是应得的惩罚。也不为後来取血为药引,那是少年心甘情愿的。最後那一刀他倒是有点悔意。
那当下他眼里只有离殇肩上的伤,他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将离殇残破的身子养起来,只要有点闪失离殇难保不会如同淑妃那般从他身边死别。
就是十个离非也比不过离殇的一根手指。
但他万万没料到,离非会从宫里消失。那样一个小小的、淡淡的人,确实像是一吹气就会消失了,但毕竟是个人,还是个皇子!
除了月道然之外,还有谁敢这样把人从天子脚下带走!
还真是无趣,这宫里除了月道然之外,还有谁在意离非这个少年?既然要带走就带走吧!皇上并不心急,他明白少年对「临」的依恋有多,也知道月道然会找谁帮忙。
人皆有弱点,掌握住了也没什麽好费心挂念。
既然要帮,他就让月道然帮一回,当做他对少年的补偿。好好养起那瘦小的身子,免得承受不了他的临爱。
看来,显然时间还不够,少年圆润了,气色也好了不少,但依然是空荡荡的一个人。
「是啊,是有些饿了,这些天云似都是这时辰让我用午膳,月太医说养生最重饮食,总要定时定量才好。临也饿了吗?云似的手艺很好,一起用饭好吗?」少年的脸颊苍白中隐约带著点晕红,细长的眸认真专注地瞧著皇上带笑的眸。
「好。」搂著少年坐回椅上,云似也端著菜过来,放在一旁的木桌上,冷淡地睨了皇上暖若春风的笑颜一眼。
「粗茶淡饭,皇上不怕闹肚子?」
「小六不闹朕就不闹。」
闻言,云似像是冷哼了声,转身又回屋里去拿碗筷及汤。
一顿饭,离非其实有些坐立不安,胃口更是小得跟蚂蚁似的,皇上却似乎对喂食他这件事情充满了兴味,总是喂他一口自个儿吃一口,一但离非停下皇上也跟著停,逼得少年不得不多吃些。
云似倒是从头到尾都冷眼以对,沉默地嚼著自己碗里的菜。
吃饱了喝完药,离非虽然不愿意闭上眼,人还是慢慢的陷入了睡梦中,淡色的薄唇微微张著细缝,隐约可以见到白色的细牙。
「月道然呢?」确定离非睡了,云似才问起挂在心上的人。
「你把小六照顾的真好。」皇上一眼也没瞧他,垂著眸瞧著少年泛起薄红的面颊,宠溺似地以手指轻抚。
离非被搔痒似地缩缩肩,喷嚏了声,皇上也跟著呵的声笑出来。
「活著吗?」云似的音调依然那样不冷不热,皇上也仍盯著离非半点没分神。
「朕为何要杀他?」
「还来。」既然确定月道然没死,云似也就不客气了。
「佘云似,当年你看顾了小六四年,真以为瞒过朕了?」皇上拉紧了离非身上的披风,抬头轻描淡写地睐了云似一眼。
轻哼声,云似丝毫不为所动地与皇上四目相接。「瞒过不瞒过,如今说了又有什麽意思?你要罚,不会等这麽多年,既然等了……你要我做什麽?」
「你?」皇上有趣地呵呵笑,轻柔地抚摸著离非脸颊的手指移到发顶,拆去了发髻,缠绕著淡色的发丝。「朕真是把你跟月道然给宠坏了,无法无天不是吗?连朕的人都给劫走了。」
「太子不好好地在东宫。」云似看著盘子里没吃完的菜,不悦地又哼了声。「后临运,你是六皇子的人。」
「我是吗?」也不再称朕,皇上的神情既有趣又嘲弄,垂眼淡瞥了睡得安稳的少年。「佘云似,你真是大胆的过头了。」
「临是临,皇上是皇上,并不相同。」这是月道然不懂,云似却明白的意思,但他可不以为后临运这个皇上会懂。
「小六说的?」哈哈大笑,睡梦中的少年被惊扰,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就被皇上给按住眼皮。「临即朕,这张面皮无论内外都是朕。小六傻愣你却是聪明人,佘云似你对小六还真是宠上了天。」
「你要我做啥?」并不爱多言,皇上也不是云似想閒话家常的对象,他仅是淡撇了唇角,直指重点。
「既然你宠小六,小六也挂念著你,就随朕回宫照顾小六,也算成全了你们。」感觉到少年的眸在掌心下紧张地眨动,皇上唇边得笑痕更。「你不来月道然也不许出宫,朕虽舍不得杀他,但要折磨他还是有办法可想。」
「折磨?」云似平淡的声音微微拉高,接著是冷哼。「一个六皇子不够你玩吗?」
「朕玩弄小六了吗?佘云似,朕要是不疼他,头一天就让人来带走他,烧了你的桃源乡。就算瘦弱带伤,小六的身子仍比鸡肋略好些。」怀里的身躯猛地一抽,皇上笑得开怀,将人搂紧了。
「粗茶淡饭也够饱一餐。」云似撇撇唇,从少年微乱的气息,他当然知道少年醒了,却总是那样谨慎地、小心翼翼地忍著,什麽也不说什麽也不问,乖乖顺顺、规规矩矩得过头。
过去得离非尽管谨慎小心,却不是这样噤若寒蝉。身为鲁婕妤的儿子,离非还是有些傻楞的硬气,总爱问为什麽。
何时不问了?
「佘云似,要保月道然就同朕回宫,佘提典肯定也想念你得紧。」皇上一开了按著少年眼眸的手,那双细长的眸惊惶地眨了眨,依赖又迷惘地望著他。
「好。」云似回应得很爽快,他不是拖拖拉拉的人。「两日後,我会去宫里见你。」
「两日後?」
「两日。」这点倒是不妥协,云似站起身拍拍衣襬上的尘土。「既然月道然没死,六皇子的药就不需要带。」
「小六,要回京城了,开心吗?」皇上也不咄咄逼人,笑盈盈地将唇贴上少年的鼻尖,似咬似吻地啃了口。
嘤咛声,离非的脸颊霎时飞红一片。「嗯……」
说不上开不开心,他一直随遇而安,只要同临在一块儿就好,剩馀的他不敢想也不敢求。
「临……我……唔……」皇上的脸贴得极近,离非一开口唇就似有若无地触碰到细致的肌肤,他羞得抿起唇,却又忍不住噘起唇轻吻皇上的下颚。
淡淡的、素雅又宜人的香气,将他裹了起来,天地间像仅剩他们两人。
这样多好……离非满足地吐了口气,小手环上皇上的颈子,微微仰起头用唇去触碰那张柔软的唇。
他离不开的,就算明知道自己傻,还是离不开了……
「嗯。」美丽的眸中染满笑意,温柔的几乎能把人化成水,离非浑身燥热,不满足地将身子贴得更紧,轻轻摩蹭。
「小六想要了吗?不等回京城?」皇上尽管这麽问,却将少年押在躺椅上,顺著腰侧纤细的线条抚摸。
薄唇动了动,只发出细弱的嘤咛,细长的眸羞涩地闭上了。—-所以要直接野合还是要等回皇宫在御书房里席地而做?话说,我应该会让皇上开始疼小六一点了抱歉,最近这两天因为公演的关系都没有更新留言也因为累积太多一时无法回应(掩面)已经公演完毕了!所已接下来会好好的每天更新啦!矮油,大家都只爱木头(嘟嘴)平行线也要爱啦
木头–第十章(下) [父子]
浅色的发丝被风吹得翻飞,在苍白中泛红的肌肤上落下浅浅的印痕,用力合起的眼皮上有著小小的皱纹,眼睫也跟著颤动了动。
十多日未见,少年依然是那样小小的、淡淡的,却又隐约带著诱人的气息。
清粥小菜吗?那还真是侮辱了粥菜,少年最多只是水,淡而无味只是隐带甘甜。
手掌抚上了少年的脸颊,并不丰腴甚至有些凹陷,触手冰凉。就算是在正午日光的照射下,少年的体温依然偏低。
将唇轻贴上少年淡色的薄唇,皇上听见了一旁云似不以为然地轻哼,愉悦地勾起唇角。身下的人也跟著稍稍绷紧了肩,气息变得紊乱,但没有睁开眼眸也没有闪避。
以舌尖舔过了少年的唇瓣,嚐到一丝残留的药汁苦涩味道。少年又轻颤了下,怯生生地将唇微张,让他的舌可以往里探去。
那些日子,少年早已经习惯了他欢爱的方法,尽管羞得浑身泛红依然乖顺地服从。是怕他会离开吗?这样曲意迎合。
眸底是带著恶意的兴味,但闭著眼眸的少年当然瞧不见。
「陛下。」一旁云似倒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冷冷地唤了声。
「嗯?」离非在听见「陛下」两个字时,畏惧地缩起了肩,皇上疼惜地将人搂在怀里安抚。「佘云似,你还真是杀风景得很,有事?」
「六皇子重伤刚愈。」
轻一挑眉,皇上有趣地瞥望眼云似。「朕明白,小六不就在你的桃源里养了十多天病吗?眼看都快过生辰了哪!」
「六皇子重伤刚愈。」懒得多说其他,云似冷冷地瞧著皇上,还有那双优雅白皙的手,轻抚著少年的脸颊接著滑往纤细的颈子。
「小六不乐意吗?」皇上只是和暖地微笑,指尖轻巧地搔过少年的颈侧,引来一阵颤栗,模糊不清的嘤咛从淡色的薄唇中溢出。
「后临运,你若打算玩死六皇子,倒是可以别介意。」依然是那般毫无起伏的平淡,却让皇上露出了苦笑。
「佘云似,你对小六还真是疼入骨血了,怎麽却舍他救月道然?」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分上,皇上原本也对少年没那麽有心,手上的动作自然也停了,只将人搂在怀里。
「我以为你打算玩死他。」讶异的反倒是云似了,他还是保持著不远不近的聚距离,却没漏瞧少年窘迫得发红的头颈。
这不是件好事,若皇上这种时候不顾一切要了少年,也许还比较好办一些……这个男人,究竟是以退为进,或者真心的有些怜惜?
勾心斗角向来不是云似干得来的事情,疑惑虽然在脑中转了几转,但很快就撇开了。
「小六总是朕的孩儿,虎毒不食子……」少年的身躯在怀中狠抽了下,端丽唇角的笑意更。「不是吗?」
「你的胃口倒好,荤膻不忌。」好吧!瞧来是已退为进了,云似轻哼了声。
「不是吗?」并不理会云似,皇上只是对著少年又问了一回。
眼睫一颤,细长的眸接著缓缓睁开,带著些迷蒙的水气以及迷惘惊惶。「临……这、这不是违逆伦常……」
「不是吗?」眼里瞧见的是暖若春风,淡雅、含蓄却又勾动人心的浅笑,离非动了动唇角想回以一笑,最後却只几出一抹僵硬的苦笑。
为何临要这麽说?父皇不要他,父皇要的只有离殇,他不会去挣也没有能力挣,他心里疼爱著离殇这个弟弟,就算是再不懂世事他也明白,成为太子的离殇,能有父皇的爱护最好不过。
他要的一直只有临呀!眼前的到底是临还是父皇?
小手怯生生地抚上带伤疤的面庞,一手是光滑柔软的细致肌肤,一手是凹凸不平总让他心痛的肉疤。
「临……不是父皇……」不同的!
「好吧!小六说了算,临不是皇上。」到没再多逗弄他,皇上扬了扬眉,俯身用唇摩娑了下少年柔软的薄唇。
逼得太紧就是柔顺如离非也总会跳墙,偶尔也该给点甜头嚐嚐才是。这麽有趣的孩子可不多,皇上非常有閒情逸致多玩弄一些时间。
安心地喘口气,离非眯起眼对皇上羞涩地一笑。「临,我、我很好,怎麽说呢,虽然月太医带我离开时我昏睡了好几日,但月太医也说了,我的内伤没事,再休养个几日就好了……」
「是吗?」内伤吗?这到是出乎皇上的预想,他一直无心去在意离非受了多重的伤,不过认为是肩头那一刀让少年为痊愈的身子承受不住,如此而已。
心口有些闷,他揉揉离非细软的发丝,重新拉紧了披风。
「嗯,我很好。」脸颊上的红晕又更了些,小手捧著皇上的脸,小心翼翼地将唇贴上去。「我很好,所以、所以临……你别在意,我受得起的。」
皇上只是笑而不语,让少年贴上了自己的唇,笨拙羞涩地吻了口。
「佘云似,两天是吗?」将离非的脸压进怀里,皇上搂著人站起身,左掌贴著纤瘦的背脊,温柔地拍抚。
「两日。」云似若有所思地瞧著皇上,隐约地蹙了下眉。
「喔?」皇上轻咬下唇发出一声清亮的高亢哨音,在天与地的接点扬起了淡淡一层尘沙。
不多久,一匹通体雪白但四肢墨黑的马奔上前,停在皇上身前喷著气,甩著雪白澎软的马鬃。
「小六,骑过马吗?」贴在离非耳畔的低语柔得像水,少年耳际红得像要滴血,半晌後才摇摇头,脸还是依恋地贴在皇上怀里。
低笑了声,尽管怀里搂著人,皇上翻身上马的动作依然俐落乾脆,一旁的云似微微眯起眼。
「佘云似,明日朕没见到你,就削了月道然一根指头。」居高临下,背著烈日的皇上身侧圈著一层浅淡的光晕,唇角弯著一抹兴味的恶意。
「后临运!」扬高了声音,云似抢上去扯住马缰,清秀的面孔微微扭著。「两日。」
「宽心,一根指头要不了月道然的命,朕自然会从小指开始。」拉著缰绳随意一晃,云似的身子猛地一阵,退了几步不得不松手。
皇上全然不再在意他,垂首贴著离非的耳际低语了几句,少年似乎有些迟疑但仍是点了点头,偷了个空充满歉意地望了云似一眼,就被皇上轻柔但强硬地按回了怀中。
「后临运你……」来不及阻止,马儿高高的抬起了上身,长蹄在半空中踢了几脚,像疾射而出的箭矢奔走了。
就算是云似,这当口也愣了愣,接著瞪大眼眸痛骂出声。※※
离非以为自个儿会被送回颐性苑,然而当他迷迷糊糊地挣开眼眸时,却一时认不出来身在何方。
鼻间嗅到气息有些冰凉,带著书册清雅的淡香,以及临身上会有的含蓄又雅致但动人心弦的香气,让他莫名的浑身滚烫。
毕竟是重伤未愈,加上残留的药性,马被虽颠簸离非还是靠在皇上怀里睡了过去,连何时回到了宫里都毫无记忆。
他小小的打个哈欠,眨眨酸涩的眸,想坐起身却使不上力气,软绵绵地倒在舒适的被褥间。
这儿是哪?他只确定不是颐性苑,房里瞧起来昏昏暗暗的,是天色暗了吗?话说回来,他昏睡了多久?
空荡荡的房里除了自个儿的呼息声外,甚麽也听不见,离非有些惊恐,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真的已经醒过来了。
才这麽想,不远传来细微的书页翻动声,他想转头瞧瞧,却还是动不了,只有一双眼眨呀眨的。
接著是衣衫走动时的摩擦声,从稍远的地方移往了适才发出轻响的地方。
「万岁,夜了,您是不是先歇息……」苍老恭谨的声音离非听出是平沙公公,他又努力要动,身子却还是软绵绵地半分力气也没有。
「嗯。」皇上波滥不兴的随意应了声,又翻了页书。
「万岁,是不是让老仆将六皇子移回颐性……」
「不用,小六占不了什麽位置。」皇上平淡地打断了平沙公公,缩在被窝里的离非不自觉偷偷地笑了。
如果是梦,这真是美梦不是吗?先前无论临多常陪著他,夜里也不会在他身边过夜,就算欢爱过後也会将他一个人留下。
真好,临不赶他呢!
「是,老仆明白。」
「你退下吧!没有朕的传唤不许进来。」皇上合起了书,接著是细微的衣衫摩擦声,躺在被窝中,离非轻轻转动的眼珠,好奇地猜测现下的情况。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全身无力,也弄不懂现在究竟身在何。
但满屋子的淡香让他很忍不住又哈欠了声,又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
眼眸又眨了眨,这回多了一道人影在眼底。「临……」
「嗯。」褪去皇上面具的男人与他四目相接。「乖孩子,身子疼吗?」
「不……只是动不了。」身子软绵绵的,手脚像不是自己的东西,离非有些羞涩,但依恋的眸转不开。
「这是自然,草乌散的药性尚未退去,动不了理所当然。」临弯著美丽的眸,像是笑了却让少年莫名有点发寒。
他不懂为何要在他身上用草乌散?他身上并没有什麽需要动刀动针的伤……
「小六好奇吗?」褪下月白的外衫,临撩开被子在少年瘦小的身边躺下,身手将人搂进了怀里。「这也没什麽,不过就是断了手脚筋罢了。」
断、断什麽?离非一愣,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淡色的薄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来。他不懂,他真的……不明白!
「笼中的鸟儿要剪断翅膀,小六不愿意当朕的鸟儿吗?」轻柔的低与接贴在耳边,滚烫的吹息让离非全身燥热。
「儿臣……明白了……」—-糟糕……我还是下手了
木头–第十一章(上)
离非从来就不是个会乖乖躺在床上养病的人。就算动不了,也会试图要做些什麽,月道然一直是明白的,也就半点不意外看到一条毛虫在床褥间蠕动。
少年瞧起来是想坐起身子,但手脚动不了没了支撑的支点,最後只是在床上滚动,额上满是汗水不说,小脸也胀得通红。
又扭动了几回,少年趴倒在被上,纤瘦的背脊剧烈起伏,想来是累了正在歇息,就不知稍等是不是又打算继续?
叹了口气,月太医捧著药碗拿著药箱,在少年又仰起颈子打算继续当只毛虫的时候开口。「六皇子,您重伤未愈。」
床上的小身子一僵,慌慌张张地躺平似乎想掩饰适才自个儿的不安分,闷咳从被褥间传出,纤瘦的背脊抽动了下,最後仍忍不住又蠕动了起来。
「六皇子,您这样伤好不了的,需要什麽请同下官吩咐一声,好吗?」缓步靠上前,月太医心里头并不很乐意在这时候瞧见离非的模样。
昨日,他是直到被传进御书房瞧见了皇上怀里的少年,才知道事情早已经败露……唉,他明白皇上寻去是迟早的事情,却没想会这麽早,还连人都给带回来了。
少年的脸色不是太好看,额际隐约有层冷汗,他心想不妥却又不方便上前察看。两时辰的马程对少年现下的身子来说,负担依然沉重了些,更别提他近两三日来莫名忙忽了起来,一直没法子去替少年瞧诊。
皇上瞧著他笑笑,开口就要他挑断少年的手脚筋。
身为医者,当然不肯这样做,少年在皇上身边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头,要是连手脚都废了,这一生就真连半点翻身的馀地都没有了。
他心里总希望少年有天能醒来,明白后临运这个男人不值得赔下身心去喜爱。当年他救不了鲁婕妤,眼下他至少要保住后离非。
『月道然,朕真要以为你看上小六了。』皇上唇边带笑,眸底却冷酷,瞧的月道然背脊发寒,却硬著脾气垂首而立不回一言。
『你同佘云似对小六还真是疼入血骨,可让朕见识到了。』云淡风轻的笑语,却隐藏著寒冰,剐的人无力招架。
月太医心里自然明白这是皇上怒了,可究竟因何?若是为他带走了离非,早先前就该将他入罪下大牢,不会等到今日人带回来了才口蜜腹剑地剐他。
话说回来,他也好些年没见识到皇上这样的怒气了……最後一回是什麽时候?他们私交密切,从小一块儿长大,在外人面前高傲自尊但和暖如春风的皇上,在他眼前什麽娇纵任性的事情也干过。
『下官只是个医者,挂心六皇子理所当然。』猜不出事由,他也只能说些不著边际的话应付。
『月道然,你不断小六的手脚筋,是要让朕亲自动手?』皇上还是那样浅笑著低语,逼得他一阵狼狈。
『陛下,下官不懂。』月太医明白皇上说到做到,既然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要事他不动手,少年就不只是手脚被废,可能这一身就残了。
为何要做到这麽绝?他不认为皇上对少年的执著太。
皇上只是笑而不答,轻挑起了秀美的眉,逼得他动手。
当然,他毕竟还是有私心……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床褥间的少年吃力地将脸庞转向他,带著窘迫跟慌张,薄唇扭了扭,但没发出声音来。
走到床边,他放下药碗药箱,才伸手轻巧地将少年翻过身,扶起靠坐在床头。
「六皇子,身子还畅快吗?」尽管他尽量别留下太大的伤口,但毕竟是断筋,草乌散的药性退了之後,照说是极为疼痛的。
少年喘了喘,羞涩地微笑。「月太医,你没事就好,我一直挂心著你,要是害了你就太过意不去了。」
「多谢六皇子挂念。」月太医握起离非的双手,查看手腕上的棉布,已经被渗出的血染红了铜钱大小。「六皇子,下官提醒过您许多回了,身上有伤就当好好养伤,心急反到会误了事。」
拆开了棉布,月太医摸出药箱里的伤药,仔仔细细抹上一层,才用新的棉布包好。
乖顺得瞧著他上药,许多回他听见少年嘴里喃喃地像是咕哝般吸口气,但最後却又将气吐了出来,什麽也没问。
要说完全猜不出少年的心里所想,自然也不是。离非是完全藏不住心思的人,单纯天真得有些太过。
偏生这样的人,又有一付死心眼。
端起了药,月太医一口一口喂著显然心绪有些浮动的离非,好几回那两片淡色的唇是贴上了汤匙边,却一口也没将药汁给吞咽下,得要他出声提醒。
「六皇子,药冷了会更苦。」不得已,月太医知道离非怕苦,也只能这样先吓唬他。
果然,少年神色一僵,这回就专注了起来,很快将剩下的汤药喝光,吐著小舌头喘了口大气。
良药果然苦口,只是有时候离非也希望月太医的要别这麽苦口,让他头皮都麻了。
喷嚏了声,他直觉要伸手拿过枕边的手巾,那是今晨他拜托平沙公公替他放著的,却忘了自己压跟动不了。
不由自主叹了口气,手上脚上的伤固然疼痛,但最让他困扰的却不是那些伤。近日他总是受伤,其实也已经习惯了,过去那轻松写意的日子明明就只是数月之前,如今想来却恍若隔世。
瘦小的肩一动,手臂虽勉强抬起了却软弱无力,很快又垮落在床褥间。细长的眼困扰地瞧著自个儿的手,昨儿还能动的,今儿却不像是他的手了。
「月太医,我、我能问吗?」鼻头还是有些养丝丝的,上朝前父皇身上照例薰了代表皇上的薰香,严肃雍容的香气压得他从睡梦中惊醒,身上的疼痛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喜欢临,却不喜欢这个薰香气味……是啊,他不喜欢。
「六皇子想问什麽?只要下官知道,会尽力回答。」月太医隐隐发觉离非那双清亮单纯的眸中染上了一些不同的色彩,尽管淡得瞧不出来,却也不是能随意忽略的。
「我、我想了一早上,昨夜我没能问临,我想他也不想我问,可、可我挂心得紧,只能同你问了。」离非的脸染著一层红,不自觉地啃著浅色薄唇,直到留下浅浅的齿痕也不自觉。
「请六皇子无须同下官客气。」
「为、为何……为何父皇要断了我的手脚筋?月太医,我想不透……过去父皇做的事情我都懂,可、可……我真的想不透……」被杖责、被强拉著敦伦甚至是那一刀,离非心里都能想得出原因,这样就够了,他可以心甘情愿。
可是为何突然断了他的手脚筋?在云似那儿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临对他的好,怎麽会一转眼就……他真的不懂,就算昨夜临那样温柔地搂著他,亲吻著他的唇、他的脸颊,那样的柔情蜜意,却只是让他更加蒙了。
他不懂,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懂。若临要他当笼里的鸟儿,他早已经心甘情愿的当了,此生他不可能离开临的身边,除了临以外他已经谁也没有了。
临不是父皇,父皇也不是临……心口一抽,离非死死地咬住薄唇,直到泛出了血丝也不觉得疼。
若是云似在,是不是会骂他傻?
「陛下没同六皇子明说吗?」月道然也轻轻挑起眉,这到有点让他讶异。
往常,皇上像是怕折磨得离非不够,伤了身子之外还要硬逼著伤他的心,死黑活白步步进逼,一块一块敲掉少年的精神,扯开鲜血淋淋的口子,直到少年全般臣服,还毫不自觉为止。
这回怎麽却什麽也没说?
「临……父皇……临……」离非动著薄唇,嗫嚅了半天叹口气摇头。「月太医,是我不该挂念著你及云似吗?」
月太医没有回答,他并不以为皇上对少年有到如此执著的地步。那个男人心里挂念的只有淑妃及后离殇。
「月太医,我是不是一辈子动不了了?」
「不,当然不是。」月太医温柔地一笑,伸手揉了揉少年散下的发。
他,毕竟有私心的。皇上虽说要他断了手脚筋,可他也不过就是……用药麻了少年的手脚,如此而已。—-开始要往毁灭铺路了(挺)
木头–第十一章(中) [父子]
下了早朝,皇上习惯在养性殿与朝臣议事,直到午膳十分为止。大多时候,皇上是与朝臣们一起用膳,吃得极为简单,说白话些就是不合礼制。
当然,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身为皇上,后临运是个简朴的皇上,私袍很少用绸缎,甚至连好一些的布料也少用,他喜欢月白色的衣物,夏日穿棉袍、冬日则在袍里缀上皮毛,连染色的工夫都省了。
饮食也相同,每餐不出十二道菜色,多了尽管他不会说什麽,但下一餐就会让人彻去一道。唯一要求的,只有鱼鲜,餐餐必须要有两至三道海产,清淡极可。
在生孩子上,他也从来不怎麽积极──不,更正确的说,他是有计画的生孩子。公主三人、皇子七人,十全十美,没有一个孩子的母妃是相同的。
在淑妃之後,再也没有女人能有那个荣耀产下龙子,包括皇后。
就历代帝王来说,后临运的後宫,不算太空旷,大大小小的妃子算算也有四十多个,选入的、朝贡的也一样是停在淑妃为止。
一切的恩宠,都随著那水谣的美人消逝。近些年来,皇上几乎是不踏入後宫的,敬事房的太监也已经清閒了好几年……毕竟,有些事情不能纪录。
即便如此,宫里众人都心照不宣,皇上对太子的恩宠太过,而太子又那样相似於淑妃,活脱脱就是个水谣人,比天朝的男子多了许多风情与妩媚,甚至强过女子。
天朝向来不避讳男风,皇上也可以设置两名男宠,当然后临运没有男宠,却有个爱若性命的太子。
也许就只是疼宠没有更多,但谁心里不猜测两句?没有一个皇子甚至曾经受宠的妃子能让皇上风雨无阻天天探看,就连淑妃也只有在最後那段日子得过这样的礼遇。
在皇上心里,无论多宠多爱,都只是消遣罢了。
一个,尚可忍受,毕竟离殇的名分是太子,他虽年少也让大家见识过他的能力,该狠心时绝不手软,打被策立之後,除了头一回的刺客成功得手,之後每一个人都被整得求死不得。
久了,刺客也少了──至少,大夥儿决心将计画思考得周全些。
但再出现一个,这就让大夥儿躁动了起来。
这一个,还是被皇上整整遗忘了十年,每年年夜饭老找不到自个儿坐席,总让人後来才随意补上的罪人之子──后离非。
当年,鲁婕妤那件事情闹得可大了,三四年间後宫噤若寒蝉,人人都吊著心头过日子,生怕一不小心让皇上动怒,惹来杀身之祸。而那时候才七岁的六皇子离非,大夥都以为皇上要让他自生自灭。
别的不说,一个皇子身边却没配人,不出几个月就饿死了吧!公公们也是要顾全性命的,谁会愿意冒险替六皇子送膳?茶水房里固然有长备的点心,但就算六皇子可怜兮兮地亲自来讨,厨娘也不见得会给多少。
毕竟那麽大的事儿,鲁婕妤可是让皇上给车裂了呀!
真要说,鲁婕妤会产下皇子,原本就是件怪事儿。毕竟那是恩宠,皇上对於每位妃子葵水的时期恐怕记得比本人还熟,那要推易於受孕的时日也不难,能沾雨露恐怕比任何赏赐要来得能证明皇上的宠爱。
鲁婕妤一直都不是受宠的妃子。甚至可以说,皇上对鲁婕妤是有些不满意的,先不说毫无雄厚的身家背景,鲁婕妤的父兄都是将军,也都死在战场上了,原本就是个人丁单薄的世家,对皇上来说於私於公都毫无用。
更别提那性子,又直又硬,敢言敢作,人是很美但更让人一眼及知的却是那军官似的神情,这样的女子皇上怎麽会喜欢?
宫里不是没传过,六皇子说不准不是皇上的龙种,毕竟那张脸那模样……轻淡平凡得过目即忘,哪有一点皇上的俊挺?就是连鲁婕妤的貌美也没有分毫。
这样一个谁也不记得,甚至没有分宫的皇子,在数日前过了十八岁生辰,就住在御书房里。
御书房呀!那是皇上实质上的住所,就是皇后也没有与皇上同住一室的道理!更何况是、是个皇子。
这样的宠爱更胜太子,皇上似乎也不打算隐藏,也算是拐著弯让众人知道,六皇子后离非现在的身分,就是正受宠的男宠。
谁也受不了呀!扣除品位太低的嫔妃,皇后之下设有四妃九嫔,这是最有权力的几个女人,也多半有产出皇子公主,他们等著皇上再临幸却只等到一个空有六皇子身分的男宠!
当然不可能就这麽简单的算了!
皇上用膳的速度颇快,朝臣们也跟著埋头苦吞,总不能让皇上先用完了等他们,即便如此很多回皇上还是先众位朝臣用完膳,笑盈盈地瞧著大夥惊惶狼狈的模样。
然而,今日倒是异常,几位朝中大老在传膳的时候,突然跪了下来,碰碰连嗑了好几个响头,高位上的皇上有趣地眯起眼,端正的唇角微勾。
「皇上!请您三思!切不可如此违逆伦常!」历经两朝的元老内阁大学士,白苍苍的脑袋已经很久没有这麽低了。
该来的总会来,皇上还正猜测这些老臣会忍多久,没想到还真忍了三四天。
「蒯老的意思是?」皇上一脸平淡,优雅的指轻抚著桌案上的奏摺边角。
「皇上,老臣就说了,听闻六皇子离非近日与皇上居住在同一间房内,是否真有此事?」老人低垂著头,额上已经开始冒出汗珠,他服侍皇上多年,明白眼前这个男子谈笑间能转过多少折磨人的主意。
可不能不问呀!一国之君却如此逆伦,岂不是动摇家国根本?
「嗯,那又如何?」皇上呵呵笑了,长指有些无聊似地搭靠成弓状,摆在桌案上。「蒯老,你的消息真灵通,这後宫里谁这样尽忠职守地对你报信?朕还真是……感动。」
老人趴伏的背脊猛地一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就怕一开口牙关颤抖的声音丢人。
「还有呢?」皇上也不理他,迳自将目光转向其他几个大臣,云淡风轻地笑问。「平身吧!既然是议事,跪著别扭。」
「请皇上三思!」谁也没起身,倒是异口同声地这样高呼……这可真有趣不是吗?看来是计画多日了,就等今天呀!
「三思?」还是那样无所谓地笑笑,修长的指头轻敲著桌面,皇上瞧来心情极佳,反倒让大臣们惶然。
「皇上,六皇子毕竟是皇上的血骨,这……」
「魏老是说,朕对六皇子怎麽了?」打断礼部尚书的轻语半点也不迫人,甚至还带著淡淡的笑意,却让数个老臣背心冷汗直冒。
「六、六皇子毕竟皇上血骨,这於礼教不合……」那种露骨的下流言词礼部尚书如何说得出口?皇上的英明与雄才满朝文武都是有目共睹的,可帝王总会有一两个私癖,无伤大雅的也就算了,然而狎玩皇子可不是件能视若平常的事情。
「这就是为何六皇子生辰庆宴上,众位爱卿不见人影的原因啦?」这句话一问出来,大夥儿险些连呼吸都停了。
「皇上!妖媚惑主!请陛下三思!」蒯大学士一咬牙率先发难。今日无论如何得成功!否则、否则……
「妖媚惑主,请陛下三思!」众臣异口同声,高位上的皇上满是兴味地将目光由右而左扫了一圈,哈哈大笑。
「妖媚?小六,你瞧瞧,众位大臣多看得起你,不是吗?」
这一句,惊得朝臣顾不得礼仪纷纷抬起头,就瞧见殿後一个瘦小、清淡得像虚影的少年,脸色发白满是惊惶地被平沙公公给扶了出来,好几回像被吓得腿软,险些绊倒在地。
淡。这是众人第一眼同时浮起的想法,淡得连一旁平沙公公身上的服饰在少年身边都显得华丽异常。
少年淡色的薄唇隐隐张开了些,似乎想说什麽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细长眸底的惶恐及无辜,让人非但不心疼,反而想多欺他些。
「小六,来,瞧瞧这些臣子对你多有信心,妖媚呢!」皇上对少年伸出手,下一刻就将人揽进了怀里,亲亲热热的让众臣脸色都不好看。
「临……父、父皇……」惊觉地点不对,少年连忙改了称呼,却还是被听得清清楚楚。
「皇上!家国根本不可动摇!这是逆伦之事,请皇上自重!」蒯大学是老脸一抽,凶狠地瞪著少年惨白的脸。
「小六,怎麽好?这是逆伦吗?」皇上压根一眼也不瞧蒯大学士,只是低著头像逗鸟儿似地,逗著几乎连呼吸都快忘了的离非。
「这……」细长的眸怯生生地望了皇上一眼,纤瘦的肩一绷脸上浮出薄红。「不、不是,这、这不是违逆伦常……」
他的声音破碎细小,但在安静的殿内依然让众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大胆!如此逆伦之事,六皇子还要否认!先皇要是地下有知,怎能不痛心!出了如此不肖的子孙!」皇上的私癖是无罪的,有错的定是那样勾引皇上犯错的人!蒯大学士几乎是看仇人般,红著眼瞪视惊惶的少年。
那张小小的脸上血色全无,似乎随时会承受不了被吓死。
皇上更加柔情蜜意地搂著人,怪罪地睨了咄咄逼人的蒯学士一眼。「蒯老,你又何必与小六过不去?他就是个孩子。」
「这、这不是……不是……逆伦……」不等大臣有所反应,离非鼓足了勇气辩白。他只是要同临在一起,怎麽会是违逆伦常?不是的!绝不是的!
「皇上!」这一句让几个老臣怒发冲冠,恨不得将人从皇上怀里扯出来,扔进大牢里候斩。
「小六,这就得瞧你了,看看!几位老人家都快气死了……」皇上低柔地对著离非笑道,将唇贴上了小巧的耳垂。「要是死了,不就天下太平吗?」
「父、父皇!」大吃一惊,离非差点从皇上怀里滚下地,被即时搂紧。
他也许是愣了些,但不是傻。父皇的意思是……是……
「小六,想要的东西总得要自己求,你想同临在一块儿,就下手除掉这几个老家伙,让朕瞧瞧你的决心。」—-阿咧……感觉今天应该要二更才对OTZ
木头–第十一章(下)
决心?什麽决心?
离非整个人茫了,细长的眸虽然对著皇上和暖的微笑,实则只看到一片白雾。他、他要下什麽决心?他不是已经、已经心甘情愿地当只笼中鸟了吗?
这样不够吗?他要的只有一点陪伴,他一直都这麽同临说不是吗?那样的决心不够吗?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小脑袋不自觉缓缓摇了摇,薄唇血色全无,不停颤抖著。
不行,他不能为了自己取走别人的性命。他不在意的,一点也不在意的,无论谁说了什麽,他都无妨,只要能在临身边就够了。
只要他自己明白就好,这不是违逆伦常,临与父皇是不同……眼前的是父皇!
瘦小的身子一震,他忘了月太医的交代举手就推拒皇上的肩,挣扎著要从带著严谨、隆重、华丽薰香的怀抱里逃走。
那不是临!不是临!临不会这样逼他,不会这样逼他!绝对不会!
三日前是他的生辰,临一整日都陪著他,还让人备了他爱吃的翡翠蒸饺跟核果虾球,夜里还陪他写挂签给月娘求愿。虽然有些孩子气,可是临还是笑著陪他,没有任何不悦或怨言。
他很开心,这辈子从来没这麽开心。临以为他的手脚废了,总是体贴的喂他吃东西,搂著他走了好大一段路到过去他读书的凉亭,全然不假他人之手……临,他的临,那一夜他以为自己会被这甜美给溺死。
『小六写了什麽?』看著他手里的纸签,临将漂亮的下颚靠在他肩上。
因为麻药的关系,他的手不太能握笔,却还是努力将心愿写了起来,歪歪扭扭的字连自个儿都看不懂,临却似乎很为满意,脸上的笑容又暖又甜,几乎溺死他。
写了什麽?他直觉开口要回答,即时咬住唇收声。这是云似同他说的,写给月娘的心愿不能让他人瞧见,被瞧见了就不灵验了,当然也不能说。
於是他摇头,红著脸靠在临怀里,小心翼翼地将墨痕吹乾。
那个心愿他放在心里,只让月娘知晓,一定能成的对不对?
「小六?」温煦如冬阳的轻语,悦耳得让他全身发烫。离非还是满脸茫然,手还推拒著男人的肩,就算因为麻药使不上太大力,却还是拉出了一些距离。
临呢?临在那儿?他怎麽会在父皇膝上?父皇是离殇的,父皇不喜欢他,父皇要他下手……杀人……
「父、父皇……」他的手被狠狠捏住,痛得他几乎哭出来,那双优雅尊贵的手,就像铁钳似扣著他的手腕,刮著内侧的伤口。
「月道然医术真了得不是吗?断了手筋还能这麽灵巧的人,不多见哪!」皇上笑意盈盈,轻语柔得像水一样,别说离非就是一旁的朝臣们,也同时满身冷汗。
微微一呃,用力推拒的手停了下来,困惑地瞧著那张皇上的脸……这是什麽意思?他不懂,父皇只是要知道他是否真的残了吗?
「皇上,请将六皇子分封出宫,远离京城!」蒯大学士已经无法忍受眼前的拉拉扯扯,在他看来六皇子不亏是妖孽,那楚楚可怜的无辜神态,还真可说入木三分。
他当然不知道,皇上正怂恿著他眼里的妖孽取他性命。
瘦小的身子一颤,离非缓缓转头,对上了朝臣们刀剑般凌厉的视线,不禁缩起了身子,嗫嚅地动著两片小小的薄唇。
他只是想同临在一起,如此而已呀!
「小六,你写了什麽?」呃……猛地回过头,对上了皇上带笑温柔的眸,这是临的眼眸,含蓄却又妩媚……究竟问他的是谁?父皇还是临?他究竟要下什麽决心?
「我、我……」不能说,说了就无法实现了,云似是这麽教他的,只有月娘能知道,只有他自个儿能知道,这样才会成。
「小六真是个好孩子,蒯老,你瞧瞧,朕要六皇子下手杀了你,他却给吓成了这样,真是个心软的孩子,不是吗?」不等离非结巴完,皇上转向了朝臣们轻描淡写的,让好些人就这麽软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陛下!切不可为如此逆伦之事动摇根本啊!」一咬牙,蒯大学士虽然料到皇上会出口说要杀他,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分上,至少要将六皇子给逐出宫。
「真不值得,小六,你的心软可没换来什麽好回报,妖媚惑主呀!」握起了少年小巧的下颚,皇上的眸底透出冰冷的锐光。「小六,真不动手?就算为了同临在一块儿,也不肯动手?」
「我、我……儿臣、儿臣……无所谓的……」离非恍然地摇著头,全身都在发颤。
他想同临在一起,不用一辈子、不用时时刻刻,只要临偶尔在他身边就好……就算被说得多难听,就算被人扔石头痛骂,他也能忍……有临就够了,就够了。
「那为了离殇呢?小六可还记得左肩上的伤?」皇上的眸微微一暗,唇角边的暖笑也冷了些。
左肩的伤?被这麽一提,离非左肩猛地一阵抽痛,胸口也跟著痛了起来,眼前霎时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他忘不了,怎麽忘得了,那柄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那麽刺穿了离殇纤瘦的肩膀,他的心多疼啊!离殇重病才愈呀!
父皇刺了他一刀,他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分明就在一旁,却救不了离殇……
蒯大学士这时候也猛地颤抖了下,白苍苍的头低垂著一点也不敢抬起。不可能,那个刺客自尽了,他确实听说在问出指使者前就自尽了!
「蒯老,朕明白,德妃是你的闺女,大皇子是你的外孙,为了自己的孙儿求富贵,也为自己求富贵,这是人之常情。」皇上垂著眼,像是专注地瞧著离非,端丽唇角弯起的弧度,漂亮得有些艳丽。
「不,老臣绝不、绝不会做出哪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蒯大学是死命地摇头,奋力辩解的声音嘶哑,依然不敢抬头。
「蒯东明,你是两朝元老,蒯家也是圣恩浩荡了,还不够吗?」皇上还是不变的柔声细语,谈论天气似的。
「刺客……刺客是……」离非回过了些许神智,反手紧紧握住皇上的手,冰凉的汗水让皇上微微蹙起了眉。
「小六,朕明白你最喜欢离殇了,就算被打了三十杖,就算被刺了那一刀,你心里还是挂记著离殇,就是命都愿意赔下去,不是吗?」宽大的掌包裹住小巧冰凉的手掌,亲腻地磨搓著。「离殇成了太子,就代表有很多不自量力的人想取而代之。」
底下,蒯大学士的身躯又是一阵,背心的冷汗将朝服都沾湿了一大片。
「离殇……离殇是、是……」
「是宫里最美丽的风景,这可是小六亲口说过的哪!不是吗?」皇上将唇贴上稍扁的鼻头,像吻似地擦过,朝臣虽有不满,却谁也不敢说一句,惶然地躲著不敢瞧地上的蒯大学士。
「嗯……儿臣、儿臣愿意用自己的命换离殇的命……」他不在乎的,因为离殇是他最疼爱的小皇弟,虽然无法与临厮守有些失望,可是……他心甘情愿。
「那就替离殇除去敌人。小六,身为两朝元老,就是朕也无法砍了蒯东明的头,他倒好有个先皇赏赐的免死金牌,你明白这代表啥吗?」彻底无视满殿里的朝臣,皇上柔著声诱哄著半失神的离非,如愿得到小小的摇头。
「那就是说,假如今天你不替离殇除去蒯东明,他日这老家伙依然会派刺客杀了离殇,直至得手为止!」
「圣上!老臣不敢!请圣上……」蒯大学士大骇,抖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他明白皇上的手段,但从没想过会用在他身上!
「小六,你不下手吗?」睐了一旁的平沙公公一眼,公公立刻奉上一柄匕首,冷冷的寒光映在少年惨白的脸上,几乎惨青。
缩起肩,离非慌张地要躲进皇上怀里,却被推开,跌坐在地上,与匕首平视。
「临……临……不要……别……」他惊惶地哭了起来,细长的眸里只看见一片寒冷的萤光,连退缩的力气都没有。
为什麽要这样逼他!为什麽!临不是挂念他吗?临不是疼他吗?那一夜,临贴在他的耳边,唱著好美好美的小曲,他从来没听过,滚烫的气息吹进耳中,让他几乎化成了水。
临,他的临……他这生只有一点小小的心愿,一点呀!
「小六,离殇的命你不管了吗?」皇上只是失望地叹了声。「好吧!也许朕太逼你了,无论是位了临还是为了离殇,小六只顾著自己开心是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朕是明白的。」
不!临!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
离非嘶哑地发出像野兽般的呻吟,颤抖著手握起了匕首,闭上眼往老人跪倒的地方一扑……
温热黏腻的液体渐在手上,那种刺过筋肉著感觉让少年混身一阵,再也忍不住吐了起来。
眼前的白雾散了,模模糊糊间,离非瞧见了满身是血的老人,睁大了眼怨恨地看著他,一动也不动,匕首就插在後颈上……
不……母妃在他眼前被车裂,散成了一块块,鲜血溅到了他眼上,染成一片腥红……小小的兰究竟哪儿去了……
「啊啊啊啊啊──」少年凄厉地尖叫,小手扯著一丝不乱的发髻,像要打发丝连根拔起,瘦小的身躯抽搐地扭在一起。
高位上的男人一惊,跳下了象徵九五至尊的座椅,抢到少年身边一把搂住叫得声嘶力竭的人。
「小六!小六!」
「啊啊啊──娘!娘!娘──」紧紧绷起的身子痉挛了几,少年晕厥了过去。—-对不起!我、我发似,这是最後一大虐小六了
木头–第十二章(上) [父子]
他睁开眼眸眨了眨,暖烘烘的日光照得他眼前浮出一片金雾,一时瞧不清楚自己身在何。
小小的打个哈欠,他将脸颊贴在被晒得有股香味的被褥上,撒娇的磨蹭……现在是什麽时辰?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一个人吗?
又哈欠了声,小小的手摸呀摸的,摸到了枕边的一方素帕,其中一角绣著小小的兰,绣功雅致、像是朵真的兰,娇嫩欲滴地绽放在素帕上。
是娘的……不不,应该要称母妃才对,他是皇子……小身子微微一抖,他感到有些疑惑,为什麽会对「皇子」这两个字感到害怕?他根本连这是什麽意思都还搞不太清楚。娘……母妃虽然同他解释过,可他还是不懂「父皇」又是什麽?
母妃呢?他还是喜欢叫娘。
现下是仲夏十分,午後的日头有些毒辣,他小小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身体也滚了一层汗。他拿起母妃的素帕,小心翼翼地将兰折起来免得弄脏了,才拿起来擦汗。
眼前还是浮著一层灿金色的薄雾,睡房里除了自己的手跟素帕之外,什麽都瞧不清楚。母妃呢?
擦完了汗,他又用力眨眨眼,总算把那层雾气给眨开了,他满足地吐口长气,将素帕揣进怀里,爬下床。
他今儿非常开心,因为是他的生辰,母妃说他要满四岁了,可以开始跟著国子监里的助教开始读书了,他好期待呢!母妃喜欢看书,很早以前就带著他念童蒙的书,会说好多故事给他听。
他最喜欢母妃了!可是为什麽不能叫娘要叫母妃?
歪著小脑袋,他鞋才穿了一半,就发起愣了。皇子、母妃、父皇究竟是什麽?长大了虽然好,可是多了好多他不懂的东西,他喜欢学习,可「父皇」、「皇子」却让他不自觉从背脊发凉了起来。
「非儿,你醒啦!」纤细带著煦暖香气的人影当头笼罩下来,遮去了亮眼的阳光,他抬起头险些往後仰倒。
是娘……不不,是母妃。
「娘!」他扑上母妃浅蓝的裙摆,小手紧紧环抱著。他怎麽觉得自己好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见到娘了?明明他今天才要过四岁生辰,也一直住在一块呀!不不,是母妃。
小小的身子被搂抱起,接著是柔软的脸颊贴上他的嫩脸,轻蹭了蹭。「非儿,不能叫娘啦!要叫母妃。」
「母妃。」他乖乖的改口,小手用力抱著母妃的颈子,生怕一松手就会不见似的。
「醒了正好,娘正同云似摘玉簪呢!今儿你的生辰,咱们让御厨房做一盘炸玉簪跟藤萝糕好吗?非儿最喜欢吃了。」
是啊!还有云似!
他喜欢云似,母妃不在的时候都是云似陪他的,虽然有时候凶了些,可他知道云似是对他好。真好,云似也在呢!
母妃还是搂著他,因为他的小手不肯放。难得有这麽任性的举动,母妃也只是宠溺地捏捏他的小鼻子,抱著人走出睡房。
阳光真的颇为毒辣哪!四都是灿亮亮的,瞧不了太远,他不敢抬头怕被照了眼,好不容易才在金色薄雾里瞧见了一架玉簪,架前是一道修长的人影,一手环著竹箩,一边摘著散发浓郁香气的朵。
「云似。」他有些害羞,怯生生地唤了声,那人转回头,确实是云似神采淡漠的面孔,一旁隐约还站了另一个人。
「月太医。」母妃惊喜的唤到,他也跟著眨著眼眸努力要看清。月太医也在吗?真好,今日的生辰真的让他好开心,如果另一个人也能来就好了……
他歪著头,将脸颊贴著母妃,有点苦恼。
另一个人是谁?他心里想到了各种各样的,漂亮又高贵,是他见过最美丽的风景……可他却一时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谁呢?
「六皇子。」月太医的身影从云似身边清晰了起来,温柔的浅笑让他微微得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母妃抱得更紧。
「怎麽啦?」母妃笑盈盈地亲亲他的嫩颊,一直没有不耐烦的模样。「对了,非儿今晚要记得写纸签给月娘许愿唷!让月娘保佑你能开开心心、身强体壮的。」
「嗯!我要写!我要写……」写什麽?他莫名地一阵发冷,明明仲夏午後的日光又高又辣,他却莫名冒了一层冷汗。
别胡思乱想,今儿母妃在、云似在、月太医也在,另一个人……是了!他最喜欢的弟弟离殇也会来替他庆祝生辰!他很开心,很开心的!
「是啊!离非哥哥要开开心心的才好。」离殇就在他身边,比母妃略高点,垂著头、嫣红的唇上带著素雅又妩媚的微笑,眼眸可爱的弯起。
他最心爱的小皇弟……他红著脸,著迷地看著离殇,在一片灿烂的金雾中,依然是最美的景色。
这样就够了,他想要的喜欢的人都陪在他身边,这样就够了……
『真的够了吗?』细细的轻语,似有若无从耳际飘过,他缩起肩膀,心里一阵恐惧。
够了!这样就够了!他死命抱住母妃,分明午後阳光灿烂,他非但不觉得热,反而有股恶寒。
『真的够了吗?你的──』细语似乎提到了某个名字,他却听不清楚,只是张望著围绕著他的数人,就算是云似也隐隐对他轻笑。
他放松地吐了一口气,傻傻地一笑。「够了,这样就够了……」
再也听不在任何回应,他也不再挂心了。今天是他的四岁生辰,大夥儿都在呢!夜里他该同月娘娘许什麽愿好?他一定要好好的放在心里,谁也不给知道,这样才能成。※※
少年昏死过去後,皇上顾不得满朝文武在殿上惊恐成一片,几个年纪稍长的大臣腿一软,坐倒在地上抖得起不了身。
这些老家伙,他还真是放任他们过好日子太久了,久到忘了自己的身分,妄想在他眼皮子下偷鸡摸狗,妄想干涉他后家的家务事。
这都无妨,蒯东明这算是杀鸡儆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里,惟独一人……少年已经晕死了,但瘦小的身子还是不时痉挛著,白细的牙死死咬著,分明就是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却使劲得齿龈都沁出了血丝。
皇上本想扳开少年的齿关,却发现若他硬要碰硬,那很可能必须让少年下颚脱臼才成。他心里既烦躁又紧张,不过就是个后离非!
一个他打发时间用的小玩物,与养在後宫的珍禽异兽没有两样,无论怎麽逼怎麽折磨,只要给一点微不足道的甜头,少年就会心满意足,继续待在他身边,任他玩弄。
正因为这样有趣,他才没立刻将少年送往寺院出家──那也只是早晚罢了!少年真以为能永远在他身边不成?这种天真怎麽能令他不感到有趣?
优雅的手指扣著少年紧咬的下颚,想让细白的牙别咬得如此紧,却徒劳无功……他这才发觉自己手上根本不敢使力。
身为帝王,后临运很少後悔过什麽,在这个高位上,不心狠手辣、恩威并施是不成的,他是天子、是九五至尊,没有犯错的道理那又何必後悔?
然而,他近日却後悔了两,都为了同一个人。
如今,又添了一……心口微微有些闷,也许他逼得太过了,离非原本就是个心慈手软的孩子,总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他正需要这样的人在身边,究竟能揽多少?他很有兴致猜想。
也许他真的逼得太过了……
匆匆将人送回御书房,云似就站在门外候著,瞧见了他隐约地蹙了下眉,伸手要接过他怀里的少年。
「宣太医。」皇上淡淡地睨了云似一眼,没有将人交出去,从云似身旁闪入了书房里。「就宣……宣月太医。」
云似又冷冷地挑了下眉,跟著走进了书房,皇上已经进了内堂,速度敏捷得让他有些讶异,但表面依然不动声色。
他迟疑著要不要进去,适才皇上没将人交到他手上,似乎又极为勉强才决定要宣月道然,是否该去打探发生了什麽事才对?
罢了,他还是别惹上这件事好,先前月道然与离非都猜不出为何皇上要断了少年的手脚筋,他倒是无意间猜到了……离非说,在睡梦中似乎同他说了不想洗药浴,老是裸裎相见总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即便皇上为了这件事不悦,对少年的爱欲最多也只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别轻易涉入的好。
月太医很快就来了,瞧了云似一眼似乎想说什麽,最後只是匆匆奔入内室。
同公公及带刀侍卫们一块儿守在门外,云似仰头瞧著亮蓝的天际发愣。这个时节正是藤萝盛开的时候,他记得以前鲁婕妤总爱摘藤萝来做糕点,改天也摘些做给离非吃好了。
「小六!」隐隐约约地,似乎听见了皇上那轻柔含著欣喜,唤著少年的声音。
嗯,也是,月道然没理由弄不醒离非,他是不是该去瞧瞧?
心念才动,内室发出凄厉的尖叫,霎时门外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不该动。
云似倒是很快的抢了进去,才踏入内室少年的尖叫声中已经带著剧烈的咳嗽,像是要吐血那样死命的叫嚷。「娘!娘──月太医、月太医──」
「六皇子!」床上,少年在皇上的臂弯间惊惶地挣扎扭动,小手死命地在皇上脸上身上乱打,几乎快要吓得晕厥过去似的。
「小六!」皇上狠狠地扣住少年纤细的手腕,立到瞧来是没有刻制的,就算隔著一层面人皮面具,依然感受得到怒火让面具下的脸多精彩。
哼地冷笑了声,云似走上前瞪了被隔挡在一旁近不了身的月道然,少年扭的身子像麻卷似的,一边哭一边喊叫,手虽然被皇上凶狠地扣住,仍瞧得出他努力要朝月道然伸出手。
「六皇子。」皇上自然是格不开云似的,他睨了男人带些狼狈的神情,手指一撩一扣,逼松了皇上像要捏断纤细手腕的手掌。
「云似!」少年欢叫了声,扑进了他怀里。「云似!云似!」
「是,六皇子,云似在。」他将瘦小的身躯牢牢实实搂在怀里,全然无视皇上冷锐的目光。
「云似,我要找娘……」小脸撒娇地往云似怀里磨蹭,少年似乎安心了,身子虽然还有些微微的抽搐,总算不像麻卷了。
微微一愣,云似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安抚地揉著少年散乱的发丝,瞧了月道然一眼。
少年似乎也不急著要云似回答,乖乖顺顺地靠在云似怀里,模糊地似乎哼起了儿歌,但老是相同的几个音,没有更多了。
月道然紧锁著眉心,叹了口气。—-好像不够疯……
木头–第十二章(中) [父子]
他的心惊只有一瞬而已,就算明白是做得过了些,那又如何?想在他身边的人却经不起这点小磨难,那还不如别在他身边。
心慈手软总要有限度,就算是他逼得少年不得不下手,最终决定下手的人依然是少年自个儿。在这宫内苑里,没有我不犯人人不犯我这回事,就算是他身为天子,也得提防,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少年缩成一团小人球,撒娇地蹭在云似怀中,口齿不清地喃喃念著或唱著什麽,谁也听不清楚。
「小六。」皇上又淡淡地唤了声,少年小小的背脊猛地绷起,直往云似怀里钻,他呵呵地低笑了出来。「这样就傻了吗?」
这是朝月太医问的,从他的方向睨去,恰好能瞧见男子硬气的脖子,状甚谦卑地垂俯著优美的弧度。
「回皇上,卑职尚不能断言。」用上了卑职吗?皇上有趣地勾动唇角,轻扬眉。
这是他的错吗?真有趣,用尽办法要留在他身边是少年自个儿,他不过就给了机会罢了,真不愿意自有许多机会能走,他一直都给著,是少年不愿意走。
心口有些烦闷,皇上依然面色如常,唇边还是那和暖如风但显得冷冽的浅笑。「退下吧!既然月太医无法断言,朕就只能土法炼钢试试了。」
无论是多小的玩物,只要现在他还挂在心上,就不许人碰。云似同少年的亲近,让皇上心里浮起淡淡的不悦。
这两个人真是被他宠坏了,还记得他是皇上吗?就是狗都懂得朝主子摇尾乞怜,这两个人别反咬他一口已经很是尊重了。
「不要不要!我要娘,我要娘!」少年才瞄见他的手掌微动,整个人缩得更紧,又哭喊了起来,小脸凄惨地在云似胸前磨蹭。「云似,云似,带我找娘好不好?今儿是我的生辰,娘都会替我摘玉簪的!云似,好不好?」
「母妃。」皇上笑睇著少年一边惊恐地躲著他,一双细长的眼却还是不自觉会朝他瞥来。这麽说,怕的是这张「父皇」的脸了?
真这麽讨这张脸吗?还真让他痛心哪!这张脸,好歹是他费心血让巧匠精工制做的,「圣主」的脸呀!
「母、母妃……」少年明显地抽搐了下,怯生生地顺著他改了称呼。「因为我四岁了,所以要称母妃唷!」小脑袋用力点了好几下,薄薄的唇小小的露出微笑,眼眸一片混浊。「云似,我明儿就能去国子监读书吗?娘、母妃说助教们都博学多闻,一定会同我说更多有趣的事儿。」
「是的,六皇子喜欢读书,一定能在国子监过得愉快。」云似温柔地抚著少年浅色的发丝,已然散掉的发髻半掩住少年的小脸,少年喷嚏了声,小手开始在袖子里抓呀抓。
「来。」对於少年的小习惯,三人都清楚,除了云似外,皇上与月太医都摸出了手巾。发现皇上的动作,月道然没将手伸出去,只是不以为然地眯起眼。
那是方素色的手巾,月白色的绣了浅金色的皇族图腾。
少年又连喷嚏了两声,小脸几乎是埋在云似怀里,手还是很坚持地在自己衣袖里又摸又掏,全然不瞧皇上一眼──不,应该说,他瞧见了皇上伸出手,却像受惊的小兔子似地,躲得更了。
怎麽可能摸得著什麽?这些日子他早让人把少年惯用的东西全烧了,那些沾了佘云似跟月道然气味的东西,怎能出现在他的寝房里?少年身上又怎能沾染上他以外的气味?
小脸纤是露出了惊惶的神采,接著淡眉越蹙越紧,整张小脸皱得跟包坏了的包子似的,皇上睨了云似一眼,将帕子硬凑到少年颊边。
少年还是躲,蹭得云似都快搂著他摔进床里了。
「不要!云似!云似!我讨厌他!我讨厌他!我要找娘,我要找娘!带我找娘!不要!不要不要!」脸颊被捏住了,少年张大嘴哇的声哭出来,小脑袋死命乱摇,仍甩不开皇上没捏痛他却很牢的手。
「后临运。」云似光要搂著少年免得他挣扎得伤了自己,已然无法分神格开皇上恶意的长指。
「云似,松手。」皇上笑笑,拧著少年脸颊的指狠狠扭了一把,苍白的脸颊因为哭闹涨得通红,这一捏之下隐隐像是泛了些淡紫,少年呜咽声,抡起小拳头敲打皇上的手臂。
「好痛!好痛!你、你是坏蛋!为什麽要欺负我,我要找娘!我要找娘!」少年哭的全身颤抖,声音都模糊了,好几回像是咬著舌头似地发出咽著的声音。
「你的母妃死了。」松开了柔嫩的颊肉,皇上的手指滑往少年小巧的下颚,长指轻勾将小脸抬了起来。「离非,小六,这世上朕是与你最亲的人了,鲁姮君已经死了。」
轻柔的笑语暖若春风,少年抖了抖肩,哭声嘎然而止,红肿的眼眸惊惶地乱眨,嘴唇微张著轻轻蠕动。
啪!一声,云似毫不客气地打掉皇上勾著少年的手。「你想怎麽?」
「朕想怎麽?云似,你这可是重罪呀,对朕这样不客气。」摇头叹气,皇上揉揉手腕,他尽管会武但比起云似来可不是什麽能放在嘴上得意的事情,这一下毫不节制,手腕的骨头像要裂了似的一阵火辣。
「你打算怎麽著?」云似安抚地轻拍著少年瑟瑟发抖的身子,大有一种要把人带走的意思。
「佘云似,你选了月道然,亦或想反悔?」握著发疼的手腕,皇上满脸兴味地瞧著少年月发苍白的脸,黑眸伸出淡淡的溢出些许爆怒。
「不……」一提到月道然,就算是云似也迟疑了起来。「你想怎麽?」
「留下小六,你同月道然先退下吧!得服什麽药,煎来了让朕尽些『情人』该有的贴心。」
情人两个字,月道然秀美的眉硬是拧了下,颇不以为然地闷咳声。「皇上,六皇子是您的皇子。」
「儿子都爬上父亲的床了,还皇子吗?」嗤笑声,皇上一眼也没瞧月太医,定定地锁著小脸上露出既痛苦又疑惑神采的少年。
淡淡的,就连痛苦也让他觉得太淡了,这大概是少年所能做的最大反抗,装疯卖傻得不让他接近。好吧!就然是父亲及儿子,偶尔也该宠疼宠疼才是。
他伸出手,云似尽管不乐意,还是低下头在少年耳边低声安抚了几句。窄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红肿的眼眸染上浓浓的恐惧。
似乎被吓傻了,少年动也动不了,只有双手紧紧扯著云似的衣袖,紧得指弯都泛成死白。
「云……云似……」费尽了力气,少年才颤抖地唤出这个名字,小脸又一扭,终於不再淡得像能被吹散的幻影。
「六皇子请不用害怕,云似很快回来。」
「娘呢?」小脸上的表情慢慢的恍然了,细长的眸依赖地瞧著云似,连眨一下都不肯。「娘呢?娘在同离非玩游戏吗?云似,娘会躲在哪儿?我老是找不著娘呢!」
「云似回来了就陪六皇子找找。」馀光所见,皇上不但没有不耐烦的神采,反而露出兴味津津的模样,云似不自觉扯起眉心。「后临运,你别多嘴。」
「这是命令朕还是威吓朕?」
「云似,告诉我好不好?偷偷说,让我找到娘,我会很乖很乖,绝不再偷偷将苦菜吐在水池里了,云似,同我说说好不好?」少年倒理都不理会云似及皇上之间的暗潮汹涌,小心翼翼地撒著娇。
眸子虽说是望著云似的,但就连云似也不确定少年究竟望著那儿。
「好,皇子乖乖的等云似,一会儿就告诉您好吗?」就算是那相依为命的四年,云似也从没这样温柔地哄过少年,那双红种水雾的眸轻缓地眨了眨,满足地点点头。
「离非是乖孩子,离非什麽都会乖乖听乖乖做,你一定要跟娘说,离非最乖了,很乖很乖,所以娘别再躲了,生辰都快过了,晚上还要同月娘许愿呢!」紧抓不放的手微微松了些,离非抱著自己的膝头缩成一团小人球,身子往後退呀退挤在内床的边角。
「小六许了什麽愿?」皇上也撩起一袍上床,没多接近离非,只是把人皮面具给揭开了。
「许什麽愿?」少年愣愣地重复了一回,小脑袋晃呀晃的,像是快睡了似的,但神情却不安稳,隐约带著畏惧及烦躁。「为什麽要问我许什麽愿?那不能说,说了就不会成了,你知道吗?这是娘说的。」
「哦?不是云似说的?」皇上盘著腿,上身微微往前倾,皇袍虽未褪下,但前襟已先扯开了。
又一愣,少年的神色开始慌乱,脸从膝头抬起来,淡色的发圈著脸颊,看起来更加年幼无辜,半点都没有十八岁的模样。
「你……」少年咬咬唇,身子又缩了缩,眼眸快哭了似地直往一旁瞧,却找不到云似跟月太医。
「你?」皇上一笑,就算任不出父皇也该认出「临」不是吗?毕竟,少年可是用尽苦心,委曲求全地恋著临呀!
「你、你……」少年眨了好几回眼,脸色越来越惨白,窄小的间抖呀抖的像要散了。「你是谁?」
笑容似乎还留在皇上唇角,但实则上已然消逝了……美眸一眯,男人的动作快如鹰隼,猛地逼近在少年眼前,额贴著额、鼻蹭著鼻,少年像喘不过气了,死命要往墙里躲。
「您说呢?六皇子。」—-我、我……不太有玩弄后临运的心情果然,小六欺负起来最开心了 ̄▽ ̄)/***( ̄▽ ̄我想写H呀嘿嘿嘿
木头–第十二章(下) [父子·微限]
离非眼里只瞧到邃的黝黑,他慌张地直眨眼,嘴唇颤抖著死白一片。每吸一口气都会嗅到那股薰香,庄严、雍容、隆重的香气,混合上一丝甜腻。
他想躲,背後却已经退无可退,而眼前的男子依然贴著他的脸,近得他甚至可以细数圈著眼眸的长睫,根根分明在气息间微颤。
「你、你是谁?」离非几乎发不出声音,眼泪从眼角滚落,连大气都不敢稍微喘一下,男子身上的薰香让他很不舒服,全身像浸在冰窖里似的,冷得他动弹不得。
「您说呢?」男子的眸微微垂下,纤长的眼睫上隐隐浮著一层蝉翼般的金光,离非又努力往後躲开了些,然而男人紧紧握著他的肩,他就是想躲也躲不了多远。
薄唇动了动,模模糊糊的像是说了几个字,可即便紧贴在一块儿了,后临运依然听不仔细离非说了什麽。
他不信少年会忘了「临」,少年甚至为了救临甘愿出家,一辈子不见也心甘情愿。为了「临」少年什麽也愿意做不是吗?既然如此,怎麽会忘?
「六皇子,你对临的心意,也不过如此而已吗?」他将唇贴在少年耳际,舔了口那小巧的耳垂,一抹浅淡的红痕浮了起来。
离非的身子轻震,小手笨拙慌乱地抵著他的肩,似乎想推开他,却又因为害怕使不出力来。
推了两下推不开,少年抽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哭了起来。「云似,云似……救我,救救我……」
他不认得眼前的男子是谁,他只觉得心口一阵抽疼,痛得他没办法喘气,全身都跟著痛了起来。
「在朕怀里,还念著其他男人吗?」叹气似地摇摇头,皇上毫不怜惜地扯住少年的发丝,将人拽倒在床褥间。
「云似!云唔──」惊恐的叫嚷被皇上吞进了嘴里,绵密强悍的四唇相贴、碾压啃咬浅浅的腥味混合著皇上身上的薰香,让少年闷声发出呜咽,小手恐惧地捶打皇上的肩。
为什麽这个男人要咬他的嘴?为什麽要压在他身上不让他跟云似一起走?临又是谁?他身边只有娘、云似、月太医跟离殇,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
有什麽柔软又湿热的东西探入了他的口中,轻巧地滑过白细齿列,离非连忙咬紧牙关,他不知道那是什麽,只觉得害怕。
他努力要转开小脸,却被皇上抢先一步扣住了下颚,牢牢地定著,在苍白的肌肤上留下艳红的指印。
那个东西并不急躁,也不像相贴的唇那麽强悍,反倒很有耐性又温柔地轻舔紧闭著齿,偶尔搔过齿龈的部分,离非僵硬的身子就会感到一点奇异的搔痒。
「嗯嗯嗯……」小手来是慌乱地推拒,一不小心咬紧的牙松了些,那湿软的东西就滑进了齿间,勾住了畏惧的柔软小舌。
这时候离非才总算弄懂,那是男人的舌,带著隐约的甜味,还有一些清茶的微涩如入无人之地,在他口中翻搅舔吮。
小小的舌被吸得有些疼,无论怎麽躲总会被抓回去,脑子有些发热,身子也热了起来,然而胸口却很疼,疼得少年停不下泪水,推不开的小手开始乱抓。
朝服的质料扎实厚重,上头都是复杂琐的刺绣,少年的指头好几被绣线给拐著,指甲都会微微抽起疼来,对皇上来说却不痛不痒,只将人压得更紧,吻得更,存心不让少年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但毕竟朝服的前襟已经大开,少年没头没脑的乱抓还是一把狠狠地抓上了皇上的颈侧,只有一回力道却很扎实,美丽的眉微微一扯,握著少年下颚的长指也往下,毫不留情地在少年颈上留下一道抓痕。
「呜……」闷哼痛,少年的皱起脸挣扎得更剧烈了。
「离非,别惹得朕不快,这是你选择的路子,走不走得下去端看朕的心情,你明白吗?」也该闹得够了!离非畏惧皇上又遗忘临?他怎麽可能让少年能轻意躲开?
就算是清粥小菜的残肴,也只能是他的,宁可泼进河里也绝不可能赏赐给任何人,就是喂狗也不行!
「不要!不要!放开我!放开我!云似!云似救我!我要娘我要娘,云似带我去找娘,云似──」声嘶力竭的叫声被一巴掌狠狠打掉,离非惊惧地瞪大眼,惨白的唇角滑出一点血丝,似乎是咬破了。
「我是谁?」皇上扯开了自己的发髻,双手撑在离非几乎晕厥过去的小脸旁,散下的细柔发丝将两人圈在一块儿。
黑眸对上细长浅色的眸,因为泪水而迷离的眼眸慢慢得越来越迷惘,失了神似的。
「我是谁?」他握起少年的一束发,浅色的发带著一点黄,移到了唇边摩娑著。
泪水一颗颗滚落,浅色的眸像死水似的,空得什麽也没有了,连皇上得容颜都没映出来。
「离非,装疯卖傻不适合你这根愣木头,闹脾气也要有限度。」他是九五至尊,从来不感到後悔或歉意,就是最心爱的淑妃死时他也只是心痛。
对离非,他已经破例了,他也许做得太过,日後在玩腻之前,他会收敛些,这样已经足够了!
「我是谁?」
「我要找娘……娘在哪里?今天是离非的生辰唷!娘说要做我最爱吃的炸玉簪跟藤萝糕,夜里还要写纸签给月娘许愿……明儿我就能上国子监了,娘怎麽不见了?娘怎麽老爱躲著离非?娘在哪里?」浅色的眸像是望著皇上的,然而那眸中却没有天子,只有一片虚无。
「鲁姮君死了,就在你面前,你最亲爱的娘,五马分尸。」
太阳穴狠狠地一抽,离非低声的哀叫出来,小手扯著自己的发丝死命拉扯。「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娘只是躲起来了!我刚还瞧见娘!我瞧见了!在园里,在玉簪架下头!我瞧见了!同云似月太医还有离殇……」
「没有父皇?」皇上端丽的唇角扬起一抹隐约的浅笑。
「没有父皇……呵呵呵……」少年用力扯著发,瘦小的身子抽搐著,发出破碎的笑声。「没有父皇喔!没有呵呵呵……只有娘……不对,是母妃,是母妃唷!非儿长大了,非儿今年四岁了,我记得要叫母妃了,人一定要乖乖的守规矩,儿臣一直很乖呵呵呵呵……」
离非边笑边咳,眼眸混浊望过了皇上,不知瞧向了那儿。
「没有临?」笑痕似乎加了些,妩媚的眸也跟著微弯,少年猛地震了下身子。
细长的眸缓缓地眨了又眨,离非还是傻傻地笑著,口齿不清地喃喃低语著听不出来的句子,好半晌又突然停了,露出疑惑。「谁?」
「你的临。」皇上将脸贴得更近,一只手臂往下滑向了离非细瘦的腰,在腰侧轻轻抚摸。「你此生唯一想过要的人,你的临。」
「临?」少年失神地重复了一回,人又呛著似地呵呵笑。「临?我不认识临,临是谁?他长什麽样子?是母妃的朋友吗?还是云似的朋友?」
「我。」轻抚的手握住了细腰,在少年的惊呼中,将小小的人翻了一面压在被褥上。「也许小六需要朕好好提醒你,有些人不能说忘就忘了,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忘。」
少年哭喊了起来,但偏细弱的声音早已经受不起,嘶哑的几乎听不清楚。
皇上一手压在少年背上,将人像虫一样钉在床褥间,另一手掀起了少年的衣袍下摆同时将裤子扯去,露出来小巧的臀叫起之前圆润不少,留著几个咬痕,高高的翘起,臀瓣间的秘孔紧紧缩著,桃似的色泽浓艳诱人。
俯下头,男子冷冷地哼笑了声,伸舌顺著秘孔上的瓣仔仔细细的舔。紧闭的小孔微微被舔的松了些,少年似乎也感到窘迫,哭声中隐约染上了猫儿似的鼻哼,小手在床褥里乱抓乱挥。
软舌轻巧地往中心轻刺,才略放开的小孔就猛地一缩,将他的舌推了出去,然而不一会儿又似张似合地微微收缩著,让皇上一回比一回顶得更。
「呜嗯……不、呜……不要不要……」少年的腰抖得好几回软了下来,又被硬拉起。
身子滚烫得像有火在烧,隐隐得有股麻痒在身子里乱窜,然而身子越舒服,心口的疼就更厉害,痛得少年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颤抖地啃著自己的唇,小手扯著发丝。
然後,一阵疼痛的麻痒从被猛地撑开的後孔染开,少年像头小兽一样拉著嘶哑的嗓子尖叫,整个人瘫在床褥间再也动不了了。
将自己滚烫坚挺的巨大挤进离非身子後,皇上狠狠地抓著细瘦的腰,顺著顶动将少年往自己身上压,几乎要这样直接将人贯穿。
肉打肉、汗淋汗,喘息急促粗重混著细弱的呜咽。
狠狠地顶在最的地方,少年痉挛了下,咬住了他的分身,让他跟著轻哼出愉悦的呻吟,险些精关不守。
他抵著少年柔软脆弱的一点磨蹭,胸膛贴在少年背上,撩开了散乱的浅色发丝,含住泛红的耳垂。「小六,记得朕吗?记得临吗?」
少年抽搐了下,呃!的一声吐了。
酸水喷溅上皇上的脸,他狼狈地眯起眼,连忙退开将少年搂坐起,免得少年被自己的酸水给呛著。
一口接著一口,不多但都是浅黄中带了一些绿,直吐了四五口,但仍是乾呕个不停。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似乎查觉到男人还在自己身子里,少年一边哭一边又呕出口酸水,这回隐隐带上血丝。
「讨厌我也罢!不许忘了我!」他是九五至尊是天子,离非绝不能忘了他!绝不能!—-老梗大神!请似给我无上的力量!我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是在虐谁了这就是虐文的最高境界吗(并不是囧>)其实我在自虐OTZ
木头–第十三章(上) [父子]
他睁开眼眸,视野里只有一半是清晰的,另一半则显得模糊,如同浓雾里看,他不自觉抬手想揉眼,却被一旁伸来的手轻柔的压住。
「太子殿下,您脸上有伤,别碰的好。」能安定人心的柔语是他熟悉的调子,他弯起唇想笑,却发觉自己的唇只有一边能动,另一边却僵硬如石。
「月……月道然……」开口,他便被自个儿的声音惊了跳,嘶哑乾涩而且模糊不清,像是喃喃自语著什麽,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他的唇角又抽动了下。
是吗?他伤了,这麽说那不是梦……在太子的策立大典之後,他因为疲累禀退了身边的公公,独自一人在僻静的庭院一角歇息,他不想回去还得瞧见太子妃,听著她冷静温驯地恭贺自己,夫妻之间除了规矩什麽也没有。
今夜是十五月圆,天上的月亮得泛青,上头的暗影还真如同只小兔子似的。一旁的云被银月照得略显稀薄,如薄丝般层层叠叠的往外散去。
眼中所及都铺散著像水晶般的薄光,似乎一呼息就会被吹得破裂开似的。
他太沉溺於月色,这麽多年来他一直提醒自己要谨慎小心,天朝没有立长的传统,甚至多代未立太子,直到皇上驾崩时才会连遗召同时确立哪位皇子继承大统。
人人有机会、个个没把握,他的父皇也是直到了近日重病,才终於策立了太子。他费尽心思、玩尽手段,除去所有障碍就为了天子这个大位,他需要这个地位来助他完成雄心壮志,然而数年前的他却没有那个资格。
曾经身为父皇最厌恶的儿子,他几乎是与权力毫无牵扯才是……当然,不该是这样。天朝要强盛,就必须是真正的强者来统治。
走到这一天他了多久的时间?从小谨慎如履薄冰,既要展现又得隐匿,功高震主不是个好主意,他的父皇并不是个心胸开阔的君主。
轻轻叹口气,他终於得到了,所以稍稍放松了些,沉溺在月色里。
一切都是猝不及防,他没能在最快的时间察觉刺客,月光的水晶薄纱被搅得破碎。尽管狼狈地躲开了当胸来那一剑,也回身击中了刺客一掌,但对方只是略退了半步,黑布下的半张脸露出一种轻蔑的神采,很快将他逼进了绝路。
因为他的反抗,刺客感到有趣,手中沉黑色的短刃在凉亭的石柱上一擦,瞬间冒出青紫色的火焰,妖娆如蛇般在月色下扭动,利刃带著火蛇朝他眼窝刺来。
退无可退了……躲不掉了吗?他努力至今,也不过一刀就结束了,还真是苦闷哪!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修长略显纤弱的身影从旁将刺客震退了三四步,然而诡谲的短刃依然在他脸上脸上画出血口,并从伤口的地方窜著青紫的火蛇。
所以,他才会成了现在这个麽样吗?那时候的确疼得他晕厥过去,若那火是真正的火,他的脸也毁了吧!
「月道然……」又轻唤了声,染上了一些笑意,压著他的那双手安抚地轻握著他。「我为何没死呢?」
「殿下,您几乎死了。」月道然坦然得让他发笑,然而脸庞却只有单面能动,比在梦里还不真实,他使劲回握著月太医的手──暖的。
「谁救了我。」
「佘太医的么子云似,他刚成为禁卫军。」手被握得有些疼,然而月太医并没有多说什麽,他明白眼前的人还需要一点时间去平复。
「为何没死呢?先是佘家的孩子接著是你……佘家人也有不行医的吗?」他动动手想触碰自己的脸,却还是被温和地压住了。
「殿下,请再忍忍,佘云似发觉得早,您只有左脸有伤,请别太过介意。」
「月道然,我瞧起来是介意的模样吗?」他讶异地轻笑起来。「是吗?我瞧起来介意吗?不不,月道然,我是开心呀!为何我没死呢?这就是天命。你不认为如此吗?」
天命让他活下来,天命要让他成为天子!所以有人救了他,也有人想杀了他……「月道然,你明白本太子有多愉快吗?这不是强摘,而是天命所致。」
他努力了十多年,战战兢兢了十多年,满怀的壮志凌云他知道自己办得到。
「是啊。」月太医沉默了半晌,轻轻地应道。他眼里的青年既高傲又自信,从未改变过,带著一些孩子气的纯真,但也有豺狼虎豹的狠心,他们一起长大的,他明白。
那一点孩子气被野兽吞去了,月道然心里有点沉,但也说不上为什麽。就这麽,又过了二十年。
他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月道然叹口气,带点愕然看著床上的两人,房里的薰香味已经掩不掉酸水的气味,反而混在一块儿让人益加的不舒畅。
少年似乎承受不住,哭得太累而昏睡过去,小小的脸惨白中只有两眼跟鼻头是红肿的,皇上搂著人靠坐在床沿,背抵著床柱眼眸远远的也不知瞧去了哪里,带肉疤的的侧脸对著外头。
两人的衣衫都有些乱,皇上的朝袍已经被甩在床边,上头还带有一些呕吐的残骸。
细柔且长的黑发与浅色的发丝混在一块儿,难分难解却又那麽一见即知的不同。皇上修长的指头在少年脸颊上轻抚,触到发丝的时候就缠绕在指间。
「月道然,让平沙送热水进来。」皇上的眼眉动也没动一下,和暖的低语有些疲累。「让云似进来服侍小六沐浴,他累了。」
「皇上,这……」
「你不开心的时後才会叫我皇上。」不是朕,而是我……月道然又叹息了声,转头出去对守在外头平沙公公低语了几句。
「我并非不开心,只是不解罢了。」他迟疑著是否要靠上前,打他同云似离开後已经过了三个时辰,若不是平沙公公真的等不下去找他当救兵,他也不敢这样贸然闯入。
皇上对离非总有那儿不太对劲了,究竟这个目空一切的男人想从那个单薄浅淡的少年身上逼出什麽?他越到後头越无发弄懂,云似像是看透了什麽,但不可能对他多说。
从断筋那儿开始,皇上对少年就不仅仅只是兴味了吗?
「不解?」皇上这时才瞥了月太医一眼,脸上的肉疤稍稍扭曲了起来。「我也不解哪……月道然,我对小六太过了吗?」
「是,太过了。就是太子殿下也不见得能挺过去,更遑论六皇子。」月太医无意这样去比较皇上的两个「情人」,但一时间也著时找不到什麽正好的说法。
「殇儿不会让我把他逼到绝境,你瞧见他如何对付那些刺客了,我策立殇儿不仅仅因出自嬖爱,事关家国社稷我还不致於如此昏愚。」皇上笑了笑,但却是嘲弄著。
「六皇子与太子不同,你心里也明白,既然後悔了又为何要做?」月太医靠上了些,皇上优雅地抬起手臂阻挡他,唇边那抹春风似的笑痕了些。
「我後悔了吗?」
「云似是这麽说,你断了六皇子的手脚筋求的恐怕同六皇子希望的相同,他不想你离开你不愿放手,既然如此何苦弄成这般田地。」云似说皇上对少年已经上了心,月太医却瞧不出来。
若是真有心又怎麽会那样步步进逼,似乎非把人逼死了才肯罢休。
「小六疯了?」皇上扬起有趣的笑容,似乎是嘲笑云似的猜测,缠著少年发丝的手指微微收紧,大概是扯痛了少年,小小的脸微皱起闷哼了声,皇上很快松开手。
「恐怕是失心疯,你、你就别逼他了。」
「朕逼小六了吗?」清媚带了些勾人的眸微微眯起,皇上低笑了。「月道然,朕是天子,朕要的东西就是残渣也不许人沾。」
「皇上,六皇子现下尚有一丝清明,别将他逼死。」月道然有些急了,皇上的心绪说变就变,他连自己究竟说错了什麽都不得而知。
「小六的清明里没有朕。」皇上露出爱连的神采,捧住了少年的脸颊,将唇贴上去。「那如此的清明就不需要,他的清明里只许有朕。」
「临还是父皇?」月道然也不快了,他无法从皇上手里抢人,只能冷冷地这麽问。
「临也好,父皇也罢,他的清明里只能有我。」
「后临运!你打算逼死六皇子吗?」月道然急得顾不得礼仪怒吼。
「月道然,谁逼死谁还不知道哪!」皇上挑望著月太医,有趣地哈哈笑。—-确确实实的后临运视角了
木头–第十三章(中)~1 [父子]
「父皇召见吗。」透过纤长的眼睫,离殇睨了平沙公公一眼,垂下支著纤秀下颚的手。「让你来请?」
平沙公公是内务总管,平日里是形影不离地跟在父皇身边,怎会为了这种小事特意来东宫?
脑子里转了几个猜测,脸庞上却不动声色。他听闻了蒯内阁大学士过世的事情,事出突然丧礼也办得仓促,尽管父皇交代要隆重厚葬,可却也派人送了口信要他不用出席。
蒯大学士是大皇兄的外祖父,照理说应该要回来参加丧礼,最少德妃娘娘该回来,却也没能听到动净,大皇兄似乎出使到天方去了,尽管走的是海路,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朝,德妃似乎也随行……
透著莹光似的纤长指头轻轻拂开颊侧的散发,在东宫里他向来是散发的,细柔有若黑缎的发丝在初秋的阳光下,晕出一层浅金的光晕。
「回太子,万岁想念太子得紧,特让老仆来请。」平沙公公的回答中规中矩,没什麽能让人起疑的地方,却也不是什麽能令人安心的答案。
轻颔首,离殇对平沙公公慵懒地摆摆手。「好吧,你先退下。」
平沙公公似乎还想说什麽,他只是抿著唇一笑,站起身。「平沙公公这是怕我口中应了,却躲著不愿见父皇吗?」
「老仆不敢!这就回御书房禀告万岁。」
「是了,难得平沙公公来,我是否能问个问题?」看公公要退下,离殇反而刻意出声唤住人,细语中带著浅笑,像散了一地的琉璃珠玉,就是身为阉人,平沙公公仍微微红了老脸。
「是,敢问殿下所问为何?」
「後宫里有了些传言,我想平沙公公应该也听说了,父皇宠爱上了个少年,这个少年并非一般人,是吗?」对於宫里近来的纷纷扰扰,因为传言出自後宫娘娘,於礼教离殇并没有特别留心,直到前两日同皇后娘娘问安时,才惊觉不对。
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些,後宫传言虽属女子之言,捕风捉影者、妄自臆测者多,可他忘了事出必有因,能闹得纷纷扰扰绝不只是一件小事。
他还得更谨慎更细腻才行……
平沙公公依然是那样恭恭敬敬的弯著身,连丝毫动摇都没有。「回太子殿下,皇上做的事情自有道理。」
「嗯?」离殇也不介意,踩著优雅閒适的步子从平沙公公身侧走过。「不能让你空手而回,替我带件小礼什物给父皇的男宠吧!」
愣了下,平沙公公连忙抬起头,恰好瞧见那头美丽的黑发摆盪出半个圆,移出了房里。他连忙追上去,心里对太子的一言一行都不敢稍加大意。
外头,几株木芙蓉已然开,离殇美玉雕凿般的手拈住枝,轻轻折下了两朵木芙蓉,时已近午,层叠的瓣由内而外由白而桃红,映著离殇的手掌更显得娇豔欲滴。
平沙公公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太子绝色,可每见一都还是不免赞叹那除去容貌之外的万种风情。
「这是三醉芙蓉,好不容易才种活了,就说是离殇的一些心意,多谢那些日子没能收下的桃。」墨黑的眸被纤长的眼睫半遮掩著,长睫上散著细碎的光,似乎一眨动就会散落。
「老仆明白。」接过,香气浓郁但不腻人,隐约带著一种暖和宜人的气味。
「听说皇后娘娘这几日会去御书房面圣,想来父皇已经有了准备才是。」又摘下一朵木芙蓉,这回却不是递给平沙公公,而是剥下一瓣瓣,用粉嫩的小舌舔去。
「老仆明白,多谢太子。」
「回去吧!我整理好了就过去。」—-(滚动)打电动XDDDDD本来不想贴的,後来还是贴一半上来话说鲜网好慢,我等到差点等不下去
木头–第十三章(中)~2 [父子]
「回去吧!我整理好了就过去。」娇豔的在纤柔的手中很快被拆成一瓣瓣,离殇不再瞧平沙公公,公公却无法不瞧著他。
确实,太子是这宫里最美的景色并非溢美之赞,相较起淑妃娘娘,太子更有种雌雄莫辨的妩媚。公公很难不想到御书房里那瘦瘦小小、相貌平庸连「人淡如菊」用在身上都显得太过盛赞的六皇子。
身为仆从,平沙公公自然不敢多说什麽,就连多想都是不敬。可这几日相下来,他还真是无法窥视圣意了,究竟为了什麽皇上要将六皇子留在身边?还是个连人都不认得的皇子。
原先还记得月太医及个云似,这会儿就是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痴痴傻傻的,虽说见到了皇上也不再害怕哭喊,可无论谁说了什麽他也只是笑,自顾自的唱著同一首曲子。
皇上让太子前去探望是想试探什麽吗?惊觉自己臆测太多,平沙公公连忙行了礼退下。在他瞧来,皇上迷恋太子并不奇怪,可对六皇子那样挂心,可就让人怎麽也想不透了。
等赶回御书房时,已是午膳时间,本应该要移往他用膳,可为了六皇子,近日皇上都在御书房内用膳。
少年低低轻轻的哼著歌,歌词总是模模糊糊地让人听不真切,唱来唱去似乎都是那两三句,少年老唱著唱著嘻嘻地笑得很开心。
「小六,张嘴。」皇上夹著一颗水晶虾饺,在少年鼻前晃晃,原本低著头的离非眼睛一亮抬起头,小舌头舔著薄唇,直盯著那颗虾饺吞口水。「乖孩子,张嘴。」
皇上轻柔地哄著,少年立刻乖乖地张开嘴,小脸直往虾饺上贴蹭,皇上今儿心情似是不太开心,并没将东西直接喂给离非,而是像钓鱼似地左挥挥右摇摇,少年的小头颅就跟著直转,好几回咬空了,粉白脸颊微微涨红起来。
在一旁服侍的云似冷冷地瞧著两人,藏在袖中的指头微微抽动了下。
「啊!啊啊!」少年终於被逗得不开心了,小手胡乱往皇上身上乱打,渴望的嘴依然随著虾饺移动。
「小六,我是谁?说对了才有得吃。」又晃了两圈,冒著热气的水晶虾饺眼看都凉了,掐起的折口微微往下垂。
少年的手紧紧抓著皇上的手,人都爬到皇上身上了,小嘴东咬一口西咬一口,无论怎麽咬都咬不著,他气呼呼低发出小兽般的呼噜噜声。
瞧他没有回话的意思,皇上低笑了两声,将凉了的饺子当著少年渴望地眨动地眸子前,一口吞下。
「啊啊啊!啊!」少年愤怒地吼叫了起来,张口就往皇上的手臂咬,平沙公公吃了惊连忙要上前拉开少年,却被皇上以眼神制止。
「小六,牙咬得不酸吗?」皇上眸底满是温柔浅笑,揉著少年随意束起的浅色发丝,为了不让少年伤著自己,先前皇上就让云似将少年的发剪了,短短得恰好盖住纤瘦的颈。
细长的眸抬起,气呼呼地瞪著皇上,小嘴还是不放弃的又咬又啃。
「皇上,菜凉了。」云似不冷不热地出声提醒,从一旁夹起鸭掌炒木耳顺利地勾起了少年的兴趣,他很快地松开细牙小手,整个人往云似的方向偎过去。
终於吃到喜欢的东西,离非红著小脸显得非常开心,早就忘了先前虾饺被吞掉的事情,一边小心翼翼地嚼著嘴里的美味,又低声地哼起歌来。
皇上看似浅笑著望了云似一眼,眸底的冷光却令人背脊发寒,云似却毫不在意,冷淡地回望皇上。
「吃!吃……」吞下了嘴里的食物,离非跪椅子上,半个身子都趴到桌上,指著另一端的粉果。
「小六喜欢哪个?」一个眼神,平沙公公立刻心领神会地将装粉果的青瓷白底盅端上前,五彩缤纷的粉果让少年的眼亮得不可思议。
不等皇上夹也不等云似喂,少年直接伸手往盅里抓去,一把抓了三四颗粉果就往小嘴里塞。
当然少年的嘴塞不了这样多,一颗透著碧绿的粉果就滚落在皇上的膝上,在白袍上印出了浅浅的污痕。
秀美的眉轻轻一动,平沙公公立刻要上前清理,却瞧见皇上毫不在意地伸手拿起了那颗粉果放进嘴里。「小六喜欢?」
「嗯!」用力点点头,但少年浅色的眸中却是混浊的,估计也不完全听懂皇上的问题,只是一口一口地塞著粉果,接著小手开始往其他的菜色抓去。
确实是吃得畅快淋漓,却也弄得杯盘狼藉。
皇上却只是浅浅笑著,任少年动手抓食,遇到不喜欢的随口吐掉,喜欢的就吃的汤汁四溢,直到少年满足的发出饱嗝,皇上才举著捡食少年吃剩的残羹。
吃饱的少年还是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唱著没人听懂的小曲,腿微微摆盪著,摇得座椅乱响。
云似已经备好了热水跟棉巾,仔仔细细地将少年的手擦乾净,嘴角、颈侧也都弄得轻轻爽爽的,就是要将弄脏的外衣褪去也没遇到任何麻烦。
少年很乖顺,不如说他压根不在意发生什麽事,只是自顾自的唱歌,有时唱著唱著就同自己嘀嘀咕咕的说起话来。
自从那日,被逼得吐了好几回,昏死後醒来仍被逼著与皇上共一室後,少年慢慢的丧失了最後的清明,别说认人他连认自己都认不出了。
皇上倒是认为这没什麽不好。既然离非不记得他,那也不许记得任何人!
放下筷子,优雅的指头轻抚著少年粉嫩的脸颊,那双细长的眸一也没有瞧向他。「小六?」
少年还是垂著头,停下了歌声正自言自语著,突然连细语也停了,少年抬起头左右张望几眼,眼眸忽地热切地定著云似身後的一点。
皇上淡淡扯起眉心,随著少年的视线望去,是一抹纤细修长的人影,穿著偏蓝的衣裳,仅仅只是如常的走动,却有像被风佛动似的轻灵。
「离殇!」少年开心地唤了出声,这些日子来他头一回这样清楚地叫出人来。
心口猛地一紧,皇上二话不说一把捂住了少年的眸,就算怀里的人发出愤怒的低叫,他仍是紧紧地捂著不肯放。—-(滚动)开始虐了,算有吧(退)
木头–第十三章(下) [父子]
离殇……皇上头一回因为这个名字感到焦躁,那是他最疼宠的孩子,爱若性命,为了离殇他发狠取离非的血,甚至为了离殇受伤而刺了离非一刀。
在初秋的午时,日光薄纱般散落,披了离殇一身,既雍容华贵又素雅飘逸,黑色的发丝并不是很规矩的束著,几缕发丝顺著粉白面颊而下,散在纤肩上随著优雅閒适的步伐,轻巧地摆盪。
眼尾眉角上,都染著淡淡的笑痕,似乎是因为听见了离非那声呼唤,纤长眼睫下的黑眸闪著愉悦的光采,沉的墨黑简直像黑耀石那般迷人。
他疼爱了十多年的儿子,在叔妃仙去後,所有的爱意心疼他只灌注在离殇身上。而今,他只觉得心口不畅快,搂著离非的手臂恶意地加重了力道,让怀里的小人发出闷呛的轻咳。
「父皇,儿臣来迟了。」
「离殇!离殇!离殇!」虽然眼眸被遮住,离非仍挣扎的叫唤著离殇的名字,小手不断往前伸捞呀捞的。
看著行大礼的离殇,皇上心里毕竟还是疼宠,淡淡的叹了口气。「平身,用过午膳了吗?这些日子朕一直没能去探望你,月太医说前两日你风寒了?」
「多谢父皇挂念,儿臣已无大碍。」半掩在几缕发丝下的面庞,妩媚但含蓄,一眼也没有特意瞧向离非。
伸手捞住了离非挥舞的双手,皇上刻意狠狠地捏紧。「小六谁也不认得了,偏却认得殇儿,这叫朕好奇呀。」
「痛……」几乎被皇上的掌遮去大半的小脸微微一扭,可怜兮兮地轻唉声,接著放声哭闹起来。「好疼!好疼好疼!坏人!你是坏人!娘,娘!坏人欺负我!他欺负我!」
秀美的眉轻扬,皇上依然那样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有眼眸微微暗了些,看似随意扣著少年纤瘦的腕,却让哭闹的人猛地憋住声,小脸涨红扭曲了起来。
「离非哥哥,那是父皇呀!」离殇没有接近,也仅是淡淡的瞥了少年一眼,唇边眼角还是那样隐隐然带著浅笑。
宫里最美的景色吗?望著自己爱逾性命的儿子,一个抬眼一个扬唇,波光流转间媚到了极点也雅到了极点。比起淑妃,不自觉中他真正心爱的成了离殇。
什麽也记不得了,却忘不了最美的景色吗?连死了也想带走的人,竟比不上宫里的一片风景?皇上弯著唇角,细细打量离殇,比过往的每一回都还要仔细。
离非,就是连离殇的一根手指也不如,又瘦小又平凡,那张脸别说像他,就是鲁婕妤的分毫灵动美丽也见不著,凭什麽记得离殇?他最心爱的儿子,宫里最美的景色。
「离殇……」少年委屈可怜地唤著,小小的身子在他怀中瑟瑟颤抖,握著少年的手又狠狠一使劲,在细小的抽泣声後,少年咬著自己的唇,在他怀中像要散了似地颤抖。
他不应该让月道然动手断了离非的手脚筋,明知晓月道燃会心软会背著他阳奉阴违……应该要真废了,药哑弄瞎戳聋,没了他的宠疼就活不下去。
沉静的墨黑眼眸估量著皇上云淡风轻的面庞,若有所思地迅速瞥了云似一眼,接著对平沙公公弯起了唇角一笑,老公公背脊一凉,忙垂下眼躲开。
「离殇请平沙公公送来了三醉芙蓉,父皇喜欢吗?儿臣养了四年今年才种活了一株,父皇还喜欢吗?」离殇没有理会离非,墨黑的什麽也没有的眸含蓄合宜地望著皇上。
「三醉芙蓉?」皇上淡淡抿唇一笑,朝平沙公公瞥去眼,公公立刻跪倒在地上连声磕头。
「回万岁,老仆没用!老仆不慎将三醉芙蓉给落了,老仆有罪!」身为仆从,平沙公公当然不能反驳太子,只能暗自把闷亏吃下去。
莫非太子早料到他不可能将转交给六皇子吗?那又为何要特意这麽交代他?
无论如何,皇上现在定不乐见有任何人送礼给六皇子,更别说还是最疼宠的太子送上的。六皇子会怎麽著,平沙公公半点也不在意,可他并不愿意瞧见皇上心头烦闷。
「什麽罪?不过就是落了朵,改日朕去东宫欣赏也就是了。」皇上这几句笑语是对著离殇,平沙公公背上的寒意却没能少些。
「儿臣也猜想,也许平沙公公会落了。」墨黑的眸半垂,拢著的手从衣袖里抽出。「难得的奇,还请父皇御览。」
玉雕般的掌心里持著一枝,约莫有薰香炉口的大小,层层叠叠的瓣由内而外,油桃红渐渐淡白,娇弱娉婷宛若美人的粉肌。
「三醉芙蓉……原来这叫做三醉芙蓉吗?」皇上呵呵一笑,终於松开掩住离非双眸的手掌,宠疼地擦拭小脸上的泪水,凑在唇边舔去。「小六,瞧瞧离殇给你带了什麽礼物来?」
「父皇,儿臣并没有送礼给离非哥哥的意思。」枝在离殇的指间微微颤动了下,暖甜的香气随风散开来,离非好奇地抽动小鼻尖嗅著香气,手虽然还是被捏得很疼,但能瞧见离殇他显得极为开心。
「,离殇的。」细长的眸找寻著云似的位置,声音愉悦地拉高。「香香的,离殇的。」
「是的,离非哥哥喜欢吗?」离殇将凑近了些,少年哭红的眼睛立刻睁大,手指头在皇上掌中动著,似乎想接过来。
喜欢吗?皇上似笑非笑的撇撇唇,终於松开了紧扣著手,少年苍白的细腕上留著青紫的瘀痕,的像是手腕会从瘀痕的部位折断。
墨黑的眸瞧著皇上,离非尽管伸手捞呀捞的,离殇却恰好站在少年碰不到的地方,像是触手可及却总差了半节指头。
「小六喜欢?」将下颚靠在少年肩头,皇上慵懒将唇贴在离非耳际,细声问。
纤窄的肩抖了抖,少年的耳垂微微泛红,接著用力甩甩脑袋,愣了愣又更用力的点点头。「离殇喜欢。」
「小六呢?」搂著离非细腰的手恶意地将人又往後拉了些,眼看手指离枝越来越远,瘦小的身躯挣扎得更厉害了。
「!离殇的!」
「是吗?」皇上叹了口气,将离殇手中的接了过来,离非依依不舍的眸子追著瞧上了皇上的脸庞,小脸微微扭了下。
吞吞口水,手上的疼似乎让离非一时不敢伸手抓,惊惧又好奇的眸子一下子转往离殇,一下又调向娇嫩欲滴的朵,偶尔偷偷瞧瞧朵後头那张脸。
「喜欢?」转动著手上的枝,皇上唇角弯出苦笑似的痕迹。「养了四年吗?殇儿,你还真用心,朕也许久没瞧见这株了。」
前一回见著这朵三醉芙蓉竟似隔世,转动著枝,醉了似的瓣粉中带白,暖香中倒像是能嗅到酒香味。
『这是臣妾从家里带来的枝养成的,皇上喜欢吗?』美人笑语嫣然,纤纤柔荑支著白中透红的粉颊,晶亮的眸色泽略浅,同发色近似。
『黄毛ㄚ头。』他笑著用手拉了下美人散在颊侧的发丝,後宫佳丽身上总是充满各种或宜人或浓郁的香露气味,只有眼前的女子身上却是清爽的乾草气味,像在日头下晒过似的,暖得人心里痒。
『皇上又取笑臣妾了,咱们明明是说著儿的事情。』轻哼了声,美人吐舌挤眼的扮鬼脸,逗得他忍唆不住轻笑出声。
『什麽?』临幸这方院落的主人是半掩饰著,身为一国之君他需要纾心放松的地方,没有追著他求赏的美人、问著他功禄的大臣、拐著心眼的公公……他喜欢当皇帝,只是偶尔需要喘口气。
『三醉芙蓉,色一日三变呢!皇上来的正是时候,正午时分最美了。』美人的纤指轻撩著白中泛红的瓣,面颊上的红晕几可相比。
『怎麽说?』他摘下了一朵,簪上了美人鬓边。
『似醉未醉、半梦半醒既展现了风情,又合宜的娇憨,不美吗?要是大醉,尽管面如晚霞也是种艳丽,可总是显得太过了不够惹人怜爱。』笑语嫣然的面庞也如同木芙蓉,淡淡地染上了合宜的嫣红。
「……」谨慎害怕,但又带著期望的轻语换来皇上淡然的一瞥,离非眨眨眼眸,轻轻啃了啃嘴唇。「离殇的。」
「小六喜欢?」半醉半醒的美人吗?眼前的小脸平凡到让人记不牢,细长的眸、微塌的小鼻、薄且小的唇与浅淡的眉,若不是那头浅色的发,皇上还真要以为掳结於当初生的孩子被人给换了。
可他却记得这张小脸,从第一眼真切得瞧过之後,再也忘不了……
困惑地歪著脑袋,离非又眨眨眼,似乎没听懂皇上的问题。
「因为是所以喜欢,或者喜欢离殇而爱?」问题出了口,就是皇上自己的觉得可笑,可一双眼隔著瓣,盯牢著少年恍然的面庞。
「离殇是……是最美的景色……」少年吐了口长气,有些结巴但一字一句都极为清楚。这些日子来,他头一回说了完整的一句话。
皇上淡淡一笑,在离非惊愕的注视下,将朵揉碎。—-一波三折OTZ我终於写完这一回了(掩面逃)
木头–第十四章(上) [父子]
那是在春末的某日,转念间的心血来潮,他趁著用完午膳大臣们告退後的两三个时辰,不知怎麽的踱到了後宫,接近青慈宫的某个小院落,那儿有一架长得十分好的籐萝,翠绿偏浓的藤叶间已经结了苞,但离绽放还有一些时日。
藤萝架下是简单的木头桌椅,简朴得不像该出现在宫里的东西,整理得虽整洁乾净,却看得出手艺并不好──莫非是哪个公公偷做的吗?这里离冷宫极近,平日里别说是他了,就是稍有点地位的嫔妃都不可能来。
「你是谁?」他正有趣地在藤架下赏苞,暖阳从缝隙间散落,点点金光像雨滴似的,别有一番情趣。
甜软细柔的声音,语调却很有力,全然没有女子该有的温顺娇羞,反而隐隐有股儒生的固执硬气。
於是他寻声望去,也没说出自己是谁。
不,这後宫谁不知道他是谁?无论临幸过与否,他都是这些女子的丈夫,有哪个妻子是不认得自己主人的容貌?
「你是谁?这里是後宫,你看起来不像公公。」那是一个色泽浅淡的窈窕身影,在未时的日光下,简直像是抹水晶影子,服饰是属於才人穿著的。
哑然失笑,他没料到会有被这麽询问的一天,於是他也不答,只挑了下面具上英挺不失秀美的眉。
「藤萝还没开,你若是想赏得等上十天。」影子毫不迟疑更无羞怯地靠近他,带著草香气的香味扑鼻而来,他不自觉抽抽鼻子嗅得更仔细了些。
「你是哑巴吗?」是个美人,但不是美得特别令人惊艳,而是带了点浅淡,像映在玉器上的影子,吹了就会散了。
他摇头,心里还没想出该怎麽回答,或者说他刻意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情,对眼前这个美人他莫名地充满兴味。
也许,那是因为许久未有人这样神色如常的朝他说话了吧!不惊不惧、无求无欲,坦然直率地瞧著他,直勾勾的。
「你……」美人突然蹙起眉,小脸微微皱著,努力在他脸上瞧著。「你似乎有些面熟,不是那样面生……我见过你吗?」
我吗?他不自禁低笑出声,对美人点点头。至少在入宫那一天,他们远远得也算见过一面。
「背书到没什麽问题,认人我的脑袋就不太好使了。」美人吐吐嫩舌,手在太阳穴边敲了敲。「你究竟是谁?这儿除了送膳跟洒扫的公公外,我还没见过别的人。」
「你认为我是谁?」带著浅笑他终於开口,美人似乎有点迟疑地眨眨眼,状甚惊讶地瞧著他。
这是认出来了?这样快认出来还真有些无趣。
「原来你真的不是哑巴。」美人开心地笑弯眼眸,指指藤架下的桌椅。「要是赏累了随意坐坐吧!这个时节应该是赏猫儿,或十八学士、宫粉,可惜我还没能养成。」
「才人每天顾著养植木,不多些心思在皇上身上?」他知道眼前的美人是去年秋选入宫的,算是最後一批选入宫中的嫔妃,更多他也不觉得有趣,这麽多妻子在他瞧来都一样,只不过有些含蓄点有些贪婪点,就算表面摆出高洁孤傲的模样,心里想的事情却依然总是那几样。
皇子的时候,他见识得太多。成了皇上,他早已经没有耐性再瞧了。
眼前的美人若知晓他是皇上,是否还能如此毫无心计地面对他?很有趣不是吗?
「你不是公公,当然也不可能是大臣,这里是身宫我也没听说皇上有男宠……」浅色的美眸在暖阳下带著琥珀似的光彩,不闪不避地盯著他沉吟。「也许皇上有嫳爱之人,这、这就不太方便多说了。」
「我像男宠吗?」他许久没像这样放声大笑,几乎喘不过气来,肚子都发疼了还是笑个不停。
「我不过就是猜测!这是猜测!皇上,别笑了!」美人又羞又气的踱脚,努力拉著又甜又软的声音从他的大笑中,试图抓回一点颜面。
「又成了皇上吗?」这才歇下笑声,挺拔的肩头还是一耸一耸。
「如果不是男宠就是皇上啦!」美人也跟著喘气,像是不习惯拉著声音说话,细软的声音微哑了。「後宫里哪个男人能进来?」
「告诉朕你的名字。」确实,在这後宫……少了点乐趣呀!若是在宫外,眼前的美人还会往哪儿猜测?
「我……臣妾鲁姮君,拜见皇上。」那盈盈拜倒的姿态没有丝毫矫揉作态,却恰到好的展现了该有的风情与……些微的不安分。
很有意思的女子,聪慧而且美丽,直率固执得有时令人生气,却是他唯一能喘息的地方。在这接近冷宫的院落,一架藤、满园缤纷,没有人知道他宠爱鲁婕妤不亚於淑妃,最後无论哪一个都死别了。
真讽刺不是吗?淑妃在他上朝时病死,鲁婕妤则是他亲手断了命,而今两个人所产下的儿子,也具在眼前。
一朵三醉芙蓉,在掌心里染上了暖香的汁,白中带粉。
离非睁著眼眸,轻轻地眨呀眨的,好半晌才抽了口气,惊恐无言地瞧著他发抖。
他对离殇固然宠爱挂念,对离非也不过就是饲养玩物那样的乐趣,他是皇上,九五至尊,他的东西无论喜爱不喜爱,都不许有任何人碰,就是心里想念也不许。
「……」浅色薄唇动了动,嗫嚅了声却不敢朝皇上伸手,小身子微微退了些,似乎想偷偷从皇上膝上逃走。
「,不是离殇的,是朕的。」他狠狠地扣紧细瘦的腰枝,对离非轻柔浅笑著低语。「无论你记不记得,从今日起记住,都是朕的。你、离殇、还有这天下一切事物,全都属於朕,明白吗?」
浅色的眸变得更混浊不安,好半天没有回应,不哭闹也不挣扎,空了似地愣看皇上。
「小六,回答朕,明白吗?」他也不急,很有耐性贴在少年耳侧缓缓地又问了一回。
眨眨眼眸,少年不自觉啃起了薄唇,他凑过去用舌顶开了细白的小牙,舔著被咬得红肿的唇,温热的气息与少年慌乱的吹息混在一起,全吹入瘦小的身子里。
「不要……不要父皇……」一震,失神似的轻语从离非唇间吐出,小手不知该推拒或是迎合,无措地抵著皇上的肩头。「不要父皇,不要父皇……父皇、父皇……我要娘……」
「她死了,你的娘死了,被父皇给杀了,你忘了吗?五马分尸……」啃著少年的薄唇,淡淡的铁锈味及咸涩的泪水,在舌尖上泛开,鼻间满满的都是三醉芙蓉的暖香,以及少年身上的气味。
月菊的馨香,太过甜、太过媚,在少年身上几乎要遮去了那抹轻淡的人影。
「你、你是谁……娘明明陪著我,说故事唱曲子……」少年嘤嘤啜泣起来,但没有躲开他亲腻的啃吻。「横、横也丝来竖也丝……横也丝来竖也……你听过吗?娘唱的歌,一直唱一直唱,我都学会了哪……横也丝竖也丝……」
总算明白这几日离非咕咕哝哝低声唱的是什麽了,皇上胸口又是一闷,霎时间竟无法喘气。
「都退下吧!」平沙公公应了声立刻上前将残肴收拾下,云似迟疑了片刻,仍将甜汤布上了。
「殇儿。」一抬眼,恰见心爱的么儿躬身欲离开,皇上出声唤住,怀中的人也停下了声音。「风寒刚过也不能大意,朕晚些去瞧你,先些会儿吧。」
「儿臣明白。」
「这,再让人送几朵过来,午时的别要桃红的。」暖香依然萦绕的他,对鲁婕妤情爱早已经没有,只是一种惦念,念著那些他得以纾心的日子。
「儿臣明白。」
「听说你同皇后请了安,说了些什麽?」怀里的人又喃喃地唱起歌来,翻来覆去依然是那一句,音调东跑西窜,却颇自得其乐。
一但听懂了,就无法不介怀……
「皇后想见见离非哥哥。」
「是吗?」呵呵一笑,皇上点点头,手指顺著离非短短的发丝。「也该来了。好吧!都退下了,没有传换不许靠近。」
很快的,就连不情愿的云似也只能行礼退下,皇上搂著离非的力道放得轻柔了些。「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思来竖也思。这般心事有谁知? 」
淡柔素雅的歌声,调子有些不稳,但总归是唱完了一回……这是鲁婕妤贪玩,从书里拿出了一首山歌自行谱曲,唱给他有趣的。
为何选了这首,他从没问过,只觉得鲁婕妤甜软的声音唱起来确实情意绵长,扣人心弦得紧。
「你也会唱!再唱!再唱!」离非开心的欢呼,细长淡色的眸晶亮期待地望著他。
「我是谁?」手指摩娑过粉白的点颊,上头还有一些泪痕。「你又是谁?」
眨眨眼,离非怯生生地道:「你不是父皇……是坏人……」
「你又是谁?」勾起尖小的下颚,艘著少年颚下细柔的肌肤,瘦小的身子抖了抖微微绷起。
「我、我是谁?」离非露出迷离的神采,眼眸对著皇上,却已经不知望向何方。「我是谁?我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离非,不染是非。」少年闻言,只是傻愣愣地一笑,喃喃地又唱起了那句山歌,翻来覆去……—-我觉得……快要重伤了OTZ
木头(番外)–停云落月(上)
他的名字,是娘亲取的。佘云似,取自「白云刍狗」不若瞧起来那样翩翩若仙,要说俗气是也挺俗的。要说雅,也能挺雅。
娘说,这是让他记得,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做人不需要死心眼,清清白白一辈子却死无全尸者与奸邪巧诈之徒却安养天年的事情,不是什麽新鲜事。做人虽然不能烧杀掳掠,可适度的小奸小恶却是必要的,总之要灵活些。
说这些话的时候,娘是在爹面前,带点得意地指著喝茶的爹说:「你爹爹就是最好的人证啦!」
爹只是对娘温柔地笑笑,放下茶杯给娘添了一杯新的。
他爹在宫里呼风唤雨,在家里不过是她娘亲呼来喝去的小媳妇儿──这是爹自个儿说的,一边刷夜壶,脸上的笑容分明就是骄傲。
这他管不著,也不想管,既然你情我愿也没什麽好特别说嘴的。
也许是最後一个出生的孩子,上头三个哥哥四个姐姐,加上爹娘也当了七爹娘,照顾起他来得心应手,自小他不用开口,什麽事情都已经准备得妥妥贴贴了。
原本性格就偏冷淡,这下更是乐得轻松,除非要事也就没想过要特意开口,家人们也习惯让著他宠著他,一开起口来更是从没有遮拦。
尽管佘家历代行医,他却打小对这件事情没有兴趣。後来,拜了师学了一身武艺,也就顺势近了皇宫当禁卫军。
大夥听见他第一句都是讶异:「佘家也有不行医的人吗?」
白云刍狗……娘说得没错,他的确就是佘家的白云,这世上真没有说得准的事情。
刚下了夜值,他连口茶都还不及喝,就被同僚给叫住了。
「佘云似,昨夜发生了啥事?我瞧几个太医在东宫进进出出的,莫非太子怎了吗?」这个同僚与他同时入禁军,一双眼老是骨溜溜的转动,长得不太正派,为人却很老实。
他随意应哼了声,慢吞吞啜饮著茶水。
昨夜,很恰巧地他巡夜巡到了东宫,也这麽恰巧地救了险些命丧刀下的太子。就不知这个太子是不是真有脑袋,身边竟然连个人也没带,没死在刺客刀下只能说命大。
手臂还有些酸麻,昨夜的刺客并不好惹,又是刀又是磷火,太子就给那磷火烧去了半张脸。
要不是太医院里睡了个太医,恐怕他救下太子也只是枉然。
「佘提典不是你的父亲吗?没同你透露点口风?」同僚仍不死心,拉著他直问。
「你何不自个儿问去,就算没报上我的名字爹也什麽都愿意说,他从来也不是蚌壳。」被晃得连茶都喝得几乎洒出来,云似只得开口应付。
这个同僚……似乎是叫做勒保武,总爱缠著他直到他开口为止,两人间实则也压根说不上什麽话,可他也从没打算浪费力气多拒绝。
「话不能这麽说,那儿总是太医院,我不好让人以为我爱凑热闹呀!」勒保武搔搔头顶似乎很开心,眼眉都弯了。
「身为禁卫军,宫内大小事的确该心里有底数,没什麽大不了,况且你爱凑热闹也是事实。」
闻言,勒保武垮著肩露出了一脸丧气样。「佘云似,你说话不能和气些吗?就算我爱凑热闹是真,也没人说这麽明白呀!」
这回等不到他回话了,喝完茶算是喘口气,一夜没睡还惹上了太子的事情,他只想著回家好好休息一天。
爹那儿也真辛苦了,下午回来当值时,再带些点心给爹垫胃吧。
「请问佘家公子是否……啊,您在。」不过是转身放茶杯,身後就传来男子温润如玉的轻语,他冷淡地回过头,对那个穿著太医服饰的男子瞥了眼。
「这位太医,你找佘云似有事?」勒保武一看到是太医,眼神都亮了。
「是,太子想见他。」认出眼前的男子就是昨晚睡在太医院的太医,佘云似淡淡地叹口气,脸上依然无啥表情。
「有事?」他没有靠上前的打算,隔著勒保武问。
「太子希望当面同你道谢。」太医对他的冷淡瞧起来并不介意,依然温暖地浅笑,可佘云似瞧得出来,那双黑眸里实则满是不以为然。
「太医若认为太子不适合此时见客,又何必跑这趟?佘某也累了,请太子好生歇息。」这倒不是拿翘,忙乱了一晚他确实累了,手臂还酸疼著回家也许得请二哥替他推拿敷药,太子又是那样的火伤,这时不歇息忙著见人既丑又少气力,何苦?
「这,佘……」太医愣了愣,斯文的面庞猛地红了。
「云似,或佘云似。顺道替我问候一声爹,下午我会带他喜欢的糕点来,让他泡好茶等我。」截断了太医有些结巴的声音,他对勒保武点点头,目不斜视从太医身边离去。
擦身而过时,他发觉这个太医竟比他略高了些,淡淡的药草味混著皇族使用的薰香,揉合成一种迷人的味道。
同爹身上或哥哥们身上的气味都不同,他不自觉停下脚步。「男宠吗……」
久到身上能混上皇族的香气,绝不仅只是昨夜的疗伤。
啪的声,他的脸颊扎扎实实吃了一巴掌,发丝被打落了几缕,就算是他也不免愣了。
「是友人。」打人的太医咬牙切齿得让他反应不及,只能捂著脸颊对上了那双看似温和却硬气的眸。
文人打人其实不太痛,但为什麽突然就打人了?也许他的猜测不是很得体……「我是第几个?」
「不清楚。」斯文白皙的面孔又涨红,似乎是有些歉意的模样,却又因为他再一询问勾起了愤怒。
无妄之灾……也许被问多了确实心烦,但会被许多人这麽怀疑,这个太医也得反省反省才是。
揉揉脸颊,佘云似也没再多说什麽,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太医似乎还想说什麽,然而温润的声音很快被他完全抛开。—-每写一点点不知道会不会有变成长篇的危险OTZ
木头–第十四章(中) [父子]
看著懵懵懂懂的少年,皇上也苦笑了。
「不惹是非」这四个字由他说来,只能算是嘲讽吧!当年他许了鲁婕妤生子,却没想到那个特立独行的妃子在没有他的准许下,擅自为孩子命名。
『宫里是非太多了,臣妾不惹是非,孩子也不要搅和的好,皇上不这麽认为吗?』不变的笑语嫣然,即便面色苍白依然不减清妍,他看著抱在怀里的儿子,淡淡一笑算认了。
不惹是非也好,就如同他临幸鲁婕妤的事情,除了敬事房的公公及皇后以外,只有他知道。
然而,是非终究会染上身。
他轻抚著少年养起肉的脸颊,还带著微凉的泪痕,粉白中透著浅红,是他瞧过最好的气色。
鲁婕妤生下离非不久,水谣的美人就进了宫,他也渐渐不再到那皇宫中偏远的小院落。一个帝王不可能不多情风流,他上所有的气力经国济业,也需要美人的温柔来给以抚慰。
少年小小的喷嚏了声,小手很自然地开始左抓抓右摸摸的,好不容易瞧著他的眸又开始飘移了起来。
「小六找什麽?」他轻笑,扳著少年纤小的下颚转像自己,紧抓著那对细长的眸不让躲开。
「小六?」少年迷惘地瞥望他眼,就算失心疯了,平时里依然乖巧。只是那对眼眸怎麽样也无法久留,很快又随著被风吹动的树影移动。
「小六。」他垂首,亲腻地在少年鼻尖似啃似吻地碰。
咯咯一笑,少年缩著肩膀要躲,但被抓的很牢躲不开,细细的笑声很快转为不开心的呼噜,小手也抬起来用力拍打了他的手好几下。
他还是没有放手,只是将唇移往细声尖叫的小嘴,狠狠的吻得密密实实。
柔软的小舌被他牢牢咬住,直到一阵腥味泛开,少年发出疼痛的呜咽声,他才松开牙齿,用自己的舌去拨弄被咬伤的小舌,缠绕吸吮。
抵著他肩头的手一开始努力推拒著,又搥又打、又扯又抓,慢慢的软了下去,只剩轻微的颤抖。
几乎被皇上吻晕厥了过去的少年,当男人的唇退开时,用力喘气得小脸都通红了,细长的眸朦胧地看著皇上浅笑的面庞,被弄疼得舌尖微微吐出来,像小狗一样呵气,但又连忙惊惶地缩回唇中紧紧藏住。
「你……你、你欺负我……」泪水眼看快滚下了,少年用力吸吸鼻子忍住,虽然很想哭喊尖叫推开眼前的男子,但数之後混沌的脑子也明白,无论他怎麽挣扎,都只会被坏人欺负罢了。
「这是疼你,小六不喜欢吗?」男人总是这样笑得柔和,问著同样的问题。喜不喜欢?喜欢什麽?不喜欢什麽?小六又是谁?
他缓缓地摇摇头,细弱地开口:「我要找娘,我喜欢娘……」语尾慢慢糊了,像是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一闪而逝的清明很快又被模糊不清的笑语取代。
「不想再听我唱一回那首歌吗?」皇上摇摇怀里瘦小的身子,少年的头也跟著摇摇晃晃,短短的发丝跟著摇盪著。
「歌?」少年眨眨眼,咯咯笑起来,小手胡乱挥动著。「我会唱歌,横的丝、竖的丝横的丝竖的丝……你瞧!你瞧!有一朵小小的兰,娘最喜欢兰了……」
「什麽样的兰?」皇上顺著小手指著的方像,除了树影之外,什麽也没有。
「小小的兰,我找好久好久……娘身上的兰,你瞧!你瞧你瞧!在那儿!终於找著了!」小手往皇上肩後努力的捞,就连一只虫也没有。
「娘!娘!别走,你别走!我找到兰了,我找著了!你瞧,就在这儿,就在……娘──」少年突地哭喊起来,声嘶力竭恨不得把喉头也喊出血来似的。
小手在虚无里,对著摇盪著树影挥动著,不断抓捞几乎从皇上怀里挣脱出去。
一把收住了挥舞的小手,少年尖叫得更凄厉,眼眸对上了皇上,带著一丝怨恨。「放手放手!娘──」
「她死了。」使劲将少年的手折往腰後,小脸痛苦地扭曲起来,依然瞪著他。
「是你……」猛地瞠大眼,少年身子扭曲僵直,紧紧锁著皇上不放。「是你带走娘!是你!把娘还我!还给我!」
「讨得到,就讨吧!」怨也好、恨也好,那都无妨。认出他是谁,就够了!「不许忘了,你要像我讨你的娘,不许忘!」
谁也进不了那双眸,只有他可以!
既然要恨,那就恨得更彻底些。刻在心版上,鲜血淋漓,一生也忘不了。
扭著少年的手臂,也不管少年疼痛的哭喊,皇上将人押在还摆著甜汤的桌面,一把撕去了少年身上的衣物,困住纤细的双腕,依然是那样暖若春风的微笑著,拿起了碗将甜汤淋在少年後腰上。
「啊啊──」猛颤了下,少年不成语的嚎叫,却在男人的唇隔著沾湿的里衣贴上肌肤时,变为惊惧的呜咽。「不要……不要不要……我怕……放开我放开我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了……」
就算什麽也无法在混沌的脑子里久留,只有被男人榨取的时候少年忘不了,一被这麽触碰各种让他畏惧疼痛以及很多连自己都不懂的感觉,接踵涌上心头。
他明明已经找到兰了呀!那朵小小的兰……他为什麽要找兰?小脑袋里猛地一怔,下身随即被男人狠狠的塞满。
「啊啊──」说不出话来,少年只能像野兽般哀鸣,被捆著的身子因为疼痛紧紧绷的像要断裂了。
「不许想别人,你的脑子里只能有我──后临运。」※※
皇后娘娘到访的时候,正是皇上与朝臣议事的时候,御书房里云似正服侍著离非用早膳,昨夜当皇上传唤的时候,已经银月西落。
少年累倒了四的趴伏在皇上怀里,身上裹著月色的宽大外袍,密密实实的连半丝肌肤也见不著,然而皇上却是裸著上身,养尊优的肌肤丝缎般乍看下毫无瑕疵,远比穿著衣裳时要来得精壮结实。
书房里飘盪著浓浓的欢爱气息,隐约还有些血的腥味,他瞧见了云似蹙眉,端丽的唇有趣的上扬了。
「你想,佘云似,你想想,小六还忘得了朕吗?」那是带著疯狂的得意,把人往黝黑里拉扯。
不能不说极为震惊,一时间云似反而无法开口,只是看著平沙公公很快的退出去吩咐热水。
「后临运,你真明白你要的是什麽吗?」末了,他只能这麽问,至少他已经看不出来了。
笑而不语,只是将手上的人包得更紧後,无所谓地扔给了他。
也许真是累惨了,少年直睡到巳时才醒,眼眸瞧起来仍然混浊,似醒非醒地也不自言自语,也不再重复唱著那手没人懂的歌,只是像尊木偶娃娃般,乖顺地任由云似打理。
皇后就是在这时候来的,猝不及防的云似根本来不及替离非整理好,少年身上还批著皇上的私服,像是怕人随意褪去那件衣裳,领口的地方以五爪金龙的扣练扣住了。
少年还傻著,被云似拉著跪倒头却没低,愣愣地瞧著皇后傻笑。
精雕细琢的眉眼,在瞧见离非後轻浅地动了动,随意摆摆手要云似等人平身。
「这是六皇子?」在被好的位上坐下,皇后才开口这麽问。合宜带些冷淡疏离,却不会令人觉得难受,但也免不了被镇ୡ。
「你是谁?」云似来不及开口,傻楞楞的少年笑容可掬的,向前走了两步,被宫女给挡下了。「香香……云似,香的,同娘一样……」
小巧的指头显得有些太瘦,大辣辣地指著皇后,小鼻间不停抽动,越过宫女用力嗅呀嗅的。
「本宫以为,六皇子以十八了。」眼前的少年太过瘦小,巴掌大的脸、单薄的身躯,浅淡的像随时会被吹散的烟雾,叫人留不下记忆。
「回娘娘,六皇子两个月前刚过十八生辰。」云似想上前带回少年,但皇后的眼神分明是要他不可轻举妄动。
也罢,他就瞧瞧皇后想做什麽,真要有不对抢下人也不难。
「这贺礼也许晚了些。」皇后朝一旁的女官隐约地颔首,女官立刻捧上食盒揭开来。「原本,这月初一无论大小宫妃,就是男宠也该来像本宫礼拜,入秋了不是吗?」
「回娘娘,六皇子不是男宠。」
像是没料到云似会如此直言不讳,皇后峨嵋微颦,淡淡地一挥手。「本宫没有问你话。听闻六皇子喜欢翠玉饺子,本宫让御厨房做了,就当借献佛吧。」
「多谢娘娘。」云似上前要伸手接,没料到却被公公给挡住,到是拦著离非的宫女退开了,让仍然自顾自又嗅又捞的少年得以靠近。
「吃吧。」皇后轻抬手,让女官上前拖著食盒,同时递了双象牙筷给离非。
离非拿过了筷子,只是好奇得翻转关看,没有用的意思。
「吃吧。」皇后淡淡加重的语气,少年微微耸起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抓起了一颗翠玉饺子就要往嘴里塞。
「朕是否也能分享?皇后,久违了。」皇上闯入的时候,传报的声音才到,皇后连忙起身行礼,而离非则已经将饺子塞进了嘴里。—-写完了(擦汗)该来的总是要来呀(骄傲挺)
木头–第十四章(下) [父子]
像怕被人抢了似的,离非塞得又急又快,脸颊很快鼓起,几乎连咀嚼都困难了。
皇上仅淡瞥了皇后一眼,几大步来到离非身後,将人揽进了怀里。正吃得畅快淋漓的少年并没有躲闪,眼眸理这会儿只有翠玉饺子。
「御厨房做的?」皇上笑吟吟地,皇后却没听漏温和的轻语中的冷肃。
「皇上,这是担心臣妾对六皇子不利吗?」也不多客套,两人是共患难上来的,当年嫁给后临运真要说是低就,她看上了男人的野心与能力,相信自己有红拂女的视人之能,於是嫁给了毫不受宠的皇子。
这些地位是两人互相扶持著用尽办法手段取来,她乐於当国母,这是女人一生能得到最尊贵的地位,至於皇上是否倾心於她或有多少後宫佳丽,她压根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皇上是否做了落人口实的事情,若有,她就要抢先阻止,免得两人共同打下的江山,被一个人给毁了。
他们没有子嗣,这也无所谓,身为皇后,只要皇上敬重她一天,後宫操持在她手中一天,无论将来谁成为天下的主人,依然得奉养著她,给她更高的地位。
皇上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撇唇浅笑,握起了少年纤细的一腕移到唇边,咬去了掌心中的饺子。
琼浆碧玉、香甜可口,带著隐隐得月菊香气。他细嚼慢咽著,乐於见到少年因为被劫走了一颗饺子,尖叫著大发脾气的模样。
「皇上,臣妾斗胆问了,还盼皇上能给臣妾一个答案。」并不动气,皇后依然是温温厚厚的低语。
「问什麽?」似乎因为被劫了一颗,少年吞得更急,嘴里还没吞就猛塞新的,皇上又有趣又疼惜地拍抚少年纤细的背脊。
「后离非是皇子或是男宠?」问得乾脆,皇后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虽然皇上出现得早了,那也无妨。
「小六自然是后家子孙。皇后只想问小六的身分?」皇上有趣地瞧著皇后,而皇后却只是低垂著头,合宜地恪守表面的礼节。
「是,如此臣妾才能确知要如何安排六皇子的去所。」皇后平静地回道,全然不担心天颜震怒。
「皇后依然严谨。」他们许久未见,没有一年也有八九个月,从年少时就在一块儿生活的女人,后临运自然是不敢掉以轻心。
「皇上盛赞了,臣妾只是做当做之事。」仍是那样合宜地垂首而立,半点不合规矩的目光都没走漏些许。
「问了之後?」
「若离非是六皇子,如今已过十八,当该分封出宫,不知皇上打算让六皇子前去何?」
「小六同朕住在御书房,不好吗?他这麽小的人,占不了什麽位置,也落不了什麽口实。谁还记得这个六皇子呢?」皇上仍是那样云淡风轻的浅笑低语,摸出了一方丝帕擦拭著少年鼓起脏污的脸颊。
那是一种会令後宫女子看了妒火缠身的亲腻与疼惜,然皇后却只是皱了下眉。「皇上,这是说后离非不是皇子?」
「他是朕的,皇后不满意吗?」笑睇去眼,让皇后微微惊抖了抖,明白今日自己不可能再说更多了。
那也无妨,皇上再爱也不是真那麽刻骨铭心,从鲁婕妤到淑妃,心痛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皇上是有为之君,对男女情事原本就风流冷情,她又如何会不明白呢?
「不敢,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这就先告退了。」她能等,也能用手段,世上没有滴水不穿的墙。
「皇后明白自是再好不过,退下吧。」随意摆摆手,皇上只顾著逗弄怀里被惹得毛了,低声呼噜的少年。
恭敬行完礼,皇后又瞧了少年一眼,才在宫女公公的簇拥下,离开了御书房。
「咳咳咳……」少年这时也给呛著了,一张小脸咳得通红,皇上连忙招人奉上茶。
平沙公公立刻接过小太监地上的茶水交给皇上,就看见少年小手乱抓,却怎麽样也抓不到茶杯。
皇上没立即将茶水递给少年,照说出现在宫里的饮食,特别是皇上喝的茶水,都是由试毒官先嚐过才送上的。
这杯茶水,嗅起来是他喝惯的,应是皇后到了御书房後奉上的茶水。
尽管如此,皇上不可能就这样安心。「云似,上前。」
露出一些不以为然,云似依然靠上前。
「喝。」皇上笑容可掬地轻道,杯子几乎抵上了男子秀气的鼻尖。
哼了声……皇上显得很乐,眉角都扬了起来。
云似当然不会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一口将杯里的茶喝去了三成。好茶,岭南的贡茶,水也是好水,他也没有毒发吐血身亡。
「为了小六,你倒是什麽也肯做。」皇上叹了声,将茶接了回来,正要喂给离非时,手又停顿了下来。
少年小手愤怒地垂著皇上的胸膛,咬的糜烂的饺子因为呛咳喷的衣襟都脏了,皇上却刻意地在少年面前啜了口茶。来得极快,茶才入腹,一股血气就往胸口翻腾,皇上扬起唇角,说不上第二句话,嘴一张猛地吐出一口血。
这毒,下的精巧呀!他不得不佩服,若不是他与皇后自年少相交,又如何会防到这种地步?
一口血之後又是一口,他身子一崩几乎要往少年身上压倒,却提著一口气硬逼著自己往後仰去。
云似就在一旁,眼明手快接得正巧,伸手快如闪电连点上了几大穴免得毒性散开。
平沙公公自然不是那种会在此时呆愣害怕的嫩手,皇上才喷地一口血他已经扬声换来了禁卫军层层包围御书房,人也立即往太医院奔去。
少年嘴里还塞了不少没吞下却被嚼烂的饺子,傻楞楞地摸著自己衣上被濆溅到的鲜血,一手仍紧紧抓著饺子不放,混浊的眸丝毫也没有望向皇上的意思。
「是皇后?」云似侧身挡住少年的视线,他不认为这血淋淋的场面再让少年瞧见是好事。
皇上苦笑著,却连摇头点头的力气也没有,只要开口就是一口鲜血,沾的云似胸前一片腥红。
「吃……云、云……吃……」少年口齿不清地撒娇,一时间倒让云似左支右绌了起来。
若转身,少年势必会瞧见这一大滩鲜血,可就算不转身少年可怜兮兮的叫唤也让他挂心。
「小六……」吸口气,勉强压下喉间的腥甜,皇上四肢百骸都如针扎般刺痛,几乎令人痛不欲生,特别是腹间的内脏,像被人用利刃一刀刀刮著。
「云……云……」少年并不理会他,只是撒娇地不断换著云似,他呵呵苦笑著又吐了口血。
记不住吗?当真什麽也记不住吗?就算此时在他身边欢欣而笑,为欺负了自己的坏人终於受罪而开心,也胜过这毫不关心。
就是恨,也刻不在那浑沌的心房上吗?偏偏记得离殇,记得云似、记得那尸骨已寒的鲁婕妤……
心口猛烈地抽疼,他一口气转不过来,整个人噘了过去。
「皇上?皇上!后临运!」
少年全然没有察觉屋内骚乱的气氛,既然唤不来云似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哼著小曲,舔著掌间残留的香甜。—-这我也没办法,老梗是我的爱呀
木头–第十五章(上) [父子]
中毒的并不只皇上,匆匆赶来的月太医理好呕血晕厥的皇上之後,接著就是把云似跟傻笑的离非拎到面前,各让他们吞了一颗药丸。
皇后的手段一直令人谨慎畏惧,不亏是当年与皇上相互扶持夺下皇位的女子。一走明一走暗,当两人目标相同时的确是最好的夥伴,可出了歧异时,哪一个都是麻烦的敌人。
在饺子与茶水里各自放了轻微的慢性毒,但若混用的时候却会变成猛毒。不得不说掌握得恰到好,就是身为太医月道然也不一定能拿捏得如此之好。
就算只服用其中一样,长久下去身子也会被消耗殆尽。皇后自然不可能只在饺子与茶水下毒,也不会只有今日一。
身为后临运的至交好友,月道然心里除了担忧,只有更加担忧。既然皇后决定对离非下手了,皇上会保著离非多久?当年的鲁婕妤,甚至得到一个车裂的结果。
看出云似眼里的疑问,月太医淡淡叹了口气。「别替皇上担心,他身子没这麽弱,吐血不光是药性。」
「是吗?」云似从不多问,只是点点头,但眸子还是锁著月道然,看得人无路可躲。
服完药的少年已经困顿了,原本因为鲜血及食物被弄肮脏的衣物已经被云似换掉,身子也被轻洗过了,浅色的发丝还带著水气。
他趴伏在云似腿上,揉著眼睛打哈欠,眸已经半眯著,但似乎还努力地让自己别昏睡过去。也许是因为月道然在,他这几日较少见著月道然了,瞧得出有些想念。
虽然念不出名字,也许转眼又忘记了,但见面时总会露出喜不自胜的神采。
「云似,就私心,我不能说。」并非试毒官,皇上此回让云似先喝茶试毒只是心血来潮,定不会再有下,所以他不能说。
「饺子里、茶水里都有毒?」云似毕竟身为当朝太医提典的么子,虽对医术没有兴趣,然而多少总是耳濡目染了一些药理。
又看了他一眼,月道然叹口气,瞥望向终於还是睡了的少年。「带走六皇子吧!既然皇后想杀他,你也明白皇后的手段。」
「慢性毒?」
「云似,你打算如何?」身为医者,月太医当然希望能救人,他摸出了皇后的手法,但无法确知皇后会用在什麽时候时麽地方。
也许是每日的饮食,也许是每隔一两天才下一,一桌菜里也许有一道动过手脚,但却在糕点里摆入了另一种毒。
可能性太多了,防不胜防呀!他毕竟还是有私心,就如同当初云似明知道会伤了离非的心,依然毫不考虑地选择了他一般。这件事情上,他并不希望云似也遭受危险。
「你不要我试毒?」
「是,我不想你涉险。」月道然虽有些迟疑,仍伸手抚了抚云似的脸颊。「皇上没事,但就是醒来也无法真将皇后定罪。茶水也好、饺子也罢都未经皇后的手,会受罚的只有试毒官及做饺子的厨子。」
「不管六皇子了?」云似让脸颊贴著月道然掌心,轻巧地磨蹭。
膝上的少年睡得很沉,无忧无虑的脸庞,脸色稍微偏白了些,但唇角是带笑的。
「不……并不是不管,你把解毒丸混在食物里,我会同皇上禀明这件事,求皇上让我每晚来为六皇子诊察。」这是他唯一能做的,皇后是下毒能手,月道然心下并没有多少把握。「否则,我们只能带著六皇子离开。」
「嗯。」云似平静地点点头,伸手将少年搂抱起来。「走吧。」
他知道皇上对离非上了心,但能维持多久?这连月道然一起带走也就是了,至於父兄并不需要他担心。
「我不能走,你明白我答应过皇上什麽了,我不能走。」於公於私,月太医都只是摇摇头,眷恋地握著云似的手。
「愚蠢。」从来不客气,云似哼了声,最後还是搂著离非在原坐下。「不过,他也尝到心痛了。」撇了撇唇,隐约地叹口气。「好吧,就这麽办。」※※
皇上因为中毒的关系,性命虽没有大碍,元气却大伤,这些日子几乎不再对少年捉弄欺负,只是不让人离开自己眼前,总要瞧著不可。
也许是这样,离非慢慢肯靠近皇上,也不再显的畏惧,尽管老记不得他是谁,至少脸是记得住了。
转眼到了桂飘香的时候,再两日便中秋了,因为皇上喜欢,御书房外的庭院里种了三四株桂,有专用来赏玩的,还有一株是特养来摘采朵好入菜。
离非似乎很喜欢桂的气味,打从开就爱坐在面对著庭院的窗前,直到睡著了才让云似抱回内室安置。
「小六喜欢什麽?」刚下了朝,皇上屏退云似之外的所有侍从,揭下了面具,搂著少年一同坐在窗前的软塌上,优雅的指头顺著浅色的细发。
「什麽?」少年对他傻笑,重复他语尾。
「中秋要到了,小六喜欢吃什麽?桂糯米藕好吗?还是想吃菱糕?」
一旁的小桌上,浅绿色的琉璃盘上盛放著剥好的糖炒栗子,云似拉著小凳子坐在桌边,膝上铺著一条布巾正用小刀剥著栗子皮。
「中秋。」离非似懂非懂地点著头,仍瞧著窗外的桂不放,唇微微张著,皇上见了有趣,随手将一颗栗子塞进小嘴里。
受了惊,少年噎了声,惊惶地将目光调回皇上笑嘻嘻的脸上,原本似乎想张口尖叫,淡香甜的滋味在唇中泛开,他连忙用手捂住嘴,满足地嚼了起来。
「中秋,小六还记得中秋吗?」当皇上愿意温柔的时候,那样的柔情似水,有时就是连云似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小小的坏心眼,当然会被原谅。少年望著他,眼眸缓缓眨了两下,丝乎正在厘清他说的话是什麽。
「中秋?」因为栗子的关系,声音显得模糊不清,皇上又拿起了颗栗子在他眼前晃。
「小六还要吗?这是桂栗子,吃到你喜欢的香味吗?」
嘴里的还没咽下,离非又张大嘴往栗子咬过去,险些连皇上的手指一同咬住。
「中秋赏月,今年的蟹也肥硕了,让御膳房中秋上几只来吧!」这是对著云似交代,只得到轻哼当回应,似乎并不赞成。「怎麽?小六不喜欢吗?」
「你中秋很空閒吗?」尽管不是规定,可一般这种节日,若皇上不与朝臣们同欢,也该与後宫娘娘们共赏月,哪能只看顾一个人?
「朕毒伤未愈。」摆摆手,他浅笑著这麽回道。
「你瞧来很好。」冷瞥了他一眼,云似收起小刀,包起膝上的栗子壳。「至於螃蟹,我问问月道然。」
这些日子以来,云似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与平沙公公总是仔仔细细地用银针检查每样食物,试毒官也仅用一人,不若过去为了求快用上两三,更不用在食物里添上磨碎的解毒丸,除了他亲手制做的食物之外。
这些栗子是月道然从宫外带入的,难得不用他担心。
「别防了,皇后不至於想药死朕,她还需要朕稳固她的地位,这时朕就同小六死了,你当离殇会乖乖放过她?」凡是离非吃的东西,皇上定会先尝,这几乎就像是在折磨自己似的。
「你馀毒未净,想死也不是那样难。」云似哼了声,从小凳上起身,少年的眸就跟著他移动。「六皇子,喝茶好吗?」
用力点头,接著指著栗子,对云似撒娇道:「云吃、吃。」
「不同我要吗?」皇上又拈起颗栗子在少年唇边晃,小脑袋就跟著摇摆,忘了一旁的云似了。
塞进小嘴里时顺道摩娑了下柔软的唇,少年眨眨眼,咬著栗子却没有嚼,一迳地盯著皇上瞧。
「不喜欢?」将额贴上光洁的额,鼻尖相互碰蹭著,气息间几乎都是桂的味道。
很适合离非,够淡也够雅,烘托出了这浅浅的人影,不至於将人给吞噬去。
「临……」细软的轻唤从薄唇间吐出,皇上的身子震动了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小六?」
「吃?」离非把栗子吐出来握在手里,热情地递到了皇上唇边。「甜甜,好吃。」
「小六,你再叫一回,我是谁?」胸口紧的泛疼,他原本已不敢想不敢要了,逼也好、哄也好,就是椎心刺骨的恨,在离非的心板上他已经不再奢望刻上他的什麽了。
这是,唤了他吗?
歪著头,离非像是一时没听懂他的问话,只是眨著眼。
「小六……」
「临……」他迟疑地轻唤,肩膀被猛地抓疼,小脸皱起来,伸手就要推开皇上,却被紧紧按入了怀中。—-甜了齁嘿嘿嘿
木头–第十五章(中) [父子]
满足了吗?少年乖顺地依偎在怀中,小老鼠似地啃著手中的栗子,那样又嗅又咬,脸颊微微鼓起的模样,确实极为有趣。
在那浑沌的心板上终於添上了他的模样,该满足了吗?从啥也不记得到终於挂上心了,他求的不就仅只如此?仅只如此吗?
唇边淡淡的弯出浅笑,他仍安抚地揉著少年的细发,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只是唤了他的名,就能满足吗?不,当然不够,他要的是什麽,云似问过,他只是笑而不语,他要的不过就是个帝王需要的。
就算他中毒、呕血、生死交关,少年都没能给他,既然如此讨回更多,也是理所当然。难道不是吗?
「小六,出去走走?」少年手上还有半颗栗子,他握起了抓著栗子的手,凑到自己唇边,像是亲吻那小小嫩红的掌心,咬下了半颗栗子。
「甜甜。」少年傻呵呵地笑著,一旦认出来就肯掏心掏肺吗?皇上弯著唇,既看著那脸笑,也不免带著些许的感叹。
若是皇后这时才来下毒,该有多好不是?光想著少年会因为他的血及痛苦痛哭,心口就愉悦得发颤呀!
「很甜。」他轻柔的应和,摸出手巾替少年擦完了手,才又拈起一颗栗子塞进小嘴里。「陪临走走吗?」
「走?」含著栗子,少年口齿不清地仰头问,浅色的眸像是瞧著皇上,眸底实则混浊不明,什麽也没瞧进心里。
握住纤小的肩,皇上轻轻摇晃了少年两下,似乎被惊吓著了,离非用力眨眨眼眸,迷惘理终於印入了皇上的影子。「临……临走……走走?」
「桂下好吗?小六想不想摇些桂来玩玩。」
「玩?」爬下了皇上膝头,似乎总算懂了发生什麽事,眼眸亮了起来。「,离殇,,很多很多。」
细瘦的手臂往外画出一道大圈,边说边咯咯笑,脸颊微微涨红。
「嗯。」提上了离殇,皇上眸底一暗,握住那双小手。「是临的,桂是属於临的,小六懂吗?」
「临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顺地让皇上牵著他往外走。「香香的。」
「那是桂,今日摘了酿甜酒,等十月朔日小六就能尝鲜了。」少年没穿鞋,皇上也赤著脚,足底沙粒磨著自有一种乐趣,少年怕痒似地直笑。
刚入秋不久,铺著的青石板道以有些凉意,蛋秋老虎的季节总是还带点燥热难受,这点凉就让人舒服了。
离非的脚用力跺踩著石板道,接著自顾自开心不已地笑得乱颤。
「小六喜欢?」带点坏心,皇上轻踩了少年一脚,玩得正开心的少年也没生气,反倒笑得更加开心,白嫩的脚板学著在皇上脚背乱踩。
「临,喜欢?」直笑得有些喘不过气了,少年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抬眼瞧著皇上。
「临喜欢,非常喜欢,小六喜欢?」秀眉微挑,皇上突地一探手将离非打横抱起,少年惊惶地尖叫了声,慌乱地攀住了皇上的肩。「喜欢?」
「坏!坏坏!」离非微微鼓起脸颊摆出不悦的模样,却又因为高了不少视野露出了有趣的神采。
哈哈大笑,怀里的人轻巧得像根羽毛似的,就算馀毒未拔皇上一然不费吹灰抱著人走到了桂数下,日光透过枝桠,带著淡雅的香气洒了两人一身。
「小六,摇吧!你喜欢桂不是?」
「摇?」仍带著些不安,离非的手紧紧抱著皇上的肩头不放,只有小脸往桂树靠去,抽动著小鼻尖像再嗅著香气。
「摇,摇落了我们一起来酿甜酒。」他要的不仅只是记上心板,他要的是隽刻在脑子里、魂魄中,忘也忘不了。
一点一点的刻,总有一日少年脑中除了他谁也不会有。
「甜酒?」小手怯怯地空出了一只抚上树干,细瘦的手臂当然没什麽力气,但仍是使劲摇了下。
「对,甜酒。」将人小心翼翼地放下,皇上也将手抵著桂树。「一起摇。」
「嗯!」用力点头,少年红著脸,对皇上露出灿然的笑。
紧跟在一旁的云似叹口气,一时间找不著粗棉布,只好抱出了备用的被单铺在树下接桂,否则沾了泥就不好用了。
他想不透离非怎会突然想起了「临」,也许只能说心里记著、挂念著、不怕了所以想起吧!
午後的暖阳下,金黄瓣像飘落的雨丝,落了人一身。※※
十五中秋的祭月是宫中大事,以皇后娘娘为首,各宫院的娘娘、宫女都得行礼如仪,算是後宫一年里属一属二的热闹事。
男人是不祭月的,然皇上仍送了些糕饼瓜果增添喜气。晚些是否与娘娘们同欢赏月,端看那日皇上的心情。
皇后娘娘心里倒不以为皇上会来,她心知肚明皇上防著她,不可能在这人人开心而少了谨慎的时候,离开那个傻了的后离非。
他们彼此太懂对方,就算是那毒几乎去了皇上半条命,皇上也不过就如她所想的砍了做饺子的御厨及试毒官,至多只是派了月太医来转达他性命无虞、身强体健的事情。
她懂,皇后看著银月,圆满柔亮像是银盘似的,银中泛了些许青。今夜的月特别亮,皇上爱月,但不爱与人同赏月,当真心想赏月时,皇上总会躲著不让人打扰。
浅浅一笑,皇上今夜会与那个恍恍惚惚的后离非一块儿赏月吗?或者……难得,将少年一个人撇下?
祭完了月,众娘娘们依照品位落坐,宴席才要开就听见远远的传来「皇上驾到」的高呼,场面瞬间热闹了起来,娘娘们脸上接是又惊又喜的神色,除了皇后。
她先是一愣,慢了些才起身,心下计量著皇上出现的原因。是打算让娘娘们确知后离非的存在吗?这是逼她,还是逼那个少年?
在行礼前皇后迅速瞥了眼皇上的位置,挺拔修长的人影身侧并没有瞧见少年瘦小的身影,当然也不见那个叫做「云似」的人。
垂下眼前,皇上的眸子对了过来,似乎对她笑了笑,皇后很快以宽袖挡去了脸上的疑惑。
「平身。」随意摆摆手,皇上无视嫔妃们渴望的目光的轻唤,一迳走到皇后面前。「皇后,别来无恙?」
「臣妾惶恐。」神情已然整住,合宜地垂著眸轻声回道。
「想问小六吗?」接著扶起皇后时机,皇上低声笑问。
「不,臣妾不识得此人,只知六皇子。」迅速瞥了皇上一眼,天下最伟大的男人与女人在属於他们的高位上坐下。
「那都是朕的小六呀!」呵的,皇上低笑。
「臣妾明白。」心底了然。
宴会热闹非凡,而皇上皇后则未再多说一句话。
银月当空亮的泛青,层层薄云像蝉翼般,围绕在月畔似乎稍一吹气就会碎了。
桂树下,少年嘴里还塞著月饼,人却已经瞧著月娘发怔了。
「六皇子。」云似伸手轻摇了摇少年的肩,小嘴才醒了似地嚼动几回,很快又发起愣。「六皇子。」
「云!云!」一手抓著桂糕,一手抓著枣泥月饼,才回过神的少年挥舞著手臂很兴奋地大叫。「云!吹吹,吹!」
「吹?」云似睨了眼银月旁的薄云,心下明白少年的意思,也就噘起唇对天吹了两口。「再吹?」
「吹!」少年也跟著噘起唇往天上吹呀吹,直吹的小脸通红才停下喘气,将手上的桂糕塞了满嘴。
云似捧著一杯茶让少年啜饮,免得噎著。
「临呢?」嘴里又是糕又是茶,少年口齿不轻地问。
「晚些回来。」云似冷淡地哼了声回道,他并不乐见少年问起皇上,那个高傲的男人要的东西,少年真给得起吗?
「嗯。」乖乖点头,离非仰头望著月,却似乎心不在焉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孽缘!这就是孽缘啦!我喜欢摇桂(捧颊)
木头–第十五章(下) [父子]
临呢?云似在心里不以为然地冷笑了声,却又没法子对少年生气。不只是记起了皇上,甚至还在心里头惦念吗?
若不是因为心疼少年,他还真是不懂什麽样的楞木头会如此挂念害惨自己的人。伤了心也伤了身,皇上压根连自己要什麽也厘不清,这要如何给?就是连命也给出去了,不过就是白搭。
少年望月的侧脸确实是没见过得丰润,细嫩的脸颊有一层晕红,大概是近日吃好睡好又心无罣碍,即便不久前曾被皇上残忍地折磨了大半日,终於也抽了一些身长,人也不在那样瘦小的像墙上的淡影。
坐在石凳上,少年赤著脚摇晃著,一手抓著月饼一手抓著桂糕,嘴里模糊不清地哼哼念念,就不知是否同月娘说话了。
「六皇子不想出去走走?」云似在少年面前跪下,让那双沾了沙的小脚踩在自己膝上,摸出了手巾轻柔擦拭。
「走走?」眨眨眼,原本盯著银月的眸惊奇地瞧著云似。「云也想走走?」
「嗯。」替少年著袜穿鞋,云似隐隐弯动了下唇角。「六皇子不想?」出於私心,云似并不想少年脑子里留有太多关於皇上的记挂。
忘了有时比记著好,特别是对那个高傲自尊、目空一切的王。一点一滴的要,蚕食鲸吞,总有一天少年会走到老路上,再也给不起。
「离殇,!」歪头想了想,少年坚定地址著一旁的桂树,口齿不清地轻喊。「离殇的,要看离殇的。」
随然先前「临」说了那种香香甜甜的是「临的」,可少年脑子里怎麽想也没法子不想到离殇的,他喜欢离殇还有离殇的,为什麽「临」一定要他记得「临的」?
混沌的脑子里想了好久,久得他好想见离殇,却还是想不出来……临去哪儿了?嚼著香甜的桂糕,他还记得这是临给他的,为什麽只有他一个人吃?
「云,临呢?」他不自觉又问,接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为什麽他一直想著临去哪儿了?他分明想见离殇,好久好久没瞧见了,离殇……纤瘦的肩猛地抖了抖,嚼著桂糕的嘴停下,发出噎著似的声音。
「皇上晚些回来,六皇子要等吗?」云似不动声色地递上茶,却没漏看少年煞白了的脸庞。
「不是父皇,是临……」乖顺地让云似喂了口茶,离非稍稍提高声音,末了却又成了一片呢喃。「云……云……临呢?」
「晚些回来。」
瘦小的身子又抖了抖,少年仰头望月,眸中隐隐浮出了什麽,然而很快又混浊了起来。「离殇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是,太子爱,六皇子喜欢吗?」又喂了一口茶,离非发出满足地叹息,将月饼塞进嘴里。
「嗯,喜欢,香香的甜甜……桂……」
「是,桂,六皇子喜欢桂不是?」
「是临的……云,摇摇!」少年从石凳上滑下,努力要把月饼跟桂糕全塞进嘴里,云似连忙上前阻止。
「六皇子慢些,桂不会跑了。」话没落声,少年发出噎呛著的声音,小脸涨的通红,用力捶著胸口。
「临的!」灌完一大杯茶总算免於被噎死,离非指著桂树,大声地如是道。
「是。」为何会想起?云似不懂,月太医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说少年打心底就放不下吗?
应该要带走的,打昏月道然,在这宫墙里带走两个仁医点也不难,他又何必在意月道然答应了后临运什麽?反正与他无关。
「云,临呢?」
「六皇子想去找吗?」云似无奈地吐口长气问。
「临呢?」少年没有回答,只是重复问了又问,小手贴在桂树干上,摇晃似地推。
「不去见太子吗?」
离非眨眨眼,露出困扰的神采,细瘦的手臂又推了推桂树。「我想见离殇……」
「小六想见谁?」带笑的轻语来得突兀,云似微微蹙眉,回头寻声望去,皇上还穿著黄袍,脸上的面具却已然褪下。
轻弹了下舌,云似没料到皇上会回来的如此快,宴会结束了不成?这会儿才下酉时。
「临?」桂树边的少年迟疑地唤道,几簇桂给摇落了往少年浅色的发上飘下,其中几朵搔过了少年的脸面,小鼻子抽动了动,喷嚏声。
「小六想见谁呢?」皇上拍了拍衣袖,似乎想挥掉上头的尘沙,才朝离非走近。脸上的笑容暖溶溶的,少年也害羞地回以傻笑。
「临,吃甜甜?」缩回手,少年就要往点心抓去,但即时停下,用力在衣襬上抹手。「很甜很甜,跟桂一样,临喜欢?」
「喜欢。」皇上淡淡地瞧了云似一眼,刻意走到了少年先前坐著的石凳落坐,拈起一块桂糕贴在少年凑上来的唇边。「小六有多吃些吗?」
一口咬住桂糕,离非咿咿唔唔地什麽话也说不清楚,只有小脑袋点得使劲,对皇上笑弯了眸。
哈哈大笑,长臂一揽将少年搂入怀里,带著酒香的唇往细嫩的颊轻轻摩挲。「小六想见谁?」
「离殇。」吞下大半块桂糕,离非口齿不清地回道。「离殇的,不是临的。」
「什麽样的?」纤长的睫遮掩了黑黝的眸,唇边的一抹笑几乎能醉人。
离非傻傻地瞧著他的笑,连嘴都忘了嚼,脸颊染上一片红,羞怯怯地垂下。「很多很多的,很多很多……很多……」
听得出离非努力想形容,却不知该怎麽说,最後只剩一片呢喃。
「小六,喜欢我碰碰你吗?」皇上似是很满意少年的反应,唇贴上沾了点桂糕碎屑的唇角,似舔似吻的啄了口。
「临……」缩起肩,少年紧张地眨著眼,像不知该推拒或者迎合,小手在绣样美丽的黄袍上抓著,一不小心还缠住了指甲,被扯得轻唉了声疼。
「皇上,秋夜风凉。」在一旁冷眼看著,云似淡然出声阻止。
「小六冷吗?」皇上无奈似地对云似笑笑,又舔了少年薄唇一口才问。
「冷?」少年楞了楞,接著喷嚏声,摇摇头:「不冷,临冷?」
「有些,喝点酒暖暖身好吗?」稍远,平沙公公立即转身吩咐人取酒,云似只能不以为然地轻哼。
「酒?」眼眸一亮,离非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离殇有很多很多酒,很好喝。」
「你喜欢同离殇一块儿喝酒?」轻挑眉,皇上听出了些什麽,却没有说破。反倒是少年歪著头又楞了楞,才搔搔头腼腆地点了点。
「一块儿喝……」叹口气,少年突然紧搂住了皇上的颈子。「临……」
「怎啦?小六不开心?」梳著那头淡色的短短发丝,搂著少年细腰的手臂也紧了些。
「临……」瘦小的身子虽然抽了些身长,依然是太过娇小,四肢皆偏细瘦,薄薄的一层肉包著骨头。
这是想起了什麽吗?皇上仅是搂得更牢些,胸板靠著胸板,随著呼息轻碰了又分开,最後贴在一块儿。
「万岁,酒来了。」
「小六喝吗?」唇摩挲著少年的发丝,怀里的人轻颤了颤,迟疑地点点头,搂著的手怎麽也不肯放。
以眼神示意平沙公公斟上一杯酒,接过後皇上低声哄著:「小六不陪临喝酒吗?」
用力摇摇头,离非才肯抬起头,小巧的下颚被轻柔地扣住,皇上含入了一口桂酒,接著将唇贴上了柔软的唇瓣。—-明天一定要H大放送啦两篇都刚好停在H前……齁!我清水道都烦了
木头–第十六章(上) [父子。微H]
少年异常的乖顺,任由皇上以口渡了大半瓶的酒,偶尔喝得急了或被藉机勾住小舌缠弄,也仅是发出细弱得鼻吟,不若前些日子那样的抗拒。
细瘦的手臂谨慎地搂著皇上的腰不放,似乎担心一松手人就会不见了那般小心翼翼。
「小六喜欢?」若有所悟地瞧著怀中少年,皇上不再渡酒,只是轻柔地抚摸那一头短短的发丝。
「喜欢……」离非像是叹息,单薄的肩猛地一绷,唇动了动却没再继续说什麽。
「等小六好些了,带你出去走走瞧瞧好吗?」长指刷过细发,落在纤细的後颈,带些坏心眼地搔弄,少年发出细细的笑声,缩起肩想躲却没真的躲开。
「跟临?」少年似乎迟疑了会儿,才将脸颊在皇上胸口撒娇似地擦了擦。
「不好?还是小六想同离殇一块儿?」皇上笑问,刻意使劲捏了捏少年後颈,听得少年吃痛地轻唉,更显得愉悦。
「我、我想见离殇……」
「为何?」皇上又执起酒杯,在离非颈後的手移往小巧下颚,将那张平凡的脸抬起,淡细的眉、薄小的唇、微塌的鼻,浅瑟得眼眸中带著一丝紧张与迷网。
端丽的唇微扬,皇上很满意自己瞧见的,离非眼眸里的混沌像被洗净了,尽管仍显得痴傻,至少认出来他──不是临,而是后临运。
真有趣,为何会突然认出了人?因为这些日子他够疼宠吗?不逼不问,反而让少年愿意想起他了。
「为何?」少年似乎晃了神,眼眸往上飘向了完满的银月,唇角淡淡扯出可爱的浅笑。「月娘,临要同月娘许愿吗?」
「许什麽愿?」看著离非脸颊上透出的薄红,皇上并没有说破,顺著他的话问。
松了口气般,离非又将眸转回了皇上脸上。「临想要什麽?」
「什麽吗?」含笑将酒杯凑到唇边,将酒一口喝去,桂的香气随著酒液像溢满了全身,若能这样将少年也吞吃下多好。「离殇能养好身子吧。」
怀里的身子隐约绷紧,皇上唇边的笑依然不变,暖融融得让人如沐春风。
「离殇能养好身子多好……」迟疑著,少年最後依然叹息似地这样开口,望著皇上的眸中带著的依恋,又努力想隐藏。
「小六许什麽愿?」皇上喜欢少年这麽挣扎地瞧他,无论为何突然想起了他,既然想起了就得的刻到骨血里,再也不许忘。
「什麽愿?」少年淡淡揪起眉,目光飘向银月似乎又恍神了。
这当然不被允许,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少年眼里心里都只能有他。皇上握住了单薄的肩用力摇了摇离非,逼得少年回神。
惊惶地眨了几眼,浅色的眸底又印上了皇上的面庞,薄小的唇带些谨慎讨好地一笑。「临?」
「小六想同月娘许什麽愿?」
「什麽愿?」离非愣愣地重覆了一回,傻楞楞地摇头。「没有,我许太多了……太多了,我想要娘、想要很多很多,临。」
「嗯?」唇轻柔地摩娑少年的额,顺著鼻梁在鼻尖咬了一口,最後含住了半章的薄唇,唇舌交缠。
碾压、啃咬、吸吮,柔软的小舌被吮得发疼,几乎无法喘息了。
「嗯……临、临……」好不容易得了些空,离非只是喘息著唤著搂这自己的男人。「别……啊……」
领口的盘扣被解开来,中秋的夜凉如水,苍白的肌肤一接触到夜风就冒出了小疙瘩,瘦小的身躯也跟著一颤。
「不喜欢?」皇上的唇已经贴在少年纤细的颈上,贴著咽喉亲腻地啃咬。
「临……临……」薄红很快染满的离非苍白的肌肤,无措地以手抵著皇上的肩,却不是当真要推拒。
云似与平沙公公早已经退下,少年得衣袍很快被褪下,单衣也被解开,滑落在手肘上,单薄的身躯在月色下瘦弱得让人心疼。
「这麽些日子,还是没能将你养出肉来。」圆润是圆润了不少,但少年原本就太过瘦弱,皇上心里微微有些闷,手臂一紧将人牢牢压在怀里。
「临不喜欢?」少年乾涩的声音显得惶恐,小手更用力回抱男人。
笑而不答,皇上只是用唇逐一吻过了离非裸裎的肌肤,留下浅浅的印子,痒得少年不住喘息呻吟,身子都扭了起了。
旋身将离非放在长凳上,皇上一把剥下离非得裤子,两条白细的腿惊惶中带著羞怯,紧紧夹著努力要遮掩下身的性器。
并不强硬地拉开离非双腿,皇上擒著笑,俯身从离非的膝弯开始亲吻,一口一口似啃似咬,直到柔嫩敏感的大腿内侧,少年已经颤抖得没有力气再夹紧双腿了。
「临……」皇上的唇以已经贴上了挺起的分身,带著坏心眼在少年色浅的前端肉冠咬了一口。「啊──临、临……」
身为帝王,就是最疼宠离殇的时候,皇上也没这麽做过……心里晃过了一些模糊的想法,然而少年可怜兮兮的轻唤,让他很快将心里的念头压下。
他该享用他应得人了,傻了这麽多时日,他不该讨点回来吗?
「小六,我是谁?」每说一个字,牙齿便会在分身上轻刮,少年绷紧了身子,难耐地拱起腰,喘得像要断气了。
「临……临……」
「朕是谁?」刻意在冠首的部分咬出齿痕,离非痛唉声,哽咽地啜泣。
「临、临……不要,不要……」
「朕是谁?」临就是皇上,就是他,无论少年心里的人是谁,都不允许拆开来!
哭得开始轻咳,少年用力摇头,无力的腿依然努力要踢开男人。「不要父皇!不要父皇!临!临!」
「小六,不喜欢临了?」手掌代替了唇,握上少年湿漉漉的分身,轻巧地滑动把玩。
少年又哭又喘,无辜地用红通通的眸瞧著皇上和煦微笑的面庞,微微的像是发起了愣,皇上立即用指甲在他前端的凹陷一刮,少年拱起腰发出妩媚的轻吟。
「喜欢……小六喜欢……」
「不喜欢父皇?」那张毁去一半,却仍有一股迷人风采的面孔几乎贴在少年脸上,眼角唇角的笑,暖的人浑身燥热。
「喜欢……儿、儿臣喜欢……父皇!父皇!」少年发出崩溃似地尖锐哭喊,紧紧攀住男人的肩,像是想让自己融入皇上的骨血里,就这样不再挣扎。
满意地眯起眼,皇上不想究离非究竟何时想起又为何想起,他的人原本就该如此恋著他!心头既快意却又带著一点说不上的闷痛,皇上依然当做不见,将少年的腿架在肩上,解开裤头将硬得发疼的分身,压入魂牵梦颖的身躯里。
在少年高亢的呻吟与哭喊中,皇上头一如此满足地将自己的欲望倾泻而出。※※
云似等得不太耐烦,他并没有蠢得看不出离非恢复清明,自然也不会妄想皇上看不出。夜风依然凉得有些扎人,他与平沙公公相对两无语,心思全在庭院里。
不等了。眼看都过了下子时,云似没理由等到皇上再玩残离非,他应该要打昏离非跟月道然,一起到带走躲藏到天涯海角才是。
当年的鲁婕妤他无力可回天,眼前不能再错过一回。
见他想动,平沙公公连忙起身要阻止,当人被他一招放倒,点了公公得睡穴免得增添麻烦。
回到了庭院,第一眼就瞧见西偏的月光下,桂似乎被吹落了不少,散了一地也散了坐在长凳上的人一身。
那瘦弱的身形,单薄的像桂的影子,云似想了想还是靠过去,意外发觉皇上呼吸平顺正自沉睡,倒是惨白著脸色的离非独自醒著。
「六皇子?」
「啊……云似……」瞧见是他,离非露出苦笑,脸颊上泪痕未乾,嘴唇淡淡的泛青。「真傻了多好,不是吗?」
「醒了?」再靠上几步,云似拾起落地的衣袍撢乾净,披在少年身上。
「云似,我是不是很傻,比傻子还傻……一辈子当傻子也许好得多……」离非似哭似笑,眼瞳里却不是迷离。
「六皇子怎麽想?」云似像来不说好听话,那无济於事。
「云似,我好喜欢好喜欢临,无论是父皇还是临,我死了都想带走……」少年低低笑出来,纤肩一耸一耸,小手抚著皇上黑亮的发丝,难舍中带著一点狂气。
「要带著后临运死吗?」
「那离殇怎麽办?娘怎麽办?」摇摇头,又摇摇头,少年的笑声慢慢成为呜咽。「如果我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送入空门也就罢了,云似,我太贪心了,求太多不该求的冀望……」
「所以?」
「带我走好吗?我早该这麽做,出家也好、流放也好……云似,我究竟是为什麽留在这宫里?」他终於确确实实懂了当初父皇对他说的话”人可以傻但不能蠢”,他终究是太蠢了。
「为了后临运。」
离非只是笑著,泪水从下颚一颗颗落下……—-啊咧(掩面)我好难过对不起大家我会开始恢复日更了真不好意思最近这麽混(搔头)谢谢投票给我的人我会努力的
木头–第十六章(中) [父子]-1
指尖触碰到的是一片凉意,丝臂如流水般光滑,也在只上留下了流水般的清冷。
皇上没立即睁开眼,只是缓缓地动著指头,抚过长指所能及的部位,一回又一回,这些日子被他强留在身侧的人并不在,端丽的唇角嘲讽似地弯起。
「平沙。」扬声轻唤,耳中立刻听见平沙公公谨慎的足音,停在床帐外。「云似带走六皇子了?」
他最後的记忆是在桂树下,怀里少年纤瘦柔韧的身子因为达到顶点,正自颤抖著,他原想继续索求,可听见少年喘息中的压抑轻泣,他只叹了口气退出。
为何要哭?既然喜欢,既然能在他身边了,又为何要哭?又是为了「违逆伦常」这回是不成?
他想问,最终却没问出口。何必问?
「回万岁,老仆该死,老仆不知。」老公公应得含蓄,皇上又如何听不出其中含意?
轻声呵笑,他这才睁开眸,望著床顶盖,手指依然在身侧的丝被上轻抚。无论怎麽抚摸,皆是满手冰凉。
「朕真把佘云似给宠到无法无天了。」叹口气,身为帝王他没有什麽狠不下心去做的事,可在身为人,他毕竟没办法真对长年的好友不利。
比起月道然的谨慎小心,佘云似倒是把他摸透了大半哪!就算把人裹走,难道不怕他对佘家出手?
不,他们还是不是好友,这件事倒又难说了。当年鲁婕妤的事儿,佘云似几乎与他割袍断义。
「老仆斗胆,万岁是否要找回六皇子?」
「退下,朕今日不畅快,让朝臣都退了吧!」找?拿什麽找?他是帝王,心里不该有这些苦涩,吞不下吐不出,连因何而来都……他为了离非那个浅淡的少年苦涩?
离非是他的人,他不信少年能狠得下心远走他方,云似又能带走少年多久?不只是临,还包含帝皇,离非亲口承诺了喜欢,那个单纯的少年不可能撇得下他。
之前,他纡尊降贵得找去了,这些日子来他对离非还不够上心吗?一个帝王做到这种地步,究竟还有什麽不满足?
就是淑妃,就是他曾经爱逾性命的离殇,都没能让他这麽伤神压抑,小小一个后离非还打算求什麽?
手指往上,抚向了枕畔,触碰到了一些不同,像是散落的发丝,他猛地弹坐起,目光落下的地方是一方素帕,原本应该规矩的折好,但不知因何微微摊开了些,露出了里头的一段发丝。
浅浅的色泽,带著一些黄,又细又散的铺在素帕里,然後混上了几缕墨黑色的发,交缠在一块儿。
皇上一愣,一时间到不知道该动手将素帕收起,或者冷笑著将这件小物给扔了。
这是说,少年不是被带走,而是自愿走的吗?留下了这……端丽的唇一扭,皇上认为自己该是冷笑了,触著发丝的指头略停了停,将素帕整理好包裹住那交缠在一块儿的浅色黑色发丝。
「小六,你连我的发都剪了吗?」这是断发还是系发,皇上只觉得心口闷痛,脑子里嗡嗡乱响,啥也没法子细想。
散下的黑发从肩後颈侧落下,瞧不出那儿被剪去了,若云似帮著离非,那兴许是剪在他瞧不见的地方。
真不知好歹不是吗?呵呵低笑,皇上支著额,笑得双肩抖动。—-好纠结OTZ 写不下去(掩面逃)
木头–第十六章(中)-2 [父子]
「小六,你这一著倒是出乎朕的意料了……」将包著发丝的素帕贴身揣入怀中,皇上这才撩开床帐。
外头的日光已洒了满室,时後仍早并不特别刺眼,空气中带著隐隐约约的桂香气。
睹物思人不是他会做的事,无论离非留下发丝的意义是什麽,他得好好思量要怎麽走下一步……真可笑,身为帝王他竟然要「思量」,为了一个他甚至说不上疼不疼爱却宠极的人。
少年从来就是容易满足的,小小的一些恩惠,就算只是随意的浅笑柔语,也会独自开心上好些日子,就算转眼被拽入地狱,也能抱著那微不足道的满足,心甘情愿地忍受。
这样的离非,也开始懂得多要了?
心头说不上的郁闷,这还是他头一回猜测不出那颗呆板正直的脑袋里,究竟计量著什麽,不过就是一束发……一束断发,搁在他枕边,与他的发混在一块儿。
桂香气越显浓烈,窗边软塌旁的小桌上仍放著一小碟桂糕,浸了夜露像褪了色般,孤伶伶的无人闻问。
何时开始,他的居所里开始摆上了那些小糕点?御书房的内室除了他以外,只有平沙公公能进入,长年来一直如此,他需要不被搅扰的地方,一个帝王总也需要喘息。
也许离非真因为淡得如同影子,才能那麽理所当然地让他留在身边。
下了床不急著穿鞋,皇上赤著脚跺到窗前,拈起了一小块桂糕。香甜柔软的气味,同少年身上的味道近似,但多了分娇贵,不若少年的淡而……无味……
他爱桂,每年这个时节满院的浅淡桂香气,总会让他心情愉悦。
「平沙。」一扬声,守在外头的公公立刻入内。「让人把桂树全砍了,除了东宫之外,朕不想看到宫里有任何一株。」
「老仆明白了。」
「让『影』的人来见朕,把佘太医一族全下牢。」云似既然步步逼他,不回些颜色可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不一定要离非回来,也不是非要哪个浅淡无味的少年,是!他不要!但也不能让人撇下他!
「是,老仆这就去办。」
平沙公公匆匆退下的足音远去,皇上才自嘲似地冷笑,摸出了怀里的素帕。摊开来,他的发与离非的发,虽混在一块儿却泾渭分明,短浅的发与墨黑的发,要挑出来半点也不难。
将桂糕扔出窗外,摸出火摺将素帕连同发丝搁在浅碟子里,点上了火。
毛发布疋燃烧的气味呛人,火舌翻扭著妖异的光采,青瓷碟也被烧出了灰黑,皇上笑不可抑,几乎是愉悦地欣赏离非留下的东西慢慢烧成灰。
倏忽出现在房内,恭谨跪倒的男子,瞧见的就是如此一番景象。皇上未戴面具,对比分明的面庞上笑容暖得让人毛骨悚然。
「影荷,你与佘云似,谁占上?」皇上一眼也没瞧像男子,牢牢盯著扭摆的火焰。
「回皇上,下官略胜一二。」被称为影荷的男子淡淡地回道,周身包裹在黑衣中,体格长而健硕,像头敏捷的豹子。
「无论死活,朕要你带回后离非,废了佘云似。」浅碟中的火焰已经渐弱,素帕没完全烧净,发丝却皆成灰。
无论是离非的发或是他的发,都是一般的灰黑。
「下官定会将六皇子平安带回。」影荷当然明白皇上不可能当真要他「无论死活」,那句话说得恐怕是佘云似。
「不是六皇子。」皇上呵呵低笑,双肩微微颤动,眸光闪著太过灿眼的光彩。「后离非不是皇子,明白了吗?」
「是,下官明白。」不用皇上出声要他退下,影荷悄然无声地消失了身影。
皇上极有耐性,等著浅碟里的火熄灭,素帕还有一些残败的部分,皇上拿出自己的手巾,摊开了倒上灰烬仔细包起。
之後,找了个小锦囊,收入手巾後贴身收藏。
他等著,等著后离非回来,他要问,那究竟是结发亦或是断发。—-……太……不苏胡了OTZ
木头–第十六章(下) [父子]
啜了口茶,皇后带著些许沉吟,缓缓把弄著茶杯,半晌才开口:「皇上没上早朝?」
「是的,皇上今儿龙体欠安,所以让平沙公公支回朝臣。」
「欠安?」皇后抿抿唇,唇角似笑非笑的一勾。「欠安的不是六皇子?」
「回娘娘,这件事小奴探到了些消息,六皇子似乎被带走了。」小宫女灵巧地贴近皇后,压低声音这麽说。「皇上将佘太医整族都下了牢,近百口人哪!」
「是吗?」皇后淡然地轻颔首,接著叹口气。「六皇子被佘云似给带走了是吗?皇上打算怎麽?杀尽佘家百口人?」
「娘娘,您觉得呢?小奴是瞧不出来,皇上将佘氏族人全下了牢,却又没让人为难他们,再说六皇子那麽淡淡的小人,皇上又怎麽会挂在心上?」眨著灵活大眼,小宫女的好奇满得快溢出来了。
「无论挂不挂在心上,皇上不该嫳爱一个皇子。」皇后拍拍小宫女的脸蛋,心下正自计量。
过去,皇上宠爱谁她都冷眼旁观,至多只在那年察觉了皇上将情爱转移至离殇身上时,她出手干预,结果白白葬送了鲁婕妤的命,这倒是她没料到的。
但那也无妨,离殇年纪渐长,受嫳爱的同时,也展现出了更多风范能力,她明白总有一天皇上不会再将离殇看为淑妃的替身,而是天朝真正的继承人。所以她能不在意,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离殇并不好拢络,她得耐心得为保障自身国母的地位想方设法。
至於六皇子后离非,果然不除去不行……皇上还是头一回休朝不上,昨夜赏月谈笑如常的皇上,一夜就病了?这是身子病了还是心头伤了?
就连当年淑妃病殁,皇上悲痛之於痛哭一夜,第二日仍如常上朝办公。一个六皇子,竟厉害过淑妃吗?
「鲁姮君,真不亏是你的儿子……」
「娘娘?」
「影萸,回答本宫,你的主子是谁?」皇后平静地定著小宫女灵活转动的眸问。
「回娘娘,早先前皇上让小奴来服侍您,您就是小奴的主子了。就算『影』是皇上的密探,可小奴这生只忠於娘娘您。」影萸眨著眼笑容可人,眸底却是坚定跟忠诚。
「好孩子。」满意地摸摸影萸的发顶,皇后压低声。「无论皇上是不是要逼后离非回来,本宫都不希望国本被这种小事给动摇。影萸,你认为一国之君却嫳爱自己的皇儿,让朝臣知晓了,让藩国知晓了,甚至是让那些凶神恶煞的外番知晓了,天朝还能久世安泰吗?」
「回娘娘,影萸不懂这些,但小奴明白伦常不该违逆。」
「好孩子,皇上要是有你的冷静就好,若没上心,本宫又何须烦忧?当年,太子的事儿本宫不就……」自嘲地一笑,当年那件事她一则以小心一则以试探,而今皇上究竟将离非至於何地?这让她无法安心。
「娘娘,小奴该怎麽替娘娘分劳解忧?」
「本宫只是想著,若后离非死了,皇上也就不会再挂心了吧!」皇后淡淡苦笑,拍拍影萸的肩。「本宫累了,你先退下吧!」
「是,小奴会乞求娘娘心想事成。」影萸躬身退下,小身影在出了门外後一闪,跃上了房顶。
既然是娘娘的心愿,身为奴婢当然该分忧解劳啦!※※
该往何去?云似问过他,月太医问过他,可想了一日一夜,离非依然没有个底。天下之大,他所知道的也只是皇宫那个小水井,先前被送往了云似隐居的居所,那还是他头一回出宫。
为了不让他太过劳累,云似一出京城就找来了一辆马车,虽不宽敞但布置得颇为舒服,夜里三人靠在一块儿安歇也不觉得难受。
月太医倒像有些不习惯,只靠坐在一角闭目歇息,他则是早已经习惯了云似,就算搂著睡也只是有些害羞罢了。
究竟该往何呢?他看过很多书,山川流水、风土民情、人物土地许许多多,他也曾心生向往,要是能瞧瞧该有多好。
曾经,他的心愿只有不要入寺为僧,能为国为民尽一份心力。可人一旦有了不该有的冀求,就会求得越来越多,终至无可回天吧。
如今,他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想要的人、想要的日子,都不能求也不敢求,他要的也只是离开皇宫。
北方?云似说天要冷了,再往北边对他的身子不好,得给个一两年时间养好身子再说。南方?月太医倒似有些抗拒,南方很大该往多南谁心里也没有个准。至於西方,他听说过山石嶙嶙多山而少平原,云似也不赞同。
「往南好吗?」月太医的温和询问,让离非猛地回过神,带些慌张地眨眨眼,一时间没弄懂被问了什麽。
「南方?」
「是,南方。我的故乡在苏州,也许多年没有回去了。」月太医像是叹了口气,轻柔地抚著他颈後的短发,又愣了愣离非才浮出乾涩的浅笑。
「苏州是什麽样的地方?」浅色的眸带著些迷离,显然并不是真心在意这件事情。
「湖河遍布的好地方,园林,您应当会喜欢。」月太医也不点破,他心里明白少年现下仍没法子忘怀皇上,恐怕也不懂自己为何会说出要离开这句话。
「离殇定会很喜欢,可惜他没法子一块儿来。」离非淡淡叹口气,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抽动了下,忍著不往怀里探。
离开时,他带走了几样东西。临的发、离殇的……那时候,一枝又一枝没送出去的桃,被他埋在土里,那时候他没留心到书页里夹了一朵落,直到搬入了御书房,临对他好的那些日子,他在书架上寻到了自己的书,从其中一本里翻出了当初夹入的桃。
乾了的桃色泽稍暗,但瞧来依然娇媚不减,他也就当是离殇收了下来……离殇就像桃,清艳雅致、馥郁芬芳。
是了,他一直都挂在心里,却从没问过。为何临要收藏他所有的书?他知道欲书房里的书一年会换过两回,上半年一回下半年一回,先前固然换了失心疯,可恢复了之後那段日子该有的记忆依然片片断断的记著,御书房的书是换过了一回,他的书却没被移走。
为何?临、临为何收藏著他的书?那些都只是寻常书籍,被他珍惜地看了好多年,写满了注记,并没有什麽特别。
他想问,却也明白临、不,父皇不会同他说的,对父皇而言他只是个可有可无,既不是皇子也不是男宠,平淡无味弃之可惜的人。
可,无论心理怎麽懂,他还是喜欢父皇,喜欢得无可自拔呀!
「太子定也会喜欢。」
胡乱地点点头,离非往窗外瞧,景色流水似非快後退,风沙刮得他脸颊微疼,小小的一方窗口,他连自己见到得是那儿的景物都不知道。
「六皇子……」
「月太医,别叫我六皇子好吗?我不该是个皇子,天底下哪有儿子爱恋父亲?」不自觉啃咬著薄唇,离非终究还是忍不住摸出了包著临断发的素帕,摊了开来。
他的发及临的发,混在一块儿却分明得让他心头难受。
「这……」这又是何苦?月太医没说出口,只能安抚地揉了揉少年发顶,严肃地望了摊开的素帕一眼。
「对不住,分明是我的错,却将你跟云似都给拉下了水。」一开始就是错的,父皇是要他明白吧!人真的不能蠢,也不能一厢情愿,求些不是自己该求的东西。
「六……唉……离非公子,在下失礼的问一句,为何要离开?」月道然当然不会迟钝得瞧不出来,少年其实压根不想离开,只是逼著自己走罢了。
「月太医,我很傻很蠢,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临……不,我好喜欢父皇,你会瞧不起我吗?」少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他浅笑,眼眸恍然地落在他肩後。
「不,在下不会耻笑如此真性真情。」他只是觉得不值得,少年偏偏爱上了无心狠心的皇上。
「可是父皇要得是离殇……」那时候,父皇说要同月娘许的愿,依然是为了离殇,他明明也希望离殇好,那时候心里却莫名的扭了起来,一闪而逝的念头竟然希望离殇不在的好……那是离殇啊!他最疼爱的小皇弟,宫里最美的景色,他怎麽能!他怎麽能!
「是吗?」月道然轻叹了口气,迟疑著要不要拭去离非惨白脸颊上的泪痕。
「是我自个儿陷得太了……」无论为了父皇、为了离殇或者其实只为了他自己,那座雕梁画栋的皇宫里,再也没有他该在的地方了。
「别多想,在下替您说说苏州吧!」
「多啊!」一句话来不及说完,奔走的马车突然大力颠颇,接著猛地停下,离非往前一扑,要不是月太医即时搂著他滚倒,恐怕早摔出了车外。
「云似!」月太医不等稳住身形,惊惶地掀开车帘大喊。
「滚进去。」云似平淡的声音染上了两人都没听过的紧张严厉,月太医尽管迟疑仍很快地抱著离非退入了车内。
只有一眼,他还是瞧见了,马车前是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长发高高的束成一把,在风中狂狷的飞扬。
男子蒙著面,但左胸上用同色绣线绣著一头隼,凶猛得像要破空飞出。
那是皇上的密探「影」的标志,他见过两,头一回事后临运刚成为皇上时,一回是为了鲁婕妤的事儿。
「好久不见,佘云似。」男子的声音平静低沉,几乎可说毫无起伏。
「想怎麽?」从不多废话,云似甚至懒得认出对方是谁。
「废了佘云似,带回后离非。」影荷并不隐瞒,车中的月道然听得背脊一片冷汗。
「你试试。」云似哼了声,接著两道影子一闪缠斗在一块儿。—-拜托,不要纠结了OTZ我很痛苦(掩面)
木头–第十七章(上) [父子]
「月太医,云似……」被紧护著躲在马车,离非神色不安,心里头既焦急车外的打斗声,也挂意月太医搂著他的轻颤。
隔著一层车帘,传入耳中的只有凌厉的风声跟衣袍飒飒的声响,间或染上了拳掌痛击至人身上的响声,隐隐约约地,离非也不肯定自己是否听见了云似痛得闷哼的呻吟。
他心里满是歉意,但此时此刻不是他出头的时候,他不能让云似分心。
「没事,云似……」轻叹了口气,月太医压下了恐惧,对怀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的离非安抚地微笑。「云似有多少能耐,我最为了解。他的武艺放眼京城,能匹敌的人一手就数完了。」
「月太医,这是我的错,你不该对我如此包容……」离非不自觉啃咬薄唇,细长的眸瞅著月太医,坦率地没有避闪。「月太医,我不该逃是吗?是我惹出了这一切,都怪我太愚蠢,连逃走的时机都算不准……」
「离非公子,请别这麽说。」轻柔地拍拍少年削瘦的背脊,月道然不自觉闪避少年的凝视。
「不,这是我的错。月太医,我不懂……为何父皇要派人来找我?」他不懂,对父皇来说他的离开应该无足轻重才是,在那麽宽敞的皇宫里,有没有他压根无人在意呀。
父皇挂心的只有离殇,那又为何要他回去?明知道自己不该有妄想,却仍然隐隐升起一丝希望……这不是太傻了吗?
无论他怎麽喜欢父皇,那都是违逆伦常,而父皇也……也根本未曾对他上心不是吗?在新奇有趣的宠物,久了也会腻,他明明懂的,明明懂的。
「离非公子,您想回去吗?」外头猛地响起一声明显的掌击重响,月道然身子一绷,强忍著不去掀开车帘。
离非只是对他心神不宁,焦急注意外头动静的神色浅浅一笑。
「月太医,我还是回去吧!我不该将你跟云似拖下水,父皇定也不是真心要为难云似。」这是他的错不是吗?离非挣动了下,但被月道然搂得更紧,力不如人根本动不了。
「别说傻话,离非公子,我同云似只想你开开心心,何苦回去那个樊笼?」月道然难得对少年沉下了脸色,离非露出羞赧的神情,垂下头。
「父皇问过云似三回,要选我还是选你……月太医被这麽问过吗?」他的心毕竟还是开始扭曲了吧!离非欲哭无泪地对自己苦笑,小手得了点空在袖子里抓著,却抓不著用惯的手巾。
他永远都是被扔下的那个人,离非离非,究竟是不染是非或者徒留一身是非?此时,他也说不透自己心里究竟希望不希望月太医选了陪著他。
「是,问过。」迟疑了会儿,月道然才淡淡的回答。
而那时是怎麽回答?月道然苦涩地扯动唇角。他没同云似说过,鲁婕妤的死他也是一个推手。那时候,他选择了救云似,何其相似,鲁婕妤也好,离非也好,总是那个被舍下的人哪!
外头的缠斗声已渐缓,他的心思泰半都不留在少年身上了。云似还好吗?是否重伤了?那个人不爱多舌,开口总是一针见血得让人无可退。几遇敌受伤,他关心了几句只得到『我不是还活著?你不开心?』这种让他哑然的回答。
为何什麽声音也没有?若是无事,云似应该会掀开车帘,若是有事呢?
搂著少年的手圈得更牢,少年似乎发出了不适的轻哼,像是一时没能忍耐住,他却僵硬得松不开手。
「离非公子,也许我们到不了苏州。」外头,风声吞没了其他声响,秋日的风确实偏大,一旁格窗的竹帘嘶哑的晃动,月道然努力要分辨风里其他的声音,但却什麽也听不出来了。
「云似不会有事的。月太医,把我交出去就好,我不该离开……当初,若是甘心入寺出家就好,人当真不该有半点妄念。」离非又挣动了下,这回月道然松了手,神色复杂地瞧著那张苍白小脸上的浅笑。
是啊!他走不了的,无论临究竟要他如何,事到如今……
「离非公子,也许月某逾越了,但是……」月道然很少说重话,但他心里现下只挂念车外的人,来不及管住自己的嘴。「连争都不争,当初又何必说走?」
离非得脸色瞬间涨红,薄唇蠕动著却没发出声音。
「鲁婕妤当年争了一口气,尽管下场……」月道然叹口气,迟疑著要不要安抚少年,他瞧来尴尬又羞耻,浅色的眸底带著狼狈跟一丝迷网。
「为何提到母亲?」少年双颊依然通红,声音显得乾涩。「母亲犯了错就该罚,我一直要自己别犯错,可到头来我却没做对什麽事。」
「鲁婕妤没有犯错,她只是做得太对了。」
「做得太对?」离非愕愣不解地瞅著月道然,脑子里混成了一片。「我不懂,我听不懂……母亲被车裂,不正是因为犯错吗?」
「不,六皇子,您必须明白一件事情,在那宫内院里,太刚直的人是活不下去的。」这件事,月道然一直思索著该何时对少年说,却总是找不到时几。
「我不懂……我不懂……父皇是、父皇是明君,他不会不会……」少年脸色由红转白,细瘦的身子瑟瑟发颤,不自觉摇晃著脑袋。
「明君,才狠得下心。」私德姑且不论,靠自己从谷底攀上顶峰的男人,怎麽可能会狠不下心肠?更何况鲁婕妤只是一个妃子。
「母亲、母亲犯了错,我确确实实听见了,母亲总是被杖责……总是……总是……你、你骗我是吗?」离非失魂似的摇头,脑袋里飞转的都是母亲被压在泥地上,杖打得血肉模糊,却高声呼喊著『臣妾无罪』的脸庞……
「六皇子,不如您自个儿去问问鲁婕妤不就好了吗?」
「谁?」月道然敏捷第一把将缩在边角的少年扯入怀里,防备地望著传来细柔浅笑声的地方。
隔著车板以及风声,少女笑嘻嘻的嫩声,依然清晰得让人惊骇。
「我是影萸,这声音是月太医?」
「在下月道然,姑娘……」直盯著应该是少女所在位置的车板,月道然搂著离非往後退,却又无法退出马车。
腹背受敌呀!原来皇上打著这个主意吗?他苦笑,疼惜地拍抚少年背脊。身为医者,无论如何要救下后离非!
「我是影萸,别姑娘姑娘的叫我,人家说死也要当明白鬼不是吗?」少女又说又笑,似乎能瞧见一个顽皮可爱的少女跃於眼前。
「影萸姑娘,月某以为皇上要活生生的六皇子。」背几乎贴在车帘上,随著风吹背心的衣物也跟得翻动。
依然,没能听见云似的声音,莫非云似已经……不不!不会的!
「皇上要怎麽样的六皇子,影萸又怎麽知晓呢?那是影荷的事儿呀!可他现下与那个没表情的哥哥打到半里外去了,想来应该是怕惊扰到六皇子吧!可真是省了我麻烦,影荷可不好对付。」
闻言,月道然总算暂时松了口气,但更不解的是影萸这个少女所说的话,照说『影』是直属於皇上的密探,除了皇上之外谁也不能命令,甚至朝中大臣压根也不知道『影』的存在。
可少女所说的,派她来的人并不是皇上?
「姑娘,月某以为『影』忠於皇上。」云似将影荷引开,为的应该是让他有时间先带走离非吧!他应该早些发觉才是!
「我不同呀!我是皇后的人,当年娘娘同皇上讨了我去,我当然忠诚於皇后啦!唉呀!我是不是多嘴了?」少女似乎一拍手,笑声倏忽地往格窗移动,月道然谨慎地将视线移过去,半点也不敢放松。
「月太医,交出我,别再为了我……」少年急切地要推开他,却被温柔坚定地捂住嘴。
「六皇子,月某当年救不了鲁婕妤,不能连你也保不了。」
「娘她犯了错,这不是……」嘴再被捂住,月道然对离非摇摇头。
「六皇子,鲁婕妤没有错。」
「唉呀!所以我说啦!六皇子何不直接同鲁婕妤问去呢?」少女清脆的笑声从两人背後传来,月道然大惊,来不及转身,只感觉到吹在背上的风变强了,他不及细想猛力将怀里的少年往车里推。
那只是一声轻响,听在耳中并不让人愉快,是刀剑刺透身板的声响,带著些微的水泡声。
「咳……」口中泛出了一片腥味,含不住从唇角滑落,一张口就喷了出来。
「月太医!」他听见少年哭喊的声音,眼前却已经瞧不太清楚了,车内像罩上了一片黑雾,少年细瘦的身躯像雾里的影子般,淡得让人心痛。
「啊!真是,你松手呀!」少女娇嗔地轻喊,要抽回穿他的剑,但却被月道然抢先一步狠狠握住剑身。
除了刺透那瞬间,其实并不太疼,只觉得冷……他瞧著少年摇摇头,唇角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
「松手,月太医,松手好吗?松手好吗?」少年想扑过来,却被他已几乎要换散的眼神制止,几乎痛哭失声。
「六、六皇子……」他明白的,这一剑他是活不了了。「松、松手……松手好吗?」
少年似乎愣了愣,接著压抑地哭著点头。
「不松手也无防,我削了你的指头也好呀!」少女还是那样笑嘻嘻的,贯穿他的剑身冷酷地扭了半圈,几乎要倒烂五脏六腑似的,让月道然又喷出一口血。
「不要!求求你住手!皇后娘娘要的是我吧!别为难月太医,别为难!」
「这是他为难我呀!」影萸叹口气,可怜兮兮地回道。「不如这样吧!六皇子自裁?省得我还要踢开这具挡路尸。」
「我……」
「滚开!」
少女似乎吃了一掌,往一旁狼狈得摔倒,剑柄上的首也松开了。
「云似!」熟悉的身影鬼魅似地窜入车内,拔剑、点穴止血的动作一气呵成,离非确实瞧见时,云似已经牢牢地将月太医搂在怀里。
外头,似乎仍听见少女娇叱的声音,接著是打斗声,云似却完全充耳不闻,只是低头望著月道然,一眼也没瞧离非。
「我带你去疗伤,撑著。」
「不……不……我、我……来不及了……」浑身是血的男子浅笑著,努力开口,每说一个字唇角就喷出血沫。
云似不住手擦拭那张被鲜血映衬得死白的脸,除了狠咬著唇之外,面无表情。
「若是我懂医术就好……我明明是佘家的孩子。」
月太医动动唇,似乎想说什麽,最後只是喘了两口气。
「你说你会陪我,你许过的。」云似垂下头,唇轻触月道然苍白的唇,平淡却执著的道。「你不能死,你要陪我,永生永世,你许过了。」
「带、带六……」
「嗯,你也要一同。」
「月太医……对不住,对不住……」少年哭得浑身颤抖,却也明白自己无法靠近,只能远远地瞧著云似搂著月太医。
「六……」
马车後头的车板猛地被劈开,黑衣蒙面的男子冷然望了车内一圈,快如闪电地一手就抓起离非削瘦的身子。
「放手!」
「奉皇命,在下带走后离非了。」少年来不及挣扎,影荷已点了他的睡穴,小心将晕了的人裹在怀里。「影萸的人头就当赔礼。」
叩Ý声,一颗人头被扔在车板上,寂寥地滚了半圈,乱发遮住了少女的脸庞。
云似没有阻止,仅是冷蛋地瞥了那颗人头一眼,垂眼仍牢牢望著月道然。
怀里的人其实已经没有气息了,他不想死心,也许父亲会有办法……是啊!父亲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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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第十七章(中) [父子]
『松手好吗?』温和的笑语带著一点无奈跟宠溺,从头顶上暖洋洋的传进耳中。
小男孩用力抓紧轻软的衣襬,任性地用力摇头,说什麽也不肯放。
『你这孩子……』仍是无奈的苦笑,少妇蹲下身子,将儿子的小身躯拥进怀里,摩蹭著那张紧贴著她裙襬不放的小脸。『娘只是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松手好吗?』
『不要。』用力摇头,小男孩难得噘著嘴,用力摇头怎麽样也不肯妥协。
少妇这下还真是没办法,自己的儿子什麽脾气她怎麽会不清楚?平日里又乖又规矩,几乎不对她撒娇讨东西,没有什麽特别爱或特别不爱的东西,要他等也能乖乖等上一整日绝不抱怨一句。
可,偶尔要是这个小娃娃突然想要干啥了,这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打发的事情了。一但出口要了,就非要到不可,极有耐性,能等能商量但无论如何非要不可,这究竟是像到了谁的脾气?
当然,这会儿是她的不对,早先就已经同儿子说好了,今儿要一同练画,连临摹的都是特意用尽心力去养出来的,开得正美正盛,明日就不一定能这样美了。
可皇后娘娘召见,身为妃子她总不能不去。
『是母妃。』
『是母妃的不对,可皇后娘娘召见……非儿,松手好吗?』宠溺地叹口气,鲁婕妤轻吻著儿子与自己同色细软的发丝,好声好气的求著。
『会谢了……』仍是紧抓著母亲的裙襬不肯放,小男孩不自觉啃呀啃著薄嫩的唇,眼眶微微红了。『母妃答应了非儿,要教非儿画画。』
『是母妃的错,就一回好吗?明儿,定不会再失约了。』握起儿子小小的手,以七岁的孩子来说,他瞧起来稍小了些,手也更加小巧可爱,紧紧的抓成一个小拳,她忍不住起了一些玩心,搔著儿子嫩白的手背。
『约好了?』毕竟天性乖巧,任性完了,也被安抚了,少年尽管仍微微噘著嘴,小手也仍依依不舍地拉著母亲裙摆,但态度已经软了。
『约好了。』用力点点头,鲁婕妤搂了搂儿子。『非儿能松手了?』
『嗯……』仍是不太甘愿的神情,可小男孩也明白,皇后娘娘召见,母亲非去不可,不是能推拖的事情。
『顽固的孩子。』嘻嘻一笑,鲁婕妤握起儿子的小手咬了口。『你这样让娘怎麽能不担心,小时候抓著娘不放,等你大了抓著老婆不放,恐怕是让人劈了也不怕呀!这可怎麽好。』
『是母妃。』觉得自己被母亲玩笑了,小男孩脸蛋一红,带点赌气松开了紧抓的手,可眼里的不舍谁瞧不出来呢?
『你这小老头小顽固,娘只求你别是个清心寡欲的孩子,别人也许好,你该多点欲念,才能活得平安。』鲁婕妤的浅笑带些无奈跟担忧,低头又亲亲儿子的小脸。『母妃去了,你乖乖等,晚些娘做杏仁茶给你喝。』
『嗯……』乖乖的点头,其实他心里还是不太甘愿,又多了不少迷网。
为什麽要多些欲念?书上不是说人要知足常乐吗?目送母亲纤柔苗条的身影远去,晚些再问应该也不迟才是。
多些欲念呀……
眼猛地睁开,脸上隐隐像是沾了些湿气,离非不自觉动动手要摸怀里的手巾,可手还没能动,就被握住了。
「云……」似……声音梗在喉头,马车里的记忆霎时间在脑中翻腾了起来。那究竟是梦还是真?
月太医……月太医!鲜红色的血飞溅在眼前,母妃的、蒯学士的还有月太医的……心口一闷,他几乎作呕,想撑起身子却动弹不得,只有手被握得更紧。
眼中所见的景物很眼熟,不是马车也不是长年住惯的小院,而是……是……身子一抖,寒意从背脊窜上脑髓。
御书房的内室里的床顶……
他究竟是从没离开,还是真被抓回来了?
「醒了?」男子轻暖如春风的细语从一旁传来,离非又是一抖,想转头看却心有馀而力不足,只能转动著眼珠子。「不急,只是点了你的穴。」
「父、父皇……」他乾涩地出声唤道,过往总会心头甜苦交杂的柔语,现在只让他感觉到浑身冰凉。
那不是梦吗?不是梦吗?月太医当真、当真为了他而……
「父皇?」男子呵呵笑了,接著是他爱恋的脸庞,取代了素雅的床顶,落入他的眼底,带著一抹浅浅的、太过宜人的笑靥。「不是临,是父皇?」
「父皇……」他小心地叹口气,仍不打算改口。
一切都是他的错,违逆伦常、执迷不悟,所以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月太医还活著吗?一定还活著吧!云似是佘家的孩子,就算他也知道佘家在天朝里有怎麽样的地位,一定能救得回月太医的,不是吗?
这是他的罪,不该让月太医替他承担。
昏迷前,月太医是怎麽同他说的?松手……是啊,该松手了……
「嗯?」身子被轻触了几下,原本僵硬的肌肉突然又柔软了起来,他顾不得身子依然酸软,硬是撑起身子往里床缩。「小六这是躲朕吗?」
皇上唇角轻撇,似笑非笑的坐在床沿,没有逼迫他,眸底的暗影却让离非连骨髓都颤抖了起来。
「月、月太医……」他想问,可父皇会知晓月太医的事儿吗?他还记得追来的那个黑衣人,冷酷的说出『废了佘云似,带回后离非』。
他不是六皇子,是后离非?不禁苦笑,为什麽总在他要放弃时,偷偷给他一些希望?月太医也是看出来了,才要他放手吧!
小手寂寥地在怀里摸索,用惯的手巾早已经不再长备,什麽也摸不著。
「月道然?」皇上眉头轻蹙,隐隐约约抽了一口气,眉宇间神色稍閒黯淡了些。「为何提到月道然?佘云似不会让他死……」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这是儿臣的过错,不该由月太医替孩儿承担,死也好重伤也好,都该是我才是!父皇,是儿臣该死!」眼前是躲不开的鲜血,母亲的、蒯学士的、月太医的……鲜红得似乎还嗅得到那股子腥味,他怎能不染是非!
「哦?这是说,小六宁可被影萸一刀毙命,也不愿回朕身边?」皇上仍是那样,暖暖的笑语,离非却只感到冷,呆然地望向嘲讽地撇撇唇角的皇上,眼眶酸涩疼痛,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他好喜欢,好喜欢!父皇也罢,临也罢……
「父皇,儿臣好喜欢您,只要在您身边,那就是一生最美的梦……儿臣、儿臣就是死了也想带你走……」是大逆不道,可离非无法不说,这是他这生唯一执著的事,爱得心都疼了,连自己是谁都不重要了……父皇明白吗?
「比离殇喜欢?」皇上眉头一疏,笑容更显宜人,端坐的身子微微倾向他,身上是临该有的轻爽又清雅的气味。
「比离殇喜欢,我只是希望离殇开开心心、身强体健的过一生,没有更多遐思了……我要你,我只要你……」缩成小球的身躯偷偷的往皇上偎去,小心翼翼的浅笑,谨慎得衡量比此间的距离。
「可以,朕是你的。」皇上瞧著那似乎触手可及,却又拉出防备的距离,手指一动但毕竟没有探向离非纤瘦的身子。
身为一个帝王,他能承诺的就是这麽多,少年该懂也该满足。
「可是……」离非眼里闪过了一丝愉悦的光彩,但很快收敛了去。「儿臣错了,那是违逆伦常,天理不容的错事,父皇是君是父,儿臣是您的骨肉,鲜血相系,没有孩儿爱上父亲的事。」
「什麽意思?」笑容从唇边敛去,皇上沉下声,严厉地抓著少年闪躲的眸子,逃脱不了的离非紧张的呃了声,几乎说不出话来。
连喘息都小心翼翼,他努力调顺呼息,想逃却躲不开,被皇上瞧的一阵心跳如擂鼓。
他好喜欢!好喜欢!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喜欢!可是,那不应该,月太医为了他重伤,云似一眼也没有瞧他……娘说过,他不该当个清心寡欲的孩子,人有时要多些欲望才能活……
皇上没开口,只是瞧著他,小小的床塌间,沉默几乎压碎了离非单薄的身躯。
「我、我梦见了娘……」好半晌,他鼓足勇气,结结巴巴地打破沉默。「我、我好久、好久好久……没见到娘了,娘、娘为什麽会死?」
「她非死不可。」这是头一回,皇上移开了视线,声音是离非没听过的沉冷。
「娘说,我不能是个清心寡欲的孩子……娘太疼我了,我怎麽会清心寡欲?我只是不敢要,又不自量力罢了。妄念,不该有的。」
「什麽意思?」
「父皇,儿臣要松手了。」不该要、不能要就不去要,这才是对的。他答应了月太医,手,该放了。—-小六,就是要这样呀!抱歉拖了这麽久,这几天都会更(握拳)
木头(番外)–停云落月 上-2
好好歇息一日,睡个饱觉,用娘的好菜填饱肚子,再喝碗二哥调配的补药,神轻气爽的去当值……佘云似原本是这麽想的。
原本……他还真是想不透,这个死命追赶他的太医在想些什麽?宁可跑得喘不开气,也不愿死心回去同那个该好好休养得太子殿下覆命吗?
他著实没有那种耐性应付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
尽管如此,佘云似还是停下脚步,让青年太医抓著他的手臂喘气,混合薰香及药草香的气味,随著吹息一阵阵飘向他,有些太过好闻得让人头晕。
会被误为男宠,也是理所当然……
「太、太子殿下要见你。」青年太医仍大口大口喘气,脸色潮红,额上布满细小的汗珠,顺著斯文俊秀的脸往下滑。
想了想,佘云似摸出怀里的手巾递上前。「你很狼狈。」
闻言,太医的面皮瞬间涨得更红,几乎要发紫似得青面獠牙,恶狠狠地瞪著他。不过就跟爹发怒时一般,气势似乎是够了,实际上压根不吓人,像是只小猫儿秀出爪子却伤不了人。
他又说错话了吗?看看自己的手巾,太医没有接过去的意思,佘云似也无所谓地收回怀里。
「你……」这一举,似乎又令太医更加狼狈,愕然地瞧著他,呛咳了好几声。
累了一夜,他实是不想浪费休息的时间,值夜并不轻松,近来宫里的戒备肯定会更加森严,他的职责也更显沉重,没能睡上一觉,夜里让他怎麽有精神当值?
「太子殿下……」似乎终於喘过了气,太医松开他的手退到了合宜的距离外,那股好闻的气味却没跟著退开,几乎是萦绕在鼻端。
「这位太医,让太子殿下歇息不正是你的职责?佘云似虽然不学医,却也是佘家的孩子,这时太子殿下不该见人。」烧毁了半张脸有什麽好见?他并不想看到太子更多狼狈的模样,更冷情的说那与他又毫无干系。
「你、你……你也瞧不起太子殿下吗?」太医似乎咬起了牙,轻柔的声音染上一些愤怒。
「也」?佘云似毫不忍耐地哈欠了声,今日天气极佳,日光金粉似地洒了一地,照得他眼前开始发黑。
禁卫军却在宫门口晕过去,这可不是件好事……但,若能因此偷得一场好睡,也未尝不可。
「这位太医,佘家对天下人一视同仁,在下压根不识得太子,别说瞧不起了。」好累,动口说话真是累呀!
此时此刻,他应已回到家中,喝完了娘煮的豆汁,垫完了胃浑身舒畅地上床才是。
「太子会是个明君。」
「是吗?」又哈欠了声,佘云似瞥见青年太医似乎又要开口,乾脆伸手阻挡。「太子非见不可,就让爹替我吧!就此别过。」
「你这……」太医显然又动怒了,斯文面皮赤红一片,几乎快跳脚似,却说不出什麽伤人的话。
拱拱手,佘云似轻巧地闪出了宫门,一晃眼就远去了。※※
月道然是个暖水般的男子,总是合宜地浅笑,给人春风般的和煦。
春风?他叹口气,俐落地将带著鹿皮手套的手入满盒子爬的蜈蚣中,一只只抓出来去除去头足,仔细地放置於一旁的竹篓里,等著晚些焙制。
这算是件苦差事,太医院里人人抽签轮替这工作,所幸毒虫活物平日里所需不多,许久才需来上一回。
他特意选了太子册封大典这晚留下理蜈蚣,为的是怕有不侧。
也许是多虑了,但……又叹口气,手上的动作稍停,隔著鹿皮手套依然能感觉到蜈蚣乱窜的手感,搔痒而且令人不快。
身为好友,他在太子仍被皇上冷落,独居於偏僻的祈阳院时就与之相识,一路瞧著太子咬牙斗垮其他皇子,该狠心绝不手软,该施恩也不小家子气,恨他的人多敬他的也不少,这重要的日子,他想还是谨慎点好。
好不容易将蜈蚣皆理完了,满篓子的乌黑长虫仍微微蠕动,在银月吓流转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光泽。
春风吗?要是让太子听见了,定会抚掌大笑吧!—-关於蜈蚣的制法,我手边一直没有找到好用的资料如有错误请大家不吝惜纠正不好意思<>
木头–第十七章(下)-1 [父子]
「松手?」皇上淡淡挑起眉,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起。
「是,儿臣要松手。」心很痛,痛得离非几乎没法子顺利呼息。他脸色惨白,却坚定地与皇上对望,没有躲开。
「朕是你的吗?」皇上似乎冷笑了,美丽的黑眸宛若腊月里的寒霜,让少年瑟瑟地颤抖。
薄唇动了动,气息一时没能顺过来,离非发出呛噎著的轻咳,往後缩了缩,不自觉又啃起嘴唇来。
太浅的唇染上些许血色,让皇上觉得异常刺眼,他伸手欲顶开少年自残的细牙,离非狠狠一震,惊惶失措地闪躲开,整个人扑倒在被褥里。
「小六,闹脾气也要有限度。」无法对自己扑空的手视之淡然,皇上冷哼了声,往下又快又狠地扣住了少年小小的下颚,硬将那张脸扳向自己。
身为帝王,他给的不够吗?为了一个像桂般淡影的少年,他破了多少例?让少年入住只属於他的地方,顺著少年的喜好取悦他,不够吗?
「不是……儿臣并非与父皇闹脾气,儿臣只是终於醒悟了,不该有的奢求不该求,人生在世不该有妄念。」被略嫌粗爆的抓扣弄得很疼,少年仍然努力平静地开口。
不能哭……不能迟疑迷网,他没有资格。
「妄念?什麽称之为妄念?朕倒有些兴趣听听。」知道自己已经在少年苍白的肌肤上留下指痕,皇上依然紧扣不放,直瞪著少年浅色的眸。
惊恐、依恋、不舍及坚持,就是没有眼泪。他不记得少年爱不爱哭,但很多时候他瞧见的这双眸,总是含著泪水,畏惧又爱恋地望著他,用尽了力气似地不哭出来。
少年现在的眼神,让他想起了鲁婕妤,在被下狱前也是这般看著他,轻声柔语地说著:『臣妾无罪。』
那明明白白的喜欢,确确实实的说要,都是妄念?长指扣得更紧,离非小脸痛苦地扭曲,却咬著牙不肯唉痛。
初会时,少年似乎也是这种硬脾气,明知他震怒了,依然咬著问题不肯放……木头啊!那时候他心里只觉得这根愣木头很让人有趣,分明恐惧得几乎昏死,却不曾退缩。
那时他确实是充满兴味,却没有爱怜……爱怜?太可笑了!他怎会对这样一个淡而无味的人有爱怜的心绪!
他只是想瞧瞧,这种骨气的底线在哪儿,要怎麽样才能毁了那种凛然的模样。出乎意料的简单,乏味又可笑,他却是为了这种小事将少年记上心的。
「父皇……儿臣喜欢您,这就是妄念了,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皇后娘娘也是因此才想除去儿臣吧。」他不怨也不怪,这不是皇后娘娘的狠心,都是他自找的,害了云似也害了月太医。
太医还好吗?他不知道该不该问,父皇既然让人废了云似,是不是也让人对月太医不利?可他挂心,无法不挂心呀!
在这宫里,待他好的人就是云似跟月太医了,离殇当然也对他好,可毕竟是太子,种种礼教规范,他们能见面的机会著时不多,先前他傻了,离殇也没能来探望他。
无妨的,没有景物来就人,而是人去就美景,他想念离殇,该他去探望才是。
「你对离殇,就不是妄念?」离非的总是藏不了心事,皇上冷笑著将他的脸又抬高了些,少年发出痛苦的闷咳。
「离、离殇不同,不同的……离殇是我最心爱的小皇弟,是宫里唔……」一根长指猛地塞住他嘴里,惊惶之下离非不愿咬伤皇上,气一叉想咳却又慌张地张著嘴,小脸顿时涨红了。
「不许说他是最美的景色,我听腻了。」皇上的笑声轻柔得令少年背脊发寒,张著的唇角滑出了含不住的唾沫。
皇上的指头依然卡著不动,捏著他下颚的手也没放,离非颈後的肌肉几乎绷得扭起来。他不懂,父皇究竟为什麽要在意他,他瞧清楚了事实不好吗?父皇不一直要他懂吗?
「咬。」丝滑如水的轻语,扫过了耳畔,蔓延了整身,离非轻颤,眸底浮出迷网。
咬?咬什麽?
「狠狠地咬,咬出血,咬上你的齿痕,咬。」—-就算拖了这麽久我还是没办法一天写完……好累
木头–第十七章(下)-2 [父子]
总是极为乖顺的少年,细白的牙被惊吓著似地在皇上的指弯刮搔过,却没有当真咬下,浅色的眸惶惶不安中隐约带著请求,直勾勾地瞧著皇上。
那双眸,很软很畏惧但并没有退缩,像是罩著一层水雾,却没有落泪,只是瞧著,瞧得皇上心头一阵烦乱,躲开来。
「为何如此看著朕?」悻悻然将指头从少年嘴里抽出,牵著一线银丝,皇上稍一迟疑,仍凑近在离非尚未合起的薄唇上窃了一吻。
「父皇不要儿臣看,儿臣此後就不看。」离非缩了缩,尽管依恋仍强迫自己退开,守著君臣父子该有的分际。
「为何如此看我?」皇上轻声柔语地又问了一回,他没再动手扳少年略泛青的下颚,反到仔细瞧著离非垂下的眼睫,在两人贴近的呼息里,轻微地颤动著。
他几乎没有如此近且仔细地瞧过这个儿子,浅淡的眉、浅淡的眸、浅淡的唇、浅淡的人,不需特意细瞧,后离非不过就是个影子般的人,他一直知道。
当年宠溺著鲁婕妤的时候,他细细刻划过美人的眼眉鼻唇,纵使爱迟即忘,淡影仍留在脑中。至今他依然记得鲁婕妤笑的模样,在架下及金色散落的日光下,微微皱著小巧鼻尖对他笑。
离非确实全然没有鲁婕妤的清丽秀美,为何会是这样的孩子?
低垂的眼睫并不浓密也不纤长,只是恰如其分地遮挡住了眼眸,隐隐洒下一层淡影,落在小巧的鼻梁两侧。他喜欢少年圆而有肉的鼻尖……
他知道少年正在想著要怎麽回答,那颗古板老实的小脑袋里,总是规规矩矩认认真真的,为太多不该烦心的事情烦恼,谨慎畏惧冀望著自己不染是非。
略垂首,皇上在离非鼻尖啃了一口,少年立即往後躲闪,却被他守株待兔的手搂著满怀。
「告诉我,还不够吗?我对你还不够吗?」
「父、父皇……您是天子,属於天下而不属於儿臣,太多了并不应当,请父皇……」少年的唇被他狠狠啃了一口,发出可怜的痛哼,惊惶失措地噤了声。
「你不要?父皇不要,临也不要?」
「儿臣不该要,父皇……」唇又被啃了一口。
他想要!他想要的!但不成,月太医为了他重伤,云似还会不会愿意对他笑?愿不愿意同过去那样陪著他?
「父皇又要儿臣什麽?」话出口,离非却先愣了,这是云似题过的问题,云似说临连自个儿要什麽都说不清……父皇要的是后离非这个皇子,还是一只新奇乖顺的宠物?
要什麽?皇上轻扯眉心,没有立即开口,只是贴著离非的唇爱怜地磨蹭。
无论他要什麽,离非都得在他身侧。
「父皇,儿臣放手了,您……您也……也放手好吗?」
「就算让你出家?」皇上搂著离非的手微微松了些,却一口啃得他薄唇沁血,皱起了脸。
「是,儿臣心甘情愿……」原本,只要能带著与临与离殇的在一块儿的那些美梦,一生长伴古佛青灯也心满意足了。
而今,他什麽也带不走,孑然一身。
娘知晓了,会怎麽笑话他?说他傻,还是同云似一般,冷冷的什麽也不说,只是瞧著,瞧得他心虚?
「是吗?」皇上像是笑了,发狠将怀里瘦小的身躯紧搂得几乎揉碎那般。「为了月道然,你心甘情愿?」
「月太医、月太医……不该替儿臣挡那刀,那是儿臣的错,是儿臣的罪……」眼前染上一片红雾,离非晕眩了下,几乎呕吐。
「就算他当年为了佘云似,害死了鲁婕妤?」
「害死娘?」离非身子一绷,挣扎著要退出皇上胸口,却被更使劲地搂得几乎喘不过气。
是啊!月太医的确说了,娘不是做错了被罚,而是做得太对……娘是被陷害了吗?
皇上笑了,哈哈大笑,胸口的震动让离非心口疼了起来。—-我终於解决对十七章OTZ妈呀!倒数倒数
木头–第十八章(上) [父子]
从此,天朝里再也没有名为「后离非」的皇子。
「什麽意思?」轻啜了口养生茶,离殇略拧起眉,为了涩口的滋味小小呛咳了声,粉嫩地舌尖轻吐,像能散去一些苦涩。
「回太子,小人也不明白,六皇子这是死了还是送入了空门,小人还真是查不出蛛丝马迹来。」小公公苦恼地皱著脸回答,一边俐落地捧上芸豆糕给脸色不好的主子。
「是吗?」淡瞥了眼还冒著丝丝热气的芸豆糕,离殇伸手拈了一块,却没有放入嘴里。「御书房少了谁多了谁?」
「回太子,这就有些吊诡啦!」小公公压低声音,谨慎地左右张望了几回确定没人,才开口。「先前,六皇子昏迷神智的时候,不是派了个云似大人陪著六皇子?可前几日,佘家全族都给下了大监,太子也说六皇子定是被带走了。」
「嗯……」纤白的指头状甚无聊地翻玩著芸豆糕,回应得漫不经心似。
「小人是没查著六皇子是不是被带走了,可前日刑部大牢给人破了,佘家虽未逃脱任何一人,但光天化日的四十多个侍卫却谁也没能逮著犯人,京城里这会儿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嗯……佘家也没瞧见是谁?」离殇倏地呵一声笑出来,墨黑的像无星夜空的眸,却没有染上丝毫波动。
「回太子,没有哪!谁也没瞧见。」小公公何等精乖,听主子这一点心里也猜到了大概。「这麽说,六皇子果然被云似大人给带走过,可佘大人又为何要破了大牢呢?佘家的人照说关上几天,皇上也就会放人了吧!」
「御书房封上过吗?」离殇笑而不答,继续云淡风轻地问,手上的糕已经被剥成四块,却仍一口未动。
「封吗?这倒没有,就是平沙公公退出了御书房的门廊,听说就是带刀侍卫也不许接近,大约两个时辰吧!」
「太医院没少人?」
「啊呀!说到这件事,月太医这些日子告假呢!说是家里老母病了,身为孩儿必须回去侍奉父母,也不知哪时回来,这可不太妙了。太子您的身子,就是佘提典也没月太医的厉害,这会儿可怎麽好?光个养生茶介弄得这样苦涩难入口,光闻气味小人也嗅不出了不得的。」越说越忿忿不平,小公公鼓起了脸颊,更用心地替主子捏揉穴道。
「是吗?」离殇依然笑吟吟地,随手将玩碎的糕点放回碟子里,端起了茶啜饮。
垂下的纤长眼睫遮掩了那双让人无法直视的黑眸,一根根细致分明,在袅袅热气中像是微微颤动了几回。
「太子,您怎麽瞧这件事?皇上从来也没宠疼过六皇子,前些日子的事情,谁都不敢相信哪!御书房里住了个六皇子,那是不是金屋藏娇?」虽然没瞧过御书房长什麽样,不过这儿是皇宫,也够金碧辉煌了呀!
「太甜。」
「太甜?」小公公霎时间有些失神,离殇浅浅笑著,绝美的眸轻巧地挑望著他,嫣红唇瓣像是动也似没动,就算是阉人小公公还是红了耳根。
真要他说,这不是一个好干的位置,之前服侍太子的青荻公公不知什麽原因,被太子罪责下放去打更报时了,他前些天还遇见过,瞧起来是个俐落灵巧的公公,究竟是犯了啥错?他跟在太子身边也不过一个来月,太子人虽温和却不好服侍呀!
「太子要喝点莲淀吗?」至少他还记得太子嗜酒,这麽玉雕般的人,喝起酒来美得同画似的的,速度却惊人呀!
「嗯。」两口将养生茶喝完,离殇吐口长气,无聊似地转动著茶杯。「御书房没添人?」
「啊……」正准备退下备酒被这麽一问,小公公连忙退回原位,用力点头。「是啊!谁也没添,不过有件挺叫人在意,也许是小人多想了。」
「说说。」
「送去御书房的点心多了,以往多是看果,可近来都是吃食,甜咸总备上十一二件,皇后娘娘那儿也问过点心房几回了,说是皇上有没有吩咐要特别的点心。」
「皇后娘娘问了吗?」离殇淡淡的像是笑了,小公公却打了个冷颤。
「回太子,皇后娘娘确实是派人问了。」天朝近里来可不是太平静,不说蒯内阁大学士猝死,皇上也中了一回猛毒,皇后娘娘与太子之间也总是波涛汹涌呀。
「是吗?」墨黑的眸漫不经心地往窗外溜去,小公公也跟著瞧去,不久前移植上了一株桂在窗前,离殇的唇角微微扬起。「皇后娘娘问了哪……」
「太子,是不是让小人偷偷摸去御书房瞧瞧?」
「不用了。」离殇轻巧地起身,蓝色地衣摆摇盪出优雅的波纹,走到窗边推开了格窗。「就送一枝桂去吧!」
「是的,小人这就去。」※※
一动,足踝上就发出了清脆地的叮当声,离非脸一红,尴尬地停下起身的动作,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不过就想换本书。
叮当声一响,平沙公公就出现了,恭恭敬敬对他弯著身。「敢问非公子要什麽?老仆这就去取。」
「不,我、我只是想换本书……」轻叹口气,离非小心翼翼地移动足踝,让衣袍能却却实实遮挡住扣在上头的金环。
那是龙形的环,栩栩如生的龙呈现破空而非的姿态,爪上抓握的龙珠就是颗小巧可爱的铃铛,稍一动作就叮叮当当的细微却让人无法听而不闻。
「请让老仆服侍,公子想看什麽?」
「这……」渴望地瞧著不远的书架子,最後离非却只是摇摇头,将手中的书再翻开。「不了,太劳烦平沙公公。」
平沙公公没有多说什麽,又弯弯身,悄然地退下。
一介意起来,离非就没法子心无旁鹜地专心在书册上,翻了两三页後,他摸出怀里折得方方正正的素帕,抹了抹鼻头。
隐隐地,脚上又铃了声。
他缩起肩,几乎坐立难安,却又不敢乱动,怕一抬头平沙公公又已经站在眼前。
尽管只是一个足环,对离非来说比脚铐还有用,在皇上回来之前,他只能乖乖的窝在软塌上,就著烛光看书写字,那儿也去不了。
至於自己现下究竟身何?离非问过皇上,却只得到宠溺的亲吻当回答,一口一口吻得他几乎像要烧起来了,还得努力稳住自己的心不能动摇,两三回後他也就放弃不问了。只知道,自己现下大约是不在御书房里了。
看顾他的人不多,来来去去两三人,平时皇上上朝时,就由一个哑巴小太监服侍著他,耳朵灵敏得好几回连他喷嚏震著了铃铛,眼才抬就被出现的小太监惊了一跳。
另外还有个中年嬷嬷替他照料较贴身的事情,更衣净身等等,他怎麽样也无法习惯。
被抓回来後,究竟过了几日了?自从他说要放手,就被囚禁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全靠几盏油灯烛光照亮,房间虽不宽敞却也比他自小住的小院来的舒适,特别是两大书架的书,让他心里是有些痒痒的。
他挂念云似,也挂念月太医,但也明白皇上不会回答他,只会趁机吻他逗弄他,让他羞耻得恨不得找洞把自己埋了乾脆。
为何要对他好?浅色的眸缓缓顺著四面墙逐一转了一圈,最後落回摊放在膝上得书册上,里头用蝇头小楷写著不少注视,全是皇上的字迹,乍看之下娟秀,细看後却透著一股孤傲跟霸气。
不自觉用手指一回又一回抚摸书页上的字,离非知道自己傻,无论怎麽他心里就是挂念著临挂念著父皇,无论怎麽强迫自个儿别喜欢了,一想到那张春风似的浅笑、低柔的细语心里就又苦又甜的,几乎梗得他无法喘息。
明明答应了月太医要松手了呀!
「后离非,你这块朽木。」心一烦,他猛地合上书,足踝上铃当一响,平沙公公很快又出现了。
「非公子有何吩咐?」
「平沙公公,怎麽说呢……我是六皇子,是父皇的血骨,别再、别再唤我非公子了,那於礼教不合。」他不是男宠,也许一时没法立刻死心,但只要给他时间,他会忘的。
「万岁爷以下召,从此天朝没有后离非这麽个皇子,您应该明白。」平沙公公稍稍迟疑了会儿,才如此回道。
「没有、没有谁?」离非愣了,他几乎要不顾礼节掏耳朵,就怕自己听错。
「皇子后离非。」
没有皇子后离非?他不懂,脑子里整个白了,连浮光掠影都没有,他愕然瞧著平沙公公,薄唇轻轻颤抖著。
「那、那麽……我是谁?我究竟是谁?请告诉我,这、这……」好半晌,离非颤抖得几乎说不清楚话,好几回都咬著舌头。
「您是非公子,万岁爷的男宠。」
那瞬间,离非什麽也说不出口,却苦笑了。—-不是我死就是后临运死(凶狠)呜呜呜呜……我好萌脚环脚鍊脚铐喔!>//////<想写H……
木头–第十八章(中) [父子]
他该如何自才是?
平沙公公并没有久留,确认离非没有另外的交代,默默地退下了。
离非茫然地看著平沙公公退开的身影,最後消失在黝暗中,他缩起肩颤抖了起来。
他究竟该如何自才是?若是两个多月前,也许他会开心,成为男宠是不是就代表了,临心里终於确确实实有了他?愿意给他一个位置,不再让他尴尬。又乾涩地苦笑了声,原来他过去是如此痴傻。
无论如何,他总是天朝的皇子,后家的子孙,不是吗?不是吗?
父皇为何要这样安排他?他想不透,怎麽也想不透……父皇所做的事情,他没有一件能确实明白,事到如今,他也不会天真到认为父皇对他是疼爱这麽单纯。
「临……」男人的名讳出口,离非愣了下,脸但窘迫的涨红,这种时候他还念著不该有的爱意吗?就算他喜欢,就算喜欢到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不该要的就是不该要。
他该怎麽办?云似若是在,是不是能告诉他该怎麽做好?
摊在膝头上的书册滑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声响,却让离非惊得几乎从软塌上跳起来,足踝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得他头皮发麻。
「怎了?」男人轻柔的笑语,从暗传来,离非又一惊,整个人在软塌上缩成小人球,满脸通红地握著足踝压著铃铛不让再响。
「父、父皇……」早朝结束了吗?他用力眨眨眼,勉强才看清楚男人身上的服饰,不是朝服而是浅黄色的衣袍,暖暖得跟春阳一样的色彩。
他喜欢,他好喜欢,只要想起父皇,他的心就拧得几乎快抽搐了那样疼痛,既甜又苦的滋味漫流满身,渗入了血骨……他为什麽会这麽喜欢?从小,他瞧著母妃被责打B>B被车裂他就该明白人不能犯错,他却犯了最不该有的滔天大罪。
「嗯?」就算只有半张脸完好,在略显昏暗的油灯下,皇上的模样依然显得俊秀,特别是唇边的浅笑,离非几乎不敢直视。
瞧见了就会心动,就会一日比一日喜欢……心里再怎麽明白,浅色的眸却不自觉追随著男人的身影,移动到自己身侧,弯身捡起了落下的书。
「不喜欢?」皇上状甚随意地翻了翻书页,像是没注意到少年窘迫的神情。
「啊……不、不喜欢什麽?」他使劲压著铃铛,几乎要将铃铛嵌入肌肤里似的。
「这是我少年时期的读物,不喜欢?」扬扬手上的书,那是本六朝时期的文选,离非一直没留心书名究竟是什麽,会取来看只是因为封皮的色彩是暖暖的湘色。
「喜、喜欢,儿臣很喜欢,也瞧见了父皇所下的眉批,很有趣……很有趣……」
「是吗?」合上书,皇上随手将书册往一旁的藤枝矮桌上摆,在软塌上坐落。「平沙说了,你今儿没啥胃口,身子不畅快?」
先前端来的粥及小菜还摆在不远的木桌上,醒来後离非勉强吞了两三口,就搁著没再动了,都凉了吧?
迟疑著摇摇头,他偷偷往一旁缩,努力拉远与皇上间的距离,可小小的软塌实在也没有太多地方让他躲避。
「儿、儿臣……儿臣不太爱、不太习惯这个味道……」是了,既然父皇不再视他为皇子,为何仍由著他叫父皇?
「小六不喜欢?这是海淀特产的红香米熬的粥,要是小六不喜欢,就让人把红香米都烧了吧。」皇上轻描淡写第笑睨了离非一眼,似乎只是说著些无关紧要的风雪月般。
微微瞠大了眸,少年薄唇动了动,一时没法子立刻发出声来。
烧了?为啥要烧了?惊惶地猛眨了好几回眼,离非喉头乾涩地像要烧起来似地。
「儿、儿臣……」不成,他得要说些什麽,父皇所说的「烧了」定不仅是指库里的香米,而是海淀的田及苗种都一块儿烧了吧!
「嗯?」皇上稍微倾身,温暖的吹息隐隐从离非额上撂过,混合著雅致宜人的香气,离非一噎猛地咳了起来。「小六?」
来不及躲,人已经被揽入了熟悉的胸膛里,皇上的手劲不大,像担心弄伤了他,却很牢,一时挣脱不开来。
总是如此呀……离非又咳了好几声,泪水都滚出眼眶了,没能伸手去拭,皇上温软的唇已经先贴上了他的面颊,似吻似吮地将泪水舔去。
「父皇……父皇……不该、不该这麽嗯……」唇被霸道地吻上,离非慌张地要推拒,足踝上的铃铛一没了压制,便叮当叮当地响了起来。
舌很快被勾缠住,挑动地轻搔或强悍地吸吮,他根本躲不开……足下像踩到了看不见底的坑洞,不住往下坠落,在黝暗中连自己是谁都消逝了。
几乎像要被吞噬了般,连脆弱的上颚都被出碰著,离非难受地轻哼,抵在皇上肩上的手努力使劲一推,足上的铃铛更加响亮。
不能沉溺……不能再沉溺了!
被吻得几乎喘不过气,脑中晕眩地嗡嗡响,他仍是拼著最後的力气啃了在口中放肆的舌一口。
没料到他会如此反抗,皇上闷哼了声,退开了。
两人唇间牵著一丝银线,离非不自觉以手背用力擦著被吻肿的唇。
秀美的眉一蹙,皇上神色不悦地眯眼瞧著少年使劲擦拭的动作。「小六不喜欢?」
「父、父皇……父皇……」小心地遮掩著唇,一畏惧离非险些呛著,苍白的面颊还带著喘不过气而染上的红晕。「父皇想要儿臣什麽?儿臣不懂,平、平沙公公说了,天朝此後没有后离非这个皇子,儿臣、儿臣……儿臣不再是儿只是臣吗?」
「这不就是小六一直想要的?」皇上倏地一把探向少年,狠狠地扯开遮挡著薄唇的手。「朕给了,不够吗?你要什麽,朕都能给你,这还不够?」
「儿……儿臣只希望父皇放手……」离非知道皇上动怒了,但扣著他的手却没有真的使力,只是牢握著,很小心翼翼。
为什麽现在对他好?在他醒了之後才对他好,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他不能要也不敢要,谁也说不准皇上的宠爱能持续多久,更别说他为了父皇伤了多少人。
「不许再提放手这回事!你是我的人,明白吗?不许再说要走!」使劲一扯,少年瘦小的身躯办随著清脆的铃响,摔入皇上怀中,狠狠地搂抱住。
「月太医……月太医被皇后娘娘派去的人伤了……」小脸贴在滚烫的胸前,耳侧是有力的心跳声,他曾经这样就满足了,什麽也可以不要。
「为何要提月道然?」皇上的声音略为乾涩,他早已经知道月道然恐怕已不在人世的事情。先前刑部大牢给破了,他心里明白是佘云似。
他本就打算两三天後放了佘家人,大牢破不破都无妨,然而没人逃脱,佘提典出了牢後让人偷偷送了封信给他,里面只简短的说佘家不幸出了佘云似那样的孽子,无颜再侍奉朝廷希望能告老还乡,佘氏一门从此从京城拔根。
皇上自然没有同意,他召了佘提典入宫,开门见山地问了佘云似是否为了就月道然才硬闯刑部大牢?佘提典不肯回答,他心里多少也了然了。
「临……这麽说吧,我不以为踩著他人得来的好,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你对我好,却是月太医的伤换来的,我不要。」离非叹息似地低语,像在梦境里那般,飘飘邈邈让皇上心里一阵抽疼。
「月道然伤了与你无关,那是皇后行的恶。」
「临,你我心知肚明,若不是我犯下如此大错,皇后娘娘不会派人杀我,月太医也不会受重伤……临,我不懂,你究竟要我什麽?」他能给的都给了,剩下的他再也不愿意给了。
皇上沉默了半晌,几乎是咬著牙开口:「为何非放手不可?」
「你又为何不肯放手?这麽说吧,临,你曾对我说过,人能傻但不能蠢,我蠢过了,不想再……再继续愚昧、执迷不悟唔!」唇猛地被捂住,皇上凶狠地将离非压倒在软塌上,睥睨地瞧著他。
「你说,你答应了月道然要放手是吗?」丝绸般滑腻的细语,带著总令他心醉的温和浅笑,而现吓离非只觉得背脊发寒,无法抑制瑟瑟地颤抖。
「嗯唔……」说不出话来,唇被死死地压著,他惊惶失措地眨著眼,不肯落泪。
「就算月道然死了?」
死了?离非猛地一抽气,脸色刹白。死了?月太医被他害死了吗?那麽好的人,像父亲一样照顾他疼爱他的人,被他害死了吗?
「小六!」皇上惊觉不对,掌下的唇像是用力咬了什麽那般动了动,他急忙移开手,少年浅色的眸溢出了泪水,带著痛楚。
一丝豔红的痕迹,从毫无血色的唇角滑出,映得小小的脸但惨青得吓人。
「小六!」皇上大骇,连忙动手扳开少年的唇,但似乎拼上了全力,离非紧咬著牙关,皇上一时竟毫无办法。
咬舌自尽?
脑袋嗡的一声,皇上猛地晕眩了下,顾不得太多一把抱起少年便往外跑。—-……我被噎死了……
木头–第十八章(下) [父子]
眼前是一片漆黑,只有女子熟悉纤荏的身影,远远地在他触碰不著的地方,散透著真珠般的润光。
他张口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最後只能泪眼模糊地瞧著不再对自己开口,越走越远的母亲,他使劲啃咬自己的薄唇。
连娘都不要他了吗?不,娘打从一开始就不要他了吧!他心里明白的,非常明白,尽管疼他,娘仍选择了父皇,他同娘一般傻……傻得连自个儿都赔下了,到头来手里握著的,不过是一场空梦。
再傻再愚蠢也该懂了,他害死了多少人?从离开原本居住的小院之後,他身边的人已经一个也不剩了。
叶方公公早已不知去向,尽管过去叶方公公对他不算好,至少陪著他许多年,夜里有人同他说话,清晨有人与他问安,无论怎麽不乐意,该有的些许服侍叶方公公毕竟还是会做的。
然後离殇、云似、月太医、临……他的临……谁也不在了,孑然一身对他而言最好吧!娘定是要告诉他这个道理,人生而在世,从出娘胎那瞬间开始,就是孤独终生了,没有谁能相伴相随,直至咽气也是一个人数著气息渐渐归无。
他要的东西一直不在,离殇也好、临也好、娘、月太医云似……为何总要在这种绝境了才看透?
张嘴想说些什麽,娘素白的身影还是那样洁净,与幼时瞧见的最後一面不同,从不带血污,像朵绽放在夜里的白莲。
到头来仍是无言,愣愣地看著那朵清清楚楚绣在雪白衣衫袖口的小小兰。
娘依然瞧著他,远远地、沉默地、慢慢地淡了……他原以为自己会落泪,却笑了。
脸颊被什麽略为粗糙却温柔的东西碰了碰,有些痒痒的,他缩缩肩眨眨眼,沉默的黝暗倏地大亮,眸子一时没法习惯,痛得流出泪来。
轻抚脸颊的指头拂过了他的眼角,接著一只手掌盖上他的眸。
「嗯……」薄唇动了动,离非发出模糊的声音,不成语调,口中带著沉重的钝痛。
「别说话,舌头上的伤还没痊愈,用不著同自己过不去。」云似冷淡的调子在耳边,像是一阵轻风。
「云……」他努力发出声音,颤抖著手抚上遮住眼眸的手掌。「唔……」
「嗯,是我。」与过去相同,没有任何改变的语调,离非狠狠扣握住那只手。「不用哭,我是来见你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呜……」离非慌张地要抓下捂住眸的掌,却动不了云似分毫。他想问很多话,关於月太医的安危,还有云似是不是恨他了?
「别说话,没有必要。」
「云……唔咿……」唇被另只手给捂住,他分不出来眼泪是因为嘴里的疼痛还是其他更多更多……
「六皇子,您听我说就好,这是佘云似最後一回见你了,从今之後这世上再也没有佘云似这个人,只有月道然,您应当明白。」云似是不是叹了口气,离非一点也不敢肯定,他无法自抑地颤抖,更使劲握住云似的手。
「『佘云似』的骨灰我会带回乡安葬,您要是将来想来瞧瞧,太子知晓我的居所。」
骨灰?骨灰吗……离非苦笑了,为何他还活著?为何没有死?他压根不该活著的!
「你的命是他救下的,就别想著要死,他拼命不是让你轻贱这条命,就算是烂命一条,你也得替他活下去。」平静得几近冷淡,确是云似才会有的语气呀!云似恨他吗?
闷哼了几声,嘴被压得很牢,仍是啥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想同云似说,他懂、他明白……可他没有法子背著因他枉死的人命活下去,他办不到,不喜欢临也好、不喜欢父皇也好、平静地活著也好,他全都办不到呀!
「你仍喜欢后临运是吗?」云似确确实实叹了气,覆盖在离非眼上的掌移开,亮眼的光让离非一时睁不开眼,仍强撑著要瞧清楚云似的脸。
多久没见了?清秀的面庞有些消瘦了,眼下带著淡淡青影,唇色也偏白,但那双冷淡透彻的眸依旧,不带任何情绪地对著他。
恨我吗?恨我吗?
「恨你也无济於事,何苦?也许不过就是他还给鲁婕妤的。」云似简单地看透了少年眸中的疑问,依然什麽也藏不住。「后临运不会同你说,鲁婕妤当年为了太子的事情,惹得他心中厌烦。也只有鲁婕妤敢直言不讳,叱责后临运违逆伦常,她活得太乾净了,却成了他人眼里的沙。」
是吗……离非眨眨眼,对於终於听到的真相,却完全不感到讶异似地,专注地瞧著云似,在掌下的唇动了动。
无论娘是否真的犯了大罪,他们都做错了同样一件错事,爱上了一个皇上,付出了一切直到再也给不了为止,最後却只有满身是非。
他不亏是娘的孩儿吗?
「就这麽了吧!」云似迟疑了会儿,才伸手揉揉离非的发顶,从床边起身。「想走想留都瞧你的打算了,我明儿就会离开京城,也许今生不会再会了,你多保重。」
连忙要拉住云似,却被轻易地闪躲开。
两人的眸最後对上了一,云似潇洒地转身离去,轻巧的身影闪上出了门扉消失无影。
眼上唇上都还留著云似的体温,一切却像场梦……这定是场梦吧!打从他遇见离殇开始,就陷入不可自拔了,在那个凉亭里远远地瞧见在雪地中纤细翩然得蓝影,带著微笑走入了那个只有他在的亭子,多美的一场梦……
在梦里,他为了送离殇儿,走了宫里好多地方,最後的那几枝桃却一直没能送出去,全都凋谢了埋在小院里。
那时候他就该醒了吧!不要遇上父皇,不要遇上临……可他放不开那场美梦,宁可继续沉溺就算醉死梦中也在所不辞。
不知过了多久离非才察觉他已经不再那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当然也不是在御书房,而是一个雅致的小房。
在那儿又有何差别?他不过就是父皇养的一只金丝雀,今日受宠他日厌弃,在鸟笼里歌唱得吐血也只能等著慢慢腐朽。
这麽简单的道理……这麽简单……
身子有点沉重,但并没有什麽不畅快,他挣扎著想起身,铃铛清脆的叮当声立刻响了起来,苍白的脸倏地一红,唇边扬起无奈的苦笑。
很快的,哑巴小太监的身影在门边出现,身上穿的却不是太监的服饰,而是一般富贵人家里小厮的服装,浅浅的青滚上了灰边,一双大眼瞧著他。
才开口又是阵刺痛以及不成调的含糊呢哝,小太监露出疑惑的神情,靠近了几步对他摇头,接著举手就往自己脸颊上狠狠刮了两耳光。
惊了一跳,离非感到更加无措,只能用力摇头摇头几乎扭著脖子,一边指著自己的嘴。
小太监眨眨眼,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恭敬地拱拱手立刻又转身跑开了。
这……唉……没法子出声唤回人,离非趁著小太监离开小心翼翼地坐起身,足踝上的铃铛还是响了几回。
并没有离开太久,他才刚靠著床头坐好,小太监已经跑了回来,手上端著甜粥跟小菜,额头上还有丝丝薄汗。
「呃唔……不……不唔……」舌头压根动不了,又钝又麻又疼,离非泄气地垂下肩,让小太监专心仔细地一口口喂入甜粥。
粥香里带著淡淡的桂香及枣香,放了不少乾果蜜饯的,稠而不滞,一入口就顺著喉头滑入,胃整个暖了起来。
沉默地吞了半碗粥,离非摇摇手要小太监停下。「皇……皇盎……嗯……」
小太监又眨眨眼,将碗往床头的小几上一放,转身又跑了开去,这回很快就带著纸笔砚墨回来,俐落地在床炕上架了张小桌。
说的也是,两个哑子还能怎麽交谈?离非脸颊微红,赞赏地对小太监点头道谢,握起笔。才要下笔,却又停住了,吸饱了墨汁的笔尖停在纸上两三寸,迟迟下不了第一个字。
他想问临在哪儿,可他现在既不是皇子,也不该是男宠,更不能在小太监面前直呼皇上名讳,那该如何称呼才是?
皇上?父皇?
半晌,眼看墨汁都快滴落在纸上了,他才终於下笔『这儿是?』
小太监拿起另外一只笔迅速回道『回非公子,这儿是宫外。』
宫外?怎麽会是宫外?离非不解地摇摇头,握著笔迟迟不知该再问些什麽好,他也明白小太监知晓的事情不会太多才是,有些是就算知晓了也不见得会回他。
『父皇』刚写了两个字,不等小太监看仔细,离非心烦意乱地用墨汁抹去了,才对小太监摇摇头。
『非公子请放心,万岁每日都会来,宫里有通往这儿的地道,最多再过半个时辰万岁就会驾到了。』
看著小太监所写的,离非轻轻蹙起眉,用力啃咬著薄唇直盯著「非公子」三个字……从此之後天朝再也没有后离非这个皇子吗?那他究竟是谁?是谁呢?
那时候,他让云似月太医带他出宫时,心里原下了决心要抛弃这个「皇子」的虚名,他与父皇之间做了愧对祖宗的事情,没有脸再使用「后」这个姓氏,那时候他要月太医怎麽唤他?离非公子?
父皇也这麽想吗?他不再是后氏子孙,因为他是错的不该在的人,他是白纸上的黑点,犯了无可饶恕的罪,是这麽吗?
他懂了……他终於懂了……他谁也不是,不是父皇的皇子,不是母亲的孩子,他只是一个不该见人的罪孽。
提起笔,他知道自己正自颤抖著,笔尖上吸饱的墨汁,几乎要滴落了。终究还是落下,就落在「非公子」上头,像泪痕般不见底地在纸上晕开……
抱歉,让大家等了这麽久(掩面)
不过网路现在还是断断续续
大概要到29号才会正常
我会尽量每天更的
话说……休息这麽多天
我竟然没有积稿OTZ
这也是一种厉害嘛哈哈
木头–第十九章(上) [父子]
转眼间腊月已至,今年风雪异常大,地面上的积雪几乎可及膝,宫里尽管加派了人手铲雪,可仍连皇上也经常因大雪而迟了上朝办公的时间。
加之皇上的寿辰便在腊月十七,为了寿宴的事宜,宫里最近几乎忙得人仰马翻,连王爷亲王府里的俐落婢女也调了大半近宫,依然显得左支右绌。
也因此,先前闹得沸沸洋洋的关於六皇子或皇上男宠的事儿,一时也被人给忘了,连皇后也没再提起,像是那个浅淡的少年压根就已经不在世上,连一丝淡影也没能留下。
「皇上,是否歇会儿用些点心?」平沙公公算了算时间,端著还冒著热气的甜粥乾果布在窗前的炕桌上。
外头正做大风雪,窗棂被吹的嘎嘎乱响,御书房里尽管放了红泥火炉努力慰暖,仍多少带些刺骨凉意。
桌案前,皇上脸色略显苍白,眼窝下带著些许青影,唇边总是挂著的浅笑在平沙公公面前早已经抹得一乾二净。
批完了眼前的奏摺,放下朱砂笔,皇上疲惫似地捏了捏鼻梁,轻轻吐口长气:「小六正做些什麽?」
「回万岁,非公子这时候应正午寐著,万岁要是心里挂念,老仆这就去瞧瞧。」
「早上太医去给瞧过了吗?」皇上支著脸颊,轻撇了下唇。「那群庸医,天朝除了佘家之外,没有良医了不成。」
不自觉避掉了总是第一个挂上心的人,温和却硬气,面对他这个皇上总是无法无天得让他无奈……越是逃越是忘不了,嘴上没说心里的苦涩却怎麽也抹不掉。
若是还在就好……烦躁地一抹脸,皇上从桌案前起身,让平沙公公服侍著上了炕桌,熬好不久的甜粥散发著一股子朵似的芳香,莹白一碗冒著丝丝热气,他随意搅动了动。
「小六吃过了?」他并不爱这种甜孜孜的味道,少年却很喜欢,於是他也跟著喝起了这甜腻的粥品。
「回万岁,非公子用过了。」
「嗯……」又搅动了几回,皇上撒上了一些松子杏仁才终於喝了一口。「小六还是没开口?」
近日最让皇上牵挂的莫过於这件事情,两个月前在他眼前离非咬舌自尽,虽说小命救了回来,少年却从此不开口了。
佘家人因戴罪被禁於自宅及至明春为止,当然也不许见客,即便皇上心里为离非的情况挂念,却也不能因此收回成命。
君无戏言……这两个月来他淡淡得对这当年用尽办法,几乎是拼命取得的大位,感到厌烦。
若是还在就好了……不自觉又想起那张清俊的面孔,他亲眼看著月道然在火中确确实实的化为了灰,什麽也不在了呀!
太医们只说,少年舌上的伤已无大碍,尽管当时的伤稍重,但少年原本就是个气力较小的人,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要说话绝无不可能。
甜粥直接顺著咽喉滑落了胃中,暖则暖已可稍嫌腻口,偏生少年就喜欢这个滋味,宠腻的浅笑淡淡地挂上了唇角。
「回万岁,这……」平沙公公显得有些迟疑,皇上略挑眉睐去一眼。「这……也许老仆年老眼瞧却错了也说不定,非公子似乎……似乎并非不能开口……」
并非不能开口?放下汤匙,皇上充满兴味似瞥望著平沙公公。
咚!一声跪倒在地用力磕了几声响头,平沙公公才谨慎地应道:「回万岁,适才老仆奉万岁爷命令替非公子送粥,像是瞧见了非公子正同小喜说话。」
「是吗……」端丽的唇角一勾,皇上神色未变,长指轻敲了敲桌面。
只有他自个儿明白,心头是如何猛地一抽,一口气瞬间几乎转不过来。平沙并不是个会多嘴饶舌的人,这麽说离非只是不愿意与他说话?
太可笑了!宁愿与一个哑巴说话,也不对他开口吗?
适才吞下的甜粥在胃里隐约翻腾起来,皇上皱起眉不动声色地压住腹部,脑子里难得混乱得摸不出头绪。
他明白离非为何会咬舌,是他的错,明知道离非已经不起更多的威逼,他却仍然踩著连自个儿都不乐意想起的伤口,把少年逼得退无可退,他心疼也後悔,所以这些日子来小心翼翼,不愿再对少年有一丝勉强。
这还不够?他表露的心意还不足吗?这样的宠爱,别说是鲁婕妤,就是淑妃、离殇也未曾盛恩过。
为何一句话也不肯对他说?
心口像被拧住似的震震抽痛,胃也跟著一搅,几乎要将吞下的甜粥吐来似。为何要这麽对他?就因为月道然死了?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小六,你这是逼我吗?」再也藏不住心里得苦涩,皇上捏紧了拳往桌上狠狠一捶,放乾果的碟子喀锵的弹起,松子、核桃、杏仁散了一桌,甜粥也溢出了些许,甜甜的香气混在书香墨香中,腻得人脑子发胀。
放手?怎麽放?他是皇上,是九五至尊,为什麽要放手!他开口给了、开口要了还不够吗?月道然就是死了……就是死了……又如何?又如何!
碰!的声,皇上将桌子翻了,乾果热粥四散。
「小六,别逼我……」要什麽他都能给,只有这样不成!绝不放手!
※※
细细地喷嚏了两声,小手在袖中摸呀摸出了一方素帕,带些心不在焉地擦试著唇角跟鼻端。
外头风雪正盛,屋内因为火炉而暖溶溶的,少年偷偷地开了一点窗,将手伸出去盛著雪玩。去年飘雪的时候,他瞧著离殇这麽接雪吃雪,玉雕似的掌心因为冷泛著一丝苍白的浅红,晶莹剔透更胜雪,那是一种他形容不了的美,只能楞楞地瞧著然後脸红得像是烧起来似的。
他也能有离殇半分的迷人吗?风刮在肌肤上像有千根针扎著,别说盛雪了,手掌几乎快被结成冰棍。
丧气地缩回手,一旁的小喜公公机伶地靠上前用烫暖的棉巾裹住他得手,小心仔细地搓揉著慰暖。
「小喜,你见过太子?」眸子还舍不得从窗外移回,紧管他不是特别爱草草的,然而因为离殇喜爱,他也跟著在意了起来。
雪地里,含苞待放的寒梅透著娇嫩的豔红,要是能让离殇执在手中,定会更加迷人才是。天冷了,离殇的身子还好吗?他听过平沙公公略略提到了离殇,说太子因病离京,前往南京的行宫修养。
南京呀……不知离苏州近不近?
小公公摇摇头,确定了离非手暖了,才收起棉巾。
「你要是瞧见了太子,就会知晓原来世上有那麽美好的人……」怀念地叹息了声,过去在风雪里的小凉亭里,就著小火炉跟香炉看书,冷虽冷但却也美得连他都有些心醉了。
小喜公公只是歪著头对他笑,认真地比了几个手势。
相久了,离非也摸透小喜公公的意思,脸颊浮出腼腆的潮红。「小喜,这麽说吧!我并不美好,我只是个连自己该怎麽办都不知道,浑浑噩噩在这金丝笼里了却残生得人,不是皇子也不是男宠,只是一个罪孽罢了。太子不同,你瞧过就明白了。」
有些事想开了,其实也不在那麽挂念在意,既然他离不开就只能等父皇腻了,也许他还能去远音寺当个和尚,一辈子平平静静的过也很好呀!
小喜公公噘了噘唇,露出不以为然的模样使劲摇头。
「远音寺是什麽地方,小喜你知晓吗?」离非不求小喜明白他的心意,对天下众人来说,他也许太不知足了。
父皇疼爱他,宠著他溺著他,恐怕就算他闹脾气说要海龙王的如意宝珠拿来当弹子打,父皇这会儿也会顺著他吧!若他在傻些,或在更聪明些就好了,可他就如同父皇说的,只是根蠢木头。
点点头,小喜公公握起了一旁的笔开始在纸上绘起图来,尽管简单却也清楚的钩勒出了一座苍劲古朴的百年古Û该有的样貌。
「瞧起来是个好地方,要是我出家了,小喜你愿意陪我吗?」离非伸手想碰,猛然想到墨汁未乾,连忙缩回手。
这回小喜公公更使劲的点头。『无论非公子去哪儿,小喜定会追随到底。』
瞧著那行字,离非咬著唇反而不之如何是好,带点茫然地望著小喜公公带著疑惑的面孔,最终苦笑著垂下头。
「小喜,我不值得,我身边谁也没有,只有是非,别跟随著好……」眼看小喜似乎还想说什麽,离非连忙摇摇手制止。「我有些冷,你能不能替我端碗热杏仁茶来?过去我都不知道原来宫里有这麽润喉的茶饮。」
难得他有命令,小喜公公瞧来极为开心的领命而去。
确定小喜走远了,离非才小心翼翼下了炕,足踝上的铃铛微唯一响,他急忙伸手去压,整个人险些从炕上滚下,一时间有些狼狈。
这一动,怀里的东西滑了出来,轻巧地落在地上──是一方折起的素帕,掀开的地方露出细柔的浅色夹著丝缎般乌亮的发丝。
他的发与父皇的发……
晃了神,这回离非没稳住身子狠狠地衰在冰冷的地面,铃铛猛地乱响起来,被压在身下的左臂隐约发出了异响,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瞧著那混在一块儿却泾渭分明的发丝。
他一直带在身上,却再也不敢瞧……
结发……那时候,他本想将自己的发与临的发结在一块儿,然而他的发却不够长,最终没能结在一起,只能这样散乱的混著,什麽也不是……
轻叹口气,想这些又有何用?留著这什麽也不是的断发又有何用?
身子摔得有些疼,他仍尽量小心地撑起身子,左肩疼得让他头皮发麻,几乎没法子动弹,但他还是捡起了那方包著断发的素帕,再包紧。
小喜应没这麽快回来才是,茶水房有些远,就算不在皇宫中,父皇依然不乐意有人知晓他的存在,总是小心翼翼的防著什麽。
五爪金龙握著的铃铛随著他每一步轻巧的响著,在这风雪里清脆得破碎的琉璃,若不是在他脚上多好。
推开房门,纤瘦的身躯在风雪中猛地颤抖了下,小脸霎时由红润转为青白,雪似乎随著气息飘进了肺里,连骨髓都快被冻成了冰柱似的。
原来这般冷呀……天地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中,除了寒梅的嫩红外,什麽色彩都被吞去了。
小廊上也附盖了一层积雪,小喜的足印已经被掩盖了。
几乎冻得没法子动弹,离非仍没回头找件大氅披上,硬是走下了门廊伫立在风雪中,积雪达小腿肚,几乎是寸步难行。
即便如此,他仍是一小步一小步执意走到梅树下,仰头看著嫩红的苞,心满意足地吐口气。
若是能送一枝给离殇该多好?若是月太医也能瞧瞧该多好?小时後,云似总会期待著梅树结实,腌上酸甜的脆梅让他夏日能开胃。
摊开手巾迎风一抖,断发在风雪中很快的被吹散了……
手腕被狠狠地扣住,离非吃了惊却不感到意外,浅色的瞳淡淡地顺著那只优雅的掌往上瞧,临……父皇……谁都好,正蹙著眉脸色苍白地瞧著他。
「那是什麽?」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甩开被扣紧的手,只是移开了眸,瞧著梅不放。
虽然今天二更
明天到底能不能更还是个问题呀(掩面)
木头–第十九章(中)-1 [父子]
手被松开了,接著肩上一沉,暖和的银狐大氅罩住了离非单薄纤瘦的身躯,男子宽厚舒适的胸膛随著紧贴著他。
沉默了半晌,皇上的略带苦涩地问道:「瞧什麽?」
不能沉迷……离非垂下眸,心里依恋著皇上的体温,鼻间除了风雪冷冽的气味还有宜人的薰香味,几乎让他不顾一切窝进皇上的怀里,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顾,欺骗自己这方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还是喜欢,喜欢的不可自拔,可他已经不再想要了。
摇摇头,离非没有开口,用手将残留著皇上体温及气味的大氅拢紧了些。
「天冷怎麽不穿暖些?小喜哪儿去了?」皇上心口一抽,却也不敢逼他,只是更紧地拥住怀中的身躯,恨不得柔入骨血里。
似乎有些疼了,离非轻咳几声,皇上沉吟了片刻,索性将人拦腰抱起,换来小小的一声惊呼,少年惊惶地揽住皇上的颈子,苍白的小脸上浮出浅浅晕红,眸迅速地望了皇上一眼,立即撇开。
即使雪积得很了,皇上行走起来却仍不费吹灰似,轻易地搂著离非越过积雪回房。
从刺骨寒冷突然进入了暖融融的屋里,离非忍不住连连喷嚏,肺里鼻腔都养丝丝的,带著一些刺疼,让他不适地皱起脸。
温柔地将离非放在暖炕上,仔细地替他拂去发梢眉梢上的细雪。「瞧些什麽?外头风雪正大,要是受寒了多受罪。」
褪去离非身上的银狐大氅,里头的衣袍已经因为雪融的关系微微濡湿了,少年有些无措地将泛青的手藏入衣袖里,但皇上抢先了一步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呵暖。
「……临……」迟疑细弱的轻唤,让皇上轻颤了下,期待又谨慎地望著少年毫无血色的薄唇。
细牙猛地咬住嘴唇,离非垂下眼躲开皇上太过炽热的眸,摇摇头。
「舌上的伤还疼吗?」并不逼他,皇上心里明白离非现在禁不起逼,他也不愿意让少年更加痛苦。
尽管他想问,为何宁可同个哑巴说话,也不愿对他开口……他只能更宠更疼离非,分明是九五至尊,他想要的东西却要不到。
少年怯怯地抬起眼望著他,带著些许歉意似摇摇头,仍不肯开口。
「是吗?」抚上那头浅色的细发,染著些湿气纠缠住他的指。「小六瞧过灯节吗?」
眨眨眼,少年又摇摇头,可这回眼神专注了不少,身子略贴向了皇上。
「小六想瞧瞧吗?过了年初十,灯就上了,城西会有连著五日不歇灯的夜市,想逛逛吗?」
少年细细的喘口气,似是在脑子里想像那种盛况,脸颊晕红得更加可爱。然没有答应或拒绝,浅色的眸越过了皇上飘摇著。
「小六?」握住离非的肩摇了摇,少年露出受惊的神情,紧张地对他眨著眸。「瞧著我,我就在你身边,别往远看。」
瞧著又能如何?对皇上透著一丝烦躁痛苦的神采,离非轻叹了口气,乖顺地点点头。
就算瞧著,他的心也已经不在了。无论宠爱也好、嫌腻也罢都无所谓,皇上希望他怎麽著,他就怎麽著吧!
「不够吗?」皇上怎麽会瞧不出少年白纸般一望即透的心思?唇角弯出一抹苦涩,他已经算不清自己究竟问了这句话多少回了。「你要什麽我都能给,只要开口同我求,天上的星子我都能想法子摘下,不够吗?」
够了,太多了。离非瞧著皇上,浮出一抹苦涩又满足的浅笑,他不想再求了,不该是他的求来又有何用?
「临……」毕竟还是对男人心软,他总是这麽没用,又傻又蠢啥也做不好。「临,够了……太够了,别再给我了好吗?」
若临一直是临,不是父皇,他们永远就像初识时那般,天南地北的閒聊,临陪著他看书,他依偎著临,不用更多如此就够了,多好……多好……
「什麽也不求?」心口闷得让皇上烦躁不已,他握著少年的肩,使劲的让少年痛扭起小脸。「因为我是皇上?」
他不想让少年痛苦害怕,可他没办法克制心里的不甘跟气馁,应该要直肠子得令人一望即透的少年,他却怎麽样也摸不透那颗小脑袋里究竟想些什麽。要同临在一块,喜欢他喜欢的无可自拔,就是疯了也仍对他留著一丝依恋,所以他愿意给了,却反而被推拒开?
「您是离非的父皇……」左肩原本就刺疼著,被一握之下更是疼得像有利刃一刀刀剐著,离非小脸惨白额上冒著细小的冷汗,却硬撑著不肯哀出一声痛。
「不喜欢?」皇上眸中染上一丝疯狂,哼哼地低笑。
「喜欢,父皇也好,临也好,离非都喜欢得连死也不愿放手,您明白的……明白的……」
「那……」
「所以不能要,父皇,儿臣斗胆,请父皇放手好吗?」
「不……」狠狠将少年搂进怀里,要是能就这样吞入腹中就好,无须再费心去猜测去想。皇子也好、男宠也好,他是天子,伦常又如何?「小六想看灯市吗?上了灯,我就带你去走走好吗?」
沉默了半晌,少年淡淡地回道:「离非明白了。」
抱歉,今天卡很紧OTZ
虽然後面还有一小段,但是因为分段的关系我明天再一起贴
讨厌,平行线的h呀(掩面痛哭)
木头–第十九章(中)-2 [父子]
左肩脱臼了,对著铜镜肩上肿了一块黑紫,隐约还带著五指印。他没让皇上察觉,直到男人睡下了才悄悄下床查看伤势。
因为足踝上的铃铛总会随著他的动作响,要怎麽离开皇上身侧著实费了他一番苦功。
五爪金龙的足环渐渐地也囚禁不了他了呀!苦涩地一笑,这是说他总有天能求得自由,或者父皇中有天会腻了他?
平沙公公总是随侍在侧,悄然无声地靠了上来,压低声:「非公子,老仆这就去请太医,请您忍忍。」
「不麻烦了,云似教过我怎麽办……」光是提到云似的名,他就觉得胸口苦涩闷疼不已,他该记著才是……「佘云似」不在了……
没有违逆他的意思,平沙公公只是转身出去,不久端了一旁热水、白棉巾及伤药进来,他从铜镜里对平沙公公一笑。
握住了左上臂,吸了口气接著一股作气将骨头推回原位,那瞬间的疼痛几乎让离非忍受不住尖叫出声,钝中带锐就算及时咬住了唇,仍压不痛苦的鼻吟,小脸煞白如纸,额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冷汗。
平沙公公立刻靠上前,将伤药仔细小心的抹在伤,再以棉巾细细的包裹起来,最後揉湿了擦脸巾抹去他脸上的冷汗及不自觉落下的泪水。
「平沙,你瞧过灯市吗?」肩上还带著锐利的疼痛,尽管少年努力保持神色如常,声音却免不了些许颤抖。
「回非公子,老仆年幼时瞧过几回,不过是家乡的小灯市,同京城里不能比较。」
「我没瞧过……」他都十八了,镜子里的少年瞧起来却不像个十八岁少年该有的样貌,这种年岁都该当爹了吧!「远音寺是什麽样的地方?」
「非公子,那不是您会去的地方,请宽心别想了。」
「平沙,那时候父皇叫我木头,说我呆愣驽直,不懂得察言观色又坚持己见,我问了好多回味和父皇要同离殇违逆伦常,被杖责了也不懂得收敛,傻得令人生厌。」他後来懂了,那不是违逆伦常,只是喜爱得太过,无可自拔。
弯著身,平沙公公什麽也没回,离非对著铜镜里的面庞苦涩嘲讽地一笑。「我现下可不也正犯傻吗?这麽说吧,平沙,你瞧得多了比我明白,要怎麽让父皇嫌腻我才是?」
「回非公子,老仆驽钝,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从铜镜里看著平沙公公不亢不卑的身影,离非叹息似地一笑,身子一转动足上的铃铛就响了。
夜里,清脆的铃响更显悦耳清楚,床炕上的男子翻转了身子,几乎是立即就从睡梦里醒过来了,撑起的身躯在昏暗的烛光下,向豹子般优雅慵懒。
「小六……」刚醒来还带些困顿的轻唤,柔软得让离非背脊一阵酸麻,父皇几乎没有唤过他的名字,总是叫他小六……若是他的名字能被这麽悦耳的声音呼唤,恐怕他是永远不会醒的。
「皇上……」不叫父皇而称皇上,让男子微微一愣,正撩拨披散长发的手一顿,昏暗中目光仍犀利准确地抓住少年的眸子。
「小六?」
「皇上喜欢小六怎麽唤您?」他不能永远当跟愚直的木头,就算他不爱也不擅长,可总得努力想法子不是吗?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样了,既然皇上要他的柔顺乖巧,那他就配合著皇上吧!与其沉溺在不该拥有的柔情中,直到腻了被舍去,不如主动让皇上嫌腻的好,至少他的心还会在,他还是后离非。
「临……」皇上淡淡蹙起眉,不点破少年藏不住的心思。「小六,过来。」
心口打个突,皇上较平日低沉的轻语痒丝丝地搔过耳畔,离非无法自抑地红了脸。
铃铛声伴随著每一步,让他走的脸如火烧,分明时正隆冬,却感到身在盛夏般的热意。
才走到炕边,皇上一探手将人扯入怀里,离非身上有属於帝王才有的薰香,还有「临」的浅淡香气,以及带些甜味总是将少年淡影吞噬般的月菊香气。
「要是我放手,你想去哪儿?」真可笑,身为天子光是这个问题就让他掌心冒汗,心里烦躁的静不下来。
「去那儿……」像被这简单的问题考倒了,离非语带迷惘,小脸不自觉在皇上胸口擦了擦。「小六也不知道……天下之大我瞧过的只有这座皇城……」
他不知道灯会不知道夜市连南京在什麽地方也不清楚,月太医说要带他回苏州,只离开一日一夜就又回了这座宫墙里,尽管小喜说这座院落在宫外,他也瞧不出有何不同。
只是从一个笼子,换到了更富丽杂的笼子里。
「我会带你逛灯市、郊游狩猎,春日赏、夏日踏青、秋日赏冬日赏雪,不好吗?」
「嗯,你说得都好,我想瞧这些景色。」离非乖顺地回答,抬头对皇上露出笑容。
胸口猛地像被剑一举穿心,痛得皇上扭起端丽眉眼,伸手捂住了那张小脸。「我许你,一年……一年後你心意不变,我会让你走……」
「临唔……」少年讶异地抽口气,薄唇下一刻被柔情又粗鲁地吻住,久久没有放开。
奇怪,我今天一直在想
所谓父子文应该要香豔火辣刺激才对呀
为什麽这篇这麽清水呀(踢石头)
矮油!人家不要这样啦
木头–第十九章(下) [父子]
一年是三百多个日子,离非不懂皇上是真心的抑或是另一种试探?若是真心的,为何非要等上一年?若是试探,那究竟是想要试探什麽?瞧他是否是真心想走或者只是一时拉不下脸改口?
叹口气,他厌烦地推开了小喜公公端上来的午膳,都是他爱吃的菜色,却一点也引不起他的胃口。云似的手艺要好多了,这儿端出的菜色总是太咸太油,勉强吞了几口後他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更别说他还正自心烦著……他真是傻楞楞的,想了这麽大半月,他仍猜不透皇上心里的想法,每日见著那宠溺温柔的笑颜,他总是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明知道不能再沉溺,可……他的心总是不自觉发软。
傻瓜。
「小喜,皇上的寿辰就在三日後吗?」不知道外头是否已经开始热闹了,毕竟是皇上的寿诞呀!普天同庆不知是什麽景象?
他在的地方瞧出去只有寂静的雪景,这几日天气不错,暖阳散在雪地上一片金黄,像是细沙粒般,他想出去玩雪,可足踝上的铃铛总会让他打消念头。
寒梅已经半开了,不知夏天会结出多少果实?小时候他帮著云似腌过脆梅,也许等结果了他也能来腌一些。
小喜公公用力点头,一脸兴奋地对他比手画脚,大抵是说外头的庆典有多热闹,他带些钦羡连连点头回应。
皇上说要带他看灯市,那也等到年初十过後,还有将近一个月呢!不过,既然寿诞将至,是否代表皇上暂时都不会来了?
分不清楚心里是雀跃或者失望,离非瞧著外头的积雪,过去他总会用雪做些小兔子小猫小狗的,假装自个儿养了这些小东西,就算没人可以说话也无妨,办些不寂寞。
「小喜,玩雪吗?」也许皇上近日当真不会来,今晨皇上离去前神色有些不舍,同平日不同,他一开始没留心,现下想起来确实是有些奇怪。
再说,都快未时了皇上仍未来……摸出怀里的手巾,离非先将素白手巾摺成长条,接著紧紧捆住足裸上的金环,压著铃铛。
小喜公公在一旁睁著大眼瞧他,没有阻止反倒露出一些好奇。
「我想玩雪。」他对小喜轻轻一笑,下了炕。「小喜你喜欢雪吗?」
使劲点点头,小喜公公灵巧地扶住他,铃铛完全没发出声响,小喜似乎有些紧张,但毕竟没能说些什麽。
他以後就该这麽做,皇上不在的时候就把铃铛压牢,他过去怎麽没想到这麽简单的法子?满脑子只有临……
被服侍著著好鞋袜及皮袄,离非轻轻推开了小喜公公的手,离开了暖洋洋的屋子,冰凉的气息一进肺里,他抖了抖喷嚏了几声,小喜公公连忙递上另一条手巾让他擦拭。
将用完的手巾仔细折回豆腐块,连同脱下的手套一同收进怀里,赤手掬起了一把雪,冷冽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冻掉指头似的。
皇上一回别院就瞧见穿著厚重冬衣仍稍嫌单薄的少年,坐在雪地里,歪著头同身侧的小公公笑吟吟地低语,手中捧著一只雪做的小兔子,总是稍微苍白的脸颊连同鼻头都红扑扑的。
少年在他身边时也总是带著浅笑,过去是喜悦带著羞涩,而今只是乖顺……皇上无法靠上前,离非很久不曾笑得如此开怀,眉宇间的苦涩无奈皆不复见,浅色的眼瞳闪著灿烂的光彩。
冻得发青的小手不舍地放下了小雪兔,小喜公公机伶地摸出了手巾擦拭去离非手上的雪,用手搓的稍暖了才套上手套。
尽管离非没有拒绝,皇上还是瞧出那张发红的小脸上染著些微不乐意,轻轻地对著小喜公公像是埋怨似地说了什麽,小喜公公使劲摇头,握著离非的手贴在唇边呵气。
腼腆羞涩的微笑在离非脸庞上绽开,皇上呼吸一窒,身子一颠靠倒在拱门边上,平沙公公连忙上前要扶,却被皇上举手格开。
「将雪……」全铲了。声音没能出口,梗在喉头,皇上闷咳了两声,紧望著离非许久不在他前展露的愉悦,退了几步。
一年之约,原就是瞧准了离非心软,对他依然心存挂念才开口许下的,三百多个日子,皇上不信离非真能把持住不陷溺,他太明白少年的单纯重情,不敢多求很容易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等春回大地,离殇从南京回京城,他会让两人见个面叙旧,有了这一著离非更不可能说要放手求去。他千算万算,却血淋淋的察觉自己没算著离非的坚决……可不是吗?那时候就算被打的气若游丝,仍不死心的问同样的问题,毫不退缩。
他忘了离非是个下了决心就不轻易改变的人,太过单纯耿直……
「万岁,是否需要老仆……」
只是淡淡地摆手要平沙公公退下,皇上收起了所有动摇苦涩,撩起袍角跨入雪地里。
察觉雪地上多了一道阴影,离非抬起头追寻而去,在瞧清楚了皇上的身影後,脸上的红晕刷白,像受惊的兔子似慌乱了起来。
「皇、皇上……不,临……」原本同小喜公公谈笑时轻松舒展的身子绷起,似乎想站起身手脚却老是陷入雪里,弄得离非尴尬惊惶不已。
小喜公公俐落地跳起身,很快将全身都沾了雪的离非扶起。
「小六喜欢雪?」皇上浅笑以对,长臂一伸将人揽入了怀里,小喜公公很机伶地弯身告退。
「是,小六、小六很喜欢雪,临喜欢吗?」因为身上的雪,离非迟疑著是否要依靠进皇上胸膛,小手无措地挡在两人身躯间,垂下头不敢望向皇上。
「称不上喜不喜欢。」皇上轻声一笑,拉著少年的手环上自己的腰,搂得更紧了些。「你身子有些凉,皮袄不够暖活?」
「不,皮袄很暖了,是小六、嗯……大抵是我顾著玩雪,在雪地里待得太久了些,身子才会透著凉。」脸颊接贴在皇上胸前,隐约能听见平稳的呼息及心跳声,很暖很暖……离非阖上眼,在心里对自己的没用苦笑。
「喝些酒暖身子?」将离非打横抱起,短促地惊呼了声,少年带些狼狈地环上男子的肩,应该要想起的铃铛静默无声,皇上略扬了扬眉,睨著该套著金环却果上了手巾的纤细足踝一眼。
「去年落雪的时候,我同离殇……」慌张地缩了缩,让袍角能遮去足踝,一时分心察觉自己说错话时已迟了。
「殇儿?」皇上倒不若往常,眼眸里仍是温和如春风的笑意。「他确实爱好杯中物,总会摘下酒,小六也尝过吗?」
「嗯……试过。」松了口气,他看不透皇上为何没有动怒,先前他绝不能提起离殇的。「可我尝不出有何不同,临尝过吗?」
「不,我没尝过,你该明白殇儿比浮著瓣的酒更迷人。」轻描淡写中粹著一丝毒,少年微微颤抖了下。搂著离非,皇上并没有往房里走,反而先踱到了梅树下,扬扬秀美的下颚。「想摘一枝吗?」
「嗯……」梅尚未全绽,娇媚的嫣红中透著一抹含羞带怯。离非扶著皇上的肩,神情有些不安但仍探手折下一枝梅枝。
「三日後是我的生辰。」
「小喜同我提过,听说外头为了庆典很热闹,临要过几岁的生辰了?」离非的询问心不在焉,眼眸专注地看著手中握著的梅,在指间转动把玩著。
「三十七。」
「临想同月娘许什麽愿呢?」
「小六那时许了什麽愿?」
握著枝的手一颤,离非微微蹙起眉,低声叹口气。「那时我许了什麽愿呢?都十八了,离殇也好云似也好月太医也好,还有临都在我身边,除了娘以外我什麽都有了……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仍向月娘许了贪心的祈愿。」
「月娘不能许你,我也不能吗?」
「不提我了,那都过去了,三日後是临的生辰哪!我却没能送上什麽贺礼……临想要什麽?」问是这麽问著,离非的眸却牢盯著梅不放,像是透过交艳的朵瞧向另一个人。
「离非……」悦耳的轻叹,让少年猛地瞠大眼,不可置信地瞧著皇上,连手上的梅枝落了都没察觉。
这是皇上头一回唤他的名字,确确实实不带恶意或戏谑……离非……离非……他猛力啃住薄唇,茫然不知所措。
「临?」
「若能不染是非那就足够了。」
离结束还有回哈哈哈(挺)
木头–第二十章(上) [父子]
沉溺是很轻易的。
离非一直都明白,若是皇上真心的对他好,他根本把持不住自己的心。只是他看不透,皇上究竟是真心对他,亦或只是心血来潮的宠溺?一回又一回,先让他以为终於要到了,再狠狠扯开他嘲弄他,就是驽钝如他也学会了谨慎呀!
直至雪融前,只要他睁眼,皇上十之八九都会在他眼前,十天里总有一两日是休朝不上的,他心里觉得不妥,却也不知如何对皇上劝说。
年初十的灯市,皇上遵守约定带著他到城西逛灯会夜市,猜灯谜的、摇元宵的、杂耍变戏法、唱戏的,让他目不暇给,连眨一下眼也舍不得。
不论多麽小的玩意儿,他都瞧得趣味津津,好几回若不是皇上拉著他护著他,恐怕不是被人群给挤跌了,就是撞上路边的小摊子。
原来,人真有恨不得多生两只眼睛的时候哪……他看了很多书,当然也明白元宵节有些时麽,过去在宫里最多就是用晚膳时多一碗枣泥元宵,软糯沁甜的滋味他总舍不得一口吃完,三颗元宵总让他慢慢嚼嚼著半时辰有。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上所描绘的元宵节又哪有亲眼所见的十之一。
「来。」空著的手中突然被塞入了一根细棍子,皇上的声音几乎是贴著他的耳侧。
稍嫌慌乱地闪躲开,离非红著耳根这才将心思从小贩上转回身边的男子,以及手中的一尊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捏人。
「这是?」细棍子上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约略七八岁的模样,扎著两根小辫子,手上捧著一只小兔子。圆亮的杏眸里似乎带著顽皮,小小的唇微微上翘,仿若一眨眼就会动起来般。
赞叹了声,离非爱不释手地转动著细棍子观看,谨慎小心怕一不小心弄坏了岂不太可惜吗?
「喜欢?」皇上扶著少年的细腰,带著他往下一摊走去。『原本想替你捏一枝糖人,可你定会舍不得吃,糖不耐久放,融了可惜。』
「嗯……临,谢谢你……」他确实被摸的天通地彻呀!
「那日你做的雪兔子融了,赶明儿我陪你一块儿多做几只吧。」过年的时候天气晴朗,偶或飘些细雪,很快就融了,皇上心里总有些可惜。
「嗯……」不置可否,离非依然把玩著捏人,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累了?」皇上将他搂紧了些,探了探他的额头。「今儿先回去歇息,明儿再往後看吧!」
「临,你知道我脑子不好,只会读死书,什麽也不懂。」在人群里就算不想走也会被挤著往前移动,离非脚步才刚停下就险些被挤跌了,只能红著耳根偎在皇上怀里。
「你只是较常人良善。」从那些被小心地阅读千百回,旧了却整洁的书册上所写的眉批注解,皇上才知道天下底真有人能只从好瞧一件事情,并不是乡愿而是体贴谅解。
於是他挂上了心,想知道这双眼会不会对这世间涌起怨怼恨意?离非与过去少年时的他如此接近,被父皇冷落,母亲更因罪惨死,为何却仍能那般纯真善良的相信世上的美好而无怨恨?
不怪不恨,认为那是自己该承受的苦果,却也未曾放弃要为这不公允的世间奉献一己之力。
他没让离非知晓,那些书他仅用了三天读完,原想让人烧去却一直保留在御书房的一角。
起先只是嘲讽,他想知道离非天真到何种地步,究竟等忍到何种境地。而後……是什麽心绪他自个儿也说不透了。
「不,我这是傻,所以我猜不透,临……你是真心待我好吗?或是只为了一年之约才对我好?」就是想破脑袋,离非也知道自己猜不出来,皇上总是前一刻对他好,下一刻推他入渊,杀了人、伤了人,连真心待他的云似跟月太医都不在了,他好怕哪天睁开眼睛,小喜再也不出现。
离殇尽管仍在,两人却早已无法相见了吧!他很想念心爱的小皇弟,却不敢开口请求皇上让他与离殇见上一面。他怕,就算现下皇上对他好,与离殇一相较他仅是可有可无的小雀鸟,在金丝雀面前一文不值。
皇上一定不知道,他沉溺了呀!只要一些疼爱,他把持不住的……所以他要忍住,忍上一年後离开,这才是最好的。
秀丽的眉一蹙,就算隔著一层人皮面具,仍瞧得出皇上脸色微暗。搂著离非的手臂往上移向纤细的後颈,说不出是抱怨或是无奈的捏了捏。
「我的真心还不够吗?」苦涩地一笑,皇上将脸靠上离非肩头,气息滚烫的吹拂著敏感耳际。「你长高了些哪!」
「啊……嗯……」在人群里伫立不动,让离非感到窘迫,连颈子都爬上了红晕。「似乎是,衣袖短了些足环也啊……临……」
耳垂被啃了一口,离非只觉得脸颊滚烫得像烧起来了似。
「拿掉吧!小六也学会怎麽理那小玩意儿不是吗?」带笑的细语没有怒意,只是满满无奈及一些赌气似的抱怨。
「我只是不想一整日待在炕褟上,连打个喷嚏都会叮当响,好丢人……」不自在的动动脚踝,今日外出前皇上用他的方法将铃铛压住了,那种作坏事却被歹得正著的不安畏惧,直到走进了夜市里才被热闹的气氛冲淡。
皇上呵呵的贴在他耳侧轻笑,好半晌才又握著他的手离开夜市。「这夜市还有五日,你要是喜欢咱们天天来吧!」
「嗯……」握紧了手上的捏人,离非压不下心里的期待,就算皇上只是随口哄他也够使他开心了。
一回别院,皇上果然让平沙公公取下了扣在足踝上的五爪金龙,白细的肌肤上印著一圈暗红,离非才想遮却被皇上握起足踝踩放在膝头,优雅的长指顺著印子摩挲。
似被火焰烧著般,麻痒又滚烫骚动直上心头,离非不敢缩回脚,咬著下唇羞涩又慌乱的偷望皇上垂下的眼,纤长的眼睫在灯下盛著一片碎光,在眼下落上一层淡影。
他的临……让他陷入万劫不复却心甘情愿的临……
接下来的每一日,皇上当真天天带他去城西玩,落日前则总陪著他看书赏梅,閒谈著天下琐细的奇事掌故,就如同初会时那半个月的临。落灯的那一日夜里,又飘起了大雪,第二日满院白银,在暖阳下如同铺著金沙一般。
醒来时,身侧的被褥透著微凉,从天色看来皇上已经离开许久了,应该上朝去了吧!分不清是安心或是失望,离非细细的吐口气,撑起身子。
小喜一见他醒来,立即捧了拧好的洗面巾上前服侍他擦脸,梳洗完也用完早膳,小喜才比手画脚的告诉他,有个小公公想见他一面,赶也赶不走。
「让他近来吧!会是谁呢?」心下感到疑惑,离非以为自己被皇上安置在别院的事情应该除了小喜与平沙公公以外,没有更多人知晓才是。
似乎并不是太乐意,小喜公公连连摇头,打算继续赶人。
「无妨的,就让他来吧!这个京城里非公子无足轻重,谁也不会对我不利。」
仍是皱著脸摇头,离非苦笑著拍拍小喜的肩,轻推了他一下:「让他近来吧!既然赶不走见一下又何妨?省得皇上回来瞧见了多惹风波。」
不得已,既然主子这麽坚持,小喜公公也只能弯身告去领人去了。
尽管没了足环,可数个月来的习惯让离非走动时依然小心翼翼,窗边的软褟上铺著温暖的皮毛,几个靠枕已经用临爱用的香薰过,雪光反射著日光,灿白晶亮得有些刺眼,小喜已经先放下了纱帐,让日光能适度的暖暖的照在人身上。
是了,皇上许过要陪他一块儿做雪兔子玩,唉……随口的承诺,瞧他怎麽又记得这样牢?傻瓜。
「小人蜻蛉拜见六皇子。」清亮熟悉的声音让离非身子一绷,猛的回头几乎从软褟上摔下地。
这是……这是……他不自觉揉揉眼又掏掏耳,等瞧清地上跪著的小公公,又更使劲的揉起眼。
「你、你是……你是离殇的……」这张脸不可忘掉的,那时候他同离殇日日相会,及至後来多错身,在离殇身边服侍的就是眼前这个小公公。
「回六皇子,小人确是太子的人,前日元宵灯市上太子见著了六皇子,特要小人来问安。」小公公的一直是那样平静恭谨的应话,离非却不知该怎麽回应才是。
离殇……离殇……
「我、我不是……」喉头乾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小喜机伶的地上茶水,他猛地一口灌下用力喘了给口气。「天、天朝已经没有『后离非』这个皇子,你……」
「回六皇子,太子要小人确实转告,对太子而言您永远都是『离非哥哥』。」
身子一抖,离非捂住脸再也忍不住呜咽。他还是离殇的皇兄,还是吗?不是见不得人的罪孽,不是金丝笼里的雀鸟,而是后离非,当朝的六皇子呀!
「离殇……离殇还好吗?身子如何?前些日子听说他下南京疗养了,已经回京城了呀?」顾不得脸上泪痕交错有些狼狈,离非忙不迭的询问离殇近况,他好想见好想见离殇。
「回六皇子,太子很好。不知六皇子是否能给小人什麽信物,好回覆太子?」
「这……当然!」离非急著在怀里摸索,可他一项没有什麽随身饰品,唯一摸出来的只有惯用的素帕。
递出素帕,蜻蛉恭恭敬敬的接过。「多谢六皇子,小人这就回去覆命。」
「告诉离殇,我很想念他,希望他安好。」依依不舍的交代,他多想就这样让蜻蛉带他去见离殇,可毕竟办不到吧!若是给离殇惹祸了,他也不愿意。
「是,小人定会转告太子。」
小喜领著人又出去了,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离非心不在焉,瞧著窗外的雪心里牵挂的都是离殇。
可不是,他仍是六皇子,仍是离殇的皇兄呀……后家的子孙,后离非呀!
「六皇子……」耳边似乎有谁轻声的这样唤了他,一愣离非疑惑的转头四下张望,这才察觉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吓得他惊呼。
「你、你是……」小喜恰好去端午膳不在他身边,一身劲装的男子让他莫名全身发寒。
「皇后娘娘想见您一面,恕罪了。」
惊叫来不及出口,离非只见到眼前一,後颈像被砍了一刀似一阵顿痛,眼前霎时只剩下一片漆黑……
※※
新年刚过,政事堆积如山,早朝延迟了近两个时辰仍未能结束,皇上不十分神瞧向外头积起的雪。
他许了离非要一块儿做雪兔子玩,可现下他却还被困在大殿上,心里渐渐感到不耐烦。
这可真糟糕不是吗?在心理苦笑,什麽样的君王才会在如此时刻满心厌倦,恨不得撇下满朝文武只想回到那小小院落,陪著一个少年捏雪兔子玩?
煞费苦心、不择手段要来的地位,如今还不如不要。
优雅长指轻敲著龙椅扶把,对臣子们的奏事,皇上几乎听而不闻。
也因此他留心到了後头惊惶匆促的脚步声,停在平沙公公的身後,低声迅速的说了些什麽,无礼至极。
淡睐去眼,平沙公公正挥手要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公公退下,那张脸是……小喜?
「万岁,非公子被劫走了,恐怕是皇后娘娘的人……」平沙公公压低了声音,皇上猛然愣住,脑袋轰的一声巨响。
「是不是让老仆……皇上!皇上!」
不只平沙公公惊讶,满朝文武都瞠大了眼哑口无言瞧著皇上脸色惨白,起身奔下了皇座。
「备轿!」
今天应该会二更吧
我想赶快结束掉然後写平行线XD
月底前一定要结束
木头–第二十章(中)
『你想要什麽?』少年问。
『国母。承平天下的国母,平安顺遂。』少女淡然的回答。
『这还真不容易呀!』少年轻笑。
『给得起吗?』少女冷静的揪著少年的眸。
『可以。』
於是他们击掌为誓,那时他才十五,是个就算曝死街边也无人闻问的落魄皇子,行二十九,确实靠著运气不错一路安稳的在宫里活了下来,身边唯一有的使唤太监,已经老得除了坐在椅子上歇息之外,啥也不能做了。
而少女也才刚及笄,如云的黑发规规矩矩的盘缠著,身为吏部尚书的长孙女及护国大将军的大侄女,一族在天朝里的势力几乎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不敢对他们有所不敬。
在众人的嘲笑下,他们成了夫妻,三年后成为太子与太子妃,几乎让满朝文武摔碎一地牙。当然耳语是有的,说他凭著女子的裙带关系才得到了机会,一个在女子裙下求生天的太子。
是又何妨?成大事不拘小节,若不先得到相当的力量,他一辈子都是无足轻重的皇子,比贩夫走卒还不如,压根没有人记得他,只能任凭岁月腐朽,弱冠之後被遣入寺院,长伴古佛继续枯朽。
那不是他要的,要能力要雄心壮志他都有,只差了一些机会罢了,谁让他的母亲愚蠢呢?身为妃子,却希求帝王的专心一意,痴人说梦也不过如此。
他从没有後悔,父皇给他起了「临运」这个名,他相信自己拥有天运。一路上,披荆斩棘不说,他是踩著人骨叠成的阶梯拾级而上。温情只会害人,他唯一信任的只有月道然,他所有的好已经都在月道然身上了,所以他不需要。
一个帝王需要的是冷静与绝情,笑看风云、覆掌乾坤,这不是里所应当吗?这世间,不过就是个啃食与被啃食世道,而今谁敢说天朝不是在他手下登峰造极?确确实实的泱泱大国。
他明白自己可以,也办到了。於是他给了结发妻子该有的承诺,让她当承平天下的国母,地位无人得以动摇。
与皇后敌对,从来不是个聪明的主意,天朝的盛世有一半得归功於皇后,身为女子她确实比许多男子来得有才,也来得冷绝。
不该带少年离开别院……明知道皇后暗地里打探离非的住所,他却还是为了让少年开心而带他外出,终於还是被探知了吗?皇后的手段他如何会不清楚?
轿子备得稍慢了些,皇上根本无法安心等候,顾不得狼狈扯下了冠冕,在重重回廊间发足狂奔。
心慌意乱间,皇上依然感觉到内情有些不单纯。固然皇后想尽办法要找寻离非,可京城里确实瞧过离非的人并不多,皇后也不擅丹青照说描绘不出也不会特意描绘离非的画像。就算画了,少年浅淡如影,并不是那麽让人一望即识,非得是当面瞧过的人才能准确的认出来才是。
此外,小喜又如何知晓虏走离非的是皇后的人?适才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他也瞧出小喜身上并无外伤,脸色尽管苍白却是因为紧张而非重伤,想来离非应是小喜不在身测的时候被劫走的。
既然如此,为何能却知识皇后下的手?这其中定有另一个人出手介入……心口一抽,率先浮现的人影让他脚步一颠,险些绊倒。
「万岁!万岁!请上轿,请您上轿!」好不容易追赶上,平沙公公喘著气声音嘶哑。
有些失神的停下脚步,他回头瞪著眼空洞的扫过平沙公公及一旁追著他跑的小轿,扭起的唇角一笑。「平沙,强摘的瓜不甜,这地位也好、小六也好……你说,一个皇上还有当得比朕更窝囊的吗?」
他多想了,定是他多想了,可……心底明白,绝不是。
「万岁是天朝开国以来最有明的君王,老仆真心如此以为。」
扶著额际,皇上哈哈大笑。「平沙,当朕这麽问了,还能当个皇上吗?什麽样的帝王才会对仆从这麽问?你服侍了三朝帝王,怎会不明白。」
「万岁,请上轿。」
登上了小轿,皇上仍微微喘息著,发髻稍乱他没有分心整理,只是敲敲扶把催促著。
「十里加急,让太子即刻回京。」
匆匆赶到懿和宫,皇上不等轿子停好就下跳轿,在宫女惊惧的轻呼中直奔而入。
厅里,皇后并不在,几个太监女官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皇后何在?」皇上笑了似地柔声细语,几个宫人恨不得将头埋进土里似,垂得更低了。
「回皇上,娘娘……娘娘……」
「嗯?」他努力压下心里的愤怒跟惊恐,只希望还来得及。懿和宫里有哪些密道密室,他逐一在脑子里审视,猜测皇后会将离非带去哪儿。
事不关己然关己则乱,一时间皇上却怎麽也想不全那些密道密室,来来去去几个都不是皇后此时会使用上的。
「万岁,兴许是老仆胡想,可不会是在……」平沙公公已经走至厅一角,伸手将一旁装饰的玉狮子狮首往右转了半圈,太监宫女同声抽气,抖得要散了似,墙上喀的开了道门。
皇上赞许地点点头,立刻钻入门里,同时交代:「命禁卫军包围懿和宫,所有宫人立下大牢。」
「老仆遵旨。」
密道两侧每隔十步都有一盏摇曳的油灯,皇上奔跑的身影蛇般扭动,不多时除了油灯的气味之外,另有一股烧灼的味道,皇上心里大骇,更加快脚步。
底部是一座石室,火光如炙人影如同鬼影一般在墙面上摇摆不定,皇后就端坐在高位上,神色冷淡地瞧著被锁在墙上的少年,一盆火生在房中央,同时女官正从火盆里夹出一块烧红的铁。
「动手。」似乎瞥见了他,皇后眼眸微眯,毫不动摇的下令,女官立即将铁块往脸色死白默然的少年额心压去。
滋!的声,皮肉烫焦的臭气弥漫在小小石室中,混合上痛苦短促的闷哼,接著是烙铁掉落地面时激起的小火星子,女官跌坐在地上张口结舌满脸惊恐。
「临!临!」少年死命挣扎,哭喊著搂著自己的男子,却怎麽样也挣脱不了纤细手腕上得冷硬手铐。
又闷哼了声,皇上忍著疼痛对离非微笑:「没事,手疼吗?」
「陛下,您这是……」皇后唬地从座椅上跳起,脸色都泛青了。
「皇后,朕忍了你一回又一回,你说朕这回该怎麽置你才好?」皇上一眼都没瞧向皇后,一使劲将锁著离非的手铐从墙上扯落。
一获自由,少年撕去半截袖子,哽咽地包裹著皇上被烫得皮焦肉烂的伤口,就在线条优美的颈侧,连同衣物烫得黏成一块。
「别哭,不碍的。」绕是痛得浑身微颤,流淌著大大小小的汗珠,皇上仍柔声安抚怀里的少年,心疼地搓揉被铁铐磨出血丝的手腕。
「我不懂……临……我不懂……为了一年之约,你又何苦、何苦做到这种地步?」离非心疼的几乎没法喘息,就是隔著人皮面具,他也不会忘了临脸上的伤,同样是火伤……
「我要的不是只有一年,这样的真心不够吗?」
「陛下!君无戏言,您可还记得与臣妾的承诺?」皇后扬声打断了少年的回答,她没想到对这样功亏一篑,照理说皇上不该这麽早察觉她劫走了后离非。
「奴印?皇后打算将离非划归奴籍?」淡然地瞥了眼落在地上慢慢褪去一些豔红的铁块,上头的图腾依然显眼。
「后离非让皇上成了昏君,天下如何会承平!您对臣妾的承诺又当如何?」皇后厉声逼问,她要的权位不能因为一个少年受到动摇!
过去,就是淑妃最受宠的时候,皇上也未曾怠忽国政?更别说后离非还是后家子孙,这等丑事她如何能不阻止?
「无须挂意,朕会给你交代。」将哭得抽搐的少年搂在怀里,颈上的伤以不再如刚烙上时的疼痛。
「您打算将臣妾下罪吗?陛下,臣妾斗胆,违逆伦常天理不容,无论天朝有没有后离非这个皇子,他总是后家子孙,您的亲血骨。」狭窄的密道传来纷杂的足音,皇后不惊不逃,只是惨白著脸对皇上扭著唇角浅笑。
淡挑眉,面对结缡二十馀载的发妻,皇上只是对赶来的禁卫军挥挥手:「护送皇后移居青慈宫。」
顺利的话明天贴到结局(擦汗)
不对……日期变换了,所以是今天OTZ
木头–第二十章(下) [父子含补稿]
青慈宫位於皇宫北侧,向来渺无人烟,居住其中的都是些白头宫女、失宠宫妃,琉璃瓦早已破的破、落的落,地上的石板也都裂开了缝,杂草从中窜冒出来,盛夏十分倒似铺了一层绿毡。
一日三回,除了配膳的小公公之外,谁也不会到访。
纤细的身影在通往青慈宫的廊上探看了几回,确定了无人察觉才闪身走入青慈宫中,顺著因年久失修而破败的长廊往行去,直到最接近後头一片密林前的小院,毫不犹豫地推开於正中的房门。
屋里空洞的回盪著锁链在地面拖曳时的摩擦声,门被推开後立即停歇,身著白衣的皇后冷淡的瞧著门边的人影,轻轻眯起眼。
「蜻蛉。」
「娘娘。」穿著太监服饰的人影弯弯身,却没有了该有的恭谨,皇后冷冷的哼笑了声。
「怎麽?」皇后想走近小公公,然而足上所套的锁鍊长度有限,她压根无法越过至於房中央的圆桌。「这都是太子设下的圈套吧?把你送到本宫身边,以后离非当饵,构陷本宫。」
「娘娘也是明白人不是吗?」蜻蛉浅浅笑了,如同流水般清亮带些冰凉,蕴含著难以言述的风情。
愣了愣,皇后蹙起眉。「你、你是谁?」
「娘娘,您不是该猜著了才是?或是儿臣太过失礼,娘娘提醒我该好好请安才是?」蜻蛉公公又细笑了声,在略显幽暗的宫廊里依然像透著一层盈润光晕的手向上,揭开了面皮。
「后离殇……」轻抽口气,绕是如同皇后这样的人,仍瞠大了眼不自觉连连摇头「你、你不是……」
「儿臣的身子吗?」即使做太监打扮,依然素雅又雍容,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当离殇敏唇一笑时,皇后不自觉别开头。「多谢娘娘关怀,儿臣的身子近日来是大好了,才能留在懿和宫听娘娘使唤。」
「不可能,蜻蛉中秋之前被你逐出东宫,本宫见他是可用之材而遣为传唤,那时你正重病……」
「娘娘,诚然儿臣的身子残败不堪,那时入懿和宫的确实是蜻蛉。」离殇轻叹口气,墨黑如无星夜空的眸淡睐了皇后一眼,摇摇头。「娘娘,您怎会猜不出呢?这麽些年,儿臣几时出过京城?」
「蜻蛉替了你下南京……」苦笑声,皇后连退几步,跌坐在炕上。「本宫果然没识错人,太子果然是继承皇统的最佳人选。」
「娘娘盛赞了,儿臣不过是为了自己。」似乎有些累了,离殇这才走进屋内在桌前坐下,细白的指头有趣的抚过桌上摆放的茶壶。「娘娘要喝口茶吗?您的脸色让儿臣有些担忧哪。」
「本宫却没想到你能冷酷至此,连后离非也拿来当棋子用了。」皇后对离商的询问充耳不闻,只是赞叹似地笑著摇头。「皇上做不来你这样的狠决,月道然、佘云似乃至於你,只要挂上心他就下不了手。」
「儿臣又怎麽会让娘娘伤了离非哥哥呢?」离殇慵懒地支著粉颊,弯弯的眸里似乎笑意无限,却让纤长的睫遮去大半,皇后全然瞧不出他的想法。
「这麽说……果然是你通风报信了?」
「娘娘,这青慈宫果然不是个宜居之所,瞧您怎麽会问如此里所应当的事儿呢?」离殇吁口气,墨黑的眸突地锁住了皇后的眸,心里猛地一紧,皇后不稳地退了些。
「你……你就不怕皇上狠心不救后离非?」
「若是如此,儿臣自有办法。」轻描淡写的细语,悦耳得几乎像吟诵般,就是皇后也不禁耳根微红。
既淡雅又奢艳,既是也是影,就是淑妃也没有如此风情呀!皇后苦笑。「当年本宫应该要除去你才是。」
「娘娘有识人之能,打小就相准了儿臣会是个心狠冷绝的人不是吗?」似乎有些难受的咳了几声,离殇从怀里摸出小方包,将里头的药丸一口吞了两三颗。「请娘娘恕罪,儿臣的身子在青慈宫有些撑不住了,就长话短说吧!」
「你想说什麽?本宫没做错任何事,这一切都是为了天朝的安泰。」挺起腰杆,皇后目光灼灼地瞪著离殇。
她没错!她要权势,却也不是平白获取,也是与皇上一块儿咬著牙,用尽心思才获得了。何错之有?难道要她眼睁睁瞧著自己打下的半壁江山,因为不容於是的逆伦情爱而毁於一旦吗?
「毒死我娘也是吗?」离殇不变的笑语盈盈,墨黑的眸里什麽也没有,淡然与皇后对视。
「你、你说什麽……你……」
「确实,我的身子如同娘,她会早逝并不是太使人意外,可是……娘娘,儿臣那时尽管年幼,还是明白呀!娘没道理会死得那样突然,更别说总有人服侍娘喝药前,要多加些『糖』哪。」
「本宫又何必特意毒死淑妃?」脸色微白,但皇后依然挺著背脊瞪是离殇。
「儿臣不得不赞佩娘娘呀!当年瞧上了父皇,稳稳当当的成为国母,可惜没有子嗣,这一来新皇登基,您就无法继续安座大位了不是吗?您瞧上了儿臣,可真令儿臣不胜惶恐,若是没了母妃儿臣就必须由您亲手抚育,这确实是常保安泰的好法子。」
瞧著那张绝美的笑颜,皇后蠕动著唇,一句话也没说,末了冷哼了声别开头。「你为了这事儿,安排了多久?」
「白绫、匕首、毒酒,您想怎麽选?」不答反问,皇后挑起眉不以为然地哼笑。
「后离非是你安排的棋子吗?若是皇上没对那乏味的少年上心,你又打算如何?若是那块烙铁烫上了那张脸,你又打算如何?」
「娘娘,您命不久远了,又何须知晓这些事?」轻咳了两声,离殇的脸色略微发白,几乎像透明似地连其下的青色血管也瞧的出来。
「告诉本宫!」皇后厉声大喝,足上的锁链喀喀作响。
「那又何必?」离殇嫣然一笑,起身拍拍袍角,将蜻蛉的脸套回,恭敬的拱拱手。「小人这就告退了。」
房门阻去了皇后的声音,离殇回头对身後的人扬眉一笑。「平沙公公。」
「太子殿下。」
「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机伶,离非哥哥脸上可就多了烙痕。」即使用蜻蛉的脸,离殇依然令平沙公公不自觉老脸燥热。
「不,这是老仆该当作的。」叹口气,平沙心里来是有些介怀,瞒著皇上与太子合谋……只是他没料到皇上会那样惊惶失措呀!
「离非哥哥是……」黑眸远远的瞧著灰暗的天边,唇角的浅笑虚幻得让人心疼。「是宫里唯一的美好……」但他还是咬著牙将这美好当成饵食,以成大事。
「太子想见非公子吗?他挂意您得紧。」
「不,何须再见。」今生,他与离非的情分就到此为止了吧!
※※
颈侧的伤并不严重,只是令人怵目惊心,皇上的人皮面具是直罩到颈上的,与龙袍混著血肉,清晰的熔铸成奴隶身上才有的图腾。
离非的眼泪没有停过,紧紧握著皇上的手不肯放,细长的眸哭得核桃般红肿,不断打著抽噎,就是想喂他喝安定心神的药也喂不进口。
直到太医整理好了伤,敷好了药,退开了之後,皇上将人搂入怀里轻柔拍抚,才勉强停住了离非的泪。
「傻木头,你想哭瞎自个儿吗?」唇疼惜的摩娑少年微凉的面颊,舌尖尝到了淡淡的咸涩,心疼中皇上也不免感到开怀。
毕竟少年心里仍有他,抹不去也撇不下了呀!
「临……临……我不懂,你明白我傻……」紧紧扣抱著皇上的腰,少年一直知道这些日子皇上瘦了,却不明白为什麽。
「你不是傻,你只是太认真了。」在带著泪痕的夹上一口一口亲吻,直到小小的唇角,他想吻却又不想惊吓到少年,只能聊胜於无的轻舔淡色薄唇。
「我分不出来真心与作戏……临,我好喜欢好喜欢你,这辈子我只想过要带你走,可是……月太医却被我害死了……」纤瘦的身躯停不下抽搐颤抖,一提到月道然眼泪又滚下了。
胸口一紧,皇上将人搂得更紧些,额头顶著少年的额心,两人的眸中都只瞧得见对方,还有双方眼里的自己。
少年有些慌乱地想别开眼,却怎麽样也舍不得,愣愣地瞧著皇上的眸。暖若春风、柔情隽,身子甜得发烫。
临……他的临……
「离非。」小手被握起,贴上了刚理好的伤部,离非心一痛,怜惜不已的轻抚,似乎恨不得能将那道伤跟永世去除不了的印痕抹去。「离非。」
「嗯?」皇上很少唤他的名,酸软的甜腻漫了全身,离非终於还是羞得闭上了眼。
「我带你走,一生不再身染是非。离非,我的离非……」
离非愣著,没有回答,只是闭著眼,泪流不止。
「临,放手好吗?」他该开心的,该心满意足了。临为了他被烙上奴印,为了他眼看连皇上都打算不做了,这样的宠爱太够了。
可是不能要,他是后家的子孙,是父皇的孩子,不能再违逆伦常了……
「为了什麽?」恨不得将离非揉入血骨般使劲的搂紧,皇上也察觉到自己怀里只剩空虚了,柔软的身躯、亲腻的温度,即使如此他什麽也抓不著了。
「我怕……临,我好怕……你能喜欢我多久?会不会後悔?我分不出真心与作戏,你待我好究竟能多久?我不懂,我不懂呀!临,放手好吗?」离非用力力气回抱他唯一想要的人,气息也好、体温也好,他不想忘,一生也不想忘。
「就算我不是君王?」心口隐隐的像被撕裂了,痛得皇上无法喘息,眼前只剩一片黑,颈上的伤又算得了什麽?「就算……就算我把心掏出来,就算我心甘情愿成为你的奴仆,还不够吗?」
「临……」小脸在他怀中依恋的摩擦,泪水沾湿了衣袍。
「离开了京城,你想去哪儿?」唇贴著浅色的发丝,亲吻一般摩娑,少年淡得几乎被月菊跟他身上的薰香给吞没了,却总是留著一丝影子,抹不了舍不去。
「我想去苏州。」不知道那是什麽样的地方?南方的冬日不下雪,苏州会下吗?春日的景色是不是比京城更迷人?
「想做些什麽?」
「做些什麽……」离非迟疑了,他过去希望为国出力,可如今他已经没有这样的雄心了,平平淡淡过一生何尝不是好事呢?「我想种桃,满满一座山的桃,像桃源那样。」
「你会挂念著我吗?」少年没有瞧见埋在他发间的苦笑,皇上怎麽会不懂,桃在离非心里,就是离殇呀!
沉默了半晌,少年难掩哽咽低声回道:「不会。」
「是吗……」
「那太难熬……太难熬了……」宁可忘去,也不要日日想念把自己逼疯。
带著笑一般的叹息声,皇上捧起了离非的脸,在他唇上小口小口亲吻。
「好……」呢喃的回应在两人唇间被吞噬,是不是真许了,是不是真听见了,皇上也好离非也好,都不知道。
第二日清晨,一架简朴的马车从皇宫离去,往南方行走……
还有一回
可是有点落寞
为什麽别人最终回会爆字数
我却反而变少了咧……
唉……
木头–尾声 [父子]
开光二十二年春,天朝与北方玄鹗族战事告歇议和,於玄鹗使臣的洗尘宴日,开光帝晏起,内务总管平沙三度恭请圣起皆无回应,掀开床帐後皇上仍安稳地躺在被褥间,身无外伤,肤色苍白而没有中毒过後的青紫黎黑,面目安详仿若沉睡,只是一探口鼻全无呼息,已然驾崩。
谁也猜不出皇上怎麽突然崩殂,朝臣们也仅知,皇上并非死於刺杀。
百日後,太子登基为皇,年号长庆,开光帝的陵寝正式封陵,而为载罪之身的开光帝皇后,也在青慈宫自缢追随而逝,念其罪不掩其功,仍与开光帝同葬。
而服侍三朝帝王的平沙公公,也告老还乡。
尽管众说纷纭,然新帝新朝仍须整顿,渐渐的那些茶馀饭後的閒谈,也被淹没於莽莽红尘里。
长庆二年,苏州宜县有个「桃源」闻名天下,城东的一座无名山,整山头一到春日便嫣红遍野,桃随风送香,一入宜县就能嗅著这既秀雅又浓艳的香气,慕名而来的文人骚客络绎不绝,而後宜县逐渐被桃淹没其名,大家都唤这儿是桃源。
「桃源吗?」御书房里,皇上靠在软褟上,春日暖阳像层金丝被覆盖在长庆帝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肌肤上。
纤长优雅的手指握著奏章,随侍在侧的公公细心地用手巾拭去皇上额上的汗水。「万岁爷,您该喝药了。」
「嗯……」皇上半眯著眸,黑得宛若无星无月之夜的眸,被眼睫遮去。「朕想想,这宫里到都是桂树,是不是在什麽地方栽株桃?」
「万岁爷想种在哪儿呢?」
「那儿好……」皇上艳红端丽的唇微微弯起,淡雅又雍容的浅笑,比盛开的桃还要迷人。「蜻蛉,我近日老是做梦,佘太医也说了,夜里朕要再不能安睡,恐怕又是一场大病。」
「万岁爷都做了什麽梦?蜻蛉愿与万岁分劳解忧。」担忧地望著皇上白细肌肤下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几乎像春日里的一场幻梦,碰了就会碎了。
「不是个多见不得人的梦……」皇上轻叹了声,将奏摺合上,眼睫一动盛在其上的碎光就散下了。「关於父皇还有……一个人。」
「是。」轻巧地移开皇上手里的奏摺,玉雕般的长指震动了下,蜻蛉将动作放得更加小心翼翼。
「父皇原本希望朕陪葬哪。」有趣似地呵呵一笑,皇上睁开眼,看著窗外树前年才种下的一株桂,枝桠上绿叶茂,秋天定能开出一树银。「父皇早知道自己要死了吗?在玄鹗使臣的洗尘宴上,父皇笑吟吟的这麽对朕说哪。」
「只是梦罢了,万岁不必介怀。」
「嗯……」长庆帝淡应了声,暖日的灿烂光彩,在墨黑眼眸里什麽也透不出来。「桃树就种在那个不染是非的小院子,什麽也不染岂不是太寂寞了吗?」
「万岁爷说得是,那太寂寞了。」
『若非得带一个人下黄泉,朕只想带你走哪!殇儿。』稍嫌憔悴的开光帝,唇边的笑不若往常的心不在焉,而是带著一抹轻松。
『父皇太看得起儿臣了。』
『不,朕只是不想他陪朕一起死,如此而已……』开光帝摇著手上的酒杯,沉吟了半晌後才以口就杯,一口气喝下。『他该活得长长久久,开开心心……不知他心里的桃源养成了没?』
『桃源?』宴会上不该说这些生生死死的话,可开光帝似乎颇有兴味,他许久没瞧见父皇这般精神了。
『四年了……』
『那定是养成了。』
眼眸一亮,流泄出暖得让人全身发烫的笑意,开光帝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不在与他说话。
这是梦吧……
※※
二十二三岁模样的青年,稍嫌瘦弱的身躯修长挺拔,也许是经常山上山下的跑,整个人瞧起来纤瘦却结实,肌肤透著淡淡的麦子色。
尽管总是忙著照料满山遍野的桃林,青年身上的一副总是乾净整齐,连一丝胡乱得皱痕都没有,偏浅的发也中规中矩地梳得一丝不苟,整县的人谁也没瞧过青年有邋遢的模样。
他是「桃源」的主人,六年前乘著一架小马车,带著一个哑巴仆人,来到了苏州宜县,乾枯瘦弱像个小姑娘似,任谁也不相信他已有十八。
即便如今,青年瞧起来仍比一般同年男子年幼,浅淡的身影一不小心就会被艳红的桃给吞噬。
尽管青年是个温和的好人,可大夥儿总觉得他有股不可侵犯的贵气,私底下都猜了,不知这位桃主人是哪儿来的落魄贵族吧!
背著一个小布袋,青年对县里最好的桃宜客栈掌厨师傅腼腆地微笑。「大师傅,您要的桃我给您背来了,瞧瞧合不合用?」
打从宜县被定名为「桃源」後,县里的小吃点心菜式全都入了桃,这些桃就是青年一毛不取的送给县里的人。
「多谢多谢,非公子来来,这是咱新做的点心,您拿回去尝尝啊!」桃的香气隔著布袋都嗅得著,大厨热情地用油纸包裹了十来个糕点,直往青年怀里塞。
「这太多了,不过就是桃,大师傅别如此客气……」青年脸一红,手足无措地推却,当然推不开大厨的热情。
「别这麽说,非公子可是咱县里的大恩人,已後还得麻烦您,这点小东西不拿就太说不过去啦!」肩头被用力拍了好几下,青年几乎没呛咳出来,羞涩又无奈地收起糕点。
「多谢大师傅,两日後我再送过来。」
厨房里的厨子们都对他笑呵呵的摆手,青年离开後大夥儿还看著他远去的方向发了会儿愣,才又慢慢的回头干活儿。
整条街的人瞧见青年,无不热情招呼著,要不是青年最後躲进了小巷子里,只怕张大婶送的葱、王大叔送的山菜、李大妈送的渍桃子、乾果铺的蜜饯等等,会将他压垮在大街上。
看著几乎捧不住的礼物,青年苦笑不已。他不过就是种了一整座山的桃,却莫名的成就了他曾想过的经世济民。
「非哥哥!非哥哥!」巷子里正打著小石子玩的几个孩子一瞧见他,全欢声尖叫地围了上来。
「瞧你们玩得同小泥人似的,饿了吧?」过往这时辰他总会用些小点心,也就很自然地将街坊送的小糕点甜蜜饯分送给孩子。
「非哥哥一起吃!」孩子们比大人更加热情,二话不说拉著他一屁股在门阶上坐下,大夥吃吃闹闹了开来。
等好不容易能脱身,日头都偏斜了。他心里暗叫糟糕,匆匆忙忙抱著礼物往家里头赶。
到家门前时,金色的夕落已经铺满了大地,连山上的桃都染上的金黄,随风摇曳更显华贵娇艳。
才推开门,一旁倏地探来双有力臂膀,将他裹入了堵暖厚胸膛里。「我当你不回来了……」
轻柔悦耳得像吟诗般的低语,在他耳侧抱怨。仅是如此,他就浑身燥热,连发根都红透了。
「胡说……你没欺负小喜?」手上的东西被一旁机伶的仆人接了过去,听见他这麽问立刻用力摇头。
「瞧,小喜说没有。」那种得意与理直气壮,青年真是半点法子也没有,只能无奈地搔搔还在自己腰上几乎压得他没气的手臂。
何等乖觉,小喜收走了礼物人也跟著退开了,屋里只剩下两人,亲腻地依偎在一块儿。
「怎啦?」
「非儿,我对你是真心真意,就算要剜出心来当信物也无妨的。」男子拉著青年一块儿坐在同张椅子上,似乎怕一松手青年就会像泡影般散逝。
「我在,那儿也不去。」侧首轻吻上男子的发际,细柔的黑发像绸缎,总令他爱不释手。
两年前这个小屋里多了个人,他忘不了匆匆赶来开门时,看见男子憔悴地站在门外对他和煦微笑时,他怎麽无法自己地跌坐在地上大哭。
那时後他听说了开光帝驾崩的消息,心头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回京却又怕自己瞧见了皇上的尸体会做出失态的举动。
他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哭完後他莫名又窘迫又生气,难得愤怒的他把男子关在门外两三天不给进屋,最後还是心软了……唉……真是……
「我不是皇帝,不是后临运,足够吗?」男子坏心地笑问,一口一口啃咬著他细致的颈侧。
「不是皇帝,不是后临运,是临……我的临……」他细细的呻吟,没察觉自己已经被男子仰放在桌上。
不是父子,不是君臣,吾愿已足。
终於写完啦(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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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写完才可以开新稿呀黑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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