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 By 我意扶风(父子恋慎入!)
文案
青衣从小就在诛天教里,伺候在教主身边。他知道,自己是诛天教主的儿子。可他背负着母亲的承诺,他与自己最亲最爱的父亲,近在咫尺,却相识不相认。直到教主把他变作禁脔,强留在身边,直到自己的亲生弟弟,差点误死在父亲手中,青衣才不得不说出真相。已经伤痕累累的青衣,要如何,来平复自己那遍体鳞伤的真心和沧桑疲惫的情意?
第 1 章
青衣从梦里醒来,一身的冷汗。
“怎么了?做恶梦了?“绛衣披着外套坐起来,拿帕子擦干净青衣额上的汗滴。
青衣扯出一个微笑,微黄的灯光下,却虚弱的可怜,“没事,不过是梦魇了。”
绛衣轻轻拍着他的背,递过去一杯清茶。
“快去睡吧,明天轮你当值,万一出了差错,教里的刑罚可不是看着好玩的。”
绛衣点点头,回头躺下,不放心,又嘱咐一句,“再梦魇了叫我。”
青衣点点头,吹灭了灯,无论如何却睡不着,听着绛衣的呼吸渐渐低沉了,知他睡熟,才幽幽叹口气,披了衣裳坐起来,窗外月儿正明。
青衣是做恶梦了,他梦见了母亲。
那时青衣四岁,虽然小,却记得些许事情了。
他还清晰的记得,母亲赤红的双目,红的滴血,一瞬间,青衣记起园子里关着的那只獒,那是父亲送给他满月的生日礼物,却是野性未泯,平日里饿极了就是那种眼神,仿佛要把你吞下去。青衣在哭,母亲却没有流泪,她静静的说:“你没有父亲。“青衣使劲摇头,他想父亲,虽然父亲并不尽责,每年,父亲只会回来一两,但每回来,总会抱着青衣,把青衣高高的举过头顶。
母亲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你没有父亲。记着,是他杀了外公,杀了母亲,也杀了你弟弟。“说着,母亲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府里的嬷嬷告诉过青衣,那里有他的小弟弟,青衣一直很好奇,弟弟为什么会在母亲肚子里?青衣总是趴在母亲小腹上,听着弟弟的声音。
“晨儿,跪下,发誓。“母亲的面容平静而冷漠。
青衣顺从的跪下来。
“我不许你再提你父亲,你没有父亲,记着,赵烽是你的仇人。这辈子,不许你再叫他父亲!!”
一阵寒风吹过,青衣打了一个寒颤。睁开眼睛,天边已经泛白。
门外的钟声响了三声,青衣忙整理了衣衫,简单的梳洗了,早早候在晨夜楼前。
晨夜楼里,人影隐隐绰绰。
小宫女端着盆出来,步履丝毫不乱,来来往往,却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青衣忙走进去,隔着帘子跪下,“主上。”
“嗯。“帘子里的人慵懒的点点头。
青衣忙走进去,低头半跪在男人面前,托起他拖地的长发,拿起篦子,轻轻梳顺。
男人轻轻仰起头,铜镜里映出的是一张英俊的面容,看不出年龄,虽然英挺的脸上没有一点皱纹,虽然长发黑亮健康,却没人会以为他是个轻狂少年。因为他的眼睛,没有少年,会有一双那么沉狠戾的眼睛。
“你脸色不好。“男人扳起他的下巴。
“昨夜做了恶梦。“青衣恭恭敬敬,不敢抬头。
男人今天似乎心情不错,“真好,你还会做梦,本座已经很久不曾做梦了。”
青衣不敢说话,低着头,一下下梳着他长长的头发,仿佛那是他唯一关心的事情。
男人站起来,“陪我去诛天阁。”
诛天阁建在诛天峰上,高耸入云,雄伟异常。
青衣跟在教主身后,亦步亦趋。
全诛天教都知道,青衣是教主最得宠的内侍。
青衣是教主亲手抚养长大的,也是教主手把手教的武功。诛天教,不仅是武林至尊,在朝廷也是举足轻重的,如今南宋小朝廷偏安一隅,金兵入关,诛天教主不但是武林之尊,更是大宋亲王,许多事情,皆是仰仗于他。自从钦徽二宗被金人掳去,大宋资历最高的便是这个教主了,就是现在的皇帝,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
诛天阁里,黄袍的年轻太子已经在等他了。
见了教主,太子恭敬的双膝跪下,“参见义父。”
教主冷眼看看他,轻轻点点头。
太子在宫里头万人之上的尊贵,何时受过如此冷落,不由的咬咬嘴唇。
教主甚至没有叫他起来,“你父皇送你过来,想必该交待的也交待过。”
“是。“太子点点头,他是宋氏一族里,最优秀最沉着的少年,不然,皇帝也不会派他来担此大任。
“我无子嗣。既然你父皇想要我传你衣钵,那你便要称我为父。”
“是,义父。“f
“既然叫了这声义父,便是诛天教里的人了,那便要守这里的规矩。“说罢,回头看看青衣。
青衣忙上去,恭恭敬敬向太子行礼,“少主随我来。”
话未落音,只听得一声怒喝,“诛天贼人!拿命来!“只见一个黑影,一道青光,直取教主。
几乎看不见他们是怎么出招的,那个刺客已经被震出一丈开外,剑碎成铁末,一点点洒在大殿上,仿佛天上的星星。
“带下去,好好盘查。“教主甚至不多看那刺客一眼,转身离去。
青衣叹口气,转身吩咐侍卫,“带去刑堂。”
几个侍卫应着,带了那刺客离去,青衣临走时看了一眼那个刺客,不过十五六岁光景,面庞减削邃,掩不住的英俊秀气。
从诛天阁出来,太子觉得血都冷了,果真名不虚传,不仅仅是教主冷血无情,连手下一个小小侍卫都是这般干练寡言。太子突然想起父皇临行时候的交待,“要想恢复我大宋江山,只有靠你叔父赵诛天。”
“少主,我是青衣。“青衣对他微笑。
“青衣?“太子也笑,“我叫明昭。青衣?莫非你们这里还有白衣红衣?”
“没有。不过有朱衣,紫衣,橙衣,绿衣,绛衣和蓝衣。我们是教主的亲侍,一般都留在宫里做事,不大会出去接任务。”
“那接任务的是谁?”
“剑臣,斧臣,刀臣,戟臣。他们四个接的是明面上的人物,都是叱诧风云独当一面的人物。夜杀,夜隐,夜尘,夜血是接的是暗杀任务,从未失手。春鸽,秋雁,冬鸦,接的是打探消息的任务,还有绮色,旖旎,清渠,芙蓉接的是……“青衣突然住了口。
“接的是什么?“太子好奇问。
“媚惑。“青衣思虑片刻,才缓缓道。
“媚惑?”
“便是媚术,有时候也十分必要。”
“媚术?那必定是十分美丽的女人了,不知比伯父的李师师如何?”
“谁说媚术一定是女人?”
“男人也可媚惑上主?“太子不解。
青衣点点头头,“少主莫要多问这些了。”
太子哦了一声,又问道,“我刚才听你说春鸽,秋雁,冬鸦,似乎少了一个夏,好奇怪。”
“本来是有的,夏鸠,现在没有了。”
“夏鸠?他去哪里了?”
青衣垂下眸子,“死了。”
“死了?“太子惊呼,遂即又自嘲道,“我还以为义父手下的人物,没人伤得了呢。”
“主上手下的人物,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江湖上那些跳梁小丑,还不放在眼里。夏鸠怎会死在外人手上?”
“那他怎么死的?”
“没有完成任务。”
“没有完成任务便要死?“太子大惊。
“这是诛天教的规矩。”
“好残酷。“太子喃喃,“到底是什么大任务,值得如此?”
“诛杀武当一门。”
“武当百年大派,确实要些心思。可武当不是被你们顺利灭了门么?”
“主上的命令,诛杀武当上下,不留活口,可夏鸠漏了一个。武当派小师妹阮霓裳当年还俗,嫁到了蜀中唐门。”
“就为了这个?“太子惊呼。
青衣淡淡看他一眼,“他该死。少主,千万不要把主上的话当作儿戏,不然,吃亏的是你。”
“你真是没人性!这夏鸠再怎样,也算是你同门,你怎可……“太子涨得满脸通红。
青衣垂下头,不再言语,思绪却飘到很远的地方……
第 2 章
十年前,他刚进诛天教,只有十一岁。他,夏鸠和绛衣是一起进来的,他们都是从数千孤儿里选出的佼佼,从进教的一霎那,他们便没有了名字,没有了家,和外界断了关系。绛衣是个胆小的孩子,他总是窝在墙角,怯怯的睁大眼睛。夏鸠却很闹,他偷偷在纸上写了"陈尚文"三个字,他对绛衣和青衣说,“这是我的名字,我记性不好,怕忘了,你们帮我记住!“说这话的时候,他神采飞扬,一直用手挠着头发。
夏鸠总是说,自己的爹爹是个大英雄,他一定会来接自己出去。他这般说的时候,总是扬起嘴角。所有的孩子都笑话他,只有青衣和绛衣,他们却是点头,说:“他会来的。“夏鸠便是怀着这般心思,在诛天教这个冰冷残酷的地方,笑着长大。
青衣一直在掌管着教里所有的资料档案,他知道,夏鸠的爹爹不是大英雄,只是个被酒色掏空了的纨裤子弟,他娘也不是他说的那般温柔体贴,只是个工于心计的青楼女子。当年故意怀了孩子,趁机撒泼到陈家,要夏鸠的父亲负责,于是,她便成了陈家第七房姨太太。后来,夏鸠的父亲染了柳病,一命呜呼,家里负债累累,树倒猢狲散,夏鸠的娘便和管家私奔了,夏鸠便是被卖到人贩子手里抵债的。
可是,青衣从来没有拆穿过夏鸠的幻梦,每,夏鸠说,自己的英雄父亲会来救他的时候,青衣总是温柔的笑着附和,因为他知道,当一个人有梦的时候,往往活的比较快活。
傍晚,安排了太子的住,青衣便去了刑堂。
侍卫把他迎进去,那个刺客就在最里头的石室里。
青衣走近,细细打量,那刺客十分年轻,只有十五六岁年纪,却颇是硬气。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藤条鞭子的痕迹,也有烙铁刀斧的伤痕,十分骇人。
“问出来了吗?”
“问出来了大概,他叫无情,学的是绝情宫的功夫。”
“只有这些?“青衣皱皱眉头,这么少的信息,主上是不会满意的。
“是,本来还可以多问些,可是他昏迷了,用凉水也浇不醒,只好缓缓。”
青衣点点头,“你出去。”
侍卫行礼出去了,青衣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那是上好的伤药。青衣一直都不是冷漠无情的人。记得当初,夏鸠犯错的时候,青衣在晨夜楼跪了一整天,夏鸠还是被死,青衣被教主吊在园子里的铜柱上,打了一夜,教主捏着他的下巴说,“我不是不能放他,只要我心情好,他还有生机。可是你不该替他求情。记住,青衣,是你害死他的。“从那以后,青衣便知道,自己的善良和多情只会害死更多的人,从那以后,青衣学会了,带上厚厚的面具。
青衣轻轻褪下他的衣服,把药均匀的洒在他身上,那少年无意识的一声呻吟。
背上的伤口狰狞可怕,青衣甚至不敢去瞧。少年胸口,那层叠的伤疤间,隐约一个飞龙纹,暗红的像血,又像相思的红豆。
青衣浑身颤了一下,无意识摸上自己的心口,那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青衣还记得,四岁那年夏天,和父亲在瀑布下戏水,父亲胸口也有一个这样的龙纹,青衣还好奇的问过,“爹爹,这是什么?”
父亲把青衣举过头顶,笑道,“这是爹爹的骄傲,只要是爹爹的孩子,都会有这个。”
青衣好奇的摸摸自己的胸膛,又摸摸父亲的那个龙纹,“那晨儿是不是爹爹的骄傲?”
父亲哈哈大笑,“晨儿自然是。”
母亲也说过,似乎父亲的那个胎记,是从他母亲那里传下来的,只要是他的骨血,都会有。青衣突然想起母亲和那个尚在母胎里的弟弟,如果弟弟还活着,大约也是这般年纪!
青衣从石室里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
侍卫迎上去,要扶他,被他推开了。
青衣回到房间,绛衣也在,绛衣正在收拾东西,看见青衣来了,惨然一笑。
青衣突然想起来,今天是绛衣当值,宫里出了刺客,绛衣难辞其咎。
“这几件衣裳,都是今年新做的,我还没来得及穿,你我身量相当,你拿去穿吧。小柜子里头是我的月钱,还没有动,还有这些个小玩意,是夏鸠送的,丢了怪可惜的,你也拿去吧。“绛衣回头笑笑,却笑得惨淡,“晚上凉,别再踢被子了,自己注意身体,我派了一个小丫头,就住外间,夜里梦魇了你记得叫她。”
“绛衣……“青衣觉得喉头发酸,却哭不出来,或许,他早就没有眼泪了。
“别难过,“绛衣走上来,轻轻擦擦他的面颊,“我巴不得呢,昨晚上还看见夏鸠了,他还是笑,让我叫他陈尚文,说他在奈何桥头等我很久了。”
青衣咬咬牙,“绛衣,你走吧。”
“走?“绛衣不解的看着他。
“七衣以我为首,这宫里的钥匙和守卫都是我管。”
绛衣摇摇头,“傻话,我走了,你怎么办?”
青衣笑得惨淡,“一命换两命,值了,“说罢,竟双膝跪下,“绛衣,我有事求你!”
绛衣忙扶他起来,“做什么!你想折杀我吗?”
“求你带无情走。”
第 3 章
那天夜里,月儿皎洁。
青衣跪在晨夜楼前,一整夜。
教主施施然走出来,随手洒了一把米粟,引得百鸟争食,“你起来。”
“青衣不敢。”
“为什么不敢?”
“青衣放了绛衣和无情。”
“无情是谁?”
“那个黑衣刺客。”
教主沉默半晌,“来人。”
“在。”
“管刑堂的是谁?”
“是紫衣。”
“带紫衣去蛇池。”
青衣瞬间,脸色惨白。
蛇池,顾名思义,是豢养毒蛇的地方,那些毒蛇最大的有七丈长,最小的还不敌指甲盖大小。可毫无例外,它们都是最毒的。最大的蛇,能活活吞下一个成人,偏偏不会死,在他的胃液里,看着自己一点点被融化;用最小的蛇,能顺着你的毛孔钻进你身体,生生咬死你,附在骨头上,疼得人欲死不能。
青衣站在教主身边,看着紫衣被扔进了蛇池,看着紫衣在里头翻滚,不出片刻,浑身都是鲜血淋漓,那惨叫的声音让人发抖。青衣在发抖,他跪下,拉着教主的裤脚哭叫道,“主上,您杀了我吧,是我的错,与旁人无干!”
教主居高临下,“给我个理由。”
“我……用青衣这条贱命换绛衣无情生机,主上成全。”
“你和绛衣至交情,我能了解,可那无情,和你素不相识,你凭什么为他死?”
青衣咬咬牙,“我……主上,我不能说。”
教主不怒反笑,“青衣,你可知我最爱你什么?你,从不对我撒谎。”
青衣低头,不敢言语。
教主抬高声音,“我再问一遍,最后一遍。”
青衣摇头,“主上,我不能说。”
教主把玩着手里的一把匕首,那匕首上带着倒钩,锋利极了,刀锋泛着青光。
“我真的不能说。“青衣认命的闭了眼睛。
那匕首一下子刺进青衣肩头,教主认穴很准,那匕首扎在琵琶骨,不至于有大碍。
青衣疼得眼前一片昏黑。
教主抓住匕首把柄,用力一握,那匕首精钢筑的把柄竟碎了,那剩下的匕首,被教主使劲一推,全部没进青衣肩头,青衣再也忍不住,惨叫一声,伏在地上不停颤抖。
教主的声音,冰冷而遥远,“什么时候能说了,什么时候再取出来。”
青衣今日起得很早,或者说他睡的太晚。
昨夜,肩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濡湿了厚厚的被褥。青衣咬着牙,疼了一夜。这疼,还比不上教里头正经的刑罚,不会疼死人,可这种疼,却像缠在身上的藤蔓,无不在,林林总总的煎熬着,每一刻钟。
青衣第二日,到晨夜楼伺候的时候,脸色青白,连嘴唇也失了血色,一双眼睛似乎没有焦距,迷惘的睁得大大的。
教主唤他进来梳头的时候,青衣跪在教主面前,那篦子的手都发抖,虚弱的很。
梳起了头发,青衣站都站不起来了。
教主伸手扶起他,“想说了吗?”
青衣摇摇头,“主上,我不能……”
“滚!“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教主,第一大发雷霆。
太子坐在湖边的青石上,看着湖里泛起的涟漪。
一个白衣女子,缓缓走近他。
“你来了。“明昭没有抬头。
“是的,殿下。”
“绝情宫主。”
“是的。“女子幽幽坐下,目光游离的看着湖面。
“你不怕?“明昭笑了,“这里是诛天教,只要我叫一声,你会尸骨无存。”
“殿下不会叫,“女子笑得很美,“我们有一样的心思。”
“哦?“r
女子的面容突而变得狰狞,“让他死!”
“他是我的义父,我凭什么要他死?“明昭漫不经心的玩弄着纤长的手指。
“你已经是他的义子,他死了,诛天教都是你的。”
“那又如何?”
“你不想?”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你杀不了他。“明昭冷笑,“他的武功,你我都见识过,不可测。”
“我是杀不了他。“女子幽幽叹口气,“他的天罡神功,是极纯极阳的内力,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明昭冷哼一声,声音虽然小,却透着几分失望。
女子犹自叹息,“他是个天才,天罡神功,自古练成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广成子,一个是他。天罡神功,非同凡响,那广成子一直活到三百岁,死的时候,面容仿佛四十上下的壮年,如今诛天贼人的功力不在他之下,“说罢,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明昭,“或者说,你等的了三百年?”
明昭怔了怔,眉头拧得更紧了,“没有办法破功?”
“有,只有一个,“女子笑得妖艳。
“什么?“明昭的声音有些迫不及待。
“女人。”
“女人?”
“对,他的天罡神功是至阳的内力,只要他和女人行那夫妻之事,阴气入体,这功便破了。”
明昭怔了怔,遂即哈哈大笑,“让一个男人练这个功夫,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女子也笑,“算起来,他自从十六年前练这天罡神功开始,再也没有过男女之欢。”
“那必定十分难熬。“明昭叹口气。
“不,你错了。”
“我错了?“明昭一怔。
“如果,他从来不会爱别人呢?”
明昭叹口气,“你说的不错,他是一个冰人,他爱的只有自己。”
女子笑了,笑得很诡异,她递过去一个白色的瓷瓶。
明昭接过去,“这是什么?”
女子没有回答。
明昭拔开软木的塞子,里头的药却是血红,红的晃眼,明昭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瞬间,脸色涨得通红。
女子还在笑,“这是我宫里最好的媚药,送给你了。”
明昭怔怔看着她。
女子长袖一拂,转身而去。
明昭笑了,笑得很开心。
明昭从宫里选了三十个美人,每一个都是国色天香。
同时送进晨夜楼的,还有一坛酒,一坛上好的酒,酒色如p,红的媚惑。
明昭把她们送进晨夜楼的时候,青衣也在,青衣跪在教主脚下,披着厚厚的裘衣,仿佛畏寒的小猫,微微颤抖,脸色亦是惨白。
昭明跪下,献上美酒和女人。
教主淡淡点点头,伸手抓起了酒。
明昭看得出他心情不好,虽然教主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可是,没有一个男人,会在开心的时候,用这种借酒消愁的方式牛饮美酒。
明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不动声色的退出了晨夜楼,还带走了楼里的侍卫和仆从。
青衣跪在教主脚下,脸色惨白,连呼吸,都连带着胸口的伤,疼得钻心。
突然间,青衣觉得,教主的呼吸变得粗重了。
青衣诧异的抬起头,却看见教主双眼红的滴血,连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您病了?“青衣一惊,忙伸手去试探教主的前额。
他的手却被教主紧紧抓住,突然间,被打横抱起。
青衣大惊失色,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开,身上一凉,那皮裘已经被撕烂了,化作漫天飞蝶。
“主上!主上!“青衣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那是一种绝望的声音。
教主像一只失去了理智的狼,抓起青衣单薄瘦削的身子,咬住他嫣红的唇。
第 章
那一夜,青衣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疼,只有疼,钻心的疼,一昏过去,又一痛醒,肩上的伤口被抓得几乎烂掉,教主的手指,抠破了纱布,几乎穿透了肩膀的伤口,可是,更难忍的,却是那种撕裂般的侮辱和疼痛,那晚,教主的床上,被红色和白色染得凄凉。
青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窗外的红霞染红了半边天空。
“你醒了。“再他身边的,是旖旎,他是个男子,很美的男子,他在宫里接的任务,是最不堪的。他亦是个神医,他对这种伤特别在行。曾经有一,在金国的时候,为了拿到最新的战报和地图,旖旎委身在突兀大将军身下,那一,他几乎死掉,是一个老人救了他,那老人,便是妙手仙医许济,自那以后,他便开始学医了。
青衣有一瞬间,脸色惨白,他伸手摸摸胸口,已经不疼了,被包扎的很妥当。
“匕首已经拿出来了,“旖旎看着他,“是主上的命令。”
青衣一瞬间,有些失神。
“主上中了失梦。”
“失梦?”
“绝情宫最厉害的春药。“旖旎笑了笑,“还好离主上最近的是你,要换做女人,主上一身绝世神功,只怕要毁于一旦了。”
青衣怔怔的,两行泪顺着双颊滑落。
“哭什么?“旖旎冷哼一声,“教里出来的,还没见过这等事?我第一的时候,接的男人,一共是十七个。”
“不该是他,不该是他……“青衣喃喃着,泪水仿佛断线的珠子,止不住滑落,那种神情,麻木,呆滞,凄凉,是悲楚,是了无生趣的绝望。
旖旎被吓到了,轻轻拍拍他的背,几分怜悯,叹口气,“在教里头,命都是教主的,还在乎这劳什子下作龌龊的事?睡一觉就过去了,全当被狗咬了一口。”
“你不懂,你不懂!“青衣几乎歇斯底里,竟一头向床前的铜柱撞去,旖旎大惊,忙拉住他,却还是滑了手,眼睁睁看着血从青衣额头上汩汩涌出。
青衣眼前一黑,便人事不醒。
青衣再醒来时,天已经完全暗了,陪在他身边的还是旖旎,旖旎的脸色很差,眼窝陷,眼睛里布满血丝。
“你睡了两天。“旖旎面无表情的递过去一碗粥。
青衣呆呆看着窗外,却没有接。
“你知道吗?你昏迷的这两天,教主已经杀了十二个大夫,三十七个仆从和四十一个婢女。”
青衣浑身一颤。
“若你今夜不醒,明天,我也要死。”
青衣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悲伤,“对不起。”
“没什么。“旖旎淡淡道,又把粥递过去一分。
青衣接过去,大口的吃,旖旎看得到,粥碗里,落着一串串的泪珠。
“你还想死吗?”
“我必须死。“青衣抬起头,虽然憔悴,却坚定,“不过不会再连累他人,“青衣惨笑,“我不得不死在主上面前。”
“为什么?”
青衣纤细的手指抚上胸口,那里,白色的绷带下,有他不可告人的秘密,“这里,你看见了吗?”
“一个红色的龙纹胎记,给你换绷带的时候看见了。”
“主上呢,他看见了吗?”
“应该没有,我进来的时候,你的伤口虽然凄惨,绷带还挂在胸口,主上应该没有拆下你胸口的绷带。”
青衣笑了,笑得平静而凄楚,“真好,这罪孽,我一个人担了便是……”
旖旎皱了皱眉头,“你胡说什么?!”
青衣还在喃喃,“不能让他知道,不能……”
“青衣!”
青衣恍惚的看着他,笑了,回手撕开绷带,拿了蜡烛,向心口那龙纹的胎记灼烧下去。
旖旎大惊失色,等他抢下那蜡烛,青衣胸口,已经被烧的一片漆黑,泛着红红白白的水泡,骇人的紧。
青衣昏迷前,还在喃喃的哭着,“我不是他的骄傲了……”
第 5 章
第二日,教主来了,他看着青衣,嘴角竟带了笑意。
青衣要起身行礼,被教主按住了。
“你肩头的伤,好了吗?”
“好了,谢主上。“青衣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今后不必再做青衣了。”
青衣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
“你留在晨夜楼里,做我男宠也好。”
青衣的脸色由青转红,由红变白,他咬咬牙,“青衣只求主上一件事。”
“嗯?”
“赐青衣一死!“青衣说罢,从枕边抽出匕首,又狠又快,向脖子上抹去。
教主一惊,忙伸手去抢,还是晚了一步,那匕首,在青衣脖子上,划开一道血痕。
那匕首在教主手里化成一团软泥,他又急又怒,一巴掌打在青衣面颊上,“你就这么想死?枉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是条白眼狼,也该知道摇摇尾巴!”
青衣被大力打在地上,他伏在冰凉的地板上,大声喘息,喉咙应该是伤了,连呼吸都疼,这样也好,只要教主不管自己,只怕自己也挨不了多久,一死百了,那个秘密,那份孽障,就带进黄泉吧……
“青衣!“青衣昏迷前,只听见教主惊慌失措的叫喊。
青衣还是没有死。
他醒来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还是旖旎。
青衣想哭,却发不出声音。
“割得太,能救回来就不错了,怕是以后说不了话了。“旖旎轻轻抚着他脖子上的白纱,那里还隐隐透着血渍。
教主走进来,旖旎忙跪下,“主上。”
青衣一惊,忙挣扎起来行礼,这一,教主没有阻拦他。
居高临下的看着伏在他脚边的青衣,教主的声音冷的像冰,“还想死吗?”
青衣缓缓点了点头。e
教主笑了,笑的很冷,“不急,先带你去见两个人。”
青衣心底,泛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那两个人,正是绛衣和无情。
绛衣和无情被关在笼子里,那是一种关野兽的笼子,栏杆有儿臂粗细,还带着锈渍,看上去凄惨的紧。无情似乎伤得很重,浑身血迹,绛衣抱着他,脸上一分爱怜,一分悲苦。
青衣想哭,却发不出声音。
“青衣?“绛衣看见他,蓦的一惊。
青衣想奔过去,却被教主抓住了,“你敢过去,我就杀了他们!”
青衣一怔,生生停下了脚步。
“青衣,没事的,你别这样。“绛衣笑了,笑得平静,“青衣,你就是太善良,我最担心的就是你。”
青衣哭着摇头,虽然发不出声音,那口形明显是在说,“是我害了你。”
绛衣摇摇头,“不是你,青衣,别内疚,我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怎会认识无情?“绛衣笑很满足,他轻轻抚着昏迷的无情,一脸爱意,“青衣,无情是个孩子,善良又霸道,天真又任性,我喜欢他。遇到他,我才知道,我以前的日子,有多么苍白,是他,把我带进一个新的世界,我爱他,能和他这般厮守着死去,我也开心,青衣,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教主揽住青衣,“现在给你两条路,和他们一起死,或者,做本座的男宠,本座饶了他们。”
青衣怔了怔,屈辱的,点了点头。
“你似乎很不情愿。”
青衣笨拙的伏在教主脚下,伸手握住教主袍下的粗大。
“用嘴。“教主的声音冷漠的可怕。
青衣怔了怔,他不敢再流泪,青衣的肩膀抖的很厉害,他张开檀口,含住那最肮脏的地方……
青衣觉得,几乎要窒息,口里喷进腥臭的液体,呛的他喘不上气来。
“青衣……“绛衣哭了。
青衣回过头,想对他微笑,却发现,他笑得好苦。
无情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眼神里,一分鄙夷,一分不屑。青衣心头一颤,一口鲜血喷出来。
教主没有杀绛衣和无情,也没有放过他们。青衣就住在晨夜楼里,他不知道,一向冷漠淡薄的教主,竟是这般无度索求,样百出。青衣被折磨的日渐憔悴,可是他不敢不听话。上一,教主在他面前,把绛衣和无情钉在墙上,在他们腿上划了十四刀。只是因为,他没有把珍珠全部塞进自己的身体,一共是三十颗,他只塞了十六粒。
青衣一日甚是一日的憔悴,每日里,都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落叶,连眼神都涣散了。
教主在他身上,丝毫不吝舍,最珍贵的药材补品,源源不断的送进晨夜楼里,维系着青衣残喘的性命。
那年冬天,太子明昭勾结绝情宫,攻打诛天教。
教主亲自应敌。
青衣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青衣蹒跚的站起来没有靴袜,因为教主说,他不需要这个,他只要在床上便够了。青衣的赤脚踩在飘雪的地上,冻得青紫,可他却不觉得冷。
他走进了地牢。
绛衣和无情就在里头。
无情看见他,轻蔑的唾了一口,“婊子!”
青衣的脸色霎时惨白。
绛衣怒极,伸手要打无情,却被青衣拉住了。
“你别碰他!“无情慌忙把绛衣拉在怀里,使劲擦干净他的手,仿佛绛衣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青衣沉默了,他退到一旁,用口形说:“快走。”
无情忙拉起绛衣。
“青衣!和我们一起走!”
无情冷冷道,“诛天教主的婊子,叫他做什么!”
绛衣怒极,一巴掌打在无情脸上,“我也是诛天教的,你滚,永远别见我!”
无情放低了声音,“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无情,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若不是你,青衣值得受这般委屈!”
无情见他真的怒了,忙赔笑道,“绛衣,听你的还不行?“说罢,抱起绛衣,回头看看青衣,“还不跟上!“那眼神里,除了轻蔑,还有忿恨和敌意。
第 6 章
青衣贪婪的看着无情的身影,那是他的弟弟,他还清晰的记得,在母胎里,青衣听过他成长的声音,如今,已经十六年了,他长大了啊……
外头很乱,青衣对这里很熟,他们从密道里走出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树林。那林间,有一棵大树,树上,有一间小小的树屋。
绛衣笑道,“你还记得这里?”
青衣点点头,眼神里,满满的是悠远的怀旧。
“是夏鸠建得,“绛衣叹口气,“我们小的时候,老是来这里看月亮。”
“今天我陪你看月亮。“无情伏在绛衣耳边笑道,抱着他进了房间。
青衣忙跟了进去。
无情白了他一眼。
绛衣推推他,“去打些水来,林子后头有条小溪。”
青衣忙拉住无情的袖子,他想和他一起去,他想多看一眼,自己的弟弟。
无情厌恶的瞪他一眼,甩开他,转身出了房间。
“青衣!“绛衣叫住他。
青衣看着他。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他亲生哥哥?”
青衣仿佛受了惊吓,脸色惨白,使劲摇着头。
绛衣幽幽叹口气,“青衣,这对你不公平。”
门外,响起无情不耐烦的声音,“还出不出来?!”
青衣急忙大步跟出去。
无情走在前面,青衣走在后面,他没有穿鞋,一双玉足冻得红肿不堪。
无情突然停了,他一把抽出剑,抵到青衣脖子。
青衣一怔。
“我很讨厌你!“无情冷冷道,“绛衣和我在一起,惦记的总是你!”
青衣觉得好笑,微微摇摇头,绛衣是自己的发小,自然和自己亲近些,倒是不想让无情吃了醋。
“你觉得我可笑?“无情很生气,“你这种狐媚子,留着也是祸害!我该杀了你,那样的话,绛衣自然会忘了你!”
青衣怔了怔,不知是悲还是怒,他看着无情,脸上滑落了一串泪珠,那表情很凄凉,凄凉的几乎让无情拿不稳剑,到最后,所有的泪,所有的苦,都化作一声叹息,到最后,青衣闭上了眼睛,那样子,平静的死寂,仿佛是解脱。
无情咬咬牙,一剑刺过去。剑,却被人挡下了。转瞬,一股大力涌来,无情被硬生生撞了出去,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青衣一惊,身体已经情不自禁的微微发抖,他甚至不敢睁开眼睛,那种气息和压迫,他再熟悉不过。
一只手扳起他的下颔,“睁眼。”
青衣还在颤抖,他不敢睁眼,也不敢去看。
“睁眼,不然我杀了他。”
青衣一惊,忙睁开眼睛,教主的剑已经横在无情脖子上。
青衣的脸色惨白,他使劲摇头,泪水从惨白的面颊滑落。
教主冷冷走近他,捏住他的下颔,那力道,几乎要捏碎了他。青衣不敢动,看着教主,眼神里尽是哀求。
“你不想他死?“教主冰霜般冷酷的面容,没有一点温度。
青衣轻轻点点头。
“为什么?”
青衣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喜欢他?“教主的声音更加冰冷。
青衣怔了怔,自己的弟弟,哪能不心疼?虽然教主的话里,有一种让他捉摸不透的东西,他还是点了点头。
“喜欢到什么地步?你能为他去死?!“教主的声音突然间,掀起了波澜,像是激愤,又像是颤抖。
青衣怔了怔,主上终于下定了决心杀自己吗?自己好蠢,怎么会忘了主上一向的习惯,主上一向,只会留下一条性命。当初,剑臣从外头带回来一个女人,那是神刀门余家的千金,神刀一门,便是灭在剑臣手里。
剑臣求教主让他留下那个女人,教主说,你和你的女人,只能活一个。
那女人死了,教主留了剑臣性命。从那以后,剑臣便毁了自己的容貌,变得寡言少语而冷酷无情。
这是教主一向的习惯和规矩,青衣很清楚。
青衣缓缓跪下,雪白的手指划在冰冷的雪地上,“我死,他活。“青衣写罢,缓缓闭上了眼睛,青衣想笑,这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终于可以解脱了啊,真好,可不知为什么,一瞬间,青衣觉得心很疼。
教主脸色更加阴沉,他恨恨盯着无情,“他今天必须死!”
青衣一惊,伸手,抓起地上的断剑,他当时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只知道,不能让教主杀了无情!他不知自己抓起无情的断剑是为了什么,是要杀了自己,抑或是保护无情?
教主脸色瞬时变得铁青,那是一种暴怒的表情。
青衣慌忙跪在他面前,隔开他和无情的距离,手里,紧紧握着那断剑,锋利的剑峰刺进他的手掌,鲜血淋漓。
教主突然,停下脚步。
他冷然看着青衣,“我若是杀了他,你会去死?”
青衣怔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青衣只知道,教主不能杀无情,无情,和他流着一样的血,教主杀了他,定然会后悔。两虎相争,无论是谁死,都是一场人间惨事。若是自己无力阻止这个惨剧,那青衣情愿死,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也倒是罢了。
教主暴怒,大声对无情吼着,“滚!”
无情慌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开,临走前,他回头看着青衣,尴尬的说了一声"谢谢你”。
青衣怔了一下,缓缓笑了,黯淡的眸子里,多了一分光亮,那笑容,又满足,又开心。
突然,手里的剑,被夺下了。青衣仿佛不曾觉察,还是怔怔跪着,呆呆看着无情离去的方向。
教主恨极,一脚踢在他的胸口,那般冷酷无情的他,第一,感受到这种入骨髓的恨和痛,那不仅仅是一种侮辱,更是一种悲伤。这一脚,用了狠劲,青衣顿时,抱成一团,缩在地上,仿佛一只被投在沸水里的虾子,脸色惨白惨白,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教主对着他的小腹,胸口,背脊,一脚接着一脚,踢得很重,却没有用内力,那不仅仅是惩罚,那亦然是一种泄愤。
青衣连叫也叫不出来,他痛的在雪地里翻滚,避无可避,每动弹一,胸口的伤都痛进骨髓,他无力的张大了嘴巴,大声喘息,那种痛,仿佛渗进了骨头里,熬不住,躲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教主停下了殴打,他看着青衣,居高临下。眼神里,仿佛冷漠,又仿佛怜悯;仿佛愤怒,又仿佛心疼。
青衣已经昏迷,苍白的唇被鲜血染得鲜红,诱人的很。教主怔了片刻,缓缓抱起他,把他揽在怀里。教主的动作很轻柔,仿佛一个多情的爱人,仿佛抱着一个随时会化掉的雪娃娃,教主幽幽一声叹息,悠远的几乎驻足了天边的浮云。
第 7 章
青衣昏迷了整整三天。
旖旎说,是内伤。肋骨断了两条,一根还刺进了肺里。
第三天晚上,教主喝得酩酊大醉,他闯进房间,对旖旎喝到,“弄醒他!”
旖旎惊的瞬间说不出话来,他从未见过教主如此失态,即便是金兵入关夺了大宋江山时,教主也只是一丝冷笑,那冷笑,亦足以冻僵了金国的嚣张气焰。如今这般暴怒的神色,莫说是旖旎,就是巨灵金刚,也要吓的打个寒颤。
旖旎哪里敢违抗,忙塞给青衣一颗药丸,只是呐呐了一句,“他身子还弱……“便慌忙噤了声。
教主盯着青衣,双眼赤红。
片刻,青衣睁开了眼睛。大大的眼睛,却没有焦距,迷惘的看着教主,眼神干净的仿佛一个婴孩。
教主叹口气,缓缓走过去,把他揽在怀里。
那天,青衣没有穿鞋袜,一双玉足,冻得发青发紫。教主轻轻抚摩着他的脚。青衣神志尚不清晰,只觉得,麻木疼痛的脚底,涌进一丝暖意,舒服的婴宁一声,靠在教主肩头,合上眼睛。
教主手里捏着一条乌亮的锁链,痴痴的看着青衣。
旖旎一惊,他认得那锁链,那是教里头,专门穿刺脚骨的乌金锁。那锁链头上,是一个金属的弯钩,从脚踝刺进去,那弯钩里有倒刺,要拔出来是极疼得,一旦锁上,就是有通天彻地本事的孙悟空,也要乖乖轮做阶下囚。
旖旎看见,教主轻轻抚摩着青衣,很温柔,眼神里,溢出的全是爱怜,“你不许再离开我。“教主喃喃道,把乌金锁刺进青衣的脚踝。
青衣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连瞳孔都扩散开来。他叫不出来声音,却亦然张大了嘴巴,从口中溢出一种惨淡的哀鸣。那是一种痛极了的哀鸣,从喉咙里生生挤了出来凄惨绝寰。
旖旎眼睁睁看着青衣喉间,渗出骇人的鲜红,大惊失色,“青衣!别再叫了!”
教主已经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青衣,双目血红,脸色却是冷漠平静,“让他叫!我要听他的声音!”
旖旎壮着胆子赔笑,“教主要是喜欢,旖旎那里还有几个新来的男孩子,那声音都娇媚的很,能歌善舞,唱歌也动听……”
“滚!”
旖旎忙噤了声,回头看了一眼苍白脆弱的青衣,叹口气,缓缓退出门外。
那一晚,教主抱着青衣,折腾了整整一夜,青衣也用沙哑残破的喉咙惨叫了整整一夜。到了四更,已经是吐血不止。旖旎被匆匆传唤过去的时候,青衣的脸色,已然是白的可怕,那华丽的床上,都是红的凄惨和白的淫靡。青衣已经昏迷不醒,却还在咳血不止,仿佛一只啼血的杜鹃。
教主的酒已经醒了,他抱着青衣,旖旎第一,在他脸上看到了恐慌和悲楚。
青衣伤得太重了,昏迷不醒。e
宫里的灵丹妙药,应有尽有。可是旖旎知道,青衣是了无生趣,他不愿意醒,也不会再醒。就算是旖旎妙手回春,也救不回一个心如死水的病患。
旖旎想,教主大概疯了,他抱着青衣,一遍遍哀求,一遍遍威胁,教主在青衣床前,杀了一个又一个婢女和侍从,看得旖旎心寒。教主也知道,青衣是最心软最善良的,或许,这种办法,真的能把青衣从黄泉路上逼回来呢。旖旎自嘲的想。
最后一个死在青衣面前的,是绝情宫宫主,是明昭勾结绝情宫,背叛诛天教。在宫主的头颅落地的一霎那,旖旎似乎看见,青衣流泪了。
一霎那,教主欣喜若狂。
教主派人抓来了无情和绛衣。
教主把他们两人锁在铜柱上,日晷每走过一个弧度,便在他们身上砍上一刀。教主一遍遍在青衣耳边喃喃,“你想救他们吗?快些醒,你醒了,我就放他们走……”
青衣一直在挣扎,旖旎看得出来,可是他太虚弱了,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直到第二天中午。
青衣醒来时,却是泪流满面。
绛衣紧紧闭着眼睛,生死未卜。他的身体很冰,血凝结在他单薄的衣衫上,凄惨的可怕。可他的脸色却很平静。
无情一直在哭,在骂,仿佛一只困兽,绝望而痛苦。他怨毒的诅咒着教主和青衣,仿佛失了神智般决绝狠毒。
青衣缓缓站起来,脚踝上的乌金锁疼得他一个趔趄,瞬间,大滴的汗珠从他额上滑落。
教主急忙抱住他,一遍遍吻这他的额头,“不要乱动!”
“你……不能杀他……“青衣用口形告诉教主。
“好好,只要你乖乖养伤,我就不伤他性命。“一向寡言冷漠的教主,语气里竟含着一分宠溺,一分温柔。
青衣惨淡的摇摇头,他蹒跚的拖着流血的脚踝,走到无情面前。
无情还在骂,用最怨毒的语言和最伤人的眼神。
“混帐!“教主伸手要打他,被青衣拦住了。
教主犹豫了一下,缓缓放下高举的手掌。
青衣看着他,眼神游离而绝望,他攀上无情的衣襟,突然,撕开了无情的上衣。
无情胸前,那个艳红的龙纹胎记分外显眼。
教主傻眼了,怔怔的站在无情身前,伸手抚着那个胎记。
青衣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表情却是平静而安心,脆弱的身体摇摇欲坠,旖旎眼疾手快,忙扶住他。
教主怔了很久,才扭头看着已然昏迷的青衣,伸手抱过他,解开他白色的衣襟。
衣襟下面,并没有那个胎记,只有一片被烧焦的黑红。
教主抬头,询问的看着旖旎。
旖旎慌忙跪下,“是青衣自己烫伤的。”
“什么时候?”
“那日,主上第一临幸之后。”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胸口也有一个龙纹,和无情那个一模一样。”
“他……果真有一个……“教主的声音微微颤抖,他使劲晃着手里的青衣,“为什么?为什么不愿让我知道?若不是逼到这一步,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旖旎叹口气,“青衣那日里说,‘这罪孽,我一个人担了便是’。”
教主浑身一颤,目不转睛的看着怀里昏迷的青衣,声音里带了哽咽,“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我不再是他的骄傲了’。”
“他的骄傲?是谁?“教主看着青衣,眼圈发红,他问旖旎,连声音都在颤抖,仿佛要从那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属下不知。“旖旎不敢抬头。
“你出去,出去!“教主的声音几乎歇斯底里。
旖旎慌忙退出去。
出门的一霎那,他听见教主的哭叫,那是一种仿佛野兽嘶鸣的哭叫声音。
第 8 章
当晚,教主从晨夜楼里出来,面容已然恢复了平静。
旖旎忙迎上去伺候。
教主冷冽的看他一眼,“今日的事,不要向青衣提起。”
旖旎一怔,“不知主上指的是……”
教主冷然看看他,“他胸前有龙纹全当我不知道。”
旖旎慌忙点头,“是。”
“你把无情带到我书房。”
旖旎带无情过去的时候,教主已经在书房等他了。
无情冷眼看着他。
“你今年多大?”
无情冷冷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教主面无表情的斟上一碗茶,轻啜一口,“若你不介意绛衣弃尸荒野的话。”
“你敢!“无情双目充了血,那眼神,仿佛盯着雄鹰的兔,不甘,仇恨。
教主不理会他,径自问,“你今年多大?”
“十六。“无情低声道。
“几月生日?”
无情虽然恨,却不敢不答,“十一月。”
“你为什么会在绝情宫?绝情宫里,应该只有女人。”
无情冷笑, “绝情宫主是我姨母,而姨母是落山庄庄主的第二个女儿,你做过的好事,不会不记得吧?”
教主点点头,“没错,十六年前,是我灭了落山庄。”
“你是个禽兽!“无情咬牙切齿。
“我当初没有杀你母亲,那时候他怀着身孕,想必,你便是那个孩子。”
“胡说!姨母说过,是你杀了母亲和外公,我这般苦练武功,为的就是杀你!”
“我没有杀你的母亲,“教主笑了,冷冷道,“若是当年杀了她,哪里有你这个祸害?”
“你……“无情怒不可遏。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教主叹口气,“她的性子太烈了。”
“我终有一天要杀了你!“无情恨恨道。
“你不能。“教主微微一笑,“你知道你的名字吗?”
“名字?我便是无情,还有什么名字?“无情不解。
“不,你不叫无情,你叫赵语曦,就像青衣,他不叫青衣,他叫赵语晨。”
无情一怔,他从不知道这些,他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姨母从来不会关心他爱他,姨母只会咬牙切齿的告诉他落山庄的仇恨,告诉他一定要杀了那个叫做赵烽的男人,逼他习武,逼他变得冷血无情,姨母告诉他,他没有过去,没有名字,他是无情,也只能是无情。无心,无义,只有这般,他才会有最快的剑。年轻的无情曾经一的幻想,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可每一,他这般问姨母的时候,得到的都是最残酷的惩罚。
“我是你的父亲。“教主叹口气。
“我父亲?“无情脸色瞬间惨白,他不能接受,一直,被自己当作仇人的诛天教主,突然间说是自己的父亲?!
“那个龙纹,“教主指指他的胸口,反手挣开自己的衣襟,“我们都有。”
“不!你不是!你骗我!“无情歇斯底里的叫到,拔出剑,失控的向教主刺去。
教主连头也没有抬,手里的茶盏盖一扬,直直打在无情剑上,无情一个踉跄,跌在地上竟爬不起来。
教主一步步走近他,居高临下,“记住,下回不要再用剑对着我。”
无情咬咬牙,怒目而视。
“记住,青衣是你的亲生哥哥。”
“那他岂不是你的儿子?“无情大惊,“那你还和他……”
无情的话还没有说完,教主一巴掌便打在了他的颊上,教主的声音很冷,“记住,你在青衣面前,不许提这等事!”
无情又怒又恨,忿忿道,“怎么?敢做还不敢让我说了?!”
教主脸色一变,把手里的茶盏掼在地上,摔得粉碎,“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我说又如何?你这个禽兽,竟然对亲生儿子作出那种事情……”
教主一脚踩住他的胸口,突然笑了,笑得森然,“你信不信,再说一句,绛衣立刻便会死。”
无情一怔,脸色变得通红,遂即又惨白下去,他咬咬嘴唇,冷冷看着教主,“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教主笑得很冷很寒,他轻轻揪起无情的头发,“我从来不是重情重意的侠士。“说罢,喝了一声,“来人,带少主去学学规矩!“说罢,便转身离去,甚至没有多看无情一眼。
一瞬间,无情觉得,自己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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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回到晨夜楼的时候,青衣已经熟睡,苍白削薄的身体陷在厚厚的锦缎被褥里,柔弱的仿佛一片羽毛。
旖旎正端了药进来,看见他,忙跪下行礼。
教主接过药碗,示意他噤声。
旖旎忙躬身一拜,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
教主坐在床前,怔怔的看着那个孩子,那个单薄的孩子。从他进诛天教的刹那,自己便喜欢他,不然也不会任由武功平平的他,留在自己身边担当大任。从他十岁起,便把他带在身边,很喜欢他,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一向治下甚严的自己也从未真正责罚过他,有时候,自己都在想,是不是上辈子,自己和这个孩子便有缘?青衣很善良,他总是把别人的事情挂在心上,比对他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每,他为了朋友、同门甚至下人求情的时候,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教主总是又生气又心疼,他气这个孩子不懂照顾自己,同时又心疼的难受。那一,为了夏鸠,他居然在夜露里跪了一夜,教主恨极了,毫不犹豫的杀了夏鸠,他恨,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情,在青衣心里占了一席之地,生生挤兑了自己的位置!从那时起,教主便想过,要把他锁在怀里,一辈子,只许他想着自己。
青衣婴宁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教主大喜,忙把他揽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青衣一双大大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教主,肩膀微微颤抖。雪白的贝齿无意识的咬着嘴唇,咬的嘴唇发白。
教主伸指抚着他的唇,声音温柔的像水,“别咬了,都要破了。”
青衣不敢再咬,呆呆的张开小嘴,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却是带着怯意。
看他这样,教主也难受,他轻轻吻着青衣的额头和面颊,不关情爱,只是安抚和心疼。
青衣的身体还是微微发抖,却虚弱的厉害。
“来,喝药了,“教主用毯子裹起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把药碗递到青衣嘴边,“是雪莲和白草,喝了,喉咙就不疼了。”
青衣喝了两口,喉头一甜,尽数吐了,正吐在教主袍子上,白袍子上看得分明,那吐出的汤药里,夹杂的是艳红的鲜血,青衣依旧咳得不停,几乎喘不过气来,一双小手却急忙擦在教主那污秽了的袍子上。
“别擦了,小心冻着。“教主忙抓住他白裸的手臂,放进被子里,替他掖好了被角,才转身出了房间。
等教主换下了带血的袍子,再进房间的时候,青衣还醒着,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很紧,缩在床的角落,空洞的大眼睛里带着怯意。
“青衣。“教主轻声唤他。
青衣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教主缓缓走过去,连着被子,把他抱进怀里,他的下巴,搁在青衣的发旋上,轻轻摩挲。
不知过了多久,教主感觉到,怀里到小人儿停止了颤抖。教主轻轻扳起他的小脸,青衣已经睡着了,只是一张小脸上,漫是泪痕。
第 9 章
青衣再醒来的时候,教主就在他身边,青衣发现,自己正躺在教主怀里。青衣不敢动,他把头抵在教主宽阔的胸前,第一,他感觉到教主的胸膛竟是这般温暖。
一只大手抚在他头上,青衣感觉的到,教主温暖柔软的唇,落在自己额上。
“饿吗?起来吃些东西吧。“教主的声音很温柔,温柔的几乎化开一池春水。
青衣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教主轻笑一声,把青衣抱起来,他的动作很温柔,可是,不可避免地,碰到青衣脚踝上的乌金锁。
青衣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手指紧紧扣进黄梨木的床栏,直抠断了指甲。
教主大惊失色,忙掰开青衣的手指,含在嘴里,“不怕不怕,疼得话,咬我肩膀。”
青衣自然不敢,他疼得脸色发青,眼神都直了。
突然间,教主伏下身子,添在他受伤的脚踝。
青衣只觉得,脚踝的伤口上,覆上一个湿润滑腻的东西,痒痒的,瞬间缓了那难忍的刺痛。
青衣有些迷糊,呆滞的看着教主。
教主笑了,抱住他,抱得很紧,一遍又一遍的喃喃,“青衣,青衣,我的宝贝……”
第二天,青衣醒来时,不仅仅看见教主,还有绛衣和无情。
一瞬间,青衣觉得,鼻子发酸。
教主看他醒了,忙扶他 坐起来,回头看看无情,那眼神里,一分命令,一分冰冷。
绛衣忙推推他,把一碗药汤递到他手里。
无情僵硬的走到青衣面前,面无表情的递过去,“给你!”
青衣慌忙双手接过去,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睛。
无情被他看得不习惯,甩手转身离去。
青衣痴痴看着他的背影,慌忙拉住他的手,感激的笑了笑,对他点了点头。
无情的身体僵了一下。
教主不满的看看无情,“语曦,你今后便在这里陪着青衣。”
“语曦,语曦……“青衣喃喃的,用口形一遍遍重复那个名字,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轻笑。
教主看着青衣,满脸的怜惜,轻轻伸手拨开他额前的发丝,“别想太多,没事的,你多吃些东西,好好养身子,“教主迟疑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脚踝,“旖旎说,把乌金锁取出来,接上筋脉,你还能走路……”
瞬间,青衣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别怕,不会很疼。“教主心疼的把他抱在怀里。
不出片刻,青衣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了,他歪倒在教主怀里,睡的很沉。
教主知道,麻沸散起作用了。刚才无情递给他的那碗药,便是麻沸散。
旖旎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刚从沸水里煮出来的刀。
教主怜惜的从被褥里轻轻挪出青衣的脚,脚踝那里,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
旖旎看不过去,轻声劝道,“教主,待会要切开青衣的脚踝,取出乌金锁,您放心,他不会觉得疼的。不过又是血又是脓,莫要沾脏了您身上。”
“没事。“教主紧紧抱着青衣,“我就在这里。“w
旖旎没有办法,他本想支开教主,这个手术说大不大,可是看着糁人的很。
教主只是死死抱着青衣,眼睛紧紧盯着青衣的脚踝。
旖旎只好硬着头皮,一点点划开青衣的脚踝,一点点挖出血红带脓的腐肉,一点点用钩子把那乌金锁钩出来。等旖旎做完这个手术,教主已经是汗流满面。
旖旎急忙安慰他,“主上莫担心,他喝了麻沸散,不会很疼。”
教主的声音依旧冷酷,“我知道,所以你还活着。要是刚才青衣皱一下眉头,你已经没命了。”
旖旎一怔,惊出一身冷汗,忙收拾了带血的刀具,诚惶诚恐道,“可是他醒了,脚踝会有一些痛,要好好将养。”
教主皱皱眉头,“那麻沸散呢,再给他喝一些。”
旖旎苦笑,“是药三分毒,何况是麻沸散那种重药?麻沸散多吃了只会伤身。只要好好包扎,不会太疼。只是要多加注意而已。”
教主这才舒了一口气。抬头看见无情还在,冷冷道,“下回你再敢这般无礼,我杀了你。”
无情脸色涨得通红,“我不是你家佣人!”
教主面无表情,“若不是青衣惦念着你,你还能活到今天?”
无情怒极,“赵烽!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你是。可是你记住,我教里只有两种人,听话的人,和死人。”
“你……“无情怒极反笑,他指着青衣歇斯底里的笑道,“好啊,那他呢?我的亲哥哥,他不是死人,那他在床上很听话吧?”
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教主的声音很冷,“再说一句,你便死!”
无情忿忿的扔下手里的药碗,掩面而去。
“无情!“绛衣忙追出去。
无情站在冷风中,一霎那,他真的希望自己真的能无情。
“无情!“绛衣追出来。
无情再也忍不住,他哭着把头埋在绛衣肩上,“为什么?为什么他那样对我?”
“无情,别这样,主上只是关心则乱,最近青衣的身体很差,他……”
“青衣青衣,你们心里,都只有青衣!“无情怒道,一把推开他,“我不是他的儿子吗?为什么他眼里只有青衣?!”
“无情!你知道,青衣为了谁,才变成这样?!你这样说,对得起青衣?他可是你的亲哥哥!“绛衣气道。
“我不要,我不要他这种哥哥!“无情歇斯底里的尖叫,仿佛哭泣。
“混帐东西!“绛衣气得脸色铁青,甩袖子就要走。
“绛衣,绛衣!“无情哭了,他突然扑上去,紧紧抱住绛衣的肩膀,“你不要走,不要走!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绛衣叹口气,他轻轻抚着无情的肩膀,“无情,无情,不是那样的,我们都很在乎你……”
“你们都骗我,“无情犹自呜咽,“小的时候,姨母很凶,她从来不对我笑,她对我很严苛,从来不肯告诉我我爹娘的事情。我一直在想,要是有爹爹在,我就不会这样苦,好容易找到了父亲,没想到,他却,他却……“无情泣不成声。
绛衣叹口气,有句话,他不敢说,教主本就是天性凉薄之人,他的爱,都已经倾注在青衣身上,已经分不出一丝一毫。或许,无情不该对教主抱太大的期望……
第 1 章
冬雪散尽,春暖开。
青衣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亦然不能说话,可一直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了丝丝红润。
外头阳光很美,却还透着初春的寒气。青衣裹着厚厚的皮裘,被教主紧紧抱在怀里。
青衣低着头,乖乖的,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不动,亦不挣扎。
教主轻轻抚着他的头顶,“我已经吩咐了,教里上下,都学了唇读之术,你要说什么便说吧,他们都看得懂。”
青衣点点头,那口形说的分明是一个谢字。
教主轻轻扳起他的下巴,“对我笑笑。”
青衣怔了片刻,缓缓露出一个浅笑,仿佛云开雨霁,清风月明。
教主看着他,眼神邃,却在那黝黑的眸子里燃起一团火,情不自禁的,含住他嫣红的唇。
青衣没有反抗,只是脸色瞬间,由粉红变得惨白。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教主在园子里,种了厚厚的草坪,像一块绿色的大地毯。
青衣的脚,已经可以下地了。
教主扶着他,走在软软的草地上。
青衣的额头上,泛起一层淡淡的薄汗。
教主突然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
青衣突然失去了依靠,吓了一跳,身子一歪,忙靠在旁边的大树上,大口喘息。
“来,青衣,走过来。“教主蹲下身子,对他张开双手。
青衣怔了怔,咬咬唇,脸上露出一丝委屈。
教主看着他丰富可爱的面容,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笑意。他的青衣,渐渐的,学会了撒娇,学会了任性,不开心的时候,就是这般咬嘴唇嘟嘴巴,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一个人担着扛着,忍辱负重的让人心疼。或许,他便是这样的孩子,合该被人宠着、爱着、护着,该让人捧在手心里好好的疼……
青衣试探的松开了扶着树干的手,轻轻的向前探了一步,脚踝还是疼,青衣惊的浑身抖了一下,站立不稳,身体直直的往前倒,一双大手及时的接住了他,青衣便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青衣带着几分愠怒,闭着眼睛不理他。
头顶上,传来教主的笑声,带着三分无奈,“你这个孩子,真是被宠坏了……”
青衣愣了一下。说实话,脚踝上的伤口,并不是怎么疼了。旖旎早就说过,让他开始练习走路,可是他总是赖在教主怀里,情愿让他哄着抱着。从教主第一把他抱在怀里开始,青衣便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或者说,上瘾。
当初,就是乌金锁刺进脚踝时候那种剧痛,青衣也不曾这般娇气过,可现在,就是一点小疼,也是要教主又哄又揉的心疼上半天。不由自主的,就对他撒娇,对他胡闹,连青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般任性的小孩。或许,真的让教主说中了吧,自己真的被宠坏了……
或许,教主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他这般温柔,青衣不敢想像,万一哪一天,教主抛弃自己的时候,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想到这里,青衣的脸色黯淡了。
“怎么了?“教主慌忙把他抱进怀里,声音里带着些许惶恐,“哪里疼?”
青衣慌忙摇头,抬起头对他笑,却笑得苍白无力。
青衣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他却不敢去想,他知道,那一定是一个会逼死自己的利剑,把自己砍得体无完肤。教主再也不曾逼他做那床第之事,每日里都陪着他,寸步不离。
青衣总是绞尽脑汁的想法让自己开心,弹琴,作画,看杂耍,去梨园,一刻也不让自己清净,他总是在害怕,害怕想起什么东西,那是一个他一直在逃避的东西……
无情,或者说语曦,已经是诛天教的少主,虽然教主对他不亲近,可总算没有亏待他,给他请了最好的师傅,给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给了他赵语曦的名字,也给了他赵家少爷的身份。
青衣有时候真的很羡慕无情,他有了名字,有了家,就像找到了根,不必和自己一般,像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哪一天死了,怕是连一个碑都不会有。
可是今天,无情似乎很不开心。
“你喝酒了?“教主冷冷看着他,无情一身酒气,连眸子都是通红的。
青衣慌忙拉过无情,他怕无情会触怒教主。
无情任他拉在手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青衣。
“怎么了?“青衣在他手心里写字。
“夏鸠是谁?”
青衣一怔,他不知道,为什么无情会问起夏鸠。
“告诉我,夏鸠是谁?!“无情使劲晃着青衣肩头,“他是谁?!”
“放手!“教主一掌推开歇斯底里的无情,急忙把青衣护在怀里。
那一掌,推的无情一个趔趄,无情哭了,伏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青衣大惊,忙去扶起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
无情伏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青衣叹口气,再怎么说,无情都还只是个孩子,一个需要人爱的孩子。
“绛衣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他心里念念想想的都是那个夏鸠!“无情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我是不是笑起来很像夏鸠,他才会对我这般好?”
青衣慌忙摇头。
无情又哭又笑,“连你都骗我,他亲口说的,他亲口告诉我的!”
青衣张张口,却不知如何作答。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都把我当替身,当累赘,当工具?!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哥,哥你告诉我啊!“无情哭叫的伏在青衣怀中。
瞬间,青衣脸色惨白。
无情一声又一声的"哥哥"唤醒了他。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他是语曦的哥哥啊!他也姓赵,他也有一个名字,叫赵语晨。母亲,落山庄,教主,抑或父亲,还有那夜,晨夜楼里,红的凄惨和白的淫靡……
其实,青衣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可他不愿去想起,不愿去触及那个最敏感的地方。他在骗自己,以为只要没人说起来,他就当作所有人都不知道,连自己也可以瞒起来,瞒自己一辈子。就像鸵鸟般,以为只要把头埋进沙子,就不再会有危险,到头来,自欺欺人,自欺欺人啊!!
耳边,突然想起教主冰冷而不耐烦的声音,“懦夫,你是诛天教的少主,居然和一个死了的下人争风吃醋?”
青衣感觉的倒,怀里的无情,身体僵硬了。他嗔怪的看了教主一眼,教主冷哼一声,噤声不语。
“对啊,我是诛天教少主,我是诛天教少主!我是诛天教少主!!“无情的大笑渐渐变成了哭泣,他推开青衣,一边惨笑,一边踉跄而去。
青衣担心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正要追过去,被教主紧紧抱住,“疯子,随他去!”
青衣推开他,教主这才发现,青衣已经是泪流满面。
“怎么了?“教主惊到,忙撩起袖子给他擦干净眼泪。
“我是谁?“青衣用口形问他。
“你?“教主笑了,眼神里,却满满的是伤痛和心疼,“青衣,你是我的宝贝,你只要做我的宝贝就够了,青衣,你是我一个人的宝贝……”
青衣想哭,却蓦的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眼泪了。
第 11 章
当晚,无情把绛衣绑在刑室里,折磨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青衣看见几乎疯狂的无情抱着气若游丝的绛衣,奔进晨夜楼,跪在旖旎面前的时候,吓的连呼吸都停了。
突然间,青衣想起那一夜,那一夜,教主也是喝得酩酊大醉,那一夜,青衣几乎死在晨夜楼的床上。
教主看着青衣的苍白的脸色,慌忙抱起他,一下下顺着他的背心。
青衣推开他,掩面而去。
一瞬间,教主的怒,教主的悔,像是一座压抑了良久的火山,瞬间爆发了。他冷冷看着无情,“你是个混蛋!”
无情紧紧抱着手里的绛衣,一遍遍喃喃,“我是混蛋,我是混蛋!”
旖旎担心的看着绛衣,他看得出,绛衣伤得太重,再拖一刻,只怕真的回天乏术,正要去接过绛衣,却听见教主冰冷的声音,“不许救!”
旖旎想劝些什么,看见教主不善的脸色,始终不敢说出来,只有垂手退到一旁,心里暗暗着急,可是青衣不在,谁也不敢多说半句。
教主冷哼一声,甩袖子出了晨夜楼。
身后,只听得见无情仿佛困兽般的惨鸣。
四月。
杨如雪。
绛衣的灵堂前,纷纷扬扬的纸钱和着杨飘落。
无情死死抱着绛衣的的尸体,哭得歇斯底里。
青衣看着无情,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无情被他打的倒在一旁,眼神亦然发直,怔怔盯着绛衣,突然,他哭了,那声音,仿佛撕裂了心脏,疼得不堪。
青衣看着他憔悴苍白的面颊,泪水无声从苍白的面颊滑落。他又气恼又心疼,气得是,无情竟是这般霸道任性,生生害死了绛衣;可无情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这般苍白落魄,让青衣如何不心疼?青衣幽幽叹口气,他知道,无情也很苦,他从小就长在那般残酷冷漠的绝情宫里,没有人爱过他,没有人疼过他,他还只是个孩子,所以,一旦找到了爱,他才会这般霸道,哪怕用最极端的方式,也要把爱人留在自己身边,生怕被人抢了去。从某个角度来说,无情是自卑的,他惶惶不可终日,没有一点点安全的感觉。他只是一个胆小懦弱却渴望爱的孩子啊!
教主缓缓走进来,从背后抱住青衣,“这里烟气多大,小心熏着。”
青衣扭头,看着他,一分戒备,一分疏远,眼里盛满了泪水。
“是你!是你害死了绛衣!“无情歇斯底里,就那样,赤手空拳的冲上去,仿佛一只疯狂的幼兽,撕咬的不成章法。
教主仿佛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厌恶的拂拂衣袖,无情的身体,直直撞在墙上,狠狠摔上去,吐出一口鲜血。
青衣一惊,忙甩开教主,奔过去,抱起无情。
“青衣,别管这孽障。“教主向他伸出手。
青衣使劲摇摇头,泪流满面。他张张唇,无声的问教主,“我们在你心里,算是什么?草芥?抑或虫蚁?”
“青衣,莫要胡思乱想。“教主皱皱眉头。
青衣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神色,他用口形告诉教主,“你走吧,让我清净一下。”
教主怔了一怔,从未有人敢这般对他,他的黑瞳里,闪过一丝怒气,教主咬咬牙,生生压抑了怒火,他冷冷看了无情和青衣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无情双手捂着眼睛,泣不成声。
青衣叹口气,把他揽在怀里,轻轻的拍,一下又一下。
突然间,无情抱住他,抱得很紧,浑身颤抖的仿佛一个无助的孩子。
青衣的泪,滴在他的背上,滚烫。
无情抱着他,抱得很紧,就这般,仿佛相依为命了一辈子。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已经泛起了红霞。
天晚了。
青衣轻轻抚着无情的背,扶他起来。
婢女走上来,给青衣披上挡风的毛裘,青衣一瞬间,有些疲倦。他知道,自己脚下的路只有一条,他的根只在晨夜楼里,无论怎么走,都是殊途同归。
突然,无情抱住他,埋在他怀里喃喃,“哥,哥,你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
青衣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不可否认,青衣动心了。
若是就此以后,能隐姓埋名,尽享天伦,弃了那些让人喘不过气的身份和过去,那将是何等幸事?
当天晚上,青衣没有回晨夜楼。
教主亦然有气,只当他还在陪着无情,也没有多问上一句。早早的和衣睡了。
第二天,青衣依旧未归。
教主按捺不住,急忙寻去了灵堂,灵堂上空无一人,偌大的房间里,油尽灯枯,地上惨白的纸钱随着风打着旋儿。
瞬间,教主觉得,自己的血都要凝固了。
第 12 章
宁西村。
小小的村子,依山傍水。
“哥,我回来了。“短衫粗衣的少年推开陈旧的木门,脸上洋溢的却是快乐的笑意。
小小的屋子里,弥散着清粥的淡香,青衣从厨间端出粗糙却稚拙的青瓷大碗,放在桌子上,看着弟弟,笑得安心而满足。
“哥,今天我去和张老爷子学打渔了,我运气特别好,第一网撒下去,就捞到了这个!“少年举着手里两条鲜活的草鱼,笑得纯净而简单。
青衣接过去,把鱼放进盆里,递过去毛巾。
少年接了,擦干净满是泥巴手,笑嘻嘻的坐在桌旁,迫不及待的端起粗瓷碗,吱溜吱溜的大口喝起粥来。
青衣笑着看着他。
吃饱了,无情才从碗里抬起头,“皇帝被金国掳去了。”
青衣怔了怔,虽然他们的生活和皇家并没有交集,可毕竟他们也姓赵,难免有些兔死狐悲。
“现在大宋江山都乱了,金人连皇子公主驸马一个也没有留下,赵家没了子孙,居然有人要赵烽去登基为王,多可笑。”
青衣苦笑的摇摇头,突然,他觉得,外头的事情,离他好远好远……
教主依旧呆在晨夜楼里。
冬鸦走上来,“主上,门口宋家的老臣们已经跪了一整天了。”
“让他们滚。”
“是。“冬鸦微微叹了口气。
“青衣找到了吗?”
“主上恕罪,还没有。”
“你也滚,一天找不到他,你一天不要回来。”
冬鸦叹口气,行礼出去了。
冬鸦出了晨夜楼的时候,旖旎正靠在墙角看着他。
“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放青衣一条生路。”
冬鸦怔了片刻,叹口气,“他不会死。主上那般疼他。”
旖旎摇摇头,“你错了,即便他回来,解不开心结,总要被自己逼死。”
冬鸦回头看看那些跪在太阳底下的臣子,叹口气,“若他不回来,逼死的就是中原千万百姓。”
旖旎怔了怔,一声轻叹,几不可闻。
天下没有什么可以瞒得住教主手下的春鸽秋雁冬鸦。
宁西村也是。k
当他们走进宁西村的一霎那,青衣心底,涌起的是绝望。
“青衣,回去吧。“性子温和的春鸽叹口气。
“谁敢带走我哥哥!“无情怒道,拦在青衣面前。
“教主有令,只要毫发无损的带青衣回去就好,至于你,“冬鸦的声音嘶哑而残酷,“死活不计。”
青衣浑身颤抖了一下,他知道,教主不是在开玩笑。
“哥,你不要怕。“无情拦在他面前,身体却微微颤抖。
青衣却很绝望,他知道,无情斗不过教主一手教出来的冬鸦。
“青衣,走吧,莫要再连累无辜。“一向寡言的秋雁也幽幽叹口气。
青衣垂下眸子,点点头。
“哥!”
青衣推开无情,用口形告诉三人,“放了无情,诛天教不适合他。”
冬鸦和春鸽秋雁互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青衣笑了,缓缓向他们走去。
“哥!哥!“身后,传来无情急慌的呼唤,仿佛一个被抛弃的孩子,那样无助。
青衣不敢回头,他很怕,怕自己狠不下心来。
青衣回到诛天教的时候,教主就站在诛天台上,那是教里最高的地方,也是看得最远的地方。
青衣悄声的走上去,安静的站在教主面前。
教主暴怒。额头上,暴起根根青筋,他高高扬起手,却久久打不下去。
青衣缓缓合上眼睛,放弃了解释,放弃了挣扎,仿佛任君宰割的模样。
教主恨恨摔下衣袖,一把横抱起青衣,粗暴的把他夹在腋下,把他带进诛天阁里,狠狠摔在床上。
青衣仿佛被惊醒了的野兽,一瞬间意识到危险的存在,就像冬眠里突然被扔进沸水的蛇,他死命挣扎,又咬又撕,疯了似的。
教主怒极,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恨恨道,“出去了一回,心也野了?别忘了你是谁?!”
青衣怔了,无力的倒在床上,苍白的面颊,肿了高高的五根指印。看他如此,教主怔了片刻,有些心疼,可是他还是有气,不愿服软,咬咬牙,一把撕开青衣的衣衫,野兽一般扑了上去。
青衣伸手捂住了发红发烫的面颊,像是呆了一般,滞滞的看着教主,不再挣扎,也不再吵闹,只是眼睛里,泛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息。
教主迷恋这个身体已经太久了,久到就算是他,也无法不沉沦。教主一遍又一遍吻上青衣的身体,舌头留恋在青衣胸口,那被灼烧的龙纹,沉迷。
青衣一夜未眠,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直到天亮。
第二日,教主被朱栏上,红嘴的八哥吵醒了。
青衣已经醒了,或者说,他一夜未眠。青衣看着窗外,眼神有些迷离。他的衣衫已经被撕坏了,露着身上青青紫紫的都是印子,看的人触目惊心。
教主有些心疼,伸手抚着,把他揽进怀里。
青衣看看他,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终究,化了一声叹息和一氤清泪。
教主忙把他抱在怀里轻轻的拍,“哪里难过?”
青衣不说话,也不看他。眼神幽幽的,却没有焦距。
教主犹自气他不告而别,捏捏他的颊,佯怒道,“不罚你你就不长记性,看你下还敢?”
青衣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眸子,他怕自己眼里,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悲哀和无奈。
“下回敢跑一,就这么罚一,看你还敢?“教主的话里带着的笑意和调侃,伸手拉过被子,轻柔的给青衣裹好了,用鼻尖碰碰他额头,亲昵道,“还不累?快些睡觉。”
青衣不再辩驳,轻轻合上眼睛。
教主一下下拍着他,听着青衣的呼吸渐渐沉稳了,才蹑手蹑脚的离开。
教主离去的一霎那,青衣便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里,沉淀了太多的东西,爱,恨,悲,怨,一瞬间,随着氤氲的泪光涌出。
青衣的目光幽幽的看向窗外,窗外便是诛天台,那诛天台上,烟雾缭绕,看不清凡世间的是是非非,纷纷扰扰。
第 13 章
傍晚的时候,教主又来了。
青衣看见他,慌忙扭过头去。
教主霸道的把他揽在怀里,扳过他的下颔,“为什么躲我?”
青衣慌忙摇头。
教主趁势攫取他小巧的樱唇,吮吸那里头的甜蜜和温暖。
青衣慌忙推开他,脸色惨白,靠在墙角无助的喘息。
教主脸色顿时黯淡了,他静静走到青衣面前,强势的抓起他,不容抵抗,直直把他塞进怀里。
青衣心头悲苦,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怔怔的掉下来。
“为什么?“教主按捺着怒气,“自从你这回来,你就变了。”
青衣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他无言的轻轻把手探进教主的衣襟,缓缓抚摩着那里的龙纹胎记。
教主的脸色变了变,阴霾聚在了脸上久久不散,最后,却是一声幽幽的叹息,几分怜,几分悔,他伸手摸摸青衣的额头,“莫要胡思乱想,安心做我的青衣便好,就算有什么别的罪孽,我来担,“说罢,竟是无奈的一笑,“我最近不在教里,你要好好休息,不许挑食,不许胡乱跑。”
青衣一怔,慌忙抬起头,询问的看着他,眼里,一分忧心,一分牵挂。
教主突然间,心情大好,一下下摸着他的长发,怜惜道,“不过是大宋的皇帝没用,被金军掳了去,我得去趟京城,“说罢,转头指指窗外,“那些三朝元老,在外头跪了整整两天,这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不是?”
青衣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扭头掩饰了一脸到窘态。
“金国逼人太甚,这回剑臣他们都要和我一起去,“说罢一声冷笑,“既然逼我出手,自然不至于给他们留苟喘余地,不过,旖旎和冬鸦留下来照顾你。”
青衣点点头,掩不住心底牵肠挂肚的忧虑。
“青衣,等我回来的时候,给我一个答案。“教主看着他,若有所思。
青衣不解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询问。
教主欲言又止,良久,才悠悠一声叹息,转身去了。
一瞬间,青衣觉得他的背影,好落寞。
今夜,诛天教里,分外冷清。
今天是教主进京登基的日子,诛天教里头,留下的只有年少不更事的小婢子和老迈昏聩的扫地老仆。
教里的精英都被教主带走了,只留了旖旎和冬鸦。
旖旎端了一碗乌黑的药汁,递到青衣手里。
青衣皱皱眉头,忙扭头躲过去。
旖旎苦笑,“由不得你不喝,是教主吩咐的。”
青衣睁大眼睛,看着他,一脸软求神色。
旖旎板了脸,“我可不是教主,还指望我可怜你不成?”
青衣撇撇嘴。
旖旎忍俊不禁,伸手捏捏他鼻子,把药递到他面前,“快喝!”
青衣违逆不过,只好捧起药,喝了,不算是太涩苦,毕竟加了不少冰糖和甘草,可毕竟是药味扑鼻,青衣掩不住的一阵皱眉头。
旖旎看他喝完,忙接过碗,递过去一碗清茶。漱了口,去了口里的苦味,青衣才舒展开紧皱的眉头。
旖旎看着他,好笑的点点他额头。
青衣突然想起了什么,拿了床头的笔纸写下,“教主走了吗?”
旖旎点点头,“估计这会儿,都该到京城了。”
青衣犹豫了一下,周围打量一番,四下无人,才写下,“那你知道无情在哪里?”
旖旎脸色变了一变。
青衣慌忙拉住他袖子哀求,仿佛抓着的是一根救命稻草。
旖旎叹口气,“我本不该说,青衣,我问你一句,你究竟把教主当作什么人?”
青衣手一抖,笔掉在地上。
“你原意和他长相厮守一辈子?”
青衣慌忙摇头,心里一片混乱。
“青衣,我本不该管这闲事,可我不愿你毁在诛天教里,“旖旎拍拍他的肩膀,眼神肃穆而认真,“有件事,你和教主都讳莫如,我却要挑破这窗户纸,青衣,教主,是你的父亲。”
青衣的脸色霎时惨白。
旖旎笑了,笑得惨然,“我本不想说,可是,我怕你会后悔。”
青衣苦笑,他已经后悔了,爱情这个禁忌,仿佛就是会让人上瘾的罂粟,一旦沾染了,就是欲罢不能。
“青衣,我不是要拆散你和教主,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一选择罢了。“旖旎叹口气,“若是你亦是真心爱教主,那倒罢了,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妥协和善良,毁了自己的一生。”
青衣缓缓摇摇头,凄楚的脸上却坚定,用口形道,“我必须走。”
“罢了,“旖旎叹口气,“我带你去见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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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鸦站在山脚,倨傲的用剑尖点着无情的喉咙。
无情挣扎的想爬起来,却牵动了内伤,一声猛咳,竟吐出一口鲜血。
冬鸦冷冷看着他,“微末道行,还敢在这里献丑?滚!”
“混帐!滚开,我今天一定要带我哥哥走!“无情恨恨道。
冬鸦轻蔑的看着他,“既然是教主令我在此护着青衣的安危,你便不必再打这个主意。”
无情怒从心起,又是恨,又是怒,竟不顾脖子上架着的剑,疯了一般抓起剑,厮打过来。
冬鸦一怔,他本是高手,哪里见过这般泼皮无赖,不顾自身安危的打法?冬鸦点起剑尖,只等无情自己向上撞去。
“冬鸦!不要!“旖旎的声音。
冬鸦一怔,收起剑,变掌为拳,一下子打在无情胸口,无情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上。
青衣已经奔上来,扶起无情,慌忙擦干净他嘴边的血渍。
无情看见青衣,竟像一个孩子般,伏在他怀里呜咽不成声。
青衣也是悲苦,抱着他,泪水潸潸落下。
冬鸦一怔,脸色一黯,喝到,“青衣,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
无情听见这话,把青衣抱得更紧,口里一遍遍唤着,“哥,哥……”
青衣叹口气,回头看看冬鸦,眼里,满满的全是祈求。
“这是主上的命令。“冬鸦冷然不为所动。
无情怒极,捡起剑,横在青衣面前,“哥,你别怕,我保护你!”
“你?“冬鸦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那加上我呢?“旖旎的长练卷上冬鸦的剑柄。
“旖旎!你想做什么?!“冬鸦怒道。
旖旎不理他,回头对无情和青衣喝到,“还不走?!”
无情恍然大悟,慌忙搀起青衣,夺路而去。
冬鸦怒极,反而平静了,他冷冷看着旖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旖旎做什么,清楚的很。“旖旎也很平静。
“你背叛了主上。”
旖旎叹口气,“我只是不想主上后悔。”
第 1 章
青衣扶着无情,跌跌撞撞的逃出了诛天教,诛天教地偏僻,外头,一望无际的都是荒原杂林。
不知逃了多久,月上中天,映在荒原上,给荒芜贫瘠的土地,度了一层银色。突然间,无情脚底下一个踉跄。
青衣忙扶住他,关切的看着他。
“我……我没事……“无情脸色惨白,却还在强笑。
青衣叹口气,扶他在树下坐下。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清冷的不似人间。
无情把头埋在无情肩上,悠悠叹口气,“哥,要是能一辈子,这么呆在你身边,多好。”
听着弟弟的傻话,青衣微笑,一下下抚着他的长发,在无情手心里写着,“你要是原意,哥一直陪着你。”
“哥你又骗我,上一,你就跟冬鸦他们回了诛天教,留我一个人。“无情的话里,五分嗔怪,五分撒娇。
青衣犹自笑,写到,“下回不会了。”
无情攀在他脖子上,一遍遍轻唤,“哥,哥,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不许你在被人抢走……“说着,伸出舌头,轻轻蹭到青衣唇边。
青衣一惊,慌忙推开他,月光下,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哥?“无情看着他,睁大了眼睛,一脸迷惑和不解。
青衣缓了脸色,叹口气,或许是自己多疑了。
“哥,干嘛突然推开我啊。“无情又蹭上去,歪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竟舒服的打起了鼻鼾。
青衣怔了一下,只能莞而一笑。
风拂过,安静的像是情人的低吟,青衣突然忆起,当自己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回旋在耳畔的摇篮曲。
不知不觉,青衣似乎也睡着了。
第二日,二人是被马蹄声惊醒的。
青衣一惊,慌忙把无情护在身后。
来的人却不是诛天教。
“青衣,别来无恙?“那人一袭窄袖夷服,脚下蹬了一双鹿皮长靴,似笑非笑间,显得英姿飒爽。
“他是谁?!”
“大宋太子,明昭。“青衣在无情手心里写道。
“你来做什么?!“无情像一只竖起毛的猫咪。
“莫要这般见外,“明昭看着他笑,“你便是赵语曦吧?算起来,你该叫我一声表哥。”
“滚!“无情竖起剑,“我们是不会回诛天教的!”
明昭哈哈大笑,“你为何认定我要带你去诛天教?“明昭竖起食指摇了摇,“说起来,你我也算同命相连,难道语曦表弟不认为,我是来帮你们的?”
无情咬咬唇,“你有什么目的?”
明昭却没用回答,他只是笑,“想不想做大宋的九五之尊?”
教主登基为皇,他的原则简单而明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原先主和的元老重臣被庭前凌迟,大批人才,不拘一格被提拔起来,原先养尊优的军队兵痞被整顿的服服帖帖,无往而不利。
金人一路溃逃,直到阴山脚下。
本是再无生机,冬鸦一封急函,却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急函只有一句话,“青衣已逃。”
教主慌忙扔下将胜的战局,赶回诛天教。
冬鸦和旖旎正跪在晨夜楼前,等候发落。
教主怒极,一脚踢翻二人,喝到,“怎么回事?”
冬鸦犹豫了片刻,轻声道,“禀报主上,是旖旎放了青衣和无情。”
教主冷冷看着旖旎。
旖旎伏在地上,默不作声。
“旖旎。“教主冷冷问。
“请教主赐罪。”
“为什么?”
“旖旎只是不想,青衣被活活逼死在诛天教里。”
金丝楠木的坐椅扶手,被教主生生捏碎了,“你觉得,我在逼他?”
旖旎犹豫了片刻,抑不住身子颤抖,还是说了一句,“是。”
教主怒极反笑,“来人,带他去刑堂!”
旖旎的身体僵了一下,他虽然抱了必死的打算,可没想到,要死在刑堂,那种人间炼狱里。
“主上!“冬鸦跪下了,“旖旎虽然罪不可赎,可是,主上难道想青衣恨您一辈子?”
教主古井无波的脸色,第一出现了裂痕,冬鸦觉得,自己的血都要凝固了。晨夜楼前,安静的诡异,良久,冬鸦觉得,几乎过了一个世纪,教主才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几个字,“旖旎,你自己废了内力,去贪欢楼。从现在起,你不在是我教里重臣。”
旖旎磕头谢恩,他自然明白,贪欢楼里出来的,连最下等的奴才也不如。那里头的,都是婊子,合该一辈子让人看不起。
当晚,教主接到密报,是金国传来的战书,附上的,还有一缕长发。教主认得那长发,那发上,有青衣的味道。
第 15 章
草长莺飞。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即使是卞梁的华,也沾染了亡国的悲凉。
无情局促不安的坐在马车上,不时掀起帘子向外张望。
“找什么?“明昭递过去一杯清茶。
今天的他,换了一身宽袖儒衫,显得文质彬彬。
“我哥呢?你不是说他已经到京城了吗?“无情皱紧眉头,两天前,明昭说要分头行事,青衣便和他的侍卫先走了,无情一肚子狐疑。此时,这种感觉更刻了。
明昭看着他,“我把他送去金国了。”
无情一惊,蹭的跳起来,眉头一挑,剑已经横在明昭脖子上。
明昭似笑非笑,泰然的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这茶不错,语曦何不尝尝?”
“我哥呢?!“无情咬牙切齿。
“语曦放心,青衣自然没事,不过是求他帮个小忙罢了。”
无情将信将疑,“什么忙?”
明昭笑得狡猾,“不过是帮忙钓条大鱼而已。”
无情脸上,青青红红一路变色,到最后,恨恨扔下剑,怒道,“我哥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你不得好死!“说罢,掀起帘子叫到,“停车!给我备马!”
明昭拉住他,“你要去哪?”
无情瞪了他一眼,“去金国!”
“你去金国做什么?”
无情挣脱开他,“我去找我哥哥,混蛋,你放手!”
明昭冷然一笑,“去金国?你想好了,赵烽赵诛天可在那里。”
无情浑身一颤。
“不瞒你说,这回,用青衣钓的大鱼,正是赵烽赵诛天!”
无情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明昭笑了,呓语般伏在他耳畔,“你想想,从赵诛天手里夺去你哥哥,你有几分把握?只怕还没近身,就被他分了尸。或者,你想借着青衣对你的庇护,在诛天教里狗苟蝇营畏首畏尾的一辈子?”
良久,无情才平复了些许情绪,诧异的指着明昭,不可置信的问,“你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明昭微笑,轻薄的摸摸无情耳垂,“我要是说,为的是小表弟你,你信吗?”
无情脸色一变,一巴掌就打过去。
明昭闪身躲过,犹自调笑,“表弟好烈的性子,“遂即又正了脸色,“你可知我母亲是谁?”
无情白了他一眼,他怎会知道?
“我母姓完颜,是大金公主。”
“那又如何?她毕竟不是男儿身,何况,你姓赵。堂堂太子,莫非还要投奔大金?“无情不屑道。
明昭哈哈大笑,“表弟有所不知,金国里,崇尚的是厉害人物,无论男女,强者为尊,只要你够强,你就能称霸那广袤的草原,兴之所至,何其痛快?!哪里有中原那些个混帐的宗族规矩?”
无情怔怔的,一时间,竟整理不出来思绪。
明昭不再逗他,正色道,“语曦,你是赵诛天的儿子,等他死了,那大宋的皇位,名正言顺的就会落在你手里。”
无情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你甘心?别忘了,你是大宋太子。”
明昭笑道,“表弟当真单纯,我要这半壁飘摇河山做什么?”
“那你要什么?“无情戒备的问。
明昭还是微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要的,是一统天下……”
慕岩峰上。
教主一袭玄衣,在风中飘扬。夕阳晚霞,映出一片血色,凄凉,悲壮,仿若英雄末路。
金人要他独自赴约,教主确是孤身一人,可是,他站在高高的慕岩峰上,周围烟雾缭绕,竟让人有种凛然的尊严,金军八百精骥,竟无人敢上前一步。
这些杀人杀惯了的汉子,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那是一种本能,仿佛见了狮王的豺狼。有些人,生来就是让人膜拜顶礼,就像赵诛天。
络腮的将军颤抖的抓紧青衣,长刀横在青衣脖颈上,色厉内荏,“赵诛天!我知道你厉害!那又怎么样?自己废了经脉,快,不然我杀了他!”
教主脸色亦然淡淡的,缓缓抬起手,一掌打在自己胸前。这一掌打的极狠,是个练家子都看得出来,那一掌,看似优雅的一掌,足以开山劈石。
青衣哭了,他死命挣扎,嘶哑的发不出声音的喉咙里,挤出一声悲鸣,霎时,喉咙里渗出点点血迹。却被人紧紧按住。
教主的眼神依旧冷漠,他抬手,轻轻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冷然看着山下众人。
明知狮王被拔了爪牙,亦然没有人敢靠近,因为,他毕竟是狮王,不是豺狼可以类比的。
那金国将军四下打量,喝到,“妈的,都怕什么?上啊,上啊!谁杀了赵诛天,赏金万两!”
没有人敢上前,反而,向后退却。
那将军怒极,壮了胆子,提刀上去,却被教主一个冷冷的眼神,吓的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吓的屁滚尿流。
一个军师模样的男子慌忙上来,扶起那将军,可怜那将军,连话也说不利落了。
那军师模样的男人叹口气,拱拱手道,“阁下豪杰,你我兵戎相见,也是各为其主,望诛天陛下莫要见怪,陛下一代大侠,也不好辱没在无名宵小手里,这慕岩峰高逾千丈,陛下自裁吧。”
青衣哭得泣不成声,慌忙摇头,心里一片凄然,若不是自己,教主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罢了罢了,这条命,再活下去,也没意思。想罢,青衣竟向那横在脖颈上的刀锋撞去!
突然,那刀断在了地上,青衣扑了一空。
那八百精骥吓的几乎失了魂魄,急忙把青衣团团围住,制的死死的,不得动弹。
青衣怔了,他看得分明,打断那刀的,不正是教主常常挂在腰间的九龙青玉璧?
教主看看他,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纵身跃下高崖。
八百金军,这才松了一口气,弹冠相庆。
青衣跪在地上,捧起教主的九龙青玉壁,泣不成声。
第 16 章
五月初五,龙抬头,是个好日子。
赵语曦登基为宋王,史称高宗。
青衣被接回了卞梁,不吃不喝,瘦的几乎脱了形。他日日抱着教主留下的玉璧,以泪洗面。
无情渐渐的,适应了那卞梁宫里的春风,他知道了什么叫做万人之上,什么叫做至尊权势,渐渐的,他变了,变得武断而不容人反驳。如今没有人敢羞辱他,没有人敢利用他,更没人敢视他于无物。可是,他还是不满足,仿佛心缺了一块,空虚的厉害。
无情掘断了手里的紫竹羊毫,恨恨站起来。
小太监慌忙给他披上外套。
无情一挥手,不耐烦的挥开他,转身向沧玉楼走去。
沧玉楼里,住得正是青衣。
还没进沧玉楼,便看见小宫女站在宫外,惶然不知所措。
无情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药碗,里头的药已经凉了,却一点也没有动过,冷然喝了一声,“拖出去,斩了。”
小宫女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哀求不已。
无情恍如未闻,转身向楼里走去,却正看见,青衣披着长衣,斜倚在门口,他脸色苍白,两个眼睛肿得像桃儿一般,此时,面容却平静。
无情看着他,突然,心底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自从那,在诛天教外荒野里,无情无意识的碰触青衣柔唇的一瞬间,便有了那种感觉。
青衣叹口气,轻轻指了指那个小宫女,无情挥挥手,“饶她这。”
青衣看着他,神色悠悠的,却仿佛一潭死水般绝望。
无情轻轻走过去,揽住青衣的纤腰,拢了拢青衣斜披在肩上的外衣,那样子,说不出的暧昧。
青衣扭头进了房间,不着痕迹的挣脱开无情的怀抱。
“哥!“无情慌忙追进去。
青衣安静的坐在窗前,手里紧紧的,无意识的捏着的九龙青玉壁,那是教主留给他的唯一怀恋。
“哥?”
青衣惨笑,拿起桌上的羊毫,青衣的字,便像他的人,漂灵,柔和。那墨黑的字迹几乎透了洒的香笺是一首诗:“春物岂相干,人生只强欢。犹曾敛夕,酒竟不知寒。异域东风湿,中华上象宽。此楼堪北望,轻命倚危栏。”
无情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白,他的声音清冷极了,“你想做什么?!”
青衣不答,只是紧紧捧着那九龙青玉壁,眼神甜蜜而悲伤。
“你想随他去死?!“无情又惊又恐。
青衣几不可见的点点头,表情却平和恬淡,仿佛不过是在谈论重阳登佳节时,喝何种酒,登何峰。
“你爱上他了?!”
青衣笑了,从他的眼神里,无情看到的是肯定和决绝。
“别忘了,他是你亲生父亲!“无情几乎歇斯底里。
青衣提起羊毫,“下辈子,便不是了。”
“不许!不许!“无情使劲摇着青衣的肩膀,声音里,竟多了几分哽咽。
青衣爱怜的一下下抚摩着无情的长发,任他倚在自己的怀里,缓缓拿起羊毫细笔,“我不该辜负他,他告诉我,要我安心做青衣便好,就算有什么别的罪孽,他原意担。他还要我给他一个答案,可是我没有,是我不好,优柔寡断,胆小自私,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承认,是我害了他。现在,我终于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了,我爱他。”
无情暴戾的抓起那洒香笺,撕得粉碎,突然间,他笑了,笑得诡异,“哥,你这番话,倒是让我茅塞顿开,何必呢,时时介意血缘名分,连个爱字都不敢说,委屈的倒是自己!“说罢,一把把青衣摔倒床上,扯碎他单薄的衣衫。
青衣大惊,慌忙挣扎,可是那么多日不进水米,青衣早已是虚弱不堪,哪里敌得过无情的力道?!
奋力挣扎间,青衣的九龙青玉壁从手里脱出去,砸在地上。
一瞬间,无情有些失神。b
只是这一瞬间,青衣一巴掌打在他颊上,打的不重,却足够激起无情的怒火。
无情一把抓起他,按在床上,狠狠咬在他唇上,一只手,使劲向他下体刺去。
一瞬间,青衣睁大眼睛,张大了嘴巴,那表情,仿佛一只濒死的鱼。
那一夜,放纵而淫惑。青衣觉得,自己的心和自己的身体,仿佛一起被撕裂成了碎片。
青衣再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虚软无力,手腕上,犹自连着两个沉重的链铐。
青衣试着挣扎一下,确是连动也动不了。
屋子里飘着一股子淡香,青衣闻得出来,是红软宵帐。青衣苦笑,无情当真看得起自己,这千金难求的迷香,竟然用到自己一个半废人身上。
只是这般一下挣扎,却已经惊动了门外的无情。无情慌忙走进来,抱起浑身虚软的青衣,轻轻解开他手上的链铐,把他纤细的腕合在手里轻轻的揉。
青衣闭上眼睛,任他揉搓,面容平静的绝望。
无情和青衣,一句话也没有说。
无情拿了参粥,喂他喝了,又拿了链铐拷在他纤细的手腕上,那铐子里层垫了软布,倒不是很硌人。
青衣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任他摆布。
无情叹口气,轻轻吻了吻他的唇,“我不想叫你哥哥了,青衣。”
金国野心勃勃,三番四进犯宋国。明昭也是数欲与无情定那城下之盟,不想无情食髓知味,不肯退让分毫,何况他对钦徽二宗也没有什么感情,就算金国拿二宗要挟,也无济于事。明昭又悔又恨,可是又没法再把无情从皇位上拉下来,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如今,大宋国力不比以前,多少有了赵烽留下的精兵良将,宋金交锋数,各有胜败,僵持不下。
第 17 章
十月,红叶翻飞。
诛天教里,不胜了往日华。晨夜楼前,杂草荒芜,隐在往日的雕栏画栋中,格外苍凉。
冬鸦缓步踱进贪欢楼里。如今,萧条的诛天教里,只有这里,车水马龙。因为这里,是能忘了忧伤和痛苦的地方。
冬鸦走进贪欢楼的一瞬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群龙无首的时候,人们都很容易信服强者。
老鸨走上来,“冬爷。”
冬鸦放下一叠银票,“旖旎呢?”
老鸨有三分为难,“他在接客。”
“接客?“冬鸦怔了片刻,门外太阳刚刚偏西,此时,对于贪欢楼的生意,还稍嫌早了些。
“您有所不知,旖旎他红的很,夜夜都被安排的满满的,那些排不上队,又想一亲芳泽的主儿,自然都只有趁着白天来了。”
冬鸦脸色更是沉郁,他冷然喝到,“马上,让他们滚出去。”
无人敢质疑冬鸦的话,在这里,冬鸦便是权威。一瞬间,整个贪欢楼,退的干干净净。
冬鸦走上楼去,尽头的那间,便是旖旎的房间。
冬鸦推开门,旖旎正倚在床前,浑身上下,到都是青紫的痕迹,有的地方还渗着血迹,凄惨的紧。
旖旎看见他进来,忙拿了床头的衣裳,冬鸦注意道,他的动作迟缓而笨拙,纤细的指头,似乎连弯曲也不能。
冬鸦忙走上去,替他披好衣裳,接着去扣他襟上的盘扣。
“扣那扣子做什么?反正待会还要脱的。“旖旎说的很安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无所谓的笑意。
冬鸦脸色一黯,惩罚似的抓起他的衣襟,把他半揽在怀里,把衣襟扣得严严实实。
旖旎嘴角,还带着那漫不经心的笑意,可是眼睛里,确是有如死水般的绝望。
冬鸦轻轻捧起他的手,看着那累累伤痕,“怎么回事?”
旖旎还是笑,他把手从冬鸦手里抽出来,“来这里的,谁没有这么点小癖好?”
冬鸦怔了良久,叹口气,“你走吧。”
“走?“旖旎好笑的看着他。
“嗯,“冬鸦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娶个温柔可人的妻子,安安稳稳一辈子,也是福气。”
旖旎缓缓掀开被子,那锦被下头的,更是惨不忍睹。
白浊和鲜红蜿蜒在旖旎赤裸虚弱的大腿上,旖旎的大腿,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瘫软在床上,脚踝上,两道的割痕,几乎见骨。
冬鸦一惊,脚下几乎一个踉跄,一向平稳沉静的他,第一,脸上变了颜色。
“你恨我吗?“冬鸦轻声问。
“恨你?“旖旎还是笑,他缓缓摇摇头,“是我咎由自取,不怪你。”
屋子里很安静,夕阳从窗棂里洒下来,仿佛鲜血般凄凉,冬鸦的声音沙哑而悠远,“你知道吗,我父亲是个忠臣,当初还在钦宗手下,力主战,被主和的奸臣陷害,被诛满门。当年,我未满七岁,才逃过一死,被发配到边疆为奴。后来,我被义父收养,义父是个将军,忠心戍边,也被主和的奸相排挤,粮草补给不济,最后死在战场上。义父和父亲,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能看到大宋驱除鞑虏,重振朝纲。主上便是这个命中注定的命星,只有他,能救大宋,能替我圆了父亲和义父的心愿。我知道,我对不起青衣,对不起你,但我不能看着主上毁在儿女私情上。”
旖旎诧异的看着他,一霎那,他有种错觉,冬鸦眼里,似乎多了一些晶莹的水痕。
突然,冬鸦打横抱起他。
“你做什么?!“旖旎一惊。
“带你走。“冬鸦粗大的手掌带着厚厚的茧子,却细心的把旖旎用锦被包在怀里。
“你想背叛主上吗?“旖旎还是笑得淡淡的,“别忘了,我可是主上钦点的要犯,一辈子要留在贪欢楼恕罪的要犯。”
“那又如何?”
旖旎笑得越发灿烂,“你想好了,一旦带我出了这个门,你还有什么立场再在诛天教里呆下去?”
“你走了,我回来一死谢教主便是。”
旖旎撇撇嘴,“那又有什么用?”
冬鸦被问的目瞪口呆。
“你把我一个人扔到外头,我手脚残废,你以为还逃得过诛天教追杀?只怕被追回来,我死的更惨,你又何必一时义气枉作善人?天下之大,哪里又有我容身之?”
冬鸦怔了半晌,良久,才叹息一声,“罢了罢了,现在诛天教里树倒猢狲散,我留在这里也是枉费,倒不如和你一起走,天涯海角,还能不得你我容身之?”
旖旎笑的越发调皮,他轻轻攀上冬鸦的脖子,往他耳旁吹气,“咱俩这般,像不像私奔?”
说罢,旖旎满意的看着冬鸦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
看着冬鸦抱着旖旎走出了贪欢楼,教主一袭玄衣,站在斜阳杂草间,几不可闻一声叹息。
“主上,要属下追他们回来吗?“剑臣低声问。
教主缓缓摇摇头,“随他们去吧。”
十月,诛天教主重回诛天教,诛天教再展雄风,得列武林至尊。
整个朝堂江湖,此事尽人皆知。
汴梁宫里。
青衣的身体,一日甚是一日的憔悴。那日,当碎嘴的小太监把诛天教主的事传进内宫的时候,青衣激动的几乎拿不稳药盏,黯淡的眸子里,闪烁出一丝光亮。从那日开始,青衣便有了求生的欲望,本来是憔悴惨淡的一个弱人儿,几乎一阵大风都刮的倒,这几日竟有了几分生机,脸上,也似乎多了几分笑容。小宫女再不必为了他不喝药不吃饭的事情担心被责打,而无情,也不至于被青衣那心如死水的颓废而耿耿于怀。可是,无情还是不安心,甚至有些惶惶,他总是看见青衣,抚着教主留给他的九龙青玉壁,含笑遐思。
十一月,金军大举来犯,宋朝江山堪忧。
教主莅临卞梁城,派剑臣,刀臣,夜血,春鸽相助之,抵抗外敌。
卞梁百姓载歌载舞,夹道欢迎。
高宗赵语曦早早备了宴席,摆在载德殿前,迎接教主大驾。
第 18 章
高宗赵语曦早早备了宴席,摆在载德殿前,迎接教主大驾。
青衣坐在沧玉楼里,外头的锣鼓喧哗,一点一滴都入了他的耳,心底一种难以言表的激动,青衣死死捏紧了手里的九龙青玉壁。青衣咬咬唇,拖起沉重的镣铐,一步步,缓慢而肃穆,向着那载德殿前走去。
“公子,您不能出去!“侍卫紧紧拦住他。
青衣睥睨他一眼,那眼神,坚定而凛然。看得侍卫不由一怔。
毕竟是教主手下高徒,即使是憔悴如青衣,也不至于闯不过小小侍卫的防戍。更何况,小小侍卫,哪里敢和青衣真刀真枪的实战?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青衣一步步,走近那载德殿。
载德殿前,团锦簇,载歌载舞。
百年的西域葡萄酒,倾国的美人绝色,轻盈的霓裳舞曲,彩袖招飞,何等烂漫靡靡。
教主身倚美人,杯间美酒,却化不开他眼里的寂寞和阴霾。
春鸽叹口气,轻声问,“主子,青衣便在这卞梁宫里,要见他吗?”
教主怔了一怔,琥珀酒里,漾起一圈涟漪。良久,才缓缓摇了摇头,“不见也罢。”
春鸽沉默了,只听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红袖碧衫,歌舞升平,渺渺仙乐里,几乎是江南春柳的如烟似水,温柔笑宴。恍不知今昔何年。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一时间,教主恍惚了。
那招摇红袖里,似乎一抹青衣,若隐若现。
无情脸色顿变,他慌忙走过去,抓起那抹人影,使劲向殿后推去。
春鸽眼尖,看得分明,那人影,不正是青衣?!
青衣死命挣扎,无情又急有气,顾不得教主还在,竟是一巴掌打在青衣脸上,喝到,“你给我回去!”
青衣挣扎着,手上的镣铐挣得叮当作响,夹杂在丝竹管弦里,格外刺耳。他的眼睛里,只有教主的身影,青衣就那样看着他,目不转睛。漆黑的瞳孔里,包含了太多太多。
无情更气更怒,粗鲁的把他向后推去。
“住手。“教主轻轻放下琥珀美酒。
无情浑身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青衣,仿佛怕他肋生双翼,凭空而逝。
教主缓缓踱到青衣面前,故意忽视青衣眼里的泪水,他轻轻摸上青衣的腕子,那镣铐竟变成一堆烂泥,悉悉@@,竟落在地上。
青衣看着他,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一瞬间,他只想扑进教主怀里,痛哭一场,他怔怔看着教主,仿佛再等教主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再一,从他怀里汲取最温暖的气息,从他那里,得到最宽容的关怀。
教主只是看看无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淡淡道,“这药能起死人肉白骨,给你哥哥,治他嗓子。”
无情慌忙接了,道了谢,慌忙把青衣往身后护。
教主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淡淡吩咐了一句,“好好对你哥哥。“说罢,又回身去了座间,抱起膝上美人。
青衣怔怔看着教主离去的背影,来不及喊叫,来不及挣扎,便被无情点了大穴,推给凶悍壮硕的嬷嬷,带回内宫。
美人,歌舞,丝竹,从未间断,舞出的霓裳仿佛一世升平……
当晚回到沧玉楼,无情已经醉了,他又笑又闹,拿绳子紧紧绑了青衣一夜。无情一遍遍附在他耳畔呢喃,“他不要你了,他不要你了,青衣,你是往一个人的,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你,谁也不行!”
第二日,无情一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昨日的宿醉疼得他头脑发胀。
无情坐起来,却看见青衣,双手被扭在身后,绑在一起,纤细的手腕勒得发青发紫,青衣蜷缩的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气若游丝。
无情大惊,慌忙抱起他,只觉得触手火热,知道他肯定是冻着了,着凉发热,慌忙把他捂在怀里,一迭声唤来医生。
诊了良久,又是煎药,又是银针,也不见青衣转醒,无情气急,抬手一掌,那老御医便作了古。
到了下午,青衣竟开始痉挛,发抖,无情又怕又急,却无计可施。突然想起教主留下的那个锦盒,说是能起死人肉白骨,无情慌忙取来,那里头的,是一枚血红的药丸,散着血腥的气味。无情顾不得许多,急忙掰开青衣的嘴,把药送进去。
青衣昏迷中,皱皱眉头,几欲作呕,被无情捏住下颔,呕吐不得。
大约一盏茶功夫,青衣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气息也平稳许多。大约两个时辰,青衣的烧也退了。无情这才松了口气。无情也累了一整日,此时才安下心来,抱住青衣,沉沉睡去。
无情转醒的时候,惺松的摸着身边,却摸了个空,无情一惊,人也完全醒了。忙坐起来,四下寻找。
青衣坐在窗前,只披了一件青衫,赤裸的双脚像是粉琢玉雕,怔怔看着外头一株梅,那清梅刚刚打苞,吐了些许幽香,暗香浮动,雅致的一如美人。
“青衣!“无情忙叫,“快过来,小心冻着!”
青衣回头,惨淡一笑,“语曦,莫要再逼我。”
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许生疏,仿佛久不曾言语的生疏,可听在无情耳间,仿佛晴天霹雳。
“你……你能说话了?“无情又惊又喜。
青衣摸摸喉咙,“药很有效。”
“真好,真好……“无情奔过去,抱住他,连声音都在颤抖,几乎像是哭了。
良久,青衣沉默的抱着他,眼神却迷离的看着窗外。
“青衣……”
“叫我哥哥。“青衣轻轻抚着他的背。
“为什么?我不要!“无情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使劲摇头,任性的紧紧抱着他,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青衣,一辈子。
青衣缓缓推开他,神色平静而沉寂,“我能试着原谅我的弟弟,但无法原谅你,卞梁宫里的赵语曦。”
“青衣……哥……你……你要做什么?!“无情心底,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慌忙去拉住青衣的手,被青衣闪开了。
“哥!“无情的声音里,带了三分祈求和哭腔。
青衣惨淡一笑,“我要回诛天教。”
“不许!“无情像个任性的孩子,在被抛弃的一霎那,色厉内荏的霸道哭闹。
“我该回去。“青衣摇摇头,还是微笑。
“不许!哥,哥!你说过,你不会不要我,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无情紧紧抓着青衣的衣袖,泣不成声。
青衣拂开他,“你还觉得自己有立场说这句话?”
“哥!”
“我走了,不要再拦我,如果你不想我恨你一辈子。”
无情的手僵持在半空中,却不敢再碰青衣,讪讪的缩手回去,叫了一声"哥”,再不敢言语。
青衣扭头,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好自为之。“说罢,身形仿佛一直翩翩燕子,几个起落,便越出了沧玉楼那院墙。
无情怔了,他看着窗外,那几株初出嫩蕊的梅枝,犹自在寒风间摇曳。不知不觉间,无情颊上,滑过一行泪痕,清冷。
第 19 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始盛开。
山上的春,来的似乎也比卞梁的晚。已经是二月,山上还是云氤霁散,梅雪飘香,正是寒风肆虐之时。
青衣衣衫单薄,站在雪霰中,圣洁的一如谛仙。
青衣单薄瘦削的肩上,落了晶莹的一层雪,他已经在雪里站了很久。
清渠缓缓踱出来,看着青衣,叹口气,“你走吧,主上不想见你。”
“我要见他。“青衣又一重复,他的话清淡而安静,却那般坚定。
清渠摇摇头,“已经三天了,青衣,走吧。”
“我要见他。”
清渠看着他,眼神里一分怜悯,一分感概,“我再进去通传一声。”
诛天阁里,温暖如春,沉郁的薰香,琥珀般美酒,漾在水晶杯里,彩袖招摇,歌舞升平。
轻纱薄衣的美人绝色半跪在教主身边,极尽媚颜。教主坐在高高的銮座上,美酒美人盘绕在他指尖,却都是鸦雀无声。那銮座太高太远,以至于,看不清教主的面容。
清渠踏着一地丝竹天籁轻轻走进诛天阁,悄声拜在教主脚边,“主上,青衣还在外头。”
教主的手指,几不可见的一颤,“让他走。”
“他不肯,他要见您。“g
“我不会见他。“教主的声音依旧冰冷。
“是,“清渠低垂着头,仿佛在斟词酌句,“外头天寒地冻,青衣已经站了很久……”
教主的声音里带了一分急躁,一分暴怒,急不可耐的打断清渠的话,“诛天教的待客之道,还用我教你?!”
“是,属下安排他在迎宾阁。”
教主沉吟了片刻,“迎宾阁久无人居,简陋粗糙,还是让他住晨夜楼吧。”
清渠一怔,那不正是教主的寝宫?“那主上您住在哪里?”
教主顿了一下,脸色不豫,“多事!我便在诛天阁里,哪里也不去!”
清渠哪里还敢多言,慌忙下去安排。
※※z※※y※※b※※g※※
晨夜楼里。
地龙里烧着暖暖的炭兽,房里温暖如春。淡雅的兰香弥散在房间里,若隐若现,青衣最喜的便是这兰香,连这般细节,教主都照顾的丝丝入扣,青衣嘴角,浮现起一抹轻笑。
“青衣。“清渠走进来。
“清渠,主上呢?“青衣慌忙迎过去。
清渠叹口气,避过头去,每日,迎接他的都是青衣如此殷勤希冀的眼神,让他无所适从。
“没关系,他……他很忙……“青衣的眼神里,掩饰不住的失望,可他的话,仿佛在安慰清渠,又仿佛在说服自己。
“主上……他不会来了。“清渠看着窗外,远远的诛天阁上,隐隐飘来丝竹阵阵,靡靡之音。
“他会的,我等他!“青衣还是坚持,那表情,仿佛一个无垢的孩子。
清渠一把抓住青衣的肩膀,有些心疼,有些激动,“傻瓜!很多事,不是你想得那般!”
青衣不解的看着他,“清渠?怎么了?”
清渠犹豫一下,缓缓松开青衣肩膀,“你想不到吧,教主落下悬崖,本该再无生机,不巧被困在崖壁间,虽大难不死,却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餐风饮露,迫于无奈,只得不近人间烟火,却不想无意间窥探了神功要法,练就了天罡神功第七重,不但能凭虚御风,更是百无禁忌,如今,便是娶妻生子,做那男女之欢,也不怕破功。“说罢,清渠自嘲一笑,“自那日起,教主便是性情大变,变得荒淫贪欢,不理正事。青衣,你还不明白吗?别再傻了。”
青衣的脸色瞬间惨白,可是他还是强笑,“清渠,他该生我的气,是我差点害死他,他自然会对我失望,“青衣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讪讪道歉着,又有些失落,“连我都恨不得杀了我自己,连我自己,差一点,都没法原谅自己……”
“青衣!“清渠看不过去,甚至有了几分恼怒,他是教里,最坦率,最任性的孩子,也是最讨人喜欢,值得交心的朋友。
“你忙你的吧,别老耗在我这儿,我挺好的,真的,不必陪我。“青衣强颜欢笑。
“傻瓜!“清渠急得跺脚,“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青衣犹自微笑,“清渠还有说不出口的话?”
清渠叹口气,“今天,西夏国平南郡主前来提亲。”
“平南郡主?”
“那郡主可不是养在闺的似水佳人,她十五岁披甲上阵;十六岁便掌了兵权;十七岁立下豪言壮语,要一举平南,大统天下;十八岁被册封为平南郡主;十九岁参与政事,几个皇子被她玩弄于鼓掌,若不是她看上教主,一心下嫁,只怕再过两年,西夏皇位也是她囊中之物。”
“教主……答应了吗?“青衣的声音几乎颤抖。
清渠犹豫了片刻,“下月七日,便是黄道吉日。”
青衣手里的九龙青玉壁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二月,春寒料峭。
青衣一直在等,可是清渠看得出来,他等的忐忑,等的不安。
几日下来,茶不思饭不想,几乎瘦了一圈,原先的衣裳都显得空荡荡的,劲风一吹,仿佛那裹在里头的瘦削人儿都要随风散了。
清渠不敢说,可他看得出来,青衣几乎夜夜不成眠,看着窗外远远的诛天阁,明月银辉洒在他面上,仿佛哭泣。
三月。
桃打了嫩苞,迎春也开的烂漫,草色遥看近却无,别是生机。一向寂寞的诛天教里,张灯结彩,连华过后的梅枝上,都绑了红色绸子。一派喜气洋洋,青衣的脸色却一日甚是一日惨白。
他还在等,等着有一天,一梦醒来,还能看到教主的微笑,那是一种宠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微笑,青衣发誓,那时候,他一定要清楚的告诉教主,我爱你;他希望,有一天,教主能出现在他面前,点着他的鼻子,亲昵的说,“小傻瓜,不过是和你玩笑罢了。“青衣想过,那时候,一定不和他赌气,马上扑进他的怀抱,再不松开。
可是教主没有。
高宗建炎元年三月初七。
丁亥年,生肖属龙,丙午月,丙戌日。
宜嫁娶徙迁,忌开市伐木。冲龙庚辰煞北。
锣鼓声格外喜庆,四弥散着爆竹的微馨,珠佩叮当,少女的欢声和着淡淡的粉香,迷蒙了一派无暇气息。
青衣的脸色,从未如此苍白。
“青衣!“清渠担心的看着他。
“清渠,我要见教主!”
“青衣!别胡闹!”
“我不胡闹,真的不胡闹!“青衣的声音几乎是祈求,“我只看他一眼,远远的看他一眼,看完我就走!”
清渠怔了怔,叹息一声,“痴人,痴人……”
远远的蘸坛上,教主一身红衣,红的刺目。
青衣从未见过他穿红衣,在他印象里,教主只穿玄衣,黑的沉默。
突然间,青衣觉得,好冷,寂寞的凄凉。
教主身边的那个纤细女子,是他的新娘,他们真的很配。青衣突然觉得,自己被排除在教主的生活之外,或许,自己才是局外人呢……
清渠看着青衣的脸色,纤细脆弱的仿佛要随风逝去,忙伸手扶他,只是还未触到他的衣衫,青衣已经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襟……
“青衣!“清渠大惊失色。
“我没事,我没事。“青衣摇摇手,神色却凄楚。
“青衣……”
“清渠,谢谢你,我该走了,或许,我早该离开……“青衣的背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你去哪里?!“清渠急问。
“是我负他在先,不怪他,我该去找他,便是随他去了,也是一生一世,烽……“青衣的声音仿佛呢喃,甜蜜的凄凉。
清渠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瞬间,泪水模糊了眼睛。
第 2 章
那一夜,诛天教热闹非凡。酒池飘香,教主醉了,宾客醉了,连清渠也醉了……
那一夜,月亮格外的明。
清渠站在晨夜楼窗前,清辉满屋,桌子上,那枚断碎的九龙青玉壁,仿佛青衣已然残破不堪的心。
突然,清渠哭了,泣不成声。
清渠不知何时,伏在桌上沉沉睡去,又不知何时,惊悸方醒。窗外,已然残月西下。
清渠看见一个人影,一袭红衣,却寂寞的惨烈,他站在窗前,紧紧握着那破碎的九龙青玉壁。虽然看不见他的正面,可清渠知道,那是教主。
“主上。”
教主恍如未闻,犹自看着手里的玉璧,月光洒进来,清冷。
清渠默然看着他,正打算悄声退去,却被教主叫住了,“你站住。”
“主上。“清渠忙低头行礼。
“陪我一会。”
清渠一怔,忙抬头起来,他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教主,那是一种悲哀,沉的仿佛如泣如诉的低吟。
月光还是那般寂寞,良久,安静的只听得见风拂过的声音。
清渠咬咬唇,还是忍不住,战战兢兢的问了一句,“主上为什么要逼走青衣?”
沉默,就在清渠以为教主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见一声幽幽叹息,“我不得不这样做。”
“为什么?您不爱他了?!“清渠又急又惊,心里头为青衣鸣不平。
“不爱?“教主笑了,笑得凄然,“爱的刻骨铭心,哪里能够不爱?!要是一年前,我恨不得打断他的腿,把他一辈子锁在怀里,一辈子,不让他离开半步!”
“只是一年?您就不爱他了?是您逼走他的!“清渠快言快语惯了,意识到自己失态以前,心底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不由得,直吓出一身冷汗,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教主却未责怪他,只是一声叹息,“你不明白吗,他是我的儿子,我的亲生孩儿!”
清渠不敢再多说话,沉默的低着头。
教主却笑了,笑得平和,“清渠,没关系,该说什么就说吧,我不怪你,陪我说会话吧,我心里难受。”
“主上……”
教主紧紧握着那块碎玉壁,那破碎的棱角几乎扎进了他的心上。
“主上,“清渠仿佛斟词酌句,“属下愚见,这世俗伦理礼教的束缚,不过是哄哄那些愚民村妇,主上何必介怀这个?”
“我自然不在意,可是青衣不行,“教主摇摇头,“旖旎曾经跟我说,他不想,青衣被活活逼死在诛天教里。我想通了,不能因为我的自私霸道,逼得青衣走投无路。所以,我情愿放了他,你知道吗?我的心,早就和青衣紧紧连在一起了,青衣走了,真的会把我撕得支离破碎……”
清渠撇撇嘴,“教主说的太奥,清渠是不懂,为什么?明明主上您真心爱青衣,青衣也爱得您不可自拔,为什么非要彼此折磨,非要落得个凄凄惨惨的下场?”
教主浑身一颤,手里的玉璧几乎拿捏不稳,“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都真心相爱,何苦彼此折磨……”
“你说他爱我?!”
“那还有假?”
“当真?“教主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却是满脸的期盼。
清渠气得跺脚,“我的主上,你以为青衣为了谁,不远千里从卞梁温柔乡里赶回来?你以为青衣为的谁,在寒风里站了整整一夜?你以为青衣为的什么,在你婚宴上肝肠寸断远走天涯?”
突然,清渠的肩膀被教主紧紧抓住,紧得几乎嵌进清渠肩膀里。清渠从未见过教主的脸色如此之苍白,不由得,惊的说不出话来来。
“他去哪里了?他去了哪儿?!“教主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我……我不知道……”
“他临走时没说吗?!”
“没……没有,真的没有。“清渠被教主的脸色吓坏了。
“你再想一想!我要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
清渠颦住眉头,“似乎只说了一句,是他负您在先,不怪您,我该去找您,便是随您去了,也是一生一世……”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清渠不知。”
教主呆滞的看着地上的九龙青玉壁,一滴泪落在地上,铿锵有声。
“主上……“清渠第一看见教主的眼泪,吓的呆了,良久,不知该说些什么。
教主轻轻松开他,踉跄的向外走去。
“主上……”
教主轻轻摆摆手,“我要去找他。”
“您去哪找?“清渠急得跺脚。
教主笑了,笑得安静,“他不是说了,要随我一生一世,我便一生一世去找他……”
教主只知道,四岁以前,青衣是住在落山庄里。
那时候,自己还是落山庄的入赘女婿,不管他与落山庄的大小姐,青衣的母亲有没有情,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做的。那时候的青衣,还只是个小小的孩子,每教主回落山庄的时候,他总是趴在教主身上不肯下来,像一只小小的无尾熊。那个小小的宝贝,是第一个触到教主心底的柔软和温柔,那时候,教主便暗暗打算,就算落山庄与自己纠葛的恩怨,也不能伤害到自己的孩儿,那个小小的宝贝……
教主没有料到的是,当他再回去的时候,青衣已经被送走了。青衣的母亲,腆着大大的肚子,对自己狞笑,那丑恶的模样让人作呕。可是教主还是饶了她性命,仅仅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青衣不在了,多多少少,那个孩子也算是个寄托。
青衣在市井街头流浪了七年,,吃尽苦头,直到十岁才被机缘巧合的收进诛天教里。那时候,他的模样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圆圆白白的小肉球,他变得瘦了,变得高了,脱了稚气,换上的却是清丽和温和。那么多年,相见却不相识,或者,这便是无缘吧。教主自嘲一笑,蓦然间,教主觉得凄凉,天下之大,哪里还能有青衣容身之地?是自己逼走他的,可是哪里,又能给青衣片瓦遮身?!
风尘仆仆,教主漫无目的的几乎走遍了记忆里所有的角落,可是落山庄如今早已夷为平地;那些江北的市井街头都是驳杂和混乱,兵祸连绵;到最后,教主不得不找到了卞梁皇宫。
可是教主又一失望了。
第 21 章
教主漫无目的的几乎走遍了记忆里所有的角落,可是落山庄如今早已夷为平地;那些江北的市井街头都是驳杂和混乱,兵祸连绵;到最后,教主不得不找到了卞梁皇宫。
可是教主又一失望了。
当无情听说青衣失踪的消息时,震惊,惊恐,担忧的表情一下子涌上来,教主无声的叹口气,那种表情不会作假,可若是青衣连这里都没有来过,那他会去哪里?一种恐惧和惨淡的预感让教主万般不安。
无情看上去长大了,也成熟许多。只是片刻,他就平静下来,沉声吩咐广贴皇榜,派出大内侍卫四查访,同时有条不紊的令人上茶,招呼教主安坐下来,俨然已然是主人模样。
碧青的好茶,漾着清淡的香气,可是教主却偿不出味道。教主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手里的杯盏磕碰出清亮而有节奏的当当声。
“青衣……我哥离开前,说了什么?“无情紧紧颦着眉头。
“他只说了一句,是他负我在先,不怪我,我该去找我,便是随我去了,也是一生一世……“突然,教主的神色僵硬了,手里的杯盏瞬间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怎么了?!“无情忙追问。
“我知道他去哪了……“教主喃喃道,眼里,沉淀出一丝苦楚,一丝悔恨。
慕岩峰上。
峰上烟云缭绕,宛若仙境。
青衣站在峰前,眼里的泪光已经干了。
青衣苦笑,他突然想起很多很多,想起多年来,不曾记起的恶梦。
那是在落山庄的时候,那时候,落山庄被教主灭了满门。
青衣仍记得母亲的样子,披头散发,双目赤红的只剩下仇恶,母亲一直在逼他。
“晨儿,跪下,发誓。“母亲的面容平静而冷漠。
青衣顺从的跪下来。
“我不许你再提你父亲,你没有父亲,记着,赵烽是你的仇人。这辈子,不许你再叫他父亲!!”
“可是,娘……”
突然,母亲笑了,笑得好狰狞,好可怕,从母亲殷红的唇里,吐出恶狠狠的字眼,“晨儿,你爱他吗?”
青衣委屈的低下头,“他是晨儿的爹爹。”
“那你记着,娘诅咒他,你也是,要是你敢和他相认,就让他死在你手里!”
青衣惨然一笑,真的是好恶毒的诅咒,比起那个狠毒的誓言,青衣情愿死的是自己。
或许,娘的诅咒真的应验了。教主为了他,从这里摔下去。从那以后,那个爱他的教主已经没有了,而活下来的,是一个冷漠的抛弃青衣的无情人。
青衣一直在想,教主对自己的爱,是不是留在了慕岩峰的谷底?若是那般,青衣便随着去了,一生一世,再也不和他分开……
“青衣。“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青衣还未来得及回头,身上的大穴已经被封了。
一把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上,拿剑的男子笑得灿烂,“青衣,许久不见了。”
“明昭太子?!“青衣一惊。
明昭哈哈大笑,“或许,很快,你就该称我做单于了。”
“你放开他!“一个熟悉的声音,惊的青衣浑身一抖。
“教主?“明昭眯起眼睛,笑得成竹在胸,“或者说,义父?”
“赵明昭!你放开我哥!“无情也来了,气急败坏。
“放他?自然可以,可是你欠我的,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无情咬咬牙,“不过是区区大宋江山,你要,拿去便是!”
明昭看着他,似乎心情很愉快,“表弟,你说我还能信你吗?”
无情怒极,“你到底想如何?!”
“这里的诏书,你签了吧。“说罢,从怀里拿出一份明黄的卷书,扔过去。
无情摊开来,脸色一阵泛白,这等城下之盟,不但是割地十余郡,还要斩杀尽宋朝的忠臣良将,不啻于自毁长城!!
“签不签全在表弟了。“明昭的剑不经意在青衣脖颈上滑过,带出一串浅浅的伤痕。
“住手!我签!“无情急道。
明昭笑的得意,遂即又扭头看着教主,“留着你,始终都是心腹大患。”
教主看着他,面容冷然。
“你自刎吧,“明昭的剑,若有若无的在青衣身旁游走,“从慕岩峰上摔下去,你能没死,那我想瞧瞧,如果把你的心捅个窟窿,你是否还活的过来?”
教主甚至没有犹豫,从袖间掏出一把小小的银匕,那刀锋泛着青紫光泽,却是锋利非常。
“不!“青衣哭了,“不许,我不许你死!”
教主看着他,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太多。
" 不!求你,求你,不要!“青衣哭得凄切,“你要怎么骂我打我都好,求你别这样折磨我!”
“晨儿。“教主叹口气。
青衣浑身一颤,他知道,教主这般唤他,意味的是什么。青衣颤抖的蠕动着嘴唇,“要我……叫你爹吗?”
“或许我们早不该逃避。”
“爹……“青衣惨淡的微笑,“爹……”
“叫完爹,你也该没遗憾了!“明昭急不可耐的催促,“快些!”
教主缓缓举起匕首,放在心脏的位置。
“爹!”
教主的手滞了片刻。
青衣笑得惨然,泪水滑落在苍白的面颊上,“你为我死过一回,可代价却是你不再爱我,这代价太沉痛,晨儿再也担待不起,爹,无论怎样也好,求你,别在不要我,晨儿不会太霸道,不会再任性,只求你不要再抛弃我,最起码,稍微分一点点爱给我,好吗?”
“晨儿……“第一,教主竟是哽咽不能语,心疼的难受。一霎那,教主只想把他抱进怀里,好好的疼,好好的爱,再也不要放手。
明昭得意的看着教主,他最喜欢这种感觉,把一头狮子逼进绝路的快感和成就。
突然间,他本能的觉得,似乎什么事情不对劲,蓦然扭头,却看见青衣喷出一口鲜血。
明昭一惊,青衣竟是不惜伤了身子去强硬的冲破了穴道?!明昭慌忙去抓他,却抓了个空,只看见青衣像一只翩翩飞雁,跃下万丈悬崖。
明昭来不及作出反应,只觉得眼前黑衣一闪,教主已经跟着跳了下去。
“哥!“明昭只听见无情惊慌失措的惊叫。
明昭突然笑了,教主这必死无疑!这般结局,虽说不是自己的剧本,也算是殊途同归。
突然,他看见无情嘴角,勾出的一抹轻蔑和鄙夷。
明昭诧异的低头,只见襟前一片殷红。心口,插着一把银匕,那匕首柄上,刻着"诛天"两个篆字。
明昭甚至不知道,教主何时,把匕首插进自己的胸口,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想明白了。明昭倒在慕岩峰上,死不瞑目的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消退的惊鄂。
第 22 章
青衣再醒来时,觉得很安心很温暖。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瞬间,让青衣怔住了。
“怎么了?哪里难受?“一只温暖的大手抚在青衣胸口,暖暖的内力缓缓的注入青衣胸前。
“主上……“青衣喃喃的看着他,恍如梦境。
教主轻轻吻上他的唇,“叫爹……”
“呜……“青衣的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
悠长而缠绵的吻,仿佛汲取了极乐的甘美。直到青衣胸口的内伤隐隐作痛,有些喘不过气的时候,教主才放开他。
青衣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教主怀里,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咚咚跳个不停。
“晨儿。“教主一下下顺着他的长发,那动作,温柔的几乎化了一池春水。
“我以为你不爱我了。“青衣闷闷道。
“傻瓜。”
“您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人?“青衣鼓起勇气,问出一直埋在心底的话。
“我的孩儿。“教主的眼神里带了三分促狭。
低着头的青衣却没有看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一下,雾气氤氲了青衣的大眼。
“你是我的孩儿,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何苦逃避?“教主一下下抚着青衣。
“我……我知道……“青衣带了哽咽。
“晨儿也是爹爹至爱的情人。”
青衣诧异的抬起头,不出意料,看到的是教主浓浓的笑意。
青衣这才恍然大悟,恼羞成怒,一下下捶在教主胸口,赌气的咬他肩膀。
教主笑得奸诈,“莫非晨儿想吃了我?”
青衣咬了一会,才松开了,犹自嘟嘟囔囔,“谁要吃你?”
“你不吃?“教主促狭的看着他,“你不吃我可要吃了。“说罢,便把青衣揽在怀里,剥去他单薄的衣衫。
“别,不要……“青衣慌忙挣扎,“万一有人……”
“晨儿别怕,这里断不会有人来。”
青衣一怔,这才来得及打量自己的境。
大约是在一个山洞里,却不算阴暗,四壁的镂空里透出一柱柱金色的阳光,角落里是一个山泉,叮叮当当的打着光滑的青石地面,轻脆动听。
“这是哪里?“青衣推推教主。
“慕岩峰崖壁上。”
青衣这才想起来,是教主跟着自己跳下慕岩峰,不由得,惊出一头冷汗。慌忙扳过教主,细细查探,直到没在教主身上找到一个伤口,才缓了口气。
“没关系,“教主笑着把青衣揽在怀里,“这里是广成子葬身之地,算起来,也是有缘人。”
“广成子?“青衣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是天罡神功的鼻祖,也算我的祖师。“教主抱起青衣,走到石壁前,那上头,用篆字小楷写的分明,是广成子的手记。
“他练就了天罡神功第七重,不老不死。活的太久,看得太透,连活下去的激情和牵挂都没有了,所以,他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青衣叹口气,“他也是可悲之人。”
教主却笑,“因果循环,谁也说不准,若不是他这手记里天罡神功的第七重,我哪能死里逃生?”
青衣想起那,教主从慕岩峰上跳下去,吓的心都揪起来了,慌忙抓住他的手臂,“那日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也没有什么,我从峰顶摔下来,被一棵树吊住了,救我一命,后来,我辗转在崖壁上找到这个石洞,暂且容身。”
教主轻描淡写,却听得青衣一身冷汗,青衣知道,事情决无那般轻巧,教主重伤之下,摔下万丈渊,被困在崖壁上,无粮无药,餐风饮露,不知吃了多少苦头?!青衣抱紧他,泪水又溢出来。
教主抹开他的泪,“怎么又哭了?跟小丫头一样。”
青衣慌忙抹干净泪痕,“谁哭了?“c
“好好,晨儿没哭。“教主笑道,把他抱在怀里。
青衣倚在教主怀里,呆呆看着广成子石壁上的手记,幽幽叹口气,“广成子前辈也算是被这神功害死的,爹,你练就了第七重,不知是福是祸?”
教主抚着青衣,“那种高不胜寒的寂寞惨淡的确会逼疯一个高手,但我不会。”
“为什么?“青衣不解。
教主莞而,“傻孩子,我有你啊。”
“人生不过百年,我死了呢?”
“那我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不许胡说!“青衣慌忙捂住他的嘴巴。
教主笑着,把青衣的小手合在掌心里,“我还有一个不得不练这神功的理由。”
“什么?“青衣嘟起嘴,一股子酸气,“是啊,练就神功,就算有男女之欢,也不怕破功了。”
教主忍俊不禁,“小醋坛子,练就神功,便能长生不老,肌肤血液都是良药,能起死人肉白骨的。”
青衣突然想起教主给他治喉咙的药,那丸殷红的药,带着血腥的气息,却是把青衣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青衣怔了良久,哽咽了,扑在教主怀里,泣不成声。
出了慕岩峰,一路慢行。
正是早春好时节。
青衣倚在教主身前,一路慢行。
这条路,是走向诛天教的。愈近,青衣的心愈不安稳。
青衣坐在教主马鞍前头,眼神却有些游离和不安。
“怎么了?“教主凑近他,嗅着他发间清香。
青衣突然挣扎起来,“我要下马!”
“做什么!“教主慌忙勒住马,紧紧揽住青衣,“别乱动,摔着怎么办!”
“很累了,歇歇好不好?“青衣哀求的看着他。
“累?“教主眯起眼睛,“不知哪个小懒猫巳时才起,午时刚用过饭,光未时就歇了两回,现在连申时都不到,累什么?”
“不要!“青衣耍赖的推开教主的手臂,跳下马,站在路上不肯再走一步。
教主板了脸色,“晨儿,不许任性!”
青衣嘟起嘴,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不走就不走!要回你自己回。”
“晨儿,我还有要事,没空在这里耗。“教主颦住眉头。今天早晨,看见了清渠的血雾霰,那种信号,只有教里出了关乎存亡的大事的时候,才会放出。
青衣突然觉得委屈,大声吼起来,“事事都是要事,就是我不重要!”
“青衣!“教主厉喝,伸出手,“现在,上马,或者,你想让我把你扔在这儿!”
青衣紧紧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教主冷哼一声,一提马缰,马绝尘而去。
青衣看着那一路烟尘,泪水瞬间溢满了眸子,他慌忙去追,哪里追的过教主的千里名驹?眼看着那马不见了踪影,恐惧的感觉瞬间充斥了青衣的心,青衣蹲在墙角,把头埋进臂肘,泣不成声。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定要回诛天教?他还是放不下教里的如美眷?虽青衣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任性,不要那么霸道,能在教主心里留下一席之地,便满足了,教主不是自己一个人独享的起的,可是,一步步靠近诛天教,想起平南郡主,想起那个年轻厉害的美丽女人,青衣觉得好自卑,只有那种不凡的女人才配站在他身边,自己又算是什么?即使有教主的承诺,即使知道教主爱自己,可是青衣还是不确定,他怕,他一直在逃避,他甚至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只有自己和教主,两个人。离诛天教越近,青衣越怕,自己在教里算是什么?教主公子?抑或属下青衣,还是仅仅算个娈童?
或许,自己真的要求太多,让教主厌烦了。青衣的泪水从指缝里滑落,他一遍遍骂自己,能留在他身边,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或许,这便是自己贪心的惩罚,青衣泣不成声的一遍遍喃喃,“你回来,你回来,爹,我不任性,不霸道了,再也不……”
第 23 章
教里确实出了大事。
清渠就在城门口,等的心急如焚。
教主摔下马鞭,“什么事?”
“属下参见主上!”
“有事便说。“教主记挂着青衣,明显没有太多耐心。
清渠犹豫了片刻,“是夫人。”
教主皱皱眉头,“她又做什么?”
“夫人趁主上不在,设宴款待教中重臣,在酒里下药。”
教主冷笑,“白养你们了,区区伎俩,也瞒得过你们?”
清渠低下头,“夫人赐酒,属下不敢推辞。”
“什么毒?”
“散功粉。”
教主皱眉,“她想干什么?”
“夫人已经带兵围了诛天教,自称教主,逼朱衣他们臣服,不然,两个时辰便斩杀一人,蓝衣,夜隐和戟臣已经……“说着,清渠眼圈红了。
教主翻身上马,回头吩咐了一句,“你去城里西街上,照顾青衣,等我回来。“说罢,骑马绝尘而去。
清渠找到青衣的时候,他正缩在角落里,双眸通红,可怜的让人心疼。
清渠慌忙拉起他,“我的祖宗,你想冻病吗?!”
青衣看着他,突然,扑进清渠怀里,泣不成声。
清渠叹口气,急忙脱下大衫,裹了他,带他进了客栈,要了上房,安排他歇下,可是青衣一夜,都不曾闭眼。
第二天,清渠端了粥饭,青衣一口也没有下咽,清渠又急有气,连哄带喝,逼着他喝了几口,不过片刻,又吐了。到了下午,竟发起烧来。清渠慌忙寻来医生,说是内伤,当初在慕岩峰,青衣拼了内力,冲破穴道,那本是极其凶险的事情,伤了肺腑,寻常市井庸医那里治的好?
那医生草草开了些发汗散热的药,却是越吃越病,两天下来,青衣瘦了一圈,连脸色都苍白的憔悴。
清渠急坏了,可偏偏无计可施。所幸的是,第三天,教主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连脸也来不及擦一把,匆匆进了青衣房间。
青衣脸色苍白,畏寒的缩在被褥里,可怜的像只失了母亲的幼猫。
教主慌忙抱起他,把手抵在他背心上。天罡神功是至纯至阳的神功,不一会,青衣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教主,顿时泪流满面,抓着教主的衣袖不肯松。
教主轻声哄到,“这一路灰大,脏得很,松手。”
青衣怯怯看着他,缓缓松开,一双大眼不安的留恋在他身上。
教主揉揉他头发,“睡一会。“说罢,转身离开。
青衣惶恐的看着教主离去的背影,惊叫了一声"不!",慌慌张张的赤脚下床,紧紧攥着教主衣襟,绊得一个踉跄,狠狠摔在地上,肩膀疼得几乎要碎开,眼里雾气氤氲,还是死死拉着教主不放手。
教主慌忙抱他起来,把他安置在床上,拉开上衣,只见肩头肿成一片,教主忙轻轻的揉,又是心疼又是恼,喝到,“你做什么?”
“你别走。“青衣哭着,把头埋进教主衣襟。
教主顿时觉得,胸前湿了一片。教主一下下拍着青衣后背,叹口气,“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我不任性了,也不闹了,你别不要我。“青衣抽噎不已。
教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扳起青衣肩膀,让他直视着自己,“晨儿,看着我眼睛。”
青衣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红肿得像兔子。
“这才几天,怎么瘦成这样子?“教主叹口气。
青衣低头不语。
“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没……真的没……”
“说实话!”
“我……“青衣使劲咬着嘴唇。
“告诉我。“教主伸指抚着青衣嘴唇。
“我……“青衣的声音几不可闻,“我……我说了你会讨厌我……”
教主扬扬眉毛,“不说我可走了。”
“别!“青衣慌忙抓住教主袖子,珠泪欲眩,“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嗯?“教主不解的看着他。
“我……我不想你回去。”
教主怔了片刻,轻轻叹口气,抚着青衣柔发,“傻孩子。”
“爹,您别生气,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那么任性,下回,再也不会了。”
“不会什么?”
“不会……不会再吃郡主的醋……“青衣恨不得把头埋进枕头底下。
教主眼眸里,漾出浅浅笑意,“真的不吃醋?”
“真的。“青衣哽咽道。
“我听不见。“教主恶质的看着他。
青衣的泪痕滑过面颊,心疼的难过,一阵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我回诛天教去看她?“教主柔声问,轻轻把青衣揽在怀里,抚去他的泪痕。
青衣迷惑的看着他。
教主叹口气,轻轻拍着他,“睡吧,我就在这儿,不走。”
青衣本就体弱憔悴,这一闹,更是脱力,歪倒在教主怀里,不多久,便响起轻轻的鼻鼾。
教主抚着青衣,百感交集。这个脆弱的孩子,是自己融化了他的隔阂,让他赤裸裸的暴露在自己滚烫的情意里,让他把一切都给了自己,依赖自己。他是那般敏感,那般脆弱,如今连最后一层保护壳都没有了,一点风吹草动,足以伤害青衣那本就战战兢兢的心,若是连自己也不宠着他爱着他,只怕青衣得被他自己的泪水淹死。
教主叹口气,这回是自己粗心了,诛天教里,留下了太多的悲伤,青衣不想再去面对,这是毫无疑问的。青衣是个善良隐忍的孩子,虽然他不会说什么,不会去反抗什么,可是他的委屈真是一下下剜着教主的心,疼极了。
教主突然想,若是能和他重新开始,或许青衣会更开心?
第 2 章
第二天,青衣醒来时,却不见教主。
青衣来不及披上外衫,匆匆奔出房间。
房间里,园子里,大堂里,哪里都没有教主的身影,甚至马厩里,教主的坐骑也不见踪影。
青衣害怕极了,他浑身都在发抖,仿佛从头淋下一盆冰水,青衣慌忙向外跑去,和刚回来的清渠撞了个正着。
清渠拍拍土,嘟嘟囔囔的抱怨,“早饭都没吃,你哪来那么大劲?”
“主上呢?“青衣脸色苍白。
“主上?回去了。“清渠说的理所当然。
“他回去了?“青衣一瞬间,有些失神。
“怎么了?“清渠摸摸他都额头,“烧退了。”
“没事,“青衣强笑,掩去心底的伤痛,“我们也该回去了。”
“不必不必,主上说你就不必再回诛天教了。”
青衣顿时觉得,心底一颤,“为什么?”
“主上似乎说你不该再回那里。”
青衣脸色惨白,他使劲咬着嘴唇,口里泛起苦涩的滋味。
“青衣!青衣!“清渠焦急的扶起他,“你嘴唇破了,别咬了!”
青衣的表情似乎在哭。
“青衣!你别胡思乱想!“清渠急道。
“我连进诛天教的资格也没有了吗?“青衣笑了,却笑得凄然。
“不是……”
“是啊,他有夫人,说不定再过几年,还有孩子,儿女成群,承欢膝下,我又算什么呢……”
清渠忧心的看着他,又急又恼,好几,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犹豫了许久,什么也没有说。
青衣扭过头,强抑着泪,“我回房歇歇。”
清渠只好机械的点点头。
青衣觉得,心上有一把钝刀在来回割磨,疼得难忍,当他合上房门的一霎那,只觉得天昏地眩,青衣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傍晚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是教主。
青衣连哭闹都不敢哭闹,是自己说过不会再任性,不会再吃醋,强忍着泪,扯开一个虚弱的笑容,“爹。”
教主看着他良久,心疼的抹着他消瘦的面颊,“怎么又晕倒了?”
“没事,真的没事。”
教主抚着他的长发,“我带了灵芝草过来,在外头煎着呢,我端进来。”
青衣乖巧的点点头,看着教主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再也抑不住泪水,倾泻而出。
“青衣。“清渠探头探脑的从窗子翻进来。
青衣慌忙抹着泪痕。c
清渠耷拉着脑袋,“青衣,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
“打你?“青衣不解的看着他。
“我说教主不让你回诛天教,是我骗你的。”
青衣的眸子黯淡下来。
清渠慌忙解释,“不是,你别怪我,是教主他逼我这么说的,我也身不由己!”
“他逼你哄我?为什么?”
清渠像一只做了坏事的小狗狗,连耳朵都耷拉了,“教主他说他去看夫人,你居然说不吃醋,他生气,要故意急急你……”
青衣脸色顿时晴转多云,“他是故意的?!”
清渠一怔,“你还不知道吗?教主夫人……不,是平南郡主趁教主不在,想篡夺教主之位,被教主驱除了,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教主就回诛天教里,说是解散诛天教,原意当闲云野鹤的他自然不留,不想走,还想找机会建功立业的教主就让宋朝皇帝收去做了麾下,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清渠笑得很开心,“我早想去江南看看那西子湖畔,烟柳成碧的秀丽美景了!”
“晨儿,“门支拉一声开了,教主端着药碗走进来,“该吃药了。”
一个大枕头迎面飞来,教主堪堪躲过。
“滚出去,滚出去!“青衣拿起杯盏瓢盆,一边没头没脑的砸过去,一边恼道。
教主一扭头,正看见打算从窗子偷偷摸摸翻出去的清渠,一下子了然,咬牙切齿的喝了一声"清渠!“吓的清渠溜得比兔子还快,转眼不见了踪影。
青衣扔出去最后一个杯盏,怒气冲冲,“叫清渠做什么!还想迁怒谁?!”
教主忙赔笑的把他揽在怀里,“我错了还不成?”
“走开!别理我!“青衣小嘴嘟的能挂油瓶。
教主耍赖的抱着青衣,“诛天教都散了,你不要我我可要露宿街头了。”
青衣看着他,脸色到底没绷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教主抱着他,没头没脑的乱亲一通。
“走开!“青衣推开他。
教主赖在他身边,冰山脸上,难得的现出一抹哀怨神色,滑稽的紧。
青衣撇撇嘴,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自觉松了反抗的手劲。
教主亲亲他,“我的晨儿最乖了!”
“下回不许再骗我!”
“好。“教主轻轻啃噬着他的脖子,意乱情迷。
“不许在离开我!”
“成。”
“要听我的话!”
“没问题。”
“带我去江南,我要看西子湖畔的烟柳。”
“可以。“教主揽着他的腰,手探进亵衣,随口答道,这个时候,哪里还听得到什么?
青衣清秀的小脸上,现了一抹促狭,“以后我都要在上头!”
“行……“说完,教主就后悔了。
“你答应了?“青衣看着他,笑意盈盈。
教主脸色黑了一半,“我没有。”
“你答应了。”
“那不算。”
青衣商量的看着他,“要不对半,你单号,我双号?”
“不可能!“教主咬牙切齿。
青衣缩缩脖子,犹自不死心,“最起码今天……”
“想都别想!“教主扑到青衣,堵住他的樱唇。
青衣犹自含含糊糊的嘟囔,“大丈夫一言九鼎,小女人才说话不算话……”
“当小女人也不让你在上头!“教主说的斩钉截铁。
第 25 章
建炎二年,名噪一时的诛天教一夜消弭。
同年,契丹王逝世,大皇子完颜晟继位,改国号为金,称金太宗。
同年秋,西夏王卒。三王子继位。
翌年,平南郡主嫁于宋朝高宗,称德贤皇后。
自此,三足鼎立。
又是一年春。
江南。
西子湖畔,烟柳靡靡。
江南的水乡,格外秀美。
桃倾斜,绿草茵茵。屋前的小溪和着径,缓缓入梦。小小的镇子,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女孩子们仿佛得了这里的灵秀,一个个清丽可人,软软的侬语温柔的熨贴着人心。
旖旎看看窗外,已经是夕阳西下,余晖映得天空一片粉桔。
柴扉轻启,旖旎听见那个熟悉的脚步声,嘴角漾起一抹浅笑,温柔。
“我回来了。“冬鸦走进来。
“好晚,菜都要凉了。”
冬鸦举起手里的野兔,“见了这个,追过去了些功夫。”
青衣抿唇一笑,“溪边的竹笋刚冒了头,嫩的很,明天竹笋炖野兔,省得某人老抱怨老吃青菜,都淡出鸟了。“青衣故意把那个鸟字念得很大声。
冬鸦一指头戳在他额头,咬牙切齿,“前几天你天天做苦瓜,绝对是故意的!”
旖旎端出菜碟,撇撇嘴,“爱吃不吃。”
冬鸦看着又是一盘绿绿的苦瓜,眉头都皱了,“这么又是这个?”
“那你要吃什么?“旖旎坏怀的笑。
“昨天打的山鸡呢?”
“我炖了。”
“哪呢?别说你一个人吃完了!”
看着冬鸦猴急的样子,旖旎忍俊不禁,纤长的手指戳戳冬鸦额头,“逗你的啦!“说罢端出一个瓦罐,掀开盖子,那香气扑鼻而来。
冬鸦抽抽鼻子,迫不及待的拿着筷子就戳过去,被旖旎拦下,嗔笑道,“急什么?”
“我饿死了。”
“待会,“旖旎把瓦罐装进篮子里,递给他,“今天隔壁似乎搬来了新人家,刚住进去,今晚怕是起不了灶火,把这个先给人家送过去。”
冬鸦点点头,接过篮子,走之前,还惦记的问了一句,“要不咱先留一碗下来?”
旖旎忍俊不禁,“早给你留了,在锅里热着呢,馋猫!”
冬鸦挠挠头,嘿嘿一笑,一向冰冷黝黑的脸色,难得泛起一抹羞红。
径疏斜,瘦竹青青。
园子不大,却布置的雅致,有道是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令始为君开,冬鸦暗笑,看来这新邻居也是位雅人。
轻叩柴扉,只听见里头响起一个清清亮亮的声音应了门。片刻,门开了,四目相接,两人都愣了。
“是你?”
“是你?“二人异口同声。
“晨儿,谁来了?“屋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青衣会心一笑,“爹,是故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