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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开》
沿途开
蝎子
(1)
初见那个男人的时候,他正年轻,有一些冷竣忧伤。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被他的美丽震惊。
这是我第一见他,他被用铁链悬挂在空中。
他不言不动,黑绿色的铁链将他完全束缚,晚霞中,悬空的身体上几抹艳丽的红影,隐忍着悲壮。
纤细的手指轻触他的胸膛,男人的身体震动了一下,绷紧的肌肉倒渐渐松了,指猛的一推,身上的铁链紧了紧,扼杀了他沉的呼吸,将试图挣扎的身体又在空中晃动开来。
天色黯淡了,男人在铁链的纵横中沉沦,陷入四合的暮色。如同一个黑暗的洞穴,一柔软的池沼。
他的眼神淡漠了,生命仿佛在从身体里抽离,四周一片寂静,人的灵魂在黑暗中旋转着堕落,撞出了一种星的情绪。
黑夜里星子般的孤独。天地就是黑色的牢笼,让男人寸步难行。
他的身后,是一片梅林。
梅林上的梅,全是红蕊,红色的,如他唇角的血。
一条丝巾将男子的双眼绑住,他轻微的晃动了一下,唇角的血滴落,点点点点如情人的眼泪。
雪,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来临。漫天洁白的星星,穿着羽衣,冷冷的下坠。
他身上的伤口渗出殷红的血来,血迅速的冷却,缓慢了流淌的速度,好象是等待这场雪停。
男子根本不知道雪已经来了,他的身体冷得象冰,甚至比捆绑着他的黑色铁链更冷。
雪里有悲伤的气息,所以降的很快。
不一会,他身前的空地上已经铺上了厚厚的绒。
他却不觉得冷,因为此时,一双手已经入他下体的暗影中,手缓慢的运动着,一丝一丝的传递着挑逗,一点一点的燃烧着欲望。
男子喘息着,雪落的更加宁静。
手缠绵着心事纠结着男子的身体,呼吸急促起来,他的身体泛起乍然的嫣红。
人动,随着手动,身边的雪乱纷纷的舞着,铁链中的筋肉突兀出棱角,不肯平静。离远望去,茫茫雪野上,悬挂在铁链上的男子仿佛在完成一曲妖冶奇异的舞,身体堆叠震动,紧抿着的嘴里发出低沉的呻吟。
他那双邃的眼睛被丝巾禁锢,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的心情。
而他扭动挣扎着的身体却如多情的眼飘过的眼风,挑拨起人的情欲,一点粘稠的液体从他挺立勃起的地方淌落,晶莹的多象刀尖上闪烁着的寒光。
男子的唇忽然开启,牙齿洁白整齐,他忽然说了那句话。那句话是:
去年紫陌青门。
(2)
去年
男子抬了一下眼皮,向远望去,突然觉得身体里蓬勃的热情正在凝聚。
去年,一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时间。就象往一口井里投掷的石子咚的一声回响。当想用五指抓住那个回音,才发现自己能抓住的不过是比影子还稀薄的虚空。
眼幕渐渐的合拢,男子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幕布后面通常藏着一台精致的回忆,虽然画面已经模糊。
初见那人的时候,他正年轻,有一些冷竣忧伤。那人没有说话,被他的美丽震惊。
那人将他细致的捆绑起来,如同此时的样子。
那时,是在一间叫做星辰的楼上,酒刚喝毕,那人忽然起身用绳索将他围绕。
他的心突突跳跃,红色的唇微微张着,那人将他横陈于面前,轻摇竹扇,侧脸嗅他袅袅然的体香,仿佛聆听赏心悦目的天籁,在身边柔柔的一绕,慢慢凝化成一抹轻云,冉冉的飘出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人凝神的双目落在他跃跃欲试的身体上。
男子无力的呻吟了一声,那人心内丁零一声轻响,面上旁若无人,更加淡定从容。
身体在绳索中扭摆,他微微的闭着眼,一张脸如清香的水面,底下摇曳的欲望让他的面色更红更艳。
那一双微闭的眼,象两条正在专心观看又乍然受惊的鱼儿,被那人的眼神忽然袭击,倒跌入绳捆索绑的晕眩中。从此隐去,没有声音。
他的身体却亢奋着,坚硬的伫立在他已经满是涟漪的心湖,泛起的水竟有如此绵绵不绝的威力,让他媚眼如丝,轻喘低吟,捉摸不定。
黄昏的楼上,再无闲人,他是最后一位客。
那人早已离去,仿佛从来就没有来过。
他眼角微微一动,终于漾起一丝笑容。从散落的绳索间起身,让他修长魁梧的身体完全伸展在夜中。
身体满意的摆动着,黑色的云雾盘绕着交叠在一起,好象一片森林。
黑色的暗影里,有欲望蓬勃后的遗迹,是那人留在他身体上最后的一点证明。
(3)
梅林,宽而密的枝上,梅苞隐忍着等待,等待煞雪的冷,极冷。
要为那人开,可那个人呢?
那轻柔神秘的导引,让男子的生命怒放,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曾呈现出这样一种无法企止的辉煌。那时候,千树万树的梅,美丽的魂魄都会顺着细小细密的丝蕊,从苍老的树干里爬出来,向冷冷的高空静静的雪园喷薄放射全部的激情。
整座林子的儿将同时绽放,会不会甜的叫人发愁,美的叫人忧郁?
今夜,冷气袭膝,腿寒心惊。更冷的却是我的怨恨。
因为他枯守等待的竟然是个男人。
我的妹妹是长辈安排给他的妻。可她几曾得到过妻子应该得到的温存的权力?
他淡淡的在宅中吃饭,休息,跺步,看书,待客,既不会误撞了她,又能让她觉得自己形同空气。
他在梦里念那个人的名字,用绳索将自己捆绑起来,将欲望一勃发在梅林里。他的妻对着这个男人整整一年,四周的压力却全指向她,将她推搡着,却始终跌不出去。她恨他胜过恨自己。
她美,她艳,没什么不好,只可惜是一枝火热的桃,听不懂他寒风中的竖笛。
他本就来自于冷,舒展于愈寒愈快意的天气。而如今,桃的铁链却终于锁住了白雪的侠骨柔肠,一双纤薄的手玩弄着那本该属于她的身体。
渐渐的,男人的骨子里透出被束缚的欲望,这更叫她恨,可是连恨都恨得不寒而栗。
()
梅终于开了,男子不知不觉又来到星辰楼头。
夜色将至未至,可是不再有去年的那一场邂逅。
每逢闲暇,他必然在此闲坐,饮着酒怀想,然后用绳索将自己捆绑在那个固定的位置。
只有他知道他的爱投向了怎样的一空虚。
他在等,等一场天崩地裂的邂逅,一此刻意了千百年的相遇。
绳索在胸膛上捆了七道,他捆不住自己的双手,却背转着胳膊试图用身体绷断绳索。
其实他做不到。
但是他的肌肉陷进紧勒住身体的绳索中,他微仰着头,闭上眼,等待着去年的那只手在同样的时间再导引他迷乱的身体。
他等。将艰难变成轻易。他一等再等,一又一的放任着自己。
他等候命运的敲门。
他突然微笑,因为背在身后的双臂被绳索猛的捆紧。
有什么好笑?
那个人占据在他的上方,粗重的喘息声,溅碎了叶儿的月形。
“你总在这里?”那人问。
“是。”男子回答,眼神充满了热切。
接着便是疯狂的夜色被舞动的绳索扰乱。
他不再看那人,因为那人已经在自己的身体里,他可以感受到进退快慢的肆意,那人也不再看他,因为他已经完全刺入男人,他知道在男人的身体,全是他的影在舞蹈歌唱。
不再说话,夜却热烈。
热烈的夜晚。
然后静下来,没有一点声音,除了雨的。
这雨,突然降落,象天使被感动的泪。
(5)
高山流水行云止,白雪红梅数阕新。
第一日,是初夏。淡柳疯长,满街芦。
那一鞭撕开他的生命,融入鲜艳的红色,他的喘息变的沉,英俊的眉目却温柔。
因为那一鞭,他的世界更被颠覆。
因为颠覆,所以忘我。然而,却会有一些心事反而变的清晰了。
心中总有些缺口,总有些遗憾,即便再小,都无法抑制,有一天防备的堤岸坍塌了,有谁知道那个缺口就是个“情”字?
他心不惊,惊也无用。他等待着的,不就是这疼痛么。
他的心只是沉静,血液却沸腾了。
第二日是初春,梅刚消隐,迎春一萼黄。
一只烛,摇曳的光影,将春天引入。
雨潇潇,那人的视线关注着颤抖的身体,那目光长如日辉,如月隧,重如凝链,灿如笛声。
烛焰摇曳,手指轻轻划过满是烛泪的胸膛,男子呻吟着,细细的品味着,心中莫名响起的节奏。
蜡油滚烫,仿佛无情的滴落,织梦。
男子的坚强的温柔的蜡泪中风化,他伏在那里,开一朵清新的。
那人与男子的缠绵,无须多言,是么?
(6)
第三日。
月季在舞,片片红,富丽的简约,浮华的明丽。
身上的痕迹宛然,片片片片,多象洞房的烛。
而那人手里燃一只烟,默默的吸着,烟将尽。
再点一只烟,男子说,许我一个良宵。
他没有料到,那人忽然笑了,将烟蒂按落在他的胸膛。刺痛和烟雾一起弥漫,好疼。
伤口在外面,疼痛却钻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在他的心里撕了个粉碎。
那人一挥手,怒意暴盛,狠狠的扇向他。
他早已经痛的没有了感觉,唇边飞出一道看不见的红色。
那人起身走了,消失在茫茫的月色之外。
(7)
黑夜断人肠,鸟儿失眠了。棒槌在心鼓敲起,一下又一下。
他被弃在高楼之上,将满地的血泪压碎,压做无痕。
挣扎。
挣扎了不知多久,双手却是被捆住的,周身似一片雪快要化了的无力。
窗外的月,印着那人离去的决然。
门帘一起,大幕刷落,丝般的月色被刀锋砍成两段,他的妻在门外冷冷望着屋内的他,两立如水火。
我将那人的头掷落,血挥洒,那人不是无情,只是肩膀太单薄了,承载不住男人的痴情。
血洒满楼头,男人的容颜绝望的美丽,那美丽让我的心砰然而动。
那人已死,男人却还得活。
那人已死,记忆却苟活着,在男人的眼里燃烧着仇恨。
他的愤怒的妻要割断他的记忆,象仇恨一样火热的记忆。
谁能如这个女人,亲眼看着自己的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做着这么多诡秘莫名的耻辱。一切太迅速了,她甚至来不及惋惜。
女人,我的妹妹,我只记得她的乖和柔。
男人无法逃避的望着自己的妻,只能坠入今夜这无边的春寒料峭里。
(8)
他伤了。
受了伤的男人更加美丽。
他的心大口大口的吐血,他的眼大滴大滴的滴血。
雪地上染满了梅怒,掀到头顶,就是让人怔忪的夜空。
她,她的法定的妻,不多言,只将鞭子一挥向男人的身体。
热的恨也挡不住她心里的冷箭,她锋利的指尖狠掐在男人挺立的粉红的乳尖。
她是想挽回,还是想毁灭。
哀莫大于心死。男人的身体却在铁链中奇诡的亢奋,乳白色的液体划出绝望而优美的弧线,落在她的裙摆上。
他,闭起眼,就如同那刻血淋淋的人头鲜活的微笑着,他的游丝真的变成欲望的呻吟,却又在结尾的时候落寞。
而睁开眼,雪地上却是妻那娇小颤抖的身影,撕碎了幻觉。
他猝然醒觉。
确实是她,拿着黑色的皮鞭,上面是星隐的红色。脸上有一抹红,如夜中的梅影。
四目相对,山崩地裂。
妻,面色大变,她的目光突然厉烈,脸上却迸出闪电般的冷笑。
妻不退,迎向悬吊在半空的男人。
男人的眼扫视了一下皮鞭,又回到她的视线上,莞尔一笑,无声的打了个死结。
你也曾伤,我既伤了你,你今日伤我又何妨?
心已伤,心都已伤。
这是第四日。
(9)
七十八天,男人的伤才渐复原。眼里不再滴血,只剩下一种沉思。
一道目光却朦胧了。
他的妻迅疾憔悴,象夏末枯败的荷,连发也随之褪色。
还有一个人的心也碎裂了,夜里迸出的稠密的液体惊醒了寒蛩。
得到的消息是男人病重了,雪虽轻,然枝却将断。
如坐针毡。
看不见,却睡不着,人沉静着,心却疯了。
第五日
那是一个秋凉的下午。
他的妻回来娘家。
他坐在星辰的楼头。春风不在,连那夜一屋的血腥也无了影踪。
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人却还好好的坐着。
怔忪和安静之间会有什么分别呢。
绳索在他虚握的手中。
我拾级而上,心事重重,仿佛是必然的造访,便已经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亮色。
脑海里全是那男人在绳索皮鞭间怒放着的身体,心迷心醉,我用颤抖的手挑起门帘。
你在做什么?男子的体香带着问号扑来,心旌摇动,绳索悠然。
他的手臂再一被紧密的捆起
今夜无事,蝎子信手胡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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