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情杀手
作者:李葳
影蝶门中最受宠、身手最了得的白蝴蝶──紫云音,为了找寻惨遭匪徒绑架、音讯全无的「亲密家人」,只好找上这人人闻名丧胆的江湖怪盗──独孤九。哪知这男人向来视女人为玩物,个性又集嘻皮笑脸和倨傲不驯于一身,害得她疲于奔命,还得暧昧地和他共一室……自从领教到云紫音俐落的身手,瞧见过她那纤荏娇媚的身子,独孤九便燃起了想要占有她的熊熊欲火!他贼眉一挑,看来这回答应为她寻人求取的代价──就是要了她,不仅是她的人、她的心,更要索取到她的全部……
第一章
男人慌张地翻箱倒柜,随手捉起一把把的珠宝黄金往行囊里塞。
再慢就来不及了,要趁著「制裁者”还没有出现前”快点、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他还不想死,当初一时鬼迷心窍做出那种蠢事,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论如何。只要能躲得了这一时,管它接下来能不能逃得了一世。
窗外的风雨不知何时静止了下来,他丝毫没有察觉四周异常的寂静,一心只想着打包所有值钱的家财,好让自己逃亡途中不缺乏路资。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男人喃喃自语着,将塞得鼓胀的布包打了两个死结,扛起来。
想不到被人称为“斩万首”的他,也有这落荒而逃的一天。
但是就连他这样的杀人狂听到“制裁者”的名号,也要闻风丧胆、脸色为之大变。不、不,不只他而已,道上的人谁不知道“影蝶门”中的“制裁令”一出,就等于收下了死刑判,多少自恃武功高强、无恶不做的家伙,到最后都死在那名神秘的“制裁者”手下。
“制裁者”据说是“影蝶门”中五色蝴蝶杀手之一,这个目前全天下最顶尖的杀手群真面目,仅止有少之又少的人知道。主要理由当然是见过他们的人多半也死在他们手下,没死的人要不是不敢说就是不能说。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影蝶门”本就充满神秘色彩,就连委托他们杀人也都要通过层层关卡,不是轻易能接触得到的,更别提想要靠近这个组织核心的蝴蝶杀手们。
关于他们的传说从极为荒诞的,比方说蝴蝶杀手其实都是些十岁左右的冷血杀人魔物。或者极为夸张地说蝴蝶杀手清一色为美如天仙的女流之辈,先以色诱、最后让目标惨死在床上,到极端恐怖的蝴蝶杀手其实是皇家的地下暗杀组织、大内高手云集,凡是他们的敌对目标最后都会被暗中支解,消失在人世间。
众说纷纭里,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想要长命百岁,就不要和“影蝶门”牵扯任何关系,那只会加速自己面见阎王的速度。
可恶,他以为就那么一而已,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他就是那桩血案的凶手,心存一点侥幸不是人之常情吗?但这件事到底怎么会传进“制裁者”耳中的,他左想右想、想破脑袋都不明白,他能断定所有的目击者都被自己逐一灭口,一个也不留才对。
世上无恶不做的坏蛋多如牛毛,干么非指名要他的命,他也不过才干下一桩没啥么大不了的血案而已。
算了、算了,多想无益,趁着今夜月色昏暗,快快逃命是也。
他才跨出了家门,就听到一阵不知从何传来的悠扬笛音,绵长的、哀诉的,犹如美人叹息低泣的音符,简直就是来自阴间地府的不祥乐章,教人打从骨子里不舒服。他奶奶的熊,谁在半夜吹这种送葬曲触他楣头呀!
“谁!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快给我滚出来。”
叮铃、叮铃。一声声似近还远的清脆铃铛声,仿佛替代话语,回答他的问句。他惶恐地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拼命想看穿这沉夜色中,幢幢树影下,是否隐藏着前来索命的凶煞。
“是谁……到底是谁?”他从腰上取下自己常用的爱斧。“不想死的,快快现身,我这把斧头可是六亲不认的!”
“六亲不认的斧头,还打算砍谁呢?”笛音中断了,纤细的轻柔嗓音呢喃地说U“丧命在那把斧头下的人命,似乎太多了,一个刚满月的幼儿何其无辜,不过因为他哭声烦人,就被那斧头无情砍死。同时幼儿那一家上下十多口人也都死于同一把斧头下。那家人穷得一天只有一餐饭,靠些许农活儿勉强度日,穷得连鬼神都不想靠近,但他们不敢怨天尤人,只是听天由命地过着安分的日子。他们想也没有想过,这样子还能平白无故引来杀身之祸。”
“你……你……到底是谁?躲在树林里太狡诈了,有胆的就出来让老子看看你是哪个道上的!”不会的,太早了、太快了,他才接到风声说“影蝶门”发出了制裁令,就马上赶回来收拾东西,就算要制裁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他的老窝给找出来!
这一定是其他人想来趁火打劫,想吓唬他的伎俩。
“起因,一个醉得色胆包天、胆大妄为,误以为天下没有王法,老天无眼的恶汉,看上了那家人的两个小女儿。结果,为一逞兽欲,就狠狠砍死了那可怜、拼死保护女儿的爹爹,踹昏了她们娘亲,奸淫那尚未成年的幼女们成功后,一觉醒来眼看自己闯了大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把那家剩下所有的活口都杀了,还放了把火烧个干净。”
仿佛从黑夜中燃出一丝火光似的,她踩着轻忽无声的步伐现身,火红的衣裳飘舞在无风无声的寂暗里,孤绝冷漠的美丽容貌写着愤慨与悲伤。
“鬼……你是鬼……”因为人不可能生得那种模样,白发……白肤……浑身上下除了那双红色的眼睛以外,透明得像要消失在四周的黑暗中。
“我若是鬼,那你又是什么呢?残忍无情的为了自己,烧杀掳掠,为这世间多添罪恶,“斩万首”你以双手的血腥还想继续造孽吗?今天,我以上天的慈悲为誓,要让你不再这人间继续横行下去了!”
“你……你不要靠过来……我……我不怕你这个恶鬼……”他虚张声势地挥着手中的利斧。
她凄楚地一笑,执起手中的玉笛。“让我以这曲安魂颂,送你下九泉,去向那可怜的一家人赔罪吧!”
穿脑的笛音以不同于先前的锐利高音,震裂了他的心神,他疯狂向空中挥动着手中的斧头,砍杀着眼前出现的一个个幻影,他们、他们都来向他索命了,“滚开、滚开!”他一边咆哮着,一边左杀右砍,最后终于忍受不住那魔音摧残,以那柄利斧挥向了自己。

“啊啊啊──”
“斩万首”所砍的最后一个人,竟是他自己。
她停止了笛音,看着地上趴卧在血泊中的男子,轻叹着摇头。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愚昧的人,该到阴间去忏悔。
踏着来时路,她再度消失于迷离暗夜。
背对着凌乱的床铺,男人捉起昨夜随意抛在地上的下胯套上,修长强健的双腿隐藏在黑裤里,紧接着一件同样朴素简单的黑色短挂,遮住那宽阔而毫无赘肉的背肌,也掩饰了昨晚整夜激情中,鲜明煽情的爪痕,动作俐落而毫无留恋地着装完毕,回过头,脸上已经不留一丝牵挂。“我走了。”
披散着一头云鬓,女人默默哀怨地看着男人叹道U“你这无情汉,把人家弄成这样下不了床,自己却像个没事人般走开,也不体贴体贴人家,多留一会儿会要你的命吗?”
男人勾起邪气的笑意,隐藏在完美的唇型里一颗尖锐犬齿闪现。“要命还不至于,但你也该满足了吧!妲姬,要了一整晚把我都掏空了,你还想怎么样?真让我弹尽丸绝,死在你的索命双腿下才甘心吗?”
女人嘟起双唇,撒娇地说:“大骗子,什么掏空,今夜儿说不定你又飞到那个姊姊妹妹的怀中翻云覆雨,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精力旺盛的小坏蛋,每就会甜言蜜语骗人家,说什么想死我了,到头来还不是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你的人。我不管,今夜你要是又跑到其他人闺房里,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别这样嘛,我的好姊姊。”他弯下身,执起女人的下巴,安抚地轻啄着她的香唇说:“我不来找你,也是为了你的恩客们着想呀,他们可是你的财神爷,你总不能天天缠着我,不管生意了吧!”
女人主动抬起双臂锁紧他颈项。“管他呢!只要你能专心于我一人,要我即刻洗手不干都行。说真格的,阿九,留在我身边吧,我可以养得起你,这些年我攒的金子够咱们过活的,远离这烟巷,到山野买块地,过逍遥日子怎么样?”
温柔但是坚定地拉开女人的手,他眯起烁亮的黑眸浅笑。“妲姬,我说过多少了,我喜欢成熟懂事又不吵闹的女人,该享乐的时候享乐,别想太多。我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属于任何人,要是不想我就此消失在你眼前,这些话不许再提了。我可不是当小白脸的料。”
他虽然以微笑说着,但她却吓得噤口,她晓得自己逾越了他的禁忌,对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众多红粉知己中的一个,自己却妄想成为他的唯一,一旦自己的野心超过他能容忍的界限,说不定他真的会再也不来找她了,这才是最教她害怕的事。
先前开玩笑地说自己不再理他,其实真正害怕会失去“他”的人,是自己。
勉强自己露出了讨好的笑脸,她拍拍他的手说U“好嘛,好嘛,都是我不好,我多嘴乱说话,你千万别介意,我会乖乖等你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来找我,我都会为你亲手准备一桌你最爱的酒菜,好吗?阿九,不要生我的气喔!”
“我怎么舍得生你这京城头牌红妓的气呢!”男人接受了她的低头示好,凑过去给她一个缠绵火辣的热吻说:“我等着吃你的拿手好菜了。”
“嗯。”被他吻得头晕目眩的女人叹息地说U“九,下什么时候来找我?”
他走到门边,不置可否地眨眼抛了飞吻,关上门离去。
抱着留有他残余香味的枕头,她赖回床上,以为自己早已身经百战,见过无数的男人,不论身分如何高贵、外貌如何俊俏、身段怎样文质彬彬,她也有把握不会动真情动真意,凡事逢场作戏。但是一遇上那小冤家……就算枯都会活回来再开。才二十出头,比自己还小五岁的他,竟能三两下把她迷得神魂颠倒。从认识的头一天,自己就克制不住爱恋着他,要是能独占他,那怕要她付出所有,她都毫不吝惜,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想要束缚住这名“无所不偷”、“盗无不胜”的江洋大盗,根本是痴心妄想,这世上没有人能办得到。
所以,自己也只能满足于他偶尔心血来潮的到访。
再地叹口气,她回味着昨夜的美妙,一边怀疑着他的“下”到底是什么时候。
十天半个月还算短的,最久的记录是半年不见他人影。
情场上。先动情的人就输了,遇上他这小冤家,自己也只能认栽。
※        ※       ※
步出香闺外,独孤九的脑袋中已经没有半点女人的影子。
他从不回头,过去的时间对他而言一文不值,他向来只看跟前、只想现在,那怕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在他眼中,一旦到手后,他也视为无物轻轻松松地把它脱手,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宝物留在身边鉴赏或收藏,他居无定所,从不留下自己足迹,随时都可以毫无牵挂地消失在这世上,就是他世唯一的原则。
有些人偷窃为了钱财。有些人偷窃为了名声,有些人偷窃为了消遣,他之所以选择这一行,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他喜欢挑战与刺激。
他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日子,也讨厌锱珠计较地过活,能够一边动脑偷走人们视为珍宝的东西,享受被人追逐的刺激与突破重围的挑战,一边兼具营生,无须理会世间的评断,自由自在过他想要的日子。没有比这更吸引他的了。
就像他为自己取的名字一样,他选择孤独、自在地过一辈子。
走出小巷外,在宛如迷宫的烟巷弄中熟悉地左拐右转,走出大道,前面的龙凤客栈有人正等着他──这回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生意上门,希望是够有挑战的活儿,好让他能舒展舒展筋骨。

“九爷,您来了。”
拍拍相熟的店小二肩膀,他爽朗地笑着说,“最近如何,你娘的病已经好了吗?”
“托九爷的福,终于能吃点像样的药,已经好多了,也能下床活动了。”小二感激地看着他说:“要不是九爷您给我的……”
独孤九举起一指竖在嘴前,暗示他住口。“这是咱们间的小秘密,别让人听见了。”
“是。总之,谢谢九爷您的慷慨相助。”
“小事一桩,别放心上。那东西放我身上也不过是卖钱的玩意见,能让你娘的病好转,多少不枉我弄到手时费的工夫。”他左右看了下。“找我的人已经到了吗?”
“老规矩,我已经帮您留好厢房,他们就在那儿等你。”
“谢了。”他掏出碎银,照惯例打赏。
店小二慌忙地摇头。“不、不,我不能收,九爷已经给我太多了。”
“收下。”他捉过小二的手心,硬把银子塞给他。“就当给你娘亲买补品用。”
“谢谢九爷,谢谢九爷。”
“不用招呼我了,我自己上去。”
朝小二挥挥手,他如识途老马地跨上木梯步往二楼的包厢──凡是想找他委托工作的人,都晓得来到龙凤客栈的二楼某间小厢房,就可以直接和他接洽。以窃盗闻名天下的他来说,这么明目张胆地建立据点当然得冒些风险,但是官府的家伙想捉到他,也没那么容易。
这块地盘上没有人会出卖他“独孤九”,谁都不想哪一天夜里回到家中,发现自己一无所有、空空如也。因为他从不在自己地盘上下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也有效地遏阻了其他宵小混入,这一带反而成了京城里最安全的地方。出卖他,也就等于出卖了安全,谁都不会笨到去做这种自掘死路的事。
况且,独孤九从不会在同一地盘上活动过久,现在他人虽在京城,谁又能保证明天他不会出现在洛阳呢?狡兔三窟这句话放在他身上,就得改成天涯何不是吾家了。
职业习性使然,他没有骤然打开那扇纸门,而是透过门边的细缝先往里面张望。厢房内有两个人,一名背对着门口,华服贵冠,手上还不停地煽弄着一柄雕工昂贵的象牙扇子,另一人则面向着门口,但显然全心全意都放在那名贵公子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外的独孤九。
“金勇,那家伙还没有来吗?我还得等多久?”贵公子语气傲慢地收起扇子,敲打着桌子说。
“大少爷若是不想等,那就由小的来等,我会把您交代的事分毫不差地办妥,绝不会有误。”
“笨蛋!”一声怒斥外加一记扇子敲在那名毕恭毕敬的家伙头上。“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以交给你这奴才来办!你们要是能办事,今天我还用得着找上这些低贱的江湖流氓吗?哼,养着你们这些饭桶,在重要关头一点都派不上用场。给我滚出去外面等,再不然就去给我问清楚,看看那个什么怪盗的,到底什么时候要来!”
“是,小的这就去。”
喔──喔!江湖流氓?这可不算友善的口气,独孤九在门外耸耸肩,这也不是他头一回听到人家以难听的字眼咒骂他,这种话也伤不了他“纤细”的心灵。不过,他生平最讨厌仗势欺人、趾高气昂的草包,遇上这种人,自己心中的劣根性就不由得浮现。
挂上有备而来的微笑,当厢门被拉开,他与那名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奴才四目相接。
“啊……”金勇根本没想到门外会有人,着实被吓了一跳。他的吃惊当然不止于此,眼前的年轻人虽不算高大,但一双出色的漂亮黑眼,却有着骇人的锐利气魄,要不是“他”唇边挂着友善的笑意,自己定会倒退三步。
“请问阁下是谁?”金勇不由得用了最客气的口吻问道。
年轻人舞高一眉。“你们不是在等人吗?还是我弄错了,这儿没有活儿给我干,那我就走人了。”
贵公子也转过头来,很不客气地以细长的眯眯眼打量了他全身。“你就是传说中那个只要给银子,不管什么东西都可以帮人偷到手的怪盗“独孤九”吗?”
“这就得看对方出的价码了,我可是很贵的,少爷。你确定自己荷包够满吗?”双手一摊,独孤九故意刁难地说。
贵公子咳了咳,过度细长与缺乏日照而白净的脸,困窘地胀红。“你、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可是京城首富的万亿银楼的长子──万宝贵!这世上没有比我更有钱的人了!”
斜睨了他一眼。独孤九吹了声口哨。“那可是失礼失礼,那,京城首富的万宝贵万少爷,这么有钱何必还要偷别人的东西呢?有钱可以到手的东西,你应该都可以自己弄到手吧?”
“废话!只要我看上的东西,没有我弄不到手的!”万宝贵拔尖嗓音叫道。

“越说我越糊涂了,你这“无所欠缺”的大少爷找上我这“无所不偷”的小民做什么?”他笑嘻嘻地嘲弄说。
万宝贵气得脸色发青,让他一张原本就苍白平凡至极的脸,更加没有特色。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当着他的面如此羞辱过他,每个人一听到他家的背景、名号,无不争相巴结,但是一个小小卑贱、靠偷为生的平民百姓,竟然也敢这样子公然取笑他。要不是、要不是那群饭桶不能把事情妥当地办好,自己也不用遭受这种耻辱!
越想越气的他,抬腿踹向金勇。“还不滚出去把风!不许让人靠近,谁要听到我们等会儿要谈的事,我就宰了你炖汤。”
“是……”哭丧着脸,抚着脚,金勇一跛跛地走到门外。
独孤九见状暗暗在心中摇头,可怜的家伙,侍候这种人的日子一定很难熬。
“言归正传。”万宝贵发泄了自己心中的鸟气后,重振旗鼓。“只要你能帮我把“他”弄到手,价码随便你开!不必担心,像你这种人的“狮子大开口”也不过是小意思。”
“它是什么东西?”纯粹出于好奇心,倒底这个不可一世的败家子,为了什么宝物,愿意不惜代价,也要弄到手。
“东晓楼的伶人──曹四郎。”万宝贵止不住兴奋激动地说U“我一定要把他弄到手!”
“啊?”独孤九怀疑地掏掏耳朵。“我有没有听错?你要我去偷一个“戏子”?”
“四郎不是那种路上随可见的便宜戏子,不要把他和那些人相提并论,那会玷污了他。这世上没有比他更接近仙人存在的人了,你若听过他引喉一曲就知道,他的仙肌玉骨根本就不该混在红尘俗世,尤其是平康里那种龙蛇杂的地方,更不是他的居。我为他打造好了足以衬托他美丽风华的玉殿华院,就等他住进来而已。”
恶,这家伙说真的假的?!瞧他一脸忍不住要流口水的样子,恐怕是说真的。独孤九当然晓得东晓楼的曹四郎,风闻他有着迷倒万人的清脆嗓子,无数诗词人为了他创造新词新诗,以自己的诗词能被他吟唱为最高荣誉,也有无数的人捧着上百金子,只求他唱一曲。但是说倒底,那毕竟是个货真价实男儿身,比起温柔多情又婉约的女人,有什么值得这样神魂颠倒的?
独孤九实在不明白这世上有一半的女人可以玩乐。干么找上又臭又硬的男人?
但这些都是题外话了。他咳了一声,点醒妄想中的万宝贵说:“大少爷你搞错了,我是偷东西,不偷人的。别寻我开心了,我也很忙的,没功夫听你说笑。”
“为什么?你不是号称无所不偷,这世上没有你偷不到的东西吗?还是你对自己身手没有信心。”
“人是人,东西是东西。”独孤九摇摇手。“再说,你想要曹四郎,就该捧着成堆的金子替他去买身呀,不过就是梨园中的伶人,说什么偷不偷的。”
“哼,如果我用金子可以换到他,何必多此一举找你。”
“原来如此,人家不甩你,不要你替他赎身是吗?”
被说中痛的万宝贵咬着牙,想他多少苦口婆心地劝诱四郎,但他理都不理,甚至到后来还拒绝见他,把他拒于东晓楼的门外。这还不打紧,当自己试图绑架他,这才发现四郎周遭有几名不好惹的保镳,就算想要动武强抢也不能得到他,反而引得四郎对自己戒心四起,别说“见”上一面,就连接近东晓楼一步,都难如登天。所以最后逼不得已出这“偷人”的下策。
不论如何他都要得到曹四郎,而且不能再失败了。
“多少?你开价,只要能把曹四郎弄到手,我可以给你京城内的一栋豪宅,还附上最棒的舞姬、美女、关外的名马……条件随你开!”
呵,看来这家伙玩真的。
偷活生生的东西也不是头一遭,他曾经帮某大官偷过一匹贵重的马,以及帮一名女伶偷过一只有趣会说人话的鸟儿,但是偷“人”……说是挑战,也的确是个高难度的挑战。
“你如果拒绝我,我就到去宣传你“无所不偷”的传言根本是狗屁,你能力不足、你害怕被捉、你根本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大少爷!”一脚踹上桌子,独孤九邪眼冷笑着说U“你在威胁我吗?”
他黑眸中的杀气马上就让万宝贵住口。
“看在你这么“渴望”把他弄到手的份上,我接下这工作也可以。但,可不是因为中了你威胁,而是这活儿听来挺有趣的。如果想要我帮你,就乖乖把嘴闭上,别再说那些惹老子生气的蠢话。”
“好、好,只要你愿意接下这工作,什么都听你的。”点头如捣蒜,万宝贵掏出怀中所有的银票说:“这些就算是订金,你收下吧。”
不客气地把那一张张上万两的银票收进怀中,独孤九拍拍他的脸颊说:“回家去等我消息,等我确定要动手,就会通知你等着收货了,明白吗?在那之前,少跟我唆,也不许吵我。”
吞下一口口水,万宝贵不敢再张气焰,他从这个男人眼中看到的杀气,足以教他安分守己。反正,他已经答应接下这份差事,这才是最要紧的。他现在已经可以想像四郎在自己爱的小窝中的模样。
没错,只要四郎到手,他就不用和这种可怕的家伙打交道了。

“行,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独孤九没有理会他充满期待的口气,大步离去。
※         ※         ※
远离京城外,一炊烟袅袅、平和安详的农庄,隐隐约约在午后的和风吹送里,夹带着稚嫩的童音正齐声咏唱着U“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一手搭在竹篱上,正想推栏而入的人儿不由得停下脚步,唇边泛着一丝微笑倾听着这首竹支词。天真浪漫的语调,听在他耳中比什么靡靡之音都要来得动听悦耳,郁积在心中的烦闷也跟着一扫而净,出现万里晴空。
来这儿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他悄悄地走入庄内以简单的竹子与稻草搭建的凉亭,站在入口笑看着专心上课中的孩子们。
约莫十数名年龄大小不一的孩子,围坐在凉亭中心,个个都一心不乱地看着正当中一名十八岁的娉婷少女。少女有着与众不同的外貌,温暖阳光照射下的一头银发刺目得闪烁着白金色的光芒,因为专心教导而微蹙起的柳眉底下,是一双无法直视阳光非常脆弱的红眼,犹如红色宝石的瞳眸中心呈现透明的水泽,这个缺陷让少女在白天几近全盲,只有夜晚温和的光线才能视物。即便有这样的缺陷,依然无损少女纤细的容貌呈现的温柔气质,也许老天爷为了弥补她,而特意赐给她纯净高雅的低柔嗓音,每当她开口说话就给人如沐春风的舒服感受。
只有听过她轻唱的人,才会知道她那魅惑感性的声音,竟也能摇“声”一变,变成性感、动人的催眠魔音。
现在那声音以神圣教导的口吻,轻轻地说:“大家都记住这词儿了吗?接着我要演奏一遍,大家也要默记好曲调,这样唱起来就不会忘记了。”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拉长语尾说。
少女赞许地微笑着,双手扶在木琴边上,试弹了两下,调整好琴弦的音律,低头从那双白皙透明的纤纤小手下,弹奏出铮铮音符,起初沉重缓慢的音调渐入快板,急切浓稠的紧凑节奏中,又演化出如同盛开的华丽桥段,音音相叩,环环相接,直教听者入迷、激昂,随着这浪漫多情的节奏心醉。
在孩子们的屏息以待声中,一曲奏毕。
他忍不住鼓掌,惊动凉亭中的每张小脸,但他开心地无法去在意,一迳笑着说U“小音,你的琴艺又更上层楼了。再这样下去,当初教你弹琴的我,恐怕都要封琴退隐,将这世上第一琴手的宝座拱手让给你了。”
少女惊愕的脸化为喜色,瓣般的红唇绽放笑意。“四……四郎哥!”
“好久不见,小音。”
三步并两步,曹四郎横过孩子们的包围,将自己投入少女展开的双臂中,还给她一个强力温柔的拥抱。
※        ※        ※
趁着孩子们自己练习的空档,他们回到草屋──少女的家中叙旧。
“怎么回事?也不说一声就跑来,一点也不像四郎哥的为人。该不会是遇上什么讨厌的事了吧?”云紫音以惊人的灵敏度在屋子里走动,忙着为四郎倒茶、准备茶点。若不是熟知的人,绝对看不出来,其实她此刻根本看不到五指内外的任何东西。
“嗯,也不是非常大不了的事,就是有些气闷烦躁,想来这儿听你说说话,也顺便散心。我就晓得只要一见到小音,就算有天大的烦恼也会烟消云散。”坐在屋中仅有的两张木椅的其中一张上,四郎接过她递来的茶杯,笑着说。
紫音歪了歪头,“能让四郎哥觉得烦闷的事,怎么会是小事呢?如果能帮上四郎哥的忙,不管多小的事;四郎哥都可以告诉我。”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碰上了个死缠烂打的家伙,不管我怎么拒绝他,就是不肯死心想要帮我赎身。还想绑架我,结果大郎、二郎他们也跟着紧张起来,左一句不许我一个人出门,右一句要我随时都要注意四周的人,不管我走到那里都有大郎他们在,弄得我成天精神紧绷,像个犯人。”四郎大大地叹口气。“偏偏我也晓得哥哥们是为了我好,也不能发他们脾气呀。”
“那当然,大郎哥、二郎哥与三郎哥都把四郎哥当成手掌心的宝,谁要威胁到四郎哥的安全,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很清楚那三名彪形大汉,如何疼爱他们的弟弟,紫音不需靠想像力,就知道四郎轻描淡写的抱怨,比起实际上的状况一定还要轻上百倍。
“都说了我已经不是三岁孩子,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娇柔脆弱,我承认没练武前,我自己身体既不好、天天看大夫,连下床也不能,所以造成三个哥哥婆婆妈妈的溺爱习性,但我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就算真有人想对我不利,我自己也可以应付吧?为什么我得像个犯人,被跟监。”
紫音浅浅一笑。“理由,四郎哥最清楚不是吗?因为你舍不得让担心你的人伤心,所以不管三个哥哥们如何限制你的行动,四郎哥还是会照做。”
说得没错。其实今天他虽然偷溜到小音这儿,但还是不忘记留下一只交代去向的信,免得三个哥哥找不到他,陷入一片恐慌。
“知我者,小音也。抱歉,跑来向你吐苦水。”
紫音摇摇头。“不,我能体会四郎哥此刻的心情而已。说到让人担心,我才是老前辈,我这不中用的身子,常常受人照顾、让人担心,无时不刻都像大家的包袱……若没有四郎哥和师父……没有“影蝶门”上下大家伙儿照顾,我早就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说什么傻话,小音怎么会是我们的包袱。”四郎断然地握住她的手。“你这样的想法,才真教人伤心。我把小音当成比妹妹还亲的人,谁会把“妹妹”当成包袱看呢?”
“但我自己的亲生父母还不都因为我的不争气,而丢下我不要了。”紫音苦笑着,一双红宝石的眼中泛着泪光。“就算这样,我也感谢他们,毕竟他们没有在一出生时,看到我反常的模样就把我当成怪物杀了。”

这句话让四郎不能反驳,即使是亲生的父母,一见到刚生出的宝宝有着一双奇异的红眼,浑身雪白,就连毛发也都是银白色时,叫他们不惊慌都很难吧?可是紫音的父母努力熬过最初的惊慌,打算亲手抚养她长大,无奈小紫音浑身上下都是病痛,从襁褓时代就三、五天找大夫,吃药就像喝奶,好不容易拉她到五岁,她的父母已经穷得再也撑不下去,只好把她丢在某个大夫的药房门口。
连亲生父母都遗弃了,素昧平生的大夫就更没有理由抚养她,小紫音被赶离了药房,在街头徘徊流浪了三天后,被“影蝶门”的伙伴发现,带回了“影蝶门”。
“要不是四郎哥的医术高明,饿了三天的我,早就回天乏术。不只如此,还吃掉那么多昂贵的药材,一直让我心中过意不去,像我这种什么时候死掉都不奇怪的药罐子……活着也是添人麻烦。”说着说着,一滴滴泪水就像断线珍珠掉下来。
“你真的知道我想说什么吗?四郎哥。”一边抹着眼角的泪。她抬起脸问道。
四郎慌张地举手投降。“我懂、我懂了,我说错话了,小音。你别哭呀。”
“怎么不知道,你呀,谁能敌过你这颗脑袋喔!”四郎自己平常就被人封为赛诸葛,但是面对异于常人聪慧的云紫音,也只能臣服。
“像我这种专给人添麻烦的包袱,都厚颜无耻地接受大家善意、苟活着。四郎哥对“影蝶门”所有人,不,对于所有爱着四郎哥的人们来说,你的安全太重要了,就算忍受一时不便,也还是要请你千万小心。”停止泪水攻势的小音,甜美地笑道。
“唉,我还以为能获得小音的同情呢。”
“我很同情四郎哥呀!但是我也赞成大郎哥他们的想法。你有时候太不注意身边的人物了,本来东晓楼里就是人来人往混杂的地方,被四郎哥的名气吸引而来的狂蜂浪蝶,就算有一、两个危险份子也不奇怪。”
“哼。说到这个我就有气,把我们伶人当成什么了,我可不是买卖用的,卖艺归卖艺,但要我卖身是绝不可能。我可没兴趣当某个家伙的禁脔,做人家的附属品。我就算身红楼也有我的尊严,真想给那些嚣张的家伙一些教训。”
“那,把这工作交给我吧!影蝶门的“白蝴蝶”,随时都愿意为了四郎哥效命。凡是威胁到四郎哥安全的人,也是我白蝴蝶的敌人。”
“话虽如此,但那家伙又罪不至死。平常你这“制裁者”已经够忙了,我不想让你太过操劳,你别忘了保重自己身子要紧。”
紫音嘻嘻地笑出声,四郎哥就是四郎哥,虽然嘴巴上说要给对方一个教训,但是热爱生命的他,也不愿糟蹋别人的生命。如果四郎哥真想对付那人,只要叫大郎哥他们出面吓唬一下,一定可以摆平,但是他却选择不那么做,始终坚持自己和平事的原则、也许就是这样柔软的身段、和善的心灵,才会让所有接近四郎哥的人,都忍不住爱他吧。
“四郎哥你千万不能发生任何意外喔。”
“傻瓜。我会有什么意外。”摸摸她的发,四郎哥溺爱地抱着她说U“别谈这些不愉快的事了,我宁可听你吹笛。”
“那有什么问题。你想听,我就整夜吹笛给你听。”
“小音真好。”
对明白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过着平凡人所谓的幸福日子的紫音而言,这一刻她真的认为自己非常的幸福。
十天后,曹四郎失踪的消息传到了云紫音的耳中。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只紫音,大半个京城的人也都听说了这个离奇的事件。曹四郎的失踪并不是在夜,也不是在鲜少人声的黎明前,而是平康里最热闹、华灯初上的时分。那天东晓楼里为了一睹传闻中京城第一美声男伶风采,照旧挤满各方前来的客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齐聚在大厅,等待着曹四郎现身打招呼。
他们没有失望,一袭白袍淡妆的丽人翩然现身,笑容可掬地在东晓楼的台上,献唱一曲清平调,听得众人如痴如醉,气氛达到最高潮,一曲唱罢大伙儿就鼓噪着要听下一首,但是丽人还没开口,全场的蜡烛灯台却于瞬间全灭。
弄不清楚状况的众人还以为这是新的戏法,期待能欣赏到另一个高潮的戏码,谁知道等到灯重新点亮,原本站在台上的人都不见,凭空消失了。
这措手不及的意外,让东晓楼陷入一片混乱,后来就算关上大门,每间房、每层楼,逐步搜察,连地板都翻了开来,也依然找不到丽人影踪,几个时辰后全京城都知道了名伶曹四郎失踪的消息。东晓楼前也聚集了好奇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大家都在门前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是戏子沽名求誉、哗众取宠的新样。
有人说曹四郎中途倒嗓,趁乱跑掉了。
有人说他被吃醋的情郎给暗杀,已经死了,那天大家看到的是个幽灵。
各式各样不负责任的猜臆漫天乱舞。然而谁也不知道真相如何,因为当事人已经失踪了,除非找到曹四郎的去向,否则这将成为京城中永远的疑案。
“这就是唯一的线索?”
紫音低头看着桌上一只写着大大的“九”的字条,中心还因为被刀子穿过而留下一个破洞。
“当四郎消失后,这张字条就以小刀插在台的边上。”大郎凝重地说。

“所以……四郎哥是被这个叫什么“九”的人给偷走了?”紫音语气微微颤抖,怒火在胸中发酵。
“独孤“九”,近两年来在京城不断犯案,多起知名的窃盗案都是出自他的手,而且这人在偷走东西后,都会留下这样的一张字条,让人家知道东西是他偷走的。”二郎双手抱胸地靠在窗边,同样也是一脸怒气难消。
“他奶奶的熊,这个什么独孤九的家伙,要是让我捉到他,一定拆了他全身骨头磨成粉,要是四郎发生什么意外,我就算上天下海也要宰了他剁成肉酱,丢到猪圈去喂狗。”三郎仰天咆哮。
紫音沉默地看着屋子里的人,她一听到四郎哥失踪的事,立刻就来到东晓楼,希望能帮上点什么忙,而且也不出所料的,整个东晓楼上下可以说是陷入空前未有的混乱。事情不止于一名“红伶”失踪,四郎哥的身分除了表面上的伶人外,其实也是“影蝶门”暗中的联络人,想要委托“影蝶门”的杀手工作,都需要透过他的判断,这工作接不接,由谁来接,都是四郎一手安排。说明白点,东晓楼顶尖红牌伶人的身分,不过是四郎的伪装而已。
他的失踪也意味著「影蝶门”的活动势必要暂时停止。而这个“暂时”的时间要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一旦时间拖得越久,对“影蝶门”的生计影响,可不是三天两夜就能弥补的。
四郎哥对“影蝶门”来说固然是不可取代的人物,但是紫音真正在乎的并非“影蝶门”的未来如何,她担心的只有“四郎”的安危而已。
那永远以温柔的眼光守护着大家的四郎哥,要不是他耐心、一地为自己调药,日夜照顾着发烧不断的她,要不是他不嫌麻烦到寻找能够改善自已体质的新药方,要不是位经常昼夜不分地为她熬煮汤药,陪着自己说话、鼓励她求生,像她这样破铜烂铁般的身子,那能活到这个岁数。早就向阎王报到了。
对一个毫无血缘、没有任何关系的孤苦孩子,付出他全心的关怀与照顾,却不求任何回报──找遍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四郎哥了。
如果这条打从出生就只给众人找麻烦的烂命,能够换回四郎哥,她也会毫不迟疑地与老天爷交易,把四郎哥要回来。
“你们说的独孤九要去哪儿才能见到?”紫音静静地开口。
大郎为难地和二郎、三郎交换眼神:然后开口:“小音,这事儿你别管的好。我们已经通知了师父,等他回来再做打算。”
第二章
“师父?”紫音脑中浮现的是一名高莫测、脸上从无表情、严厉冰冷的男子:“他人在哪儿?四郎哥都不见了,他还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马上回来。”
大郎安抚地劝说U.“紫音,冷静点,你的身子……”
“我怎么样不重要。”她终于忍不住激动,失去平日沉静的容貌,怒目而道:“这时候还管得着我身子的状况吗?四郎哥有危险呀!我们不知道独孤九盗走四郎哥的目的。也不知道四郎哥的下落。要我怎么能冷静呢?”
二郎吼了回去:“你明知自己激动起来会有什么后果,小音。现在乱了阵脚,我们没有办法在寻找四郎的同时,还照顾你这样一个病人,你不明白吗?”
“二郎!”大郎捉住弟弟的手。
“瞪我做什么,我说得都是实话!担心四郎的人,也不止她!”一把甩开哥哥,二郎大叫说。
“你说得太过份了。”大郎以眼神警告着。
“哼。嫌我碍眼,我消失就是了。”愤愤地走出四郎的房间,二郎把收拾善后的工作,不负责任地丢给了大郎。
大郎叹一口气。“三郎,去追二郎回来,现在不是他闹脾气的时候。”
“是。”
趁着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大郎来到紫音的身前,安慰地说U“别把二郎的话放在心上,他不是真心认为你是包袱,只是为了四郎失踪的事,这几天大伙儿也都不眠不休了好几天,火气有点大。”
紫音强忍着泪。“二郎哥说得没错,我没有用。所以这件事也是隔了十天,才让我知道。”
“不让你知道,就是担心你身子吃不消而已。”大郎温柔地抱着她,紫音没有拒绝地靠着他的肩,藏起自己红肿的眼。
“四郎这么疼你,他不会希望你为了他而倒下。所以,我们打算等情况明朗后,再告诉你而已。想不到谣言传得这么快,连你都知道了。”
像在安慰小婴儿般,大郎抚拍着她的背,轻轻地说U“现在知道也好,四郎常常称赞你的聪慧。他总说在几只“蝴蝶”当中,你是最聪明的了。不要勉强自己的身子,做些超出自己负担的事去担心四郎,只要帮我们想办法……怎么样才能让独孤九那家伙把四郎还来,就好了。”
“还?他愿意吗?”她蹙起柳眉。
大郎耸耸肩。“这谁也不知道。但这是唯一的可行之路了。这几天我们为了追寻独孤九的行踪,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
紫音惭愧地说;“对不起,大郎哥,我知道你们也和我一样着急,刚刚却那么不客气……也怪不得二郎哥要发怒了。”

摸摸她的头,大郎一笑。“没什么好道歉的。二郎心直口快、你别见怪。”
“我怎么会……现在我冷静下来了,可以把你们现在查到的事告诉我吗?我想知道。”
“嗯,现在我们派出所有的人手去查了,所有独孤九出没的地方,以及最近和他有过接触的人。不过那家伙相当老奸巨猾,很难突破他的防护层,他一嗅到咱们的人气味,就不肯露面接触。对咱们的人来说可是个刁难的对手。要是这时候你们师父在就好了,凭他和官府的交情,说不定还能有新的消息。”
“师父在忙什么?”口气中不掩抱怨。师父平常就神出鬼没,但事关四郎哥,她不明白他在拖拖拉拉什么。
“黑蝴蝶在关外发生些麻烦的事,他赶去接应,已经去了大半个月。能让他无法脱身的麻烦,想必也不是件小事。派去通知他的人也还没有回来,但我想他应该就快回来了。”
等到师父回来,就太迟了。从关外要赶回京城,少说也要上七、八天的路途。四郎哥失踪已经十天,再等上七、八天,这半个月的时间内,四郎哥会发生什么事,她想都不敢去想。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还有谁,能够从官府那儿套到消息呢?
“对了,怎么把她给忘了!”紫音拍着桌子站起来说。
“小音…你想到什么了吗?”
“找蝴蝶……”
“什么?”大郎听不清她喃喃的低语。
紫音摇摇头。“没事,只是突然想到有件事要去办,我先走一步了,大郎哥。”
“等一下,小音!”
大郎来不及拦下她,只见紫音匆匆忙忙地越过水晶帘,消失在门外。
“这孩子,到底想到什么了?”
紫音一走出东晓楼,立刻戴上竹笠遮住自己奇异的发色,慌张地上马。此刻她内心只有一个念头……要快点通知炎华,这的事件,如果有蝴蝶大力相助,一定可以将那只狡狯阴险的狐狸,从洞中引出来。
※        ※       ※
热腾腾的饭菜香,让独孤九从午后的小睡中,舒服地伸个懒腰醒来。
“醒了吗?正好我煮了你爱吃的生炖蹄膀,和一些下酒的小菜。”步入中年而有些发福丰满的女人,放下手中的竹篓说U“趁热用吧,小九。”
“不好意思,秋姑,来这儿反而给你添麻烦了。”翻身下床,他那蕴藏着年轻人独有的耀眼生命力,修长而毫无赘肉的美丽体格,就像刚出生一样的赤裸着,但他毫不介意地展现出这份美丽。
鲜明轮廓的端正脸颊上,露出一个迷人的笑,眨着时时刻刻都洋溢好奇、兴趣与活力的黑眼,他三两步就走到桌旁,以细长的指头捉起一小块肉就往嘴里送,一咀嚼,还吮着指尖发出啧啧的赞美声。粗野的举止通常会令人觉得面目可憎,但用在他身上都只显得不矫揉造作、无拘无束的自然魅力。
“好吃。还是秋姑的手艺最棒了。给你香一个谢礼。”
她微笑地受下他这颊上一吻。关心地说道:“披件衣服,省得着凉了。”
“有什么关系,这儿就你我而已,又没他人。”嘴巴抱怨,但他还是接过女人递来的白色单衣,爽快地套上。
“我舍不得你生病呀。”秋姑为他添饭,一边偎着他坐下说。
“小小风寒能病倒我吗?”他说话中,一碗饭已经朝天。
“的确不能,生龙活虎的模样才是小九。”秋姑又为他添了另一碗饭。“够不够?今晚上的宵夜想吃什么?我为你备好。”
“不了,我已经打扰你十天了。”
秋姑哈哈大笑。“什么打扰,像我这样年过三十,无色又无才的老女妓,根本也没有生意上门了。现在唯一会记得我,偶而来找找我这可怜又寂寞的老女人的,也只有你了。小九。我是巴不得你打扰,不管你想窝在我这儿多久,我都欢迎。”
“那是因为大部份的男人都很蠢,不懂得秋姑的好。”一手怀抱着她松弛的腰线,独孤九温存地在她耳边说:“每我无可去时,总是秋姑伸出援手救我一把。我怎么会忘了秋姑呢。”
“呵呵,小九,我已经不是会被这类甜言蜜语所骗的老女人了。这双眼已看遍男人的嘴脸,这双耳也已经听过太多虚假的话。我不会像其他年纪还轻的女人一样,期待你会留在我身边,我对你唯一的希望,就是偶而来这儿吃顿饭,陪我说说话而已。”

“所以秋姑的窝是我想要隐藏起来时,最佳的选择。”
“有你这句话,我就很高兴了。”拍拍他的脸,她笑说。
放下碗筷,独孤九再伸个懒腰,走到床边整理简单的行囊。“该出外干活儿、活动的时刻了。秋姑,谢了。”
“要走了吗?”她担忧地跟着起身。“可是东晓楼的人似乎还追得很紧呢。我上街去买菜的时候,还遇见追查你的捕快,这时候出门不太好吧?”
“有工作上门了,而且还会是笔大买卖,一个辽南王爷的夫人要委托我。放心吧,秋姑,我接工作很小心的,只要可能是陷阱的接触,我一概都不会出面。等着我这完工收了赏金,带你到江南去玩玩,如何?”拎起布包,他咧嘴一笑,隐藏的犬齿又冒了出来。
“够了,你已经给我够多了。”秋姑想起他十天前突然就捧着一堆金子出现的模样,生平第一看到那么多金子,心都快吓出病来了。“你过去给我用的也够多了,这回我照老规矩,帮你存起来。等你有急用,随时都可以找我拿。”
“你留着,那本来就是给你的。”轻松地一挥手,他走出了秋姑破旧的小屋外,头也不回地说:“下回见了,秋姑。”
靠在门边,秋姑叹气说道:“来去如风的孩子,真教人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        ※        ※
独孤九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子,快步往城外的破庙行走。
要不是上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也不用换地盘接生意了。真讨人厌,不过是名男伶,弄得好像他偷走了皇帝的老婆似的,草木皆兵。看不出来那个曹四郎,还不是普通的小角色,他的手下颇为厉害,自己有好几个老巢都被他的人给掀了。幸好他鼻子灵,先躲到秋姑的地方看动静。没有人会想到他就在京城最热闹的烟巷内,最不起眼的地方。
但是对于盗走曹四郎一案,他很满意自己的表现,事先安排好的人手在他一声令下,熄了东晓楼中所有的烛火,自己则以吹箭射昏了曹四郎,再以绳索将他从天井中吊出来。当他把货交给业主时,曹四郎根本还没醒,可说是最完美的工作了。
有了这的经验,他对自已的身手也越来越有自信,这世上没有他独孤九偷不到的东西──那怕是身长七尺的男儿也不例外。
不晓得这回的王爷夫人有什么差事交给他,但是为了躲避风声,自己远离京城也是迟早的问题。刚刚跟秋姑说的话并非玩笑,他真的考虑要到江南,特别是杭州,近几年那儿的商业也颇发达的,还有不少南洋、东蛮人出没,也许会比京城生活更有趣。
接近破庙前,独孤九先下马,确定四周没有任何可疑的人迹后,这才安心地走进庙中,等着和王爷夫人的会面。
离约定的时辰还有几盏茶的时间,但是破庙里已经有人等着了。一名背影颇为吸引人的女子,戴着宽帽,披着覆面丝巾,站在菩萨面前。
“喂,姑娘……或者该称你为夫人,你来这儿等人吗?”
独孤九的声音显然让她吓了一跳,女子也不转身,仅是压低声音说U“你就是独孤九?”
“没错,独孤九正是敝人在下我。你就是辽南的王爷夫人吗?想要我帮你偷什么东西,说吧。”
那名女子缓缓地转过身子。“我不是辽南的王爷夫人,但我要你帮我偷回──曹四郎!”
听到这名字,独孤九内心低咒一声U“该死!”原来是曹四郎一路的,他机警地后退,但是女子却突然摘下宽帽,怒目瞠瞪着他。
“别动,独孤九。你在踏入这间破庙的时候,已经中了我的锁脑散,只要我吹一曲安魂颂,你就会神智错乱自残而死。要是不想死,你只有接下我的生意,把四郎哥还给我!”
这女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呀!独孤九定睛一瞧,从未见过人生得这副模样,红颜白发仿佛白狐女妖,但说她是“妖怪”,却又漂亮得像雪水晶雕刻出来的透明娃娃,美丽的五官,透白的肌肤、银色的发丝,加上那双牢牢盯住自己血红色双眼,寻常人一见到她恐怕都会忍不住尖叫吧。
“你很厉害嘛,居然能瞒过我的手下,套上这笔交易。能把我骗到这儿,算你有本事,我也认栽了。但是你不可能杀了我,因为你杀了我以后,曹四郎的下落就永远石沉大海,你们别说要找他,就算找到他──说不定也已经不成人形,只是具残破的尸体。”
冷静下来后,独孙九衡量自己的境,露出早有胜算、狡猾的笑容说:“你没有办法以死要胁我,姑娘,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和我独孤九打交道,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她神情未变,不因为他的反击而容失色。“你就像传言一样,投机取巧而又聪明狡猾。”
“那里,我只是讨厌被人指着鼻子命令我去做事而已。”
“你要选择什么样的生存方式,我没有兴趣。独孤九,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从你口中问出四郎哥的下落,我们可以两败俱伤,也可以携手合作,你既然这么聪明就该知道选择哪一条路走。”
呵,换汤不换药。独孤九内心嘲笑了一笑,再打量着她。“我说过了,要打交道就照我的方式来,姑娘。”
“好。依你的,你的方式是什么。”

独孤九意外地挑高一眉,想不到这娘们儿挺上道的。看她那弱不禁风、风一吹就会飞跑的外表,倒有双不输七尺男儿气魄的眼睛。“首先,我不跟来路不明的神秘人打交道。告诉我你的名字,姑娘,还有……你是曹四郎的什么人?”
“云紫音。曹四郎是我最重要的人。”她一副多说一字会要命似的,言简意赅的答道。
以鼻音发出意味长的“嗯”,独孤九扭曲着唇角拧笑说U“云、紫、音,很特殊的名字嘛。你所谓最重要的人,该不会曹四郎是你情夫吧?我记得那家伙尚未婚娶,也没听过他有养女人,何况是像你如此奇特的女人,若在他身边出现,不可能会没有传出话来,你说的话不太能说服我。”
“你提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她对于他不相信的态度,颇为愤怒。
“这可不算刁鸡呀。我们这一行总要冒许多风险,要是不能让我相信你不是官府派来的卧底,或者是我外面的死对头故意设下的陷阱,我是不会和你继续谈下去。”他掉头转身。“等你能证明自己没有说假话,咱们再说。”
“站住!”
独孤九机灵地向左闪,躲过她凌厉的一击,转过身接住她步步进逼的招数,但是拆不过三十招,他就知道自己的功夫底子与她有段差距……她不只是道上人物,而且还是顶尖翘楚。而他自己有把握做梁上君子,一个天下无敌的神偷,但是“功夫”重在防身,所以论起造诣可就不那么了,更何况这名女子举手投足都带杀气?!招招都有夺命的气焰,不是一般的练家子。
再周旋下去。也只是靠自己出神入化的轻功求得一点生存空间而已。
“喂,你玩真的呀,真把我打死了,你后悔就来不及了!”独孤九额前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水,背后的衣服也都湿了。横劈到他颈后的小手,嘎然停下,他颈背的汗毛全竖起来,自己这条小命差点就上西天了。这个云紫音到底是哪号人物,有这等身手不可能会没没无名。而自己神通广大的情报网,又怎会漏了她。
“跟我谈!”
近看,独孤九才注意到那双色彩不寻常的瞳眸漾荡着水气,愤怒烧红的眼角布着小小血丝,而自己还一直以为她很冷静!她的镇定是强装出来的,自己这双号称世上没有东西能逃过的锐眼,也有看走眼的一天,独孤九不得不佩服她压抑怒火的本事──她不但不冷静,说不定还怒疯了头,连手都在微微发抖呢,要不是自己有曹四郎的下落做护身,他的命早没了。
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了,她眼中呈现的真挚情感,赤裸裸而毫不遮掩──这时,他才真正相信她说曹四郎是她最重要的人,那种不惜为对方付出生命的情感是骗不了人的。
独孤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因为他从没有在任何人身上看过这样的眼神,人都是自私的,为了求自我生存,或许会露出这种“不顾一切、勇往直前”的表情,但是为了他人──什么样强烈的情感,足以让人执迷不悔地付出?
那个曹四郎还真是个幸福的家伙,有人愿意为他死而无憾。
出于一丝好奇,也或许是他血液中喜欢搅局的捣蛋因子又冒出头,独孤九举起双手说,“好吧,算我败给你的努力,既然你这么想要谈,那么……你要多少银子来雇用我偷回曹四郎,云姑娘。”
她低声地说U“用我不杀你,做为代价。”
“呵呵,这可不成。我堂堂九爷不做赔本生意,要我帮你偷,就得给我白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或者等值的东西。我这条命不是任何人的东西,也不能用来讨价还价。”
她皱起眉头道U“我可以帮你杀任何你要杀的人。”
独孤九吹了声口哨。“好大的口气,凭什么这么有自信呀?”
她沉默了片刻,明显地考虑着,最后下定决心说:“我是“影蝶门”的白蝴蝶,凡是收到我的“制裁令”的人都死在我手下。”“嘿……“影蝶门”呀!”这下子独孤九对于她的身手。也终于找到合理的解释。原来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杀人组织,怪不得从未听过她的名号,因为大家只知道“影蝶门”的蝴蝶杀手,却从没有人能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这回独孤九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丝惊奇:“能看到你的真面目,又活着的人恐怕不多吧。我也蛮有“眼福”的嘛,还和你这号人物交过手,啧啧,说出去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原来白蝴蝶是这等模样呀……”
“废话少说,接不接!”
“不成。”独孤九耸个肩。“我生Xing爱好和平,想杀我的人是有,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世上没有谁死了,对我来说有好。坦白讲,给我能用的银子比起人命要有用多了。”
“我没钱。”血气一路从颈子红到双颊。
“呀?那不早说。看来我们还是谈不下去。”
“你!”
“别瞪我,云姑娘。这算很公平的,当初偷曹四郎时,我可收到了一万两的黄金,现在你要我偷他回来,总不能一毛钱不要吧。这样我可对人家无法交代。本来我是一物不卖二主,同样的东西偷过来偷过去也没什么意思,我是见你心急如焚的模样,给你通融了,但你说你没钱,我也爱莫能助。”以奸商的口吻说完,独孤九双手抱胸又说U“很遗憾,交易是谈不成了,你可以杀了我,请便。”
这是赌注,拿自己的命在玩。独孤九清楚得很。
自己正逼着这名尝试压抑愤怒、控制自我的美丽女子,做出抉择。不知她会选择理智──重新和他周旋,或者输于情感的冲动──杀了他。这种玩命的赌注,给了他如履薄冰的战栗快感。
她一双白皙的小手指尖就离自己的颈子不到半迹凭她的功夫,可以很轻易地截断自己的颈骨,取走他的命吧?

如何,云紫音,要杀我?或是……独孤九怀着高昂的兴致,凝视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
她睁大眼睛,恨意明显地燃烧着,指尖也颤抖着,她的杀气是如此的尖锐。独孤九挑衅地看着她、揣测着她失控的可能性,空气间弥漫的紧张感让人怀疑只要一点小火就会爆炸。
他们一动不动地僵持着,分秒过去。
一颗晶莹的泪水,被逼出了她的眼眶,令她愤忿一咬牙,五指卷曲起来,紧握成一个小小的拳头,连指尖都发白了。“我会一直跟着你,独孤九,我现在不能杀你,但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再接任何生意,我会一直跟着你、破坏你的所作所为,直到你把四郎哥的下落说出来为止。”
赢了!独孤九脑中响起给自己的掌声。他晓得胜利是短暂的,但胜利就是胜利,接下来轮到他掌控情况。
他挂着微笑,靠向她耳边说U“别这样,我们还有其他商量的法子。”
她锐利地回瞪他一眼,但并没有退开。
“我向来对女人都很温柔的,特别是像你这样特殊的女人。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发色,你出生就是这模样,还是有特殊的病造成的?”独孤九掬起一把银发,赏玩着。出乎意外,滑润如丝的触感,摸起来就像波斯来的猫咪……他记得有一帮人偷那只银色的猫,还了不少工夫,手上也被抓了两下。
“不关你事。”
“这可很难说,我对你有兴趣,云紫音。”他放下头发,改而搭上她纤细的颈子,以诱哄猫咪的口吻说U“黄金虽然不错。但是看到银发、骄傲又不听话的“猫咪”驯服的模样,也许更有价值。”
她绝美的容貌浮现受辱的表情。
独孤九紧贴着她的耳朵说:“我偷回曹四郎,你做我的女人,云紫音。成不成交,就看你的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破庙。云紫音给他的回答,就是一巴掌。
这家伙是什么样的神经做的!紫音的脑海中宛如有一个巨大的台风形成,焦急于四郎哥的安危、对眼前男人的愤怒,以及他那无中生有的提议,她真想放任这情感的风暴卷去自己的理智,不顾一切地杀了这家伙。
手心还在发疼,这点疼痛却纾解不了自己胸口的愤怒,她扬起手还想再打下去,这回那家伙就没有傻傻地站着任由她打,他滑溜地闪开,像一尾奸诈的咧嘴大白鲨,嘲笑着她。
“很痛的耶,姑娘。”他摸着嘴边,鲜明的五指痕印在上面。
痛死最好,病死活该!紫音哼地放下手。
“啧,这下子不知有多少女人要哭了,看见我这张人见人爱的脸上印了这么粗鲁的爪印。”
人见人爱?亏他有脸说得出口。现在紫音的眼中,他那张脸是集全天下最令人憎恶的模样。不管是那头粗野杂乱、随意绑起来的黑发,那双邪气又眼角上扬,黑白分明的炯炯大眼,或者是不断吐露他自以为风趣、可恨话语的宽阔大嘴加上狼牙,甚至他笔挺端正的鼻梁,都叫她看不顺眼。
“你话不多,手脚却很快嘛。不过,也罢,我猜得到你会是这样的反应,没有反应就不好玩了。”他嘻嘻一笑,这又是个让紫音想揍人的举止。
“没人在陪你玩。”紫音一字字地说。
他单手支肘,摸摸下巴。“姑娘,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今天是你有求于我,我愿意和你谈,已经是破格优惠了。感谢你自己的长相,换成普通人,这会儿可是连“谈”都无从谈起。”
见到他把自己当成奇珍异兽看待,紫音从没如此痛恨自己的外貌和普通人不一样。这发色、这肤色,让她一出生就被当成妖邪之物看待,受诅咒的不祥女婴,现在还让这家伙拿来寻开心!
“其实这交易是你占了我便宜。像我对女人这么温柔体贴,又懂得取悦女人,并会与女人一起享乐的人可不多。我最讨厌单方面找乐子的作法,所以我很疼女人的。做我的女人,我马上会让你忘了那个不男不女的伶人,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男人。”
“住口!你懂什么,不许你侮辱四郎哥!”
“你还真爱他呀。偏不巧,越是属于别人的东西,我兴趣就越大。这会儿我可是认真地要把你从他身边盗走了。”他兴致高昂地闪烁着黑眼说U“送上门的人是你,可别做出夹着尾巴逃跑的难看事。”
紫音从没想过自己心中竟会对“谁”如此痛恨。她并非头一遭受他人的羞辱或者取笑,甚至在她年幼被亲生爹娘遗弃的时候,她也不曾有丝毫憎恨。那些路边的孩子拿着石头丢她,骂她是没爹没娘没人要的妖怪时,自己也只是默默躲起来,不争辩、不计较。她这辈子所遭受的白眼对待与歧视,已经成了生活中的一部份,伴随着她长大。
她内心中默默接受这些辱骂,并不是自卑于人,也不是瞧不起那些人的愚蠢短视,单纯的──她只是明白这世间冷暖、没有见容异类的空间。
打从她出生,只接触到残酷的冷眼相待,头一个对她伸出友善之手的人,就是四郎哥。他的温柔、宽容与毫无偏见的照顾,让自己晓得这天下并不全然都是无法接纳自己的人,她愿意去找的话,还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伙伴、朋友。可以说,没有四郎哥就没有现在的她。

为了四郎哥,那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是、可是!
这个男人,大剌剌地谈论什么偷呀!盗呀!抢的!简言侮辱了四郎哥,也污蔑了四郎哥无私给予自己的情爱,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理解四郎哥所赠与她的,是多么珍贵又难寻的高贵情操。他竟想轻率地侵入她内心,妄想抢夺她对四郎哥的爱,她怎能让他得逞?!
“你是我见过最低劣卑鄙的家伙。”紫音加强口吻中的森然杀气。
独孤九看进她眼睛的说U“你要怎么骂都随你高兴,可是你这个人我非收下不可,谁叫你让我看到了……我到现在为止还未曾见过的……一双可以为了爱而燃烧的眼睛。”
宛如被人强迫撬开了心房,紫音背后窜起一道冷流。
“这双眼,真教人忍不住要动手去偷。云紫音,你不想给,我就越要弄到手。”
“这双眼有什么大不了……你要,我就挖下来给你!”她想也不想地伸出十指往自己眼睛戳去。
“喔喔,别冲动!”他搭住她的双腕,制止说:“我有兴趣的不是眼珠,你也知道。这双眼要是离开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也没有价值了。我讨厌暴殄天物的行为。”
被他捉住的手腕,传来他的体温,紫音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愉快到极点。“放手!”
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更把她拉近,眼对眼、鼻对鼻,说话的气息都喷到了她脸上。“为了曹四郎你什么都愿意,不是吗?那就接受我的条件,乖乖地做我的女人,直到我从你眼中除去曹四郎的影子,只留下我的身影,然后总有一天我将看见你会为了“我”而燃烧,就在这双眼中。”
“你有病!”紫音忍不住啐道。
“只是中毒而已。对难以到手的宝物,我没有拒绝的能力,因为我对这种挑战已经上了瘾。这种刺激教人百尝不厌。”
紫音吸口气。“你永远也没有办法到手的,我心中永远只有四郎哥!”
“呵呵。挑战越强,成就感就越大,你没听过吗?”
不想再看他嚣张的脸,紫音移开视线。缓慢咀嚼着他的话意──他想要的是征服别人的女人的乐趣?既然如此,她何不利用他这个心态呢?自己与四郎哥的关系虽非他所想像的那样,但是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反而有益于救回四郎哥。此外,她还握有一个最有利的条件,一个他不知道的秘密,他最终将发现,这世上还是有他永远都到不了手的人!
“先把四郎哥还给我。”紫音定下主意,与他周旋。
“谁能保证我偷回了曹四郎,你不会逃跑藏起来呢。”
算他聪明,紫音不否认地想过。“你想怎样?”
“嗯,这也是个好问题。现在我们谁也不相信谁,所以……从今儿个起你就跟我住吧。”
“四郎哥呢?”
“你还真是紧咬着不放呀。我会尽快去把他偷回来,但是……你的身手可不是我能敌的。为了以免你东西到手、目的达成后,就杀了我,我要你当着曹四郎的面,自废武功,然后跟我离开京城。证明你不会逃亡也不会重回他身边。”
他以为他赢了,而紫音也希望他这么想。占有优势的人,容易放松警戒而不辨事实。她不在乎自已会如何,只要能救回四郎哥,任何代价她都肯付。
“成交。”紫音连心疼的脸色都没有,断然地点头。
独孤九吹了声口哨。
拥有这等身手,为了心爱的男人却可以眨也不眨眼地抛弃武功,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这下子,他体内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迫不及待地要展开对她心房的攻掠战术。
云紫音呀,云紫音,我就不信我得不到你的心。
※        ※       ※
“小九!”
女人伸长了雪白玉臂揽住了独孤九的颈项,热情地把玲珑曲线,完美的身子贴到他怀中,薄纱遮不住的春色,有呼之欲出的妖娆风情。

“你这没良心的小冤家,消失到哪儿去了。人家念你念得都快疯了。”
嗲嗲的软侬腔调,不论说些什么,相信男人都会很开心。
“不过半个月不见,妲姬你也太夸张了。”环着她的腰,独孤九挂着笑脸,任由女人又亲又抱。
“什么半个月不见,你知不知道“那案子”闹得有多大呀!人家是为你的安危担心。”名为妲姬的女人,慌张地扯开身子,捉着他上下地瞧着。“让我好好看看你,没有哪儿受伤吧?你躲到哪儿去了,有没有正常的吃睡呀?哎哟,有点瘦了吧?人家心疼死了。”
“没有、没有。”
冷眼旁观他们打情骂俏,紫音无趣地调开视线,这间屋子的主人品味实在称不上高雅,仿佛要强调这儿就是让人寻欢取乐之,妆点的壁画都是些男欢女爱的景象,大红的梁柱已够刺眼,还在上面攀雕金龙,凑上俗气的粉色丝绸从天顶上四垂下,怕人不知道这儿是男人享受温存、找乐子的地方。
“小九,你太过分了,这么些日子没来,怎么一出现身旁还带着这个女人。她是谁呀?”
偎在独孤九的怀中,妲姬满怀嫉妒地望着她。
“小九,她好生无礼,连甩都不甩我呢!”妲姬不满地拉着独孤九的衣袖说:“你带这个女人来是什么意思呀?你这冤家给我说明白,快点儿!”
独孤九扯着一边唇角,看着云紫音站在这与她极端不协调的屋子里,他随意地耸耸肩,既没有意思要解释她的身分,也无意排解这场即将形成的醋风酸雨。
妲姬见他不说话,索性离开了独孤九的身边,走到云紫音的面前,动手拆下她的帽子。“干么包得一脸见不得人的样子,狐狸精!让我瞧瞧你生得什么模样,想跟我妲姬抢男人,你活得不耐烦了。”
“呀!”妲姬尖叫一声,退到独孤九身边。“小九……你带这种妖怪在身边做什么?她是人还是鬼呀!”
妲姬抚着胸口、喘着气,一脸惊魂未定地打量着云紫音。要不是那头及腰披散的银发与红眼,自己光长相就输了她。小小巴掌大的杏脸、长长的睫毛、小巧挺翘的鼻尖、还有那珊瑚色柔软的双唇,让人联想到春天绽开的桃。
不过不论她生得多么娇俏可爱,也不过是变种的“白”桃,浑身上下透明的雪白肤色,配上那头银发……这就是人家口中说的“白子”吧!她听过却没有见过,因为出这种被诅咒的孩子,爹娘看见都会掐死才对。
“讨厌,让这种人跑到我屋子里,你想害我做不成生意呀,小九。”
紫音漠然地站着,仿佛早已习惯被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
第三章
“把她赶出去,小九。”
“妲姬,没想到你这么不欢迎我,要赶我走呀?”独孤九故意叹口气。“我只是以为在我离开京城前,起码还能好好跟你叙旧道别的。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他拉开妲姬的身子,往外跨了两步。
“慢……慢着,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小九。”
“你赶她就等于赶我走。”独孤九用没有商量余地的口气说。
妲姬吃惊地看看他,又不情愿地瞄瞄云紫音。画满胭脂的红唇高高地噘起。“好嘛,她可以留下。但是,今晚上你是我的,这点我可不让。”
独孤九总算露出笑容:“这才是我的好妲姬。”
“可是她站在那儿实在很碍眼,人家还想多和小九亲热些说。”
“有人看,你就骚不起来了吗?妲姬。”
“讨厌,说那什么话!”她格格地笑着,小拳头也不停地落在他胸口。
“别打了,打疼了你的小手,我会心疼。我还比较中意你用亲的,亲哪儿随你高兴。”
“你这小色鬼。”
紫音不懂自己留在这儿,有何意义。
很显然的独孤九不把她放在眼中,自顾自地和妲姬调情取乐,玩得不亦乐乎,简直把她当隐形人。

看着独孤九揽着妲姬的腰,一手抚摸着她的颈项,随即印上她的红唇,舌尖挑逗地舔舐着她的红唇,她轻吟一声热切地回应着他,张开嘴和他交缠。不一会儿妲姬已在他高超地吻技下浑然忘我,身子不停地摩擦在他强壮高挑的躯体上,迷醉地低吟出声。
民风开放的现时,紫音也不曾见到谁会这么放肆大胆,就在他人的眼前演出这类火辣辣的吻戏。就算她孤陋寡闻好了,但那四片嘴唇黏来黏去,口水移来移去的景象,对自己的眼睛有不好的刺激,紫音正打算背过身去──刹那,她撞上了独孤九的视线。
他扬起的鹰眉下,漆黑的眸既狂野、挑逗又放肆地直视着她。怀中的女人为他神魂颠倒的同时,他竟好胆量的以眼睛挑逗另一个女人!
紫音脑中接收到他无言的挑战讯息。
看着,云紫音,总有一天你也会如此,我只用一个吻就能让你融化。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大费周章的安排,不过是为了“挑战”她的“兴趣”。紫音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无言地把他的挑战给扔了回去。
很可惜,独孤九,你挑错了对象,我血管中流得不是女性的热血,而是寒冰的水。所以不会因为你这点幼稚愚蠢的把戏,就骚动起来。
他对紫音反过来睨视的眼神,回应地眯起眼,中断给妲姬的吻。
“啊……不要停……”妲姬的话没有传到他耳里。
他看着紫音,挑衅而故意地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上唇,那因为热吻而红润泛着水光的唇角,有着言语无法形容的猥亵与慑人的邪恶性感,直接刺激对方的“视觉”,侵犯着她的意识。
你的顽固能坚持多久呢?云紫音。
紫音面无表情地高抬起下颚。
他仿佛乐在其中似的,扬起唇角猛狞地笑着,一个十足兽性的笑容,藏在右边唇内的尖锐狼齿隐隐若现。
“小九……人家还要嘛!”妲姬吃醋地攀住他的颈项,强迫他看着自己说。
拍了一下妲姬的圆臀,他摇着头说:“等会儿我得先去办件事,“她”就先放在你这儿,等我回来后,会好好地犒赏你,别担心。”
“什么!就她留下?!”妲姬指着紫音的鼻子尖叫说。
“你若不要,我去拜托别人吧。她可是重要的抵押品,要是在我去办事的时候跑掉了,麻烦的是我。妲姬,你不会不帮我这个小忙吧。”
她犹豫再三,但还是抵挡不住他请求的目光,扭扭腰不情愿地说;“好吧,暂时。我就帮你看着,你会尽快回来吧?”
“太好了,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妲姬。”他安慰似地在她颊上轻吻。“万事拜托了。”
“别搞错了,我可不是白白帮你的。这件事记在帐上,你得好好用“身体”还。”她送他到门口说。
“那有什么问题。”他邪气地一笑,挥手离开。
从头到尾都被置之不理的紫音,默默地走到房间的角落,挑块干净地方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养精蓄锐,等待着独狐九,实践他的诺言,把四郎哥还给她。
※        ※       ※
大郎来回地踱着焦虑的步伐。
“够了,哥,你再转下去,我头都昏了。”二郎一脸憔悴,他已经整整三天三夜没有阖眼了。
“你叫我怎么能坐得住!”大郎烦躁地吼回去。
“我懂、我懂,四郎失踪,连带白蝴蝶又不见人影,这是老天爷给咱们的考验,你就是干着急也没用。我们派出去的人,正在城内四搜查呢,有什么动静马上会回报给咱们,你就饶了我,安静地坐着,让我喘口气吧。”
“你还有心情喘气,我一想到就算咱们把四郎找到,也没办法对他交代白蝴蝶的去,想到那景象,我……我就……我就是坐着也会怕得跳起来呀!”四郎那不怒则已,一旦真的发火,谁也无法劝阻的脾气,向来是他们兄弟惹都不敢惹的。
“唉,紫音这孩子也真是的,为什么不交代个去,让我们操心,这实在不像她会做的事呀。”说着说着,二郎也自责地低着头说U“那天见她神色不对,应该耐点心哄她。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了。”
“二郎,没人说是你的错,我们该祈祷,紫音会平安无事的。”停下脚步,大郎拍拍弟弟的肩膀说。

“咦,紫音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道呆愕的话语,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响,让大郎与二郎纷纷转头看向身后的门边。照理说不该出现在这儿的蝴蝶──炎华,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红发凌乱地站在那儿,脚边则是她失手掉落的行囊。
“华儿,你怎么会……”
“先告诉我紫音发生什么事了!”
两兄弟有口难言地对看了半天,最后大郎慢慢地开口说U“她不见了。”
“怎么会,她昨天才和我联络的说。”
“咦?!”
“你说什么!”两人齐声大吼。
被他们兄弟俩的激动吓了一跳,炎华倒退两步说U“难道……她没跟你们说?”
“她跟你联络说了些什么?有没有交代她的去。”
“嗯。”炎华捡起地上的行囊,走到桌前倒了杯水说U“她用飞鸽传书通知我四郎不见的事,然后要求我利用我家那口子的情报网,帮她一个忙。”
她慢条斯理喝水的时候,两兄弟的眼珠都快凸出来了。“然后呢、然后?”
“她借用我的名义,要和那个偷走四郎哥的家伙接触。”喘了口大气,炎华夸张地揉着肩膀说:“累死了,我可是连换了三匹好马、整天赶路回来的。途中除了小解外,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你话别说到一半,继续说呀。”二郎急得跳脚地说道
“那有“继续”?没了。”炎华双手一摊。“我猜紫音八成是和那贼接触上了,现在正设法和他谈判中,所以没有给你们消息。瞧你们紧张的,害我以为紫音出事了,放心吧,紫音向来是我们这几个人当中,行事最稳当的一个。和我天差地别,不会草率鲁莽的。她没有联络一定有她的道理。”
“听你这样说……咱们似乎可以放心了,哥。”二郎抚着自己胸口说。
“嗯……”大郎脸上还是有几分难以释怀。
“还有什么不对吗?”二郎讶异地问。
“不,我只是想……紫音想到这个主意,怎么也不和咱们商量一下。”
炎华哈哈大笑。“这你们就不懂了。紫音要冒充我,和对方接触,又要说服对方说她与四郎哥没有关系,当然只好瞒着你们进行。这招尔虞我诈,可是四郎哥的真传呀。不愧是紫音,换做我还没那么快想到这点子。怪不得四郎哥最疼她,也不枉四郎哥煞费苦心保她小命。”
“你还真笑得出来呀,“王爷夫人”。”二郎感叹地说。
任谁也不会想到,曾为顶尖的“影蝶门”杀手,外号“蝴蝶”,有着火红秀发特征的火爆佳人,竟会成为辽南王爷夫人。关于她如何逮到这金龟婿,又是另一番说来话长的故事。但是,就算拥有了“王爷夫人”的头衔,炎华还是炎华,即使嫁入贵族豪门,也不改她豪放活泼、急公好义的个性,听到“影蝶门”的旧友有难,一马当先毫不迟疑。王爷挑中这老婆,注定生活中少不了风波。
“别挖苦我了,二郎哥。”吐吐舌头,炎华说:“这时候不向前看,怎么行呢?四郎哥吉人天相,紫音聪明沉稳,定能化大事为小,化小事为无的。”
“说得也是。”二郎点点头。“这种时候还是得学学你这只蝴蝶,凡事乐观些。幸好你来了,多个帮手,这样多少也让我们安心些。华儿,辛苦你了。”
“客气什么。嫁人又不代表我从此就离开大伙儿。”
“对了,炎华,你这样跑到京城来,王爷什么都没说吗?”大郎不觉皱眉。
炎华开始打着哈哈,左顾右盼地说:“天儿有些热,我去冲个凉好了!”
“喂,你该不会背着他偷偷跑来的吧!”大郎捉住她滑溜的手说。
炎华默不作声地证实了他的疑惑。
“炎华……你嫌我们麻烦不够多吗?”大郎右脸颊抽动,活像即将爆发的火山。

“哎呀,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干笑着,她右手击左掌大叫说U“对、对,我怎么给忘了,要联络紫音还有个法子!”
成功转移了两兄弟的注意力,炎华高兴地从外头拎来了二只鸟笼。“你们觉得飞鸽传书这个主意如何?”
大郎与二郎同时面露喜色,完全忘了炎华留在后头的麻烦。
※        ※       ※
闭目养神了半晌,当紫音睁开了眼,屋内只剩她一人。
她拂去衣上的尘埃站起身,寻目四望……虽然有些口渴,但是没有经过主人的许可,擅动他人的物品,不是她的习惯。遗憾地看着桌上的茶壶,她打开了身后的窗,吸进一口夜晚沁凉甘甜的空气。
根据月色判断,现在已经是中夜时分,正是红楼妓院最热闹的时候,怪不得从刚刚就听到一阵阵喧闹的笑声从隔邻与楼下的大厅传来。这间厢房正位于大厅上方,任何动静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独孤九说要去办事,应该与四郎哥有关……他能顺利地把四郎哥还给她吗?
他──外表虽然豪放不羁,但似乎不是个扯谎欺骗的家伙。紫音回想起他一言一行,那游戏人间的态度固然让人怒火中烧,但是他坦荡而毫无伪装的举止,倒是让人无可挑剔他的诚实。
人们为了许多目的而扯谎,尤其为了求生,更是会不怕编派一些欺天瞒地的大谎话,紫音就见过有人向她求饶时,连自己祖宗八代都拿来起誓,但当她一转身就差点中了对方的暗算。从那时起她就学会如何观察一个人的言行,而不是片面听信随口而出的话语。大话人人会说,但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
他──明知道自己的坏,也不会遮遮掩掩假装自己是好人。
姑且不论他的人品,至少在这点人格上是可以被信用的。所以紫音接受他的交易,也信他会实践他的诺言,将四郎哥还给她。
等待……令人焦急。
紫音抽出挂在腰间的玉笛,置于唇边,缓缓地吹奏着。
这是四郎哥教她的第一首曲子。
听到了吗?四郎哥。不管你在什么地方,都不要忘了有许多人等着你回来。不管将来能否继续吹这曲子给你听,也都不要忘了紫音……
“啪达”!
妲姬怒火冲天地打开门、打断紫音的笛音。“你在干什么!”
紫音默默地放下笛子。
“这儿可是人家来找乐子的地方,你吹那种催眠曲是什么意思!我答应小九让你留在这儿,看你刚刚安分不惹麻烦,倒也挺上道的。想不到我才转身,你就在这儿作怪。告诉你,我才不管你是小九的什么人,让我看不顺眼,我就找人修理你。” 那是妒火、醋意。紫音看过有些伶人对四郎哥的受欢迎妒忌的模样。所以认得出来。但是自己从未被当成“嫉妒”的对象。她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对她嫉妒。自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有什么值得她耿耿于怀?
妲姬跨着大步来到她面前,扬起手就打。“你那是什么眼神,凭你也敢瞧不起我!你是什么东西!我不会把小九让给你这种妖怪的!不许用“那种”眼神看我!”
“啪、啪、啪”!她连打了紫音好几巴掌,还不满意。捉起她的头发就往墙上摔──别看女人力气小,但是真要发起狂来,也不是三、两下能解开的。紫音是个练家子,一旦出手就不是小小伤口能算数的,所以她隐忍着痛、忍着不吭声,任由妲姬对她发火。
“你清高、你道德、你漂亮,骨子里也是和我一样的表子,别以为小九对你另眼相看就了不起,我告诉你──小九从不会对女人认真的,他喜欢女人,但是对谁都一样,谁也不能独占他。你也不许!”
猛挨了好几个巴掌,紫音感到嘴巴边有着碱碱的血味,脑子也晕眩起来。说起来,自己已经两日没有服药了,让四郎哥知道恐怕会大发雷霆吧。他总是说自己太轻忽身子、总是不爱惜自己……
“说话呀,你这个贱人!”
朦胧中,紫音可以看到妲姬拿起瓶砸过来,但是却没有办法躲开,身子不听使唤了。她闭上眼睛,心想就这样被击中也无所谓,顶多毁了容──
但,瓶没有如预期中的落下。有人阻止了她。
紫音听到瓶破碎的声音,也感觉到有一双手臂撑住了她下滑的身子,耳边有着温柔的声音说;“喂!你要不要紧?”
她却没有回答的力气,整个人,好累。脸、手、脚到都痛,让她歇歇吧!
独孤九出门去办的事,主要当然还是寻找曹四郎的下落。

早知道还要再把他“偷回来”,当初问一声那家伙打算把他藏到哪儿去就好了。不过现在想想,人生无法预知未来的事,所以才有趣。
总之,他放了些风声出去,能在多短的时间内得到消息。就得看运气。
一直把云紫音扔在妲姬那儿也不是办法,他尽快结束了手上的事,回到百院,却看到一幕教人错愕的景象。
妲姬像疯了似地打着云紫音,而云紫音竟默不还手,凭她的身手,她居然任由一个没有功夫的女人又踢又打。他愣了一下,等到回过神,看见妲姬以手脚踢打不够,拿起瓶就要砸向云紫音,他吓得连心都快停了──开什么玩笑,真被那么大的瓶砸中,可不是轻伤能了。
千钧一发间,抢下妲姬手中的瓶,他眼明手快地扶住明显撑不住的云紫音,但她已经不知人事地晕过去,连他的问话都没有听见。
“你在搞什么,妲姬!”他脸色大变地怒道。
妲姬惊跳起来,抖着声音,摇着头含泪说:“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还说,我全都看见了!”
从未见过他如此狂怒的妲姬,以抽搐的声音说:“我……我只是……吓吓她……谁叫她太不知好歹……”
“是吗?”独孤九挑高眉头,忿愤地说:“这么大的瓶,只是吓吓人?你不知道这玩意见可以伤人致死吗?”
“我不是故意的嘛!阿九,你别这样,我没看你这么凶过,这女人就对你这么重要吗?”
“她不重要,你难道就可以杀了她?”生平最痛恨无端暴力的独孤九,抱着晕倒的云紫音起身。“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妲姬。”
妲姬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怎么全怪人家呢,你不知道她有多讨人厌,那双眼睛好像看不起人似的,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仗著有你帮她撑腰似的,用眼睛嘲笑我,我怎么受得了这口气!”
“照你这么说,她是辱骂了你,还是说话挑衅你了?”他往前进逼一步。
妲姬脸色一白地后退,被他的问句堵得无话可说。
“你这笨女人,她若是真的和你动手,你以为自己还有几条小命?她可不是普通女人,而是“影蝶门”的顶级杀手,想要杀一个人易如反掌,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你这条命可是捡到的,别不知感激了。”
“影蝶门的杀手”这句话显然具有强大的杀伤力。身在京城消息最灵通的烟巷内,妲姬再怎么笨也不会没有听过“影蝶门”三个字。不知有多少她的恩客只要一听到那些蝴蝶杀手出没,就会吓得屁滚尿流。而……这个看起来连只小猫都杀不了的女人,竟会是“影蝶门”的人?!妲姬不自觉地流下冷汗。
只用脚就勾起他放在床边的行囊,双手仍抱着昏迷不醒的女人,独孤九冷漠地说U“这里面的银两你拿去,当作今天叨扰你半天的酬劳。恐怕我们不会再见了,妲姬。”
留下这断然的分手宣言,他身轻如燕的从二楼的厢房跃下,连回头都没有,绝情地离去。
妲姬想要挽留却始终找不到好的理由,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心里凉飕飕的……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自己一时冲动的愚蠢让她失去了一样很宝贵的东西。她失去了阿九脸上的温柔、失去了一个从不因为她“妓女”的身分,而糟蹋她的人格,把她当成穿过的旧靴一样用完就丢的好友。每当自己苦恼、困惑或者有麻烦时,阿九总是微笑着伸出援手,寂寞时拥抱她、困惑时帮她一起想法子,对谁都温柔、对谁都一样好的阿九,自己却因为一点点小嫉妒而永远失去他了!
妲姬后悔不已地跪坐地上,放声大哭。
※        ※       ※
额头上的手凉凉的,让人有种熟悉的温柔。
“四郎哥……”不知不觉,她从口中喊出这个名字。
“嗤,除了这家伙,你就不能喊喊我的名字吗?”
粗鲁的口气,将她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拉回现实。紫音昏沉沈地睁开眼,一张与四郎哥漂亮的脸截然不同,狂野粗暴的眉头不悦地上扬,端整而有男子气概个性的脸庞,近在咫尺。
一时间困惑地张着嘴欲言又止的她,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改而四下环顾。简陋的房间和那奢华的屋子有如天壤地别,而且妲姬也不见人影了。在自己昏过去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事,紫音毫无概念。
“这是……那里?”
独孤九霍地站起转身,将一条手绢塞到水盆里,大剌剌地搅干,然后又回到床边,将手绢放在她额上。“不能让你再待在妲姬那儿,所以就先找了间客栈。如何?还有那里痛吗?”
默默地摇摇头,紫音坐起身子。“为……什么?”

“啊?”一脸不明白她问些什么的表情,独孤九接着又倒了杯水,不由分说地就塞到她手中。
低头看着水杯,紫音小声地问道:“你,不是要住她那儿吗?”
没有问出口的是他为什么会为了“她”而离开了妲姬。她还以为妲姬是独孤九的情人,所以才会带自己躲在那儿。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也是笨蛋一个呀?问这什么蠢话。”用呆掉的口气说着,独孤九搔搔那头黑亮的发。“她那样打你、踹你,我看了还有可能待在那儿吗?话说回来,你空有一身功夫,结果只知道杀人,不知道保护自己吗?差那一点点儿,我要是没有刚好回来,你就要被那只瓶给砸死了,你连“躲”字都不懂呀。”
紫音心想自己就算被“砸死”也是自个儿的事,为什么要挨他的骂──对喔,自己要是现在死了,他不就少了重要的“报酬”吗?这么一想,紫音找到他发火的好解释,点着头同意:
“抱歉,我没想到……说得也是,我现在还不能死。”
独孤九再度发出不解的大叫U“啊?你什么意思,死这种事有分“现在”和“以后”吗?你在跟我鸡同鸭讲是吧!”
紫音皱起眉,有点受不了他那超大音量。“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死了,你就不帮我找回四郎哥,所以会有麻烦。这有什么不对?”
“他狗屁的曹四郎,你满脑子就只知道那家伙而已!”终于口出脏言的独孤九,充满挫折地说U“不管“现在”或“以后”,凡是有人想要伤你自己的性命,多少用点脑子保护一下自己!这是我要说的话!”
这回,话是懂了,却还是不明白他激动什么。紫音耸耸肩。“只要救回四郎哥以后才“死”,我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你说那是什么话!”
“反正,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是活得久一点和短一点的区别而已。”紫音以平静的口气说。
“……”阖上怒吼的嘴巴,独孤九沉默地瞪着她,眉头皱紧到两眉成一字。
紫音自认没有说错话,但却无法直视那双带有责备色彩的眼神,她默默地小口小口啜着水。
“我说你呀……”独孤九等到自己能压抑一点点愤怒后,才缓慢地开口:“下别再说这种听了就教人不爽到极点的话。”
紫音不打算反驳。照实说出心中的想法,往往都会令他人不悦。这并不是现在才学到的事实。
“看你一脸没表情的样子,就知道你根本没弄清楚我所谓的“不爽”是什么。”他突然就扣住紫音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什么叫做死了也没有差别?你还“活着”就别摆出一脸自己像死人一样没有感觉、没有将来的表情!死人跟活人没有差别,根本是天下一大笑话。这个眼睛是瞎了吗?这耳朵是聋了吗?就算你听不见、看不到、口不能言、脚不能行,只要你还有呼吸,就是活着!活着就该做好一个活人的本分,活出一个乐趣、活出一个自我、活出一个没有后悔的人生!”
他等着她的回嘴,等着她的同意,甚至就算是一个动作也好,只要她有点反应,独孤九就会放开她。但是云紫音只是冷冷她看着他,一动也不动。透白的皮肤仿佛更加透明,可以就此消失在空气中也无所谓的红宝石双眼,没有半点生气、活力──这就像她生存的意义只为了救回曹四郎,关于她自己,她真的无所谓,活着也好、死了也罢、都一样。
这时,独孤九突兀地放声开怀大笑,也松开了捉握她下巴的手,紫音被他这奇怪举动弄糊涂了,睁着不明白的大眼看着他。
“吓到你了?”他弯下腰,顽皮的唇角高高地扬起,窥视她反应般地,张着眼睛说。
“哼,我对疯子的举动不会意外,更不会被吓到。”
“好辣!”他咋舌。“但我喜欢。云紫音,我想我终于弄懂了一件关于你的最重要的事。该怎么说呢?就像我终于知道一把锁的内部构造,但是还没有想到好方法可以打开它。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把锁给打开的。”
紫音眯着眼,怀疑他在打什么哑谜。
“我晓得、我晓得,你八成在想U这家伙又在说什么疯话了吧?”他嘻嘻一笑。“其实,答案很简单。你那副“生既无欢,死有何惧”态度,不过是,一种保护色而已。就像藏身在树林的虫子,多半是绿的,好让敌人找不到它的行踪。虫子们保护的是自己的性命。你保护的是什么呢?紫音姑娘……”
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紫音抬高下巴。“你不是很会猜吗?继续下去,独孤九,听你多能胡说八道。”
“保护什么,现在的我还猜不出来。你对我而言有太多的谜点。很久没有这种棋逢敌手的快感了,你是个很强的对手。你经历过什么样的遭遇,让你披上如此让人无法接近的强烈保护色,有机会的话,我真想听一听。”
紫音倒是蹙起眉。没有被称赞的感觉,反而像被他嘲弄玩耍了。
“对,就是这种表情……不耐烦的、把人当傻瓜的,世上一切都与你无关的表情,总有一天我会改变你的想法。不管是你那种厌世的态度,或者是冷眼旁观他人的脸色,我都要改变。我会让你知道活着的乐趣,让你尝到过去不曾有过的经验,然后──你就再也不会摆出这种“要死不活”的脸了。”
谁把谁当傻瓜。他才是那个把人当傻瓜看的人!紫音心中这么想,却不愿开口,开口反而正中他下怀。保持沉默,不论他说什么都无视于他的存在,这才是上上之策。
“生气了吗?”他歪着头盯着她瞧。“不理我啊?嗯……不理我,我就亲你!”

紫音张开嘴正要大骂他“玩够了没”,但是一个迅速接近的黑影挡住了她的视线,等到她再从惊讶状态回神,占据自己唇齿间那湿湿软软的东西──独孤九的舌尖,已经在她发愣的时候趁虚而入。
“嗯……”紫音以双手推拒着,用全身的力气反抗他,但是他的双掌牢牢地固定住她的脑后,让她连转头的机会都没有。
他人的舌头在自己舌腔中游走,宛如生物般地在自己口中活动,而且还发出了唾液搅动的声音,对从未与他人有过亲密接触的紫音,根本难以想像会有人对她做这种事,看独孤九亲别人是一回事,但是当它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紫音真希望自己能昏过去。
也许是惊慌过度,等到独孤九抬起头时,紫音甚至还是照样睁着茫然的大眼,愣愣地看着他。
“喂喂!”一边用手背抹着唇,舔着两人接吻时牵引出的泽泽水光,他不满地叫道.“你这种表情实在很令人沮丧耶!我的技术比起你那个四郎哥差那么多吗?男人的自尊可是很脆弱的,你也手下留情些,别太打击我──万一我以后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全都是你的错喔。”
“你!”紫音胀红了脸。
“对,就是这号表情。被你那双大眼这样瞟我,就算要我整夜卖力搏命演出,也没问题。”他眨眨眼,咧嘴笑道。
“你下流!你无耻!”紫音两手握成拳头,以最大的音量叫回去。想到自己的初吻竟给这种家伙,她、她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啊?”独孤九指着自己鼻尖。“我下流?怪了,还以为你会骂我技巧太差咧。还是……莫非……该不会……你是头一回被人亲亲呀?”
她气得捉起身后的枕头就朝他丢去,希望这枕头能击毁他那嚣张、无耻、过分的嘴脸。永远都别让自己再看到这张脸。
轻松地接住枕头,独孤九哈哈笑着。“原来如此,原来是你的第一呀?怪不得会有这种反应,嗯,还好──我的面子保住了。”
紫音跳下床。“我受够了,陪你这种疯子谈话,根本是白痴才会做的事。”
“等等,你要去那里?”他笑着拦下她。
大力挥开他的手掌,旋过身子往门口前进。“用不着你管!”
“曹四郎的事也用不着我管吗?”他悠哉地甩着被打疼的手说。
就像被人泼了一头冷水,紫音在门口前停下脚步。
“你那里都不能去,云紫音,说好奉陪我到底的,我好不容易才打开你心中的第一道锁,没有将它们全部打开之前,你不许逃,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逃。不管你有多想将自己困在那重重锁后,我都会将你拉出来,面对我!”
他一口气吹在她的颈背上,字字句句都像钉子把她牢牢钉在墙上。“你的唇……”独孤九在她耳边沙哑地低语:“非常的甜美喔。”
身后就是他,身前是阻挡去路的门,紫音赫然发现自己已无退路。
独孤九凑近她,嗅着她身上那股百合般的淡淡清香,感觉着她微微颤抖的发梢,就像一只被蜘蛛盯上的蝴蝶那样的慌张。“我很好奇……非常……非常好奇……甜美的只有你的唇吗?或者这看似雪一样白的肌肤,尝起来也会有如人间极品的美味呢?这衣服底下有多少奥秘从未让人发现?会不会我一碰,就像融化的冰雪,绽放出嫩叶春的蜜汁?”他挑逗的笑声夹杂着诱惑说。
“住……住口。”好不容易挤出来地话,也像小鸟的叫声。
“啊?”他故做糊涂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呀!”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大腿,紫音慌张地捉住他,却不知该怎么阻止。隔着裙子的布料,紫音还是照样感觉到,他掌心好热好热。
那调皮的掌心缓慢地摸着她的腰间、上腿部、后臀部,一来回地像要把人逗疯了。每技》舳家骚动起来似的,跟着他掌心所到之开始发热,而这陌生的反应让紫音惊慌不已。
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自已会被他……
紫音一咬下唇,使起手肘往后一撞,敲上他硬挺的胸膛。“住手!”
“哇,痛死人了!”
他后退半步,紫音终于重获呼吸的空间。
抚着被她撞疼的胸部,独孤九弓着身,苦笑地说U“这样才对嘛!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告诉人家不管你怎么做都不能引起我的反应,这对别人也等于是一种挑战。不要就是不要,可以就是可以,别人打你,起码可以做点保护自己的事吧!明白了吗?这是活着的人才可以做的事。死了,你就永远也不能说“不”了。”
他这个人……紫音喘息着,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跳声,一面却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看似不正经的举动下,难道他是计算好这一切,故意的?

“早点就寝吧,我猜明天应该就会知道你心爱的曹四郎下落,”他扬起一眉说U“今儿个晚上的事就当作是前金,等到我带回你的曹四郎,就算你又踢又叫,我可不会这么爽快就放手了。约束就是约束。我一定会让你从头到脚、从心里到身里,都只有我独孤九一人为止。”
不管他这份强烈的自信从何而来,紫音默默地在内心自我解嘲,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流水,等到他得知关于自己身子的重大秘密时,也就是独孤九品尝到空前未有的失败的时候。
第四章
清晨的薄雾染上淡淡的橘色,独孤九撑开了房间中唯一的小木窗,让新鲜的空气大量的涌入。他做了一下呼吸,走向屋里仅有的一张木床,昨夜他就让云紫音一个人独占那张床,自己则屈就在木椅上度过一夜。
掀开了床边的便宜的布料作成的垂帘。“早上了,云姑娘。今天我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让你继续赖床。”
背对着他的身子裹在棉被中,似乎没有起身的打算。
独孤九摇摇头,再叫唤,这回还动手去拉她的棉被。“起床了,小懒──”
他很快地就发现云紫音的样子不对。蜷缩在角落的身子,抖得像是秋风落叶,隔着衣服也感觉得到她正发着冷汗。
“紫音!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回答我!”
平日就相当白皙的脸蛋,此刻更泛着不健康的灰白,紧闭的双睑、锁死的眉头、咬紧的牙关,看得出她于极度不舒服的状态。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躯,整个人曲成球状。
“哪儿不舒服?从什么时候就觉得不舒服?为什么不叫我一声!”
仿佛没听到他又急又怒的话,她连一句呻吟也没有,维持着不变的姿势。
“该死。我去找大夫!”
独孤九才转过身,云紫音就拉住他的衣摆说U“不……必……”
“什么不必?你看你那是什么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这是……老毛病了。我只是忘了带药出门,所以现在……痛得没办法动而已。等一会儿……等痛过去了……就没事了。”
见到她额上冒出一颗颗冷汗,痛成这样还逞强,独孤九自己的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给揪紧了,他哪还等得及她“痛完”。
“告诉我,你吃什么样的药,我去药铺给你买来。”
摇着头,紫音面无血色地说U“没……用……”
“别说些狗屁无用的话,你有力气反抗我,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好过些,快点告诉我药名,再不然告诉我你这是什么老毛病,我好抓药去。”独孤九以为她是不领情,而不耐烦起来。
但紫音此刻根本没办法想到那些,她这心痛的毛病是自小就有的,为了护住心脉,所以师父教她习心法养气神来练身,而四郎哥则为她调药活血气,但这些后天的功夫,能帮助的范围有限,她只要一忘了吃药,体内的血就会窒碍住胸口,绞痛不已。要不是有四郎哥救命的药帖子,她早就死在一发作下。
“你不说,那我就抱你到大夫那儿去,直接抓药了!”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毛病,至少现在还不能。紫音脑中一个焦急的声音大叫着。“我是说……普通大夫的药……没用。”
“那我就找城里顶尖的家伙。”
紫音死命地摇头。“……不必……”
“少废话,要我坐在这边看你痛得要死,还不如让我去找大夫。”他甩开她的手说道。
使出最后的力气,抱住他的腰,紫音一张脸都快转为青色了。“带……我回……竹庐……我的药……在那儿。”
“竹庐?”
紫音颔首,眼眶中滚着疼痛的泪水说U“就在……城北三里外,我住的……吃了药……就会好……”
“那还等什么。”他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管他城北城南,凭我的快马脚程,马上就到。你给我撑着点,别痛晕过去,不然我可不知道路。”

她无力地闭着双眼,靠在他此刻格外有依赖感的胸膛上,轻轻点头。
※       ※       ※
独孤九果真如他自己所说的,以惊人的速度带她回家。当他一计策着爱马飞奔在清晨无人的街道上,扬起阵阵尘埃,还不时低头关心着怀中的她能否受得了这颠簸之苦,脸上显现的是他从未有过的忧心与挂意。拼命的程度,就像是鬼神附身,霍命相搏。
“就是这儿吗?紫音,听得见吗?”他在一座被竹林围绕的庄园前停下马。
“请……抱我……下马。”
看来就是这儿没错了。他小心翼翼不去碰触倒她小手压紧的胸口,迅速地将她从马上抱下,跨着大步朝着庄园的大门前进,左右散落着几间小屋,他正在猜测哪一间是她的闺房时,紫音已经小声地请他走到最里面的一间与其他小屋距离稍远的竹屋。
踢开竹屋根本没有上栓的门,他不需她说,直接走到床边将她放下。寻目四望,他凭着直觉打开了角落的一只竹柜,里面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传出一股浓重的药味,不知情的人八成曾以为这儿是药房呢。
“哪一瓶药才对?这个吗?还是这个?”他随手拿起一只青瓶和白瓶问道。
紫音颤抖着手,指着白瓶说:“给我那个……和水……”
他马上就从桌上倒了杯水,把药罐交给她,盯着她吃下药丸后忙问U“怎么样?好多了没?”
真是个急性子的人。紫音有力气的话,必会笑他。但是她只能闭上眼睛说:“这样就可以了,我休息休息就会好。你……见到人……别……说……你是谁。”
不晓得是否药发挥了作用,她眉头不再锁,交代完不清不楚的话,传出阵阵细细的鼻息声──睡着了。
独孤九浑身脱力地松口气,他安置好她,并且细心地为她盖被后,这才有机会慢慢观望这间几乎算是一无所有的房间。
平常闺女的绣房是啥模样,他见多了,有钱些的就是装饰些草草、诗词字画,就算没怎么有钱的也多少会有些生活物品、绣手绢儿等等。但是这房间和无人居住的房间没什么两样,除了那一柜子的药瓶外,就只有桌椅、盆架,连铜镜、梳妆台这类女孩子最喜欢的东西都没有。
她在这房间中,如何打发时间呀?过什么样生活的人,才会住得如此……苍凉。这房间若是一名年过七十的老僧房间,他还会觉得有点道理。但是年纪轻轻的姑娘,却活在这样一间泛着萧瑟之气的竹屋里,他怎么也无法想像。
“拜托你,别再给我更多为奇了。今天这样的事,我一就受够了。紫音。”他喃喃地看着身旁脸色渐渐好转的她说:“这种被吓得魂不附体的经验,一就太多了。”
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自己双手有些发抖呢。
苦笑着,独孤九俯下身,以自己的额头碰触她的额头。似乎不再发冷汗了,暂时可以安心点,那药的确相当有效。
“云姊姊!你回来了吗?”
突如其来的叫声从门口传来,独孤九正好抬起头。
“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云姊姊的房间里!你对云姊姊做了什么!”
几名年龄大小不一的孩子,以控诉的眼神瞪着他说。
“你这坏人,离开我们云姊姊!”
孩子们纷纷掏出自己随身的兵器,一副不惜与他一战,保护他们口中的“云姊姊”。
哎呀呀。独孤九暗暗在胸口中摇头。
看来,今天的风波只是刚刚揭幕,而且一点都没有结束的打算。
独孤九离开床边,缓缓地看着这群孩子。三男、四女,年纪最小的从五、六岁到最大的一个……也不会超过十二、三岁。标准的孩子,这么小的孩子却杀气腾腾地拿着兵器,这副样子不由得让人担心这群孩子的未来。
“你们没听过一句话吗?问别人的名字前,先报上自己的名。你们问我是谁?我倒想知道你们又是谁?和她……紫音是什么关系。”
孩子们发现敌人没有被他们吓跑,反而气定神闲。他们围在一起小声地商量后,由最大的男孩说道:“我叫元康和,你既然不知道我们是谁,就代表你不是云姊姊的朋友;不然她一定会告诉你这儿是什么地方。我们住在这儿,有权利赶走你这擅闯竹庐的不速之客。”
“很好,咱们礼尚往来。我是阿九。喊我九哥就行了。”他歪歪头指着床上的云紫音说U“我可不是擅闯,是她带我来这儿的。”

“你把云姊姊怎么了!”
“喂、喂,她半根汗毛也没少,怎么没凭没据说我把她怎么样了?她只是发病而已,我刚喂她吃过药,现在让她休息一下,不要惊动她。”独孤九表明清白地举高手说:“你们可以自己看,她只是睡着而已。”
元康和怀疑地瞄他,以弯刀护在身前,朝床边移动。独孤九善意地摆了个微笑,让路给他。男孩探探云紫音的鼻息,听听她的心跳,似乎相信了他的话。
“抱歉,误会你。”他把刀收回腰际。“只是两、三天不见云姊姊的人影,我们还以为她出事了。”
“孩子,你真的懂怎么使用你腰上的玩意儿吗?不懂的话,随便拿来吓唬人,可不是好主意。很多坏家伙可不会管你几岁,照砍不误。光凭那东西,没有功夫可防不了身。”独孤九好奇地问道。
男孩受到侮辱地红了脸。“我叫元康和,不叫“孩子”!我当然知道怎么用这把刀,想看我把你切成肉丝吗?”
“喔喔,不必。我讨厌这些刀来剑去的玩意儿。”独孤九咋舌说道U“我看,咱们到外面去讲话,省得吵到你们的云姊姊,如何?”他接着提议。
男孩没有异议地领着其他的孩子率先走出屋子,独孤九跟着他们来到庄园内一凉亭。孩子们乖巧而无须人指挥吩咐,自己走到自己位子坐下。
姑且不论他们身上都带着兵器的事实,举手投足间,充分表现了他们并非乡下泛泛可见粗野的孩子,个个都有良好的教养。独孤九自己都觉得和他们相形对比,他还比较像个不学无术的莽汉。
“康和小弟,这么叫你行吧?”他伸出善意的手,笑着说U“你刚说你们住在这儿,这是怎么回事?我想你们应该不是紫音的弟弟妹妹吧?”
“这和你没有关系。”元康和以刺猬般的态度说。
“让我大胆猜测一下吧?”左右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儿难不成是“影蝶门”的地下秘密总部?”
男孩脸色大变。“你怎么会知道“影蝶门”!”
“我猜中了吗?我还知道云紫音就是白蝴蝶。你们这么小就学做杀手,实在不是件好事呢。据说委托“影蝶门”杀人的价码不低,怎么你们的总部却这么简陋,一点也没有想像中的豪华气派。”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会是你的敌人,也不是云紫音的敌人。否则,我也不可能陪她回到这儿。如何?还是不相信我,要把我赶出去吗?”独孤九拐个弯,故意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当然,这和紫音先前的叮咛有关,但他也不想留下太多线索让曹四郎他们未来追踪自已和紫音的下落。 “我们不是杀手,还不是。”其中一个沉不住气的小女孩说。
“住口,青青!”元康和制止地叫。
“喔?还不是。也就是说将来有天你们会是吗?”
“师父说这要等我们长大了才能自己决定。但是元哥哥说他已经决定了要做杀手。因为这样才能赚很多很多的钱,来养大家伙儿,就像师父他们一样。我也是,要不是有师父、云姊姊、萤姊姊和其他许多许多“影蝶门”的哥哥姊姊们,受他们恩情照顾,青青早就饿死街头。”天真的孩子一旦开了口,就止不住。
看着小女孩骄傲的脸,脑筋灵活的独孤九已经将所有的点都连在一起。原来,“影蝶门”是如此运作的?这些孩子八成都是些天涯孤独的雏儿,没有有自我谋生的能力,被“影蝶门”的人收容养大,受训如何成为杀人兵器。一个个清洁纯白有如一张白纸的孩子们,就是这样成为双手血腥的杀手?
当年的云紫音也像这小女孩一样。为了报答“师父”的恩情,所以下海做杀手?这套利用孩子们天真无邪的手法,未免太卑鄙了。说穿了,那个“师父”也只是为了赚钱而利用他们和云紫音。连供给他们住的地方都如此简陋──搞不好自己住得是豪屋大院。
不知不觉中,独孤九心中浮起了对那名未曾见过的“师父”的愤怒。
“你们不感到害怕吗?用双手夺去他人的性命,比你们想像中的要困难喔。抹在手上的鲜血,永远会在你们心上留下痕迹。”他知道自己这三言两语,无法匡正这些孩子的想法,但至少可以在他们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师父他们杀的都是坏人!”元康和否定他的说法,反抗地叫。
“世上有十成十的坏人吗?你见过几个?谁来评判一个人该死不该死?”
“……”
“瞧,你也说不上来,因为你还太小了。这把年纪就想当杀手,你了解什么人性、什么道理?好好再考虑一下,想要报酬他人的恩情,有许多其他的方式。”独孤九捉住他们迟疑的心理,下一剂猛药说。
“这,也是我平日常说的话,康儿。”
“云姊姊!”孩子们都高兴得转头看着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的女子。
“你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吗?”独孤九不悦地蹙眉说。

怪不得他摆这脸色,因为云紫音还是相当苍白,身子随时都会被风给吹跑的样子。他在孩子们包围在她前,抢先搂住她的腰,把自己身上的外挂披在她身上。丝毫不知道,自己呵护云紫音的神情,已经让这些孩子们放下戒心。
“我说过,吃了药很快就没事。”证明他多虑,紫音摆脱他的手,自己走向孩子们说:“你们怎么还留在这儿,难道我不在之后,没有人接你们到城里?”
“是我们自己要留下的。”孩子们说着。“我们要等云姊姊回来。”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她转头对男孩说:“去取信鸽来给我,康儿。”
“是。”
“为什么不行,云姊姊?你都回来了,我们可以留在这儿呀。”孩子们缠着她说。
“我只是暂时回来一下,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恐怕有一阵子都不会回来这儿了。以后,就拜托其他人教你们弹琴读曲吧。”
“哇!不要,云姊姊不要走!”
孩子们一起哭闹了起来,独孤九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夺走”他们心爱的云姊姊的元凶,可是他无意归还。所以只好假装没有看见的,走到角落看着云紫音安抚那些孩子们。不一会儿,少年带着两只不同色的鸽子跑了回来。
“云姊姊,鸽笼里多了一只鸽子,这应该是炎华姊姊的鸽子吧!脚上还有信,所以我一起把它给捉来了。”
“谢谢你,康儿。记得,过两天有人会来带你们离开这儿,要跟他们回城里去,不可以让你们独自留在这儿,太危险了。”
男孩坚强地听着紫音交代的事项,接着紫音对着孩子一个个的说出大大小小的叮咛,细心备至的模样,宛如要离家的母亲放心不下独自看家的孩子。这又让独孤九见识到除去冷冰冰外壳下,另一面的云紫音。轻易就可以想见平日她对待孩子们也是一样一手糖果一手教鞭的政策。如果她有亲生的孩子,想必也会教养他们成为堂堂正正的人。
云紫音的孩子,不知为何,这个想法让独孤九脸上有丝笑意。
“云姊姊你要离开我们,该不会是和这家伙有关系吧!”瞧见独孤九一个人偷笑的样子,元康和噘起唇指着他大叫U“他是什么人呀!”
被点名的独孤九幸灾乐祸地看着云紫音如何回答。
她没想到会被孩子们反问。临时也想不出好的解释。迟疑了半晌,她才下定决心地说:“现在他和姊姊正执行一件很重要的任务,我不能告诉你们理由,但是你们可以为我保密吧?不能告诉别人──他来过的事。”
“有什么关系,就告诉他们真相呀!”独孤九唯恐天下不乱地说:“你们的“云姊姊”呀,以后就是我的──”
“独孤九!”紫音鲜少提高音调地大吼。
“哇,吓死人了,我小九好怕喔。你不用叫得这么大声,我也听得见呀,小娘子!”他俏皮地贬眨眼。
“够了,你给我闭嘴,到我屋里去等着,我马上就回去。”终于祭出逐客令的云紫音,脸颊泛着薄红。
“不……要!”他嘟着嘴装可爱地说U“这儿这么好玩,我为什么要走?除非有什么好。”
“我知道了,等一下……你要说什么都听你的!现在先给我离开这儿。”怕他的搅局会让他们露出更多马脚,在孩子们面前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甚至未来让师父和四郎哥他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交易。云紫音也顾不得他乘机勒索的内容,一口答应。
“好吧,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先回房间去等了,亲亲。”抛个飞吻他说。“可别让我等、太、久、喔!”
走出众人视线没两步,他突然旋个腿转身,朝元康和说:“喂。康和小弟。给你一个忠告,人生呀……还没有抱过女人前,绝对不可轻易地双手奉送给别人。所以,放弃当个杀手吧!你要是有意思转行,可以来找我,我介绍你认识更棒的活儿。”
康和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回答他。独孤九哈哈大笑,离开了他们。
※        ※        ※
“啊啊……无聊、无聊、无聊!”
连说了三声无聊,还嫌不够似的,炎华索性把这句话编成一首曲子开始唱起来。一旁的大郎与二郎则受不了地捂住耳朵忍受她的魔音摧残,但是谁也没出口制止她。要是不让炎华发挥个够,她说不定会因为“无聊”,而拿他们两个“寻开心”。这可不是他们两个凡人能挡得住的可怕折磨。
“四郎哥照旧没有消息,送去给小云云的信鸽也没回来,每个人都出去探听消息,谁也不在。”喃喃自语的她瞄瞄那两个缩在角落的男人。“大郎哥……二郎哥……咱们过去似乎太依赖四郎哥的情报网和紫音的脑袋了,他们两个一不在,大家就一筹莫展,这该怎么办好?”
“你问我们……我们也……”

“讨厌,早知道就把亲爱的夫君也找来,好歹他手下还有些可用的人。琴奴的脑子也不差,说不定可以帮我想点法子。”
“既然你会这么说,那还不快派人去找王爷!”二郎哥大喜过望地说。
“啧,可是人家怕呀。”炎华赖在桌上晃动着身子说U“他那家伙才不会轻易就答应帮我。搞不好我还没开口求他,他就先开口要惩罚我“不告而别”。”她抖抖肩。“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
“你要想什么办法?”大郎有不妙的预感。
炎华甜甜的一笑,伸筋展骨地活动手脚说U“找几个有权有势的家伙谈一谈,看他们要看在我的刀子份上,帮咱们找人;或者是让我取了他们小命。”
凭多年看她长大的交情,大郎就知道炎华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个性,连忙摇头说U“祖奶奶我求你,饶了我们吧!让你这样大闹一场,就算到最后四郎回来,我们也无法对他交代这个烂摊子。别害我们送命吧!”
“嘻嘻,大郎哥你还是一样这么爱紧张。放心,我只是威胁一下,不会真砍了他们的头。”
“蒸的、煮的都不成!”大郎倏地打开窗子说:“你要是乱来,我就从这儿跳下去,死给你看!”
“何必这么小题大作呢,大郎哥。别让人看笑话了,回来、回来。”
二郎同情地看着在窗边拉扯的两人,对大郎的想法心有戚戚焉──不使用这么夸张的手段,想阻止那只率性而为的糊蝶是不可能的。自己也不是冷眼旁观的时候,得想点别的事情,好移转炎华的注意力。
就在此时,二郎注意到窗外一抹熟悉的小影子,他笑颜逐开……真是老天爷派来的救命使者呀!“炎华,快看,那不是你的信鸽吗?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紫音送消息回来了!”
“真的呀!”随手把大郎一丢,炎华兴高采烈地朝着窗外张望。“真的、真的,我的宝贝“小”回来了。”
抱着亲爱的鸽子,炎华又亲又叫,踩过地上虚脱的死尸(大郎),走到桌边迫不及待地打开它脚环上的小字条,立刻读起来。
华,竹庐里的孩子麻烦大郎哥他们安排新的去,我无法照顾。关于四郎哥的下落,我已有眉目,近日内就会有结果,请安心。
“太好了。”二郎多日放不下的一颗心,宛如吃到强力定心丸。“不愧是紫音,有她出马事情果然顺顺利利。”
“就是呀。”大郎听到这好消息,也“死而复活”地说;“不枉咱们这几日的耐心等候。”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炎华把纸条掐在手心。
她又怎么了?二郎察看她的脸色说;“这么天大的好消息,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这还用说!”炎华嘟起嘴。“状况不妙呀!”
“咦?”大郎搔搔脑袋,不懂纸条上写的好消息哪点不妙?
“依紫音那个性,为什么会把孩子们送走?还说她无法照顾。我听来这和遗言没两样,不妙、不妙、大大不妙!”
“我想你是多虑了,紫音不过忙着救四郎哥的事,暂时分不开身,所以想把孩子们送到安全的地方。这很正常呀。”
“若像二郎哥所言,为何她不是找咱们帮她救四郎哥?这纸条上的口气,像是她“暂时”的托付吗?”炎华猛然地摇着头。“不成,我要马上到竹庐去一趟。看看紫音的情况,否则我心不安。”
兄弟俩虽然不赞同炎华的说法,但也毫无异议的跟她出门,前往竹庐──紫音的住去探个究竟。
※        ※         ※
“紫音?紫音你在哪儿!”炎华直接冲进竹庐,到找着。
来到凉亭,她看到几个孩子们哭丧着脸;个个手提一小包自己的行囊,乖乖地等着接他们的人出现。
“康儿,你们云姊姊呢?”
“已经离开了。”红着眼眶的男孩摇着头说U“她告诉我们以后要听话,绝不能给师父和大家伙儿添麻烦,然后就走了。”
“其他呢!还有什么?有没有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炎华焦急地摇着孩子们的肩膀说道U“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康和很想讲出那个男人的事,但是云姊姊千叮万嘱说绝对不能讲,所以他也只能含泪吞下,摇摇头说U“没有了。什么都没有。”
炎华搜查着紫音的屋内,平常就已经乏善可陈,几乎看不出有人住过的迹象,在这种时刻也给不了任何帮助。她甚至连药柜都不忘打开来瞧瞧,却看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可恶,希望不要让我的预感猜到,你可要平安的给我回来,紫音!”
炎华咬着指甲,仿佛又看到当年第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云紫音,小小的脸,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像磁娃娃一样雪白白的,却到都是伤痕。畏缩着、不喜欢和人接近,没有表情,不哭不闹、不笑不语……自己还曾经问过师父:“她到是人还是雪娃娃,好像太阳一出来就会消失了。”
“是吗?”师父摸着那时还小的自己说U“华儿,你讨厌雪娃娃吗?”
“嗯,讨厌,因为会消失不见。然后就有人会哭,会难过,我讨厌。”
“师父并不讨厌。或许雪娃娃的寿命很短,但是看到白白的、漂亮的、安静的雪娃娃,心里会有暖暖的感觉。即使它消失了以后,那种温暖是不会消失的。跟讲这些你一定还小而不懂,但是总有一天……”
那时,师父脸上的表情好哀伤。
炎华现在明白师父想说的话,但她还是一样讨厌“失去”。她曾经失去过太多,她不想要再见到这种事发生在眼前。
“你一定要回来,紫音。”炎华强忍心中不安,看着天空说。
※        ※       ※
“万宝贵近来都留宿在他新买的庄园里,一步也没有踏出来,就连晚上都没有出去夜游,想必你要的“东西”就藏在这儿没错。这个,是我千辛万苦找到设计庄园的工匠,又哄又骗才弄到手的庄园内部详目,甚至连它里面隐藏的牢房位置都写明白了。九爷,这是我最大的极限了,剩下的就全靠您自己了。”
乍看之下毫不起眼的瘦小男子,其实是全京城内数一数二的情报小贩,上从皇帝的菜单;下到城内顶尖红妓爱吃的零嘴,任何可以卖钱的消息都躲不过他耳目。他同时也是独孤九最佳的老友与伙伴。
“谢了,阿汉。这个你拿去吧。”
“说什么谢呢,下回别这么急着讨消息就行了,这可是我一天一夜没睡觉,到奔跑得来的消息。不过,你很少做这种事呀,货既出门、概不退换的你,这回怎么会……”
“原因你就别问了。”拍拍老友的肩膀道再见,独孤九走出陋巷外。
云紫音坐在河堤海上的大石块上,等待着他。来来往往的行人如同流水经过她的身旁,她却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潺潺水流。
又来了,独孤九叹息着,为什么这女人总会给他一种与人世间“格格不入”的感觉呢?这样远眺着她,她并未做什么特殊的事,但周遭的人和她之间仿佛有道隐形的墙,她始终在她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中。
“喂,姑娘,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等人呀?陪我们兄弟玩玩嘛!”不知哪来的小瘪三向她搭讪。
“怎么,别不理人呀……让我看看你的脸嘛,姑娘。这帽子太碍眼了。”
小瘪三伸出手要碰紫音前,独孤九捉住那只毛手。“你们,想对我的女人做什么!啊?凭这种脏手,也想碰她,早了一百年!”
“哇啊啊……痛、痛,公子说的是,我们几个有眼不识泰山,不该碰公子的女人,对不起,我们这就滚。”
三两下打发了这群笨蛋,独孤九拉着紫音站起来。“要我告诉你几,遇到不讲理的家伙,拿出你一点功夫,别对他们客气,打跑他们。”
怕她又听不懂,独孤九点点她额头说U“记着,像你这样傻傻地呆坐着,那些流口水没脑袋的笨蛋就会像苍蝇一样的出现,那些家伙见到有机可乘的姑娘,又没人陪伴,可不会客气的。”
冷冷地挥开他的手。“你事情办完了?”
“喂喂,我可是认真地在教你如何混下去。”对那些苍蝇就那么客气,对他就连一点偷香的机会都不给。
“不劳你费心,那些人只是没看清我的外貌,等他们看见我是什么模样的人,马上就会倒退三尺,避之唯恐不及。”她平淡地说;“四郎哥的下落,你知道了吗?”
“你的外貌?太天真了,姑娘。像你这样的美人,只有更危险呀。”
紫音斜睨他一眼,怀疑他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像她这样变种的人,只有他这种怪人才会说她漂亮,还会对她有兴趣。正常的人,八成都会像妲姬一样,尖叫着离开。
“算我多管闲事。”独孤九挨她一白眼后,正经地说U“有我独孤九在,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今夜,我就会带他回来了。但你也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我也要去。”紫音不想冒险,万一独孤九失手,那么四郎哥的下落就永远石沉大海。
“不行,我最讨厌办事时,有人在旁边碍手碍脚。”独孤九断然地说。
紫音默默地瞪着他。
第五章
“你如果打算在背后跟踪我,那也行。不过,别怪我没有警告你,这世上没有人能跟得上我的脚程。我这独孤大盗可不是浪得虚名。”
她眼中的坚定决心也没有半点让步。
“可恶。算你狠。”独孤九被打败的理由,并不是认为她真的能跟上自己的轻功,而是顾忌到万一她没跟上,岂不是弄丢了她的行踪。既然如此,还不如把她摆在眼跟前,省得碍事。只差一步,云紫音就“完全”是属于他的了。
“我带你到那里后,一切都听我的,如果你安分的话,我甚至可以给你一点时间,和你过去的男人告别。”
紫音故意不澄清这个天大的误会,只是点头允诺他的条件。
“好吧。现在先回客栈去休息,等到子夜就行动。嗳,不许说你不累这种话,我没空应付你又倒下。今早那一回,我受够了。”
“我有带药在身上。”
“那很好,你还是得乖乖给我休息。”捉起她的手腕,他拖着云紫音往两人下榻的客栈走回去。他后来曾经追问过她,她究竟得的是什么病,结果她的答案是当身子过于劳累时,胸口就会闷,大夫说不算什么大毛病。独孤九自幼身体健康像条牛,从没生过病,也不知道痛得脸色发青的病算大还小,但既然她这么说,他就选择相信她。
他简单的得到一个结论──不想她生病,就不要让她过度劳累。
“那……请你放手。”
独孤九不解地回头。
“不必你这样捉着我跑……我自己会走。”不习惯路人回头的眼神,紫音停下脚步。
“唉,连这点牵牵小手的机会都不给我呀。”
紫音咬紧下唇。这男人,知不知道他有多吸引他人的目光呀。她早就发现了,只要自已和独孤九走在一块儿,同时也沐浴在众人叹息的眼神中。他们为少见的俊俏男子回头的心态,和自己被众人投以嫌恶眼神的状况,截然不同。这种强烈的差别,无声中给她自惭形秽的悲哀,她越是不想在意,就会越在意和独孤九并肩走在一起。
“啊,有机可乘!”
突然间,他丢开她的帽子,举起她的下巴,二话不说地覆住她柔软的双唇。
“……唔!”
这男人在做什么?这儿可是大庭广众。
快推开,快把他推开!她心中的声音急切地叫着。
不行,没有力气……他玩什么妖法……为什么只要他一吸自己的舌尖,整个人脑子都快空了一样!
住手──把你的舌头移出我的嘴!别把我变得和你一样疯狂,独孤九!
讨厌,讨厌,全天下最讨厌的笨蛋!你想让我窒息,也别选在路上,我不想死得这么难看!
“呼……”独孤九喘息着放开她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唇,意犹未尽地看着那依旧很可口的湿润小舌尖。“别以那种杀人的眼神看我嘛,小生怕怕。”
“放……手……”想要怒吼却只能耳语说。
“可我一放开,你就会滑下去了。”他说话时,又在她耳边咬一口说U“以后,别再让那些苍蝇碰到你了,懂吧!我不喜欢看见别人在我的东西上留下指纹。你有洁身自爱的义务,好好地把这念头给我塞入脑中。”
紫音脑中轰然一响,顿悟了这又是他要的招之一。

他正逐条逐样地改造她,打算将她从头到脚,都改成他独孤九的女人!
“来,让我们回客栈吧。今夜,你就会见到曹四郎了,好好地跟他道别呀。因为明天你就是我独孤九的了。”
他精悍的俊脸泛起野兽享用大餐前,残忍得意的笑。
万宝贵的豪宅守备森严,高达十尺的墙内有一条邃的沟渠,除非经由大门,否则翻墙进入者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沟渠中鳄鱼的点心。这还只是头一道最简单的关卡,经由万宝贵精心挑选的壮丁组成的保镳们,个个都拿着刀、枪,五人一小组的巡回整个宅院,只要一有可疑人物,就会被他们动以私刑决。
这两道关卡若能闯过,接着还必须要摸清楚宛如迷宫的三重院设计,方型的大宅形成“回”字,上百个房间中,有的或相通,有的成死巷,摸不清楚路线的人,很容易就被困死其中。
这当中,囚禁曹四郎所在的位置,又是机密中的最高机密──特制的地下牢房。入口只有一个,就在万宝贵的卧室寝床正下方。虽然一个人不至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躺在床上,但是一家之主的卧室绝不是容易就能靠近,更别提要开启那入口,就得先想出如何破解机关。
普通人听到这儿,恐怕心中已经敲起退堂鼓。
白天人来人往,想将人偷偷从牢中运出来,根本不可能,然而就算到了夜,也不可能移开万宝贵的身子,从他床下的入口悄悄钻入地下牢房吧。进不进得去是个问题,而更重大的问题是,又该如何把人带出来?而且一切都要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
一心只有四郎哥安危,事前并没有针对整个状况多去了解的紫音,直到站在万府门前,才真正明白想“偷”出曹四郎,绝对比当初在众人面前将曹四郎劫走,还要冒更高的风险。
“你有把握吗?”紫音看着打量着高墙的独孤九说。
独孤九顽皮地一笑。“我要是说没有,你想怎样?杀了我。”
紫音默默地摇摇头。“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救出四郎哥。”
“杀光万府上上下下所有人?”他有趣地嘻笑着:“虽然我不晓得你对你自己的功夫有几成的自信,但是你也不是天下无敌的人吧?以一挡十也许没问题,但以一挡百、百十呢?里面的人也不全然都该死呀?”
“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这生死存亡关头,紫音不免染上一丝急躁。
独孤九却还有余力打情骂俏地说:“如果你肯主动的亲我一个,就算要我从地府里偷个人回来都不成问题。”
紫音一听,眼眨都不眨地,捉住他的衣襟,大胆地将自己的唇贴住他。
但从她耳根的红潮也晓得她不过是在逞强,独孤九却不介意地揽住她的腰,当她要退开结束这短短双唇的接触时,双手一扣,加了这一吻。
“唔嗯!”
他充分的运用了舌头爱抚过她的贝齿,滑入她的舌腔,地吸吮着她。
“……哈……哈……”一吻结束后,紫音气喘吁吁地抹净自己的唇,也一并抹去他留在自己舌尖的气味。“这样,你就有把握了吗?”
“有,小白蝶儿。”他抛了个媚眼说U“现在就算要我偷十个曹四郎都没问题。我阿九最讨厌辜负美女的殷切期望。尤其这攸关你、我无数个春宵的未来,我怎么舍得放过呢。”
“油腔滑舌就省了。”紫音抬头看着天上皓月。“时间所剩不多了,快点进行吧。”
“我爱死你冷冰冰的酷样了。”独孤九摸摸她的臀部说U“记得,等会儿手脚要俐落,马上跟着我行进,要是你动作慢了,咱们就等着明早吊在城墙上当乌鸦的早餐。”
紫音白了他一眼。独孤九笑着甩动着一条尖端有着三爪勾的绳子,越过了足足有两人高的墙,确认钩住了目标的大树后,他以眼神打暗号,行动展开。
今天到底是第几天了?
四郎闭着眼睛,任由意识四漂泊,自从被那个疯子捉到这个地下牢里,到底过了几个昼夜,他已经没有办法清楚的记忆了。因为这儿连个窗子都没有,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当然也就对时间失去了概念。
最初的一、两天,还会去推算时辰,至于现在……时间已经不重要了。
今后,自己真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度过一生?
过去不是没有遇过像万宝贵一样的疯子,但像这样落入他人手里,连自由的一日都看似遥远的情况,的确是头一遭。拼命告诉自己不可以绝望,不可以坐以待毙,万贯贵不可能永远囚禁他,一定会有人来救自己,要不……耐心等待逃亡机会出现,凭自己的脑筋也可以脱困。
但是,像这样备受煎熬的一日复一日,自己还能撑多久而不崩溃、疯狂,就连四郎自己都快没有信心了。

寻常人,怕早已屈服在万宝贵残虐的行动下,任他予取予求吧?
自己也该认真考虑一下,和他虚与委蛇、假意顺从,好得到更多活动的空间,从而考虑未来逃亡的机会。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让步,意味着必须让对方恣意为所欲为,四郎不保证自己能忍受得了那恶心的触感,说不定会吐出来。
梨园卖笑是一回事,但要他舍弃为人最基本的尊严,容许他人侵犯自己的身体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曹四郎可以贱卖自己的笑容,却绝不卖出自己的人格。这是他辛辛苦苦在乱世红尘中,洁身自爱支撑下来的原则,现在又怎能轻言打破呢?士可杀不可辱的血,照样流窜在他身为一介红伶的体内。
他,真的再也见不到“影蝶门”的伙伴们了吗?
如果他死了,大伙儿……还有那个人……也会伤心吧。
心头浮现了过去和大伙儿相的点点滴滴,四郎依恋不舍的是他一走后,势必会留下许多未尽的事物、未完的心愿、未成的恋情……多日的监禁中,若不是有这些回忆的支撑,他一定熬不过这种精神与肉体的双重虐待。他俊逸的外表下,其实有着一颗强韧又热情的心,靠着这样孤独夜晚的回忆,总能让他打起精神应付下一场更严苛的刑求迫罚。
“喀咯!”
机关门被开启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怎么这么快?另一天又来到了吗?万宝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地下牢来,这已经成了四郎模糊的时间观念中,唯一可以拿来计算的东西。但是这万宝贵来得太快了,他甚至还没有武装好自己面对他。
睁开眼,他看到牢房外的地上,有着一道拉长的黑影,正缓缓朝这边移动。
握紧拳头,四郎振作起精神,一遍遍地告诫自己,绝对不让敌人看见自己软弱无力、害怕恐慌的一面,他只要有松懈防备的一刻,敌人就会毫不留情地击溃他。
然而,现身在他眼前的并非万宝贵。
“你……是谁?”四郎讶异地看着一身黑衣的劲装男子,对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头火炬传来的光线,陌生的形影让他有些吃惊。
“嘘!我要打开牢房的门,你别嚷嚷。”对方小声地回答。
打开牢房?他办得到吗?牢房的钥匙可是万宝贵精心聘请大内锁匠做的,他还炫耀说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打不开这道锁。可是,听着对方不知使用什么道具,“卡擦、卡擦”两声后,阴暗的囚房内突然大放光明。
“啊……”牢房门,真的被打开了。
“四郎哥!”一条人影窜进来。
“紫……紫音!”
云紫音一见到四郎熟悉的脸,不由得泪眼模糊。这泪水是为他,也是为自己。多日的担忧,在见到四郎哥的瞬间,解放了束缚,一下子全发泄出来。
四郎的双手和双脚上都有着铁炼铐着,明显消瘦许多的脸颊,俊逸依旧却多了分教人疼惜的憔悴黑影。她颤抖地摸着四郎胸前、脚上布满新旧交错的暗紫色鞭痕,克制不住又一波泪水掉下来。太过分了,这些伤说明了四郎哥遭遇到什么样可怕的对待。
“要哭等到了外面再哭吧,紫音姑娘。”跟着走进来的独孤九,解开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塞给她。“我现在就解开他的脚炼和手铐,这个先借他遮遮寒。”
紫音经他提醒,才想到自己一直抱着四郎赤裸的身子哭泣,慌忙把披风裹住他。“对、对不起,四郎哥,我没注意……你不冷吧。”
“那不重要,紫音,你怎么进来的?还有……这位兄台又是谁?”
“他是──”
“停。叙旧的时间到了。炼子解开了,你站得起来吗?曹四郎。”独孤九一脸厌恶地把铁炼丢到角落。他天生就讨厌这些束缚人的玩意儿,曹四郎会被万宝贵这样像条狗地炼起来,自己也是帮凶这一点,他就浑身不自在。他奶奶的熊,早知道就不接这鬼工作,下回要是再有这类的工作上门,他一定打得这类变态满地找牙。
老实说,没来到这儿前,紫音口口声声四郎哥、四郎哥的,独孤九听得是一肚子鸟气,实在不懂那种不男不女的伶人哪点值得她挂心。所以他预备一见到曹四郎就给他好看,让他知道紫音是谁的人!
可是!万宝贵那该死的变态!
看了就教人老大不爽。好不容易帮他偷到手的宝贝,居然又是手炼又是脚炼地铐住,还外加三餐鞭打的度日。任谁看到现在的曹四郎,都会有点罪恶感吧!去,虽然他很讨厌碍眼的曹四郎,但也不能否认能对曹四郎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下这种毒手的家伙,八成已经疯得差不多了。
过去他对偷得手的东西,转卖出去后主人究竟如何置,一丁点都没摆在心头。反正都卖出去了,就算不识货的家伙高兴糟蹋高价得手的珍宝,那也是他家的事。他还没闲到去在乎那等鸟事。但他头一回对自己做的事,感到后悔──“活人”果然不是该偷的“东西”。因为自己助长了那种变态的气焰,亲眼目睹到自己犯下的恶果,这“罪恶感”的滋味还真不是人尝的。
既然是自己心头的宝贝,就该千呵万护,好好去疼呀!
再诅咒万宝贵,居然让他独孤九有这种罪恶感,而在曹四郎面前抬不起头来,他绝对会把这笔帐记在脑中,以后找机会慢慢跟他算。

“……唔!”许久没有站立的曹四郎,一下子就软了腿。
“四郎哥,让我扶你吧。”
紫音还没碰到他,独孤九就一把抓起比自己瘦小的男子,背他到肩上。“没时间拖拖拉拉的,他交给我,你在前面把风。走吧!”
这家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四郎紧捉着独孤九的背,注意到他轻而易举地背负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能健步如飞.脚下又不发出任何跫音。功夫没有两把刷子的人,或许不能理解这有什么了不起,但是四郎很清楚光这一手就显露了这男人功夫底子的厚。要是没有自己这个大包袱,他身轻如燕的功夫,可让他瞬间来去自如、飞檐走壁。
紫音是从哪儿找到这么一位厉害的帮手?四郎确信如果没有这个男人,光凭紫音的力量,是没有办法救自己脱困的。
眼看着地下牢的出口就在前方,四郎真想高呼一声万岁,这场无止尽的恶梦就快结束了。踏上地下牢阶梯的瞬间,他暗暗发誓自己这一辈子绝不会忘记这的教训,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剥夺自己的自由。
他们一窜出那狭小的出口,四郎才晓得这儿是万宝贵的卧床下方,而更教人为奇的是万宝贵被活吊在卧床正上方,呼呼大睡着。
“这……这是什么?”
“万宝贵呀。”独孤九嗤鼻一笑。“睡得像条死猪一样,我本想点他睡穴,后来发现根本没有这必要,就算割下这家伙的宝贝,他也不会醒。”
“你说得太夸张了。”四郎想像那画面不觉莞尔。
独孤九操纵暗藏在床头的机关。只见地下牢的入口慢慢地关闭,恢复成原来床铺的模样。紫音则负责切断四条悬挂着万宝贵的银丝,一抽走丝织,万宝贵睡着的模样和方才没有什么两样,到此为止一切都还神不知鬼不觉。
“喂,你要是想报复这家伙的所作所为,就趁现在了。”独孤九放下曹四郎说。
“四郎哥,让我杀了这家伙吧。”紫音比当事人还气愤地说。
四郎晒然一笑,“这家伙的确很该死,不过……他还不是最该死的人。我想给这种人小小的教训就够了。一个能让他永远都不敢再接近我的教训。”
独孤九盯着四郎半晌,扯唇笑了起来。“呵呵,看不出来你这个四郎哥,顶着漂亮的脸,却有杀人罗刹的气质呢!紫音。这一点你们两个真是不相上下,以后看到漂亮的人都得小心点,遇上一个就吃不完兜着走了。眼前就有个活生生例子。我真同情万宝贵,惹上不该惹的人。”
紫音看穿他的言不由衷,他要是真被自己吓到,现在也不会站在这儿。所以她淡淡地暗嘲一句U“世上不长眼的人,不只万宝贵一个笨蛋。”
独孤九扬眉笑了笑,假装不懂她说什么。“咱们也别蘑菇了,曹四郎,快点进行你的“小小教训”,要不你就没有机会还以颜色了。”
“说的也是。”四郎卷起衣袖。“紫音,转过身去,这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看的画面。至于那边那位小哥要是不嫌这画面不雅,就随你欣赏了。”
独孤九一双眼闪闪发亮,好奇之心溢于言表。“如此有意思的事,我当然要拜见一下。”
四郎有趣地望他一眼,也就毫不客气地动手点了万宝贵的睡穴,确定他不会醒来后,毫不迟疑地解开他的腰带……紫音连忙转过身去,她虽然也想知道四郎哥打算做什么,但是却不小觑四郎哥的警告。只听到身后传来OO@@的声音,接着没过一会儿,独孤九忍俊不住的笑声取而代之,幸好他还懂得节制,没有笑得太大声。
“太妙了,曹四郎,你这一招对男人来说,真是最大的耻辱,外加威胁。我相信等他醒来,绝对会对你敬而远之,再也不敢靠近你了。了不起,能想出这点子的人,够辣。”他小声地拍着手说。
“谢谢。”四郎解决完手边的工作,厌恶地将双手擦抹干净后,方说:“让你们久等了。现在我们要怎么离开这儿。”
“这就交给我了。”独孤九拍着胸脯说U“首先从这个窗口出去吧。”
“到屋顶?”四郎好奇地抬头。
“没错。”催促着他们照自己的话做,他一脸好戏还在后头的说:“玩就要玩得轰轰烈烈,这是我一向的作风。走吧,别发呆了,紫音。”
紫音临走前,好奇地往床上看去,万宝贵依然睡得像条死猪,下半身藏在棉被中,看不出有何异样。到底四郎哥动了什么样的手脚?这个答案,或许他们两个男人打算永远都不揭晓了。
独孤九的确轰轰烈烈、货真价实地把万家人弄得鸡飞狗跳。
他们一到屋顶上,独孤九取出他早已准备好的弓箭与油巾,裹在箭身前端,点燃之后拉满弓,“咻的”越过了好几个屋顶,射向数百尺远的马房屋顶上方,不久后冒烟的马房中传来了马儿嘶鸣的叫声,混杂着沸腾的人声。接着,他还嫌不够似的,朝马房完全相反的方向──一座柴房,故技重施。
他们透过屋顶,可以听见底下万宝贵几近崩溃地大叫U“曹四郎跑了!去把他给我捉回来!啊──”
万宝贵最后那声“啊”,活像歇斯底里的女人,使得独孤九不禁抱着肚子笑滚在屋顶上,四郎也面露微笑。被蒙在鼓中、不懂得其中奥秘的紫音,无辜地看着两人。

拔尖嗓子,吼得屋顶都快塌下来的万宝贵又说;“算了,不要管什么曹四郎了,别去追了,快点帮我找大夫──先救回我的“宝贝”要紧。”
“少爷,冷静点,你的“宝贝”没有被切断。”
“胡说八道,我流了这么多血,你没看到吗?而且我竟一点感觉都没有,从这儿──”
“这血是假的,您没感觉只是因为它被这条透明绳子绑死了,所以暂时麻痹而已。”
“什么!”
底下的对话已经让独孤九不得不压着肚子、捂住嘴巴,否则就会泄露他们自己的行踪。老实说,凭万宝实对待曹四郎的恶行,就算他真的阉了万宝贵也没话说,但是这虚晃一招恶作剧,反而会让那个好不容易捡回自己宝贝一命的万宝贵,学会珍惜自己的“小”命吧。
“少爷,我们马上去捉曹四郎回来。”
“不──不用了──先把火灭了。别管曹四郎了。”
趁着万宝贵惊魂未定,底下的人又慌乱成一团,独孤九一行人就换上普通家仆的衣服,混在救火的人群当中,大大方方地在没有任何人盘查下,从无人把守的大门口离开。
天边月色渐稀,缓缓露出曙光时,独孤九、紫音与四郎已经藉着预藏在树林中的三匹马,在短短半个时辰,远离了万宅好几里外。追兵再快,也不可能再追上他们,加上万宝贵也没那胆子再接近曹四郎,这的救人任务可说到此圆满的告一段落。
“到这儿,应该就没有问题了。”独孤九在小丘上拉住马儿。
“呼……”喘着气,四郎边抹着汗边摇头说:“我这辈子没看过做事这么莽撞又大胆的人。还真亏得老天爷保佑,我们能平安的离开。”
“啧,什么老天爷。要不是有我独孤九细心的计画、大胆的进行、万无一失的手腕,怎么会如此顺利成功。”自信满满的他,把刚刚的一番冒险当作三餐饭后的小小运动,全然不放在眼中。
“独、孤、九?”直到现在,首听到他名字的四郎,脸色一变。
“啊?是呀。”他点点头。“怎么,刚刚不是说了……”
突然间,四郎纵身从马背上跃起,一脚踢向他的背心,要不是独孤九闪得快,先下了马,恐怕现在已经重伤倒地了。在地上滚了两圈,轻松得站起身,独孤九吃惊又意外地看着已经重新摆好架式,正打算再攻击的曹四郎。
“你这在干什么──”
“杀了你这狗贼!要不是你……我都听万宝贵说了,他说你接下这笔生意,将我偷到手卖给他的!那天我醒来时,人已在地牢内,所以没有看到你这小贼的嘴脸,但在牢中我就发誓,不能让你这种贩卖人口的卑鄙小人活下去,谁知道以后还有多少人会受害!”
“哇!”独孤九火速地闪到云紫音身后。“喂,你要我救他出来,结果就是想让他把我给杀了不成?咱们说好的报酬呢,谁才是卑鄙小人呀!你这样食言而肥,可会没有人要娶你喔。”
这种时候还能说笑话,紫音心想自己不用救他也没问题。
但曹四郎并没有错过他话中的一字一句。他一招擒拿手停在半空中。“紫音,他是你找来的?”
颔首认罪,紫音无视身后捉着自己衣襟,假装发抖的独孤九。“四郎哥的去,当时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想将四郎哥从万宝贵的手中救出,也非得有他的力量不可。所以,我答应了他──”
“就是嘛!”截断云紫音的话尾,独孤九嚣张地扮鬼脸说U“你应该感谢大爷我的好脑袋想出的好计谋,平安的将你救出来。我承认当初上了万宝贵的当,以为他得到你以后会天天让你吃山珍海味,谁晓得会把你炼起来毒打。这会儿我尝到教训,以后绝对不会再“偷”活人了,所以你大可放心,不用你为民除害,照样不会有第二个受害者出现。”
四郎指着他鼻尖。“我怎么知道你这人的话可信不可信!”
“哈,问得好。”独孤九双手圈住了云紫音的颈子,整个人靠着她亲热地说:“如果我没有依照约束,这边现成有位杀手,可以杀了我。呐,你说是吧?紫音。”
“说什么废话,你这人行踪飘忽不定,就算紫音要杀你,也得先找到你!”
“我行踪飘忽不定,但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人,又怎会找不到我?”独孤九笑吟吟地香着云紫音的脸颊说:“忘了提一点,当初紫音和我定的约束,就是一旦我把你救出来,她就要跟着我,所以……曹四郎,很遗憾,云紫音已经不是你的人,而是我的。”
“什么!”
独孤九笑眯眯的脸浮现一抹残酷的邪意。“你听不清楚,我就慢慢地再说一……云紫音用她自己,交换了你的自由。曹四郎,所以,好好珍惜这份得之不易的自由,快点回家去唱唱小曲,讨客人欢心吧。”
“我杀了你这小贼!”,四郎本来已经放下的杀意,又再度来袭。

“等等,四郎哥!”紫音不怀疑这四郎是真心要置独孤九于死地。但是……就像独孤九所言,自己答应他的条件在先,而他也依约完成任务,而且……这数日来他有无数机会可以占自己便宜,却一直坚持到履约后……誓言就是誓言,要紫音言而无信,她办不到。
“等什么?他分明是趁火打劫,强迫你接受这等无聊的契约,你没有遵守的必要,紫音。况且,什么叫做我的人,这家伙知道你的状况吗?他知道你的身子根本就不可能──”
“四郎哥!”紫音不要他继续说下去。对她而言,和独孤九的约束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赌注,对于人生的赌注。过去不曾有过的机会,过去不曾正视过的事,她终于有勇气去尝试与挑战。“够了,不要再说了。”
“你真的打算……”
“没错,四郎哥。我既然允了他,就要跟他走。”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
瞧他们一来一往地讲着只有他们才懂的话,套着他们的默契与交情,独孤九却看得老大不爽。他一把捉过云紫音,示威似地瞪着曹四郎。
“她都已经说要跟我走了,你就爽快点,当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大丈夫,别再嗦嗦了。”
四郎上前一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紫音的命葬送在你手上!”
“笑话,我这个人是爱好和平,爱好生命的人,为什么云紫音会死在我手上?你想吓唬我,好让我放她回你身边,没用的。我看上她了,绝不会放她走,我不管你们过去有什么山盟海誓,我会一一抹去你在她心中的地位,直到她心中只有我存在。”独孤九认为该说的话都说尽了,拉着紫音就要上马。
“你要是真的为紫音着想,真的爱她,就绝对不能和她在一起,独孤九,你要是不听我现在所说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到那时一切都太迟了。”四郎焦急地挡住他们地去路,该怎么说才能让这笨蛋知道,他所言非假,紫音的命运注定不能和男人在一起。
“能坐拥如此美人当报酬,我怎么会有后悔的一天。”独孤九一拉缰绳,怀抱着紫音,笑得意气风发。“再会了,曹四郎,我想咱们是后会无期了。我会好好宝贝云紫音,你不用操心。”
“紫音!”四郎眼看他们要离开,立刻回头去找马儿。
但是独孤九又怎么会给他机会追上来,只听他一声口哨,原本两匹乖乖吃草的马儿,突然各自往南北的相反方向跑去,而他则骑着马带着云紫音朝东方直行,远远的将曹四郎甩在脑后了。
“紫──音!”
无论四郎再怎么叫喊,也唤不回下定决心的两人。
混蛋!四郎忿愤地踢着脚边的草出气。万一紫音有个什么差池,他绝对不会放过独孤九的。就算要他将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也非得找到他们两人不可,绝对不能让紫音葬送在那家伙的魔掌下。
四郎拖着饱受摧残的伤身,一路走回东晓楼时,已经接近正午时分。
“四郎!”炎华大叫着抱住他。“你回来了!太好了,你平安没事!”
“四郎!”
“四郎!”大郎等人也将他团团包围住,每个人都抢着开口说话,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纷纷涌上来,他一言我一语地好不热闹。四郎都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大伙儿拉到椅子上坐下,又是递茶奉水,还有人细心为他备好热水洗手净脚,只差没有叫个大夫来确定他是否安然无恙。
“停一停,你们这样都让我无法呼吸了。”四郎终于抢到开口的机会说。
“啊,说得也是。四郎也累坏了,这些日子一定不好过吧?到底是谁绑架了你,告诉我们,我马上就去找那家伙算帐。”蝴蝶炎华双手插腰,气呼呼地说U“竟敢对咱们心爱的四郎哥做这种不人道的事,我非要他好看不可,”
“算帐就免了,我已经给了那家伙教训,想必他也没脸再出现在我面前。”四郎疲惫地叹口气。“我现在更担心的是紫音。”
“紫音?”炎华“喔”的想起来,左右看了看。“她人呢?怎么没有陪四郎哥回来?她不是去救四郎哥了吗?难道四郎哥你是自己逃出来的?”
“她和独孤九把我救出来后,就和他走了。”四郎幽幽地说。
还是没有把话听懂的炎华呆呆地又问。“她干么和独孤九走?这儿才是紫音该回来的地方呀。”
“那丫头,用自己换我回来。”越说脸色越沉重的四郎,懊恼自己当时怎不当机立断地杀了独孤九。
“啊哈哈,别开这种玩笑了,四郎哥。紫音不会傻到──”说到这儿,炎华脑中晃过的是……紫音不会那么傻吧?四郎对紫音来说是天下最重要的人,没有四郎,现在紫音也早就死了,所以为了四郎……也就是说,再聪明、谨慎、向来行事中规中矩的紫音,也会急疯了头,做出不该做的决定。

“四郎哥,莫非你说真的?”求求你摇头否认吧!炎华心中大叫。
“……”四郎以阴沈的脸回答了她。
众人陷入一阵的沉默。
“所以她才会留下那种像是遗言的交代。原来她打的是这主意。为什么她在下决定前,不先找咱们商量呢!”炎华气自己明明如道紫音的举止不对劲,却忽略了她反常的行动,相信紫音不至于糊涂办事。现在可好,事情果然往糟糕的一面进行。四郎哥的平安回来,大家本该欢欣庆祝的,但是少了“紫音”,说什么都没了心情。
紫音的状况、在场的人多半都知情,正因为知道,所以忧虑也加倍。
“大家不要一下子就垂头丧气的,呐,说不定……说不定她和那个什么独孤九的,不会……不会发生那档事……也没有人说孤男寡女就一定会睡在一起,否则紫音也不会活到现在了。”本想鼓舞众人士气的炎华,发现自己的话反而让在场的人表情更加忧虑。
“一天、两天,或许没事。但是独孤九“要”紫音,总不会是要她当跑腿的小妹吧。时间一久,他不对紫音出手是不可能的,你我大家都心知肚明。紫音的身子根本是不禁男人的……那个独孤九听来也非省油的灯,这在烟巷里是大家都知道的。紫音那能耐得住那种野兽的摧残……”大郎傻傻地说中众人的心事,同时也让炎华尝试安慰大伙儿的努力付诸流水。
“傻紫音、笨紫音,心里在想什么,居然允诺那种事。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何必把自己交给那种男人,连命都赔上去。”炎华坐不住地站起身。“不要想这么多了,总之,先把紫音找到、带回来;在一切还未太晚之前。”
“我也是这么想的。”四郎总算听到一个像样的意见。
“你先休息吧,四郎哥。你自己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这几天的事我们也不会问你。要不要告诉师父也全让你自己决定了。”炎华拍着胸脯说:“紫音的事就交给我了,我现在就去找我亲爱的夫君,让他派人过来帮我一起揪住独孤九的尾巴,不能让他给跑了。”
四郎羡慕地看着斗志高昂的炎华,自己现在的身子正于随时部会倒下去的状况,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许炎华的莽莽撞撞,在这种令人沮丧的关口前,能兴起振舞的作用。事情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紫音还没有被那只野兽吞下去前,他们还有机会从虎口中救回他们的伙伴。
“那就万事拜托你了,华儿。我也会努力找寻线索,得尽快把紫音带回来。”
“嗯,那还用说,四郎哥。包在我身上。”
为了拯救可怜的紫音,炎华好管闲事地火力全开。
第六章
嘿嘿嘿,小羊儿,别逃了,大野狼来了,你就乖乖让我吃下肚吧!
呀!不要!不要!
以上,大伙儿想像中的画面,实际上尚未发生。
虽然“尚未”发生,但是步步逼近的可能性,的确在水涨船高中。
这回事件完成后,独孤九带着云紫音并未回到烟巷的老巢穴中,找过去的红粉知己大摆庆功宴,过去凡是他成功的完成了一件任务,通常都会把到手的报酬在寻欢取乐、彻夜狂饮上。这个惯例,因为身边多了个云紫音,而首有所变更。
他们来到一座不亚于万宝贵的华宅,甚至可以说在格调上还要更为雅致、高贵的庄园门口。富丽堂皇的五道并列红门、门前庄伟的雕梁画栋,都显示这座庄园的主人身分不凡、家财万贯。
紫音怀疑独孤九刚干完一票还不够,打算行窃第二家。
他走上前去,用力地执起门上的铁环,“当、当”地叩了两下。
想不到小偷还会敲门,这还是头一回看到的新鲜事。紫音想了想,终于找到好解释说:“独孤九。你走错地方了。”
“啊?”一边等着里面的人回应,他转过头看了紫音一眼。“这话怎么说?”
“你不是想自首,找衙门吗?这屋子或许颇像衙门县太爷的家,但上面的门匾显然没写着府衙二字。”紫音淡然地说。
“哈哈。”他捧场地勾起唇角干笑两声。“你真的有进步,很大的进步。再加强一下你说笑的技巧,就可以改行当说相声的了。”
“……”紫音默想了一会儿,决定转身走人。
“喂,你去哪儿!”他把她拉回来。
“既然你还要再干一票,我就到远一点的地方等你,我虽然答应和你在一起,可没答应陪你进大牢吃囚饭。”

独孤九也只能竖白旗投降。“好、好,我没说清楚是我的错。我回自己家,不会有人捉我进牢房去。”
“这是你家?!”毫不吝惜地以眼神表现了她百分之百的不相信。紫音不知道江洋大盗这一行这么好赚,能赚到这么一座大宅子,独孤九就算后半辈子不再当小偷,也不愁吃穿了。
“不信,等到里面的人出来了,你再问一。”
说着说着,其中最旁边的一道小门就开了。里面一名老者探出头来,哈着气爱困地说U“是谁在敲门呀?”
独孤九含笑着招呼说:“老丁,您老又在午睡了?”
“哎呀呀,九少爷?我这老眼没看错吧!哎哟哟,我隔多久没看到九少爷的脸了?让我想想……哎哟,都记不住了。”老人家又揉眼又哭又笑地忙说U“快进来、快进来,我好叫唐婶和老唐一起过来,他们也都想您想得要命。”
偷瞄了下紫音,独孤九得意地随着招手的老人家跨进门内,一方面还不住地对她说:“欢迎来到敝宅,云紫音姑娘,以后就把这儿当成你家,千万不要客气。”
这就是独孤九狡兔三窟中,最隐密也是最终的老巢吗?紫音越过那道门,知道自己又跨过一道横亘在他们之间重重秘密的关卡。
屋内的人听到老者的呼唤,纷纷从四面八方走出来,他们一见到独孤九,个个都面露喜色,寒暄的寒暄,招呼的招呼,“九少爷”、“九少爷”地喊,把独孤九捧在掌心上的模样,让人无庸置疑独孤九是这个家的主人,也是这些人的主子。
抛下外面“独孤九”荒野一匹狼的形象,此刻的独孤九反而像是备受宠爱的富家公子哥儿,他笑着一一和众人叙旧,对于大家的嘘寒问暖也都微笑以对,举止间丝毫没有轻浮、夸张的浪子习性,仿佛剥去一层皮似的,让紫音见识到他的另一面。
到底,江洋大盗独孤九,为什么会在这儿摇身一变成为“九少爷”?他背后藏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身分,紫音静静地冷眼旁观时,自己也不知何时成了话题的中心。
“九少爷,这位姑娘又是……”
独孤九此时才把注意力放回她身上,他点头笑道U“我来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嗯,虽然很想称她为我的小娘子,不过还没拜堂,所以……就当她是未来的“九少夫人”,大家要好好照顾她,就像照顾我心肝一样。紫音,脱下你的斗蓬,见见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紫音很遗憾地无法反驳他的介绍,虽然无意当什么九少夫人,但他爱怎么形容就怎么说,她都无所谓。脱下斗蓬,她早已有心理准备地听到众人惊讶的喘息与叫声。他们一看到紫音的模样,无不议论纷纷。
“九少爷。您要“娶”这位姑娘。有没有先跟老爷说一声?”中年管家迟疑地说道。
“我娶媳妇儿关我老爹什么事?!”独孤九嗤地摇摇手。“我累了,先去帮我和娘子备热水,还有弄点吃食送到我房里来。”
“但是……老爷要是知道了……”管家还是不放弃地说着。
“别唆了。”独孤九领着紫音就往西厢走去。“我娘子就和我同住,要是没有要紧事。谁都不许轻易来打扰我和娘子,明白吗?”
“是,九少爷。”
紫音被他拖着走了半晌,看着离众人有段距离,她才缓慢地开口说:“我可没说要嫁你,独孤九。”
“你是没说,而且我也没问过你。”他熟悉地越过种满名异草与铺满珍奇玉石的小径,踏上悬架在绿色水塘上方的九曲木桥,连头也没回地说。
紫音停下脚步,不打算接受他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哎,别一脸我要逼婚的样子。”独孤九转过头一笑。“老实说好了,“独孤九”并不是我的本名,这是我给我自己取的名字。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特别选择“独孤”这二字吗?”
他等了会儿,不见紫音回答,又自顾自地接着说U“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这辈子我绝对不会被任何人、事、物给绑死,我不需要家、不需要婚姻、不需要什么长长久久的约束,我只想自已过我想过的日子,这就够了。”
很显然地,他现在说的话,和先前的宣言自相矛盾,紫音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的想法写在脸上。
“我没说谎,我说真的。”他又露出了犬齿地笑着。“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打定终其一生都要孤独地过吗?”
想知道。却也不想知道。紫音垂下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眸中的感动。害怕太过于靠近独孤九,自己就越受他喜怒哀乐的影响,宛如受控于月儿阴晴圆缺的潮水,落得身不由主的地步。
“跟我来,我告诉你。”他伸出手,要求地说。
紫音彷徨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让他执着自己的手,走到园内一座三层楼的华阁内。推开华阁楼门的瞬间,里面的尘埃与发霉的空气,证明这屋子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进来过了,甚至随都有层层蜘蛛网,让人寸步难行。
“真教人怀念,自从娘走后,我就再也没进这屋里来过了。”独孤九一面挥开蜘蛛网,一面打开窗户迎进阳光。

紫音的注意力则在厅中央的三座立扇屏风上。屏风有着年代久远的气息,但上面发黄的画却依然栩栩如生,画中人有着倾城美色,从那流转星眸、盼笑红唇到娉婷身段、青葱玉指,无一不美、无一不娇,就算现在的紫音看来,也都还有种画中人随时会走出来的错觉。
“这就是我娘。”独孤九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指着画中人说U“套句古人的话,我娘亲是世人眼中的狐狸精、祸世妲己,也是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薄命红颜。”
他苦涩的口气让紫音心口一紧。“怎么说?”
“一个极度渴望男人的女人,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凡是她所到之,男人无不被她的美色诱惑,男人都想独占她、染指她,她明知这点却还是不停地勾引着一个又一个的男人,让那些男人们为了她而决斗、死亡,这是她最热中的游戏了。为了引起男人们疯狂,她可以一夜和数个男人云雨巫山,煽动那些男人血液中嫉妒、占有欲的种子,欣赏着为自己而流血的男人们。”
他抚摸着屏风上的母亲的脸说:“这些,都是她死后,我爹爹说的话。他痛恨我的娘亲,却又爱她爱得如痴如狂,他称她为妖女,却又不肯放她走。他锁住我娘,不让任何人见到她,就连我这个儿子也都不被允许靠近她,直到她死后我爹爹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那年我十岁,我娘是自缢而亡,理由是什么没有人知道,说不定是被关疯了吧。再也受不了独自在这间小屋内度过。”
紫音听着听着忍不住叹息。
独孤九扬高一眉,讽刺地笑说:“这声叹气是可怜谁?我娘、我爹还是我?好一个毁灭彼此的爱吧?不。这种东西根本称不上“爱”。造成人们不幸的是嫉妒、不满、憎恨、不甘,这些都假藉着爱,透过独占,达成一个人束缚另一个人的理由。我发誓不让自己踏上我爹、娘的覆辙,我爱每一个可爱的女人,但绝不被某一个人束缚,也不束缚谁。”
没有办法说这是矫枉过正,紫音自己何尝不是……因为小时候被爹娘抛弃,所以常常连她自己都抛弃了自己。不期待被人爱,也不期待去爱谁,像自己这样银发红眼的“妖怪”,怎么会有人真心爱她,不过是一时新鲜有趣而已。她唯一相信的人是“影蝶门”的伙伴,她唯一知道不会因为她的外表而歧视她、甚至欺负她的人们,只有“影蝶门”的大伙儿。
可是独孤九却闯进她平淡的生活,将她从安稳的壳中拉出来,推到世人的眼前。四郎哥他们小心翼翼地保护她,不让外界的人以无知的俗眼刺伤她;独孤九却选择拆卸她的保护色,强迫她接受世人偏见的白眼,同时始终站在她身边,不曾丢下她。
起初,紫音以为这种行为正代表独孤九贪图她外表的新鲜,不顾她的意愿及感受。现在听到独孤九说的话。紫音的想法改变了……没有人比独孤九更清楚,因为外貌而受人拘束的痛苦,他的母亲还为此送了命。
独孤九全然接受她云紫音,不歧视她也不另眼相待,以最真实的态度包容了她整个人,包括她奇特的外表与被动的心思。
“在想什么?”他回到她身边,以双掌捧起她的下颚,地看进她的眼中。“你的眼真的好美,血的红色蕴藏着凛凛朱光,第一看到这双眼,起初真会吓一跳,接着就会看得入迷了。然后,这辈子头一回我开始明白爹爹的疯狂,有那么一点道理。”
揉着她的唇,黑眸胶着在她的脸蛋上,神情恍惚地低语:“原来我体内还是有爹爹的血呀。光是看还不能满足,光是抱着也还不够,光是一回那能填满这种饥渴,所以才会想要囚禁一个人,宣称这就是“爱”。我一直以为我和那个疯狂爹爹不同,我不会占有谁并宣称她是我的人,我现在知道我错了,那只是我未曾遇到你……云紫音。”
刹那间,恍惚的神情被苏醒的兽取代,他指尖陷入她下颚柔软的肌肉,灼热的双唇吞没柔软的双瓣,一个前所未有的狂吻就这样来袭,紫音不知所措地被强壮的双臂搂在怀中,脑中掀起空白的暴风,这个吻毫不温柔。每强力的吸吮,她的双唇就传来阵阵剧痛,但为什么自己的心还在回应的跳动!
这辈子不曾被人如此紧抱过。
无法呼吸,舒服温暖的气息,足以将冰雪融化的热度,原来被人怀抱是这样教人陶醉的感觉。
坚实宽厚的胸膛压迫着她的柔软,平坦的小腹贴住自己的腰间,那不知名的热火,教人颤抖,支撑着她的手臂牢牢地填满力量,钢铁般硬实的大腿跨入她发软的双腿间,暧昧地摩擦着。
这就是即将被野狼吃下肚的羊儿的感觉吗?
他的牙齿在自己颈间滑动着,寻找着最美味的角度,品尝着。锐利的尖牙咬住她颈间的嫩肉,折腾人的细嚼慢吮,紫音忍不住抖颤着,痛苦又害怕地呻吟。如今都走到这一步了,自己还能有退路吗?
像要安抚她的紧张,他不再咬啮而改以舔吻她的锁骨,很快地她的颈侧浮现一个个淫靡意味的红痕。满足地凝视着自己结下的果,他伸长舌头缓缓地舔过它们,一来回地加它们的熟度。
“我正和爹爹一样,步上同一条路了,紫音。”他的指头插入她银白的发,粗鲁地揪住她往下拉,两人四目相对,他的黑眼中满是激情,掺杂着痛苦。“我想要束缚你,将你藏住。告诉我……说你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告诉我……别这么做。我不想再看到谁和我娘亲一样,死在这充满孤独,只有憎恨没有爱的屋子里!更不愿成为杀了你的疯子!”
痛苦!这是紫音熟悉的感觉。
无能为力的痛苦、想要而无法实现的愿望的痛苦、身体病痛的苦,种种的痛苦囚禁一个人,无法解脱。眼前的男人,正为了自己的心意与原则相违,为了自己的欲望与意志背道而驰痛苦着。聪明绝顶的独孤九,何时何地都一笑置之的独孤九,却会为了她而掉进这么的痛苦渊,她又怎么能漠视不管?
紫音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停止他多年来无法救回娘亲的痛苦。
她也学着他,以小小的双手包住他的脸,抚摸着那张棱角分明俊俏的脸,紫音其实很紧张,她不曾主动去接近别人的心灵,不曾试图去改变别人的想法,她向来只接受别人给她的一切,包括怒骂、偏见甚至是友情、同情,但现在她头一想“给予”,假如说她有什么可以“给”的话,她现在全部都想给这个男人,这个说笑怒骂都直率而坦诚,满嘴言巧语却没有一句谎话的男人。
“我,给你。”
“这是同情吗?”独孤九捉住她的手指,愤怒地说。
她起初摇摇头,但想了想又点头。
“到底是还非?”
“我告诉过四郎哥,这是我的赌注。你也听到了吧?”紫音吸一口气,祈祷自己这不中用的嘴巴,能把自己的心情好好说出来。

他点头后,紫音又继续说:“我,这辈子,一直在放弃想要的东西。曾经放弃想要的爹、娘,想要的朋友,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想要的情人。现在我所拥有的,是别人给予我的生命、给予我的生活,我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有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她捉紧独孤九的衣襟。“其实我很羡慕你的生活方式,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这些是我所没有的,我也想要接近你那样过日子的方式,我想……看点不一样的世界。我想赌一赌,我可不可以拥有,哪怕是一天也好,过一天多采多姿的日子,过一天能让我心荡神驰的日子。”
贴紧着他的胸口,倾听着他拥有而自己没有的强健心跳,紫音闭上双眼说U“也许我心中有同情的影子,但那不是全部的理由,我想给你……全部的自己,因为我也想要改变自己。”
“紫音!”
他疯狂的吻如雨点落在她颊上、唇边、耳垂上,点点滴滴都是征服的喜悦,他终于掌握到这颗飘忽不定、若即若离的心。
承受着他狂喜的亲吻,紫音的心跳得好快,她真害怕自己撑不下去,照四郎哥的千叮万嘱,自己的身子是经不起男人的摧残,但是她选择了一赌,她想知道这甜美而教人战栗的吻过后,等着她的到底是地狱还是天堂。
求求天老爷,让她能撑过这样狂乱心醉的一刻,她真心想活过无怨无悔的一生,她不要永远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她想在独孤九的臂弯中从含苞待放的少女蜕变成璀璨绽放的女人。
她不但想被拥抱,她也想拥抱生龙活虎、始终散发着强烈的生命光辉的他。
“紫音、紫音、紫音!”他连声在她耳边嗄哑地唤着,抱着她的身体因为亢奋而起了一阵阵的颤抖。他似乎怎么样都嫌吻不够似的,贪婪地嗅着她的体香,以鼻子揉着她的耳窝,而她也学着吸进他的气息,两人互相依靠着对方,否则就会因为过度激动而就地为床,缠绵起来了。
“我真想现在就要了你,但是不能在这儿,这儿充满太多悲哀的回忆。”他在她耳边说着。
紫音其实不在意地方,哪怕是这间布满过去阴影的破旧楼阁,只要独孤九在她眼中,这就够了。
“让我再这样抱你一会儿,然后……回到我房内,关上门……只剩咱们两人时……”他诱惑地耳语。
他话中勾勒出的未完画面让紫音不由得面红耳赤。
“嘻嘻,这样就娇羞了吗?功夫还不到家呢。”他突然恢复了调笑的精神,稍稍远离她,以告别过去的眼神最后巡视了整个房间一,接着低头对紫音说U“我在我娘亲的跟前发誓,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禁锢在任何地方,如果要关,咱们得关在同一个笼子里,这样就公平了。我不会让你孤单,也不会让你的日子回到过去的枯燥,有我在这儿……陪着你,咱们谁也不再是孤独的了。”
“那,你的名字得换了?”紫音浅笑着。
他“喔”的一声,打横的高高抱起她。“换就换,这回就由你来取吧!”
“呀”的倒抽口气,双脚离地的瞬间,她紧勾住他的颈项攀住他。“别这样吓人,我会被你吓死,我说真的。”
“好、好。”他咧嘴孩子气地笑说U“你也会有嘟嘴生气的俏皮模样呀?”
俏皮?她吗?紫音不信地反瞪他一眼。
“没照照镜子,你是不会信我的话了。”他迈开步伐,踏出这间屋子边说:“等着,我马上就让你见识见识一个你都不认得的云紫音。而且今夜你会发现到更多不同的自己,哭着的、叫着的、求饶的、呻吟索求的、满口还要还要的,任你选。”
当下,紫音的粉拳不客气地挥上他脸颊。“你欠打,谁会说那种不要脸的话。”
“好痛。”他无辜地叹息。“老实人真吃亏,我说的都是宝话。”
“你还说!”她威胁她挥动拳头。
“行,我不动口,动手总行吧!我们做了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独孤九!”
“啊哈哈哈。”
独孤九说自己很久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了,但是房间中的摆设却一如他离开时的模样。整座西厢都属于他一个人使用,奢侈的摆设几乎让人怀疑,给一名孩童如此奢华的环境过日子,真是件好事吗?他盗窃财宝的眼光,和他生长的环境有相当大的关连,从玄关摆设的一只淡金镂空忍薰球,到墙上妆点的名家墨宝真迹,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却拿来当成孩童房间的装饰。
这种大手笔的阔气,绝非普通出身的人家能办到的。
游戏房、书阁、棋室、茶间,大大小小合起来就足以比拟紫音住过的竹庐,如此羡煞平民百姓的华美房间,独孤九却毫不眷恋地舍弃这样的日子,宁可流浪在街窄巷中的斗室简居。
“这儿对我而言,不过是一间好看点的牢房而已。”他这么说。

独孤九的父亲有显赫的身分,而他的娘亲却是不为世人所接受的低贱红楼出身,以蛮力绑架了他娘亲的爹爹,甚至没有给他娘亲任何名分,自然也就没有对外承认过独孤九的存在。所以,独孤九的幼年连跨出大门都不被允许。不能见容于这世上的私生子,没有身分地位的小妾之子,这就是独孤九的过去。
既然爹爹不接受他,他也选择抛弃爹爹的姓氏。离开这屋子的同时,他给自己取了新的姓氏,当作重生。过一个全新的人生,没有过去、未来,只为此刻而生的“独孤九”。
问他,难道他爹爹对于他在外面的一言一行,就真的从此都不过问了吗?
独孤九也只是笑着说:“自从娘亲死后,这地方对爹来说就像是鬼门关一样,他从不跨进一步,偶而会派人捎信问问我需要什么。所以,我想他恐怕不知道,我在外所言所行,我们就是这样无缘的父子……我不会去找他,他也不会来见我。”
“你不觉得寂寞吗?”紫音就觉得很寂寞,特别是刚被爹娘遗弃的那段日子,寂寞得夜夜以泪洗面,寂寞得心想自己怎么还活着?老天爷为什么不早点让她断气,到黄泉去喝孟婆汤,让她忘了一切。
他以含笑的眼神,将她拉入自己怀中,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然后把小酒杯递到她唇边,示意她喝下。不明白他有何用意,紫音就着杯口缓缓地饮下香醇浓厚的酒液。杯子才见底,他就趁紫音不注意的瞬间,封住她樱桃小口,贪婪地从她口中汲取掺杂着酒香的芳津。
不知是酒的浓烈醉人或是他的吻后劲太强,紫音阖着眼还觉得地转天旋。
他不疾不徐地挑动着她生嫩的舌尖,缓慢地转动着角度,绵长而有技巧的入浅出交换着节奏;对丝毫没有经验的紫音来说,光是这样的吻,自己的心就宛如被他操纵在手上的小鸟,不断地振翅高飞,双脚虚软无力,紫音庆幸此刻是坐在他身上,否则早就融化成为他脚边的一滩水。
“慢……慢着……”好不容易趁换气的空档,她才红着脸说:“饭,才吃到一半。”
“比起眼前的美食,你看起来更可口。”他转而进攻他最新发现的弱点──她左边的颈侧,只要舔着那儿,她就会敏感地颤栗,抖缩起身子。
“吃我也不会饱!”她扭着身子想躲开他灼热的双唇。
“说的也是,吃了你不但不会饱,还会把我累得像条牛,但我甘心情愿让你把我掏空。”他故意使坏地说。
“你下流……”眼睛睁得大大的,紫音实在没想到这男人,居然能在饭桌边发情。
“谁叫你一直吊我胃口,好不容易答应要给我,却又一下子说要先洗洗尘、净身,接着说要肚子饿吃饭,吃饭还要谈谈往事,小小了解一下彼此。吃顿饭净聊些让人听了就没力气的无聊往事,最后还问我寂不寂寞?这不是让人干着急是什么?我的耐性已经剩这么丁点,就差没把你摆上这饭桌,二话不说地吃掉。”
“你!”紫音双手挡在他胸前,害怕地看着他。
他苦笑着。“瞧,就是这样,让我心焦如焚……你越是抗拒越是露出害怕的眼神,会把男人从一只野兽化为猛兽,你不懂吗?”
手掌心下的胸膛,仿佛在证明他所言不假,急切地跳动着。
“我说我寂寞得要死,你肯不肯现在就让我占有你?让我们合而为一,让我在你的体内忘记我的寂寞、我的孤单,让我填满你,让你充满我的心思,让我不再去想什么叫做寂寞。”
他执起她的手指,一根根的舔着、尝着;从没想过这举动也能如此暧昧,明明他什么也没有说,可是自己好像听见了他无声的渴求,敲打在她心房上,瓦解她本能的反抗,而她本能的反抗根本赢不了这个男人强烈的欲望。
“别……这样……啊!”他把整根指头纳入口中吸吮时,紫音浑身窜过小小的痉挛,柔软的舌头在指头上滑动的感觉好暧昧,她知道自己湿了。
“说好,紫音,说我可以现在就要了你……”独孤九低嘎地说U“然后我就叫,只会舔你的手指,我还会舔遍你的全身,让你忘记羞怯害怕,成为完全的女人。”
他的话反而勾起更的害怕与战栗,并非害怕自己遭受暴力的蹂躏,而是害怕自己将会沉浸在他的怀抱中,就像尝过上好美酒的醉人滋味后,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渴求;她切地恐惧自己一旦被他占有,就再也看不到独孤九以外的人了。此时心底有一个小小声音正在说U现在还来得及别打开那道门,否则就再也没有方法可以抵抗他的诱惑了。当初想要赌注自己人生的勇气,已经消失无踪。现在她胆怯无比,恐惧着自己是否挑错了人、找错对象,因为独孤九就像最强的媚药,可以教人意乱情迷,同时也会要了她的命。
过去总以为自己随时都可能丧命,因为这不争气的药罐子身,她从不奢望自己能活到百岁,顶多……再一天、再一个月、再一年,每的发作她都以为自己大概不行了,谁知却又让她多活了几天。她以为自己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死神随时都在身后,无须恐惧害怕。
可是她现在却好怕好怕自己会死在独孤九的怀中。开启了那道未知的门,接着不得不迎向生命的终点,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她宁可不知道失去了些什么,至少走的时候不会痛苦。
她知道自己想法很愚蠢,但却忍不住这么想,假如今日她能有更健康的身子,她一定会毫不考虑地投入他怀中,贪求他允诺的快乐,沉溺于他的情潮。可是她打从出生就注定要和寻常女子不同,注定不能拥有纵情飨欢的身子,注定不能与心爱的男人结合。
要告诉他吗?
说了以后他会有什么反应?愤怒、生气,就算被骂也是应该的。
自己是无法承受他狂猛爱意的女人,自己是不能被拥抱的女人,自己是懦弱胆小不敢去赌上性命爱他的女人。
走到这一步,还临时退缩的女人,根本不值他一顾。
天呀!为什么要让自己做这样的选择?为什么让她爱上独孤九?这真是老天爷给她最残酷的打击。到这一刻,她真的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跟四郎哥走,虚伪的勇气不能坚持到最后一刻,到最后还要伤到他,伤害这个不顾一切索求她、渴望她的男人。

“为什么哭了?”独孤九皱着眉头,抹去她眼角的泪,可是抹了又抹,她的泪水却始终没有断过。
轻轻地抱住她的头,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真的让你这么害怕?你……就这么不愿……和我在一起?”
紫音摇着头,将自己哭泣的脸藏在他胸口,不想让他看到。
“还是说……你果然没有办法忘记那个男人。”独孤九不甘心地说着,脑海中浮现曹四郎的脸,以及他最后的断言……自己真的做错了?不该将她强夺过来,最后只是徒让美人伤心。
“不、不是的。”紫音哽咽地说:“四郎哥和我就像亲兄妹一样,我们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
“这么说……他从没有抱过你?”
她苦涩地摇头。四郎哥拥抱自己?紫音连想像都无法想像,四郎哥怎么会抱自己呢。自己在他眼中就像是需要宝贝呵护的脆弱小,连风吹雨打都不舍得,怎会意图攀折易断的枝芽。
“那么,你这泪水是因为我太野蛮了?吓到你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还是子。”他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地说U“我保证我会小心翼翼,绝不会让你有半点痛楚,所以不要怕了,好吗?”
错过这机会,自己将没有第二坦白的机会,紫音明明知道,话却无法说出口,横哽在喉咙,卡在心头又苦又闷。快说吧,快说吧,否则会饶下大错。
“紫音、紫音。”他搂着她,不停地在她发上亲吻着。“快点成为我的人吧,我真的好怕你会消失,不能把你变成我的人之前,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安心的。答应我,立刻,让我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这真是致命的一击。紫音望着他有些孩子气,却始终凛凛散发着野性之美的俊秀脸庞,她多想保留他此刻的无邪笑容,他想要的一切……全都给他。她不要他失望,不要他生气,不要他悲伤。
那怕是昙一现也好,能被他所拥有,她也会心满意足。
紫音勾住他的颈项,闭上羞怯与恐惧的眼眸,低语地说U“带我到床上去,趁我心意未变前……”
他回应地抱起她柔软的身子,朝屋子唯一的大红寝床走去。
※        ※        ※
“好美。”
他经声地低语,让躺在床上的人儿不由得害羞地颤抖着。
然而这幕景象的确有著令人无法窒息的美感。火红的丝绸锦锻上、褪去累赘的衣裳后。闪烁的烛光中,紫音雪白胴体渲染着粉红色的光晕横陈着,没有一丝丝淫秽的因子,单纯而圣洁的美丽,宛如祭典上最神圣的巫女,供人景仰与膜拜。
“美得几乎教我不敢碰触你,但又想狠狠地在这雪白的Chu女地上留下我的痕迹,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属于我的。”他叹息着,伸出的手,始终都没有碰触到她似冰如火的肌肤。
紫音此刻连心都在颤抖,她提醒自己必须要呼吸,要记住此刻每一分感触,他的每个眼神,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拥有下一秒的空气。
他的目光所到之,都在紫音身上燃起无形的火焰。她清楚地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游移到何,她全身灵魂都被他所碰触,从里到外赤赤裸裸的呼吸中,无一不有他的存在。
她知道在他的眼神中,自己的身子起了什么样羞人的变化,一想到他全都知道……自己如何羞人的渴望着他的碰触,她就忍不住要移动双手遮掩住自己肿胀的尖端。
“不……别遮住,紫音。”他握住了她的小手,亲吻着她的指尖说。“不许这么残忍,把这么美的你遮起来不让我看,以后在我身边永远都不许你遮起来。”
“谁教你一直盯着,让我觉得好奇怪。”她双颊染着红云说。
“奇怪?”他唇角漾出透视她灵魂的诡笑。“那不是奇怪,你只是太敏感而已,光是眼睛看……已经可以点燃你身子的火焰,而你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是吗?”
“你知道,还说!”
“好,那我不说……我用做的。”宣言似地说完,不等她的回答,他的唇紧紧地吸附住她,吞噬着她,以令人炫目的激情热吻为这一夜揭开序幕。
一手探到她身下,将她的身子高高弓起,舌尖滑动在她平坦火热的小腹上,来回转圈地逗着她,紫音不觉地扭弄着腰肢想逃离这湿热的夺取,却又不禁寻求更多他的慰藉,盘旋在她腹部的舌尖专注在她小小凹陷的肚脐中时,他的另一手则向上攫握住她饱满的雪丘,又揉又捏着营造另一波更强的刺激。
紫音不住地喘息着,银丝随着她在红缛上摇动着,仿佛是一波波银色瀑布,流泄到床下,暧昧地晃动着。
她弯折的腰身抽搐颤抖时,他改而以舌头含住左边胸脯上的红,细细地啮咬着,玩弄着口中百尝不腻的甜美果实,此刻紫音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喘息,而呻吟出连自己都未曾听过的娇吟声。

“独孤……九……别……啊……”
他含着她的尖挺的小乳峰,一面将自己指头伸入她的红唇中。“叫我的名字就好了,紫音,继续喊我……”
她呜咽着,从未体验过的情潮如同风暴在体内肆虐,寻求一个出口,眼眸开始泛起泪液,却没有半点悲伤的感觉,只有盲目地渴求让人疯狂,让人不知所措。“九……做点什么……我好难过……呼吸……”
他抬起头亲吻住她,温柔而缠绵的安抚住亢奋高昂的她。“你只是太激动而已,慢慢来,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
她捉住他依然穿戴整齐的衣服。“这不公平,你让我受不了,自己却还无动于衷,连衣服都没有乱,这太不公平了。”
“呵呵,亲亲,你真是太不懂男人了。”他握住她的小手,往自己身下探去。“相信我、如果我现在脱去衣服,恐怕会不顾你生疏的子身,马上就要了你,你可会很疼痛的。”
“啊”的倒抽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握住的是什么,但那利刃般的巨大形状与热度,的确教人有些害怕。
“明白了吗?别急,等你准备好了,我就会脱掉。”
紫音泪眼朦胧,楚楚可怜地点头。“可是你别再折腾我了。”
“那不叫折腾,我是在疼你,爱你。”
“骗人。”紫音不依地摇头:“你弄得人家浑身都像着火似的,好难过。”
他又笑着亲吻她的脸颊说U“傻紫音,那不是难过,那是会让你很舒服的前奏,耐心点……我会让你蚀骨销魂。”
蚀骨销魂?听起来好可怕。紫音脸色不红反白。“不……要……”
“怎么又不要了?”他逗着她说。
“听来好怕人。”光是所谓的“前奏”,她就感到呼吸困难了,要是真到“销魂蚀骨”,自己一定会死在他怀中。
“紫音真是胆小鬼呀。”全然误会了紫音脸色发白的理由,他再度把她压回床上说:“那就只有一个法子可想。”
她睁大怀着希望的眼。畏怯地说:“就做到这儿?”
“让你没空烦恼这些有的没的。交给我就对了。”他随即封住她的抗议,激狂地吻她。
“啊……唔……”
分开的双唇沾着彼此的唾液,他以指尖沽着她的蜜液,一路往下舔舐,来到她的双腿间。
第七章
紫音尚未回过神前,他就分开她柔密的草丛,探往她最隐私的地方。
“呀,不要……九……住手……”
然而他舌尖碰触到瓣的同时,她的尖叫就化为喘息声,震撼让她的思绪一片空白,但很快的这片空白也被白热化的刺激消灭,此刻紫音已经不再是紫音,只是一具燃烧在他舌尖下的女性身体。
她呻吟着,起初还意图抵抗这种不洁行为,而打算合拢的雪白的大腿不停地颤抖着,最后无力地敞开,任由他为所欲为。
舌尖细细地舔舐着瓣的每个角落,甚至偶尔入壁,松软她紧张痉挛的径,最后加入的指头更让紫音发出了破碎的啜泣,随着指头入浅出而发出高高低低地吟叫。
不要了,她受不了这种事……紫音脑中疯狂地回荡着尖叫声,体内仿佛潜藏着一头野兽正要呼之欲出,咬碎她的神智,突破她的皮肤,停止她的呼吸与心跳,只要能获得解脱的拥抱,要她做什么都愿意。
独孤九没有放过任何一丝她脸上的表情,当她为不知名的情火而狂乱地摇着一头银发,从红眼边缘缓缓掉落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时,他的心就被爱意胀得满满的。当她苦闷地发出娇艳动人的呻吟,听在耳中就像是天籁的声音,叫他忍不住再三逗弄她,希望她再疯狂一些,再继续恳求,在自己的手中燃烧再燃烧。
“啊……啊嗯……”紫音将捉乱床单的五指伸向他,哀求地叫着U“九……可以了……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好难过……”
怜爱的亲吻着她的指尖,却还嫌不满足的男人冷酷地摇着头说U“还不够。再忍忍亲亲,我不想进入你的时候,让你有一丝丝痛的感觉。”

进入?那是什么意思?紫音管不了那许多,她只知道要是他再不对自己的身子做点什么,自己体内闷烧的热火永远不会有熄灭的一刻。
“没关系,痛也没关系!只要能消去我体内的火,什么都无所谓了。”她哭叫着,开始以粉拳敲打他的胸口。“九!快点!”
不管再如何铁石心肠的男人,见到此刻的紫音,恐怕也没有不臣服的。独孤九也只能忍耐到这种地步而已,他抽出沾满她爱液的指尖,充分地湿润了自己的男性后,缓缓地抵靠在她柔软火热的入口前。
“紫音,看着我。”
她氤氲红眸在他进入的瞬间,闪现一道惊愕的彩虹,双唇无声地尖叫着,但所有的声音都被独孤九给吞没了,他为了缩短她痛苦的时间,一鼓作气直达她最,夺走了她本该珍藏一辈子的子身。
被撕裂的感觉让紫音差点就晕过去,她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停止了心跳,但是更强烈的刺激随着独孤九一地挺进,让她苏醒,身体饥渴一瞬间获得满足后,立刻贪婪地追求更多更的接触。不自觉地,她的双手双脚都缠住了身上的男人,无言地需求着他。
“紫音、紫音!”他沙哑地唤着。
她阖上双眼,沉醉在他狂炽的热度下,克制不住一个个小小的颤抖。“啊……啊……”
“就是这样……看着我……接纳我……我们是一体的……”
一体,多么不可思议的字眼。原来这就是结合……此刻,她相信即使自己断了气,也会永远记住他融化在体内的感触。“独孤九……”
他扶起她柔软的身子,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腿上,更用力地入她体内,由下而上的贯穿着她,紫音抱紧他的颈项,不停地啜泣着、扭动着,两人摩擦出来的热度,几乎像是一把要命的剑刺入她脆弱的心窝,已经远远超过她所能负荷的了。
“啊嗯……啊!”她咬住眼前热汗淋漓的肩膀,抗拒着快要将她逼入黑暗的晕眩感。
独孤九努力地延长着这最甜美的一刻,在快慢的节奏间,准确地将他们两人一齐带往更璀璨的刹那。
“我……受不了了……独孤九!”紫音咬着牙,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事物,整个人都要漂浮起来,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濡湿了她嫣红的双颊。
“我也……”喘着气,他最后低吼一声,将自己的生命力灌注到她体内。
感受到他那股热流的瞬间,紫音发出无声的高音,虚软地倒下。
“紫音?紫音。”独孤九恢复呼吸后,紧张地摇着没有知觉的她。
晕死过去了吗?他是听过有些人做得太激烈,会出现在这种症状,也许自己太不分轻重了,毕竟紫音也是初,无法承受这么剧烈的……他担忧地探着她的气息,似乎很微弱,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可恶。一看到她娇羞的脸,自己就成了一头不知节制的猛兽,竟把她累成这样,太不应该了。
“紫音,醒醒。”老天爷,求您让她醒来,让我确定她没事,下我绝对不会再这么鲁莽了。
为什么不醒来?普通来说,隔这么些时间,应该会醒的?
独孤九不断地唤着她,但是怀中的人儿就是没有苏醒的迹象。甚至连他替她净完身,换上干净的单衣,她依然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该找大夫来看看吗?但又要怎么告诉大夫,说紫音是在行房过后……不行,这么做,紫音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羞得无法见人。可是,不能放任她这样意识不清。他好担心她会不会一直这么睡下去。
“紫音,别吓我了,快点睁开眼,告诉我你没事。”
他一直等着,也许这只是紫音的一个玩笑,她随时都会笑着醒来,告诉他U你上当了。然后再告诉他这些都不是真的,她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紫音。你还在做什么,快点醒来。”
从耐心地等候,一直到失去理性地叫喊,床上的人儿始终都没有回答他一字一语,然后他的心逐渐感到冰冷、感到绝望。
会不会,紫音从此以后再也不睁开双眼了?
自己才刚刚得到她,却在转眼间又失去她,这是什么可怕的玩笑?
骗人的,这不可能,紫音一定会醒来,没有道理不醒来。他就在这边等,等到她睁开眼,看着他微笑为止!

结果,独孤九就这样一夜没睡,呼唤了她一夜,但是紫音没有再睁开双眼过。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气若游丝,一息尚存,却没有睁开双眼回应情郎呼唤的力气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独孤九坐在床边,痛苦地低语着:“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不能眼睁睁看紫音的命葬送在你手上!
曹四郎!
你一定会后悔的,独孤九!
他知道,那家伙一定知道为什么紫音会昏迷不醒!
※        ※       ※
到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不迟,不迟。就算要他把时间停止下来,他也不会让事情太迟!
独孤九跳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要去找曹四郎,把他捉到这儿来,问清楚这究竟怎么一回事,然后不论要他做什么,只要能换回紫音的笑容,他不惜一切代价,那怕是他自己的命,他都可以给。
“亲爱的夫君。你再说一.我不肯定我听明白了。”炎华瞪大眼睛。
辽南王爷,也是那有胆子娶蝴蝶为妻的英武男子淡淡地扬眉。看着四周人吃惊的表情,再一平淡地说:“你们说的那个“独孤九”其实是镇国威远大将军,杨国公的私生子。如果我记得没错,他也是唯一没有搬上台面的庶出子。虽说杨国公有十几个儿子,外面传闻他对这个私生子疼爱有加,甚至让他一人独居京城最大的豪宅,从不让人见着。因为这是他与最爱的女子所生的唯一儿子,所以待他也最特别。”
“那我就不懂了,为什么堂堂威远将军的儿子会跑去当个贼?而且,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炎华狐疑地说。
关宇朝不悦地看了妻子一眼。“杨国公是我的远房母舅,小时候我常常来往他的家宅,和那些表兄弟们玩耍。这件事是公开的秘密了,只是没有人会把杨国公的私生子与“独孤九”划上等号,因为谁也没想到居简出的他,就是江洋大盗独孤九。连我,也是从杨国公口中得知这件事,他很担心这个儿子是否会闯祸,要我透过京城的眼线,帮他注意一下。至于他为何会去做江洋大盗,这也只有本人才知道了。”
“哇,果然是我亲爱的夫君厉害,连这等秘密都逃不过你耳目。那早知道当初就先问过你,我们也不用绕一大圈,还害得紫音落到独孤九的手中。”炎华扼腕地说。
“是哪个不用大脑只知莽撞的小笨蛋,总是我行我素的,嗯?”说到这儿,似乎有帐要算的关宇朝,瞄了瞄妻子。“不告而别演出失踪记,这件事……夫人不会贵人多忘事吧?”
炎华干笑着。“现在这事儿先摆一边,既然你和杨国公都在注意着独孤九,那一定知道他的落脚,我们得快点找到他人,这攸关紫音的性命,人命关天,你安好心快点告诉我们吧。”
四郎也跟着求情说U“拜托你了,王爷,我们必须马上知道紫音的下落。”
“好吧,我就试试看。但我没把握杨国公是否知道独孤九人在何。他虽然时常都派人暗中跟监这个儿子,但却又从不去见他。能不能马上就找到独孤九的人,我也不确定。”
“有个希望总是好的。”四郎退而求其地说。
关宇朝点个头,取过笔墨,写好一封密函后,交给随身护卫。“琴奴!”关宇朝吩咐说:“你替我跑一趟将军府,把这封信送过去,一有回信马上传回来。”
“是。”
身手俐落的护卫出发后,众人也只能等待着好消息。
四郎叹气地心想,说来紫音的运气也算好的,巧逢辽南王爷关宇朝为了寻妻,特别轻装简从的上京,所以炎华才能如此快速地与他取得联系,现在总算对于独孤九的下落有些线索,一切只待王爷这头能否传回一个好消息了。
这两天,他无时不刻都在担心紫音的身子。
紫音异于常人的体质,曾经被无数名医摇头叹息,她能活到现在对很多大夫而言,都算是一种奇迹。要不是四郎坚持不放弃对紫音投药,加上紫音的师父传授给她一套上乘的心法、如此里外调和后,勉强让紫音能过普通人的日子,但这并不是说紫音能过百分百的正常人生活,这其中有一个碰触不得的禁忌──他曾经再三警告紫音不能接近男人,为的就是想保她一条小命呀!
如果因为自己失踪一事,而让紫音不得不听从独孤九的话,最后送了小命,那他曹四郎岂不成为整桩麻烦的罪魁祸首。如果要赔上谁的命才能度过这难关的话,也绝不该是无辜的紫音呀!
四郎怎么也不懂,何以紫音在那个时候,选择了独孤九而非跟他回“影蝶门”。
依他和独孤九交手过招的情形看来,自己要取独孤九的性命绝非难事,要是紫音没有阻止,没有说出那些话,现在整个情况当会逆转过来。
莫非,紫音真的爱上那小子了?

四郎蹙起眉头,走到窗边眺望着楼阁下熙来攘往的人群。
也许错的人是他吧!为了保全紫音的性命,所以总是无微不至地保护她,小心不让她接近任何男人,也从不让她涉及男女情爱的纷纷扰扰,紫音在这方面是一片的空白,他认为这么做是最好的,却忽略了人是有七情六欲的,紫音亦是如此。
无知并不能抹煞紫音对爱的憧憬,而自己给予她的情,显然不能满足紫音。宛如一张白纸的紫音,又怎能抗拒千锤百炼过后的男人所散发出来的邪恶魅力。独孤九和紫音就像是一体的正反面,他们互相吸引,也彼此追逐,紧紧地将两人连系在一起。
紫音,这四郎哥一定会好好听你怎么说,听你想怎么做,我不会再任意帮你决定你的人生该怎么过了,所以……你要活得好好的,让四郎哥再见你一面。如果你真爱独孤九那小子,我也不再反对了,我们可以一起想法子,找一个可以让你们相守一生的方式。
他紧握着窗台,祈祷着。
正当曹四郎低头沉思,下方的人群中,不知从何方射进一只飞镖,准确地钉入窗上。
“是谁?”他立刻用眼睛搜寻着,但茫茫人海,哪能找出嫌疑犯。
“四郎哥,这飞镖上有纸条,写些什么?”炎华抽出飞镖后,交给他。
摊开纸条细看了下,四郎把纸条揉成一团掐在手心。“独孤九!”
“什么?这是独孤九写来的?他写些什么?快告诉我们呀!四郎哥。”
“他要见我,单独。”
“上面没有提到紫音的事吗?”
四郎摇摇头。“我出去一下。”
“等等,四郎哥一个人去太冒险了,我们也跟着你去吧。”
“不成。”立刻否定了炎华的提议,四郎心中有不祥的预感。“独孤九是何许人?以他的聪明才智一定会留意有没有人在跟踪,我不希望他被迫爽约。况且他找我的理由,只会和紫音有关,可以不必担心我个人的安危。一切就等我和他见过面后再说了。”
大郎还是不放心地说U“四弟。这样不好,你才刚回到东晓楼,谁也不知道万宝贵是否真对你死了心。不定这又是一桩诡计……还是让我们暗中派人跟着你吧,就算以防万一也好。”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四郎难得动怒地说:“现在紫音的安危最重要,其余的都不必说了。我走了,谁都不许跟,否则就是和我四郎过不去。后果……自行负责!”
眼看着四郎怒气冲冲地离开,炎华等人哑口无言。
“唉,漂亮的人生起气来格外有魄力呀。”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恢复的炎华,还是俏皮地说:“四郎哥那么说,还真教人不敢不从。可是大家伙儿担心是事实。”
“那么。”关宇朝提出解决之道说:“就让剑奴暗中跟他去好了,剑奴并非这儿的熟面孔,而且他有一定程度的轻功,说不定可以帮上忙。重点只要确定四郎的确是去和独孤九见面而已。”
“哇,太好了,嫁给这么聪明能干的夫君,我蝴蝶真是太走运了。”
关宇朝不为她的甜言蜜语所动。“再怎么拍我马屁,你的翘家之罪还是得接受惩罚,炎华。”
“啧!你记得还真清楚!”
“谁叫我有个健忘的娘子,总会忘了教训,害得我不得不一再地提醒。”
炎华赌气地坐到离关宇朝最远的角落,暗中发誓总有一天风水轮流转,会轮到她来惩罚他。可惜在那天还没来之前──也就是关宇朝还没犯错前,自己只好倒楣被他吃定了。
※        ※       ※
四郎一个人来到当初独孤九带走紫音的小山丘上,只见大树下已经有人等在那儿。他下马后,走向对方。
“独孤九,紫音人在哪儿?”
抬起布满红丝的眼,独孤九一夜间变得有些憔悴地说:“跟我来。”
四郎没有问他要去那里,只要能见到紫音,那怕是到黄泉地府他都奉陪。本以为他会带自己到某条街柳巷──过去独孤九最常藏身的地方,但是他们却来到一座豪宅大院的门口。一时间,四郎以为自己又上当了,但是独孤九迳自领着他走进屋内,仿佛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似的。

四郎不得已只得跟着他进门,一路上看到不少奴仆,而大家都是恭敬地回避着,一脸不敢触怒独孤九的神情。四郎正在纳闷时,独孤九在一扇门前停下。
“进来吧,紫音就在这里面。”
走到这一步,除了相信他之外,也别无他法。四郎一进门内,就知道这应该是某位富家公子的房间,这时他才想起关宇朝说过的话──独孤九的真实身分。这么说,这儿是独孤九真正的家?
“紫音!”他一见到躺在床上的佳人,马上把脑中的杂绪丢到天边。“紫音!是我,四郎!”他高兴地叫着。
但是床上的人儿动也没有动,看似睡着了……四郎止住呼吸,颤抖地伸出手探她的鼻息……还有气!谢天谢地!
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紫音发生什么事了?”
“你也不知道吗?曹四郎。”独孤九以孤注一掷的神情说:“我本以为你会知道,所以才找你来了。可是连你都不知道……那……”他痛苦地走到床边,握起紫音的手说U“你可以滚了,曹四郎。”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是在问你紫音发生什么事了!”
独孤九摇摇头,语气彷徨无助地说U“我不明白,我不懂,昨夜她人还好好的,可是……我们……欢好过后……她就一直是这样……叫也叫不醒。”
听见他的话,四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再说一,你做了什么?”
“我抱了她──”
“你这个畜生!”四郎二话不说,扳过独孤九的肩膀,暴怒地挥出一拳,力道大得让独孤九整个人撞到墙边上。“你怎么能……对紫音……你不知道你逞一时之快,却会杀了她吗!”
茫然地眨着眼,从昨夜就反覆不得其解的困惑,让独孤九一时反应不过来而挨了这个拳头,接着四郎又再扑了过来,重重地朝他的腹部痛殴。连挨了好几下之后,痛感开始渗入他的知觉,也慢慢让独孤九的脑筋恢复运作,他最后捉住了四郎的拳头,制止他。
“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快告诉我!”他有种死不瞑目的愤怒,就像被判了死刑的囚犯,没转到判决文前,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四郎咬着牙。虽然知道事到如今怪谁都没用,但还是不甘心自己明知悲剧即将发生,却没来得及阻止。
“哼”一声地离开独孤九,四郎来到床边再把脉探视紫音的情况。
“告诉我,曹四郎!”他坚持不退让地追上前。
“紫音的身子、这模样,你以为她能和常人一样吗?她打从出生后就有特异缺陷的体质,一般人体质都是阴阳调和的,男阳女阴固然是古时流传的话,但每个人体内多少都有些阴气与阳气,能和谐的调和这二者就能拥有健康的身子。这也是一般大夫配药拿捏的原则,取阴补阳或截阳润阴。可是紫音不同……她天生是纯阴体,任何一点阳气或是阳性都会要了她的命,唯一能保命的方式就是保持她纯阴的体质。你知道这有多困难吗?从饮食、水、空气样样都要注意,连一点点小阳光都会要了她的命。她现在能在白昼出没,还能视物,都靠她的师父传授的一套寒冰心法在护体,学习如何把阳气排出体外。”
把脉过后,四郎锐利的眼光直射向脸色苍白的独孤九,他接下来的话,想必更令独孤九诧异。“这样一位接受过度阳光都会受不了的少女,你却让她接受你的纯阳精气、这等于是直接在她体内注入毒液,她没有立刻断气是归功于这些年我为她调配的药起了保命的作用!这样说你懂了吗?”
曹四郎的话就像晴天霹雳,让独孤九整个人呆愕原地。
自己害了她!
他成了杀害紫音的凶手?
以他的爱为名,杀了她,就像当初爹爹囚禁了娘而害死娘一样,现在他同样害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是什么样被诅咒的厄运!
“不!”
独孤九暴吼的声音穿透了整间屋子,他冲到紫音身边,将她从床上拖起来,“我不许你死,我不允许你这么做,紫音!你说过你要把自己给我,那就睁开眼看着我,我还活着的时候,你怎么可以死!醒来,你给我醒来!”
要不是曹四郎从他背后。朝颈部一个重击,让独孤九昏过去,恐怕他会一直抱着紫音如此狂叫下去。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四郎很想就这样不管独孤九,把紫音带回“影蝶门”去,但见他方才凄声力吼的模样,真情流露绝非骗人。他没有想到独孤九真对紫音有如此的情,他一直认定独孤九只是意图玩弄紫音而己。
况且,他刚刚说了,四郎确定自己听得一清二楚。紫音说要把自己给独孤九。
那么……紫音是明知自己性命难保的情况下,还是愿意把身子给他?
这就是你的赌注吗?紫音。

四郎抚着她透明雪白、漾着幸福沉睡的脸颊说,“既然要赌,就绝对不能输。你还在睡什么?紫音。大伙儿都在这儿等你,等你战胜回来。还有这个傻瓜蛋……似乎直到现在才知道真相。你也太顽皮了,怎么可以瞒着自己情人如此重要的事,你正在把他推入渊呀!你一定要醒来,紫音,如果你不醒,恐怕不只是你,连这家伙也会没救了。”
尽人事、听天命,现在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能不能救回紫音,或怎么样才能维持住她的命,也唯有靠紫音能否执着于这人世,以求活下去的意志醒来。
※        ※       ※
独孤九醒来的时候,看到曹四郎盘坐在紫音身后,双手紧贴着她后背,正在运功输气。两个人周身泛起的寒意,独孤九不只感觉得到,就连紫音与曹四郎身上都飘起显而易见的淡淡白烟。
这种寒功基本上对男人而言是根本不能练的,除了损伤自己体内的气,还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但是为了把紫音体内的阳毒逼出,曹四郎已经豁出去了。
独孤九从没有练习过这类的心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打扰他们外,他也只能苦于旁观。
时间慢慢进入薄暮时分。
紫音唇边突然流出一道鲜血,四郎也跟着咳出几口紫色的血痰,停止了运功的动作。
“不要紧吧!”独孤九一手一个扶住他们两人。
曹四郎点点头,挥手要独孤九别管他。“让……紫音……躺下。”
他立刻照做,过去曾经存在他与曹四郎之间的芥蒂,已经因为他们对于紫音的爱而化解。他替紫音盖好被后,担忧地看着脸色泛青的男人说U“你要不要紧?有没有我能做的?”
摇着头,四郎走到一旁的地上坐下说U“让我休息一下就好。”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独孤九也只好重新回到紫音身边,小心翼翼地探着她的气息与脸色。比起昨夜,显然她脸上已经开始有些血色,气息也不再像昨天那样断断续续、气若游丝。一切,都是这名男子的功劳,独孤九为自己的无能而懊恼。曹四郎说得没错,紫音在自己身边,远远不及留在曹四郎身边来得幸福,至少曹四郎能医治她,保住她的命。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
想起自己过去妄自菲薄地说要将紫音从曹四郎身边夺走,就不得不为自己过去的浅薄而汗颜。
只知强取掠夺,却不知付出的愚蠢;只知占有却不明分享的狂妄;没有什么比一个满口空话的男人更差劲、没用的,自己拿什么跟曹四郎比!
此刻,独孤九再明白自己有多爱紫音,即使是幼稚的爱,也真真实实地存在着。现在他还要从曹四郎身上去学习,该如何更成熟地去爱她。
“谢谢你……救了紫音。”怀着忏悔,他开口向四郎说。
曹四郎闭着双眼,做着吸纳吐息的动作说,“紫音就像是我妹妹……我救她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但还是要向你说声谢。”独孤九垂下眼眸说;“还有。为我过去对你的误解道歉。我一直把你当成情敌,以为你不满我抢走紫音,没有仔细把你的话听进去。”
四郎缓缓睁开双眼。“你对紫音是真心的?”
独孤九直直迎视着四郎。“再真心不过。即使我知道紫音跟着你比跟着我好,我还是不想将紫音还给你。”
“那不过是占有欲作祟。”
“不,我有自信能给她一样你无法给她的东西。”
“喔?”
“我能以一个男人的身分去爱她,而你却只能给她父兄般的爱,”他毫不回避地说着。
四郎和他对视片刻,最后松卸下敌意说U“你说得没错。但,那是紫音需要的爱吗?”
“我可以为她学寒冰心法,也可以为她学习如何调药、抓药,她将会在我心中占最大的地位,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人、事、物。可是父兄不同,不管你有多爱她,她始终都不会成为你心中的第一。”
“你还真是个大言不惭的家伙。”四郎苦笑着。“但是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没有人比四郎清楚。他心中哪个角落,谁才是无法取代地存在。不论他有多爱紫音,甚至能为紫音付出生命,而始终忘情不了也放不下的,却是另有其人。
“我想你没有那么讨人厌。紫音最后要不要跟着你,由她自己决定吧,我不会再多话。”
得到四郎的认可,独孤九的心中大石也随之落下。他此刻才知道自己有多紧张,连手心都冒汗了。面见岳父的心境,大概就和这差不多。

恢复一点力气后。四郎走到床边探查紫音的状况。
“紫音……没事了吗?”独孤九窥看着他的脸色说。
“还不能说完全没事,但小命暂时是保住了。我的寒冰功法还不到上乘的阶段,如果想要完全却除她体内的阳毒,不藉助药物之力是办不到的。可惜,现在能到手的药……根本办不到这一点。”
“那要什么样的药材才有用?”
四郎依旧是摇头。“说了也没用,那种梦幻药材连有或没有,都没有办法肯定。我只是曾在研究各类药草经典时,看到过那类药材的叙述,但我了十年寻遍名山、药铺,却始终没有见过那药材。”
“只要有希望,不论如何我都要试试。告诉我,那药材是什么?”
“传说生长在雪山冰崖,百年开一,千年结一果的冰晶阴蓼草,因藏在百尺的冰层下,别说是采集困难,就连有没有都不知道。但是那药材对紫音的体质而言,恰巧是最佳良药,足以排出她体内的阳毒,且至少一年内不会再被阳毒所害。”
“也就是说,一株那个什么冰晶草,就可以让紫音活上一年。”
“可以那么说。”四郎点头同意。“不过,这并不代表紫音就是健康人了,只是因为阳毒攻心而发病的症状可以不再犯。但接受你的纯阳精气,还是有危险。”
“我明白了。”独孤九起身。“我现在就去打听。”
“打听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了十年找不到的药材,你这样出去逛大街,就能找到吗?”四郎摇头。“这天下除了宫内的御用药材我没找过外,每一都被我找遍了。”
独孤九眯起一眼。“宫内?”
“你该不会打算擅闯禁宫吧!”眼看他脸色不妙,四郎反应极快地说U“快点丢掉那种愚蠢的想法,我不管你这江洋大盗的本事多高,但是擅闯禁宫只有死罪,更何况你要偷的是御用药材。就连吃药的人也会有罪!”
“我管不了那许多!”
“你不能不管,想想你自己的身分,杨国公没有公开认你这儿子,可是你要是被捉了,就代表杨国公府上上下下千百条人命都跟你连坐。你想成为杀人魔,也别让紫音背上这条罪名!”
独孤九宛如受到雷击。“你怎么会知道?!”
“我们也有我们的情报网呀,少爷。”四郎拍着他肩头说U“冷静点,冒着必死的危机,闯入禁宫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找到那药材,岂不是太不划算。一定会有别的法子可想。”
“别的法子?你刚刚自己明明说没有其他法子了!”
“唔!”四郎被反堵一口,却提不出更有力的说法。
“总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真被捉到,我也不会让爹爹陪我一起下水。为了紫音,我不能不一试!”说着,他转身要走。
不阻止不行,四郎焦急地想,却又不知怎么样才能留住独孤九的脚步.
“……嗯……”
此时,床上的人儿有了动静。
“紫音?你醒了!”四郎大喜过望地叫着,而这句话也让本来已经人在门外的独孤九,马上又转身冲回来。
“紫音!紫音!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独孤九捉紧那雪白的小手。
睫毛缓缓地眨动了两下,最后在独孤九和四郎满心期待中,终于云紫音的双眸缓缓睁开,她惨白的双唇一开一阖地说着无声的话语。
第八章
独孤九凑近她唇边。“你说什么?”
“我……还……活着?”她有气无力地说。
“当然你还活着,我不许你死,你怎么可以这么蠢,想要以死来隔开我们呢?你这做得太过火了。紫音,我绝不原谅你。”他抱紧着怀中的人儿,感激、愤怒、爱、恨,所有的情绪都交错在一起,让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紫音唇角慢慢地弯出一抹笑,“对……不……起……”
“笨蛋,你这傻瓜,为什么不告诉我!把我吓死了!我以为我杀了你,还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你了!”
男人哽咽的声音宛如来自灵魂的嘶吼,紫音摸着她心爱的脸庞,如此直率俊秀的人儿,怎么可以为了她而掉泪呢?!自己真是太罪过了。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情到……这正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自己怎么舍得离开他?紫音没有力气可以回抱他,只能不停地摸着他,轻轻地说U“对不起。对不起……”
“不许你再离开我,不许你再陷入什么昏迷的状态,明白吗?就算老天爷要把你带走,你也得有我跟着,否则哪儿都不许去了。”他到此还蛮横地说。
但是他的蛮横却让紫音心里泛着一丝甜蜜。“嗯……”她点头说U“我……哪儿也不去……永远……在这儿……”
独孤九紧紧地抱着她,像要把她揉进他的体内,再也不放手了。
无声的,四郎体贴地退出门外,把这段时间留给差点生、死两相隔的情人,这连死神都无法插手的热恋,自己别打扰的好。
四郎走出西厢房不久,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不愿外界打扰到里面的小俩口,他拿出好管闲事的精神走到外面一瞧。赫然发现大门口,独孤九的家仆们个个手持棍棒,围住两个人正大声争执,而那两人的面孔……四郎愕然地摇头。
“炎华、辽南王爷,你们怎么来了?”
“四郎哥!你平安没事吧!剑奴回来禀告说你跟着独孤九进了一座豪宅,我们还以为你又被骗了,所以才匆匆赶来,上门讨人。想不到这些人死都不肯让我们进去,我正打算诉诸武力哩!”炎华愤愤不平地说。
四郎直摇头,炎华的莽撞是众人皆知的,但是……“王爷,怎么连你也?”
“我拉不住这热血娘子,只好跟来了。”关宇朝苦笑,其实据他听剑奴的说法判断,四郎并没有被强行带走,但炎华怎么样都不听劝。
“唉。华儿,你嫁人后,这性子也不改改。”
四郎戳戳她额头,一面回过身向四周的家仆们道歉,并解释清楚他们两人的身分,说好说歹,好不容易才让大家卸下杀戮之气。
他带着炎华与关宇朝走向院子,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见到独孤九之后所发生的事,还有紫音目前的状况。“虽然现在人醒了,但想下床走动还是很困难的,暂时就先让紫音留在这儿好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四郎哥脸色奇差无比。”炎华拍拍他的肩膀说U“让我运功为四郎哥调调气吧,往后紫音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四郎哥,你可不能这样倒下去。特别是师父又失踪了,四郎哥可是“影蝶门”大伙儿唯一的主事者了。”
“也好。”
结果炎华一个人的力量对四郎的状况没有多大改善,连关宇朝都派上用场。他们分别替四郎运功调气后,炎华迫不及待地说U“让他们独也够久了,我想进去瞧瞧紫音,行吗?”
“说的也是,紫音不能太过劳累,那小俩口子光顾说话可不行。”
※        ※       ※
“我反对。”
即使现在双颊依然透明雪白得像是随时会消失的紫音,她顽固的个性却丝毫没有改变。当她听到独孤九说要她不必担心,他一定会为她找到冰晶草来治疗她的病,让她复原时,她马上就摇着头拒绝。
“不管你反不反对,我都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
紫音幽幽地望着他。“那……我就不吃药。”
“该死的,你!”他很想摇掉她的顽固,但是现在不能,紫音太脆弱了。“你说个理由出来,说个能让我打消这念头的理由!”
“那药材的珍贵,我早已听过四郎哥提了千百,他都无法弄到手,你这会儿又有什么办法呢?”紫音说着说着便喘气起来,才觉得舒服了点,马上又恶化,证明身子的元气大损,让她无法支撑多久。
“那些你都别管。”他注意到紫音脸色又转差,连忙抚着她的胸口说U“总之说你安心在这儿养病,四郎哥会照顾你。”
“四郎……哥?”紫音笑的是他何时也开始跟自己喊“四郎哥”了。
“唔,反正你是我娘子,你喊他四郎哥,我也就得跟着喊了,不是吗?”被笑得有些糗,但为了让紫音安心,独孤九又说U“你放心,现在我已经不会误会你和他的关系了,这要不是有他的大力相助,你到现在都还没醒呢。所以以后曹四郎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了,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呵!说得这么好听!”这句话不是出自紫音,而是来自门边一名红发女子,她三步并两步地跳进屋内,精灵的绿眸晶亮亮地直瞄着独孤九。“就是你这家伙,偷走了四郎哥、拐跑了紫音,还羞点害紫音送命?”
“你是谁?”独孤九脸一紧绷,摆出应战的态势。
紫音小声地唤道U“别闹了,华。”
“哼,我是蝴蝶炎华,也是紫音的拜把姊妹,更是“影蝶门”过去的头号杀手,现在虽然金盆洗手了,但是……嚣张的帅小子,我告诉你,你要是想用那张脸骗人,就去骗外面的女人,不许来欺负我们家的紫音。否则就要你死在我蝴蝶的手下。”
“我当你是蝴蝶、草蝴蝶,总之紫音人在这儿,她哪儿也不会去。”
两人视线顿时在空中交错出火。
“停一停,有病人在,你们两个斗什么气!”四郎适时地插嘴说。
关宇朝也拉住爱妻说U“你是来探病,还是来打架的?娘子。”
“哼。”嘟起嘴,炎华只得作罢道U“知道了,我不提旧茶壶,讲新的总行吧?紫音,你没事吧?”
“谢谢你,华,让你担心了,还连累王爷大驾,紫音真是愧不敢当。本该行礼见过王爷的……”
“不必客气了,我家娘子没教养,还让诸位见笑了。”关宇朝大方地说。
炎华可没错过他的“失言”,当下掐了下她相公的手背。“你这是什么话,我也都是为了好妹妹出口气呀!”
“出气就免了,人家已经恩恩爱爱,没有你出场的机会。”不与妻子计较这小小的报复,他扬扬下颚指着床上那对说U“呐,你都看见了,还要棒打鸳鸯吗?”
紫音微微害羞地垂头,独孤九再同意不过这位什么王爷的话,立刻接口说:“过去种种不是,独孤九向你们道歉,添各位麻烦的事,我已经知道反省,未来我绝对不会亏待紫音的。”
“你能记住现在的话最好。”炎华也不得不让步谈和了。
打一开始,炎华就明白掀开旧帐也未必全是独孤九一人的错,只要罪魁祸首肯认罪反省,没道理自己不能放宽心胸接受。何况……紫音虽然一脸病容,但幸福的神色确是过去未曾有过的。
“诸位来的正好,我正想把紫音托给各位,请你们在我出外的期间,替我照顾她,等我找到冰晶草,马上就……”
没想到独孤九还是不放弃这个念头,四郎正要劝阻,紫音就抢先一步。“九,这件事……”
“我知道你不赞成,但我非去不可。那怕是宫禁苑、龙潭虎穴,只要能让你早日恢复,我都要一闯。”
“我不许!”紫音眼眶中泪水打转着。“我不要你为我冒这么大的险。”
“我是为了我自己,紫音,我不想失去你呀!”
这下子可伤脑筋了。四郎真不知该帮谁说话才好,一边是为救紫音一命不惜一切的真情汉子,一边是不愿情人冒险求药的柔情女子,两个人都有道理,却也都各不退让。自己爱莫能助,却又忍不住想帮他们做些什么!
“什么冰晶草呀!”炎华见他们俩演起缠绵悱恻的戏码,一旁自己欲还于一头雾水,不由得小声地问着四郎。
“冰晶阴蓼草,那是一种珍贵罕见的药材,可立即排除紫音体内阳毒的一帖药,我说曾找遍大江南北除了御用药房没找过外,都找不到。结果独孤九就说他要去闯一闯。”四郎耐着性子解释的同时,还不停地在想着,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不让独狐九冒险,又能让紫音身子恢复?但,这一时之间也着实难以……
“闯?那不就是偷──”炎华叫得大声,要不是四郎动作快地掩住她的嘴,恐怕全天下人都听见了。
“就是如此,所以紫音才不让他去。”四郎真怕她要命的嚷嚷。
“嗯,的确不能去呀,皇宫可非比一般富商豪门,能说闯就闯、说偷就偷。”炎华猛点头。
“让我去试试吧。”一直静静在旁聆听的关宇朝,突然说。
“咦?”
“我去晋见圣上,询问他可有这等药材,如果有就请他赐给我。”

“可是,那个皇帝呀……”想起当初不愉快的一段回忆,炎华就浑身不自在。“他要你的命都来不及了,哪会好心把药材给你,说不定还会刁难你,出些什么难题,搞不好又要你去边关打仗,立功。”
这的确不无可能。关宇朝耸耸肩。“此时人命关天,那能管这许多,不试试怎么知道,况且这总比让独孤老弟去偷要来得好些。”
“好,不愧是我蝴蝶的夫君,有气魄。既然你这么说,到时候要去哪儿打仗,我就陪你到哪儿去。”炎华笑嘻嘻地说。
“真的可以吗?”四郎不很确定地看看关宇朝。
“明日早朝,我就可以见到圣上了。”
“太好了,一切就交给我夫君,紫音,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紫音内心感不安,欠初见面的王爷这么一份大礼,以后不知该怎么还。为了她,已经让太多人费心了,可是如此一来独孤九也无需冒杀头的风险……
“不。紫音的事怎么能麻烦到王爷头上。”独孤九挺身而出说:“紫音的病因在我,怎么说都该由我自己负责,我不能让王爷为我一介小民承担后果。独孤九谢王爷一番美意、恕我不能接受。”
“喂喂,做人有骨气是好事,但也要视时势而为之,你还想让紫音为你更担心,再倒下一才甘心?”炎华立刻跳起来说。
“这无关骨气,而是我的原则,我做的事就该由我承担。”
“那你也得看自已能不能担得起!”
“够了,夫人。别说了。”关宇朝已经看出独孤九眼中的决心,男人能有这样的决心,想必已经觉悟了自己的生死,此时再多说也无用。“既然这是独孤老弟的意思,我们也不能强迫他接受。”
“谢谢王爷的谅解。”他起身抱拳说道:“紫音就烦请各位多多照顾,这份恩情独孤九永铭在心。”
“九……”紫音捉着他的衣尾。“……我不要你去……”
“紫音。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有你在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相信我。”
紫音掉下泪来。“若你真的要去,我就在你身后咬舌自尽。”
“说什么傻话。”
独弧九安抚着紫音,看着旁观者也跟着心酸,炎华还忍不住别开眼睛,怕自己再看下去也会跟着放声大哭。关宇朝拍拍妻子的肩,给她无言的安慰。
“难道真没别的法子了吗?”四郎喃喃自语。
门外,一名步入晚年的男子听着里面的对话,眼中浮现怀念的色彩。想不到、想不到,那样东西竟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这可是你留给儿子最后的母爱吗?桩娘。或是冥冥命运自有安排,让咱们的儿子注定要有这一劫难?为什么人们总是爱上不该爱的人?
悄悄地推开那扇门,他走进屋内时,没有人注意到他,直到他说U“冰晶阴蓼草我有。”
众人纷纷回头,但他一眼就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谁。即使分别了十年,从少年长成俊秀挺拔的青年,且那张脸依稀有自己最心爱女子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眼……那么豪放不羁,教人怀念。
“爹?”独孤九怔怔地看着过去华发潇洒而风度翩翩的爹亲,现在虽已是满头白发,但那锐利如鹰的眼神依旧。
“杨国公。”关宇朝也吃惊地说。
“咦?这位老先生就是杨国公呀?”炎华小声地说。
四郎心想,称呼人家为“老先生”对杨国公未免太失礼了。好歹人家也是鼎鼎大名的威远大将军。但,英雄不敌岁月催,此刻的杨国公和当年上场杀敌气概万千的威武男子已大不相同,独留过人的气势,让人一眼即知他身分不凡。
紫音也努力地撑起身子,无论如何不能在独孤九的爹亲面前失态。
“为什么?”心中有太多疑问,独孤九刹那间无法决定该问什么,索性只问他为何?何以在经过十年的不闻不问后,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并且还宣称手上握有他们渴望的药材。
“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吗?还是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杨老将军没有显现出十年未见亲生儿子的激动,反而有如将军质问下属,“提这什么蠢问题”的态度。
“都是。”独孤九也同样,面对十年不见的爹亲,他最初的吃惊过后,也以疏辽冷漠地态度说。

“关王爷派人到我那儿询问你的下落,我想知道你闯了什么祸,竟惹上王爷,所以亲自过来看看你。方才我已站在门外一会儿,听到你还在搞那些愚蠢的江洋大盗游戏,甚至还想闯进皇宫。要明白,惹一些小老百姓的麻烦是一回事,但找圣上的麻烦,我岂能坐视不管。”杨老将军不疾不徐地走到桌边坐下说。
“你知道?!”独孤九从未想到自己始终在爹亲的监视中,始终没有翻出这如来佛的掌心。
杨老将军捻捻白须。“我没有到这儿来,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玩什么样,德久。这些年来,你给自己取别的名字,到江湖上玩玩,或是惹些不该惹的女人……”他特意看了紫音一眼。“我都不过问。但是,你也已经二十岁了,差不多该收收心了吧。”
“不要叫我德久!隔了十年,才拿出爹的架势,我已经不是当年十岁的孩子,我要过我想过的日子,我不会像娘一样被你关在这屋子逼到疯狂自杀,也不要老死在这座鸟笼里!”这些年羁压在心中的想法,终于释放出来。
独孤九拍着桌子瞪着自已爹爹又说:“我不承认自己是你的儿子,我也不会让你左右我的人生,从今天起你就当杨德久这个人死了,早在十年前时一起被你杀了,尤其是当你杀死了我娘的时候,那个“我”就死了!”
面对儿子的咆哮,杨老将军脸色却始终没有变过,毕竟姜是老的辣:“十年不见,尤其是这就是你对待爹的态度?”
“一个连我的身分都不承认的家伙,我不会认他是我爹!”独孤九咬牙切齿地说。
“那么,冰晶阴蓼草你也不要?别以为你能用偷的,我没养过一个做贼的儿子,所以你要胆敢到将军府偷盗,你就会看到一堆烧掉的药材。”
一堆,这个字眼让众人吃惊。
杨老将军缓缓地说U“我手上共有十株,够让那名姑娘活个十年,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嗯……的确是挺标致的姑娘,虽然和常人有些不同。要是她就这样香消玉殒,你也无所谓的话,德久,你可以不认我这个爹。”
十株,这对现在连一株都没有的他们而言,可说是奢侈的字眼。十株就代表十年的生命。
“你到底有何企图?”独孤九几乎是从牙缝中逼出这些话来的。
“别再无所事事做些可笑又毫无意义的事了。你可以回到我身边,我让你见其他的弟兄,让你的哥哥们传授些家产经营管理的事,或者你想做官,我也可以安排。等到安定下来,再娶个名门闺秀,我虽然已经有很多孙子,但我喜欢杨家人丁兴旺。”
“我办不到,我这辈子只有紫音一个人。”
杨老将军笑了笑。“你喜欢这姑娘,我也不反对,可惜她那模样不能当我们杨家媳妇儿。你就把她收作小妾吧。多纳几房也行,热闹热闹这屋子。”
“你还要厚颜无耻到什么程度?”独孤九忍无可忍地说:“我亲眼看着娘如何在你的束缚下,失去笑脸、送了性命,现在你竟然好意思要我学你去糟蹋别人家的姑娘?我不像你是无情无泪的冷血汉,我不会对我心爱的女人做这种事,我绝不会娶第二人,除了紫音以外。”
“喔,那你要眼睁睁看这姑娘死掉?”
“杨国公,恕民女莽撞。”紫音虽然无法下床,但她撑起身子以坚毅的眼神说:“我不要独孤九为我而牺牲了他的自由,所以请你回去吧,我不需要您的药材。”
“骨子倒挺硬的。”杨国公转而向她说U“你不怕死吗?姑娘。”
“怕呀,国公。”紫音浅浅地笑。“但我更怕看到颓靡丧志的独孤九,那样的独孤九就不是独孤九了。我爱的是他的自在、他的逍遥与他的豪放。绝不是被断了手脚、失了生趣与自我意志的独孤九。与其要我看到那样的他,不如让我先到黄泉去等他。”
“黄口小儿也敢跟我谈爱的大道理吗?”
“不敢。”紫音虽摇着头,但眼中却充满挑战。“尤其是您已经知“失去”的痛苦,想必不会让同样的厄运再度发生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才是。”
杨老将军看着紫音良久。
“好,我可以把那十株的冰晶草给你们,但我有一个条件,德久。”
独孤九沉稳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论什么样的条件,唯有一点是他不会退让的。他绝不让紫音受到半点委屈。
“不许再有独孤九出没在江湖上,这些年来我放任你游玩已经够久了。你能偷的也都偷到了,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你该明自,所以我的条件就是……我要你金盆洗手,不再干偷盗这一行。”杨国公以坚定的口气说。
父子二人对峙着,这有着同样的血脉、同样坚定的意志。不论年龄,他们所流露出来的傲慢与霸气,就足以证明他们是父子。
“好,我答应你。”
独孤九在众人眼前,取出一柄随身的匕首,当大家还不明自他要做什么时,即将自己的右掌摊在桌上,眼睛眨也不眨地。“这就是我的誓言。”
锐利的刀锋穿透他的掌心,钉穿了木桌面。

“唔。”温热的血液滴流了下来。
炎华的尖叫声、关宇朝与四郎的惊愕,以及紫音顾不得自己身子状况,跌跌撞撞下了床,握着他左手的刀柄,摸着他右手背的伤口,连自己的手也都染红了。
“你……,你做什么傻事!”紫音都快哭了,但是她现在没空哭,得想办法,快点想办法止血呀!
“用这个,先把刀拔起来吧。”还是四郎反应快,撕下自己衣袖,递给了紫音。
可是当事人自己却对伤口视而不见,他看着自始至终都只是冷眼旁观的爹亲说U“这样子,你可以相信我的话,把冰晶草给我吗?”
杨国公眼中掠过一丝感伤,但很快地就被坚定的光采抹去。“派人跟我回去拿。”
“我自己去。”拔起了匕首,他接过紫音手中的布条,随意地扎住自己的伤口。“紫音。等我,我马上就带着冰晶草回来了。”
“那不重要,你的伤──”
他抱起仍然跪在地上的她,走到床边放下她说:“我没事的,不过是点皮肉伤,很快就会好。你安心待在这儿,我陪爹回去拿。”
“九……”他临走前,紫音再度拉住他衣角,留住他。
“怎么?还有事吗?”
紫音望着背对着大家的老者。“听听你爹亲的话,我相信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不要为了你娘的事而憎恨任何人,那只是一桩悲剧,而悲剧常常会发生,只是没有人会去追问理由而已。不要再……痛恨了。”
“我知道,你休息吧。”
目送着他和杨国公离去的背影,紫音祈祷着他们能多少化解一点心中的寒冰,也许这非一夕可成,但总有一天……
“我说那哪叫父子,我们这些看热闹的人全然插不上手,说他们是仇人还更有说服力。真教人捏了一把冷汗。”炎华感叹地说。
“这就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四郎摇头说。
关宇朝也同意他的说法。何止清官难断家务,所谓血缘的羁绊、往往搀杂更多外人难以理解的恩怨情仇。
※        ※       ※
杨国公虽然轻车简从,但是左右仍然跟了不少随从,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将军府,独孤九骑着自己的马,保持着距离远远跟着,直到将军府门口,他也选择不下马,就在一旁等候着。
看着他的态度,杨国公知道这是他无言的反抗,独孤九要证明他并非杨家的一份子,所以也不想踏进这将军府一步。杨老将军内心自嘲地想着:这也算是自作自受,拒绝了十年的儿子,他又要用什么脸来充当爹亲。
命人速速取来那一盒冰晶阴蓼草后,杨老将军亲手将木盒交到独孤九的手中。一接过木盒,独狐九也无意停留,随即要策马离开。
“等一下,德久。”
父亲的出言挽留,他勒住了马儿。独孤九扬高一眉,询问地看着他父亲。
“让我们谈谈。就算你不当我是父亲,但说几句话的时间,也不至于没有吧。”
想起紫音的叮咛,独孤九终于翻身下马。跟着爹亲的脚步,走向僻静的角落。“有什么话要说?”
杨老将军抬头看了看他,叹着气说:“你是我活生生的罪恶。人们对于自己所犯下的错,可以抛到脑后不去理会,偶而或许会在梦中看到自己的罪恶,但那些都会随时间淡化、消失。可是你,看着你就像看到我的罪……你越是长大,我的罪仿佛也跟着扩大。因你和你母亲如此神似,桩娘死前的模样始终藉着你而复活,让我无法直视自己的罪恶。”
“你不必跟我解释你的懦弱。”
“懦弱。”杨老将军苦笑着。“我上场杀敌无数,却从没有想过有人会对我说这一句话。甚且还出自我亲生儿子的口中。”
独孤九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错了。
“我在你小时候灌输给你。有关你娘亲的话。全都是假的。”突然,杨老将军开门见山地说。

独孤九一怔,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话会出自爹爹的口中。
“你娘是个个性强硬、无比贞洁的女子;你……是我的罪恶,不只是我逼死了她,逼她走上绝路,也是因为你是她在我霸王硬上弓后所怀的孩子。”
独孤九再受到震惊,他觉得自已仿佛从脚底发冷到头顶。
“我恨她不屈服于我,我恨她为什么不能爱我,我也恨她始终怀念着自己家乡的模样。我第一见到她,是我出征到极北方的蛮荒之地时,她是当地的药师,我受伤了又临时不见军医,只好找当地人,也就是你娘来医治,她的美丽转瞬间就夺走我的心。战后离开时,我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掳回了京城。”回忆一发不可收拾地,老将军眼神中充满了心爱女子的点点滴滴。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她怀念家乡,无时无刻都想着要回去,每见她总是听她求着我放她走。她越是想走,我的爱与恨也越。我恨她,所以故意不让她见自己的亲生儿子,藉此要胁她、惩罚她,最后她终于受不了这种种的苦难折磨,选择以死来结束我们之间的缘份。”
老将军终于抬起头。“我欠你们母子的,今生我也不打算还了。你想到那里都行,别忘了带那位姑娘到你娘亲的故乡走走,那冰晶草是你娘亲从那儿带来的药材中的一味。我珍藏很久,把它当成回忆纪念,却没想到会在此刻派上用场。到那儿去,也许你会得到更多。”
胸口中翻涌着各式各样沸腾的情绪,但独孤九最后只能问U“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这一切,为什么不在十年前或者更早前让我知道!”
老将军孤寂地笑着。“我从你看着那位姑娘的眼神中,看到了当年我曾经有过的爱恋。我想现在的你,或许就能懂我那时的心情。走吧,我不会要你原谅我,偶而捎个信也好,让我知道我自己的罪业仍然健在世上,没有消失过。”
说完话,老将军迈着步履走回自己的将军府中。独孤九在那儿站了很久、很久,不断反刍着父亲的话,然后下了一个决定。
※        ※       ※
一个月后。
“路上要小心,好不容易才复原的身子,千万不要再轻忽大意了。记住药得定时吃,这些都是补身子用的。万一到了那儿有什么需要咱们的地方,不要客气尽量捎信回来,我们会立刻过去的。”四郎千叮万嘱地说。
“四郎,你越来越婆婆妈妈了。”一旁的二郎忍不住插嘴。
“你少唆。”
紫音笑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模样,思及未来自己远扬至极北的蛮荒之地后,她就再也看不到这些熟悉的脸孔,不禁有些热泪盈眶。“四郎哥,谢谢你多年的照顾,紫音无以回报,只能给你叩谢……”
“啊呀,不要这样。”匆忙扶起紫音,还不忘叮嘱她身旁的高大个儿说U“我就把自己最心爱的妹妹交给你了,独孤九。未来可不许让她有损半根汗毛,否则我就算杀到世界尽头,都会去找你算帐。”
独孤九嘻嘻一笑。“少半根汗毛你也查不出来呀。老兄,她全身上下的汗毛只有我知道有多少!”
“你少下流。”觑他一眼,紫音终于坐上马说:“那,我们走了,四郎哥。”
“嗯,保重,千万小心。”
四郎依依不舍地直挥着手,甚至人影缩到看不见,他还是留恋地站在东晓楼门前。想来一个个离开了,这么多年的情感,到底比不上心上人的魅力,说走就走,留下他……
“这……换我陪你喝酒到天亮了。”
低沉的男音响起时,四郎几乎不相信自己眼睛。失踪了一个半月的义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他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几日不见,不认得人?”
四郎摇摇头,“你这一个半月失踪到哪儿去了?”
他冷峻的脸难得现出一丝柔情说U“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我们这边也发生了很不得了的事呢。”想到他不在的时候,种种风波,四郎就觉得恍若隔世。
“那就边喝酒边谈吧。”
四郎绽出一抹让人目眩神迷的美丽笑颜说:“好呀,这回换你贡献好酒了,上把我的都喝光了。这回我要喝够本。”
人来人去,就像潮来潮往。每个人都在开拓自己的新故事,不知何时、什么地方,会有什么样的邂逅?以及遇到什么样的人?而可以肯定的无论是东晓楼,还是“影蝶门”存在的一天,精彩日子将数也数不完。
尾声

“九,能回到你娘亲的故乡来,真是太好了。”
“没想到是这么寒冷的地方,冻得连手脚都僵麻了,你的身子怎样?不要紧吧?虽然四郎说这儿对你的身子反而是好的?”
“嗯,这是真的……这地方的阳光不强悍,就算白天没有遮掩,我也一样可以出门,一踏上这块土地我就知道了。这儿……有家乡的感觉,这儿才是我的归属。况且,这儿有些人生得金发蓝眼的,比我奇怪多了,所以我一点都不用担心他人的眼光。”
“那就好。”
“……九……你……真的没有勉强吗?”
“勉强什么?紫音,靠过来点,外头好寒冷,别冻着了,让我搂着你。来,把脚缩进棉被中来。”
“嗯。”
“你刚刚说我勉强了什么?”
“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真的好吗?当初我好担心你会嫌弃我,一旦你知道我是个不能被拥袍的女人,无法满足你……”
“呵呵,小傻瓜,担心这个。”
“讨厌,我是很认真说的。过去你有过那么多……女人……现在只有我……而我身子又是这样的……你……若是找了别的女人……”
“说的也是,这儿的女人比起京城里的样更多了。”
“你。你、你要是真找上别的女人,就别回来了!”
“傻瓜!别生气了,别跑、别跑,回来,外头冷呀!着了风寒就糟了。”
“谁叫你露出色咪咪的模样,想着别的女人。”
“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想着娘子流口水。来香一下,和好如初。”
“嗯……啊……”
“紫音、紫音……”
“不行,到此为止,再下去就停不了了。”
“停不了也没关系。”
“等一下,你这禽兽,我说的话你都没听进耳中,四郎哥说我命虽然捡回来了,不代表我就可以……可以……我还想活久一点,和你一起活久一点!”
“娘子,亲亲,你真是太嫩了,就算不在你身体中注入阳气,我还是可以爱你的,有很多很多种方式,夜还很长,我慢慢教你。现在乖乖闭上嘴,让我亲你。”
“嗯……”
“独孤九,你好邪恶。”
“把我这个邪恶的人迷得团团转,紫音姑娘,你才是魔女。”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