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铺
作者:十八子秋

第一章

太阳落下山去,天色黑了下来,鸟儿回巢,狗儿钻窝,母鸡上树,清风镇的人回家抱孩子。
店铺打烊,灯盏点上。这个时候,清风铺的门总是会留一道缝,缝太小人不能过,有人说这二晗是专门为偷酒的狐狸精留的。
当最后一只鸡上了树,清风铺里便有人喝酒,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两个人。不管是几个人,二晗都坐在柜台边整理账本,一晚上说不了几句话。
清风铺,白天是热闹的,晚上也是热闹的,清风铺的老板是沉默的。
那个每晚都来喝酒的,叫黎月。他喝多了就会露出尾巴来,是真的尾巴,毛茸茸的尾巴,因为黎月就是一只狐狸,能化成人形的狐狸。这只狐狸得了道,却不是正道,所以他是妖,而不是仙。
偶尔来喝酒的,叫张原。张原通常是太阳下了山才出来活动,大家想到了什么,对,张原也不是个人,他是鬼。准确的说,张原是一个孤魂野鬼,不在冥界的户籍上,是黑户。张原偶尔不来喝酒的时候去干了什么呢,在躲,躲鬼差的纠缠。鬼差是干什么的,鬼差是专门管理这些孤魂野鬼的。自从这个鬼差第一眼看到张原,便对他发生了极大的兴趣,一定要将他抓回去。
狐狸喝多了话也多,狐狸为什么呆在清风镇这个地方,因为开染坊的岚儿姑娘,人称绣女岚。绣女岚儿卖出去的绣永远只有一种图案,岚草。因为她上世是天上的岚草仙子,犯了错被打入凡间以示惩罚。这就跟人间的流放差不多,在冥界可能就是投胎。
因为绣女岚儿做仙子的时候,狐狸黎月还只是一只小狐狸,有一天岚草仙子对着这只狐狸说,好漂亮的一只狐狸。因为这句话,黎月便一厢情愿要修道成仙,要跟岚草仙子在一起。
她是仙子的时候,他还是一只禽兽;他得道成了妖的时候,她入了凡间成了人。几十年之后,她重返天庭仍然是仙,他还是妖。要过几百年,或者几千年,他可能会成了仙,也许会在一起吧。
黎月问,几百年几千年之后的事情,会是什么样子?
晗老板说,人生长不过百年,爱恨情仇过了忘川喝了孟婆汤便前尘尽忘重新开始。仙啊鬼啊妖啊,活得太久,不易动情。
张原是一个快乐的鬼,虽然他第一投胎误入了畜生道,第二投胎误了时辰,第三投胎阎王睡着了,于是张原便成了一个游离于三界之外的野鬼。
鬼差为什么纠缠张原不放,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黎月喝完了三坛酒,晗老板没说一句话,张原才急匆匆的赶过来。
他进来便开始抱怨,我到底是得罪了玉帝还是得罪了阎王,这个死鬼差为什么老追着我不放!
黎月说,他一定是闲着无聊,无鬼可抓了,拿你取乐。
张原一脸不屑,就他那三脚猫功夫,将他看做是对手,我不耻,我十分不耻。
黎月瞧了瞧四周,说,你这个阵法,他天亮之前是进不来了。
晗老板说话了,我这里虽然只有几只破茶碗,但打坏了照样是要赔钱的。
张原说,人类就是这么俗气,张口就提钱,俗,真俗。
晗老板难得回了一句,你们不是人。
黎月打圆场,晗二哥,我们下棋吧。
这只狐狸下了几百年的棋,还是技不如晗老板。
晗老板十分十分难得说了这天晚上的第三句话,你不是人,不懂人性。
当第一只早起的公鸡起床打鸣,黎月说,张原,你该走了。鬼,是见不得阳光的。
张原说,今儿不走了,今日有雨,大雨。
这场雨下了三天,水塘里的青蛙叫个不停,清风泊里的鱼儿欢快。清风镇的商旅叹气,雨起路泥泞,货物如何运出去。
黎月看看阴霾的天空说,龙王打盹了,多下了三指。
远远的看见一个人打着伞走过来,伞面上绣着一株岚草。风儿大,将伞吹落地,黎月迈出来一只脚,又收回去。张原问怎么了,看到私塾温先生替绣女岚儿撑上了伞。
张原说,你真走狗屎运。
温逸进了清风铺,晗老板,一包茶叶。
张原屁颠屁颠的去拿,温先生爱喝茶,这么大的雨也阻不了。
温逸说,家里来了客人。
张原说,先生拿好,下雨天容易潮着。
温逸说,这雨该停了。
温逸走后,黎月说,瘟疫!
张原看外面,雨停了,我该回去了。
太阳出来了,染坊应该摊开布料绣出来晾了,黎月抬步去了染坊。还未走到染坊,便遇见了鬼差。
鬼差说,我要将你登记在册,年龄、性别?
黎月说,我不是鬼。
鬼差说,清风镇的仙官上面还没有派下来,这登记注册的事情由我来代劳了。
黎月说,我在清风镇呆这么长时间了,还用登记?注册?
鬼差说,例行手续,见谅。
黎月说,年龄三百一十八岁,性别男,难道你看不出来。
鬼差问,你已得道,有没有想过修成正果位列仙班?
黎月眼前一亮
鬼差说,得道成仙不仅需要勤苦练习,还要戒除世间一切爱欲情仇,你可愿意?
黎月看向染坊方向,成仙无情,我做不到。
鬼差摇摇头,可惜了,一棵好苗子。
黎月岔开话题问,清风镇的仙官什么时候能够派下来?
鬼差回答,这你也知道,上面的程序总是很复杂,等吧。
染坊绿绿的布料像是七仙女的衣服,在风中飘啊飘。绣女岚立在七彩中,是最亮的色彩。
成了仙,与你平起平坐,又有什么用?
不如就做妖吧,还可以在人间守你几十年。
一只猫儿窜到绣女脚边,蹭蹭,卖乖的喵喵。绣女将它抱起来,轻轻抚摸,猫儿很享受的闭上眼睛。
狐狸尾巴都快露出来了。
第二章

月亮升了上来,炊烟飘来飘去。肥鹅慢悠悠的走回家,骂孩子的女人歇下来喘口气。
清风铺里张原和黎月在喝酒,晗老板拨弄算盘,啪啪响。灯突然爆了,扑的一声。飞蛾靠近火,又飞走了。
突然来了第三位客人。
张原说,你竟然破了我的阵法。
鬼差回答,我是仙,以前那是让你。
张原问,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是一个黑鬼,用不着你来管。
鬼差说,三界很大,你却不属于任何一,你需要一个归宿。我见过很多像你一样的鬼,因为太自由,最后变成了厉鬼。
张原说,以前我是个好人,做了鬼之后我是个好鬼,
鬼差说,这句话其他鬼也说过,但最后他们还是成了厉鬼。难道你真想最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可超生。
张原问,你想给我一个怎样的归宿?
鬼差回答,去地府某个差事,总比无所事事的好。
张原摔破了酒坛,我讨厌地府那个鬼地方!我恨……
鬼差便不说话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许多杯。
晗老板说,你们不是人,喝不出滋味。酒是解不了愁的。
鬼差喝足了酒,说最近上面准备开众仙大会,筹备除戒妖孽厉鬼之事,可能会有些事情发生,你自己注意点。
张原说,我是好鬼。
黎月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年轻男子,随手扔在地上,年轻男子闷哼 一声,想是痛了。
人的事情,鬼差不管,便走了。
晗老板看那人,是清风镇明员外的大公子明辰。
黎月说,幸亏遇见我,这小子竟然想跳湖轻生!
明辰揉揉身上酸痛之,委屈答道,没轻生啦,我只不过闷得慌出来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张原看黎月,狗拿耗子。
黎月说,大半夜你跑湖边干嘛,还一股兴致恹恹的样子,能不以为你是想跳啊!这清风镇明员外府离这怎么也得五里地,大半夜你跑这干嘛?说!
明辰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
晗老板说,离家出走。
明辰不说话,那是默认了。
晗老板说,后堂还有一间空房,你先去休息吧。
明辰问,我可不可以多住些日子,我可以干活的,不会白吃白住!黎月说,端茶倒水拖地刷茅厕,你这个大少爷能做得来?
明辰忙答道,做得来,做得来,总比科举应试好。
明辰进后堂睡觉去了。
黎月说,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也不知道珍惜美好时光。问张原,当年你做人的时候有没有科举?
张原说,当年我们叫做高考。
黎月问,高考是什么?和科举一样吗?
张原回答,科举考语文和政治,高考考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地里历史政治……科举考上可以做官,高考考上很钱。科举做官十万雪银,高考毕业穷光光。
黎月问,你这是在哪个朝代?
张原说,二十一世纪啊!
突然,晗老板说,最近清风镇发生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有人猜测是有妖孽作祟,请了很有道行的法师来抓鬼拿妖。
张原问,狐狸,你最近是不是嘴馋,去开荤了?
黎月一个白眼过去,说,我是得了道的狐狸,不嗜鲜血。不过,这事我得查查。
第一只公鸡起床打鸣的时候,明辰已经起来扫地烧水擦桌子。
明辰问还在店中的黎月,黎大哥起的好早啊?
黎月说,我不用睡觉的。
明辰只当他是说笑,去开店门,突然“呀”的一声,恭敬的站在一侧。
黎月顺着看过去,早上的阳光正好,一点也不刺眼,看到站在店门口的温逸,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绣女岚。
温逸看到明辰的脸是一个红苹果,黎月是一个大红苹果,说,明辰,你爹捎信过来让你在我那里住上一段日子。
真的?明辰兴奋的脸红的更透,因为他一抬头又看到了绣女岚。
温逸说,不过,这两日我要出趟远门,你就先到岚姑娘那里帮忙做些活计。
明辰朝绣女岚一鞠躬,说,小生明辰,讨扰姑娘。
绣女岚笑道,店里的伙计回老家了,我正好缺个帮手。
黎月的脸像张飞。
远远的看见绣女和书生走在阳光中,书生逗着绣女笑。
晗老板摇摇头,该来的总会来的。
黎月一甩衣袖,我去找鬼差!
又一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天空飘过一片乌云,乌鸦哑着嗓子呼呼飞过,鸡鸭鹅老老实实的趴在窝里。
晗老板说,要出事。
张原急匆匆的闯进来说,清风镇来了几个厉鬼,你千万不要出去,我已经设了法阵,铺子里很安全。
晗老板说,他们一定有目标。
张原急匆匆的又走了,丢下一句话,死鬼差该来的时候不来。
晗老板看到天空的云彩变幻,关闭了店门。
后半夜,连耗子也没有出来偷食,晗老板有些担心。
张原再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血糊糊毛茸茸的东西,晗老板挑了挑油灯,才看清楚是那只狐狸,被打出原形了。
张原说,三个厉鬼,来找岚草仙子报仇的。
晗老板将这只狐狸浑身上下清理清理,问,他们俩个怎么样了?
绣女岚和明辰。
张原说,没事,一点轻伤。我得替狐狸疗伤,借晗二哥后堂用一用。
晗老板一夜没睡,事情发生的有些蹊跷,清风镇仿佛突然失了庇护。
天将亮的时候,晗老板到后堂查看,两个都昏睡着。摸一摸,狐狸是温热的,还好,没死。另一个,冷冰冰的,轻的像一件衣服。
达达的敲门声,晗老板快速掩上门扉,出来前堂,是温逸。两人互看一眼,晗老板将他引到后面。
温逸说,鬼差已经调职了,妖孽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是我大意了。
晗老板问,岚姑娘如何了?
温逸说,她有仙魂在身,性命是保住了,只怕要养些日子。
晗老板说,倒是多亏了这只狐狸。
温逸将狐狸查看了一番,喂了两粒丹药,说,百年的道行是没有了。又看看张原,累的,睡一白天就好了。
晗老板问,你打算怎么办?
温逸说,妖孽已经离开,我不想多管闲事。还有,不要告诉他们我来过。
张原和黎月真的睡了一个白天才醒过来。
张原一醒来,就叫嚣着去找鬼差,这混球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来的时候竟瞎晃悠。
晗老板说,他已经调职了。
张原愣住。鬼差五百年一换,不能擅离职守范围。也就是说,再也见不到他了,五百年。
张原说,我和他认识已经三百年了。他走了,我还要留在这里。
狐狸留在清风镇,是有一个绣女岚。张原留在清风镇,又是为了什么呢?晗老板没有问,每个人,每个鬼,每个妖,每个仙,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张原说,真心对我好的人,只有他一个。
狐狸恢复了人形,只是看起来病怏怏的。
狐狸说,那天晚上,他原来是来告别的。别伤心了,不就五百年嘛。找个山洞睡一觉,一百年就过去了。再睡一觉,一百年又过去了。
张原说,省点力气吧,你最少失了八十年的道行。
晗老板说,一百年。
狐狸说,我身上三百年的道行本来就是为了她,这不还剩了两百年。
第三章

每天早上,都可以看见明辰从镇上拎了药材回来。
黎月坐在清风铺里,那张脸像极了路上拉车的小毛驴。
眼见他们日久生情愫,眼见他们含情脉脉眉眼抛,黎月甩袖子进后堂睡觉。
晗老板说,福州有批茶叶,今晚帮我运过来。
黎月翻白眼,清风镇到福州三千里呢!
晗老板头也不抬,你又不是人。
清风泊上面升起了一道烟,是明辰在煎药。忽闪着蒲扇,提着下衣襟,手心里冒汗,额头上下雨。
突然,天上白光一闪,明辰吓了一跳,清风泊边上出现了一个小姑娘。下雨下雪下冰雹,难道天上还下仙女?
小姑娘冲他咯咯的笑,明辰用手擦擦汗,脸上抹了几道灰。
明辰问,姑娘可是迷路了?
她笑得更欢,看到对面有人在晒书,儒雅知性,比这书生强上几倍。明辰看着她蹦蹦跳跳去了对面,想不知是哪家小姐出来寻乐讨鲜,端了药进屋去。
温逸晒完最后一本书,抬头见一位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羞答答像一朵。
她说,我叫湖儿,是清风泊的水神。
温逸回答,你这样说,没人会相信。
她问,那你会不会相信?
温逸说,不相信。
她便问,那我应该怎么说?
温逸回答,不要对别人说你是神,清风镇最近在闹鬼,小心惹麻烦。
她说,可我就是神仙嘛。
温逸说,你是哪家出来的小姐快回家去吧,不要在这里消遣我。
湖儿跺脚,人类都不相信有神仙存在?
晚上,张原一进清风铺便看见湖儿坐在里面。
湖儿第一句话是,总算遇见一个不是人的。
张原问,你能看出来我不是人?
湖儿回答,我是神仙嘛。
张原说,清风镇什么风刮来了一个神仙?
湖儿说,我是清风镇新上任的仙官,我叫湖儿,请多多指教。
张原上下打量她,上面怎么派了个未成年下来……
黎月风尘仆仆进来,看见湖儿,这女娃子也迷路了,哪家小姐?
张原说,新上任的仙官,叫湖儿。你这是去哪了?
黎月哦一声,我去福州运茶叶了。
湖儿说,你是一只狐妖。
黎月有些懊恼,看来我真是道行不够了,连个小丫头都能看出来。
湖儿看看晗老板问,你为什么同一个鬼一个妖住在一起?
晗老板说,不用付工钱。
湖儿问,难道你不怕他们?
晗老板说,他们除了不容易死之外,还有什么?
张原说,晗老板说话太直接了,留点面子,面子啊――
黎月说,给你留面子有屁用,你又不出去见人。
张原生气,鬼也有尊严。
湖儿给二人打圆场,两位对清风镇一定了解很多,还望以后多多帮助小仙。
黎月回答,这事找张原吧,他在这里呆了三百年了,这地方有什么好,都是虚伪的人类。
晗老板咳了一声,关于清风镇的事情,你可以去找湖边的温先生。
湖儿“啊”一声,今天见到的那人想必就是温先生,他只是个人啊,而且他不相信我是神仙……湖儿很委屈的样子。
晗老板说,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也许这个湖儿是第一下界来执行任务,也许她是第一做这么大的官,管理清风镇方圆五百里的猫猫狗狗鬼鬼怪怪。总之,她是唠唠叨叨了一个晚上。
第一缕阳光落在地平面,张原伸伸他的鬼腰,回山洞睡觉!
外面有叮当的声音,湖儿趴着脑袋往外看,一大队穿红的人马,备着礼盒,吹吹打打,向清风泊而去。领头的那个年轻公子,不正是自己昨日遇到的煎药人。
湖儿说,这就是人间的娶亲啊!
晗老板订正,这是说亲。
湖儿招呼黎月,狐大哥快出来看啊,有人去清风泊提亲去了。
黎月黑着一张脸,我去后面睡觉!
湖儿一脸无辜,我惹他生气了。
晗老板说,这一壶水,没开。
湖儿尾随着大队人马去了清风泊,看热闹是其,去找温逸是第一企图。
对面的张灯结彩,温逸这里显得冷冷清清,抬头看,怎么连一只鸟儿也不飞过。
湖儿说,晗老板让我来找你请教清风镇的事情。
温逸抬起头,他?
湖儿用力点点头,开始瞎扯,晗老板说你学富五车占尽一半,才高八斗独享五斗八升,要我虚心向你请教。
温逸脸色一沉,你走吧。
湖儿头上一群乌鸦飞过,自己又说错话了?
做出一幅小女儿状,可怜兮兮,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清风镇的风土人情,请先生帮帮忙啊。
温逸脸色稍微缓和,这要自己亲身体会。
湖儿低声问道,先生可愿意教我。
温逸不说话,起身,我要去学堂了。
湖儿屁颠跟过去,一路相随,寸步不离。
从此,清风镇的人都知道镇上的温先生屁股后面有道影子。
月上柳梢头,鬼妖黄昏后。不过,这天晚上,两个都没有出现。
仙官湖儿一个人对着晗老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清风镇的事情在她眼里都变成了新鲜事。
晗老板开始打哈哈。
湖儿终于说到了正点,清风镇共有鸡鸭鹅一万八千七百六十四只,但是一夜之间竟然少了二百七十四。其中一定有鬼!
晗老板说,清风镇,是非之地。
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大地颤了几颤,有黄色的道符在天上飘。
湖儿问,这是怎么回事?
晗老板说,这的法师,道行真高。
哀叫声,大喝声,红光绿光闪了一阵。
湖儿担心,问,他们俩个不会被抓了吧?
晗老板回答,精着呢,俩个,早就躲起来了。
湖儿突然想起某事,拍桌子,说,这本来是我的事情啊,我的地盘我做主,怎么能让他随便抓鬼降妖,我要去找法师理论理论!
湖儿还没出去,张原和黎月就进来了,一身狼狈,还有血迹,这是刚打架回来。
湖儿问,怎么了,被法师抓?
张原呸了一口,屁法师,根本就是一个蝎子精,专门吸取别人的道行,不劳而获,不要脸啊不要脸!
黎月骂,鄙视,我鄙视这样的也是妖怪!妖界的败类啊!
湖儿伸展拳脚,跃跃欲试,我去收了他,敢到我的地盘撒野!
张原说,你不能去,你打不过他。
湖儿很得意,抖出一件东西,笑,看见没,这是捆妖索,保准将他五大绑擒来。
眨巴眼,湖儿已经去了清风镇道场。张原和黎月对视,这小姑娘有勇,无谋啊。
晗老板问,蝎子精有多厉害?
黎月回答,至少有一千年道行了。
晗老板有些担心了,小丫头要吃亏了,估计。
清风镇传来打斗声,嗖嗖的是捆妖索甩出的声音。框框哑哑的,让人皱眉头。一道白光亮了,又弱下去,突然间沉入地底。
张原说,不好,捆妖索没用,小丫头受伤了。
晗老板说,快去帮忙!
黎月搓搓手,说,我们俩的法力已经用完了。不过,你别担心,她好乃是上面派下来的公务员,蝎子精不敢动她的。
仙官湖儿丢了捆妖索,蝎子精一个尾巴扫过来将她打的眼冒金星,躺在地上半天没力气。
蝎子精哈哈笑,有重大发现,竟然是个仙官,这可抵得上一千年的道行。
湖儿觉察到不对劲,这死妖怪竟然敢向本官下手,自己好乃也是正宗的神仙,落魄到被一个杂牌的妖怪欺负。
真是龙搁浅水,不如地头蛇啊。
伸手从身上取下一样东西,金光闪闪。老爹说,这个东西在危机时刻可以化险为夷,只有两个,慎用慎用。
蝎子精眼见一道金光朝自己砸过来,想躲挪不动脚。金光如一把利刀,将蝎子精一劈为二,魂魄出窍,死翘翘。临死之前,他看清楚了,那个金光闪闪的东西是一片像鱼鳞的东西。
湖儿从地上爬起来,真是,老虎不发威当老娘是病猫。
将死蝎子带回清风铺给晗老板,泡酒。
第四章

书生明辰和绣女岚儿成亲的那天,天儿出奇的好,那是一个万里无云,千里有风,风吹拂柳,莺啼树,还有儿童放纸鸢。
黎月静静的坐在清风铺里,看着热闹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黎月说,有银子吗?
湖儿问,你要银子干什么?
黎月说,去喝喜酒。
晗老板递上两锭,拍拍他肩膀,无声的安慰,转头对湖儿说,不用担心,妖是喝不醉的。
哗哗的酒席围着清风泊铺了一圈,酒菜香味在空气中蔓延,啪啪的鞭炮声,吓得孩童忙捂耳。
才子佳人,郎才女貌,书生绣女,大好姻缘。
黎月斟了一杯酒,祝二位百年好合,福康多寿;愿二位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等了你二百年,守了你二十年,比不上啊,抵不过。
湖儿看见了温逸,他在人群中默默的坐着,十分的不合群。
湖儿笑,先生也来讨杯喜酒喝。
黎月眯着狐狸眼,带着嘲笑,你也得不到……
温逸悲悯的看着他,摇摇头,你误会了,不要执迷。
湖儿看不懂,否定之后又否定,温逸绝不会喜欢绣女岚。这是事实,还是自己期望。
月上柳梢头,狐狸失约了。
张原说,我错过了一场喜宴,可惜。不过是狐狸的伤心酒,不吃也罢。
湖儿不明白,人的寿命虽然长不过百年,狐大哥可以努力的去争取啊,至少也有几十年的共婵娟
晗老板说,得不到也就是得不到罢了,得到了再失去,就是另一种滋味了
湖儿问,永远吗?永远又有多远
张原说,小孩子,这不该是你想的问题
湖儿警告他,不要把我看成小孩子!
狐狸好几天都没有出现,清风铺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每天早上来喝茶,喝到太阳下山就回去,每日如此。
晗老板说,这种人太执着,有伤心事。
湖儿终于忍不住,过去询问,你是在等人?
他笑了笑,算不上。
那是在等什么?
他说,等着下雨。
湖儿想了想,确实有一些日子没下雨了。怪人,在茶铺等着下雨,难道是推销雨伞的,还是推销雨靴的。
他说,下雨的时候,那个人可能就会出现了。
湖儿大悟,这不还是在等人,你等的是什么人?
他说,我未过门的媳妇,叫红娘。
湖儿问了问晗老板,清风镇没有这个人。
他歉意的笑,不好意思,那是她以前的名字。她现在可能已经改名。
湖儿犯难,摆手,这可不好找,清风镇有八万三千一十三人,对半分也有四万多,比得上大海捞针。
他说,你很称职。
被人夸,湖儿笑眯眯轻飘飘,晚上才回过神,他怎么知道自己称职。说给张原听,张原切了一声,世上除了狐狸,还真有痴情种子。
晗老板问,为什么他等的人要下雨时才出现?
张原说,难不成在等龙王?
湖儿佯势踹他,找龙王直接去龙宫了,跑到清风镇干嘛?
狐狸仍旧没有出现,那个奇怪的客人仍旧每天都在。
湖儿又忍不住,去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我叫易连。
湖儿善心发作,问你媳妇长什么样子,画张画贴出去啊,这样干等着不是办法。
他摇摇头,过了很多年了,我不知道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湖儿不解,你看起来也很年轻啊,你们会分开很长时间吗?
他笑,笑得很苦,开落,我数了无数,才知道她在这里
湖儿看见温逸走过来,痴般的迎上去,有刚到的雨前龙井,给先生留着呢。
温逸看到了易连,易连也看到了温逸。两个人在用眼神说话,湖儿看不透。
下雨的那天,狐狸回来了。
黎月看到了易连,多看了两眼。湖儿一算计,难道易连等的人是狐狸。
狐狸说,闲扯,我根本不认识他,最起码我是个男的。
来了,终于来了。易连感觉到了,轻轻的脚步如春风拂地,叩响自己的心胸。
张原一进来看见狐狸,问这些日子跑哪去了,害人家白白担心。
黎月说,去游山玩水,看尽江南美女,尝遍世间美酒,爽。
张原努嘴,典型的悲极生乐,同情!
易连的目光一直盯着张原,张原回过头,问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易连说,觉得你是有缘人。
张原笑了,这是搭讪最烂的借口,不过看在最烂的份上,我倒要看看这个缘分是什么东西。
易连说,我可以帮你看手相,测凶趋恶。
张原大笑,坐到他对面,伸出手,你若有胆,我便让你看。
鬼的手掌,是没有纹路的。
易连脸上的表情没变,张原准备看笑话的脸变得僵硬,他不是普通人。
易连说,你上辈子是个女人。
张原回答,错,我上辈子是个工程师,男的。
易连笑,竟然笑出一双桃眼。他说,我是说九百八十年前的那一辈子,你是个女子。
张原说,那么久,管我鸟事!
易连说,凡是发生过的,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慢慢地说,慢慢走出了清风铺。
张原说,怪人。
第五章

没有月亮,乌鸦飞过柳梢。傍晚停的雨这会又紧了起来。湖儿翻开大黄历,今日四月十四,阴极,鬼煞出没,不宜外出。
黎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张原无聊的挑着灯。
狐狸突然冲进雨中,店门被风吹得框框响,雨被吹进来,凉飕飕。
张原和湖儿一脸无措,望向柜台边的晗老板。
晗老板说,一个时辰之后,岚草仙子重返仙庭。
湖儿说,狐狸竟然不告诉我们,自己看热闹去了。
张原说,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
湖儿拉着张原往外走,温逸后脚打着伞来到清风铺。看着空空的铺子,他说,到底还是去了。
晗老板问,会发生什么事情?
温逸说,该来的都会来
晗老板说,小心
温逸打着伞,走入雨中。
夜空中一道亮光,明员外府传出哭声。绣女岚突发疾病,医治无效,亡。
亮光突然没了,乌云翻过,响起几记闷雷。
黎月、张原、湖儿看到地上突然冒出来三个黑影,挟持了岚草仙的仙魂。
黎月说,大胆,放了她。
黎月看出来其中一个是树精,一个是厉鬼,最后一个看不出真身。
张原掂量了一下己方与对方的实力对比,一比十,自己是一,对方是十。
湖儿问,怎么办?
张原回答,晗二哥常说,舍生取义。
黎月说,你们俩个滚回去!
二人回瞪他,真是危机时刻见真情,想不到这只狐狸如此虚伪,该团结一致的时候竟然想单打充英雄,想英雄救美,没门。
张原和湖儿做出誓死不离开的决心。
黎月生气了,真的生气了。一巴掌挥出去,封了二人的穴道,抛到一边去,还加了一道防护罩。
黎月说,放了她!
树精奸笑,你是妖,我也是妖,至少咱们是同类。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自不量力要救这个小神仙。
黎月说,救就是救了,还需要什么理由。
树精说,这岚草仙当年灭了我老树多少树子树孙,这个仇我一定是要报的。
黎月说,除非你杀了我。
树精说,自寻死路。
张原和湖儿冲开穴道的时候,那只狐狸早已经被打趴在地不省人事了。人家树精才出了一掌,不过谁让人家是千年树妖,不是一个水平,没有可比性。
树精看着张原说,你是鬼,我们这里也有鬼,这样还算公平吧。
张原说,我为什么跟你们打。
树精笑,到底做过人,聪明。
张原抱起狐狸,拉着湖儿往回走。湖儿挣脱开,看着那第三个黑影说,你是仙,为何同妖孽一起为非作乃?
张原看他,竟然是个仙,一定不是个好仙。
湖儿慢慢走近,张原在后面叫她。近到一步之遥,旁边的厉鬼突然发难,伸爪扑向湖儿。
张原奔过去,挡在前面。湖儿看到张原的脸慢慢变黑,身体变成了半透明。
厉鬼又扑过来,湖儿抱住张原的身子。
湖儿睁开眼,看见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是易连。
易连说,寅生,你作为堂堂上仙,竟然和鬼魅混在一起,干这些勾当。
寅生开口,原来是地府神君,真想不到在这遇见你。
张原听到地府神君四个字,恢复了一些神智,他竟然就是阎王,那个该死的阎王!
易连问,难道你也与岚草仙子有仇?
寅生回答,我不会难为岚草仙子,我的目的不是她。
温逸终于从清风铺走到了清风镇,他收了伞,雨便毫无顾忌的打下来,打湿了他全身。
温逸说,你要找的人是我,与他人无干,放了他们。
寅生说,好。
岚草仙子的魂魄升到空中,慢慢向上,慢慢向上,看不见。
温逸对易连说,你带他们三个回去。
湖儿第一个否定,坚决否定。易连为难的摆摆手。
寅生说,谁胜谁负,今日要有个了断。
温逸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一道光劈过来,温逸打了一个踉跄。
寅生说,我赢了。
温逸说,是的,你赢了。
湖儿愣了,高手过招就是如此?
温逸突然跪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寅生得意的笑,怎么?元上神君这么不经打!
湖儿怒了,从身上掏出一片东西,一道金光砍过去。寅生吓了一跳,慌忙一躲,还是被砍中肩膀一角,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寅生看地上那个还发着金光的东西,又看还在生气的湖儿,清风镇真是藏龙卧虎。
寅生和树精、厉鬼,走了。
温逸松了一口气,半坐在地上,一直咳嗽,一口一口都是血。
易连皱着眉头看他,你竟然不用法力硬接他一招!
温逸用尽力气,回答,他赢了我,才会觉得有面子重回正道。
易连说,你这是拿自己一条命来换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温逸说,值得。
湖儿抓着易连问,你说什么?他会死?
易连点点头。
湖儿说,我不会让他死!
湖儿从口中取出一粒白色的珠子喂给了温逸,易连摇摇头,这是你的龙珠,你会死的。
张原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易连,易连对他笑,张原推开他,你就是那个该死的阎王,我阳寿未尽你就把我抓来,抓来又不让我投胎,让我做个孤魂野鬼,你是阎王,没人情的阎王!
易连说,我找了你九百多年才找到你,你别怪我。
张原骂他,狗屁!我家里有老婆孩子老爹老妈,你不能摧毁别人的幸福。
易连说,要不我让你回去。
张原甩过去一巴掌,我都死了三百年了,你让我回去找谁?
易连脸上红红的五指印,我等了你九百八十年。
张原甩出去的第二个巴掌收回来,你等的人不是我,你等的人已经化成泥土了。
易连说,我发过誓,一定要找到她的轮回,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富是贫,我都愿意同他结成夫妻结成兄弟结成兄妹。
张原说,你太偏执。
黎月醒过来,还剩半口气,他说他要去修仙。
张原说,你也执迷不悟?
黎月说,我不是为了岚草仙子,我是为了我自己,做个小妖精老是打不过人家,多没面子。
张原说,一天不出来喝酒就急死你!
黎月问,小丫头呢?
易连说,在清风泊。
清风泊的湖水很清澈,太阳很灿烂,风儿很温和。温逸晒完最后一本书,坐在湖边。她的龙珠给了温逸,只能借着水的灵气保留一息生机,在清风泊沉睡。
那一天,她说她是清风泊的水神,如今她是真的永远离不开清风泊了。
黎月说,原来湖儿是一条小白龙
第六章

温逸好几天都没有去学堂。晗老板去找他的时候,他勉强从床上下来,一阵咳嗽。
晗老板递了痰盂过来,温逸顺了几口气,躺在太师椅里养神。
晗老板说,我以为你得吐几升血。
温逸没说话。
晗老板笑,搬到清风铺来住吧,黎月打算去修仙,正好空出一间房,我不收你房费。
温逸还是没说话。
晗老板说,你一个人在清风泊又没人照应,往日那些恨你恨得牙痒痒的女妖搞不准会乘机占你便宜啊。
温逸依旧没说话。
晗老板无奈,就算你日日守在这清风泊,你有什么办法救回湖儿。还是养好了身体再说吧。
温逸问,易连走了没有?
晗老板说,就等着见你一面。
温逸软塔塔的去了清风铺,张原忙扶着进来。
黎月说,先生以后可不要随便凑热闹了,这清风镇是非太多。
易连笑,这只狐狸还不知道到底谁救了他。
易连替温逸把脉,龙珠可保不死,却不一定活命。
温逸抽回了手。
张原问,有没有办法救?
易连回答,有,不过你要答应跟我走,我才救。
张原脸上变色,你没人性,不对,你没神性!踹了一脚桌子腿,狠心道,好,我答应你。
易连突然笑了,说我跟你开玩笑。
张原一使劲,桌子腿断了,滚!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易连回答,据说开玩笑可以增进感情。
张原拿眼白他,我去后面收拾房间。
易连理了理他光滑的长衫,起身说我去上面开会了。
晗老板接口,桌子腿坏了,你赔。
易连笑,好,我赔。
黎月在后堂大叫,张原,你不要乱扔我的东西!
张原回答,你马上就要去山旮旯犄角修仙了,用不着
晗老板问易连,上面会怎么理寅生?
易连摆摆手,说人家家务事,怎么断也容不得咱们这些外人插手。
第二天早上,清风铺里没人。黎月真的去修仙了,张原回黑山洞睡觉去了,湖儿还在清风泊沉睡,温逸病恹恹的躺着。
晗老板扒拉着算盘,叹了一口气,听见外面有哭声,白的一片人都穿着孝服。
走在最前面的是呆愣愣的明辰,这是为绣女岚送葬的队伍。
晗老板又叹了一口气,天意,确实弄人。
算盘拍的啪啪响,头顶上有声音在问,晗老板最近生意可好?
抬头,咦,是鬼差。晗老板问,你擅离职守?
鬼差回答,上面下了文件说清风泊的仙官殉职了,让我过来做个代理。
晗老板摇摇头,这上面直接将湖儿贴上“已死”标签,看来是不会怎么理寅生了。
鬼差问,我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晗老板说,先泡杯茶,我慢慢同你讲。
晗老板讲的很慢,一直到夜色降临,张原进来的时候,才算告一段落。
张原愣了愣,有没有看错。
鬼差招手,不知是我落魄了,还是你高就了,这样就不认识了?
张原捶他一拳,你变成灰,我也能闻出来。怎么,你擅离职守?
鬼差很郁闷,难道我长得很开小差吗?我只是回来做老本行。
张原退了一步,警告,不要再来找我麻烦!
鬼差笑,绕了一圈,还是晗老板的酒好喝。
张原也笑,这酒可都是狐狸从皇宫里偷出来的。
鬼差问,黎月真的去修仙?
张原说,那还有假,他的东西是我亲自扔出去的。
鬼差说,张原,你是我见过顶有意思的鬼。
张原脸不红,我这也是高学历啊。
晗老板听不惯二人在那打牙磕,福州有批茶叶,喝完酒帮我运过来。
张原苦着一张脸,刚经历恶战,精力不足,要是半道掉长江里就不好了。
晗老板无限怀念,还是那只狐狸好啊……
张原说,埔里还有老些茶叶,你不怕发霉啊?
晗老板说,伺候个病人还这么费劲,温逸天天跟我说想喝武夷山的新茶。
鬼差说,我去跑一趟吧。温先生就这一个嗜好,我们得满足。
温逸渐渐好了起来,可以坐在铺子里喝茶了。
慢腾腾喝完了一罐茶,温逸说,我去清风泊看看。
鬼差拦住,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不行,晗老板吩咐你哪都不能去!
进来一个人,说看来你恢复的挺快。是易连。
鬼差看看他,没说话。在下班时间看见上司,可以当做不知情。
易连递给温逸一小段藕根,这是我从王母的荷池里偷来的,如果能结出莲心,将就当龙珠用,这就要看湖儿的缘分够不够了。
温逸放到怀里,说谢谢。
晗老板从后堂出来,人间已入秋,天上方升了堂。
易连说,这,寅生出现了。
晗老板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上面那两人乐坏了吧。
易连说,是啊,玉帝和王母倍感欣慰,所以对寅生的胡作非为只施以小小的惩罚,罚他到天界边上静思三百年。
晗老板说,就算是前任皇太子,那也是太子啊。
第七章

有一天晚上,张原一进清风铺就看见温逸坐在那,悠哉悠哉的啜着小酒。
埋怨晗老板,他这身子骨还能喝酒?
晗老板说,今白天他还帮我卸了一车茶叶。
张原不信,吃仙丹了,恢复的这么快。
晗老板说,何止。
张原凑近温逸,期待答案。
温逸继续喝酒,心不在焉。
张原环顾四周,试图寻找答案,呀的一声,我的法阵何时被破?
晗老板说,你终于发现了。
张原问,清风镇不会又来了什么妖怪吧?
这时,鬼差进来听见这句,同问,不会吧,我很尽职的,清风镇边边角角我都巡视过了,没妖孽作怪。
张原想了一会,每我回去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来了清风铺。
鬼差说,我也觉得这清风铺周围环绕着一股祥和之气。
温逸突然站起来,走了。
鬼差问,这和温先生有关吧?
晗老板说,讲到正点了。
张原和鬼差看他,你知道还不说。
晗老板说,这祥和之气可是皇家瑞气啊。
张原鬼差继续看他,你知道就赶紧说。
晗老板说,寅生每日都来一。
张原问,他不是还要找温逸麻烦吧?
鬼差问,寅生不是在天界边静思,怎能随意走动?
晗老板一一回答,黑夜与白日交替之时有一炷香的时间,这个时候寅生的真身可以下界走动。他来替温逸疗伤,不然温逸现在估计已经向阎王报到了。
张原说,他安的什么心,打伤了人再扔根胡萝卜,玉帝是他老子就了不起啊。
鬼差说,这温先生的身份――
晗老板夸他,狐狸走了,总算鬼差的脑袋不差。
张原在一边白一眼。
晗老板合上账本,走过来,给自己煨了一壶酒,上界有五大神君,分五个方位,主金木水火土。
张原说,这我知道,神君乃三界共奉,上可自由出入玉庭,下可通魔妖两界。
鬼差迟疑开口,难道……
晗老板点点头,温逸乃元上神君,主水界。
张原说,我就觉得温逸藏不露,原来是个大仙中的大仙。
鬼差说,他既为上仙,缘何在这清风镇,落如此境地。
晗老板长叹一声,天意不仅弄人,还弄仙。
有人敲门,这个时候来的,想不出是谁。
张原开门,口气很生硬,你不在阎王府呆着,又来干嘛?
易连不在意,走进来说,有人追我,来躲一躲。
张原惊讶,竟然有人敢追阎王,不想活了?
鬼差朝易连行了礼,身份挑开了就不能当不知道了。
易连说,不必拘礼。
张原追问,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倒茬找阎王?
易连伸出一根手指向上,上界的天法司。
张原明白了,上面的司法部门,你犯事了?
易连点点头。
张原来了兴致,阎王也犯法,你到底干啥了?分享一下。
易连说,偷窃。
张原哈哈笑,你还用偷,想要什么说一声人家巴不得给你送礼呢!你到底偷谁啦?
易连订正,我没有偷人!
张原噎了一下,你到底偷谁东西了?
易连说,王母啊。
张原想起来,哦,那一小截藕根。
晗老板说,人越富心眼越小。
易连问,有没有地方让我躲一躲?
张原口气放软,清风铺巴掌大地方,连只耗子都藏不住,你说你没事老往清风镇跑啥。
易连问,你真不知道?
张原说,不知道!
易连说,这清风镇――
鬼差提醒,好像朝这边来了。
易连站起来,我去后面。
晗老板抱着酒壶,推开门看天,今天月亮真亮。
张原慌忙说,老晗你别开门啊!
晗老板笑,现在也知道关心人家了。
张原又被噎了,嘟囔一句,咱们可都是从犯!
晗老板说,别担心,王母丢了东西总得走走形式,皇家的面子而已。雷声大,雨点小。
鬼差说,要真是把阎王抓到天庭去,为难的是王母。
张原说,合着都在演戏?
晗老板回头看他,你才知道。
张原后知后觉,易连!
易连慢腾腾出来说,我在和温先生卧谈呢,算你一个?
张原黑着脸,清风镇不欢迎你!
易连笑,地府里阴暗潮湿不见天日,你总得让我出来透透气啊。
张原说,是我不想见你,够明白了吧。
易连说,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张原说,抱歉,你所做的一切,我暂时无法原谅。
易连问,晗老板,能不能帮我煨壶酒?
晗老板说,概不赊账。
易连说,晗老板,如果我现在不做阎王,会有人想坐这个位子吗?
张原说,那不得挤破门槛。
晗老板说,没人肯坐这个位子。
张原问,怎么会?
老久不说话的鬼差,每一届的阎王人选是让玉帝最头疼的事情,曾经一度阎王的位子空出几千年没人肯坐。
张原十分不相信,不―会―吧!
易连说,会。阎王面对的是死亡,他每日面对成千上万的亡灵,每一个亡灵都诉说自己的苦和怨。地府是阴森寒冷的,没有阳光,没有希望;只剩下了麻木,还是麻木。
张原问,那你为什么做阎王?
易连说,我若不做阎王如何能找到你,纵然我做了阎王,不还是用了一千年。庆幸,我还是找到了你。
张原清清嗓子。
易连起身,我该回去了,阎王比玉帝忙多了。
张原想说什么,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晗老板说,酒热了。
易连已经走出了清风铺,飘来余音,严禁酒后驾驶。
晗老板叹一口气,当阎王当到这份上也可以了,连个司机都混不上。
鬼差说,阎王,实际上很寂寞。
张原说,你也替他说话。
晗老板慢悠悠往后堂走,还有八千年的任期,有的他慢慢熬。
日子过得真快,马上就要入冬了。
第八章

晗老板翻着账册,看看外面雪已经落了一层。
开门声,风卷着雪进来,晗老板打了个冷颤。
鬼差打掉身上的雪说,知道吗,清风镇发生了一件怪事。
晗老板哦了一声,等待下文。
鬼差坐下来,围着暖炉暖手,天气这么冷,清风泊竟然开出了一朵荷,比夏天的荷还水灵。也不知是不是百仙子搞错了?
晗老板又哦了一声,这一明显提高了声线。
温逸从后堂出来,鬼差打招呼。
晗老板问他,你是不是将那段藕根种到了清风泊?
温逸点头。
鬼差说,到底是王母的荷。
晗老板直摇头。
温逸突然站起身往外走,鬼差腰上的铃铛响个不停,晗老板脸上变色,好重的煞气。
三个人往清风泊走,老远看见上面盘绕着黑气。
鬼差例行职守,喊一声,我乃清风泊水神,何方妖孽现出原形!
嘎嘎的声音若沙石摩擦金属,烟雾散去,慢慢现出一个黑老头。
黑老头怪笑两声,道,老夫今日只为这荷而来,尔等莫要挡我!
鬼差道,放肆!岂能容你动清风镇一草一木!
黑老头说,那老夫就动给你看!
一道黑烟罩向雪上荷,湖中轰隆一声湖水形成一道屏障,黑烟如遇拦截转而向上,慢慢消失。
黑老头微惊,想不到这片湖水不简单,有高人在此。扫视全场,落在温逸身上。
晗老板站出来,你既敢来清风镇,还怕报上名号?
黑老头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以为我想来这个鬼地方,还不是替我那个没用的孙子报仇。
鬼差问,你孙子是谁?
黑老头哼一声,牙齿咬的咯咯响,那小丫头不仅砍了我孙子,还竟然拿他的尸身去泡酒,欺我蝎辈无人!
晗老板想起来了,湖儿确实打死了一只蝎子,而且那只蝎子确实还泡在自己酒缸里。
黑老头看向温逸,我先收了你,再毁了这荷!
一道黑雷劈来,鬼差挡在前面。如果鬼差知道当初那只蝎孙子都有千年的道行,就不会与这只蝎爷爷正面冲突了。
所以,鬼差没挡住,轻飘飘飞出去了。
蝎爷爷第二道雷又劈过来,晗老板拉着温逸往一边躲;当第三道雷劈过来,躲已经来不及了。
晗老板认命,心里埋怨,温逸你就知道做好人,但也得首先自保啊。
金光闪耀,刺得晗老板睁不开眼。一团金色火焰如一张大网将黑雷收入囊中,无声无息消灭。
黑老头皱眉,还有高手在此。
金色慢慢变淡,消失无踪。黑蝎子大笑,这高手并不能现出真身。
第四记黑雷,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只见云开雪停晴归大地,一阵香传来,蝴蝶翻飞。白衣女子轻盈落地,所到之雪化清灵留有余香。
右手一挥,一串飞环绕鬼差。
鬼差元气恢复,道,多谢。想不到岚草仙子现在已经是百之首了。
晗老板说,多亏百仙子及时赶到。
鬼差回头一看,这死蝎子竟然逃了!下见到他也拿来泡酒!
百仙子向温逸行礼,我料想这荷逆时而开必定引起妖孽滋事。
温逸问,这么说,确实是仙子让这此时开,温某不明。
百仙子说,这荷虽有先生元神守护,也要经历磨难方成正果。
温逸点头致谢。
清风泊这么一折腾,清风镇的老老少少少不了来看热闹。鬼差维持秩序,开始清场,没什么可看的,赶快回家喝酒的喝酒的,哄孩子的哄孩子。
百仙子一转身,看见有个娃娃盯着自己看,清秀可爱。
百仙子给了一个亲切的笑,这娃娃上前一步,扑到仙子怀里,叫了一声,娘。
旁边一位男子,带着由来的书卷气,连忙拉回孩子,轻声致歉。这孩子拽着仙子的衣襟愣紧。
鬼差问,明辰,这是你家孩子?
明辰说,我儿子。
晗老板接话,没听说你再娶啊。
明辰说,我收养的孩子。
这孩子拽着仙子的衣襟,又叫了一声娘。百仙子笑,这娃娃长得真可爱。
明辰用了点力气,将孩子抱回来,责备,宣儿,莫要胡闹。这不是娘。
明宣争辩,明明和画像上的娘长得一摸一样,爹爹怎么说不是娘。
孩子又可怜兮兮叫了一声娘,百仙子听着有点动情。
明辰作揖,说,冒犯姑娘。
百仙子问,我果真长得像……
明辰抱紧孩子,点点头。
仙子问,不知尊夫人……
明辰说,内子已经先逝。
百仙子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孩子,明宣泪汪汪的看着她。
明辰说声告辞,走向清风镇。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雪地上拉出长长的线。
鬼差说,仙子,既然来了这清风镇,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到清风铺坐坐。
仙子说,我这下来主要是带了玉帝的指令,不敢耽搁。
鬼差点头,想细问又打住。
仙子说,这也和清风镇有关,最近魔界有异动,清风镇免不了要有干戈。
鬼差问,不知上界打算让谁统帅三军对抗魔界?
仙子说,皇子寅生。
第九章

晚上,阴云密布,大雪不止。鬼差腰上的铃铛一直细微地响着。晗老板看看外面,叹叹气。
张原顶着一头雪进来,问,怎么了?唉声叹气。
鬼差说,恐怕要同魔界开战了。
张原满不在乎,打就打呗,又不是以前没打过。别说,最近我也觉得清风镇煞气挺重的。
张原坐下来暖着手,猛想起来,不对,这仗不会在清风镇打吧?
鬼差说,你还不笨。岚草仙子晋升百仙,今天带了玉帝的指令派寅生出任三军统帅。
张原半天反过神,寅生?你说寅生在清风镇?他不是在天界边静思吗?
鬼差很无奈,你是真不知道?
张原很无辜的摇摇头。
鬼差说,你以为为什么清风镇会出现这么多鬼啊妖啊神啊仙啊,不是因为这是什么风水宝地,而恰恰是因为这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张原继续摇头,不明白。
鬼差清清嗓子,我告诉你一个基本常识,清风镇是天界、魔界、冥界、人界交汇之,说的不好听就是四不管地带。
张原消化了半天,说,哦,清风镇原来是交通枢纽。
沉默片刻,张原又想起某事,原来寅生就是在清风镇静思,怪不得前些日子每天都能来一。
原来清风镇是偷懒避祸的好地方,怪不得易连一有事老往这跑。说起易连,好些日子没见,张原突然觉得有点想念了。
达达,有人敲门。张原想不会真是易连吧。
一位少年,头戴金冠,金丝长衫,佩七星宝剑。
张原可以感觉到他是位仙,因为他身上的仙气太重,太正统。
张原问,这位小哥,可是来买酒的?
少年说,不是,来找人。
张原说,哦,这铺子里就我们三人,不知你要找哪位?
少年回答,我找温逸。
张原说,温逸这人有个毛病,天一黑就睡觉,我看你还是赶明再来吧。
少年有些不乐意,还是很有修养,说,能不能麻烦这位兄台叫醒他,我有事要向他请教。
张原说,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温逸让一地头混混伤得挺重,身子不行啊,不方便见客。
少年目光一亮,张原本能后退,这眼神好冷。
少年问,他今天受伤了?
张原说,没有没有,就是身体差点。
少年打量四周,看向晗老板,问,您这里还有没有空房?
晗老板抬起头,说,不凑巧,没了。
少年有些失望,拱拱手走了。
鬼差问张原,你刚才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
张原回答,我天生歧视有钱的有权的。
鬼差转过来问晗老板,要不要告诉温先生有人找他?
晗老板说,不用,那人会再来的。
第二日,天阴的厉害。确切说来,这天就一直没有放晴,清风镇头顶上一片黑云,越来越黑。天气也越来越冷,冷气飕飕的从裤管往上窜。
这种天气,张原可以呆在清风铺。
那个少年又来了,问温逸在不在。张原三言两语又将其打发走了。看到少年离去时不经意流露的失望,张原突然觉得有点怅然。
鬼差完成了例行的巡查工作,回来见到张原说,这清风镇煞气与仙气都太重了,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张原翘着脑袋往外看,看到街道上成队的鸭鸭鹅鹅好像在逃难,难道是震前的预兆?
也许清风镇的居民也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天刚刚发黑每家便关门闭户熄灯睡觉。
鬼差腰上的铃铛越来越响,外面的风钻着门缝发出尖锐的声音。
扑一声,清风铺小小的油灯突然灭了,一瞬间的黑暗。
外面金色的光芒扑面而来,重新将这小小的酒铺照亮。
张原看到天空中黑色与金色交杂,伴以滚滚雷声轰轰鼓声,隐约还可以听见呐喊声厮杀声。
鬼差说,寅生的动作还真快。
张原拉长了声音说,清风镇还真是风水宝地――
这一个“地”字刚出口,咚一声灰扑扑的尘土稻草便如下雪一般飘下来。张原惊叫一声,哪个欠踹的在上面揭瓦呢。抬头一看,清风铺整个房顶都没有了,天空中金光闪闪,张原拿袖子挡了挡。
晗老板倒是很镇定,将账册收好,说,也不知道三军元帅给不给我报账,这清风铺是该修一修了。
一阵风过来,屋顶沿上仅剩的几根稻草飘落,鬼差看到浓密的黑云瞬间增强,金光被遮挡,鼓声暂消,一片安静。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要说话的张原也住了口。
三人走出了清风铺,看到那团黑云正压在清风铺上面,金光已经消失不见。
鬼差腰间的铃铛突然跳个不停,发挥呜呜的声音,一霎那,碎了。
鬼差吐出两个字,魔君!
张原问,寅生呢,刚才他还那么得瑟。
晗老板说,寅生乃天界第一神将,刚才对付那一撮魔兵自是绰绰有余。不过现在大军在前,他自然是回去号令三军去了。
张原诧异,敢情刚才就他一人在这杀敌呢!
晗老板笑,英雄啊,个人英雄主义。
鼓声雷雷,由远及近,金光四射,将黑云的势头压到一边。
鼓点越来越紧,风声越来越响。一瞬间,张原看见夜空中金光如飞瀑一般流泻千里,华丽异常。
张原想这群殴的场景好壮观。
金光将要把黑云覆盖之时,一道尖锐的声音,似啸声似琴声划过长空。金光似乎受了阻碍,片刻间如易碎的瓷器化成无数片,慢慢消失。只一眨眼的功夫,天空一片黑暗,也一片寂静。
寂静中蕴藏某种力量,张原感觉脚下颤了几颤,才听见轰的一声,风沙走石,清风泊前面炸开了一个丈余的大坑。
尘埃落定,张原觉得自己眼了,怎么觉得坑边有什么不对劲,好像有东西在动。
张原正要过去查看,突然闻见一阵香传来,不浓不淡,令人心情愉快。
莫不是百仙子来了?
夜空中现出了一道白光,百仙子清丽的身影若隐若现。
黑云中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难道天界无人,竟然派一个女人?
百仙子说,女人又如何,你是男人不错,但是你又做了什么?
一阵笑声,魔君说,我既为魔界之主,自然是封疆拓土,耀我子孙!
百仙子说,各界不相犯是各界生存之道,而你竟然侵吞天界领地,这是逆天而为。
魔君又是笑,错!魔长道消,此正是天意,我乃奉天意而为!
放肆!一声呵斥,底气十足。夜空中金光一闪出现一个少年,头戴金冠,手持宝剑。
吃我一记魔啸掌,竟然还能站着和我说话,看来我是低估你了。魔君说话间现出身来,细高的身姿披着一件黑纱,整个人仿佛都陷在黑影里。
少年长剑一挥,道,尝尝我七星剑的厉害。
只见夜空中又是一阵流光溢彩,张原揉揉眼睛,那个少年不正是要找温逸的那个人。
第十章

张原确信,自己只是低了一下头,再抬头的时候天空中打斗的二人却不见了。
在清风泊。
张原老远就看见了四个人,百仙子发白光,那少年是金光,魔君是黑的发亮的黑,甚至有点绿,第四人只是一个模糊的白色。
这第四个人是谁?
张原问鬼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鬼差说,魔君突然亮出兵器,百仙子就加入了战斗,然后有一道影子也突然扑了过来,然后就是一片混乱,然后就这样了。
张原走近闻见了一股血腥味,看见这第四个人的胸前染着一大片红色。
他长长的黑发披散,抬起头,冲张原笑,笑得蛊惑众生。
张原傻了,愣在原地。
他只笑了这一刻,下一刻就软绵绵地跪倒在地,咳出一口血来。
张原奔过去,大叫,狐狸,狐狸,你可不能死啊!
黎月说,老子第一下定决心修仙,抬头一看,房顶没了。
晗老板说,还知道骂人,应该没事。
张原看看那个大坑,说,原来你就在下面修仙呢。
百仙子试了试黎月的脉,踱了一些真气给他,有些不解,魔君那一掌,你是替我挨的。
黎月说,但是你也是替别人挨的。
百仙子说,保护他是我的职责。
黎月问,真的需要理由吗?
那皇冠少年正看着手中的长剑发呆,这七星宝剑竟然断为两截。
少年问,你究竟用何兵器?
魔君道,只怕你没这个见识。右手一挥,出现类似琵琶的东西,只是上面没有一根弦。
没有见过,少年不禁皱眉。
魔君道,刚才我只是给你小小的颜色看看,识相的就走吧,今夜我不会为难任何人。
少年怒道,难道我寅生会怕你不成,看招!
魔君眼色变冷,不识抬举,休怪我以大欺小了。
寅生扔了宝剑,双掌生风就劈向魔君。
魔君轻退数步,左手怀抱如琵琶的东西,右手在其上虚空一拨,一声清脆的声音如玉珠落地,一阵强大的气流袭来。
寅生节节后退。
百仙子见状加入反击,鬼差也做个帮手。
三人仍被强大的力量流推得后退。
张原将黎月交付晗老板,也加入阵营。
这股气流暖暖的,却让人心浮气躁。
张原问,这到底是什么兵器?让人发怵。
鬼差说,这东西可能并不存在于三界之中。
寅生吸一口气,有点吃惊,进不得,竟然也撤不得。
张原一听也觉得身体仿佛被某种力量吸附住了,想撤回已经是不可能了。
难道要力竭而亡?
张原想死就死吧,赶快去投胎。
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侧面而来,将魔君这股力量撕开了一道缺口。
寅生见势,道一声,撤!
四人同时撤回,也被这股气流逼得后退数步。张原、鬼差、百仙子只觉浑身无力,胸口发闷,只有寅生看起来安然无恙。
魔君道,竟然连地府神君也来了。
易连拱手,怎么说也是在自家门口,我不想看见流血暴力事件。
魔君说,如果你知道接下这一掌的后果,会后悔刚才出手。
易连笑,我这个人有个优点,凡是做过的事,绝不后悔。
魔君说,你很高尚,不如再接我一掌如何?
易连问,若我接了你这一掌,又如何?
魔君回答,我立刻撤兵!
易连说,请。
张原突然跳过来挡在他面前,你疯了,你不能这么做。
张原分明看见易连双手紧握,握得发白。
易连说,其实我一直都很自私,就让我高尚一回吧。
寅生说,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们,但是你没必要这样做,这一掌应该我来接。
魔君不耐烦,别争了,我不在乎谁来接这一掌,我只想快点结束今晚的战斗,我很忙。
虚空一拨,又是强大的气流袭向三人。
易连转身将张原护在身后,张原看见他的双眸中闪过痛苦,再看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
张原推他。
易连抱得更紧,你真的想魂飞魄散?从此就再没有一个张原存在。
张原说,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做。
易连一脸平静,我并不是在补偿你,也不需要你回报什么。您下载的文件由www2 7t x tc o m (爱去小说网)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张原说,如果你死了,我会好好活着,不会辜负你救我一命。
易连点头。
寅生无语,你们俩还有这闲情逸致!
易连问他,你怕不怕死?
寅生说,死?哪有这么容易。我要将这把破琵琶砸的稀巴烂。
易连说,砸这把破琵琶的前提是我们必须都活着。
寅生说,废话!
易连说,那我们求救吧。
张原一脸疑惑,向谁求救?远水解不了近火。
易连喊,温逸,我阎王死了没关系,难道你就舍得你宝贝徒弟!
谁都没有料到易连指的是温逸,虽说温逸是元上神君,但是自从被寅生重伤之后连小妖小怪也打不过啦。
还有,什么,不对,寅生是温逸的徒弟?张原感觉自己脑袋又大了。
张原看见温逸走来,一步一步从容不迫。
寅生的目光便一直落在他身上。
温逸停下来,看着魔君,就那样看着,没有任何表情。
魔君在等他开口。
温逸轻叹一声,说,金摇,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魔君收回兵器,张原感觉易连微颤,慑人的力量消失。
魔君说,我早该想到是你,元上。
温逸不说话,望着清风泊出神,那朵莲摇曳着淡淡的光辉,中间的莲心若隐若现。
魔君也看向清风泊,思索片刻,能够做出如此牺牲的人,世间也只有你元上了。
温逸说,金摇,元上能否再欠你一个人情。
金摇问,你确定要这么做?
温逸说,我已经做了。
金摇脸上露出悲悯之色,元上,你应该知道逆天不可为!
温逸转过身看他,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天意。
这金摇叹气,元上,你一直都是这么――
温逸笑,谢谢,金摇。结识你,我很庆幸。
第十一章

魔君退去,黑云消失,月亮和星星在夜空闪耀。
这一场战斗就如此结束了。
温逸看向寅生,这个少年倔强地站在那,微低着头,看那断为两截的七星宝剑。
温逸说,寅生,你过来。
寅生踌躇迈步,单腿跪下。
温逸面色柔和,说,起来。
寅生突然哭了,少年的哭音在清风泊上空飘散。
温逸蹲下身,轻拍着他的后背,说,我的生儿已经长大了,不要哭。
寅生埋在他胸前,发出闷闷的啜音,我竟然打了你一掌……
温逸说,我不怪你,不然我不会出现。
寅生抬头问,当初你为什么突然离开?
温逸反问,一脸严肃,我离开了,你就胡作非为,还被废了太子之位?
寅生低下头,小声回答,我本以为我一闹你就会回来,就像小时候一样。
温逸叹气,路总归是你一个人走,我并不能一直陪着你。
寅生问,所以你就激我,只要我能打败你,你就会回来?
温逸没有回答。
寅生追问,你这样只是督促我努力练功,你只是在拖延时间。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你和魔君讲的话到底指什么?
温逸说,这是我个人私事。
寅生咬紧下唇,问,你的私事?
温逸看向众人,去替其他人疗伤吧,他们没有天气护体。
张原搜寻黎月的影子,只在雪地上发现了一只狐狸。
鬼差说,他受伤太重,道行都被废了,现在就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张原弯腰抱起毛茸茸的狐狸,手下感觉到温热的躯体虚弱地呼吸。抚摸着狐狸的身体,轻声问,黎月,我是张原,你还会记得我吗?
狐狸享受般闭上眼睛,朝他怀里蹭了蹭。
百仙子说,我能否将它带回百谷,它可以在那继续修为。
张原思考良久,说,狐狸,我想你是愿意的。
百仙子将狐狸抱在怀里,说,我总觉得以前见过这只狐狸。
张原说,或许吧。
易连走近温逸,说,你心里究竟藏着什么。
温逸说,这,你伤的不轻。
易连笑,阎王的唯一好,大概就是死不了。
温逸说,伏羲琴。
易连顿了顿,问,什么?
温逸沉默。
易连说,传说中的上古神器伏羲琴,魔君手里的那把破琵琶的东西就是伏羲琴?
温逸点头。
易连说,也不是很厉害嘛,你看我们都没有死。
温逸说,他本就无杀心。
易连皱眉,那你刚才白白欠他一个人情?
温逸说,至少你现在没死。
寅生走过来对易连说,我帮你疗伤。
易连挥挥手,不用,这点伤也就挠挠痒。
寅生不勉强,问,可有克制伏羲琴之法?
温逸说,有。伏羲琴分雌雄,两者相生相克。
寅生问,另一把伏羲琴在哪?
温逸回答,死界。
易连说,死界?没听说过。
温逸说,穿过魔界,渡过弱水,过了奈何桥,越过彼岸,就是死界。
易连说,穿过魔界本就不易,弱水、奈何桥、彼岸,没有人去过那里,那里没有生灵,是三界禁地。
温逸说,那也是死界的入口。
温逸看向寅生,问,你可愿意去取另一把伏羲琴?
寅生目光坚定,我去!
易连摇头,他可是唯一的皇子……
寅生说,正因为我是唯一的皇子,才更有责任去!
温逸说,不仅路途艰险,伏羲琴还有上古神兽看管,你要小心。
寅生点点头,说,我答应你取伏羲琴回来,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温逸说,好。
温逸捡起那断为两截的七星宝剑说,你把它带在身边,依靠你体气滋养会慢慢熔合的。
寅生躬身拜了三拜,说,寅生走了。
皇冠少年潇洒的身姿离清风泊越来越远,温逸禁不住叫了一声,寅生――
脚步停住,少年回头轻笑,重又踏步而去。
易连说,此去凶多吉少,你不怕他再也回不来。
温逸说,我一手教大的孩子,我相信。
易连看向清风泊,突然伸出手来抓温逸的手腕,温逸避开,一脸淡然。
易连问,你是让他取伏羲琴,还是为了支开他?
温逸说,伏羲琴。
易连不置可否,说,我还是回地府吧,本来寅生把我叫来商量借道冥界从后方突袭魔君,现在估计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了。
鬼差捅捅张原,使眼色。
张原说,易连,我送你一程。
易连笑,你以前是不是心里一直骂我是死阎王。
张原没笑。
易连说,其实不远,权当散步吧。
前几日下的雪结成冰,路上有些滑。两个人并肩走着,一路竟然无话。
月亮没有了,星星也不见了,雾气蔓延,隐隐的有哭声传来。
张原觉得很冷,抖了几抖。
再走几步,走进无尽的黑暗中,尖锐的风声撞击着耳膜,似有野兽张着巨口在头顶盘旋。
张原不自觉靠向易连。
易连突然停住。
张原想看易连的脸,但是看不见。
张原有点后怕,问,易连?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轻轻地说,我在。
张原问,怎么不走了?
易连笑,还要向前走吗?我怕你回去做噩梦。
张原说,鬼还会怕什么?
一阵沉默,两人牵着手并肩向前走。
张原踌躇开口,问,易连,你能不能说说你和她的故事?
易连说,谁?
张原说,就是我的前世,九百八十年前的那个前世。
易连一阵沉默。
张原说,我收回刚才的话。
易连轻笑,我是想,如果一个人可以承受痛苦,就没必要让两个人承担。
易连突然松了手。
张原站在黑暗中失了方向。
易连说,回去吧,前面就是地府啦。
张原说,易连……
无尽的黑暗中,没有回应。
鬼应该是习惯黑暗的,但在这里张原只感到害怕,害怕什么呢,一个人孤单的那种害怕。
第十二章

张原浑浑噩噩的回到了清风泊,天已经亮了,但阴的厉害。百仙子已经不在了,狐狸也被带走了。张原想自己还未同狐狸告别呢。
温逸站在湖边,安静的看着中心的莲心正在慢慢长成。晗老板还是那么低调的守在一边。
鬼差看到无精打采的张原,说,我在等你。
张原问,等我做什么?
鬼差说,地府发给我的命令,你重新入三界轮回。
张原以为自己听错,轮回?
鬼差说,也就是,你可以重新投胎做回人了。
张原问,是易连……
鬼差沉思片刻,说,本来我答应不告诉你的。
张原抓紧鬼差,问,易连做了什么?
鬼差说,你已出了生死道,纵然他是地府神君也无权随意更改你的未来。
张原问,但当时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变成孤魂野鬼。
鬼差说,当初并不是因为阎王的疏忽你才错过了轮回出了三界,是定数,这一切并不因个人而改变。
张原慢慢松开手,说,我一直错怪他。
鬼差回答,是他选择不说。
张原问,那他,会受到什么惩罚?
鬼差说,不知道。
张原冲过去,问温逸,你是神君,你应该知道易连会怎么样。
温逸说,他既然是地府神君,就知道该有的结果,他会有分寸。
晗老板安慰,放心,如果玉帝撤了他的阎王,我想也是好事。
张原转过弯,对啊,那个地府简直就是地狱,最好是不做!
晗老板笑,地府本来就是地狱。
温逸说,易连一片好心,张原你不要辜负了。
张原点点头。
那以后就见不到这家伙了。
张原微微叹气,要回去做人了。
啵的一声,清风泊中的那朵荷慢慢张开,现出包裹其中的莲心。白色的珠子似乎还带着些水汽,泛着微光。
温逸安然的双眸中有了喜色。
右臂轻轻抬起,莲心被送入温逸手中。
温逸转过身看着晗老板,说,你跟随我这么多年,以后就去想去的地方吧。
晗老板很安静,说,我能去哪呢?
温逸没说话,盘坐在湖边,双手合十握着莲心。
白光笼罩温逸全身,莲心自他手中轻轻飘出,在清风泊上面停住。
张原问,湖儿会醒过来吗?
鬼差说,温逸要做的事情,好像都能做成。
莲心慢慢膨胀,化成细小的颗粒,落入清风泊。湖水起了波澜,一条白龙隐现其中。
白龙的身体自湖中跃出,由透明转为鲜活的肉体。
温逸身上的白光越来越亮。
龙啸一声,白龙飞腾入空,在空中几个盘旋,搅得大地微微颤抖。
白龙飞入湖水中,溅起层层水浪。待湖面恢复平静,淡淡水汽中湖儿轻巧的身影走出来。
温逸身上的白光逐渐变淡,身体也在变淡。
湖儿道一声,先生,是惊喜。再道一声,先生,是慌张。
温逸的身体正在变为透明,面对慌张奔来的湖儿,他轻笑。
湖儿的手穿过他的身体,什么也握不住。
越来越淡,消失不见。
只剩下清风泊周围淡淡的水汽。
湖儿无力瘫坐在地,张原和鬼差愣在原地。
湖儿问,为什么?
晗老板说,别伤心,他并不是为了救你才――,他只是为了救你才等到现在。
张原问,温逸,他,他……
鬼差看向晗老板。
晗老板望向身后,说,这一切,他应该知道。
魔君金摇。
黑衣的魔君,众人看清了那张脸,线条分明。
金摇说,他并不是魂飞魄散。
湖儿问,他到底去哪了?
金摇回答,清风泊底,他将自己的元神种在清风泊,在帮你守护莲心之前就在清风泊。
平静的清风泊水面,水汽慢慢散去。
金摇说,并不是我魔界要侵吞天界领地,实际是天界的边界出现了塌陷,天界向后收缩一寸,魔界便会自然增进一寸。而天界出现的那个窟窿就在清风泊下面。
鬼差问,天界为何会塌陷?
金摇说,如果知道答案,元上就不会做出如此牺牲了。
张原说,温逸他,他――
金摇说,是的,他将自己的元神补上了天界的窟窿。若天界不再塌陷也就罢了,不然他的元神终会消散。那时,世间再无元上神君。
张原问,为什么唯独是他?
晗老板说,因为他是元上神君,喜欢自我牺牲的元上神君。
鬼差说,他是为了寅生吧。
入冬已,清风泊的水终于结冰了。
鬼差说,我也该回去了。
张原默默地坐在一边。
鬼差说,再见,你终于有了一个归宿,枉我那么多年跟在你后面跑。他可以为你做到,我不能。
张原站起来,抱了抱鬼差。
张原说,我想哭,但是哭不出眼泪。
这算是永别吗?
鬼差说,我想这件事应该告诉你。
张原问什么。
鬼差说,易连答应任职满了之后继续做阎王,换你重生。
张原想起了那无边的黑暗,黑暗中一个人的寂寞。
鬼差说,继续的意思大概是以后的所有,生生世世。
张原问,他疯了吗?
鬼差说,每一任的阎王权力是有限的,但若是有人连任九届,九九生阳,阎王便有特权可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他只是提前行使了这项特权,所以他也受到了小小的限制,九任之内不能擅自离开地府一步。
张原说,这才是你真正隐瞒我的真相!
鬼差说,对不起。
张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鬼差说,也许还得及,你去地府找他消了你的生道,一切也许还可以挽回。
张原如风般消失。
鬼差打量清风铺,说,我走了,竟然只剩下了你一个。
晗老板在柜台后面静静看他。
鬼差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晗老板为何在清风镇?
晗老板拨弄着算盘,发出啪啪的声音。
鬼差说,是因为温逸?
只有哗哗的翻账册的声音。
鬼差放弃了,转身走出清风铺。
晗老板却在这时开口,我替温逸等寅生回来。
鬼差停住的脚步继续向前,远离清风铺,也远离了清风镇。
走之前,鬼差来到了清风泊。
湖儿在那。
鬼差说,你也该走了,回你的龙宫去吧。也不知道下任仙官是谁。
湖儿说,我不走,我要继续做清风泊的仙官。
鬼差叹气,做这小小的仙官,龙王只是让你历练历练。你毕竟是龙,不适合这小小的清风泊。你属于海洋。
清风镇还是原来的清风镇,只是清风泊旁边的染坊早已经破败,清风泊旁边的教书先生也消失无踪。
清风镇已不是原来的清风镇,因为晚上的清风铺总是门扉紧闭。
<卷一完>
第十三章

三界如常。
清风镇如常。
又是一年春暖开之时,清风泊开满了荷,风吹摇曳,香漫漫。
染坊重新开张,学堂再现书声。
开染坊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每天双手沾满染料,忙得不亦乐乎。就算是他周身沾满了染料也不显得狼狈,倒更显出一些纯朴自然。每天傍晚,经过清风泊的人都可以看见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在湖边清洗,清清的湖水瞬间五颜六色,男子看着看着偶尔会发呆。
每在这个时候,学堂里放学的孩童欢快地往家赶,年轻的先生微笑着目送。待最后一个孩子消失在视线之外,这年轻的先生走向了湖边,总会对这个中年男子说一声,爹啊,清风泊都快让你变成染缸了。
中年男子望向西下的太阳,总会答一声,明宣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
两个人并肩走向清风镇,地上一双影子是一般大。
当两个身影越来越小,太阳瞬间去了山另一边,黑夜来了,清风铺的门便关上了。
已经有很多年,晚上的清风铺没有客人。
这一天晚上,却响起了哒哒的敲门声。清风铺小小的油灯扑的一声,爆了灯。
晗老板还是那个样子,因为他本来就是很老的样子。常有人问他到底多大年纪了,晗老板总会皱着眉头拼命想,然后回答,记不清喽。
黑衣男子无声无息进来,晗老板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表示。
黑衣男子坐下,说,你知道我会来。
晗老板破天荒沏了一壶茶,从柜台一边走过来坐下。
会来的那个大概不会敲门。
黑衣男子说,这倒不一定,弱水奈何桥彼岸一行,可以让人变成神,也可以让神变成魔。元上总有让我佩服的地方。
晗老板拿出来三个杯子,倒满。
黑衣男子微笑,没有声音,取了近前一杯,说,有幸领略温晗茶艺,几世的福分啊。
茶气氤氲,缓缓上升,茗香怡人。
茶水倒入茶杯嘟嘟的声音,飞蛾扑向烛火,又突然飞走。
晗老板看着手中的茶杯,不是对黑衣男子说话,那就是对别人说了。
茶水都凉了,进来吧。
依然是穿金丝长衫的少年,少了青涩多了成熟。头上没有任何装束,只一根发带。腰间挂着七星宝剑,完好如初。
寅生只是站着,问,他为什么要骗我?
渡过弱水,越过奈何桥,穿过彼岸,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另一把伏羲琴。
晗老板将凉的茶水倒掉,又斟了一杯,示意寅生,坐吧。
微暗的灯光照着少年微黑的面庞。
金摇说,也许元上真正的意图并不是让你取所谓的伏羲琴,只是让你走这么一遭。弱水三千,可以腐蚀世间一切生灵。奈何桥摄人心魂,可以让一切仙妖魔心生幻象。彼岸,极美又极毒。这些你都经历过来了,也许这才是元上真正的用意。
晗老板说,目的重要,过程更真实。
寅生目光闪亮又迷蒙,穿过彼岸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他并不是让我来寻找伏羲琴,他只是想支开我。明明答应了等我回来,为什么要骗我?
晗老板说,如果他能够告诉你,不会瞒你。
寅生问,有什么是不能够告诉我的?
晗老板说,有些事情不能靠别人告诉自己,应该自己去寻求答案。
寅生沉默,半响,举杯饮尽,说,我不会一直是他的徒儿,总有一天我会和他并肩担当。
晗老板点点头,好像又叹了一口气。
寅生起身,走到门边,又回头说,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金摇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做出如此牺牲,按理应该告诉为之做出牺牲的这个人,但是如果说出来并不能改变时局,又何必呢?寅生虽然成长了许多,但他能承受得了吗?晗老板站起来走向柜台,那一直挺直的身子似乎有些躬了。寅生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王母,不是玉帝,而是元上神君。温逸之于寅生,如父如师如友,这一份感情即便是生死都无法阻隔。温晗我没有这个勇气来告诉他。
金摇说,他迟早也会知道的,告诉他的那个人会是我吗?我金摇平生所敬之人只元上一人,怎能见他如此默默付出。
晗老板说,寅生回了玉庭,会知道很多事情的。他会想知道,也到了他该知道的时候了。玉帝的日子恐怕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金摇说,元上离开得到底早了点,他应该是希望看着自己的徒儿登基的。
晗老板说,所幸天界不再后缩,一切还有挽回。
金摇摇头,我怕此天劫会转化。
晗老板问,为何一说。
金摇回答,感觉而已,希望我是错的。
金摇推开门往外走,一个人正要走进。
金摇咦了一声,鬼差?你擅离职守?
鬼差叹一声,这么多年了,这刻板印象还没解除。解释,当时我是已经离开了,后来听说清风泊的仙官无人肯坐,小仙我就毛遂自荐了。
金摇微顿,说那就好,我还以为这些年就温晗一人呢。
金摇走了,鬼差进来,摊摊两手,空,说南方雨季迟了,茶叶欠收,没货。
温晗看外面湛蓝的天,万里无云,若有所思。
第十四章

明辰蹲在清风泊边上,慢悠悠清洗着那双沾满染料的手。
明宣拎着木桶走过来,扑通一声木桶被扔进水中,溅起一波水。
明辰皱眉,臭小子,提水到井里去。
明宣道,井水水线太了,绳子太短了。
明辰疑惑,有此事,为父上提水的时候……
明宣打断,父亲大人,世界朝定暮改,不能以老眼光看待。
明辰甩了甩手上的水,在自己儿子衣服上蹭两下,看着水中的荷,道,期已到,为何只有这清风泊的荷开了?
明宣拎满一桶水,说这清风泊是风水宝地呗。
哒哒一阵马蹄,四匹马自西边过来,停下。马上四人穿一身短打,腰间缀着宽刀。为首一人极年轻,比明宣还要小上几岁。
为首之人下马问道,敢问前方可是清风镇?
明辰答道,正是。
此人道谢上马,四匹马向东往清风镇方向而去。
明宣问,这四人既不像商人,又不像官人。虽然带着刀,也不像是江湖人。
明辰说,若我没有记错,刚才问话之人在军中应该是个副将。
咦,爹爹怎么知道?
明辰略带责备,让你平时不好好学习,那四人所带之刀可都是军刀。
明宣问,从何看出那人是个副将?
明辰终是叹了一口气,那人刀上两颗那么大的星星,你都没看见。为父怎么教出你这个儿子。
明宣嘻嘻笑,父亲大人博学多才。
这四匹马一路向东,路过了清风铺。为首之人突然勒住马绳,马儿前蹄扬起嘶鸣。
这人下马,看着破破的清风铺,腿儿不听使唤就走了进来。
晗老板从柜台后面抬起头,客官可是赶路累了喝杯茶。
此人摇头。
晗老板又问,买包茶叶带走?
此人摇头。
晗老板笑了笑,说原来客官乏了只是想歇歇脚。
此人还摇头。
晗老板也跟着摇头,老朽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想不出客官是来干吗的。
此人开口,我叫元章。
礼尚往来,晗老板回答,大家都叫我晗老板。
元章说,晗老板。
晗老板看着他,等待下面的话。
元章受了鼓励,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进了这间茶铺,感觉似曾相识,我以前来过这里。
晗老板笑,如果老朽没有记错,客官应该是第一进这间破茶馆。
元章也笑,或许,是我的上一世吧。
晗老板拿出一包茶叶递过去,你我有缘,笑纳。
元章接过,道谢,问晗老板在清风镇呆了多久?
晗老板回答,记不清了,大概是一辈子了吧。
元章问,那晗老板应该清楚这清风镇四周的地形?
晗老板说,小时候家里管得严不让四跑,长大后却也没时间四看了。
元章说,那晗老板可否推荐几人,熟知清风镇周围地理风土。
晗老板说,最合适的人莫过于清风泊的明先生。伸手指了指西边。
元章道谢,返回向西。
四匹马又来到了清风泊,明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明辰正在院子里晒书。
四人下马,元章走过去恭敬叫了一声,明先生,却是对着明辰喊的。
明宣睁开眼,从藤椅上起来,强烈的阳光让他眼前一阵黑。
谁叫我啊,本人正是教书的明先生。
元章看着这年轻人,有些不信,你是明先生?
明辰晒完书,说这是我儿明宣,我是他爹明辰。
元章这才细看了明宣,温和儒雅,应是此人。
元章说,我是奇虎营下副将元章,又指向身后三人,这三人是我的同僚。
明辰施礼,邀请四人进屋落座。
元章摆手,先生不必客气,我此来主要是为了了解清风镇四周的状况。望先生相助。
明辰问,明某斗胆问一句,是否有战事?
明宣插一句,啊,要打仗了啊?
元章回答,实不相瞒,南朝大军躁动,似有侵吞我北朝国土之意。清风镇虽然只是一个小镇,却是东西南北交通要道,恐南朝要从清风镇下手,故前来探查。
明辰道,南国与我北朝数百年间和平共,怎突生了干戈。
元章愤然道,只怕有宵小作怪!
不知何时明宣进了屋去,生出一阵响动。
明辰皱眉,明宣!你在干什么!
明宣探出头来,道,干什么?就要打仗了,还不收拾细软逃走!
明辰脸上挂不住,小儿不肖。
元章笑道,公子不用担心,我北朝大军就要来到,只要南朝军队敢来,定让他有的来没回。
明宣拍拍手出来,问,不知军中还缺不缺士兵,我想入伍。
前后如此反差,明辰道,胡闹。
元章笑,公子反应灵敏思维敏捷,可以到军中做个参谋嘛。
明宣也笑,明辰看他,明宣便止住笑,干咳。
元章道,不知二位可有时间带我与同僚四人看看四的地形?
明宣拍手,我带你们去,对明辰道,此等体力活父亲大人在家中歇着吧,儿子可以做好。
明辰无异议,吩咐道,不要太晚,带四位大人早些回来用晚饭。
明宣带着四人向西而去,一老者慢腾腾踱过来。
明辰忙迎到门口,晗老板这些年难得出来一趟,外面的空气新鲜,有助身体健康。
晗老板坐在藤椅上,明辰搬了凳子坐在一边。
晗老板看看清风泊,说这湖里的水又下去不少。
明辰点头,今年雨季迟迟不来,可耽误了不少庄稼。
晗老板说,迟还好,就怕是不来啊。
明辰说,清风镇向来风调雨顺,几十年都没碰见春旱了。
晗老板问,刚才是不是有人找你?
明辰回答,是,是个副将。看来时局不稳啊。
晗老板总结,气候异常,人间动乱。人间不稳,必有源头。
明辰迟疑,问晗老板可相信鬼神?
晗老板反问。
明辰目光幽,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觉得岚儿不属于人间。人世间好像只是她的一个驿站,终不是目的地。
晗老板不说话,拍拍他的肩,良久,说这些年苦了你。
晗老板回了清风铺,明辰对着屋里的画像发了会呆。一声声急切的“爹”将他拉回现实。
明宣抱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回来,褐红色的绒毛,一双尖耳朵,是只狐狸,红狐。
明宣手上有血迹,是狐狸的,伤在腿上。
跟在后面的元章解释,在西边灌木丛里发现了它,应该是被某种凶猛的野兽咬伤了。
明辰抱过来,狐狸睁开眼,这双眼睛很明亮。狐狸看着明辰,张着尖嘴巴模糊呻吟一声。
明辰仔细检查一番,说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明宣松了一口气,要抱回来,明辰说去烧热水,拿干净的布过来。
明宣屁颠屁颠出去了。
元章说,有些事情要理就不打扰先生了。
明辰示意,恕不远送。
元章抱拳,补了一句,请先生照顾好这只狐狸。
明辰低头又抬头。
元章不好意思,我第一眼见到这狐狸,就觉得相熟。
明辰笑,元副将与清风镇有缘。
将这只狐狸简单包扎,对明宣说明早去镇上医馆上些药,好得快些。
明宣抱着狐狸像抱着金元宝,明辰道,你不要一直抱着它,小心骨头长歪了。
明宣赶忙将狐狸小心放在凉席上,说,爹,你看,它的眼睛多漂亮。
明辰说,不要一直看它,它需要休息。
明宣点头,对对,好好长骨头。
明辰说,乖儿子。
明宣出去烧火做饭,突然返回来,问,爹,你不是说狐狸没伤着骨头吗?
第十五章

天空湛蓝,依旧万里无云。
清风泊的水位又下降了一些,井水的水线又了一些,天气却越来越热了。
井中提不到水,清风镇的人只能到河里挑水了。
明宣抱着狐狸去了镇上医馆上了药,路过清风铺看见明辰在里面。
明宣进来,叫了一声爹,喊了一声晗老板。
晗老板点点头,继续同明辰唠嗑。突然回过头,看着明宣怀里的狐狸。
明宣帮狐狸顺着毛,道,昨日在野地里捡的,很可爱的一只狐狸吧。
晗老板说,可爱可不能随便讲啊。
想当初某位仙子对着某只狐狸讲了一句可爱,于是这只狐狸就义无反顾跟了这位仙子。
当然,这是晗老板心里说的。
明辰问,宣儿,我让你买的文房四宝呢?
明宣一拍脑袋,哎呀,父亲大人,儿子忘了。
将狐狸放到晗老板怀里,这只狐狸很温顺的,我快去快回。
明宣一抬脚就没了影,明辰苦笑,这孩子毛手毛脚。
晗老板轻手拍着狐狸,说这孩子精着呢。
明辰说,清风镇周围倒有些兔儿鸟儿的,倒真没见过狐狸。
晗老板说,或许是从别跑来的。
明辰说,它腿上受了伤,我记得清风镇没有什么猛兽。
晗老板回答,或许也是从别来的。
明辰无奈,清风镇真是风水宝地。又问,晗老板以前可见过这只狐狸?
晗老板笑,动物不像人,千人千面孔。它们都是多胞胎,看着都一样。
明辰说,这只狐狸的眼睛特别亮,不像凡物。
晗老板又笑,清风镇果是风水宝地啊。
明宣精挑细选,同老板杀了几回价,带着文房四宝满意地往回赶。
前面一位女子浅绿色长衫,慢慢踱着细步,举目四望。
明宣紧走几步,拿出一张帕子丢在地上,轻声问,姑娘?
姑娘回头,明宣顿觉香漫漫。
明宣笑问,姑娘可是丢了东西?
姑娘说,正是。
明宣将帕子捡起,问,可是这白帕?
姑娘轻笑,摇头。
明宣故作惊讶,姑娘丢了何物?
姑娘道,我园里的一只狐狸丢了?
狐狸?这明宣是真的惊讶。
姑娘点头,是,一只很可爱的狐狸,红狐。
明宣做了几下思想斗争,说,狐狸是野物,不会到这闹市来的。姑娘去西边清风泊看看吧。
姑娘道谢。
明宣久久未来,明辰抱着狐狸回了清风泊。
听见敲门声,明辰还未来得及放下狐狸,出来看见淡绿色衣的姑娘。
她?明辰愣住,转身看看屋内的画像,像,真像。
姑娘歉意,打扰,请问先生是否看到一只狐狸,一只红狐?
明辰还在神游中,姑娘看到了他怀中的狐狸,唤了一声,狐儿?
明辰回过神,说,这只狐狸是小儿昨日捡到的,它受了伤。
姑娘听了后半句,走过去,查看狐狸的伤势,却并不抱过去。
两个人就如此近地站着。
姑娘放下心,后退一步,又唤了一声,狐儿。
明辰问,姑娘难道认不出自己的狐狸?
姑娘道,我那只狐儿调皮的紧,在园子里呆不住经常跑到外面玩耍,或许它不喜欢那个园子吧。
明辰将狐狸递给她,这是你的狐狸,请姑娘带回去吧,我会向小儿说明的。
狐狸往明辰怀里缩。
姑娘说,算了,也许它喜欢这里,何必将它囚在园子里。
明辰说,这怎么可以,这是姑娘的狐狸。
姑娘说,这只狐狸是属于它自己的,它不属于任何人。
明辰重将狐狸抱住,说,姑娘讲的是。
姑娘走出了篱笆门,说再见。
明辰紧走几步,问,姑娘可否留下芳名。
姑娘说,若无缘相见留下名字何用,若有缘相见又何必留下姓名。
明辰说,姑娘高见。
姑娘说,请我帮照顾好狐儿,我已经,没有能力照顾它了。
明辰说,一定。
第十六章

早上推开门,一阵香扑鼻。明宣伸伸懒腰,打个哈欠,睁开眼,大叫着喊,爹,爹,爹――
屋内没人,明辰从外面进来,问,大早上喊什么,杀猪啊。
明宣情绪不稳,指着外面,,,一夜之间清风泊周围的全开了。
大朵小朵,高高低低,有白有红有黄有蓝,间蝴蝶飞舞蜜蜂翩飞。
明辰说,为父起得早,早就知道了。
明宣叫,你知道了怎么不叫我起床。
明辰嘘一声,手一指,道你看。
间那只狐狸在丛中跳跃,捕捉着蝴蝶,一上一下,腿上受伤,像只刚断奶的小狗,蹒跚学步。
明宣自言自语,难道清风镇有仙下凡?
走过去,躺在丛中,将狐狸抱在怀里,嗅着香。狐狸伸出舌头舔他的手,热热的痒痒的,明宣咯咯笑。
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什么事情这么乐?
一张大脸,身着铠甲,配着军刀,几日后归来的元章。
明宣坐起来,看到了元章身后一望无际的大军,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头。
明宣大叫,快把你的马你的车赶走,这么美的,糟蹋了。
元章也蹲下来,一路走来,只有清风镇的开了。
明宣得意,那是,清风镇乃风水宝地。
元章抚摸着狐狸,伤好些了没有?
狐狸在丛里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几圈,转晕了,躺下,四爪朝天。
明宣问,这么美的清风镇,为什么要带这么多军队来?
元章说,这么美的清风镇,怎能落到敌国手中。
浩浩荡荡的军队驻扎在清风泊上游的河边,迎风招展的旗帜飘啊飘,也像是刚开的。
明宣抱着狐狸去医馆换药,五百米开外便被人群挡住了道。发挥不怕死精神过五关闯六将,终于找见了坐堂大夫身边的药童。药童看一眼,道这么多拉稀的脸都快绿了,哪有空给一只畜生看病。
明宣辩,佛曰,众生平等。
药童答,这里是医馆,不是佛寺。
明宣气,你――
大夫撇过头,道,这只狐狸无碍,伤口结疤脱了,无事。
明宣道谢,回头才细看泱泱的人群捂着肚子叫唤。天气热,都吃坏肚子了?
走在街上,行人少了许多。
开了一间新店:岚绣坊。
明宣进去,入眼都是绣着岚草的刺绣,有大有小,形态各异,却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明宣随手拿起一张帕子,白色的绸缎,右下角一朵俏生的岚草。
小哥,可是看上了这方帕子?
明宣抬头,这白衣姑娘竟有些眼熟,与那日街上遇见的绿衣姑娘倒有七分像。
明宣说,这帕子我买了。
出了岚绣庄,明宣将这帕子绑在了狐狸腿上,当绷带使。狐狸叫了一声。
明辰看见狐狸腿上的帕子,道,这么热的天,伤口会发炎的。
动手接下来,看到那一角的岚草绣,一顿。
问,这帕子是哪里来的?
明宣诧异,爹啊,你紧张什么啊,快坐下来,将他手中捏紧的帕子取下来,放轻松,您手指都纂地发白了。
明宣倒了一杯水给明辰,才开始讲,镇上新开了一家绣庄,叫岚绣。
明辰手中的杯子不稳,跌落在桌子上,茶水洒了一桌,翠绿色的茶叶倒有几分像岚草。
明宣扶住明辰,安慰,爹啊,您先别激动。那个开绣庄的姑娘确实和娘很像,但是按年龄的话应该比娘年轻十岁。所以啊,应该只是和娘想象。
明辰拿过那帕子,看那株岚草,没有人能绣出这样的岚草,因为她的名字就叫岚。
明宣正不知如何安慰的时候,元章慌张地进来了,一把抓住明辰,疾呼救命。
明辰收好帕子,问出了何事。
元章解释,军队安顿下来,吃了午饭,却有大部分人直嚷着肚子疼,军中已大乱。
明辰问,是否是水土不服?
元章回答军医开了治水土不服的药,也开了治拉肚子的药,全都无效。
明辰略一沉思,命明宣取来了文房四宝,写了一张方子,递给元章,姑且试试吧。
明宣问,爹,你的医术虽然还可以,但这方子能行吗,怎么还有泥土鸡血什么的?
明辰解释,这是为父年轻时候的先生留下的偏方,希望奏效。嘱咐元章,快些回去吧,有任何异状,马上派人告诉我。
元章匆匆道了谢,回去。
明辰去了清风铺,留下明宣等待元章的消息。明宣在屋里呆了会,坐不住,抱着狐狸去了军营。
明辰到了清风铺,晗老板却不在。头一遇见这种情况,明辰也不知该去哪找,只好坐在铺子里等。
天擦黑的时候,晗老板才出现。
明辰松一口气,问,你不会是出去散步了吧。
晗老板捶槌腰捏捏腿,道,天下不太平,我一老头哪敢随便走啊。医馆里的病人太多了,我过去帮把手。
明辰说,奇怪,真是奇怪啊,怎么这么多人突然病了。
晗老板说,不是病了,是中毒了。
明辰吃惊,中毒?何人所为?
晗老板说,连着几个月不下雨,清风镇吃的水都是从河里引过来的,这河的上游又是在南朝,下点小毒太简单了。
明辰说,得让镇上的人加长井绳吃井水了。
晗老板说,毒蔓延到井水,是迟早的事。
明辰问,这如何是好,饮水可是生之根本。
晗老板说,无碍,方法很简单,只要在井中投上解药就可。
明辰问,如何得解药?
晗老板说,你那不是有一方子。
明辰答,中午给了元章一份,不知管不管用。
晗老板说,现在都没有消息,看来是管用了。
扑通一声,闯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背着另一个,背着的那个人受伤了。
明辰急唤了一声,宣儿――
明宣道,爹,我没事,元章受伤了,快来看看!
明辰查看一番,伤势不算轻也不算重,只是有些奇怪,伤到的左臂上一片乌黑,稍一碰便落下一层皮肉。
明辰急唤晗老板过来,这时有敲门声,众人一惊。明宣要去开门,明辰制住,自己过去,却是鬼差。
鬼差见几人面色,问,怎么了,我去上面开了个会,一个个脸色像黄土地。看到元章,问,谁受伤了?
晗老板说,来不及说了,快帮忙抬到后面。
明宣问,伤得很严重吗?对方会妖法,会放黑烟,会发绿光。
明辰拉住他,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明宣回答,我晌午去军营,就和元章商议天黑的时候偷袭南朝军队――
明辰打断,士兵不是都拉肚子嘛,怎么能偷袭?
明宣说,爹的药方有奇效,肚子疼的士兵立马都好了。于是天黑的时候我们就去偷袭,战略是完全正确的,对方根本没想到我们当晚便会来夜袭,那是杀的一个屁滚尿流的。但是他们会妖法,一阵阴风刮来,几道黑烟,绿茵茵的一片光……好恐怖啊,爹,这世上真的有鬼怪吗?
明辰帮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衫,说,别瞎想了,所谓兵不厌诈,只不过是些诡计罢了。
明宣点点头,靠着他爹的肩膀眯了一会,问,爹啊,你的方子真神,一点泥土,一点鸡血,一点明矾,这么简单的东西加在一起竟然就是奇药。
明辰回答,越是简单越是有用的。
明宣问,听爹说这方子是爹当初的先生留下的,不知这位先生是哪位高人啊?
明辰顿了顿,说,先生博学高识,德高为师,令人仰止。只是突然有一日,不告而别了。
明宣说,爹,你还没说他叫什么名字。
明辰回答,先生姓温,单字逸。
第十七章

明宣眯着眼睛歇了一会,问,元章会有事吗?
明辰回答,不会,晗老板得温先生的真传。
在后堂,鬼差盯着那一片乌黑。
晗二哥,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中了蝎子精的黑风掌。
黑风掌、蝎子精,晗老板道,妖魔竟然勾结人间作乱,莫不真如金摇所说,天劫转移?
鬼差问,天劫?听闻五千年前三界大乱,玉帝为平息动乱元气大伤,总算三界重归原位。但到底还是留下了一个缺口,据说天界要经历一天劫才能补上这个缺口。
晗老板说,不全真也不全假。玉帝元气大伤已无力阻止任何大的波动,所幸皇子正慢慢长成。虽然平复了三界大乱,但是在后来的发展中却出现了一个致命的错位,这个错位就是所谓的天劫。
随着鬼差不断输出的真气,元章左臂上的乌黑渐渐淡去。此时元章翻了一个身,闷哼一声,身上掉下一件东西,一个小巧的银色铃铛。
鬼差拿在手中,不可置信,怎么会,当初明明送给了张原,而张原应该转世回到了他所在的那个时空。
晗老板说,你当初自愿来做清风泊的仙官,也有易连的意思吧。
鬼差回答,我离开之后阎王托信说,我会在清风镇再见到他,我不相信。回来也只是因为除了清风镇,实在没有地方可去。
晗老板说,这么讲只有一种可能,张原这傻小子投胎的时候误投了往生道,而没有去新生道。所以又回到了这个时空。
鬼差握着那个铃铛,又看着元章,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数,我与他的兄弟情谊未断。
晗老板问,你这去上面,有什么新动静?
鬼差答,百仙子擅自令清风镇百开,已经被放逐下界了。
晗老板叹息,百仙子这是牺牲小义成就大仁。清风镇虽小却齐具人间种,仙子私开百正是保全了谱延续。
鬼差问,上面应该知道这些,为何还要罚仙子?
晗老板说,有时候面子总比里子重要。
鬼差说,仙子这下界倒不一定是件坏事。那蝎子精对仙子可是畏惧得很,仙子虽然下界但那岚草标示吓一吓那些蝎子蝎孙倒是绰绰有余。
鬼差和晗老板从后堂出来,明宣倚在明辰身上半睡着,听见声响,问元章伤势如何。
鬼差答,没事,明日早上醒来应该无恙。
明宣问,鬼大哥可有法子降了敌人的妖法。
鬼差说,除妖我倒有几分拿手,转向明辰,要向先生讨一些红布了,越多越好。
明辰回答,好说,染坊里倒堆了不少。
鬼差说,还要麻烦先生去岚绣走一趟,请绣庄老板在每块红布上绣上岚草。
明辰微惊,疑惑,这是为何?
鬼差回答,行业机密,不便奉告。
明宣看着他爹笑,我就觉得绣庄老板有那么几分仙气。
明辰没搭理他。
明宣叫了一声,明辰转头无奈,臭小子你又要干嘛。
明宣着急,刚才急着背元章回来,把狐狸落下了,我得赶紧回去找!
明宣跑出去,明辰急着跟在后面,小子这黑灯瞎火的,回去挑个灯笼再去。
鬼差问,狐狸?
晗老板说,是啊,狐狸,就是那只狐狸。
鬼差猜测,百仙子下界了,狐狸也跟着来了。
晗老板回答,不是,是狐狸先跑出来了,仙子才跟着来的。
鬼差不解,狐狸倾慕仙子那么多年,怎么会……
晗老板摇头,当初狐狸伤重现出原形,只怕将这前尘往事都忘记了吧。
鬼差感慨,那这狐狸?
晗老板说,就只是一只狐狸而已。
鬼差惋惜,说我将元章送回去吧,免得军中担心。
晗老板开了门,鬼差背着元章走在黎明中。
朝霞灿烂,百盛。元章温热的躯体让鬼差感受到了生命的真实。
你是谁?醒来的元章问。
我是来帮你除妖的。鬼差回答。
原来是个道士。
道士?鬼差笑,你说是便是吧。
元章问,你有没有见到我的朋友,一个不怎么正经的书生,叫明宣。
鬼差说,正是他将你背到晗老板那里。
元章问,你与晗老板相识?
鬼差说,相识多年。
元章说,我也感觉与晗老板相识多年呢。
鬼差说,你才多大年纪,还不到二十吧。
元章回答,我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鬼差笑,怎么有这种怪想法。
元章说,我总怀疑自己还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宿命,那个人一直有什么愿望未了。
鬼差顿了一下,元章问怎么了。
鬼差说,军营到了。
元章说,你放我下来吧,我有力气走路了。
鬼差放下他,正要走,元章问,兄台还未留下名字呢。
鬼差说,若元副将不嫌,鬼某略长几岁,可叫我一声鬼大哥。
元章说,鬼大哥,不知你有何除妖之法。
鬼差说,你去找明辰自会知道。
岚绣坊前,元章驾着马车,车上是十几匹红布,明辰站在绣坊门口,有点犹豫。
元章说,先生可是为了大义啊。
明辰终于迈步踏进,一朵朵传神的岚草仿佛旧识,抚摸着那熟悉的线条,片刻失神。
先生。面前的女子白色罗衫,清丽婉约,似乎带来一阵青草香。
明辰开口,姑娘可是这绣庄老板。
正是。
明辰指着岚草问,这可是姑娘所绣?
正是。
明辰说明来意,在下是清风泊染坊的老板明辰,目前手中有几匹红布,不知姑娘可愿在布上绣岚草。
不知明先生为何要在红布上绣岚草?
明辰回答,两军交战,南朝宵小暗使妖法,这红色是避邪,至于绣岚草是高人指点。
我虽然是一女子,家国存亡之时也理当尽一份绵力,且有不愿之理。
明辰躬身拜谢,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子单字一个岚。
明辰抬起的手停住。
岚姑娘说,麻烦明先生让人将布匹搬进来。
明辰招呼元章搬东西进来。
岚姑娘若有什么需要,明某随时恭候。
岚老板说,眼下正有需要先生的地方。
明辰微愣。
岚老板笑,莫非先生刚才只是客套话。
明辰擦汗,岚姑娘说笑。
岚老板说,我这绣庄里也没有帮手,若先生得空可将这红布裁成小块。
明辰为难,这细活怕明某做不来。
岚老板回答,这是体力活。
明辰躬身,只要明某力所能及。
明辰拿起剪刀呼啦啦裁过去,长条的红布落下来。岚老板针脚勾勒,水灵灵的岚草跃然而上。
不知觉,太阳西沉,明辰满头大汗。绣女岚挑着针脚,一丝不乱。
明辰泡上茶,岚姑娘忙了一天,喝杯茶歇歇身子。
放下针线,问,先生脸上隐忧,可在担心什么?
明辰苦笑,家中小儿昨夜出去寻找失散的狐狸,不知这会回家了没有。
岚老板歉然,天色已晚,就不留先生了。
明辰告辞,岚姑娘注意休息,莫累坏了身子。

第十八掌

明辰回到清风泊,遇到了刚回来的明宣,一脸憔悴。
明辰烧热水,将儿子从头到脚洗了个清爽。
明宣还未回过神,问,爹啊,狐狸自己在外面,饿了怎么办,渴了怎么办,遇见野兽怎么办?
明辰回答,饿了吃渴了喝遇见野兽就逃跑呗。
明宣问,爹啊,如果狐狸想吃的时候没吃的,想喝的时候没喝的,要逃跑的时候跑不动怎么办?
明辰回答,它是狐狸。
明宣突然倒在床上,昏昏然进入了梦乡,模模糊糊问,爹啊,狐狸怎么就丢了呢。
明辰帮他整好睡姿,回答,儿啊,如果它不属于这里,是强留不得的。
明宣做了一个梦,梦里桃纷落,树下红色的狐狸摇尾,蓬松的尾巴拍打着下巴,真痒。狐狸跑远了,在丛中隐现,追过去,迎面走来的是一位男子,这男子一笑桃瞬间失色。
早上被明辰叫起来洗漱吃早饭,看着明辰收拾行装准备出门,问,爹啊,这么早去哪啊。
他爹回答,去镇上。
继续问,去镇上干嘛?
他爹回答,去绣庄帮忙。
明宣明白了,爹啊,我和你一起啊,也不知道鬼大哥说的红布岚草绣有没有用。
他爹坐下来等,明宣呼啦啦吞掉半碗小米粥,摸摸嘴巴,上路。
到了绣庄门口,明辰回头,小子,你干杵着怎么不进啊?
明宣嘿嘿笑,爹啊,我就不进去了,想起来我得看看元章去,共商退敌大计。
明辰说,等会,顺便将昨天绣好的带回军营。
明辰推门进去,叫了几声没人答应,迈步往里间走,看见绣女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针线。
大清早的阳光照进来,明辰觉得这场景是如此真实,又是如此虚幻。
找了件外套替佳人儿披上,取了绣好的红布交给明宣。
明辰挥舞着剪刀尺子裁切,绣女岚安静的睡觉。太阳一寸寸上移,透过窗子的阳光渐后缩,明辰坐下来休息,外面早市开始热闹。
绣女岚醒了,看到正喝茶的明辰,素色的长衫正随着吹进来的风轻轻摆动。
绣女岚说,既然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明辰回答,想你一夜未睡,后面不忍心三个字硬是卡在喉咙里。
岚老板问,昨日明公子可是回去了?
明辰有些心疼,在外面找了一夜一白天还是没找见。
岚老板说,狐狸倒是有灵性的物,说不定自己就回来了。
明辰说,我刚让宣儿将昨天绣的带去军营了。
岚老板说,但愿派的上用场。
明宣抱着绣布气喘吁吁到了军营,鬼差也在。元章不知道狐狸的事情,鬼差也没问。
三个人商议除妖退敌之计,吵吵闹闹就到了下午。
明宣说,天黑了方便夜袭嘛。
鬼差说,要除妖的话就得等到天黑。
挑了二百名善战胆大的战士,一人发一条红布系在额头上,那株绿油油的岚草泛着灵气。
对方普通的士兵不堪一击,灰溜溜就退下了场。黑压压一大片涌上来,让人窒息,明宣有点后怕,真的是除妖呢。
鬼差说,这些都是小喽喽,只会些小把戏。
英勇的战士挺进,小妖小鬼小魔还没开始打就四逃窜,战士额头上的岚草如一道道封印令妖魔畏惧。
这一仗还真是扬眉吐气。
元章正准备鸣金收兵,感觉不对,对面又升起了一阵黑雾。然后一记响雷在头顶爆破,一股劲风吹过来。
鬼差将元章拉向一边。
明宣注意到黑烟散尽,出现了一个黑瘦老头,问,这,这是什么妖?
鬼差回答,蝎子精。
元章问,好像很厉害呢,打不打得过。
鬼差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真的该鸣金收兵,三人撤得倒快,听见后面一声惨叫,原来有一士兵跑得慢已被蝎子精擒住,大呼救命。
元章拔刀往回冲,鬼差跟着,明宣也只好跟回去。
元章持刀相向,说,放了他!
蝎子精笑,你一个凡胎肉体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元章说,你,你只不过是只老蝎子,敢不敢现出原形我踩死你。
蝎子精笑得更欢,好小子倒有几分胆色。
鬼差赶过来,道,大胆妖孽竟敢在清风镇放肆!
蝎子精恍悟,我说我那些蝎子蝎孙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吓跑了,原来是你从中作梗。
鬼差问,你好好做你的妖便是,为何为祸人间?
蝎子精说,你的情报系统差了点,我现在可是南朝的国师啊。
明宣也赶过来,打仗凭的是真才实学行军布阵,你怎么用妖法?
蝎子精回答,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问,我本就是妖嘛。
明宣责问,你既是妖,人间打仗管你屁事。
蝎子精黑了脸,盯着明宣,明宣往鬼差后面躲了躲。
蝎子精说,你虽是个凡人,倒有些慧根,不如拜我为师,承我衣钵?
明宣啐了一口,我才不要拜你这个死蝎子为师,我要把你抽干了给我爹泡酒喝。
蝎子精非常不高兴,勾起了他伤心的往事。
祸从口出,一记黑风掌就朝着明宣脑门来了,鬼差挡下了这一掌。
老蝎子手下不留情,一掌接着一掌打向明宣和元章。很歹毒啊,鬼差顾得这个顾不得那个,手忙脚乱真气大损就挨了这么一掌。
鬼差倒下了,蝎子精可没停下,又一掌就冲着明宣过来了。明宣闭眼,劲风越来越近,最后想爹啊,千万不要伤心,脑袋发沉似乎就晕了。
蝎子精说,你一只小小的狐妖也敢同我做对!
元章睁大眼,看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红衣男子,长得倒还俊俏,偏偏穿了件大红的袍子。偏偏这大红的袍子,倒穿出几分风情来。
红衣男子开口,你都是修行千年的老爷爷了,干嘛同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过不去,说出去折了你的阳寿。
蝎子精说,这个小书生竟然对我这修行千年的老爷爷不敬,难道我不该教训他一下?
红衣男子说,教训一下就好了嘛,把人打死了可不是教训,是谋杀。
蝎子精不耐烦,我看你刚修了几十年道行,如果不想被废掉的话就识趣滚开!
红衣男子笑,一双眼睛亮晶晶,我黎月平生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不识趣。
蝎子精突然暴怒,你就是那只杀害我孙儿的狐狸黎月,今日我要为我苦命的孙儿报仇!
蝎子精的黑风掌袭来,红衣男子疾呼停手,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孙子,不要栽赃嫁祸!
蝎子精悲痛欲绝,你们还竟敢拿我孙子的尸身泡酒!
红衣男子实在是想不起来,也没时间去想,这黑风掌啊一掌快一掌的扑面而来了。
红衣男子一边躲一边对元章说,傻了,快跑!
元章看着重伤的鬼差,昏迷的明宣,到底该背着谁逃跑。
红衣男子紧催,背着书生跑!
元章背着明宣跑远了,红衣男子突然俯身吐出一口鲜血来。此时,天上金光照耀,云层中现出三个人,金衫少年持七星宝剑,黑衣男子身姿修长,还有一人面色稍差,但有一双好看的桃眼。
第十九章

晗老板拨着算盘,啪啪啪,没想到今晚来了这么多人。鬼差受伤,还好有高手在,随便一颗仙丹有市无价。狐狸又被打回了原形,在鬼差怀里缩着。
寅生、金摇、易连三巨头都在,那是出事了。
晗老板问易连,你不是被软禁在地府了?
易连回答,玉帝一道御旨让我配合镇压暴乱。
晗老板问,在地府呆得太久?脸色好白。
金摇说,晗老板又在含沙射影。中了伏羲掌又不是感冒发烧。
易连回答,我要是有皇子那么好的体质就好了。
寅生说,今天请二位来,是有重要事情。
金摇说,皇子吩咐就是。
寅生问,魔君,为何有这么多妖魔在人间作乱,你失职。
金摇回答,皇子啊,在我名册上的小妖小魔都老实呆在魔界呢,哪敢出来瞎晃悠。在人间捣乱的这些都是黑户啊!
寅生问,那你就不能将这些黑户都收归门下?
金摇问,皇子的意思是让我贩卖人口?
寅生气结,隐而不发,魔君,这不是小事。
易连开口,皇子,这确实不是魔君能做到。
寅生看他,等待解释。
易连说,五千年前三界大乱之后,有一个约定,魔界的队伍维持原状,不能再膨胀了。如果今日魔界收了这些妖魔,勉强维持的平衡就会打破。
寅生问,难道要大开杀戒?这个法子不能轻用。
易连说,杀戮太重毕竟不是好事。魔界既然不便收这些妖魔,那也只好天庭来做了。
寅生说,只是费些功夫。
易连说,欲速不达嘛。
金摇说,这事魔界不便直接出面,不过我倒能借皇子一些驱魔符一用。
易连说,地府的鬼差任凭皇子调用。
寅生有礼道谢。
狐狸现了原形,抱了两坛酒出来,酒香飘散。
鬼差说,清风铺好久没有闻到酒香了。
狐狸问,为何?
鬼差回答,狐狸藏的酒别人一般找不到。
狐狸笑,这酒是我藏的?
晗老板过去拍他,装,你就装!差点让你蒙过去。
寅生看着这个狐狸,很有兴致,你就是那个对百仙子念念不忘的狐狸?
狐狸说,岚草仙、百仙,都只是我年少的一场梦而已。
寅生说,百仙可也是下界到了清风镇。
狐狸看着寅生,说,我们年少的时候都有一种冲动,一厢情愿地就认定了一种情愫。最后啊,才发现,我们追逐的是那段永远也回不来的时光。
鬼差说,狐狸你还没开始喝呢,就在这抒情。
狐狸说,酒醉只是借口,只是我现在不需要借口。
金摇抓起坛子,说,你是一只有趣的狐狸。
两坛酒都喝尽了,金摇撵起晗老板肩上的一根白发,说温晗最近身体不佳啊。
寅生猛地看过来,走近,目光惊讶转为坚定,开口字字沉重,你与他元神一体,天劫转祸人间,我一定会平息这场动乱。
晗老板宽慰,只是一根白头发而已。
寅生一脸平静,不用安慰我,也不必隐瞒,我已知道。他的元神捍卫了天界领土,却也没有阻止住天劫。天劫在人间,照样在时刻消解着他的元神。你瞒不了的,你看你的背比以前弯了,头发也变灰变白了。
这个少年少了当初的桀骜不顺,略显寂寥的身影消失在清风铺外。
金摇跟着出去,晗老板说,伤心是不能分享的。
金摇说,他是元上一生的骄傲,元上不在即便我不能分享他的痛苦,那就让我来守护吧。
易连看二人离开,说我也该走了。
晗老板说,我倒乐意接客。
易连说,不必了,我还是回地府继续我的美白事业吧。
易连走到门口,鬼差叫住了他,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为何不见上一面呢?
易连回头笑,有必要吗?
鬼差回答,既然当初让我在清风镇等他,你就没打算割断这份情谊,又何必口是心非呢。
易连说,这个傻小子莽莽撞撞误投了往生道,所以才再出现在这个时空,出现在清风镇,我才告诉了你。张原能有你这个朋友,是他的幸运。而他遇见了我,恐怕是他最大的不幸。
易连慢慢走出了清风铺,依然是那么一点孤单。
狐狸这会七八坛酒已经下肚,红扑扑一张脸,一笑那双眼睛就开始蛊惑。
狐狸对着门外说,书生啊,你要在外面呆多久,我的酒都喝没了。
明宣慢悠悠进来,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宛然就是上梦中人。
明宣开口,字字斟酌,你――是――狐――狸――
狐狸点点头,是啊,我是狐狸。
明宣最后一个字才吐出来,你-是-狐-狸-精。
狐狸摇摇头,我不喜欢狐狸精这三个字,我有名字,我叫黎月。
明宣问,你真的是我的那只狐狸?
黎月说,我是狐狸,但不是你的狐狸,也不是别的什么人的狐狸,我只是黎月而已。
哒哒敲门声,明辰已经立在门边。
明辰说,宣儿,该回家了。
明宣走到门边,回头说,黎月,回家吧。
狐狸笑,今晚暂且借宿清风铺,明儿帮我整张床。
明宣也笑。
明辰明宣走在夜间的小道,后半夜了,月亮才出来。
两个人沉默。
明宣试图开口,爹啊――
明辰答,为父在。
明宣问,爹啊,你信不信鬼神?
明辰答,为父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
明宣大头,爹啊,你这话不合逻辑。
明辰说,一只可爱的毛茸茸的狐狸突然变成一个风情万种的男子,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明宣哀叹,爹啊――
明辰说,其实我见过这只狐狸。
明宣问,父亲大人一早就知道。
明辰答,在清风镇呆了这么多年,人都成稀罕物了。
明宣心里安稳了,问,爹啊,我刚才和元章在家,你不在呢?
明辰答,哦,那是还在镇上没回来。
明宣问,在绣庄啊?
明辰答,也不算,倒是在绣庄吃了晚饭,又在镇上溜达了一会。
明宣大汗,你这一溜达就溜达到后半夜了,儿子还没吃晚饭呢。
明辰答,不怕,为父回去给你做夜宵。
明宣问,父亲大人在镇上溜达,发现什么了?
明辰答,小鬼作祟啊――
明宣问,爹啊,清风镇的风水这么差吗,尽招些鬼魔。
明辰说,清风镇的风水好得很,不仅有小人物,还有大人物。又问,叫元章一起过来吃夜宵啊。
明宣说,刚才他和我一起去清风铺,看见一个人从铺里出来,他便跟上去了。
明辰说,那就算了。儿啊,随为父回家吃好吃的。
易连走啊走,终于停下来,回过头,问,兄台可是迷了路,为何一直跟着在下?
元章走过来,看到易连微白的脸和那双好看的桃眼,不自觉开口,我好像是迷路了吧。
易连笑,一对桃眼眯成线,说,兄台可知这路是通向黄泉。
元章问,你既来自黄泉,可知人是不是有上世?
易连不答,反问,现世的问题都还没解决,何必纠结上世?
元章说,我的上世有心愿未了。
易连问,你如何知道?
元章说,我总梦见自己在一片漆黑之中,好像有一扇门,门那边的人却不让我进。
易连问,你的愿望是走进那扇门?
元章回答,我想是要见门那边的人吧。
易连说,如果门那边的人相见自会开门,不想见的话又何必强求。
元章说,如果能面对又何必逃避。
易连没有回答,默默往前走,走远了才飘出一句话,如果能忘记又何必执着?

第二十章

清风镇开始了全面的除妖除魔活动,家家户户挂上了红布岚草绣,窗户上贴上了驱魔的道符。一经发现有小鬼小妖小魔,人们拿着抓妖瓶将其收入其中。
当你刚做好的饭菜突然消失,当你走在路上天上突然落鸟屎,当你无缘无故地踩一脚狗屎,当你早上醒来脸上一片里胡哨。当你的正常生活受到干扰,你除妖降魔的决心是坚定的。
清风镇这场肃清运动是空前的,成果是显著的,但是效果是十分不明显的。
妖魔抓了很多,但却是越抓越多,越多越抓,恶性循环。一场人与妖魔的持久战就如此轰轰烈烈地上演了。
当明辰再一来到岚绣庄,绣女岚的脸色有些差。
明辰问,昨夜我明明等到你熄灯就寝才离去,怎么还是没休息好?
绣女岚说,原来一直呆在外面的是你,我还以为是什么非人,一夜没有睡好。
明辰闹了一个大红脸。
绣女岚笑,跟你说笑。
明辰的脸更红。
绣女岚解释,昨夜确实有不少小鬼在窗外嬉闹,吵了一夜,所以才没睡好。
明辰说,我帮你守着,你再回去睡会。
绣女岚说,哪有闲情睡觉,倒不如出去多抓几个小鬼。
当清风镇突然失踪了百名童男童女,这场轰轰烈烈的肃清运动告一段落。蝎子精扬言,若有人胆敢再抓鬼抓妖,就拿这百名童男童女去炼丹。
寅生再一看见晗老板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场仗打得精彩,却没有成效。
晗老板的头发又白了,温逸的元神继续被消解。
寅生知道自己又被隐瞒了,但是他现在不能生气,也无法质问。有些事情自己不知道的话,并不能推给别人。
当金摇再一被寅生招到了清风铺,知道这一切终归是来了。
寅生说,魔君,我只能怀疑你将整个魔界的妖魔都放逐人间了。
金摇说,皇子,我保证没有一个魔界的分子跑到人间来作乱。
寅生说,这些妖孽难道是从空气中蹦出来的!
金摇回答,皇子难道不知道炼妖壶吗?
寅生迟疑,炼妖壶?上古神器?你的意思是这些妖魔是从炼妖壶里出来的?
金摇默认。
寅生问,上古神器只是传说而已啊?怎么会――
金摇说,面世的上古神器只有伏羲琴,但其他神器也真实存在,只是人们尚不知道其在何?
寅生问,不知道炼妖壶在哪,又如何将这些妖魔收回去?
金摇回答,他们既然能出来,到时候自然会依样回去。
寅生说,你们隐瞒了最重要的事情,我是皇子难道都没资格知道?
金摇说,皇子严重了。有些事情我不便说,实际上也不太清楚。元上不会告诉你的那些事情大概只有温晗知道了。
最不好说的事情到最后还是留给了晗老板。
晗老板说,寅生,你过来。
晗老板开始泡茶,不紧不慢。
寅生沉住气,安静等待那些始料未及的隐秘。
晗老板说,有些事情元上选择不告诉你,一方面是因为你还年少,还无法承受突变,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与你有很大的关系。
寅生问,我?
晗老板说,天界五大神君据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主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者相生相克是天界的根基所在。
寅生点头。
晗老板问,你可知这五大神君是哪五位?
寅生回答,太傅温逸是中神君,魔界金摇是南神君,阎王易连是西神君,人界皇帝是北神君,东神君――好像还未出世?
晗老板说,第五位神君一直存在,只是最后修成尚需时日。
寅生疑惑,为何我一直没有听说过,历届朝会也没有见过啊?
晗老板说,这第五位神君本应出现在东方,却偏偏出现在中方。
寅生说,出现了两位中神君。
晗老板说,这两位中神君,一位主水,一位主火,却是相克之命。
寅生问,五位神君谱系错乱,五行相冲,才是天劫最根本所在?
晗老板点头。
寅生问,如何破解?
晗老板说,拖延天劫,等待第五位神君最后修成。
寅生问,就算第五位神君最后修成,依旧是五形错乱。
晗老板说,两位中神君此生彼亡。
寅生迟疑,问,太傅是亡的那一个?
晗老板点头。
寅生颤声问,另一位中神君是谁?
晗老板沉默。
那日,蝎子精来偷取清风泊的莲心,寅生的元神已初长成,是一团金色的火焰。
寅生的衣服永远是金色,不是因为他是皇子。
寅生的宝剑实际上叫做七星火剑。
晗老板说,第五位神君的最后修成就是继承帝位,成为唯一的中神君,而东神君会在东方出现。五行制衡,炼妖壶自会重新封印,天劫就此过去。
第二十一章

时玉帝隐退,修养于西方,寅生登基,号寅天帝。
对于玉帝的匆匆退位,寅生即刻继位,在天界并没有引起异议。一切本该如此,只是速度确实快了些。
况且,此寅生已非彼寅生。一场魔天战,寅生如脱胎换骨一般,从一个懵懂少年迅速成长,殷殷间全然是皇家霸气,英勇且果断。
晗老板在渐渐老去,身体慢慢干枯,最后只剩下一件灰色的袍子落在柜台上。
清风镇一夜之间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从不曾发生,也不曾存在。
明辰来到紧闭门扉的岚绣庄,欲敲未敲,门却自己开了,风吹的。
只一日未见,了无人烟,清冷透心。
明辰颓然转身,却听到身后说,我们不经意转身错过的不仅是年华。
那个白衣女子,那个喜欢绣岚草的女子,正淡淡含着笑。
明辰说,我以为你又――,就那样离开了,清风镇。
绣女岚说,清风镇于我,是终点,不是驿站。
阳光下 ,仿佛回到了曾经的书生逗着绣女笑。
绣女岚问,怎么不见明宣?
明辰答,我那个儿子啊,以为自己有仙根,说要去昆仑山拜师。
绣女岚说,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这个做爹的可是放心?
明辰说,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只狐狸。
绣女岚说,狐狸啊。
明辰答,是啊,就是那只狐狸,它自己又跑回来了。
水面光滑如镜,层层雾气升起,伴以柔和的微光。
金衫少年,头戴玉冠,额头上鲜明一个火焰印记。他后面跟着的是易连和金摇。
登基大典上的钟鸣声似乎还未停止。
雾气中逐渐现出那个白衫男子,这么近,又那么远。他看着眼前这个刚从登基大典上匆忙赶来的少年,稚气脱去,渐显成熟。
雾气飘散,散为细小的颗粒,晶莹剔透,在空气中跳跃。
温逸的原象渐渐溶解,连着他的微笑渐渐消失。
少年伸出手,想握住那渐飘渐远,渐渐变为透明的颗粒,但是握住的只是清风一缕。
少年低低轻唤,温逸――
清风泊的荷瞬间枯萎,一片萧瑟。
算时间,秋天也到了。
秋风乍起,寅生离开了清风镇。他的心中有伤痛,但更要有天下。
准备班师回朝的元章路过清风泊,明宣和黎月出来相送。
易连远远望见,转身走开。元章在后面叫他,易连――
易连停住,回头,没说话。
元章说,易连,我是张原啊。
易连说,我知道,你当初喝孟婆汤的时候洒了半碗。
元章问,当初你为何闭门不见?
易连反问,我见了你又如何?
张原回答,我想留在地府陪你。
易连沉默,许久,说,当时你在门外,但是我并不在门外。我在暗室闭关。
张原说,那你并不是不愿见我。
易连说,后会有期吧。
张原再一叫住欲离去的他,问,易连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一易连沉默了很久,久到张原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易连说,如果你在心里种下一份感情,又经过了一千年的重复,这份感情就成为了一种习惯,一种本能。而易连遇见的张原,却总有那么一点傻,又那么心软。
秋风卷着一点沙,张原揉揉眼。
张原说,我要跟你回去。
易连笑,人死了才能去地府。
黎月给张原出主意,我一巴掌拍下去,让你死于非命,就变成孤魂野鬼了。
易连说,张原跟我回去吧,我让你重回以前的时空。
张原说,不。
易连不看他。
张原说,我不要你再为我做任何牺牲,我要――
易连问,你要做什么?
张原看向黎月明宣说,我要和他们一起去昆仑山,拜师修仙。
易连讶然,说,好吧,如果可以我便等你的好消息。
张原对二人说,等我回了京师理一些事情,马上去昆仑山与你们会合。
明宣说,革命队伍又壮大了。
大军北上离开了清风镇,黎月和明宣收拾行装准备西去。
清风泊边只剩下了易连和金摇。
一直没开口的金摇说,玉帝刚上任就解了你的禁令,可以自由出入地府,干嘛还瞒着那傻小子。
易连笑,本地府偶尔也有些私心。
金摇不屑。
一个绿衣少年慢慢走向了清风泊。
易连颇有感慨的说,温逸毕竟只有一个。
金摇说,但温逸身后总有一个人不离不弃。
绿衣少年走近,完全没有理会两人。
金摇说,你是故意避着寅生。
少年说,不是,我只是来晚了。
易连说,我们似乎又隐瞒了他,人家现在可是玉帝了。
金摇问,元上现在在哪?
少年说,不知道。
金摇不信,你和元上元神一体,怎么会不知道。
少年说,我虽然是元上元神水中长成的一株茶树,但刚才元上元神消散时,我便失去了感应。
易连揣测说,温晗你已经不用依附于温逸了,现在你是自由的,也是独立的。或者说,你也不用姓温了。
温逸说,当初我只是一粒微小的种子,无意中飘落进元上的元神水中,元上丝毫不介意任凭我生根发芽,没有他温逸便没有我温晗。
易连轻咳,我只是说说而已,又不是挑拨离间,我知道你们俩感情好。
温晗说,我要离开清风镇了。
金摇说,三界之大,你去哪找元上?
温晗回答,元上说过,他的元神幻灭之后,五行再度平衡,他会在东方出现的。
易连说,东方,东海,主水,东神君。
迟迟的雨季终于到来,滋润这干涸的大地。
俏生生的黄衫少女推开了清风铺的木门,柜台边的老板说,姑娘可是要买茶?
少女笑道,被父王软禁这么久,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了,问,鬼大哥,清风镇为什么这么平静?
鬼差回答,因为刚经历了一场不平静。
卷二完
第二十二章

环顾四周山连着山,皑皑白雪亮的刺眼,蓝天白云下不见一户人家。
山脚下三个人,披着斗篷,仰头长叹。
张原说: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居住。
明宣说:神仙不都是住在远离人烟的高山之中。
黎月拉了拉斗篷,说:只怕既没有人也没有神仙,只有饥饿的猛兽在等着咱们送上门呢。
张原说:你这只狐狸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容易才来到昆仑山当头泼了一头冷水。
黎月眼光扫过来说:明明先泄气的是你嘛。
明宣插在二者中间,说:既然到了山脚下哪有不登上山顶的道理,就这样回去定被我爹骂了。
张原也说:对,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变强,才有能力去守护重要的东西。
黎月摘下斗篷说:白雪覆盖的地方,很让人留念呢。
明宣问:难道你来到这里?
黎明回答:没有。只不过我出生的地方也是一个终年被白雪覆盖的山岭,我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慢慢吸收天地精华有了一点法力。不过,后来天界派,派了神仙下来除妖,我便离开了那个山岭。
张原问:你便是从那时来到了清风镇?
明宣听了,不解:什么那时,狐狸以前就来过清风镇?
黎月说:离开那个山岭后,过了一段时间我才去了清风镇,在那呆了很长时间,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在那里结识了张原、鬼差、晗老板,还遇到了传说中的元上温逸、伏羲金摇、地府易连,甚至还有皇太子,真不知是三生有幸还是倒了八辈子霉运。
明宣问:那么后来你为什么离开了,再后来你又回来了?
黎月笑,说:我一生中的很长时光都是为了追寻一个人,无论是来到清风镇还是离开,都是为了那个人。
明宣说:都是那个你没有提及的人。
黎月说:是啊,那是个大雪纷飞的早上,她救了我。因此也违反了天规,被贬下界到了清风镇。我便去了清风镇,想保护她还了这份恩情。
张原说:哦,原来你只是在报恩。
黎月笑:这些毕竟都过去了。我只是明白了,我与她之间没有因缘,这是无法改变的。所以,才有了第二回到清风镇和离开。
明宣问:这段长长的过去,她在你心中仅仅只是恩人?
黎月说:不论是怀着哪一种情谊,至少在过去的岁月里我曾经一心一意地努力地去守护一个人。无论结果如何,那都是一段最真挚最难以忘怀的记忆,但也只是记忆而已了,生活的路是不断向前的。
张原拍拍他肩膀,说:黎月,到最后放得下的竟然是你。
黎月说:是我必须放下,因为我连继续努力的借口都找不到了,但你不同。有希望的前进道路虽然曲折但一直是在前进,而没有希望的前进只是在原地画圈。
张原重重拍拍他肩膀,没说什么。
明宣看向黎月,问:你说那是你最快乐的时光,你怎么知道以后的日子里没有更快乐的?
黎月拍他拍他脑门,说:因为我以后的目标并不是在寻求快乐。
明宣追问:那你在追求什么?
黎月开始往山上走,回头说: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是我留给你的问题,你的人生在追求什么呢?
三个人开始上山,一开始的山路还容易,越往上去山路月滑山势越陡,三个人系着一条绳子,万一有人出了意外其他二人也容易施救。
一路上只见到些干枯的树木,偶尔有一两只雪兔出现,剩下的就是白色的单调景色。很快太阳便落到了山另一边,天色慢慢暗了,也开始起风了。
迎着风雪,黎月看看前面说:前面有一平地,今晚就在那休息吧。
明宣抬头看,什么都看不到,风裹着雪打在脸上完全睁不开眼。
身后的张原问:是不是累了,要不先休息一会?
明宣回头说:不用,不用,天马上就黑了,还是快些赶路吧。
这一回头一转身的空,脚下不稳身体重心失去摔倒在冰面上。明宣伸手去抓面前一伸出的一凸起,身体前倾重心整个迁移载向对面的峭壁。由于明宣的重力拉扯,黎月和张原也被拉到峭壁边上。
峭壁周围光秃秃,没有任何可供抓握之,明宣被吊在半空中,靠黎月和张原二人的拉力才没有掉下去。
但黎月、张原二人也正被慢慢拉向峭壁。
明宣说:你们俩快解开绳子,不然三个人都会掉下去!
张原说:如果现在我和黎月解开绳子,当初又为什么要系上这根绳子,不就是为了现在这种状况嘛。
明宣说:但现在这根绳子会断送我们三人的性命,这根绳子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张原说: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的,三个人在一起存活的几率还能大一些。
明宣说:张原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张原挤出一个笑,说:我本善良。
明宣也笑:你是宁愿陪我一起死,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我掉下去。
张原说:黄泉路上有人作伴也不会寂寞了。
明宣问:如果我们真的死了,你一点遗憾都没有吗?
张原说:黄泉嘛,这黄泉路上正巧有我要见的那个人。到时候,我只能对他说,对不住,我不小心没保住性命,不能陪你了。但所幸,这黄泉路上你能送我走。
明宣看向黎月,问:狐狸,你一直没说话,你会有遗憾吗?
黎月说:有啊,非常遗憾,后悔我现在只有十几年的法力,一点用都帮不上!
明宣说:如果我死了,你们俩替我向我爹传个话,谢谢他当初收养了我,辛辛苦苦将我抚养成人,我一直都以他为豪。
黎月说;明宣,你要做什么!
明宣说着已经掏出匕首,将连着黎月和张原的绳子割断,自己坠向的峭壁。
张原大叫:明宣――
黎月对张原说:待会可看准了!说着纵身也跳下了渊。
张原又是一声大叫:狐狸――
明宣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身体急速的下沉。闭上眼睛享受这最后的一点生的时光,自语道:黎月,张原,来生再见。
耳边有声音,说:谁要跟你说再见。
睁开眼,自己正被抱在黎月怀里,他竟然也跳了下来。
明宣问:为什么,我们都会死的。
黎月说:至少你不会死。
明宣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托起上升,而黎月则向相反方向沉向的壁崖。
张原准确地将明宣接住,明宣爬起来奔向悬崖边,大叫:狐狸――
张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说:他既然是狐狸一定不会死的,相信他,不然他不会冒然跳下去的。
明宣说: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那么的悬崖……
张原拉起他,说:放心啦,他说让咱们到前面生起火等他呢,我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不会言而无信的。
明宣在此做好了标记,向悬崖望了一眼,和张原一起继续向前。
到了目的地,山体上的一凹陷形成一小片空地,能挡住大部分的风雪。二人收拾了一下,劈砍了一些干枯树木生起篝火,将冰块放在随身带的小锅中放在火上化开。二人喝了些热水,身上渐渐有了些暖意。又掏出干粮吃了些,体力渐渐恢复。
明宣到底是一介书生,这会竟累得睡了过去,迷迷糊糊扯着张原的袖子问:黎月怎么还没回来?
张原说:放心吧,我先出去看看能不能打到猎物,只吃些干粮可补充不了消耗的体力。
明宣沉沉睡了一觉,风雪吹进来有些冷,闻见肉香味,明宣睁开眼看见火上正烤着两只兔子。
火堆边卧着一只红色的动物,身上沾着一些血迹。
明宣揉揉眼睛,问:张原,那也是你打到的猎物?
张原一听,哈哈笑,说:你难道想把自己的救命恩人也烤来吃?
明宣立马头脑清醒,轻轻抱起那只受伤的狐狸,狐狸闭着眼微微有些呼吸,问:他,不会死吧?
张原说:他将你抛上来之后应该是变回了原身,所以摔下去应该没受多重的伤。但是要从那么的悬崖下爬上来,估计耗费了太多体力,现在是有些体力不支,休息一下就好了。
明宣抱着狐狸,说:他第一救我的时候,从狐狸化出人身;第二救我的时候,又从人身化为原形。
张原安慰他,说:你不要有什么负担,狐狸就是那样的人。有时候明明知道会死,他也会那么做。狐狸,活得很坦荡。
明宣抱着狐狸,挨着张原,二人相互依偎着挨过了这一夜。
第二天醒来,明宣伸手摸到暖暖的毛茸茸的东西,睁眼一看自己和张原身上盖着一层毛皮大衣。
明宣推醒张原,说:狐狸不见了!
张原醒来,看身上的大衣说:这好像是狐狸皮毛,黎月留下的吧。
明宣站起来往外跑去,张原叫住他问:你干嘛去?
明宣回头说:去找黎月啊,他的伤不知道好了没有,一大早又不见,还留下这狐皮……
张原说:不用找了,你看后面。
黎月说:一大早的找我干吗,怕我丢下你们俩个跑了不成。
明宣转身,看到穿着红色长袍的黎月,白白的雪在他身上落了一层,映着他嘴角的微笑。
明宣又想起了那个梦,桃纷飞中走来的那个男子。
第二十三章

接下来又走了两天,隐隐约约看见了山顶。
明宣紧走几步,第一个到达了山顶。突然兴冲冲地又跑下来,对二人道:真的,真的――
张原问:看见什么了,这么高兴?
待二人也到了山顶,看到的是一座道观。有道观也就是说有人居住,但是这道观实在是破烂不堪,长年未修的模样,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张原上前推门,推了几下没推动。明宣一起过来帮手,合二人之力,吱嘎一声门被缓缓推开。接着推开了第二道门,第三道门,房屋排列整齐,屋内设施俱全,但都是积满灰尘,没半点人烟味。
张原用手指摸摸门板上的灰尘,竟有半指厚,说:看样子,这座道观是有好些年没有人住了。
明宣说:这里房屋齐整,也没有被破坏,为什么被舍弃了,原先的人都去了哪里?
黎月说:这里应该有人。指向门上挂着的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今日不见客。
张原说:这可能是以前留下来的。
明宣伸手摸了摸牌子,说:这上面虽然也有灰尘,但只是薄薄的一层,应该是刚挂出没几天。
张原说:也不知是谁能在这种地方生活。
黎月说:大概是高人吧。
明宣说:真想见见是不是有着白的头发,长长的胡须,一手还要拿着浮尘,脚底踩着云朵。
黎月笑,说:既然今日不见客,那就等到明日吧。
三人打扫出三间房间,也简单地将厨房收拾了一下,在厨房竟发现了一取水的泉眼。
第二日起来,门上仍是那块牌子:今日不见客。
第三日,今日不见客。
第四日,今日不见客。
明宣沉不住气,说:这块牌子 明明就是一直在那,永远都是“今日不见客”,故意耍我们。
张原劝道:也许主人外出一直未归,我们从清风镇来到昆仑山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也不差多等几日。
黎月说:没办法,等等看吧,反正这里吃住不愁。
第五日,牌子上的内容竟然变了,由原来的五个字变成了三个字:不见客。
张原说:至少证明了这里有人在。
明宣说:证实了又怎样,本来还有希望的,现在彻底没希望了。
黎月说:也许这是一个考验呢。
明宣说:对,我们就一直等下去,他迟早会出来相见的。
张原问:这算不算死缠烂打?
明宣回答:这是有决心有毅力知难而进永不退缩一直一直向前向前。
却说这第五日晚上,出现了状况。
三人正在熟睡中,忽觉得地动山摇,雷声滚滚。三人慌忙穿衣出来,只见天空黑沉沉,很浓重的压迫感,仿佛不能呼吸。
轰,一声爆炸,好像从地底传出,空中划过一道红光。
又一声爆炸,整个道观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空中划过一道黄光。
第三声,整个道观被一分为四,空中划过一道绿光。
三道光在空中浮动,变得越来越亮,三人忙用衣袖遮住了眼睛。
然后听到扑通一声,好像从上面掉下来什么东西。三人睁开眼,看清了面前躺着一个人。这么冷的天只穿着一件单衣,这衣服还有些短,双臂、膝盖以下都露在外面,竟然还是赤脚。这人趴在地上,一头散开的乌发遮住了大半部分脸,只能看见尖尖的下巴。再看四肢皮肤光洁白皙,分明就是一个女人。
张原说:这道观里怎么会出现女人……
那个人坐起来,头发还是掩着面,说了一句:畜生!声音低沉有磁性,哪里是女人的声音。
明宣吓了一跳,问:你到底是男是女?
那人站起来,抬头看天,露出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分明是个男人。
张原说:虽说刚才误将你认作女人,但你也没必要骂人吧。
那人看着天,说了一句:竟然让那些畜生跑了!
黎月一直注视着此人,问:不知阁下可是这道观的主人?
这人才转过脸看向三人道:你们怎么还没走,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
黎月说:看来你就是这道观的主人了。
那人说:我现在没空跟你们耽误时间,我必须去追那几头畜生!
明宣说: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昆仑山打算拜师学艺,你不能就这样留下我们啊。
那人说:你看,我师兄嘱咐我看好那几头畜生,我竟然让他们跑了,你们还要拜师学艺吗?
张原说:就算拜师不成,也交个朋友嘛。
那人大笑,突然飞到空中,说:没空跟你们几个小子闲扯,如果有幸相见再说拜师的事。
黎月追问:阁下要去哪?
那人回答:想找我的话就一直向东,记住喽,一直向东。
说完,人早已不见。
明宣自语道:我们可就是从东边过来的,现在还得返回去。
张原说,一直向东,一直向东,岂不是要去东海。
黎月说:那人倒有些意思,不枉我们长途跋涉。东海吗,走喽,阅历也是一种修行。
第二十四章

东海边有个小镇,小镇青砖绿瓦石板路。商人汇集买卖鱼虾等海产品,也有胆大的私底下贩卖海盐。
镇东边有座二层的酒楼,临海而设,常有风雅人士来此品酒论诗。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来了一位少年,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长衫,所到之总有淡淡的茶香。这位少年早上来,傍晚走,每都是坐在二楼东面临海的位置上,每都只要一壶碧螺春。
每天早上酒楼开张,小二眯着惺忪眼,太阳刚刚升起,少年便从晨光中走来,微笑。在这笑中,小二们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又有一天,酒楼里又来一位客人,是一位穿着淡黄色长裙的姑娘。已是午后,小二欢喜地请姑娘上了二楼,姑娘同小二说说笑笑想是以前也是熟识。
灿烂的霞光铺洒在海面上,映着少年单薄的身躯。姑娘上了二楼,就看见了这幅场景。
姑娘对小二说:咦,我常坐的那个位置今天怎么有人。
小二笑道:回禀小姐,您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这段时间那位公子天天来天天都做那。您看您是不是换个位置?
姑娘说:别的地方看不到那么美的海景。
小二说:要不咱同他商量商量,跟他坐一桌。
姑娘说:我自己来,你先去忙吧。
小二满脸笑,说:您的点心马上送到。
姑娘走到少年面前,少年继续看着海面,姑娘故意咳了两声,少年这才转过头。
姑娘说:我也想坐这,你介不介意?
少年微笑,轻轻说了一句:是你啊。
姑娘问:你说什么?
少年说:请坐。
姑娘坐下,说:这个位置看海景最美了!
少年说:哦,是吗。
姑娘呀了一声,说:小二说你天天来天天坐这个位置,难道你不是为了看海景。
少年笑了一下,说:不是。
姑娘说:天啊,怎么有你这么不解风情的人,对着如此美景视而不见,这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少年说:风情?大概是闲情吧,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心情去欣赏眼前的美景,望向海面,继续说:美吗?一个人面对美景真的会觉得美吗?
姑娘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少年回答:我的心情一向如此。
姑娘倒了杯茶,说:说话跟晗老板一样,让人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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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看着海面说:其实,一个人面对这么美的景色莫名的就会想起伤心的事情。
少年说:既然是伤心事,还是快快忘了吧。
姑娘问:你有没有无法忘记的人?那怕只是再见上一面,也就满足了,但是却永远也见不到了。
少年说:不论那个人在与不在了,他都希望你能快乐地生活下去,并对你带给他的快乐表示感激。
姑娘说:你又不知道我说的是谁,怎么能知道他的想法。
少年说:因为我也有这么一个无法忘记的人。
少年起身说:我要回去了。姑娘追上来,问:留下姓名吧,我叫湖儿。
少年回头微微一笑,便下了楼。湖儿追上去,与上来的小儿撞了满怀。小儿道:小姐,你的点心。湖儿丢下一句“给我留着,我晚上来吃宵夜”,追着少年而去。小儿摇头道:看来小姐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湖儿一路追上去,看见那少年在前面却总也追不上。湖儿在后面喊他,少年完全无视。
湖儿想我就不信追不上你,正琢磨着用什么绝招才好,前面的少年突然停下了。
湖儿追上去,少年蹲在地上,地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准确的说是个流浪的小乞丐。身上的衣服打满补丁,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一张脸分不出颜色来,就剩下一双眼睛清澈如水。
少年扶起那个孩子,问:有没有伤到哪里?
那男孩猛然甩开少年的手道:你怎么走路的,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撞到!
少年料不到这个孩子如此大火气,赶忙赔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男孩拍拍身上的泥土,说: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大摇大摆地走了!
湖儿问:你真撞到那个孩子了?
少年摇头,说:没有,是他撞到我了。
湖儿说:岂有此理,撞到别人还那么横,我去找他非得教训一顿不可,小小年纪就――
少年说:算了,一个孩子独自生活也不容易。
湖儿说:我又不是要欺负他。
少年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湖儿说:谁跟着你了,只是恰巧顺路回客栈而已。
少年说:鬼都知道这镇上只有一家客栈。
湖儿笑:走啦,走啦。
二人来到客栈,湖儿奔向柜台,指着少年对老板说:这位公子旁边的房间,给我来一间。
老板为难:小姐,真不凑巧,这位公子旁边的房间都满人了。不过天字号的上房还有几间,您看如何?
湖儿说:罢了,随便来一间吧。伸手掏银子,嘿嘿对老板笑:老板,身上的银子恰巧没了。
老板也为难:小店小本经营……
少年说:我帮他付。
湖儿说:多谢,多谢,来日加倍奉还。
少年上下全身摸遍,客栈老板看出端倪,问:公子,您也忘记带银子了?
少年说:是银子不见了,刚刚离开酒楼的时候还在。
客栈老板说:镇上最近来了个七八岁小乞丐,专爱偷外地人的钱包。
湖儿说:可不就是刚才那个小乞丐,他故意撞你就是趁机偷了你的钱包。
少年说:无妨,银子不见了,我这里还有银票。
客栈老板接过银票一看,说:公子,您这票额实在是太大了,小店没有多少现钱。
少年说:您看我明日到钱庄换些散银子再付这房费如何?
老板连声道:好好……
待上了楼,湖儿问:你那怎么有那么多钱?
少年答道:以前做生意赚的。
湖儿还待问做什么生意,少年早已进房关了门。
却说湖儿在房中呆得无聊,想起下午的点心还没吃这会饿得慌,又记起自己现在身上没银子,想还是回龙宫弄点盘缠回来。
从客栈出来没走几步便到了海边,海风吹过来却冷得人发抖,明明才是八月份的天气。
一声孩子的尖叫声,然后是低沉的啸声,听在人耳中发寒!
湖儿紧走几步,循着声音而去。借着月光,看到沙滩上一个小小的身影,面前是一头猛兽。这只猛兽酷似狮子,身形比狮子稍大,而且头上有两只角。湖儿向那猛兽发出一掌,趁机将那孩子抢过来,是傍晚遇到的那个小乞丐,这会已经被吓呆了。
那猛兽吃了一掌,浑然不觉,张大嘴巴一阵寒风刮来,风中似乎夹着刀刃刮着皮肤疼。猛兽大吼一声,朝湖儿冲过来。湖儿抱起那孩子,却觉得浑身疼痛使不出力气。
猛兽就要扑过来,湖儿情急之下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那个孩子。猛兽冲过来见湖儿不动,竟停了下来,用前蹄碰了碰了她。接触的那一瞬间,竟有寒冰从接触的那一点向四周扩散,扩散之快待湖儿从吃惊中醒悟过来半边身子已经冻僵,这下现出原形也做不到了。
眼看全身都要被寒冰封住,只觉背后一股力量卷来,将自己和怀中护着的孩子拉到几丈,是那个绿衣少年。
少年将湖儿身上的寒冰击碎,说:带着这孩子快逃!
湖儿说:这头猛兽的力量十分奇特,你一个人恐怕无法对付得了。
少年说:你先将这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这里我先顶着。
这头猛兽却不给二人多说话的机会,闷吼一声,头上的两只角变成了绿色。一张嘴,吐出一道冰柱,二人带着那个孩子慌忙闪开。
一道,又是一道,速度极快,二人只有招架之功。
少年说:你快离开!
湖儿说:我先将这孩子送走,等着我!
湖儿护着那个孩子后撤,那头猛兽这时却舍弃了少年,追着湖儿而来。这不是冰柱,却是一道道兵刃扑面而来,百只千只数不清的兵刃刺向湖儿。一条白龙腾空而起,翻舞起阵阵狂风。兵刃被击碎为脆片,四飞溅,少年卧倒运气护住自己。
待狂风散去,有新鲜的血腥味。一条白龙躺在沙滩上,身上插着数十只兵刃,留着血,而那个孩子也昏倒在一边。
猛兽似乎还不罢休,慢慢走近,用鼻子嗅了嗅,低吼一声,头上的两只角又开始变绿。
少年知这猛兽又要发作,护在湖儿面前,如雨般的冰刃飞过来。
这时面前出现了一道亮光,将这些冰刃挡住,并弹射了回去。一个白衣人轻飘飘落下来,散着的长发,赤着的双脚,白皙的皮肤,从后面看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白衣人看着猛兽,吐出两个字:畜生!分明是男人的声音。
猛兽听见这两个字,竟然调头腾空遁走。
白衣人回头对少年说:在这等我!说完追着那头猛兽而去。
少年先将白龙的伤势简单理,拍了拍那个孩子想必是被吓晕了,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不多时,白衣人便回来了。看地上的白龙,手一挥湖儿又恢复了人身。
白衣人自语道:看来是敖广家的丫头,是不是应该将她送回去呢,不过要是让敖广见到自己的女儿伤成这样,我的颜面何存啊,还是不送了。
少年问:请问阁下是……
白衣人打量他,想了半天说:原来是这个样子。
少年说:我叫温晗,隶属元上神君,阁下是――
白衣人说:对,师兄跟我提过你是叫做温晗。
温晗讶然:您是元上的师弟,没听元上提过。
白衣人道: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没有几个知道我喽。
温晗说: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白衣人说:免了,我可不想被你们叫老了。
温晗说:但是,前辈――
白衣人说:记住,不要叫我前辈!
温晗说:但是――
白衣人说:别在这嗦了,快将这二人带回去吧。
温晗和白衣人将湖儿与那个孩子带回客栈,白衣人便离开了。
温晗对着那个离去的身影,又叫了一声:前辈――
白衣人的身影已经不见,只留下声音:我要去寻那头畜生,还有,再叫我前辈我跟你急!
想不到,温晗也有这么一天啊。
第二十五章

到了第二日,湖儿的伤势已是无碍,那个孩子也醒了过来。
这孩子醒来,看到温晗,问:是你救了我?
温晗指着还裹着绷带的湖儿说:是这位姐姐救了你的命,你得谢谢他哟。
这孩子看向湖儿,一脸不信:她?你看她自己都伤成这样,还能救人?
湖儿一巴掌拍在他脑门:我就是为了救你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男孩抛白眼:你怎么连头牛都打不过啊。
湖儿指着他大叫:牛?牛你个头!
温晗拉开二人:好啦,好啦,快下去吃早饭。
男孩尽情享受早饭的美味,湖儿看着他惊人的食量想一般人家可养不起这样的小孩。
温晗问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一边吃一边回答:我没有名字。
温晗问:那你的家人呢?
男孩回答:不知道,我一直是一个人。
温晗说:孤儿吗……
男孩说:一个人很好啊,没有人管我,我想干嘛就干嘛。
湖儿说:喂,小家伙,人可不是想干嘛就能干嘛的。
男孩说:不准叫我小家伙!
湖儿得意:小家伙,小家伙,小家伙,我偏叫!
男孩气极了,说:小丫头,小丫头,小丫头!
湖儿站起来,指着他,说:我明明比你大,不准这么叫我!
男孩无视,低头继续吃饭。
温晗说:好了,好了,周围的人都看你们那。
男孩吃晚饭,掏出一个布袋放在温晗面前。
温晗问:这是什么?
男孩有点不好意思,转过头。
温晗打开看,是昨日丢的银子。
男孩说:都在这呢,一两都没少。
湖儿抓住机会,说:你这个小屁孩竟然偷东西,羞不羞!
男孩脸有些红,低头突然又抬起来,说:小丫头,小丫头,小丫头!说完,一溜烟逃了。
湖儿气啊,正要追上去,温晗说:湖儿,他还是个孩子。
湖儿还没消气,说:姓温的,你为什么要偏袒那个死小子!
温晗一愣:原来你知道了。
湖儿说:昨晚我昏迷的时候都听见了,只是晗老板和现在的你到底哪个是真温晗哪个是假温晗?
温晗说:真的只有一个,假的从来就不存在。
湖儿说:那些人竟然都被你骗了。
温晗说:如果你指的是外表的话,他们确实被骗了。但无论是清风镇的晗老板,还是此时的我,都是一个真实的温晗。
湖儿问:你怎么也离开清风镇了?我上去清风镇只见到了鬼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离开了?为什么要留他孤独地守着清风泊……
温晗顿了顿,说:温逸,他已经不在了。
湖儿愣了愣:不在?不在是什么意思?
温晗回答:魂飞魄散。
湖儿一惊:怎么会?为什么?天界自此后并没有塌陷啊。
温晗将前事简单道来,说:他告诉我他会重生的,但是我始终感应不到他。或许,他只是在安慰我,他真的不在了。
男孩从外面回来就看到了双眼红肿的湖儿,难得乖巧的问了一句:姐姐,你哭了吗?
男孩又问:姐姐为什么哭?
湖儿说:人伤心当然就会哭了。
男孩问:姐姐为什么伤心?
湖儿说:姐姐敬重的那个人一个人孤独地忍受黑暗和寂寞,到最后还是离开了。
男孩将采来的野递到湖儿手中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一个人,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孤单。
湖儿看着男孩说:我替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男孩点点头。
湖儿说:你叫海儿好不好?
男孩问:是海大还是湖大?
湖儿说:当然是海大。
男孩说:那好吧,我就叫海儿吧。
湖儿拉着他的手说:海儿,以后跟我在一起好不好,你不会是一个人了。
海儿点点头。
温晗看着这两个人,温逸,你到底在哪呢。
海儿说:湖儿姐姐,今天是庙会好热闹的,出去玩吧。
湖儿订正:是姐姐,不是湖儿姐姐!
海儿说:有什么不对,湖儿姐姐。
湖儿大败:说了不准叫我的名字!
海儿笑嘻嘻扯着温晗说:哥哥,我们出去玩吧。
温晗看到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叹一口气:好吧。
湖儿大叫:为什么你不叫他的名字!
海儿做了一个鬼脸,说:笨啊,因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湖儿说:那我告诉你,他叫温晗。
海儿说:原来是温晗哥哥啊。
湖儿心理平衡,温晗对二人无奈。
外面很热闹,海儿在人群中穿梭,看着各种小玩意移不开目光。
温晗说:喜欢的话我们就买下来。
海儿大喜:真的。
当海儿大包小包的时候,这小家伙却开始不高兴了。
温晗问:怎么了?
海儿抬头说:海儿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对我这么好。
温晗蹲下来说:当初我也是一个人,也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
海儿问:温晗哥哥也有小时候啊?
温晗笑:每个人都是从孩子长大的啊。
海儿说:那个对你好的人现在对你还好吗,为什么没和你在一起?
温晗说:他一直对我很好,看着我长大,我不能说话的时候他也会陪着我聊天,我不能动的时候他会把我搬出去晒太阳。现在吗,不在一起也是他的好,他想给我自由。
海儿挠挠头说:听不懂哎。
温晗拍拍他脑门说:因为你还是个孩子。
海儿突然抖了一下,说:好冷。
温晗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海儿突然抬头看天,说:是那头狮子又来了。
温晗看去,可不正是昨夜的那头猛兽。
温晗对海儿说:快回去找你海儿姐姐,我将那头猛兽引开。
海儿点头扭头猛跑,怀里的东西洒了一地,回头来捡。温晗说:别管那些东西了,快跑!海儿说:但是,这是哥哥买给我的。温晗说:回头再买给你!
猛兽俯冲下来,温晗跃到空中对它用力一掌。一道冰柱飞出将掌力消散,直冲到地面上,众人惊呼纷纷逃散。
猛兽无视温晗,冲向人群。温晗凝练仙气形成一道绳索将猛兽一只后肢捆住,暂且困住了它的行动,却阻止不了它口中吐出的冰刃。
冰刃射向四逃散的人群,突然遇到一道水墙被吸入水墙中。一道黄色的绳索将猛兽嘴巴绑住,湖儿笑道:上着急忘记用捆妖索,现在嘴巴被封住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猛兽从鼻子里哼哼两声,猛一用力前后一甩,湖儿与温晗受不住那股强力竟被甩了出去。猛兽得了自由直冲向人群,瞄准了一个男孩正是海儿。
海儿只觉得背后寒冷,回头一看那头狮子正在自己身后,哎呀一声吓得坐在地上。
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衣人,散发赤足,对着猛兽说:你这头畜生,让我好找。
猛兽看着白衣人,似在思索,仰头长啸了一声。
白衣人说:这怎么不逃了?
这话刚说完,竟然又出现了一头猛兽,和刚才那只看起来一模一样。
白衣人笑:原来是有帮手。
此时,湖儿和温晗也赶到,看到两头怪兽俱是一惊,一头已经对付不了。
温晗问:前辈,这猛兽到底是何物?
白衣人说:哦,是我们昆仑山的宠物。
一时无声。
湖儿问:哪有这么野蛮的宠物。
白衣人说:原本它们是很温顺的,但是千年前三界大乱,这几只畜生因此得到了魔力变得凶悍起来,后来没办法我师兄只能将它们封印在昆仑山底。
湖儿问:既然封印了为什么又跑出来了,难道它们自己解开了封印?
白衣人说:不,是因为封印的人不在了,所以这封印也消失了。
湖儿不解:就算封印的人死了,但封印仍然是奏效的啊。
白衣人说:那是因为封印的人是用了自己的元神来封印的,这种封印无人可解,但如果封印之人元神消散的话封印也会随之消失。
湖儿说:你说元神消散,难道是……
温晗说:是他。
白衣人说:这两头畜生在我面前暂且不敢放肆,你们俩带着那个孩子速速离开吧。
海儿这会回过神,指着两头猛兽说:两头狮子哎!
白衣人看他,说:他们不是狮子,是神兽!而且它们有名字,左边这头能够操纵冰,叫寒冰。右边这个能够操纵风,叫迅风。以后要叫它们的名字,不要狮子猛兽的叫。
海儿辩解:你明明还叫它们畜生呢。
白衣人说:嗦,它们是我家的宠物,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温晗赶紧将海儿拉到身后,说:这里先麻烦前辈了,我们在客栈等您,有些话温晗想同您说。
白衣人说:说了不准叫我前辈啦!
温晗:……
温晗等人刚离开,一阵狂风骤起,两边的房屋都被掀落。白衣人被吹得翻了几个跟头,满脸土灰。这厢还未站起来,一阵冰刀又射过来,噌噌噌,白衣人闪得慢了竟中了一,擦着脖颈而过,留下一道血印。
白衣人道,是它们变强了,还是我疏于修炼变弱了。
又一阵狂风刮来,白衣人凝练仙气在自己身前设了一道保护墙,狂风被挡在外面,脚底下却开始结冰。寒冰蔓延的速度很快,在白衣人反映之前,已经将他完全包裹住。
第二十六章

白衣人道,原来是它们变强了,都学会相互配合声东击西了。
外面的世界什么都看不到了,好像有个人在敲打冰面,叫师父,是不是幻觉。哐当一声,冰应声碎了,明宣手里举着一块板砖,说:师父,你没事吧。
这千年寒冰竟然被一个书生砸碎了,白衣人想果然是自己变弱。
明宣问:师父,怎么会有两头狮子在这?
白衣人说:它们不是狮子,它们有名字!
黎月说:只怕是哪个仙人的坐骑吧。
白衣人说:你们腿脚还挺快,这么快来送死。
张原说:前辈,这两头……那个啥很厉害吗?刚才你……
白衣人说:这是我们昆仑山的神兽当然厉害了。
明宣说:原来是同门啊,说着上前对寒冰、迅风摆手道,第一见面幸会幸会。
寒冰前蹄一伸,数十只冰刀射过来,黎月将明宣拉在自己身后,挡住了冰刀。
白衣人说:这两只畜生很危险,你们赶快逃得远远的。
黎月说:只怕您一个人也降服不了它们。
白衣人说:我真正的实力还没发挥出来呢!
捆!白衣人口中说着,一道白练将二神兽捆绑在一起。
封!两道白光印在二神兽的额头上。
两只神兽躺倒在地,动弹不得了。
白衣人有些气喘,道:真是好久没活动了,不过这道封印也太消耗元气了。
黎月看到两只神兽头上的角在发亮,一个绿,一个红,问白衣人:那晚的异常,原来就是它们。
白衣人点头。
黎月说:那应该是还有一头黄色神兽。
白衣人说:年轻人观察力还是不错嘛。不过,这最后一头是最麻烦的。
两头神兽角的颜色越来越,明宣说:还真是一个绿一个红。
张原问:为什么它们角的颜色越来越了?
白衣人这才回头看两头神兽,微惊,用力将三人甩向远,紧接着一阵狂风比之前的都要猛烈,风中夹着无数冰刀。
封印竟然无效!白衣人想这亏大了。
身体很重,被什么东西压着,还是热的。四周一片白,地上是一层寒冰,周围的房屋都被掩盖,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小镇,瞬间成了寒冰世界。
白衣人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将脸上的寒冰除去,睁开眼,看到一个人挡在自己面前,是温晗。
白衣人除去他身上的寒冰,他的身体整个僵了,渡了一些仙气给他。温晗咳嗽了几声,恢复了意识。
白衣人说:你这个傻小子,我挨一下挺多受点伤又不会死。倒是你,如果你有个意外,我更对不住师兄了。
温晗说:你是他师弟,也就是我的亲人。
白衣人说:看来咱俩今日要冻尸在此了。
温晗看到又一阵狂风冰刀袭来,说:他真的不在了吗?
又一层寒冰将二人覆盖,温晗感到周身的冷。
温晗问: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白衣人说:怎么会,有人救咱们了。
一股强大的热力传来,身体有了感觉,寒冰褪去,眼前是一个黑衣人,有着线条分明的脸庞。
金摇抱起温晗,说:这两只魔兽可不是你能对付的。
温晗咳嗽两声,说:放我下来,我没那么弱。
金摇说:别逞强了,抱你一下又不会吃了你。
白衣人站起来,拍拍身上碎冰说:原来如此。
白衣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温晗说:放我下来!
金摇将他放下来,仍是一只手揽着他。
白衣人问:你怎么会在这?
金摇说:我再晚来一步就替你俩收尸了。
白衣人说:我哪有那么弱!
金摇笑:十郎,你可是退步不少啊。
白衣人说:先别说这些,现在怎么办?你一个人肯定也对付不了寒冰和迅风。
金摇说:我自有法子。
金摇投了两粒东西在两头神兽脚下炸开,升起一阵浓烟,然后两头神兽便逃了。
十郎剧烈咳嗽,温晗更是咳嗽不止。
金摇说:不好意思,我在烟雾弹里加了一些辣椒粉。
咳,咳,咳,周围一阵咳嗽声,原来是正赶过来的黎月、张原、明宣和湖儿、海儿等人。
海儿冲上前拽着温晗衣襟,焦急问道:温晗哥哥,你怎么了?
温晗勉强笑笑,说:没事,没事,只是被呛着了。看向黎月三人,说:你们也在这啊?
黎月说:温晗?晗老板?
温晗点点头。
明宣大叫:你是晗老头!?
张原讶然:啊,晗老板,原来最腹黑的那个人是你啊。
湖儿说:因果报应啊。
明宣看向湖儿,问:你是谁?
湖儿问:你又是谁?
海儿也加进来,问:你们都是谁?
相互认识之后,湖儿提议:现在这个镇子也无法住人了,大家还是跟我回龙宫吧。
金摇说:我正要去龙宫,参加龙王举行的私人聚会。
十郎说:有件事你先要理一下。
金摇说:我已经派人向玉帝禀报此事了,这个镇子很快会恢复原样的。
十郎拍拍他,道:金摇做事还是如此正经。
金摇说:十郎做事还是如此不正经。
龙宫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霎时热闹了一番。
金摇对龙王说:打扰,还没到约定的日期我便来了。
龙王看看十郎,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金摇说:确实是我感到有事要发生,便赶了几日路程。
龙王看十郎,十郎说:就在你眼皮底下的事,干嘛要我亲口说出来。不就是我们昆仑山的宠物跑出来了嘛,我抓它们回去便是。
龙王摸着胡须,说:元上神君的事情虽然没有公开,我也是耳闻了一些。抓捕魔兽的事情如需要我东海帮忙,尽管说话。
十郎说:不用不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如何让师兄安心。
龙王说:你们就安心在此住下,在这东海之内老夫还是可以保你们平安的。
十郎说:多谢多谢。心里道,难道我昆仑竟然要向东海寻求庇护。
龙王有事先行一步。
金摇说:十郎,我也要回房了。
十郎问:你是不是要去找温晗那小子?
金摇说:他本身是茶,怎么可能受得了千年的寒冰侵袭,我必须得为他疗伤。
十郎摆摆手,说:罢了,难得你们有时间聚在一起,我稍后再去找他吧。
金摇说:我也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金摇回到房中,温晗正躺在床上,昏睡中。
金摇将他扶起来,倚在自己胸前,右手抵在他后背,缓缓送入真气。一炷香时间,温晗身上热了起来,意识也恢复。
温晗挣扎着坐起来,说:我没事。
金摇说:必须将你体内的寒毒逼出来。
温晗说:我真的没事。
金摇后退一步,坐在床尾,双手发力,散发出的真气将温晗包围住。这样虽然浪费些元气,但同样可以起到驱寒的作用。
温晗说:你不必如此。
金摇说:当年的事你还如此介怀。
温晗说:没有。
金摇说:当年是我冲动也好,一时心血来潮也好,但我当时说的并不是假话。如果你还是如此介怀,我向你道歉。
温晗说:我并不介意。
金摇说:如果你并不介意,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避着我,对我冷冰冰。这只能说,你在意我。
温晗说:我,没有。
金摇说:好,果真如此的话,我现在收回当年对你说的话。
温晗转过去脸,说:好。
金摇说:并且,我现在要告诉你,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温晗说:好,你现在可以走了。
金摇走过去,掰过他的脸,说:你为什么还避着我,既然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温晗说:既然你已经不喜欢我了,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金摇突然笑了,说: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有点失望。
温晗甩开他的手,说:不要你管!
金摇大笑,说:当年说我喜欢你确实有些不妥,那时候你还只是个冷冰冰的孩子,眼中只有温逸。现在你也长大了,应该能分清敬重与喜欢是不一样的。
温晗突然沉默了。
金摇张开双臂抱住他,说:元上说他会出现就一定会出现的,他什么时候骗过你。
温晗说:就是因为他没有骗过我,我才害怕他最后会骗我。
金摇拍着他后背,缓缓将真气输送,安慰道:好啦,好啦,人前见你跟老人精似的,这会怎么像个孩子。
温晗埋在他胸前,竟哭了起来。
金摇抱着他,叹了一口气。
第二十七章

十郎进来的时候,金摇和温晗正坐在桌边说着话。
十郎看温晗,问:小子,身体怎么样了?
温晗说:我有名字。
金摇说:你不用理他,他一向如此。
十郎说:这叫潇洒放达人生随意。
金摇说:你们昆仑山的魔兽也挺随意的,一随意就随意到东海来了。
温晗问:为何那些神兽偏偏来到东海?
十郎摸摸下巴,少有正经地说:当初师兄用自己的元神之力将它们封印,这些神兽与师兄之间也是有感应的。现在它们出现在东海,也就是说它们感应到师兄也在东海。
温晗有了一些喜色:他真的重生了,他真的在东海?
十郎说: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温晗问:为什么我感应不到。
十郎说:大概是因为禽兽比人的感应能力更灵敏吧。
金摇拍拍温晗说:你早已经与元上不是元神一体了,只是这么多年来你们之间形影不离,时间久了也产生了足够的默契,所以你才会一直觉得你与他之间有所感应。
十郎说:不过,你毕竟是被师兄元神之水养护的,所以那些神兽可能是误将你当做师兄了,才会攻击你。
金摇说: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它们野蛮得很,整个镇子可都被袭击了。
温晗回想两袭击,说:第一我是事后赶到,那头叫寒冰的攻击的是湖儿和海儿。第二是我和海儿在一起,我想引开它,但是它却绕过我去袭击海儿。它们的目标,为什么是海儿?
十郎摸着下巴,想。
金摇问:那个孩子有什么特别吗?
温晗回答:客栈老板说海儿最近才来到这个镇上,平时经常偷窃捣蛋,镇上的人都不喜欢他。
十郎说: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嘛。
温晗问:重生之后的温逸到底是什么样子?
金摇回答:神君之水的力量已经出现,不需要如玉帝寅生那样经过数百年的成长期。元上说是重生的话,应该是完全的重生,不可能会是个婴孩,更不可能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十郎问:那个孩子呢,或许从他身上能有所发现。
湖儿长久出走未回龙宫,这会正被龙王关在房中反思。海儿失去了玩闹的对象,便瞄准了黎月、明宣、张原三人,四人在龙宫中赏玩。
海儿对黎月说:你有一双……
黎月回答:很多人都已经说过了,我这双眼睛很漂亮很明亮。
海儿说:你的眼睛像狐狸的。
张原笑:你这小子眼睛倒挺贼的。
黎月吓唬他,说:我是狐妖,你怕不怕!
海儿别过头说:那两头狮子我都不怕,还怕你小小的狐狸!很久之前,我还抓过一只狐狸将它关在笼子里,谁知道几天后它就死翘翘了。哎,狐狸真不禁折腾!
黎月哀痛:我那可怜的同伴啊!狐狸天生是自由的,你怎么能够关在笼子里!
海儿说:那已经是我能够找到的最大的笼子了,刚关过野猪呢!
黎月点着他的鼻子说:告诉你,那只狐狸是被熏死的!
张原将海儿拉过来,说:狐狸比较臭美,切记切记,下要关在一个比较整洁的地方。
黎月说:我一个人走走,迟早被这小子气死!
明宣看着他背影,对海儿说:你看,狐狸被你气走了吧。
海儿问:他真的是狐狸。
明宣说:如假包换,我还见过他的真身呢。
海儿问:狐狸不都是很狡猾很坏的吗,你们为什么要同一只狐狸在一起?
明宣说:因为他是一只够漂亮的狐狸。
海儿说:哦,明宣哥哥原来这么色啊!
明宣跳起来:你这个小孩子瞎说什么,你知道什么叫漂亮吗!
海儿说:知道啊,狐狸的眼睛很漂亮。明宣哥哥,你是不是喜欢狐狸啊?
明宣赶紧捂住他嘴巴:小孩子不要瞎说!
海儿挣开,说:让我保密的话,有个条件!
明宣说:你这个臭小子!我……
海儿说:我要吃烧鸡!镇上最大酒楼的烧鸡!
明宣说:镇子都没了,我上哪去给你买烧鸡!想得美,没――门!
海儿清了清嗓子,喊:狐狸,狐狸,明宣喜――
明宣再捂住他的嘴,无奈:小祖宗,你消停点吧!
海儿睁大眼睛,指指后面。
明宣说:别给我来这招,我不上当!
海儿被捂住嘴巴,说不出话,便去扯张原的衣服。张原后退一步,说这我也不能帮你了,不然会被明宣这小子猛〉摹
海儿一着急在明宣手臂上掐了一下,明宣吃痛。
海儿指着后面,说:快逃吧!
明宣和张原回头,又是那两头该死的神兽,竟然找到龙宫来了。
二人护着海儿快速逃跑,两头神兽毫不费劲地追在后面,距离越来越短。
前面有一海树林,三人钻了进去,神兽追到见不到人,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就呆在树林上方不动了。
明宣说:这是守株待兔啊。
张原说:这片树林好像比较偏僻,守卫也很难发现这里,等待救援是不可能了,只能出去寻找救援了。
明宣说:不行,出去太危险了!
海儿说:冰,冰――
头顶上开始结冰,一层层压下来。
张原说:在这只能等死,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明宣抓住他,张原说:好乃我也曾经是副将,作战经验还是有一些的,不用担心我。
头顶上的冰一层层压下来,明宣伸出手顶着。
寒冰将整个树林都罩住,张原跑到边缘用匕首凿出一个洞。刚出洞,数只冰刀射过来。张原一个翻身躲过,数十只冰刀又射过来。张原查看四周地形,快速躲到一海岩后面。半天没有动静,悄悄观察,那头寒冰已经不见了。
身体好冷,动不了了,寒冰蔓延到身体前面,攀上了手臂,前胸,脖子,脸。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有冷。
难道我就要死了吗?
一层层的冰压下来,明宣现在只能维持半蹲的姿态,海儿也站直了身体顶着寒冰。
海儿说:为什么这两头死狮子老跟着我们?!可恶!
明宣说:小子,你还这么年轻,死了未免可惜。
海儿说:我死了可惜,你死了就不可惜吗。
明宣笑:小子,还挺伶牙俐齿。如果我们真的要死,临死前你会想着谁?
海儿说:大概会想念你们吧,湖儿姐姐、温晗哥哥,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明宣问:之前就没有对你好的人?
海儿说: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明宣说:这样啊,伤心的开心的事都忘记了吗,那样也就不会留有遗憾了。
海儿问:哥哥,你有遗憾吗?
明宣说:遗憾,大概有吧。
海儿问:是不是遗憾没有告诉那只漂亮的狐狸你喜欢他?
明宣说:或许吧。
海儿问:哥哥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明宣说: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不想这份感情成为他的牵绊,毕竟他已经经历过……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心了吧。
海儿说:听不懂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嘛。
明宣说:我竟然会对一个小孩子表露心迹……
海儿说:小孩子又怎么了,你也是从小孩子长大的。
寒冰又向下沉,两个人现在只能是蹲着的姿态。
明宣说:小子,如果我们能够出去的话,答应我不要向狐狸提起那件事。
海儿装大头,问:那件事是什么事啊?
明宣说:就是刚才我们讲的那件事。
海儿问:刚才讲了好几件事啊。
明宣说:你怎么这么笨啊!就是我喜欢狐狸那件事!
海儿伸手挠头,嘿嘿笑。
明宣说:你别松手啊,快帮忙顶着,我撑不住啦!
海儿指指后面,说:有人帮我们顶着呢!
明宣回头,是黎月。
明宣手忙脚乱,说: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黎月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明宣松了一口气。海儿说:他刚才说他喜欢――
明宣一把将他按在怀里,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嘿嘿。
黎月说:你们俩无聊不无聊,生死关头还有闲情闲扯!
海儿挣脱出来,吐出最后一个字:你!
明宣威胁他:你什么你,快走!
黎月带着二人出来,刚出来就遇到一股强大的水流,八成是那头迅风搞的鬼!
黎月对明宣说:你带着海儿速速回龙宫找十郎前辈!
明宣说:要走一起走,怎么能独自丢下你,张原已经去叫救兵了!
黎月说:张原一出来就被那头寒冰袭击了。
明宣问:那他现在怎么样,快去救他啊!
黎月说:不用担心,有人救张原,但却顾不到我们这边了。我们三个在一起,可能谁都逃不出去。我在这里挡一阵子,成功的机会会大一些!
明宣说:可是――
一股强力将明宣和海儿推向远,而黎月被卷进了漩涡中。
十郎进来的时候,金摇和温晗正坐在桌边说着话。
十郎看温晗,问:小子,身体怎么样了?
温晗说:我有名字。
金摇说:你不用理他,他一向如此。
十郎说:这叫潇洒放达人生随意。
金摇说:你们昆仑山的魔兽也挺随意的,一随意就随意到东海来了。
温晗问:为何那些神兽偏偏来到东海?
十郎摸摸下巴,少有正经地说:当初师兄用自己的元神之力将它们封印,这些神兽与师兄之间也是有感应的。现在它们出现在东海,也就是说它们感应到师兄也在东海。
温晗有了一些喜色:他真的重生了,他真的在东海?
十郎说: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温晗问:为什么我感应不到。
十郎说:大概是因为禽兽比人的感应能力更灵敏吧。
金摇拍拍温晗说:你早已经与元上不是元神一体了,只是这么多年来你们之间形影不离,时间久了也产生了足够的默契,所以你才会一直觉得你与他之间有所感应。
十郎说:不过,你毕竟是被师兄元神之水养护的,所以那些神兽可能是误将你当做师兄了,才会攻击你。
金摇说: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它们野蛮得很,整个镇子可都被袭击了。
温晗回想两袭击,说:第一我是事后赶到,那头叫寒冰的攻击的是湖儿和海儿。第二是我和海儿在一起,我想引开它,但是它却绕过我去袭击海儿。它们的目标,为什么是海儿?
十郎摸着下巴,想。
金摇问:那个孩子有什么特别吗?
温晗回答:客栈老板说海儿最近才来到这个镇上,平时经常偷窃捣蛋,镇上的人都不喜欢他。
十郎说: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嘛。
温晗问:重生之后的温逸到底是什么样子?
金摇回答:神君之水的力量已经出现,不需要如玉帝寅生那样经过数百年的成长期。元上说是重生的话,应该是完全的重生,不可能会是个婴孩,更不可能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十郎问:那个孩子呢,或许从他身上能有所发现。
湖儿长久出走未回龙宫,这会正被龙王关在房中反思。海儿失去了玩闹的对象,便瞄准了黎月、明宣、张原三人,四人在龙宫中赏玩。
海儿对黎月说:你有一双……
黎月回答:很多人都已经说过了,我这双眼睛很漂亮很明亮。
海儿说:你的眼睛像狐狸的。
张原笑:你这小子眼睛倒挺贼的。
黎月吓唬他,说:我是狐妖,你怕不怕!
海儿别过头说:那两头狮子我都不怕,还怕你小小的狐狸!很久之前,我还抓过一只狐狸将它关在笼子里,谁知道几天后它就死翘翘了。哎,狐狸真不禁折腾!
黎月哀痛:我那可怜的同伴啊!狐狸天生是自由的,你怎么能够关在笼子里!
海儿说:那已经是我能够找到的最大的笼子了,刚关过野猪呢!
黎月点着他的鼻子说:告诉你,那只狐狸是被熏死的!
张原将海儿拉过来,说:狐狸比较臭美,切记切记,下要关在一个比较整洁的地方。
黎月说:我一个人走走,迟早被这小子气死!
明宣看着他背影,对海儿说:你看,狐狸被你气走了吧。
海儿问:他真的是狐狸。
明宣说:如假包换,我还见过他的真身呢。
海儿问:狐狸不都是很狡猾很坏的吗,你们为什么要同一只狐狸在一起?
明宣说:因为他是一只够漂亮的狐狸。
海儿说:哦,明宣哥哥原来这么色啊!
明宣跳起来:你这个小孩子瞎说什么,你知道什么叫漂亮吗!
海儿说:知道啊,狐狸的眼睛很漂亮。明宣哥哥,你是不是喜欢狐狸啊?
明宣赶紧捂住他嘴巴:小孩子不要瞎说!
海儿挣开,说:让我保密的话,有个条件!
明宣说:你这个臭小子!我……
海儿说:我要吃烧鸡!镇上最大酒楼的烧鸡!
明宣说:镇子都没了,我上哪去给你买烧鸡!想得美,没――门!
海儿清了清嗓子,喊:狐狸,狐狸,明宣喜――
明宣再捂住他的嘴,无奈:小祖宗,你消停点吧!
海儿睁大眼睛,指指后面。
明宣说:别给我来这招,我不上当!
海儿被捂住嘴巴,说不出话,便去扯张原的衣服。张原后退一步,说这我也不能帮你了,不然会被明宣这小子猛〉摹
海儿一着急在明宣手臂上掐了一下,明宣吃痛。
海儿指着后面,说:快逃吧!
明宣和张原回头,又是那两头该死的神兽,竟然找到龙宫来了。
二人护着海儿快速逃跑,两头神兽毫不费劲地追在后面,距离越来越短。
前面有一海树林,三人钻了进去,神兽追到见不到人,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就呆在树林上方不动了。
明宣说:这是守株待兔啊。
张原说:这片树林好像比较偏僻,守卫也很难发现这里,等待救援是不可能了,只能出去寻找救援了。
明宣说:不行,出去太危险了!
海儿说:冰,冰――
头顶上开始结冰,一层层压下来。
张原说:在这只能等死,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明宣抓住他,张原说:好乃我也曾经是副将,作战经验还是有一些的,不用担心我。
头顶上的冰一层层压下来,明宣伸出手顶着。
寒冰将整个树林都罩住,张原跑到边缘用匕首凿出一个洞。刚出洞,数只冰刀射过来。张原一个翻身躲过,数十只冰刀又射过来。张原查看四周地形,快速躲到一海岩后面。半天没有动静,悄悄观察,那头寒冰已经不见了。
身体好冷,动不了了,寒冰蔓延到身体前面,攀上了手臂,前胸,脖子,脸。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有冷。
难道我就要死了吗?
一层层的冰压下来,明宣现在只能维持半蹲的姿态,海儿也站直了身体顶着寒冰。
海儿说:为什么这两头死狮子老跟着我们?!可恶!
明宣说:小子,你还这么年轻,死了未免可惜。
海儿说:我死了可惜,你死了就不可惜吗。
明宣笑:小子,还挺伶牙俐齿。如果我们真的要死,临死前你会想着谁?
海儿说:大概会想念你们吧,湖儿姐姐、温晗哥哥,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明宣问:之前就没有对你好的人?
海儿说: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明宣说:这样啊,伤心的开心的事都忘记了吗,那样也就不会留有遗憾了。
海儿问:哥哥,你有遗憾吗?
明宣说:遗憾,大概有吧。
海儿问:是不是遗憾没有告诉那只漂亮的狐狸你喜欢他?
明宣说:或许吧。
海儿问:哥哥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明宣说: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不想这份感情成为他的牵绊,毕竟他已经经历过……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心了吧。
海儿说:听不懂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嘛。
明宣说:我竟然会对一个小孩子表露心迹……
海儿说:小孩子又怎么了,你也是从小孩子长大的。
寒冰又向下沉,两个人现在只能是蹲着的姿态。
明宣说:小子,如果我们能够出去的话,答应我不要向狐狸提起那件事。
海儿装大头,问:那件事是什么事啊?
明宣说:就是刚才我们讲的那件事。
海儿问:刚才讲了好几件事啊。
明宣说:你怎么这么笨啊!就是我喜欢狐狸那件事!
海儿伸手挠头,嘿嘿笑。
明宣说:你别松手啊,快帮忙顶着,我撑不住啦!
海儿指指后面,说:有人帮我们顶着呢!
明宣回头,是黎月。
明宣手忙脚乱,说: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黎月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明宣松了一口气。海儿说:他刚才说他喜欢――
明宣一把将他按在怀里,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嘿嘿。
黎月说:你们俩无聊不无聊,生死关头还有闲情闲扯!
海儿挣脱出来,吐出最后一个字:你!
明宣威胁他:你什么你,快走!
黎月带着二人出来,刚出来就遇到一股强大的水流,八成是那头迅风搞的鬼!
黎月对明宣说:你带着海儿速速回龙宫找十郎前辈!
明宣说:要走一起走,怎么能独自丢下你,张原已经去叫救兵了!
黎月说:张原一出来就被那头寒冰袭击了。
明宣问:那他现在怎么样,快去救他啊!
黎月说:不用担心,有人救张原,但却顾不到我们这边了。我们三个在一起,可能谁都逃不出去。我在这里挡一阵子,成功的机会会大一些!
明宣说:可是――
一股强力将明宣和海儿推向远,而黎月被卷进了漩涡中。
第二十八章

十郎、金摇和温晗赶到的时候,易连正被两头神兽围困。十郎加入战斗,温晗和金摇去救重伤的张原和黎月。
十郎和易连对付两头神兽只能打个平手,金摇也加入进来,三比二形势立刻逆转。
三人集合仙气凝练为绳索将两头猛兽捆绑的死死,众人略微放松了些。
易连对十郎说:好些年没见了,第一见面就让您老帮忙,真是过意不去。话说这两头畜生是谁家的座骑跑出来了?
十郎说:不准叫它们畜生,它们有名字,一头叫寒冰,一头叫迅风。
易连恍悟:原来是昆仑山的……神兽啊。
金摇问:这两头神兽既然这么厉害,当初是如何封印的?
十郎回答:当初它们也没这么厉害,师兄一个人就将它们全部封印了。
易连说:难道跟元上比起来,我们几个就这么不济吗,真是受打击啊。
十郎安慰他,说:估计它们被封印在昆仑山底一千年,没事做就修炼吧。我们都被世事烦恼,哪有时间来修行啊。
金摇笑,说:也不知道您老到底在忙什么?
十郎生气:什么您好您老,我很好老吗!你们俩才是老不死的!
话说温晗和明宣、海儿一起照看黎月、张原二人,温晗看向金摇,金摇走过去,又回头对易连说:你也不过来看看你们家张原。易连说:有你在,我放心。
金摇查看二人情况,黎月受了些内伤,但无大碍。但是张原,金摇看仍旧在谈笑的易连,不解。
张原这时睁开了眼,看到晃悠悠的海水,一切都颠倒过来。闭上眼再睁开,还是如此。
张原问:幻觉吗?
众人也觉察到异状,十郎说:大家都快闭上眼睛!众人照做。
温晗问:这第三头终于出现了吗?
十郎回答:这第三头叫做断念,它能够让人的视觉发生扭曲,然后失去行动能力。所以大家只能闭上眼睛,靠其他感觉来应战了。
周围传来低啸声,第三头神兽断念救了寒冰和迅风将众人包围了。
十郎、易连、金摇分别应战,温晗保护其他人。
视觉受限,只能依靠听觉听声辨位,战斗能力大大缩减!不消一会,三个均是累得满头大汗!
金摇说:这样下去对我们不利,只是拼体力也拼不过它们!
易连说:十郎,如果我们真输给你们家那三头座骑,未免也太丢脸了。
十郎说:现在我也没有办法,想办法搬救兵吧!
金摇说:偏偏我的伏羲琴也没带来。
易连问:你为什么犯这个低级错误?
金摇说:我们好乃是来龙宫做客的,怎能携带兵器?
十郎说:就算搬救兵,能派谁去。温晗受伤,明宣一介书生,还有一个孩子。
易连说:这龙宫的侍卫都跑哪去了,一个也没见,连向龙王送信也没希望了。
十郎说:难道龙王现在还没发觉异常,看来咱们的动作还是小了,就让我们来个翻江倒海自然会引起龙王的注意!
金摇说:如果龙宫被掀了,龙王也来了,然后仍旧无济于事,那怎么办?
十郎说:总得试试吧。
金摇提醒:因为你们昆仑山这三头家畜可是刚刚毁了一个镇子,竟然还要再毁一个龙宫,最算龙王不介意玉帝能罢休吗,就算玉帝能罢休龙王能不介意吗?
十郎说:那我们怎么办?
金摇说:咱们三人之中一人快速去天庭搬救兵,但剩下的两个人将会很危险!
易连说:金摇,我看还是你去吧。天庭的人对你印象尚佳,如果我去了恐怕他们不信啊。
十郎说:是啊,我久未去天庭里,路生得很。
金摇说:你们俩一定要撑住,我先去找龙王让他派些虾兵蟹将来,再去天庭搬救兵。请你们俩一定要等我,是活着等我。
易连说:放心,千年前那场恶战都没问题,这也一定。
这时,三头神兽突然发出悲鸣声。
一个威严,略带清脆的声音:孽畜,容不得在此撒野!
十郎说:这声音,成熟了不少呢。
寅生说:众卿家可以睁开眼了。
众人睁眼,看见三头神兽身上都插着一支金黄的利箭!
易连看寅生手中握着的那个金黄的弓,说:天佑神弓!
十郎说:万幸万幸啊,真是一物降一物。这神弓射出的箭虽然杀伤力不大,但是却能克制住对方的法力。
寅生又拉开了弓,三箭齐射,向着三个方位。
唰,金黄色的箭对准三头猛兽的头部要害。
当,这三支箭却被十郎打落了。
寅生看向十郎,问:师叔,你为何如此?
十郎回答:你不能杀它们!
寅生问:如此孽畜,留有何用?
十郎说:如果能杀的话,当初师兄早就将它们杀了。
寅生说:太傅他……
十郎说:你未出生之时,三界大乱。它们本来只是昆仑山豢养的普通神兽,因缘巧合获得了曾经被封印的三大巨魔之力,拥有了强大的法力。所幸在其刚获得魔力还未充分吸纳之时,师兄用自己的元神之力将其封印。本来这种封印是无法解开的,但是……世事难料,师兄元神消散,封印也随之解开。
寅生说:既然它们身上承载着魔力更应该杀了它们,让魔力永远消失。
十郎说:魔力并不是魔,它只是一种存在,既然是一种存在就有它存在的理由,就不该人为的让其消失。
寅生问:师叔打算如何置这三头神兽?
十郎说:再将其魔力封印,毕竟这么多年是它们陪我在昆仑山。
寅生说:太傅用了元神之印尚且出现了意外,师叔能否保证这三头猛兽不再魔性大发?
十郎说:师兄封印这三头神兽,当时只有他一个人,普通的封印根本对付不了它们,所以只好使用了元神封印,虽然使用这种封印时一不留心就会有生命危险。今天我虽然没有信心也使用元神之印,但是我们具备一个优势条件。
寅生说:师叔想使用多重封印。
十郎说:玉帝圣明!如果能够进行五重封印,这个封印的效果丝毫不弱于元神之印,这三头身上的魔力也就不必担忧了。
寅生说:现在有能力进行封印的只有四人而已。
十郎说:师侄你怎么可以将自己的师父忘记了。
寅生不解:师叔什么意思?太傅他……已经元神消散……
十郎说:有件事你们大家都不知道,师兄和玉帝您都属于中神君,你们的命是相通的,师兄虽然元神涣散,只是将中神君的力量都给了玉帝您。没有中神君之力,自然会填补空白,成为久未出现的东神君。而这三头神兽因为受了师兄的元神之印,所以它们对师兄有感应。现在既然它们都出现在东海,那么也就是说师兄在这,东神君在这!
寅生手中的弓掉落,说:你说什么……太傅……他……
十郎说:是的,他还在,他就是东神君!
掉落的神弓,海儿过去拿起来把玩。
寅生问:他……在哪?
十郎指着海儿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他了!
众人大惊,金摇说:十郎,元上重生怎么会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如果是的话只可能会是个婴孩。
十郎说:听我解释。神兽总共进行了三攻击,在这每一攻击中,相同的地方是海儿都在现场。而且,和海儿在一起的人通常成为攻击的对象。那就是说,神兽的真正目标是海儿。如果海儿不是师兄的重生,那么这三头神兽完全没有理由从昆仑山赶到东海来攻击一个普通的孩子。所以,海儿就是东神君元上温逸。但是为什么他现在是七八岁孩子的样子,我就搞不清楚了,或许这是他最难以忘怀的时光吧。
温晗问:但是,海儿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真的是……
十郎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或许是重生之前身体受了重创,或者是刻意忘记了一些事情,才导致这种失忆的意外情况。
寅生说:太傅之前是曾受过重伤。
十郎问:咦,谁还能够让我师兄受伤,还是重伤!
易连连忙出来圆场:到底怎样才能让他恢复成真正的温逸?
十郎说:想办法让他记起以前的事情。但是这虽然只是小时候的师兄,他也是真正的温逸,元上温逸!
温晗问:元上小时候真的是这个样子?
十郎说:这,我倒是没见过师兄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我到昆仑山的时候师兄已经是成人了。
海儿仰头看一群大人讲来讲去,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温逸是谁?元上又是谁?
十郎指着他,说:都是你!
海儿说:我叫海儿,不叫温逸,也不叫元上。
寅生蹲下身,说:你真的不记得了,你的名字。
海儿说:我叫海儿,湖儿姐姐给我起的名字。
寅生说:你叫温逸,元上温逸,是五大神君之一。
海儿说:我不知道什么温逸,也不知道什么元上。
寅生抓住他的胳膊,说:你是温逸,元上温逸。
海儿被他的气势有些吓着了,甩开躲到温晗身后。
寅生说:到我这来。
海儿摇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寅生说:别怕,到我这来。
海儿说:我偏不!
寅生说:听话!
海儿做了一个鬼脸,跑了。
寅生大汗。
易连说:这真的是小时候的温逸,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小时候的玉帝啊。
寅生看过来,易连抬头数星星。
金摇回想过去,满怀感慨,对寅生说:玉帝您这么大的时候,跟刚才海儿的调皮劲还真像,不过那时候元上可是恩威并重型的。有一冬天的晚上,元上抱着您在风雪中呆了一夜。
寅生说:我知道了。走向龙宫。
易连背起张原,明宣背着黎月,众人也回了龙宫。
龙王打着哈欠出来,看见寅生,吃惊:哎呀,玉帝您怎么也来了?
寅生说:一个镇子都被毁了,再晚来一会恐怕你这龙宫也保不住了。
十郎问:老龙王,你刚才干嘛去了?
龙王说:喝了一点酒,竟然就睡过去了,听见外面有点吵派了虾兵蟹将出去查看也没见回来禀报,所以就自己出来看看喽。
龙王果然是靠不住,虾兵蟹将更不在话下。
龙王问:几位脸色有些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龙王听了前因后果,感叹原来我的龙宫真的差点就被拆了。
龙王说:那个七八岁的孩子真的是元上神君?
寅生点头,说:只是暂且失去了记忆。
龙王说:他既然重生为七八岁孩子的样子,那么这就是个关键。在这个时期一定发生了什么对他意义重大的事情,令他难以忘怀。
寅生问:你们有谁见过他以前七八岁的时候?
十郎说:恐怕只有我师父了,但是师父行踪不定……
金摇说:现在是我们都不知道元上在七八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温晗说:也许,这个七八岁孩子的模样并不是指他自己,或许是他心中留念的其他人。
寅生沉思。
第二十九章

却说黎月回到龙宫倒头便昏了过去,明宣守了一个下午黎月才醒来,看到明宣一脸哀痛完全走神,说:脸色这么难看,我又没死。
明宣大喜扑到他身上,说:黎月,我……
黎月一声惨呼,明宣赶紧坐到一边。
黎月说:我活过来你也不用这么激动。
明宣说:我……你,你又救了我一。
黎月说:别给我来那套什么来生做牛做马,想报答的话就在今生吧。
明宣说:我……
黎月说:怎么,打算以身相许?
明宣跳起来:你!
黎月说:气氛太沉闷开个玩笑。虽然我救过你几,但是你心里也不要有负担。当初你不也是救过我吗?
明宣问:你也只是在报答我?
黎月笑:是朋友的话说什么报答不报答。
明宣说:朋友……
黎月问:你今天到底想说什么?
明宣问:你有什么很喜欢的事情或东西?
黎月回答:当然了,我喜欢美酒。
明宣问:还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或者是人?
黎月回答:喜欢做的事嘛,就是喝酒喽。喜欢的人嘛,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明宣说:哦,这样。
黎月说:明宣你今天说话吞吞吐吐,可不像平常的你。
明宣说:……没事没事,可能是今天经历的事太多了,脑子有些乱。
黎月拍拍他,问:张原怎么样了?
明宣说:那个易连跟他在一起,我想应该没事吧。
黎月向明宣伸出一只手,说:来,扶我起来,我们去看看他。
明宣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黎月说:明宣,你不要想太多,我想说的话我都知道。
黎月要比明宣高出一些,明宣这会低着头。
黎月说:你这么年轻,正是彰显青春活力的时候,感情比较丰富爱憎也比较鲜明。如果你喜欢上谁的话,那就是喜欢了,这是青春岁月里最平常的一件事。不必太在意,也不用烦恼,你只是在那段时间里喜欢上了一个人,喜欢是你自己的事情,与那个人无关。当年华老去,你回想起来的时候,也许也是美的,也许会感叹原来我竟然喜欢那么一个人,我怎么会喜欢上那么一个人呢。
明宣抬头说:岁月匆匆,我想告诉那个人我喜欢他。
黎月问:那告诉了之后呢?
明宣说:只是想让他知道,我喜欢他。虽然我不能保证十年二十年后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我喜欢他。
黎月说:如果只是这个样子,我想他大概知道了。
明宣说:我并不期望他能够喜欢我,只是希望我们依旧能像以前一样。
黎月说:如果你告诉一个人你喜欢他,你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明宣沉默,说:那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黎月笑:这样也好。
二人来到张原房中,易连不在,张原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黎月试了试他的脉搏,不解。
明宣问:怎么了?
黎月说:张原伤得很重,有性命之忧。
明宣疑惑:易连不可能救不了他啊?
黎月说:不是救不了,是根本就没有救。
二人去找温晗,金摇也在,听了此事来到张原房中。金摇查看张原伤势,说:你们先照料他,我去找易连过来。
易连正与十郎谈笑,看到金摇过来,说:你还是来了。
金摇说:如果你不想救他,也不要耽误别人来救他。
易连说:回去说吧。
十郎也跟着过去。
温晗和黎月虽然也是大伤初愈,尽全力渡了一些真气给张原。待易连、金摇和十郎到的时候,张原也慢慢苏醒过来。
张原看到眯着眼对他笑的易连。
易连坐到床边,看着他虚弱的脸,问:你想继续活下去,还是就这样死去?
明宣说:你怎么能这样讲话!不救他也就罢了,还问出这样的问题!
黎月拉了拉他。
易连继续说:如果你想活,我便救你。我会将自己一半的真气给你,从此你便是仙身,长生不老,也只能永远留在我身边。如果你想死的话,我立刻带你去地府,让你回归原来的生活。你说你那一世是个工程师,有父母有妻子有孩子,这些我都会统统还给你,你还会是原来的你,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十郎说:易连,你未免太极端了。
张原动了动嘴唇,问:你真的能够将我回到那一世,而且我的父母妻子孩子也还在?
易连说:是。
张原轻轻咳嗽了两声,笑了:真好。
黎月说:张原,如果你真的能回去以前的生活,也是件好事,毕竟你不属于这里。
张原说:但是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已经都不在了,复制的过去就算再真也只是赝品。
黎月问:这么说,你不打算回去?
张原看向易连,说:我想活下去。
易连一脸平静,说:好。
张原说:我想活下去,但不用浪费你的真气。我只想做个平凡的人,有出生、会死亡的普通人,我并不想长生不老,所以我也不会呆在你身边。
易连说:你这是决定离开我了。
张原说:易连,对不起。我知道你等了很多年,千年前的红娘,我虽然不知道你对她感情有多,但从那时候你就一直一个人。一个人固执地寻找她的转世,就这样在阴沉的地府呆了一千年。这一千年的寂寞与孤单,我无从体会,但是如果可以选择,我会愿意陪你度过这个一千年。你等的太久了,寂寞已经吞噬了你的心,所以你才会做出这么极端的决定。
易连说:张原……
张原说:我想守护你,让你不再感到寂寞,但是你不能将我禁锢在你身边。我想变强,但不是因为你变强,而是为了你才变强。原谅我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我只能尽我所能陪着你,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张原,真正的我。请你答应我,我死后不要去寻找我的转世,就算是一个人也要勇敢地活下去。
易连握着他的手,将脸埋入他的掌中。张原感觉到手心里热热的。
易连说:当初你说要去昆仑山拜师,我以为你想要修仙,所以……
张原说:我知道修仙何其不易,但是我不想你总为我做出牺牲,我也想有一天能守护你,就算是只有短短的几十年。
易连说:你本该怨恨我,我私自将你从生死簿上划掉,又不让你转世轮回,将你强留在这里……你本该恨我。
张原说:如果没有我,我的一生将会何其平淡无趣,一世一世的转世轮回,像是在画一个圈。因为你,才让我有了如此精彩的人生。是你,改变了我的生命路程,才看到了如此美丽的风景。所以,我也希望能改变你;所以,我想改变你一千年的寂寞;所以,就让我任性一吧。
易连替张原疗伤,众人回房。
不多时,晚宴开始了。湖儿也终于被龙王放了出来,招待各位。温晗将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湖儿半天只说出来一句:那个毒舌,那个死小子,是温逸?
让人意外的是,寅生和小温逸相地很融洽。
明宣说:原来是美食战术。
小温逸正大口大口撕扯鸡腿,寅生面带笑意。
待晚宴结束,小温逸吃饱喝足早已经趴在寅生腿上睡着。寅生抱起他,对龙王说要回天庭。
寅生说:我要帮他寻回最难以忘怀的记忆。
寅生回到天庭立刻招来雪仙子,下令:彻夜降雪。
雪仙子说:虽然说天庭已经好几百年都没下过雪了,但是现在是八月份!
那一年的夏天,天庭的人记忆刻,因为被冻得半死。
临水阁的书房前,寅生抱着熟睡中的小温逸坐在长廊的座椅上,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红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寅生想起来了过去。
那一年我也像你这么大,那一天我又惹你生气了,那一晚也下着雪。
你罚我跪在院子里反思,你也像往常一样陪着我,但是你那心软了。
那天晚上我问你,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敢靠近我,都不跟我玩。那一刻,我看到了你心疼的眼神。
那晚,你说要想控制强大的力量首先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那晚,你说你最相信我了。
那晚之后我病倒在床上三天,你便守了我三天。
那晚,你也是这样抱着我;那晚,我看到你为我流泪。
那晚,我便想再也不要你为我难过伤心,但是……
但是,你却为我牺牲这么多。
如果,你再也记不起我,我也会一个人好好地走下去。
如果,你一直想做个孩子的话,这就让我来守护你吧。
如果,你能感受到,请你告诉我,离开你的日子,真的是太久了。
我已经真正长大,为什么你却不在了……
却说黎月回到龙宫倒头便昏了过去,明宣守了一个下午黎月才醒来,看到明宣一脸哀痛完全走神,说:脸色这么难看,我又没死。
明宣大喜扑到他身上,说:黎月,我……
黎月一声惨呼,明宣赶紧坐到一边。
黎月说:我活过来你也不用这么激动。
明宣说:我……你,你又救了我一。
黎月说:别给我来那套什么来生做牛做马,想报答的话就在今生吧。
明宣说:我……
黎月说:怎么,打算以身相许?
明宣跳起来:你!
黎月说:气氛太沉闷开个玩笑。虽然我救过你几,但是你心里也不要有负担。当初你不也是救过我吗?
明宣问:你也只是在报答我?
黎月笑:是朋友的话说什么报答不报答。
明宣说:朋友……
黎月问:你今天到底想说什么?
明宣问:你有什么很喜欢的事情或东西?
黎月回答:当然了,我喜欢美酒。
明宣问:还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或者是人?
黎月回答:喜欢做的事嘛,就是喝酒喽。喜欢的人嘛,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明宣说:哦,这样。
黎月说:明宣你今天说话吞吞吐吐,可不像平常的你。
明宣说:……没事没事,可能是今天经历的事太多了,脑子有些乱。
黎月拍拍他,问:张原怎么样了?
明宣说:那个易连跟他在一起,我想应该没事吧。
黎月向明宣伸出一只手,说:来,扶我起来,我们去看看他。
明宣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黎月说:明宣,你不要想太多,我想说的话我都知道。
黎月要比明宣高出一些,明宣这会低着头。
黎月说:你这么年轻,正是彰显青春活力的时候,感情比较丰富爱憎也比较鲜明。如果你喜欢上谁的话,那就是喜欢了,这是青春岁月里最平常的一件事。不必太在意,也不用烦恼,你只是在那段时间里喜欢上了一个人,喜欢是你自己的事情,与那个人无关。当年华老去,你回想起来的时候,也许也是美的,也许会感叹原来我竟然喜欢那么一个人,我怎么会喜欢上那么一个人呢。
明宣抬头说:岁月匆匆,我想告诉那个人我喜欢他。
黎月问:那告诉了之后呢?
明宣说:只是想让他知道,我喜欢他。虽然我不能保证十年二十年后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我喜欢他。
黎月说:如果只是这个样子,我想他大概知道了。
明宣说:我并不期望他能够喜欢我,只是希望我们依旧能像以前一样。
黎月说:如果你告诉一个人你喜欢他,你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明宣沉默,说:那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黎月笑:这样也好。
二人来到张原房中,易连不在,张原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黎月试了试他的脉搏,不解。
明宣问:怎么了?
黎月说:张原伤得很重,有性命之忧。
明宣疑惑:易连不可能救不了他啊?
黎月说:不是救不了,是根本就没有救。
二人去找温晗,金摇也在,听了此事来到张原房中。金摇查看张原伤势,说:你们先照料他,我去找易连过来。
易连正与十郎谈笑,看到金摇过来,说:你还是来了。
金摇说:如果你不想救他,也不要耽误别人来救他。
易连说:回去说吧。
十郎也跟着过去。
温晗和黎月虽然也是大伤初愈,尽全力渡了一些真气给张原。待易连、金摇和十郎到的时候,张原也慢慢苏醒过来。
张原看到眯着眼对他笑的易连。
易连坐到床边,看着他虚弱的脸,问:你想继续活下去,还是就这样死去?
明宣说:你怎么能这样讲话!不救他也就罢了,还问出这样的问题!
黎月拉了拉他。
易连继续说:如果你想活,我便救你。我会将自己一半的真气给你,从此你便是仙身,长生不老,也只能永远留在我身边。如果你想死的话,我立刻带你去地府,让你回归原来的生活。你说你那一世是个工程师,有父母有妻子有孩子,这些我都会统统还给你,你还会是原来的你,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十郎说:易连,你未免太极端了。
张原动了动嘴唇,问:你真的能够将我回到那一世,而且我的父母妻子孩子也还在?
易连说:是。
张原轻轻咳嗽了两声,笑了:真好。
黎月说:张原,如果你真的能回去以前的生活,也是件好事,毕竟你不属于这里。
张原说:但是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已经都不在了,复制的过去就算再真也只是赝品。
黎月问:这么说,你不打算回去?
张原看向易连,说:我想活下去。
易连一脸平静,说:好。
张原说:我想活下去,但不用浪费你的真气。我只想做个平凡的人,有出生、会死亡的普通人,我并不想长生不老,所以我也不会呆在你身边。
易连说:你这是决定离开我了。
张原说:易连,对不起。我知道你等了很多年,千年前的红娘,我虽然不知道你对她感情有多,但从那时候你就一直一个人。一个人固执地寻找她的转世,就这样在阴沉的地府呆了一千年。这一千年的寂寞与孤单,我无从体会,但是如果可以选择,我会愿意陪你度过这个一千年。你等的太久了,寂寞已经吞噬了你的心,所以你才会做出这么极端的决定。
易连说:张原……
张原说:我想守护你,让你不再感到寂寞,但是你不能将我禁锢在你身边。我想变强,但不是因为你变强,而是为了你才变强。原谅我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我只能尽我所能陪着你,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张原,真正的我。请你答应我,我死后不要去寻找我的转世,就算是一个人也要勇敢地活下去。
易连握着他的手,将脸埋入他的掌中。张原感觉到手心里热热的。
易连说:当初你说要去昆仑山拜师,我以为你想要修仙,所以……
张原说:我知道修仙何其不易,但是我不想你总为我做出牺牲,我也想有一天能守护你,就算是只有短短的几十年。
易连说:你本该怨恨我,我私自将你从生死簿上划掉,又不让你转世轮回,将你强留在这里……你本该恨我。
张原说:如果没有我,我的一生将会何其平淡无趣,一世一世的转世轮回,像是在画一个圈。因为你,才让我有了如此精彩的人生。是你,改变了我的生命路程,才看到了如此美丽的风景。所以,我也希望能改变你;所以,我想改变你一千年的寂寞;所以,就让我任性一吧。
易连替张原疗伤,众人回房。
不多时,晚宴开始了。湖儿也终于被龙王放了出来,招待各位。温晗将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湖儿半天只说出来一句:那个毒舌,那个死小子,是温逸?
让人意外的是,寅生和小温逸相地很融洽。
明宣说:原来是美食战术。
小温逸正大口大口撕扯鸡腿,寅生面带笑意。
待晚宴结束,小温逸吃饱喝足早已经趴在寅生腿上睡着。寅生抱起他,对龙王说要回天庭。
寅生说:我要帮他寻回最难以忘怀的记忆。
寅生回到天庭立刻招来雪仙子,下令:彻夜降雪。
雪仙子说:虽然说天庭已经好几百年都没下过雪了,但是现在是八月份!
那一年的夏天,天庭的人记忆刻,因为被冻得半死。
临水阁的书房前,寅生抱着熟睡中的小温逸坐在长廊的座椅上,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红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寅生想起来了过去。
那一年我也像你这么大,那一天我又惹你生气了,那一晚也下着雪。
你罚我跪在院子里反思,你也像往常一样陪着我,但是你那心软了。
那天晚上我问你,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敢靠近我,都不跟我玩。那一刻,我看到了你心疼的眼神。
那晚,你说要想控制强大的力量首先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那晚,你说你最相信我了。
那晚之后我病倒在床上三天,你便守了我三天。
那晚,你也是这样抱着我;那晚,我看到你为我流泪。
那晚,我便想再也不要你为我难过伤心,但是……
但是,你却为我牺牲这么多。
如果,你再也记不起我,我也会一个人好好地走下去。
如果,你一直想做个孩子的话,这就让我来守护你吧。
如果,你能感受到,请你告诉我,离开你的日子,真的是太久了。
我已经真正长大,为什么你却不在了……
第三十章

早上的阳光铺洒在皑皑白雪之上,寅生躺在自己的寝宫之中,陷入沉眠。
在龙宫中,十郎正在为三头神兽梳理毛发,这三头神兽自被神箭暂时封印了魔力之后变得异常温顺。
湖儿跑过来,说:十郎前辈,我也来帮忙好不好,它们看起来好可爱哦。
十郎说:不准叫我前辈,也没听你喊金摇易连它们前辈。
湖儿说:好啦,好啦,不叫你前辈了。我可以帮它们梳毛吗?
十郎递给她一把梳子,说:要顺着毛刷,一边刷一边轻轻地抚摸。
湖儿拿起刷子,拍拍寒冰的脑袋。寒冰突然向后躲了躲,发出一声低啸,猛一使劲将绳索挣脱,跑了。
湖儿问:这是怎么了?难道……
十郎说:没事――
迅风和断念这时也低啸一声,挣脱绳索,跑了。
湖儿问:真的没事?
十郎说:不追上去的话就真的有事了。
十郎追上去,湖儿稍稍落后。
寒冰、迅风和断念正围着一个人,亲昵地伸出舌头舔他。那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头发也用一根白色的发带束着。
十郎呆了呆,走上前,说:以前它们仨就这么腻着你,这么多年还是如此,妄我放弃外面的世界在昆仑山陪了它们这几百年。
温逸回头,说:十郎,这些年麻烦你了。
十郎说:说来惭愧,连它们仨都看不住。
温逸说:当初我让你回昆仑山,你应该也就知道迟早一天它们身上的封印会消失的。
十郎说:要不是寅生及时赶到,我们几个性命堪忧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寅生呢?
温逸说:先将它们身上的魔力封印吧,待会我会说寅生的事。
十郎说:我打算用五行之印,就差寅生呢。
温逸说:他暂时不能来。金摇、易连是不是还在?
十郎说:还在。
温逸说:现在我们有四个人,四重封印足够了。
十郎问:师兄,难道……
温逸说:回去聊吧,你看后面。
站在最前面的是湖儿和温晗,后面是金摇、易连、黎月、张原和明宣。
十郎看还在气喘的湖儿,道:我说追这么半天也没追到,原来是回去叫人了。
湖儿说:我……我不敢相信。
温逸说:元神消散之时,幸亏师父将我的元神碎片都收集起来,才有了我再一的重生。
十郎问:师父?师父在哪?
温逸回答:在我苏醒之时便不见了。
温晗问:如果没有昆仑上人,你是不是就不可能重生?当初你说你会重生……只是为了安慰我?
温逸看向他,说:如果没有师父,可能我真的不会重生。但是当时,我是想着能够再看见你的。
金摇拍拍温晗,说:没见到的时候担心,现在见到了又耍小孩脾气。
温逸看着二人,说:他原本就是个孩子,让他负担太多了。
在后面的明宣,说:这就是温逸啊,终于见到真人了。
温逸看他,微笑。
温逸、十郎、易连、金摇来到玉帝的寝宫,寅生还在沉睡中。
其他三人均看出不对。
金摇问:元上,你打算做什么?
十郎说:寅生刚出生时老玉帝就知道他身上拥有了神君之火的力量,五行神君与天庭相互制衡,所以玉帝命令师兄在寅生神君之火刚长成之时将其力量封印。不料中途却出现了天界坍塌的意外,师兄利用自己的元神来填补缝隙,导致最后元神消散,寅生身上的中神君之力随之也变得更强。目前,四神君之力已经无法同天庭的力量达到平衡,面对那三头神兽寅生由于自身力量变强不自觉产生了杀戮之心,所以只有尽快将寅生身上的神君之力封印毁掉,期待另一个中神君的出现。
金摇问:元上,你有没有想过你在重生之前会错过封印寅生力量的最佳时机?
温逸说:已经错过了。
易连说:元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是信不过我和金摇。
温逸说:神君之火的力量只有我的神君之水才能将其封印,所以并没有告诉你们。但是现在,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我也只能将他的力量暂时封印,所以叫你们三人过来。
易连问;时间晚了,难道寅生的力量又变强了,我们三个神君的力量都不够?
温逸说:如果只是封印他的力量,我和十郎就够了。但是,神君之火的力量完全苏醒并且与寅生的情感与记忆开始融合。
金摇明白了:封印神君之火力量的同时也将寅生的情感与记忆也一并封印,而我和易连要做的就是在元上和十郎封印的同时将寅生的情感与记忆解印。
温逸点头,说:神君之火的力量是金色,人的情感与记忆会因场合心情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你们在解印的同时会看到寅生所有的记忆和情感。
易连说:这有点窥探别人隐私的嫌疑。
十郎说:不用这么担心,我最近刚练成了一种幻术,可以将人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消除。
金摇说:也好,不然真不知日后如何面对他啊。
温逸说:还有一事请二位协助。
金摇说:元上,你要做什么?
温逸说:请你们将寅生心中关于我的一切都清除掉!
金摇说:元上你――
温逸说:我和他的这段师徒缘也该尽了,再纠缠下去会害了他的。
易连说:元上,你做事可比我狠多了。
温逸说:如果他是任何人我都不会这样做,但是他是玉帝,这份责任他永远也推卸不掉!
十郎说:师兄,如果你愿意,我会想办法将你关于寅生的记忆也消除。让你面对一个完全将你遗忘的寅生,未免太……
温逸说:不用。他所遗忘的就让我来保存吧。
金摇摇头:元上啊……
十郎决定收黎月、明宣和张原三人为徒,黎月是大徒、张原是二徒、明宣是三徒,还分别将迅风、断念和寒冰赠予三人当座骑。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十郎决定带着三人尽快赶回昆仑山。要赶在昆仑山飘雪之前将房屋都修缮完毕,不然只能露宿山头了。
张原对易连说:如果你不希望我去,我可以不去。
易连问:你自己想不想去?
张原说:我想变强。
易连笑,对十郎说:十郎,看来以后我要经常上门骚扰了。
十郎说:欢迎欢迎,昆仑山终于又要热闹起来了。我回去之后就挂一个大牌子:
欢迎阎王来访!
黎月、张原、明宣大汗,师父啊……
湖儿叫嚣着说:十郎前辈,我也要拜你为师,我也要去昆仑山,我也要有一头神兽当坐骑。
十郎为难:这昆仑山是座道观啊,不收女弟子。而且你本来就是一条龙,难道还有比你自己更棒的座骑吗?
湖儿说:你们都走了,又剩我一个人!
张原说:湖儿,师父虽然不能收女弟子,但是你也可以到昆仑山来玩吗?是不是,师父――
十郎说:当然可以,如果说是游玩昆仑山就包在我十郎身上。
湖儿说:太好了!咱们路过清风镇的时候,去看看鬼差吧。
明宣也说:是啊,出来这么长时间我该回去看看我爹了。
张原说:不知道鬼差一个人怎么样了。
温晗说:既然你们都要去清风镇的话,我也同你们一起前往。
金摇说:清风镇又要热闹起来了。
温晗看向温逸:元上,你去不去?
温逸说:明日,我与金摇、易连要上早朝,就不能陪你们去了。
温晗问:不如你们随后赶到,我们在清风镇等你们。
温逸看着他说:我想你早就明白了,我和你之间并不是束缚的关系,你从来都是自由的。这,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好不好,无论是去哪清风镇也好昆仑山也好,去你想去的地方,而不是跟着我。
温晗说:你这是要抛弃我。
温逸说:你明白,不是。
温晗说:但是我不知道该去哪。
温逸说:和你喜爱的、信任的人在一起,去昆仑山也可以那是我长大的地方,去清风镇也好,那是我们共同作战的地方。
金摇说:元上,你就别难为他了。
温逸叹气。
温逸对湖儿说:谢谢你,湖儿,这段日子一直很照顾我。
湖儿说:我只是想不到,元上神君原来也是那个样子。
温逸说:在华美的外衣下,我们都只是普通人,一粒尘埃而已。
初升的太阳照亮了大殿,群仙罗列左右,中间高高的大堂上坐着年轻的玉帝寅生。
宫人禀报:新晋东神君元上温逸到。
寅生说:宣。
踏着暖暖的阳光,轻柔的光线中走出来一个人,月白色的长衫,温和的笑。温逸跪拜,臣元上温逸参见玉帝。
那个人跪在阳光中,看不清他的脸。寅生竟慢慢走下来,扶起他,说:你叫温逸。
温逸点头。
寅生问:我见过你吗?
温逸说:微臣刚刚上任,第一来天庭,玉帝您怎会见过我。
寅生说:你跟我出来。
两个人迈出大殿,迎面的阳光刺眼。
寅生说:关于元上温逸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了。
温逸说:微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寅生说:你只是清除了我关于元上温逸的记忆,但是你在我心中不仅仅是元上温逸,那一块记忆你是永远都除不去的,除非我死了!
温逸说:寅生――
寅生说:那不是用名字,也不是用面容、声音来记忆的,它一点一滴地都刻在我心里,任何人都不可能拿走它!
温逸说:你这是何必。
寅生说:我现在虽然不知道过去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在我心里,这就足够了。我有足够的时间来创造记忆,我与你之间全新的记忆。
温逸说:你不是别人,你是玉帝!
寅生说:敢直呼我名字的三界之中有几人,你竟然想让我彻底将你忘却,还能这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我面前,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早已出来的金摇说:玉帝,你不该这样对他讲话。
寅生回头问: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金摇说:神君元上温逸。
寅生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金摇说:一个为了保存你的记忆,而选择孤独地活着的人。
寅生逼近温逸,说:如果你以为你有多伟大,那么你错了!你很自私,你选择独自承担一切,你将自己同周围隔离开,你分明就是自私!
寅生抓住他的双肩,狠狠地仿佛要捏碎。
寅生说:你有没有想过,不能同你一起分担,我也会很寂寞很孤独。为什么,你要让我们都这样寂寞……
寅生的声音有些怪怪的,金摇知道他哭了,慢慢退回了大殿并关上了大殿的门。
寅生双手松了,慢慢后退。
温逸拉住他的手臂,说:那么我告诉你我是谁,我是那个一生都要守护你的人。
一片微黄的叶子落下来,落在一个淡绿色少年的肩上。初秋的天气,微冷但清爽。温晗躺在椅子里抬头看天,天空真蓝啊。
多了一片阴影,那个总是一身黑色,线条分明的男人。
温晗说:这么快就下朝了。
金摇说:朝中无事。
温晗问:他呢?
金摇捡起他肩上的那片落叶,说:很好,新的生活已经开始了。
鬼差从清风铺里出来,伸了个懒腰,说:今天天气真好。
早上的阳光铺洒在皑皑白雪之上,寅生躺在自己的寝宫之中,陷入沉眠。
在龙宫中,十郎正在为三头神兽梳理毛发,这三头神兽自被神箭暂时封印了魔力之后变得异常温顺。
湖儿跑过来,说:十郎前辈,我也来帮忙好不好,它们看起来好可爱哦。
十郎说:不准叫我前辈,也没听你喊金摇易连它们前辈。
湖儿说:好啦,好啦,不叫你前辈了。我可以帮它们梳毛吗?
十郎递给她一把梳子,说:要顺着毛刷,一边刷一边轻轻地抚摸。
湖儿拿起刷子,拍拍寒冰的脑袋。寒冰突然向后躲了躲,发出一声低啸,猛一使劲将绳索挣脱,跑了。
湖儿问:这是怎么了?难道……
十郎说:没事――
迅风和断念这时也低啸一声,挣脱绳索,跑了。
湖儿问:真的没事?
十郎说:不追上去的话就真的有事了。
十郎追上去,湖儿稍稍落后。
寒冰、迅风和断念正围着一个人,亲昵地伸出舌头舔他。那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头发也用一根白色的发带束着。
十郎呆了呆,走上前,说:以前它们仨就这么腻着你,这么多年还是如此,妄我放弃外面的世界在昆仑山陪了它们这几百年。
温逸回头,说:十郎,这些年麻烦你了。
十郎说:说来惭愧,连它们仨都看不住。
温逸说:当初我让你回昆仑山,你应该也就知道迟早一天它们身上的封印会消失的。
十郎说:要不是寅生及时赶到,我们几个性命堪忧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寅生呢?
温逸说:先将它们身上的魔力封印吧,待会我会说寅生的事。
十郎说:我打算用五行之印,就差寅生呢。
温逸说:他暂时不能来。金摇、易连是不是还在?
十郎说:还在。
温逸说:现在我们有四个人,四重封印足够了。
十郎问:师兄,难道……
温逸说:回去聊吧,你看后面。
站在最前面的是湖儿和温晗,后面是金摇、易连、黎月、张原和明宣。
十郎看还在气喘的湖儿,道:我说追这么半天也没追到,原来是回去叫人了。
湖儿说:我……我不敢相信。
温逸说:元神消散之时,幸亏师父将我的元神碎片都收集起来,才有了我再一的重生。
十郎问:师父?师父在哪?
温逸回答:在我苏醒之时便不见了。
温晗问:如果没有昆仑上人,你是不是就不可能重生?当初你说你会重生……只是为了安慰我?
温逸看向他,说:如果没有师父,可能我真的不会重生。但是当时,我是想着能够再看见你的。
金摇拍拍温晗,说:没见到的时候担心,现在见到了又耍小孩脾气。
温逸看着二人,说:他原本就是个孩子,让他负担太多了。
在后面的明宣,说:这就是温逸啊,终于见到真人了。
温逸看他,微笑。
温逸、十郎、易连、金摇来到玉帝的寝宫,寅生还在沉睡中。
其他三人均看出不对。
金摇问:元上,你打算做什么?
十郎说:寅生刚出生时老玉帝就知道他身上拥有了神君之火的力量,五行神君与天庭相互制衡,所以玉帝命令师兄在寅生神君之火刚长成之时将其力量封印。不料中途却出现了天界坍塌的意外,师兄利用自己的元神来填补缝隙,导致最后元神消散,寅生身上的中神君之力随之也变得更强。目前,四神君之力已经无法同天庭的力量达到平衡,面对那三头神兽寅生由于自身力量变强不自觉产生了杀戮之心,所以只有尽快将寅生身上的神君之力封印毁掉,期待另一个中神君的出现。
金摇问:元上,你有没有想过你在重生之前会错过封印寅生力量的最佳时机?
温逸说:已经错过了。
易连说:元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是信不过我和金摇。
温逸说:神君之火的力量只有我的神君之水才能将其封印,所以并没有告诉你们。但是现在,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我也只能将他的力量暂时封印,所以叫你们三人过来。
易连问;时间晚了,难道寅生的力量又变强了,我们三个神君的力量都不够?
温逸说:如果只是封印他的力量,我和十郎就够了。但是,神君之火的力量完全苏醒并且与寅生的情感与记忆开始融合。
金摇明白了:封印神君之火力量的同时也将寅生的情感与记忆也一并封印,而我和易连要做的就是在元上和十郎封印的同时将寅生的情感与记忆解印。
温逸点头,说:神君之火的力量是金色,人的情感与记忆会因场合心情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你们在解印的同时会看到寅生所有的记忆和情感。
易连说:这有点窥探别人隐私的嫌疑。
十郎说:不用这么担心,我最近刚练成了一种幻术,可以将人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消除。
金摇说:也好,不然真不知日后如何面对他啊。
温逸说:还有一事请二位协助。
金摇说:元上,你要做什么?
温逸说:请你们将寅生心中关于我的一切都清除掉!
金摇说:元上你――
温逸说:我和他的这段师徒缘也该尽了,再纠缠下去会害了他的。
易连说:元上,你做事可比我狠多了。
温逸说:如果他是任何人我都不会这样做,但是他是玉帝,这份责任他永远也推卸不掉!
十郎说:师兄,如果你愿意,我会想办法将你关于寅生的记忆也消除。让你面对一个完全将你遗忘的寅生,未免太……
温逸说:不用。他所遗忘的就让我来保存吧。
金摇摇头:元上啊……
十郎决定收黎月、明宣和张原三人为徒,黎月是大徒、张原是二徒、明宣是三徒,还分别将迅风、断念和寒冰赠予三人当座骑。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十郎决定带着三人尽快赶回昆仑山。要赶在昆仑山飘雪之前将房屋都修缮完毕,不然只能露宿山头了。
张原对易连说:如果你不希望我去,我可以不去。
易连问:你自己想不想去?
张原说:我想变强。
易连笑,对十郎说:十郎,看来以后我要经常上门骚扰了。
十郎说:欢迎欢迎,昆仑山终于又要热闹起来了。我回去之后就挂一个大牌子:
欢迎阎王来访!
黎月、张原、明宣大汗,师父啊……
湖儿叫嚣着说:十郎前辈,我也要拜你为师,我也要去昆仑山,我也要有一头神兽当坐骑。
十郎为难:这昆仑山是座道观啊,不收女弟子。而且你本来就是一条龙,难道还有比你自己更棒的座骑吗?
湖儿说:你们都走了,又剩我一个人!
张原说:湖儿,师父虽然不能收女弟子,但是你也可以到昆仑山来玩吗?是不是,师父――
十郎说:当然可以,如果说是游玩昆仑山就包在我十郎身上。
湖儿说:太好了!咱们路过清风镇的时候,去看看鬼差吧。
明宣也说:是啊,出来这么长时间我该回去看看我爹了。
张原说:不知道鬼差一个人怎么样了。
温晗说:既然你们都要去清风镇的话,我也同你们一起前往。
金摇说:清风镇又要热闹起来了。
温晗看向温逸:元上,你去不去?
温逸说:明日,我与金摇、易连要上早朝,就不能陪你们去了。
温晗问:不如你们随后赶到,我们在清风镇等你们。
温逸看着他说:我想你早就明白了,我和你之间并不是束缚的关系,你从来都是自由的。这,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好不好,无论是去哪清风镇也好昆仑山也好,去你想去的地方,而不是跟着我。
温晗说:你这是要抛弃我。
温逸说:你明白,不是。
温晗说:但是我不知道该去哪。
温逸说:和你喜爱的、信任的人在一起,去昆仑山也可以那是我长大的地方,去清风镇也好,那是我们共同作战的地方。
金摇说:元上,你就别难为他了。
温逸叹气。
温逸对湖儿说:谢谢你,湖儿,这段日子一直很照顾我。
湖儿说:我只是想不到,元上神君原来也是那个样子。
温逸说:在华美的外衣下,我们都只是普通人,一粒尘埃而已。
初升的太阳照亮了大殿,群仙罗列左右,中间高高的大堂上坐着年轻的玉帝寅生。
宫人禀报:新晋东神君元上温逸到。
寅生说:宣。
踏着暖暖的阳光,轻柔的光线中走出来一个人,月白色的长衫,温和的笑。温逸跪拜,臣元上温逸参见玉帝。
那个人跪在阳光中,看不清他的脸。寅生竟慢慢走下来,扶起他,说:你叫温逸。
温逸点头。
寅生问:我见过你吗?
温逸说:微臣刚刚上任,第一来天庭,玉帝您怎会见过我。
寅生说:你跟我出来。
两个人迈出大殿,迎面的阳光刺眼。
寅生说:关于元上温逸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了。
温逸说:微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寅生说:你只是清除了我关于元上温逸的记忆,但是你在我心中不仅仅是元上温逸,那一块记忆你是永远都除不去的,除非我死了!
温逸说:寅生――
寅生说:那不是用名字,也不是用面容、声音来记忆的,它一点一滴地都刻在我心里,任何人都不可能拿走它!
温逸说:你这是何必。
寅生说:我现在虽然不知道过去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在我心里,这就足够了。我有足够的时间来创造记忆,我与你之间全新的记忆。
温逸说:你不是别人,你是玉帝!
寅生说:敢直呼我名字的三界之中有几人,你竟然想让我彻底将你忘却,还能这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我面前,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早已出来的金摇说:玉帝,你不该这样对他讲话。
寅生回头问: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金摇说:神君元上温逸。
寅生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金摇说:一个为了保存你的记忆,而选择孤独地活着的人。
寅生逼近温逸,说:如果你以为你有多伟大,那么你错了!你很自私,你选择独自承担一切,你将自己同周围隔离开,你分明就是自私!
寅生抓住他的双肩,狠狠地仿佛要捏碎。
寅生说:你有没有想过,不能同你一起分担,我也会很寂寞很孤独。为什么,你要让我们都这样寂寞……
寅生的声音有些怪怪的,金摇知道他哭了,慢慢退回了大殿并关上了大殿的门。
寅生双手松了,慢慢后退。
温逸拉住他的手臂,说:那么我告诉你我是谁,我是那个一生都要守护你的人。
一片微黄的叶子落下来,落在一个淡绿色少年的肩上。初秋的天气,微冷但清爽。温晗躺在椅子里抬头看天,天空真蓝啊。
多了一片阴影,那个总是一身黑色,线条分明的男人。
温晗说:这么快就下朝了。
金摇说:朝中无事。
温晗问:他呢?
金摇捡起他肩上的那片落叶,说:很好,新的生活已经开始了。
鬼差从清风铺里出来,伸了个懒腰,说:今天天气真好。
早上的阳光铺洒在皑皑白雪之上,寅生躺在自己的寝宫之中,陷入沉眠。
在龙宫中,十郎正在为三头神兽梳理毛发,这三头神兽自被神箭暂时封印了魔力之后变得异常温顺。
湖儿跑过来,说:十郎前辈,我也来帮忙好不好,它们看起来好可爱哦。
十郎说:不准叫我前辈,也没听你喊金摇易连它们前辈。
湖儿说:好啦,好啦,不叫你前辈了。我可以帮它们梳毛吗?
十郎递给她一把梳子,说:要顺着毛刷,一边刷一边轻轻地抚摸。
湖儿拿起刷子,拍拍寒冰的脑袋。寒冰突然向后躲了躲,发出一声低啸,猛一使劲将绳索挣脱,跑了。
湖儿问:这是怎么了?难道……
十郎说:没事――
迅风和断念这时也低啸一声,挣脱绳索,跑了。
湖儿问:真的没事?
十郎说:不追上去的话就真的有事了。
十郎追上去,湖儿稍稍落后。
寒冰、迅风和断念正围着一个人,亲昵地伸出舌头舔他。那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头发也用一根白色的发带束着。
十郎呆了呆,走上前,说:以前它们仨就这么腻着你,这么多年还是如此,妄我放弃外面的世界在昆仑山陪了它们这几百年。
温逸回头,说:十郎,这些年麻烦你了。
十郎说:说来惭愧,连它们仨都看不住。
温逸说:当初我让你回昆仑山,你应该也就知道迟早一天它们身上的封印会消失的。
十郎说:要不是寅生及时赶到,我们几个性命堪忧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寅生呢?
温逸说:先将它们身上的魔力封印吧,待会我会说寅生的事。
十郎说:我打算用五行之印,就差寅生呢。
温逸说:他暂时不能来。金摇、易连是不是还在?
十郎说:还在。
温逸说:现在我们有四个人,四重封印足够了。
十郎问:师兄,难道……
温逸说:回去聊吧,你看后面。
站在最前面的是湖儿和温晗,后面是金摇、易连、黎月、张原和明宣。
十郎看还在气喘的湖儿,道:我说追这么半天也没追到,原来是回去叫人了。
湖儿说:我……我不敢相信。
温逸说:元神消散之时,幸亏师父将我的元神碎片都收集起来,才有了我再一的重生。
十郎问:师父?师父在哪?
温逸回答:在我苏醒之时便不见了。
温晗问:如果没有昆仑上人,你是不是就不可能重生?当初你说你会重生……只是为了安慰我?
温逸看向他,说:如果没有师父,可能我真的不会重生。但是当时,我是想着能够再看见你的。
金摇拍拍温晗,说:没见到的时候担心,现在见到了又耍小孩脾气。
温逸看着二人,说:他原本就是个孩子,让他负担太多了。
在后面的明宣,说:这就是温逸啊,终于见到真人了。
温逸看他,微笑。
温逸、十郎、易连、金摇来到玉帝的寝宫,寅生还在沉睡中。
其他三人均看出不对。
金摇问:元上,你打算做什么?
十郎说:寅生刚出生时老玉帝就知道他身上拥有了神君之火的力量,五行神君与天庭相互制衡,所以玉帝命令师兄在寅生神君之火刚长成之时将其力量封印。不料中途却出现了天界坍塌的意外,师兄利用自己的元神来填补缝隙,导致最后元神消散,寅生身上的中神君之力随之也变得更强。目前,四神君之力已经无法同天庭的力量达到平衡,面对那三头神兽寅生由于自身力量变强不自觉产生了杀戮之心,所以只有尽快将寅生身上的神君之力封印毁掉,期待另一个中神君的出现。
金摇问:元上,你有没有想过你在重生之前会错过封印寅生力量的最佳时机?
温逸说:已经错过了。
易连说:元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是信不过我和金摇。
温逸说:神君之火的力量只有我的神君之水才能将其封印,所以并没有告诉你们。但是现在,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我也只能将他的力量暂时封印,所以叫你们三人过来。
易连问;时间晚了,难道寅生的力量又变强了,我们三个神君的力量都不够?
温逸说:如果只是封印他的力量,我和十郎就够了。但是,神君之火的力量完全苏醒并且与寅生的情感与记忆开始融合。
金摇明白了:封印神君之火力量的同时也将寅生的情感与记忆也一并封印,而我和易连要做的就是在元上和十郎封印的同时将寅生的情感与记忆解印。
温逸点头,说:神君之火的力量是金色,人的情感与记忆会因场合心情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你们在解印的同时会看到寅生所有的记忆和情感。
易连说:这有点窥探别人隐私的嫌疑。
十郎说:不用这么担心,我最近刚练成了一种幻术,可以将人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消除。
金摇说:也好,不然真不知日后如何面对他啊。
温逸说:还有一事请二位协助。
金摇说:元上,你要做什么?
温逸说:请你们将寅生心中关于我的一切都清除掉!
金摇说:元上你――
温逸说:我和他的这段师徒缘也该尽了,再纠缠下去会害了他的。
易连说:元上,你做事可比我狠多了。
温逸说:如果他是任何人我都不会这样做,但是他是玉帝,这份责任他永远也推卸不掉!
十郎说:师兄,如果你愿意,我会想办法将你关于寅生的记忆也消除。让你面对一个完全将你遗忘的寅生,未免太……
温逸说:不用。他所遗忘的就让我来保存吧。
金摇摇头:元上啊……
十郎决定收黎月、明宣和张原三人为徒,黎月是大徒、张原是二徒、明宣是三徒,还分别将迅风、断念和寒冰赠予三人当座骑。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十郎决定带着三人尽快赶回昆仑山。要赶在昆仑山飘雪之前将房屋都修缮完毕,不然只能露宿山头了。
张原对易连说:如果你不希望我去,我可以不去。
易连问:你自己想不想去?
张原说:我想变强。
易连笑,对十郎说:十郎,看来以后我要经常上门骚扰了。
十郎说:欢迎欢迎,昆仑山终于又要热闹起来了。我回去之后就挂一个大牌子:
欢迎阎王来访!
黎月、张原、明宣大汗,师父啊……
湖儿叫嚣着说:十郎前辈,我也要拜你为师,我也要去昆仑山,我也要有一头神兽当坐骑。
十郎为难:这昆仑山是座道观啊,不收女弟子。而且你本来就是一条龙,难道还有比你自己更棒的座骑吗?
湖儿说:你们都走了,又剩我一个人!
张原说:湖儿,师父虽然不能收女弟子,但是你也可以到昆仑山来玩吗?是不是,师父――
十郎说:当然可以,如果说是游玩昆仑山就包在我十郎身上。
湖儿说:太好了!咱们路过清风镇的时候,去看看鬼差吧。
明宣也说:是啊,出来这么长时间我该回去看看我爹了。
张原说:不知道鬼差一个人怎么样了。
温晗说:既然你们都要去清风镇的话,我也同你们一起前往。
金摇说:清风镇又要热闹起来了。
温晗看向温逸:元上,你去不去?
温逸说:明日,我与金摇、易连要上早朝,就不能陪你们去了。
温晗问:不如你们随后赶到,我们在清风镇等你们。
温逸看着他说:我想你早就明白了,我和你之间并不是束缚的关系,你从来都是自由的。这,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好不好,无论是去哪清风镇也好昆仑山也好,去你想去的地方,而不是跟着我。
温晗说:你这是要抛弃我。
温逸说:你明白,不是。
温晗说:但是我不知道该去哪。
温逸说:和你喜爱的、信任的人在一起,去昆仑山也可以那是我长大的地方,去清风镇也好,那是我们共同作战的地方。
金摇说:元上,你就别难为他了。
温逸叹气。
温逸对湖儿说:谢谢你,湖儿,这段日子一直很照顾我。
湖儿说:我只是想不到,元上神君原来也是那个样子。
温逸说:在华美的外衣下,我们都只是普通人,一粒尘埃而已。
初升的太阳照亮了大殿,群仙罗列左右,中间高高的大堂上坐着年轻的玉帝寅生。
宫人禀报:新晋东神君元上温逸到。
寅生说:宣。
踏着暖暖的阳光,轻柔的光线中走出来一个人,月白色的长衫,温和的笑。温逸跪拜,臣元上温逸参见玉帝。
那个人跪在阳光中,看不清他的脸。寅生竟慢慢走下来,扶起他,说:你叫温逸。
温逸点头。
寅生问:我见过你吗?
温逸说:微臣刚刚上任,第一来天庭,玉帝您怎会见过我。
寅生说:你跟我出来。
两个人迈出大殿,迎面的阳光刺眼。
寅生说:关于元上温逸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了。
温逸说:微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寅生说:你只是清除了我关于元上温逸的记忆,但是你在我心中不仅仅是元上温逸,那一块记忆你是永远都除不去的,除非我死了!
温逸说:寅生――
寅生说:那不是用名字,也不是用面容、声音来记忆的,它一点一滴地都刻在我心里,任何人都不可能拿走它!
温逸说:你这是何必。
寅生说:我现在虽然不知道过去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在我心里,这就足够了。我有足够的时间来创造记忆,我与你之间全新的记忆。
温逸说:你不是别人,你是玉帝!
寅生说:敢直呼我名字的三界之中有几人,你竟然想让我彻底将你忘却,还能这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我面前,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早已出来的金摇说:玉帝,你不该这样对他讲话。
寅生回头问: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金摇说:神君元上温逸。
寅生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金摇说:一个为了保存你的记忆,而选择孤独地活着的人。
寅生逼近温逸,说:如果你以为你有多伟大,那么你错了!你很自私,你选择独自承担一切,你将自己同周围隔离开,你分明就是自私!
寅生抓住他的双肩,狠狠地仿佛要捏碎。
寅生说:你有没有想过,不能同你一起分担,我也会很寂寞很孤独。为什么,你要让我们都这样寂寞……
寅生的声音有些怪怪的,金摇知道他哭了,慢慢退回了大殿并关上了大殿的门。
寅生双手松了,慢慢后退。
温逸拉住他的手臂,说:那么我告诉你我是谁,我是那个一生都要守护你的人。
一片微黄的叶子落下来,落在一个淡绿色少年的肩上。初秋的天气,微冷但清爽。温晗躺在椅子里抬头看天,天空真蓝啊。
多了一片阴影,那个总是一身黑色,线条分明的男人。
温晗说:这么快就下朝了。
金摇说:朝中无事。
温晗问:他呢?
金摇捡起他肩上的那片落叶,说:很好,新的生活已经开始了。
鬼差从清风铺里出来,伸了个懒腰,说:今天天气真好。

第三十一章

初,三界大乱,魔邪作祟,殃及人间战火不已。玉帝亲领麾下能征善战良谋奇术众仙出玉庭,混乱延续了一百三十一年,得以终抑制。
三界平静之日,玉帝率众人回返天庭,七彩霞光照彻西方。刚踏入南天门,一声婴儿啼哭打破天际,响彻云霄。有宫人来报,王母产下长皇子。玉帝随即发布诏令,赐皇子名寅生。
众仙大会,论功行赏,重定三界之序,平乱人间。北神君帝王星下界重整人间纲常,开渠修路,奖励农耕,观天修历。着南神君金摇掌管魔界,管制妖邪;令西神君易连统帅地府,平衡三界魂魄。各一干人等皆授予官衔赏赐,唯独三人挂印不受,乃昆仑真人及其二徒。昆仑真人挂印堂上,不知所踪,据说三界野游去了。其首徒为中神君温逸,善水战通医药,称不善为官拒而不受。暂且为了医治平乱中受伤众人而没有如其师一般逍遥离去。昆仑真人徒名曰十郎,虽为男子却生得妩媚,善奇门八卦之术。十郎的反应却让众仙惊诧不已,明目张胆求得赏赐金银十箱,然后也如昆仑真人般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香气。
三界平定,玉庭却开始不平静。却说皇子寅生降生以来,日夜啼哭不止,众御医束手无策。
寅生降生已是第九十九日,按常理已经可以开口说话,现在却双眼都未挣开。玉帝愁苦不已,夜里寝不安,白天操持国事,又憔悴不少。
温逸端了药进来,施礼,道:玉帝亲临战场本已元气大伤,要好生疗养才是,不可再如此下去。
玉帝道:朕如何才能安心啊。大胜归来皇子降生,本是吉祥之事,这孩子却终日啼哭,莫非是朕杀戮太多,报应在孩儿身上。
温逸道:玉帝过虑,魔邪皆被封印,是尚善之德。皇子欠安,也许另有天意。
玉帝怅然,道:明日是皇儿百日庆典,三界略通医术各仙家都会到来,你也来吧。
温逸躬身道:充其量我只算是煎药人,在各位前辈面前要贻笑大方了。
玉帝笑,说:年轻人也不要如此谦虚,没别的意思,皇子的庆典你总要参加吧。
温逸躬身说:是。
玉帝问:温逸你是不是也要离开了?
温逸回答:众仙伤势已是无碍,御医馆的人手也够用了,这来本想向玉帝辞行。
玉帝说:过了明日再走吧。你打算去哪?
温逸回答:回昆仑山。师父云游去了,师弟也不知去了何,只有我回去看守。
玉帝说:常言道,心善被欺啊。
温逸笑。
轻柔乐声,醇香陈酒,七彩绚丽,百齐放,皇子寅生百日诞礼,众仙进玉庭。
献上贺礼和诞词,仙家左右分座,太白金星举杯邀请众仙贺皇子吉祥康健,天运同享。
大堂之上一片欢乐,突有一宫人慌慌张张闯了进来,扑到在地,急道:皇子浑身发烫!
王母当场失态,玉帝道:善医的仙家都在场,众卿家看看吧。
吩咐宫人将皇子抱来,不消一会,那宫人小心抱寅生过来。寅生身上只着一件冰蚕衣,隐见皮肤发红,哭声更盛。那宫人抱着寅生,战栗不已。
王母赶紧接过,惊呼:生儿这是怎么了,烫得厉害。
再看那宫人,双手赤红,竟是受不住寅生身上热量被烫伤了。一边的温逸上前将宫人扶下去,涂上烧伤药。
玉帝看众仙,问:哪位卿家愿意替皇儿诊治?
一个白老头,脚底踩着云朵,站起来说:老臣不才。
玉帝道:劳烦南海仙卿家。
南海老仙上前,对王母道:恕臣无礼。王母将寅生递给他。
南海老仙抱着寅生面向大堂,站定,闭上双眼,周围升起白雾将二人围住。白雾越来越浓,只能听见寅生的哭声。慢慢的白雾散去,南海仙转身对玉帝、王母道:回玉帝、王母,依老臣之见,皇子身体滚烫并不是因为身体机理原因。
王母焦急:老卿家快讲到底是为何?
南海仙道:如果是由于身体原因发热,刚才老臣利用南海海气应该能使之灼热驱除,但是臣没有成功。
玉帝问:卿家可知皇儿到底是为何发热?
南海仙回答:老臣不知道,不过也许太上君可能会知道一些。
太上君马上出列,道:臣专属炼丹,倒是了解一些情况。热,分为外热和内热两种。炼丹主要是利用外热的力量,这种热很容易冷却。如果是内热的话,就需要另一种比之更强大的力量才能降服。依臣来看,皇子属于内热。
王母问:有什么办法医治?
太上君道:微臣擅长理外热,内热却是不在行。不过,我想火焰君应该了解一些情况。
玉帝看向火焰君,道:火焰仙。
火焰仙出列,道:微臣的绝招是能够吞吐火焰,这是因为身体内蕴含着火的力量。但臣并不会感到很热,是因为臣有能力支配火。臣以为,皇子身体里也有一种类似于火的力量,但因为皇子刚刚出生还不能够控制这种力量,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力量外泄。
王母问:卿家的意思是皇儿并非是病了?
火焰君回答:这只是微臣愚见。
玉帝问:这既是一种力量的象征,该如何掌控?
火焰君回答:现在皇子自身还无法调控这种力量,只能依靠外力。
玉帝问:依靠怎样的外力?
火焰君说:皇子天生有天气护体,只怕一般的力量都无法同皇子的天气对抗。
玉帝问:卿家的意思是需要皇族之人?
火焰君道:微臣想大概是这样。
王母问:寡人是否可以?
退下的南海仙起身回答:王母与皇子朝夕相,如果可以控制这种力量的话也不会出现这种场景。
玉帝道:依卿家言,朕也不是合适的人选。
南海仙道:只能从别的皇族中挑选了。
玉帝道:二郎神君何在?
太白君起身回答:下界有些小骚乱,二郎神君被紧急召集下去了。
这时,温逸从一边站出来,道:玉帝、王母,可否让臣看一看皇子?
玉帝道:朕正有此意。
温逸上前将寅生抱在怀里,寅生紧闭双眼,脸面很红,啼哭不止。温逸盘腿坐下,将寅生放在腿上,双手合十,闭目默念。
白色的亮光自底部升起,散为小小的颗粒,闪着亮光,落在寅生身上,慢慢融化,融化之肌肤颜色变浅,红色褪去。
温逸低头,看到寅生整个身体都恢复了正常,微微一笑。此时,久未睁眼的寅生突然睁开了眼,看着温逸,笑了。
婴儿奶声奶气的笑声在大堂回响,王母喜极而泣。
玉帝当场封皇子寅生为皇太子,封中神君温逸为太子太傅,温逸施礼受职。
第三十二章

庆典结束,众仙退去。
皇太子离开王母住在东宫临水阁,太傅温逸自然也搬过去同住。玉帝和王母会定期看望寅生,温逸也会抱着寅生定期向玉帝、王母问安。
照顾寅生的事情都落在温逸身上,因为其他抱寅生的人都会忍受不了他身上的那种灼热。温逸虽然将寅生的这种力量压制,普通宫人还是承受不住,那些仙气厚的仙家勉强还可以抱着寅生玩一会。
所幸,自寅生睁眼之后成长的很快,很快开口说话,姗姗学步。不久之后已经能够吐气收纳,修习道术。
三百年后,寅生已经是个小大人,很聪明,也很活泼,只有一点就是身体很差,所以还是个孩子的模样。
隔一段时间,温逸还是会去玉帝那送药。
玉帝说:你这药一喝就是三百年,没想到朕还挺有毅力的。
温逸说:良药利于病。
玉帝说:打住,朕可没有生病。
温逸面不改色:玉帝三百年前一战身受重伤没来得及医治,才使得您至今都没有恢复。
玉帝摆摆手道:三界不是已经平乱了,或许这就是代价吧。如果只是朕一人付出这个代价的话,倒是很划算。
温逸问:如果再有一场大乱,玉帝会如何?
玉帝笑:寅生总归会长大的,以后就是他的责任了。
温逸说:在他未长大之前,这个责任对他太重了。
玉帝说:希望我还能看着他长大。
温逸说:玉帝倒也不必这么悲观。
玉帝苦笑:我的身体我知道。
温逸说:那您还是按时喝药吧。
玉帝接过药喝尽,坐到案几前,提笔,望向温逸。
说:太傅有话请讲。
温逸顿了顿,说:寅生他,他身上的那种力量……
玉帝点头,回答:如你所想,是神君之火的力量。
温逸沉默,半响问:您一早就知道?
玉帝放下笔,说:我也只是猜想,但是那天你突然要离开,所以我只能强留你一天。也确实证实了我的想法,寅生的神君之火也只有你的神君之水的力量才能克制住。
温逸道:这么说,寅生就是久未出现的东神君,主火的东神君。
玉帝答道:不,五行神君不应该出现在皇族。
温逸问:为何?
玉帝说:五行神君据五方,制衡天庭。如果皇族中出现了神君,这种平衡也就打破了。
温逸说:神君说到底还是为了保护天庭,皇族中出现神君又有何不可。
玉帝说:皇族中出现皇族有一个办法就是不能让其继承帝位,但是寅生出生时我看到了他生就是帝王天命。
温逸问:寅生是帝王天命和拥有神君之力到底有何不可?
玉帝说:天庭占据的是中位,本身就具有强大的力量,五行神君的存在就是要牵制这种力量,以达到力量的均衡。之前虽然只有四神君之力,勉强还可以维持平衡。最后一份神君之力竟然会出现在寅生身上,勉强的平衡势必会被打破。中心力量过于强,会怎样?
温逸大胆猜测:强则溢,天界将会侵吞魔界。
玉帝叹一口气:天界与魔界没有孰优孰劣,就如白天与黑夜一般,缺了任何一方或者任何一方的力量增强或变弱都会导致平衡的打破,万事万物也就脱离了轮回,又将是一场大乱。
温逸疑惑:但是寅生是东神君。
玉帝说:天庭可是中方位中的中心,寅生同你一样也是中神君,只不过你主水,他主火。
温逸微惊:怎会出现这种情况。
玉帝说:水火相生相克,寅生现在的力量还未长成,也需要压制,不然快速的成长会摧毁他的身体。所以,你们现在的状况是“相生”,你与寅生一半的命是相通的。你之所以能够克制寅生火的力量,其实不是一种压制,是相通命相的融合,寅生火的力量才会稳定成长。等到寅生神君之火的力量逐渐长成,你二人的命运也会从“相生”转向“相克”。所以,你要在寅生神君之火力量长成之时,将其封印毁掉!
温逸一惊,有些疑惑。
玉帝说: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不在神君之火未长成之时将其封印?
温逸点头。
玉帝解释:你二人一半的命相通,就是由于同为中神君的羁绊。若神君之火的力量尚未长成就被封印,你同样也会被封印。
温逸问:这样对寅生会有何影响?
玉帝说:不用担心,这份力量本来就不属于他,封印掉了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
温逸说:这样一来,东神君还会出现吗,一旦神君之火被封印。
玉帝说:这就要等了,之所以将神君之火封印毁掉就是为了让其重生,东神君最终会出现的。
温逸沉思。
玉帝说:中神君元上温逸!
温逸施礼:臣在。
玉帝沉声道:你要记住,时刻不要忘了你才是中神君。不要因为寅生是你的徒弟,是未来的玉帝而做出牺牲。如果你牺牲了自己,只会导致寅生的力量进一步强大,到时候连能够压制他的人都没有了,切记切记。
温逸低头道:是。
玉帝轻声道:在将神君之火力量封印,东神君出现之前,希望不要发生什么大事。
温逸跪拜:不论出现任何事情,元上一定竭尽全力阻止!
玉帝示意其退下:朕还要召见两位卿家,元上你暂且退吧。
温逸走出大殿,玉帝屈指敲了敲桌面,两个身影显现,一个披黑色的风衣,一个眯着一双桃眼。
玉帝道:偷听可不是两位神君该干的事。
易连笑道:凑巧,凑巧,只听见后面两句,要紧的都没听见。
金摇道:过程我们是没听到,不过玉帝您已经成功收买了我们淡泊名利的元上神君。
玉帝道:承蒙二位夸奖,朕还没那个能力能够收买堂堂中神君。现世的羁绊早已经写在了三生石上,命格如此。
易连说:看您身体好了许多,看来温逸的药没有白费。
金摇道:上重伤也领教过元上的金石之术,虽然不是起死回生,也算是妙手回春。
玉帝说:召见你们又不是来唠家常,各自的情况速速汇报,朕可等着吃晚饭呢。
易连问:不知您老管不管我俩晚饭?
玉帝道:我倒是想留你们,就怕到时候一个个都跑到临水阁去找温逸了。
金摇说:想起来上见元上是皇子百日庆典,述职后真该去看看。
玉帝笑,俩人觉得阴森森。
第三十三章

待二人从大殿里出来,侍卫巡逻正在换班,清静了不少。已是冬季,天庭里还是温暖如春,绿树红。
经过岚草仙的岚宫,从里面跑出来一个白衣少女,正撞到易连身上。易连连忙扶住,道:咦,这不是雪仙子?
雪仙子道声谢,说:我急着去执行任务。
金摇问:仙子怎么从这岚宫里出来?
雪仙答道:一不小心被混世魔王抓住玩游戏,我是雪仙喜冷不喜热,偏偏那小家伙身上烫死人。不跟你们聊了,我得下雪去了,你们俩穿的有些少了。
雪仙急匆匆走,易连追问道:仙子难道要在天庭之上降雪?
雪仙道:玉帝说瑞雪兆丰年,也让天庭多点喜气。
易连摸摸自己身上单薄的一层,道:玉帝是不是想法子整咱俩呢。
金摇说:天庭雪景,估计也很美吧。
这时,从岚宫里传来尖叫声。易连和金摇对视,冲进去。只见岚宫的宫人四躲闪,一个看起来八九岁的男孩,穿着金色长衫,双眼上系着一根发带,正四乱摸追逐宫人。被抓到的宫人如见鬼魅,惨叫逃走。
金摇问:这个孩子是谁?
易连说:雪仙刚才讲的那个混世魔王吧。
男孩又抓住了一个宫人,这宫人看起来才十五六岁,跪地求饶:好烫好烫,殿下饶命。
男孩取下发带,盯着自己的手看,问那宫人:真的很烫吗?
那宫人哆哆嗦嗦答道:回殿下,是。
男孩哼了一声,道:你们都不陪本殿下玩,都是借口。说着一双手按到那宫人脸上,宫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整张脸上一片红肿。周围的宫人看见,吓得逃得更远。
男孩叫道:你们谁都不准逃,站住!
说着便奔最近一个宫人而来,男孩速度极快,抓住了宫人的手臂,留下了五个手印。金摇身影一闪出现在男孩面前将宫人拉到自己身后。
男孩问:你是何人,敢擅闯天庭!
易连慢条细理走过来,笑道:小娃娃一个,好大的气场。
男孩看向他,问:你又是谁,敢对本殿下无礼!
易连笑着问:敢问你是哪位殿下?
男孩仰首答道:我乃东宫太子殿下!
金摇看他,自语道:几百年没见,才长这么大啊。
寅生怒气冲冲,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金摇忙道:の,我刚才在跟自己说话。
寅生握着双拳,双眼冒火:本太子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金摇倒没想到这小家伙这么大火气,易连笑道:殿下莫要生气,神君刚才说你长得可爱,非常可爱。
寅生换了方向盯着易连看,一拳挥向他下腹,易连伸手挡住只觉一阵热浪传来。
寅生怒道:不准说本殿下长得可爱!
易连道:但这是事实啊。
寅生另一拳又挥过来,却被一只手挡在半空。
寅生收回双拳,抬头怯怯叫了一声:太傅。
温逸替他整了整衣服,对金摇、易连道:你二人怎会在此?
易连答道:正要去找你,路过听见这出了点状况,就碰见了殿下。
金摇道:难道岚草仙子不在,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也没见出来。
温逸说:岚草仙下界去了,还未返回。拿出一些伤药递给一位宫人,恭恭敬敬地致歉,交代了一些事情。宫人没想到堂堂神君,又是太傅会如此温和,受宠若惊早已将寅生的胡闹抛到脑后。
寅生被温逸凉到一边,又叫了一声:太傅。
温逸道:向两位神君和众位岚宫道歉。
寅生虽不情愿,硬着头皮赔礼。
温逸又道:晚饭就不要吃了,到院子里跪着反思。
寅生顶着一张哀怨的脸回去了,三人也出了岚宫。
路上,易连问:会不会罚过分了点,孩子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还是要吃的。
温逸脸色不改,道:我心中有数。
到了临水阁,寅生跪在院子里,看见易连金摇二人,一脸的不服输。温逸看过去,寅生赶紧转过脸。
温逸将二人引向后堂,三人落座,宫人将饭菜端上来。
温逸说:二位随意。
易连、金摇想必也是饿了,很不客气地吃起来。待七八分饱了,二人才觉出异样,温逸丝毫未动,连口水都没喝。
金摇说:元上,你这可是待客不周。
易连也说:莫非元上神君是不想接待我二人。
温逸答道:今日怠慢了二位,请谅。
金摇问:元上到底是何意思,不妨明说。
温逸答道:徒儿犯错是师父教导不周,寅生受罚我这个做太傅的同样要受罚。
金摇说:元上的意思是,我和易连离开之后,你也会陪着寅生一起反思。
温逸默认。
易连说:今夜可能有雪。
温逸脸色微变。
这时,院子里传过来一阵笑声,笑得极大声,好像故意让房中三人听到,正是玉帝本人。
温逸率先出来,外面天色已黑,灯盏已经点上。玉帝披着一件大麾,微躬着身子对寅生说道:你小子三天前不是刚刚被罚过,这么不长记性,别给你太傅丢脸啊。
寅生抬头答道:我才不会给太傅丢脸呢。
玉帝哈哈笑,起身看到温逸三人,顿时换了另一个脸色,说:元上,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你可不能虐待他啊。
后面的易连、金摇满脸黑线,玉帝真是人前人后千张脸,真不愧是玉帝啊!
温逸躬身答道:臣教徒不力。
玉帝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也难得就你能管得了这个孩子。又看向易连、金摇二人道:不知二位卿家晚饭用的如何?
二人想起玉帝先前阴森森的笑,恍悟玉帝虽坐在大殿之上但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又被玉帝摆了一道。
玉帝无视二人表情,对温逸说:王母要过来了,看见这幅场景还不肝肠寸断,朕替你挡回去。
温逸说:多谢玉帝。
玉帝告辞,易连和金摇也告辞。
易连和金摇出了临水阁,相视微笑,纵身飞上屋顶,又回到了临水阁。找了一视野好的地方,既能看清院中的温逸和寅生,又不被发现。
温逸走到寅生面前,伸出手,说:拿出来吧。
寅生从怀里掏出来一颗珠子递到温逸手里,说:我不想要,是玉皇硬塞给我的。
温逸收起来,没说什么,盘腿坐在寅生旁边。
易连问金摇:刚才那是什么珠子?
金摇说:好像是叫暖珠,能消除一切不适感,身心舒畅。
易连感慨:想不到玉帝还是个慈父。
金摇说:原以为元上会娇惯寅生,倒没想到会如此严厉。
易连说:回去吧,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金摇说:难道元上真要寅生在外面跪上一夜不成。
易连问:你不是也打算在屋顶上看一夜吧?
雪开始飘下来,易连缩着脖子说:这雪早该下了,雪仙可是晚了两个时辰。
金摇说:估计咱俩又被玉帝摆了一道,还看什么看,都被人家识破了,呆上一夜还不得冻个半死,回吧。
第三十四章

雪落在温逸身上厚厚一层,寅生身上却是半片雪都没有,连他身上接触到的地方雪也化开了。
已近子夜,宫人早已被温逸打发回去休息,院子里只剩下师徒二人。红色的灯笼映着白色的雪,乌黑的天还是能够看见长长的银河。
温逸问:你可知错。
寅生低着头答道:生儿知错。
温逸问:错在何?
寅生答:我不应该跑出去玩,应该在房中读书。
温逸说:还有呢?
寅生回答:不该对今天的两位神君无礼,不该弄伤岚宫的人。
温逸问:下还会犯吗?
寅生答:不会了。
温逸说:起来吧。
寅生却依旧跪着,说:太傅,生儿想问一个问题。
温逸说:什么问题。
寅生抬头看向他,脸上汗水淋淋,说: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跟我玩,因为我是皇子,还是因为我会伤了他们。
汗水浸湿了寅生额前的头发,温逸急忙握住他手腕,问他有没有什么不适感。
寅生答道:一会热,一会冷。
温逸抱起他才发觉他衣服全湿,寅生拉住温逸的手臂问道:太傅,以前罚跪都是跪一夜,这为什么不是?
温逸答道:生儿病了,再说生儿已经知道错了,就不用跪了。
寅生说:玉皇总说太傅太惯着生儿了,生儿不想又被玉皇说,生儿想跪完下半夜。
温逸抱紧他,低声问:太傅替你好不好?
寅生回答:生儿每受罚都要太傅陪着,是生儿不听话连累了太傅,怎么能让太傅替生儿呢?
温逸说:现在生儿生病了,罚以后再说好不好。
寅生说:生儿总是生病,总是让太傅担心。
温逸回答:生儿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健康,越来越强壮。
寅生说:太傅,我想在外面呆过下半夜,但太傅能抱着我吗?
温逸将寅生抱到走廊,坐在走廊的连凳上。
寅生问:太傅,为什么碰到我身体的宫人都会受伤,我是不是很可怕?
温逸说:生儿身上有强大的力量,但是要克制住才不会伤到周围的人。生儿怎么会可怕,生儿是可爱的孩子。
寅生问:我真的很可爱吗,他们都说我是混世魔王。
温逸笑:只要生儿以后不那么淘气,就没人叫你混世魔王了。
寅生问:太傅可不可以教我如何控制那股强大的力量,我不想再伤到别人,不想别人都不跟我玩,都躲着我。
温逸说:要想控制强大的力量需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寅生只要有一颗爱人之心,自然不会随便发泄力量了。
寅生问:我可以吗?
温逸答:当然可以,太傅最相信生儿了。
风雪不止,下了一夜,温逸抱着寅生在房外走廊坐到天亮,寅生早已经在温逸怀中睡熟。
临水阁的宫人还未起床,玉帝早已经来了,吓得一帮宫人半死。
玉帝看到温逸,笑道:师徒二人好兴致,天庭好久没下过雪了。
温逸回答:玉帝您有兴致的话,臣等就有雪景可赏。
玉帝走近看睡着的寅生,说:不是得跪一夜吗,怎么让这小子睡了。
温逸说:冷热相冲,这孩子撑不住,病了。
玉帝挠头:这小子身体还这么差。辛苦元上抱了这小子大半夜,挺累的吧。连王母都没怎么抱过他,受不了他身上的那股热力。
温逸说:我同这个孩子有缘。
玉帝伸出手,说:这小子长大以后都不让我这个当爹的抱了,今天难得这个机会。
寅生睁开眼就看见玉帝伸出的一双手,玉帝抱住他,道:哎呀,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寅生眨眨眼,有点迷糊,又闭上了。
温逸摸着他的额头问:感觉怎么样?
寅生说:头痛。
这场雪之后,寅生在床上躺了三天。玉帝每见到雪仙子,总会叹一口气,雪仙子一脑袋问号。不过,寅生病好之后倒不像以前那样调皮。
两百年后一个夏天,临水阁后院的练武场。
一身短打的少年盘腿而坐,双手合十闭目练气。夏天的早上清爽舒适,宫人站在练武场边上端着水盆、方巾,另一个宫人端着茶点。
四周密密的树丛,偶尔有云朵穿过。一阵微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少年突然睁开双眼,袖中短匕飞向身后树林从。惊起几只鸟儿,飞散空中,树叶落了一地,恢复平静。
少年起身,凝目细听,眼光一闪,又一袖中短匕飞出刺向对面树丛,惊散一群鸟儿,复归平静。
少年重新坐下,闭目沉思。四周的树丛中均发出细微响声,少年看准方向,这竟是抽出身上宝剑用力掷出。宝剑飞入树丛,只听到哎呦一声,少年微微一笑右手一挥宝剑已在手中。
少年开口道:何人在此,出来!嗓音嘹亮,早已脱了稚气,透着几分霸气和傲气。
从树丛中慢悠悠走出一个人,长发披肩遮住了大半个脸,只能看见尖尖的下巴。穿着一件半透明的冰蚕衣,衣服只遮住了大半个身子,四肢都暴露在空气中,赤着双脚,身体肌肤白如雪。
此人走出来,先笑了一声,笑声细腻妩媚。两个宫人早已匆匆去禀报温逸。
少年皱眉,喝道:是男是女?
此人撩开头发,露出一双淡红色的眼睛,说:是男是女,随我的心意喽。
少年问道:你是人是妖?
此人不耐烦道:哎呦,你这个男人长得挺帅怎么有这么多问题,要是别的男人看见我早就扑上来了。
少年很鄙视看了一看,道:下流!
此人好似受了很大的打击,一幅委屈样:哎呀,你怎么能这样骂人家嘛,好冷血的一个男人。
少年问:你到底是何人,本殿下没那个耐心陪你婆婆妈妈,小心我收了你!
此人掩嘴轻笑,手一挥亮出两把短匕,说:前两你可都没有找准方位喽,第三还是我故意露出了破绽。
少年面色一沉,道:就让你见识一下本殿下的厉害。口中说着,手持宝剑早已跃出直刺出去,速度之快好似一个扎眼已到那人面前,宝剑刺入那人胸前肌肤,鲜血染红了白衣。
少年微笑,却听到身后声音:喂,我在这,你刺错方向了。
少年一惊,再看眼前,什么都没有,难道刚才是幻想?
少年收回宝剑,调整气息,仔细观察对方。那人懒懒地站在那,却无一毫破绽。少年手持宝剑,闭目沉思,只凭感觉去感受周围的气息流动。
这倒是对方耐不住,问道:喂,怎么不攻过来?你若不来我可要过来喽。
少年感受到空气中气流流动,心中窃喜,正待要出剑突觉重心不稳身体整个要飘起来。睁眼一看,心中大惊,自己正于一片汪洋中。茫茫大海,只有自己一个人。
少年微慌,是转移了空间还是仅仅是幻术。
头顶传来声音:小子,难道你就这点本事。声音低沉有力,不像是刚才那人发出,究竟是谁?
一阵笑声,妩媚细腻,说:小子,你就葬身大海吧!这才是对方的声音。
迎面一个浪打过来,少年吞了几口水,呛了几口大声咳嗽。海面上突然起了狂风,掀起一层层浪,一个个浪头打过来,少年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慢慢沉向海底。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十郎,你做得有些过分了。是太傅温逸。
叫做十郎的人答道:如果这点困难都闯不过,我可不承认他是我师侄。正是刚才听到的那个低沉有力的声音。
十郎是谁?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又是谁?
少年沉向的海底。
第三十五章

练武场恢复了平静,宫人准备了方巾茶点侯在一边。
温逸和一位男人坐在边上凉亭里,那个男人面容白皙穿着一件冰蚕衣。
温逸说:十郎,上不辞而别你去哪了,知不知道师傅的行踪。
十郎答道:师兄,五百年不见不要一见面就问东问西好不好,你应该说师弟啊,想死师兄我了!
温逸淡淡一笑:还一副不正经模样。
十郎凑近笑道:师兄啊,你要不讨好我的话,就让你宝贝徒弟在阵里呆着吧。
温逸道:你那小小的伎俩还难不倒我。
十郎说:师兄,你那徒弟的实力也忒差了吧。
温逸沉声道:不。寅生只是在控制着自己的力量,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克制住自己,特别是当他本身已具备了强大的实力。
十郎绕有兴趣,说:哦,我倒想见识一下师侄的真正实力。
温逸不语。
一阵风刮过来,热浪灼灼。
十郎道:怎么天庭里也这么热?
温逸站起来,望向练武场。一片赤红,凌厉的火势顺风而走,四周的树木烧焦噼噼啪啪作响。
宫人大叫,着火了,着火了!
十郎惊起,这是什么?
一声巨响,升起浓浓黑烟。浓烟散去,整个练武场被炸成一个大坑,四周的树木一棵不剩,连根拔起。
温逸和十郎赶过去,见到坑中躺着一个少年,身上丝毫未伤。
温逸跳下,抱起寅生又上来。十郎看还于昏迷中的少年,疑云重重。
寅生醒过来,睁眼看到温逸,叫了一声:太傅。看到一旁的十郎,顿时从温逸怀中跳下来,指着他道: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妖怪!
十郎听了也不恼,恢复轻佻的模样,抱住温逸的胳膊故意说道:哎呀,有人欺负人家啦。
寅生一个劈掌过来,半空被温逸挡住。
寅生不解:太傅?
温逸将十郎甩开,说:十郎,你好乃是当师叔的,也要有个做长辈的样子。
寅生大汗,这个妖怪竟然是自己的师叔。
十郎恢复常态,眼睛的淡红色也慢慢褪去,有礼的叫了一声:是,师兄。声音低沉,是正常的男人的声音。
原来那两种声音都是这个男人发出的。
温逸说:寅生,还不快见过你师叔。
十郎十分正经的站在那,看着寅生微笑。
寅生走过去,恭恭敬敬地施礼,叫了一声:师叔。
十郎微笑,吐出一个字:乖!
寅生朝他翻白眼。
这时,宫人过来禀报,午饭时间到了。
寅生说:太傅,我想去跟玉皇、玉母请安。
温逸说:也好。
十郎拉着温逸胳膊走,说:哎呀,消耗太多功力了,饿死了饿死了。回头还冲寅生做鬼脸。
寅生气得咬牙切齿。
寅生走远了,十郎才放开温逸,两人并肩走着。
温逸说:十郎,寅生那孩子自小好胜,你不必故意激他。
十郎说:师兄――
温逸道:有话大可直说。
十郎回答:师兄难道不觉得那孩子的占有欲太盛,对你的,占有欲。
温逸沉默,说:那孩子生来异于常人,也比其他人少了许多应有的关爱和快乐。我只能尽我所能守护他。
十郎沉思,说:你说他异于常人,刚才那股力量难道是――
温逸回答:神君之火的力量,而且还只是他在昏迷时无意识散发出来的。
十郎惊:既然那孩子就是久未出现的最后一个神君,为何隐瞒众人?
温逸道:说来话长,回去说吧。
寅生从大殿里出来,看见温逸和十郎正坐在书房里谈话,贴门偷听。
十郎问:师兄,难道天庭里还有老鼠?
温逸笑而不答。
十郎说:这老鼠也真够笨的,被发现了还不逃跑,小心被抓住哟。
寅生气得冒火,负气回自己房间。
温逸说:你明知道他那个性子,还故意气他。
十郎说:师兄,你可不能一直这么惯着他。他生来就是皇子,娇惯之气难免,你这个做师父的毕竟是师父又不是他爹他娘。
温逸微笑,说:这孩子也就是在我面前能放开些,在别人面前可是一个有模有样的东宫太子。
十郎说:你这么说我才更担心。
温逸问:怎么说?
十郎回答:早上我以女色诱他,他竟然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温逸微笑: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再说修仙最重要的是去除□。
温逸笑过,却是沉思。十郎知道自己说的话他已经听进去,起身去看窗台上的一盆植物,很小的一株,几片绿绿的叶子,一个骨朵含苞待放。
十郎伸手,温逸道:莫动!
十郎问:怎么了?
温逸说:这不是普通的茶树,也快修成正果了。
十郎看那盆中澄净的水,疑道:难道你用你的元神之水来养?太奢侈了吧。
温逸笑:只是一粒茶种子偶然飘了进来,也是缘分吧。
十郎皱眉:你早晚被所谓的缘分拖累!
温逸说:前世因缘,才有现世的牵绊,这都是注定的。
十郎道:一旦有了羁绊,生生世世也摆脱不掉了。
温逸问:既是羁绊,又为何要摆脱?羁绊本身即是一种存在方式。
十郎道:又像老头一样满嘴歪理邪说!
温逸问:知不知道师父最近的行踪。
十郎叹气:谁知道又醉死在哪的温柔乡了。
温逸也叹气,说:师弟――
十郎说:你千万不要叫我师弟,准没好事。
温逸说:你回昆仑山吧,我放心不下。
十郎沉思,说:你让我回昆仑山,是将最坏的打算都准备好了。
温逸点头,说: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请替我守护昆仑山。
十郎叹气,说:师父说的没错,你最终会被自己的善良毁了。
温逸来到寅生房中,寅生将枕头捂在脸上,生闷气。
温逸将枕头拿到一边,寅生翻个身对着墙。
温逸说:你师叔已经回去了,让我向你问好。
寅生闷声答道:谁稀罕他做我师叔。
温逸问:你既然不当他是师叔,又为什么对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
寅生坐起来,答道:我见他跟你那么亲密,我心里就是不舒服。
温逸沉声说道:寅生,你已经长大了,不该如此依赖我。
寅生小声嘀咕:我那有依赖太傅……
温逸说:不论是亲人还是朋友,总归有离去的那一天。所以,太的牵扯只是一种负担。
寅生问:太傅的意思是生儿是你的负担?
温逸叹气:你迟早会明白的。
寅生问:太傅是不是觉得生儿还是个孩子?
温逸笑:不,寅生已经长大了。不调皮也不贪玩,读书认真练功刻苦,偶尔也会关心别人了。
寅生低头道:生儿错了,生儿不该太依赖太傅,太傅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该生师叔的气,下我一定向师叔道歉。
温逸心头一暖,扶着寅生双肩,寅生扑到他怀里,低声道:太傅,生儿控制不住,总觉得太傅就如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怎么放都放不下。
温逸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寅生啊,我们本身就是彼此的一部分,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温逸说:寅生,我有事要下界一段时间,你可不要趁机偷懒。
寅生问:太傅要去多长时间?
温逸说:不会太久,事情理完我会尽快赶回来。
第三十六章

天庭再一飘雪的时候,寅生趴在书桌上睡着了。雪从窗子里吹进来,落在金色的长袍上。寅生睁开眼,抖落身上的雪。上一下雪已经是很久的事了,那时候自己还无法很好地控制力量,现在终于可以如此真切触摸雪的感觉。
那个夜晚,那个温和男人的严厉和温暖,都刻在心里。
轻微的脚步声,玉帝披着风衣从走廊那一边走过来。
好多年没看见下雪了呢,玉帝坐在长廊的连凳上,背对窗口的寅生。
寅生走出房,施礼,坐下。
玉帝说:太傅不在,看看你偷懒没有。
寅生大汗,刚才只是稍稍睡了一会,摆明是被监视了。
寅生说:玉皇今日下朝可比平时早了些。
玉帝说:太平无事嘛,那帮家伙都被我打发到后园赏雪去了。
寅生问:既然天下太平,为什么太傅迟迟不归?
玉帝笑:温逸虽是太傅,他更是堂堂中神君,总要有自己的事情去理,不能一味跟你这个小孩呆在一起。
寅生说:太傅原来是理私事。
玉帝说:你是不是以为是我将温逸派下去执行任务?
寅生回答:……没有。
玉帝说:罢了,王母煲了雪莲汤,现在过去吧。
寅生出了临水阁,玉帝伸了一个懒腰,自语道:下了朝也得不了空闲。
一个少年出现,穿着一件绿色的长袍。
玉帝问:你就是温逸房中的那株茶树?
少年点头,回答:我叫温晗。
玉帝问:温逸究竟在做什么,为何还不返回?
温晗回答:清风镇最近邪气甚重,元上神君认为不是普通妖孽作祟,另有原因。
玉帝问:难道是魔界出了问题?
温晗回答:元上认为此事魔界脱不了干系,但不可妄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玉帝听了说:温逸这是在维护金摇。
温晗说: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请玉帝不要轻意怀疑任何人。
玉帝说:难道朕在温逸眼中就如此小器?
温晗说;还有一事,元上神君斗胆替岚草仙求情。
玉帝说:这事可难办啊,岚草仙下界除妖不力,还救治了一只妖狐。虽然那只妖狐已经被废去妖力,毕竟是违反了规定,天法司已经做了判决,玉帝也不能更改啊。
温晗说:元上的意思是如果岚草仙真要被贬下界的话,请将其下界到清风镇。
玉帝说:看来温逸是一时半会回不了天庭了,还想着去保护岚草仙,真是怜香惜玉啊。不过岚草仙多执行除魔斩妖的任务,一定有许多仇家。这点忙如果帮不上的话可就真是小器了。
温晗说:多谢玉帝。
玉帝说:跟温逸带个话,他还是东宫太傅,还有一个人在这等着他。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下雪时节。
玉帝倚在案几边,手里拿着一封信件,沉思中。
今年的雪特别大,雪仙子在风中飞舞,雪穿过帘子飞进来。
玉帝将信纳入怀中,叹了一口气。
绿衣少年不知何时出现,说:玉帝可是担心如何向太子交待。
玉帝又叹了一口气,向殿外走去,温晗悄声跟着。
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有宫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是东宫的人。
玉帝问:怎么了?
宫人递上一封信笺,回答:太子留书出走了。
玉帝接过,草草看过,吩咐宫人下去。
温晗问:太子难道是――
玉帝点头:去找温逸了。
温晗问:要不要去追?
玉帝摆手,说:不用。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从这个冬天开始,东宫便空了。从这个冬天开始,天庭再没下过雪。
温晗快速赶到了南天门,追上了寅生。
寅生看拦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问:你是谁?
温晗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忘记你是谁。
寅生说:我是谁你管不着。
温晗说:妄元上教导你这么多年。
寅生问:你与太傅是什么关系?太傅现在在哪?
温晗说:你这种状况温逸是不会见你的。
寅生上前揪住温晗衣襟,问:太傅在哪!?为什么不想见我?
温晗说:等到你能够打败他的时候再去找他吧。
寅生松开他,后退两步,说:太傅是怪我不长进,好,那么我会证明给他看,一切仙神魔妖都会在我寅生的掌控中!我也一定会将他打败,他不再是太傅,我不会一直被他护在身后,我也有能力来保护他。温逸,等着我,我一定会去找你。
寅生消失了身影,温晗一脸担忧。这种由爱生恨的力量,这种慢慢昭显出的霸气,对三界是福是祸。
呦,这不是元上家的小温吗,一个黑衣人走过来。
温晗看了他一眼,转过脸,说:你来天庭干什么?
金摇走到他面前,说:来探望元上,顺便来看看你,不过现在好像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温晗说:你还是回你们的魔界好好看着吧,小心有人给你找麻烦。
金摇笑:温晗这是关心我。
温晗冷冷一张脸,说:元上的话我已经带到了,你好自为之。
温晗的身影转眼不见,金摇叹一口气,这孩子对自己是愈发冷了。
后,玉帝下旨,废去寅生太子之位。
玉帝看着案几上的那两封信,陷入沉思。
寅生啊,温逸不是不回来,是不能够回来。你第一睁眼看到的那个人,看到你第一笑的那个人,看到你第一站起来走路的那个人,看到你第一张口说话的那个人,能够整夜抱着你哄你入睡的那个人,那个跟你命相相通的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那个人比任何人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