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床 BY 康楚

楔子
点滴瓶里,药水顺著细细的导管缓慢地流入纤细的手臂。白色纱布缠绕著手腕,隐去了狰狞的伤口。
看著病床上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孔,苏沛凝眉不语。
“是他叫你来的吗?”女子虚弱的语气带著一丝期盼,原本如玫瑰般娇美的容颜呈现凋零之态。
“不是。”坐到病床前,苏沛拿起果篮中的苹果径自削了起来,“他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再看你一眼。”
“他现在已经不看我了。”女人哽咽,神情凄凉。
“何必呢?白白委屈了自己。”
“我爱他啊!我那麽爱他,可他却这样对我,我不甘心!”女人终於忍不住掩面哭泣。
苏沛一怔,小刀在指尖上划下细细的伤口,红的色泽涌现。
“你自杀也於事无补啊。”
“我只是……我……”
“好好休息吧,回头我再来看你。”有些挫败地放下手中的苹果,苏沛站起身来,打算离去。
“苏先生!”
苏沛停下了脚步,回头。
“你会告诉他吗?他……他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来看我?”
忽略女人眼中乞求的讯息,苏沛淡淡地说:“再看吧。”
“苏先生……”
“我尽量。”
走出病房,轻轻关上门,苏沛阖上眼,静立。再睁开,看见对面窗上的玻璃反射出自己的影像,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正泛著冷光。
吸一口气,招牌式的温和笑容重回嘴角,苏沛迈开大步,离开了这个让他不适的地方。

1
手机突兀的震动伴著尖锐的铃声急急地催促主人快速接听。苏沛看了看号码,迟疑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你在搞什麽?这麽晚了还不见人影!”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快。
“我在路上,马上就到。”
“宾客的名单放在哪里了?”
“我已经交给酒店的孙经理……”
不等苏沛说完,对方迅速切断了电话。早已习惯了那人的无礼,苏沛收起了手机,没有在意。
踩下油门,一路超车抢道,苏沛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目的地。
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门口,门僮红色的制服看起来格外刺眼。
“苏先生,你可来了。连先生正在找你呢!”大堂经理看见苏沛,老远就喊了起来。
苏沛拉了拉身上有些皱了的西服,问:“连先生在哪里?”
“在四楼的大宴会厅,客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微笑以示感谢,苏沛拉开了消防通道的大门,三步并做两步爬到四楼,意外地看见一名年轻女子在楼道里来回走动著。她手上的粉红色请柬看起来有些眼熟。
“你是来参加连先生的宴会的吗?”苏沛忍不住问。
女子抬起头,圆圆的脸上布满尴尬。
近距离瞟了一眼那请柬,苏沛更加确定她是连家的客人,於是接著说:“宴会差不多要开始了。”
“我……”女人吱唔著,有些局促,“我好像不太适合这样的场合。”
看著她身上朴素的白色连衣裙,廉价的皮鞋还有与服装完全不协调的蓝色手袋,苏沛顿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跟我一起进去吧,没什麽不适合的。”
“可是……”
“主角不是我们,没人会在意。”
“但是……”
拿过女子手上的请柬,苏沛仔细看了看,笑著说:“於慧小姐,免贵姓苏,单名一个沛字。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做我的女伴,陪我参加连宇乔先生的订婚宴会?”
於慧愣了,苏沛的笑容十分真诚。看著他伸出来的手臂,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苏沛看著於慧,鼓励道:“自信是自己给的,与其他的因素无关。”
抿紧双唇,於慧犹豫了许久,终於用力地点了点头,怯生生地挽住了苏沛的手臂。
“别怕,你不是一个人。”苏沛拍了拍於慧的手背,给她打气。
看著苏沛斯文的侧脸,於慧突然觉得脸红心跳,“谢……谢谢。”
“不客气。”
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苏沛带著於慧走进了宴会厅。
可容纳上千人的大型会场,波浪式的天板上隐藏的水晶灯散发著柔和的光芒。欧式风格的装饰,豪华之中透著高雅,让人不由拘谨起来。
订婚仪式已经开始,连氏国际小开连宇乔正挽著永逸集团董事长的千金杜婉馨接受司仪的调侃。众人聚集在布满粉色心型气球的大礼台前,仰头看著那一对金童玉女,羡慕的眼光比比皆是。
於慧眼都直了,连苏沛离开她的身边也没发觉。
将手中的订婚戒指悄悄地交给负责会场的孙经理之後,苏沛又回到了於慧身边。
台上,孙经理将戒指交给司仪。
当连宇乔把硕大的钻石戒指套上杜婉馨的手指上时,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台下,视线与苏沛他们交错而过。
“婉馨的未婚夫好帅啊!”於慧不由地感叹。
“是很帅。”苏沛莞尔。光是外型这一点,连宇乔就有十足的本钱让女人为他尖叫。
“他家也很有钱吧?婉馨家里就很有钱,要门当对户对可不容易啊。”
“连杜两家财力相当,绝对门当户对。”
“好羡慕呀,简直就是王子和公主的现代版。”於慧双手合十,一脸的梦幻。
看著她天真的反应,苏沛忍不住捂著嘴低声笑起来。
“很好笑吗?”於慧假装恼怒,双手插腰,斜眼看著苏沛。
“不好笑,”苏沛有些困难地收住笑容,从一旁的侍者手中接过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给於慧,说:“让我们为新人干杯。”
於慧接过杯子,转身看著台上,跟著司仪的祝贺词,笑著说:“呵呵,祝他们幸福。”
“祝他们幸福 。”苏沛附和。
於慧碰了碰苏沛的杯子,说:“也祝你幸福。”
苏沛偏头一笑,说:“你也是。”说完,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订婚仪式结束,新人开始跳舞,众人也跟著在厅中玩闹。西式的宴会就是这点好,自由。
苏沛与於慧静静地退到角落,端著餐盘大吃特吃。
“你认识杜婉馨?”苏沛问於慧。
“她是我同学。你呢?你认识他们哪个?”塞下一大块牛肉,於慧的声音都变得含糊起来。
“我为连先生工作。”
“连先生?那个连什麽乔吗?”
“连宇乔。”
“在说我吗?”一袭白色礼服的连宇乔不知什麽时候走到了两人的身後。
於慧被吓了一跳,手一松,盘子就顺势滑了出去。
“小心!”苏沛眼明手快地接住盘子,可盘内的食物还是落到了於慧的裙子上。白色的裙面沾上菜汁,脏了一片。
“於慧,怎麽这麽不小心啊?”跟随连宇乔一起过来的杜婉馨秀眉轻颦 ,眼中似有不屑。
“是我吓著她了,”连宇乔看了杜婉馨一眼,转头对於慧说:“真对不起,让待者带你去整理一下吧。我会赔偿你的损失。”
“不、不用,”於慧紧张得连忙摆手,“我回去洗洗就好了,不、不用赔。”
杜婉馨挽住连宇乔的胳膊,笑著说:“还是赔吧,你买件衣服也不容易,弄坏了多不好。”
明显的讽刺语气让苏沛暗暗皱起眉头,而於慧更是手足无措,眼眶都红了起来。
“你先擦擦,”拿起一条餐巾递给於慧,苏沛转头对连宇乔说:“连先生,我还是先送於小姐回去了,赔偿的事我会理好的。”
连宇乔地看了苏沛一眼,说:“那就交给你了。”
苏沛与杜婉馨点了点告别,揽住於慧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出了宴会厅。
夜风有些凉,苏沛摇下车窗,将眼镜搁在仪表盘上方。
於慧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说:“其实你不用送我的,我、我家不远。”不知怎的,她感觉此时的苏沛与宴会厅里的那个完全是两个人。
“什麽?”苏沛转头,黑宝石一般晶莹的眸子在车厢内明暗交错的光影里闪烁著熠熠的光彩,像一块磁石般瞬间吸去了於慧所有的视线。
“没、没什麽。”抚著胸口,於慧努力平复心中的悸动。她没想到,摘掉眼镜的苏沛,竟是出奇的……漂亮!
之前因为眼镜的阻挡,她只觉得苏沛肤色偏白,人很斯文、温和,而现在偷偷再看,她发现苏沛的五官长得极为精致,在夜晚暧昧不明的光线中,居然透出几分妖冶的味道。
“是这里吗?” 停下车,苏沛询问。
“啊!是、是这里。”
“要我送你上去吗?”
“不、不用。”於慧手忙脚乱地下了车,一想到自己居然看男人看呆了,脸顿时红得像个茄?
关上车门,苏沛从车厢里探出头,说:“那我先走了,新的衣服我明天让人送过来。”
“不用了,这件衣服……不值什麽钱。”回想杜婉馨的态度,於慧心里一阵难过。
见状,苏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是你该得的赔偿,没什麽不好意思的。”
“……”
“我走了,再见。”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於慧的身边,卷起一阵微风。
看著那越来越小的黑影,於慧不自觉地伸出手,挥了又挥。

2
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几圈之後,苏沛回到了自己的家,一套位於市中心小公寓。
防盗门打开之後,里面的木门居然是虚掩著的。苏沛有些惊讶,他向来细心,绝不会忘记锁门。
闯空门?!
暗自握紧双拳,他轻轻地走进屋内。
黑暗中,一双强壮的手臂突然抱住苏沛的身体,狠狠地将他抵向墙壁。
“谁……唔……”
来不及喊,狂暴的亲吻就夺去苏沛所有的声音,淡淡的烟草味道跟著霸道闯入的舌尖长驱直入。来人高大的身形将苏沛完全卡在墙壁与他的身体之间,强烈的压迫感让苏沛觉得自己好像要被整个挤进墙壁里。
拼命挣扎,他本能地用双手捶打那人的後背。
“动什麽动!”
不耐烦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熟悉,让苏沛不由一怔。
“张开嘴。”
如同被催眠一般,苏沛顺从地张开嘴,任那人辗转吮吸、恣意亲吻。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而这个人,他永远都无法拒绝。
唇上异於平常的力道提醒著苏沛,连宇乔正在生气,而且火气不小。
气什麽?苏沛不解。
今晚是他的订婚宴,娇妻美眷,宾客如云。他还有什麽不满意?
没有问出口,苏沛习惯性地配合著连宇乔的动作,尽情与他唇舌纠缠,这是为他平熄怒火的好方法。只是,这一招今晚好像失灵了。
伸进衣内的大手狠狠地揉搓著苏沛微凉的皮肤,胸前原本平坦的两点被摩擦得立刻充血挺立,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宇乔?”
借著接吻的间隙,苏沛婉转地表示疑问。
“嘶──”布料撕碎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苏沛有些慌,下意识地放松自己的身体,以抵御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不出所料,下一秒他的左腿就被抬高到极限,就著站立的姿势,粗硬的物体开始野蛮地攻占他身下秘闭的甬道。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浸湿了苏沛额前的头发。
黑暗中看不清连宇乔的表情,可那双大力掰开苏沛臀瓣的大手已经充分表明了他的意图。
不要硬来!苏沛重重地喘息著,却不愿开口恳求。他将修长的手指抚上连宇乔棱角分明的面庞,湿濡的亲吻随後攀上那薄薄的嘴唇。避不开了,只能想办法,让自己不至於那麽──痛!
连宇乔还是插了进去,用最强硬的方式,撕裂了那柔软的禁地。
五官因为疼痛皱成了一团,苏沛死死揪住连宇乔的後领,不断地倒抽冷气。
“痛吗?”连宇乔用手指戳了戳过两人身体相连的地方,残忍地说:“不许忍,叫出来!让我听听,你有多痛!”
“你怎麽了……啊!”苏沛艰难地开口,却被连宇乔一个顶动逼得尖叫失声。
“怎麽了?你还敢问我怎麽了?”毫不留情地抽插著,连宇乔咬住苏沛的耳垂,粗声道:“那个丑女人是谁?你带著她来向我示威吗?今晚还敢迟到,你胆子不小!”
“我没有……”
“还敢说没有!”
“啊!”
“痛吗?”连宇乔似乎在笑。
“唔……嗯唔……”
胡乱地呻吟著,苏沛感觉湿滑的液体沿著光裸的右腿内侧缓缓地流下去,好像浸到了袜子里。血渍是洗不掉的,袜子应该不能穿了。他不由笑了出来,为自己居然还有余力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觉得好笑。
察觉到怀里的人分了心,连宇乔立刻将苏沛的头发用力向後拉,逼他抬起脸面对自己。
“看著我!”
“太……黑了,看不见。”苏沛抿著嘴,努力让自己不至於笑出声来。
须臾,连宇乔热热的呼吸落到了苏沛的额上。
鼻尖碰上苏沛额上的汗珠,连宇乔再问:“痛吗?”
“痛,好痛!”苏沛搂住连宇乔的脖子,趁机摆出可怜兮兮地姿态,“放开我,真的好痛!”
可惜连宇乔丝毫没有心软的迹象,似乎看苏沛受苦是他的一项乐趣。
“痛就叫给我听。”
连宇乔一边说一边用强健的左臂牢牢地圈住苏沛的腰身,而右手仍然死死抬住苏沛的左腿,以方便自己的侵略动作。苏沛为了减轻疼痛,不得不踮起右脚,。
“唔……嗯啊……呜……”
破碎的呻吟声溢满一室。
越来越快的运动节奏让紧贴著的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只好贴著墙壁以稳定身形。
知道连宇乔不打算善罢甘休,苏沛将身体的重量交到他的肩膀上,借著趴伏的姿势轻轻挪动自己的双腿,身後的秘穴随著细微的动作收缩著,直接刺激了体内肿胀的阳物。
“啪!”
连宇乔对著苏沛的臀部就是一巴掌,“想干什麽?”
“没……”
故意用力收缩括约肌,苏沛开始装无辜。
连宇乔猝不及防,精华全数喷发出来。高潮瞬间的麻痹感让他有些脱力,纠缠的两人顺著壁墙滑跪在地板上。
“有你的,你以为这样就躲得了吗?”
下一秒被连宇乔扛上肩头,苏沛挫败地垂下头,知道自己今晚注定难逃一劫。

3
炽白的光线刺激了视觉,苏沛想用手遮挡,却发现自己连抬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无奈地皱起眉头,他眯著双眼强撑开眼帘。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弥漫著性爱过後特有的气味,衣物散落在地面,被蹂躏得不成形的床单、被子也“天一半、地一半”地挂在床沿。
苏沛有些恍惚,刚才似乎昏过去了,连连宇乔什麽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闭上眼又休息了好一会儿,他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便从床上爬起来,想去浴室清洗一下。
一步、两步……
脚下一软,苏沛以极不优雅的姿势重重摔在了地毯上。
幸好是地毯,摔倒了也不会太疼。不过,身下的伤口好像裂开了。温温热热的东西从身体里流出来,润湿了大腿根部,好像不止是血,应该还有连宇乔留下的东西。
“唔!”无奈地低吟了一声,苏沛翻身,仰面躺在地毯上。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思考“自己究竟是哪辈子欠了连宇乔的”这个问题。
突然,一道黑影挡住了他头顶的光线,来不及看清是什麽,苏沛下意识地用手遮住赤裸的下身。
“遮什麽?你身上我还有什麽没看过。”浑厚的男中音传到苏沛耳里,不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被重新抱回了床上。
连宇乔刚从浴室出来,身上只围了条浴巾,黑发上还挂著水珠。
“你没走?”苏沛有些傻了。连宇乔总是嫌弃他家的浴室太小,所以从不在他家洗澡。
“你很希望我走吗?”连宇乔坐在床头,点了一根烟,拿斜眼看著苏沛。
淡淡地笑了笑,苏沛没有出声。
连宇乔突然把头凑到苏沛的眼前,“你体力越来越差了。”
“嗯?”
“你刚刚昏过去了,这好像是第一。”连宇乔又靠近了几寸,高挺的鼻子都快碰到苏沛的脸上了。
“呵呵……”苏沛干笑了两声,说:“你这种玩法,只有女人才吃得消。我这种後天发展的,有先天缺陷。”
连宇乔近在咫尺的黑眸闪过一抹暗沈,看得苏沛头皮一阵发麻。
“如果你是女人,这游戏也就玩不下去了”嘴唇贴上苏沛的脸颊,连宇乔喃喃低语。
感觉脸上被舔了一下,苏沛打了个寒颤。
游戏?只是一场游戏。
苏沛还记得连宇乔第一发现他偷吻他时的表情,就像发现了一个孩子的恶作剧,了然中掺杂著蔑视,仿佛没有什麽能避开他的视线,也没有什麽能逃离他的控制。
这是他们之间的游戏。屈服於连宇乔最低级的威胁,却始终甘之如饴,即使他只想作贱他。
苏沛又笑了,像午夜怒放的紫色睡莲一般妖冶。
“小心别玩坏了,再找一个我这样的可不容易。”闭上眼轻轻圈住连宇乔的脖子,苏沛小心地感受著颊上羽毛般的亲吻。
“你在怪我没让你舒服吗?。”
像是玩笑,又像是叹息,连宇乔的声音细细的,夹著微温的气息一点一点钻入苏沛的耳朵里。柔软的耳垂被连宇乔含住,吮吸、啃咬,像对待一份甜美的食物。敏感的皮肤快速地收缩著,让苏沛颤栗不止。连宇乔不安分的手掌同时不经意地划过苏沛裸露的分身,握住,揉搓,存心唤醒那沈睡的欲望。
快感一点点充盈敏感的中心,苏沛将眼睛闭得更紧,放任自己去感受那份悸动。
看著那布满红痕的胸膛起伏不停,连宇乔觉得手中握的是一块烙铁,灼热到烫手。
刺激骤停,苏沛睁开泛红的双眼,不解。
“你惹到我了,这是惩罚。”连宇乔将沾湿的手掌在苏沛的腰上擦了擦,一脸坏笑。
苏沛长嘘一口气,无力地瘫倒在床上。他一动不动地躺著,直到连宇乔穿戴整齐,关门离去。
回到原点了吗?还以为他可能会留下来……苏沛笑著,嘴角有些抽搐。

连氏国际是国内最大的地产商,层高的大本营足见其财力雄厚。连宇乔作为连氏国际的小开,凭借超凡的领导才能与惊人的业绩,年仅2岁就坐上执行董事兼总经理的宝座,一度被业界视为神话。
连氏国际今年最大的动静,莫过於爆出与酒店业的龙头老大永逸集团合作开发酒店项目的新闻。而永逸集团董事长杜成的千金杜婉馨与连宇乔的订婚仪式,更是大大提高了这条新闻的可信度。
事实上,连氏国际确实有意与永逸集团合作,不过此事仍在磋商阶段。
“可行性报告的内容大体就是这样,各位有什麽疑问,可以在研究之後,以书面形式转交上来,下开会时将一一予以讨论。”苏沛收起了激光指示棒,站在投影布前笑容可掬地看向在座的公司同仁。
这会议是连氏国际与永逸集团共同投资大型渡假酒店项目的可行性评估会议,连氏的高层全部到场,足见对此事的重视。
“苏助理的报告内容很全面,讲得也很精彩,一时间真的很难提出什麽疑问啊!”
“就是,利弊都分析得很详尽,我都无话可说了。”
“苏助理真不愧是连总的左膀右臂。”
……
“好了,”连宇乔打断了周围此起彼伏的恭维声,面带嘲讽地说:“照你们的说法这份报告就是完美无缺了。那还开会讨论什麽?”
闻言,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这份报告的确不错,苏助理的各项调查都做得很细致。不过,有关土地竞标的部分还要再落实一下,政府对那边进行开发的时间还不确切,这是一个很大的浮动因素,将会直接影响到投资的效益。大家回去後一定要加紧研究,这个项目决不能有任何疏漏。”坐在连宇乔旁边的副总经理商群及时转移了众人的尴尬。作为连宇乔的姐夫,他总是能在工作中起到润滑剂的作用。
“你们听到了,决不能有任何疏漏。”连宇乔严肃地扫了一眼众人,说:“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众人收到指示,迅速鱼贯而出,有惧於连宇乔的威慑力,谁也不想多留一会儿。
苏沛慢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开始收拾东西。
“啪嗒。”
黑色的钢笔落在苏沛的脚边,发出轻微的声响。抬头看了看钢笔的主人,钢笔的主人也正歪头看著他。
连宇乔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苏沛在经历了昨天那样激烈的情事之後连坐下都困难,更别提弯腰了。可他还要把笔扔到了苏沛脚下,摆明了要让苏沛弯腰去捡。
苏沛觉得有些好笑,连宇乔似乎酷爱在他的面前耍这些小孩子把戏。虽然无奈,却还是要陪他玩。谁让他是连宇乔呢?
苏沛正想著要如何去捡那支笔,结果有人先一步把笔拾了起来。

商群将笔递给连宇乔,说:“明天是端午节,爸爸让你回去吃饭。”
“知道了。”连宇乔面无表情地接过笔,点头。
商群对连宇乔的冷淡习以为常,所以并不在意。只是转过身对苏沛说:“你也一起去。芙蓉说好久没见你了,想让你试试她新学的菜式。”
连芙蓉是商群的妻子,也连宇乔的姐姐。她比连宇乔大十四岁,连宇乔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所以姐弟俩的感情非常要好。
“好,我一定去。”苏沛点头。连芙蓉是位温柔婉约的女性,他与她十分投缘。
“那我先走了。”
“再见。”苏沛微笑著目送商群离去,然後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连宇乔不停旋转著手中的钢笔,一言不发地看著苏沛的一举一动。
宽敞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整理文件夹的声音,怪异感骤升。苏沛不由停下手头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看著连宇乔。
“把门关上,过来。”命令式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苏沛微微嘘了一口气,依言行事。
“你人缘不错啊!”
大力将苏沛拉扯到自己的膝头,连宇乔摘下苏沛的眼镜,单手扣住他的下颚。
苏沛有些吃痛,却没有挣扎,只是好笑地反问:“你嫉妒吗?”
“你就是靠这张假惺惺的笑脸来迷惑别人的?我真想撕了它,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其他表情。”连宇乔恶狠狠地说著,姆指在苏沛的颊边留连,仿佛真的要将它撕个粉碎。
“你这两天究竟是怎麽了?”苏沛疑惑地看著连宇乔。
连宇乔虽然年轻,却是个城府极的人,从不会轻易在人前泄露出太多情绪。可是这两天,他的情绪波动得过於反常。苏沛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焦躁与愤怒,却无从知晓个中原因。
“我不知道。”连宇乔吻住苏沛的唇,表情有一点迷惘。
顺从地感受加诸在唇上的或重或轻的啃咬,苏沛更加迷惑了。看来,四年的行影相随并没有把他们的距离拉得如同想像中那麽近。也许,他从来就不曾了解眼前这个男人,除了他的霸道、骄傲和目空一切。
“你的脸怎麽这麽烫?”
连宇乔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苏沛的思绪。
“别像个傻瓜一样看著我。我在问你为什麽会这麽烫?”
“呵,”苏沛觉得自己的确笑得像个傻瓜,“可能有点发烧。”
“你感冒了?”
“拜你所赐。”推开连宇乔,苏沛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我还没有受伤後自动消炎的功能。可能感染了,所以有些发烧。”没有责怪,只是在陈述事实。苏沛摸了摸烫手的额头,不在意地耸耸肩。
“生病了你还站在这里,公司没给你提供医疗保险吗?走!”连宇乔从椅子上站起来,拉住苏沛就往门外走。
“去哪儿?”大幅度的动作让苏沛有些吃不消。
“医院。”
“等等!”大力合上被连宇乔拉开的大门,苏沛将背靠在门上,哭笑不得地问:“拿什麽理由去医院?”
“你在发烧,这不是理由吗?”
“为什麽发烧?我可不想做什麽直肠检查。”
连宇乔一怔,表情有些尴尬,“那就去找私人医生看看。”
“等等,还是去医院吧。”苏沛突然改变了主意,再拦住连宇乔。
“怎麽……”
“去拿点药就好。你陪我去吧。”
虽然觉得苏沛的行为有些怪异,可连宇乔也没有多想,只是点头以示同意。
在苏沛的坚持下,连宇乔开著车绕到了市郊的一家私立医院。
医院里弥漫著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连宇乔皱著眉头跟著苏沛在医院里七拐八拐地走著,当看到“住院部”三个字的时候,终於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确定是在这里拿药吗?”
苏沛没有回答,径直往里面走去。
“苏沛!”连宇乔有些上火。
停在走道尽头的一间病房前,苏沛一边开门一边说:“有个人也许你该见见。”
“什麽人值得你这麽大费周章?” 连宇乔冷哼一声,往门内看去。
病床上躺著的女人在看到连宇乔的一刹那激动地撑起身体,苍白的脸上绽开欣喜的笑容。
“赵玫?”连宇乔转头看向苏沛,“就是她?”
“赵小姐病了,希望你能来看看她。” 苏沛拉住连宇乔的手臂,将他带到病床前,又对赵玫说:“我把他带来了,你有什麽话就说吧。”
“宇乔……”赵玫刚开口,眼中就泛起了泪光。
“你病了?”连宇乔瞟了一眼赵玫手腕上厚厚的纱布,脸色有些阴沈。
“我昨天喝多了,听见你订婚的消息……我以为你不会来,苏先生他说……你未婚妻漂亮吗?我……”
“我的确没打算来。”连宇乔打断了赵玫语无伦的说话,“如果不是苏沛骗我,我也不会站在这里。”
“宇乔!”
“连先生,”苏沛挡住连宇乔离去的步伐,“来都来了,听她把话说完不好吗?”
“你很闲吗?有空在这里扮好人。”连宇乔盯著苏沛,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不要走,”赵玫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从背後死死搂住连宇乔,连哭带喊地叫道:“宇乔,不要走。我求你了,不要走!”
连宇乔想掰开赵玫的手,没想到她的爆发力惊人,竟让人无法挣脱,。
“放开!”
“宇乔,不要走。我们在一起那麽久,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对不对?你怎麽能说订婚就订婚,抛下我一个人!”
“赵小姐,你冷静一点。”苏沛没料到赵玫会如此疯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5
“我不要放开,宇乔,不要离开我!”赵玫抱著连宇乔,哭得声嘶力竭,“我有什麽不好?你告诉我,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啊!呜呜……”
苏沛试图拉开赵玫,却在听到她的哭诉後僵在了原地。
“放手!”连宇乔不带一丝怜惜地按住赵玫受伤的手腕,趁她吃痛的空档一把将人甩在地上,“少在这里死缠烂打,我们什麽时候在一起过?明明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之前的支票你也收了,大家好聚好散,别让我再看见你。”
“不!”赵玫惨叫著,不顾裂开的伤口,死死抱住连宇乔的腿,“我不要钱!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宇乔,你是喜欢我的,我们明明就在一起半年多,你一定是喜欢我的!”
“滚开!”连宇乔猛地将腿一抬,抽身离去。
站在一旁的苏沛不自觉地退了两步,觉得胸口有些抽痛。
“不要走!你要是走的话,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赵玫见拦不住连宇乔,整个人越发疯狂起来。只见她飞快地移到窗边,做势就要跳出窗外。
“赵小姐!”苏沛一惊,反射性地想去将人拉回来,可是却被一股力量牢牢制住。
瞪大眼看著拖住他的连宇乔,苏沛有些难以置信。
“让她跳。这里是二楼,跳下去也不会死。断手、断脚也是她自找的。如果瘫痪的话,拖累的也只是她的家人而已。”
连宇乔冰冷的声音像腊月的北风,寒彻人心。赵玫呆住了,整个人像癫痫发作似地抽搐起来。
苏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脸上却出奇的平静。他轻轻推开连宇乔的钳制,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对赵玫说道:“赵小姐,你听见了。为他去死,你觉得值得吗?”
慢步上前,他向赵玫伸出手,问:“你真的有那麽爱他吗?付出了一切却什麽也得不到,值得吗?”
赵玫迟疑了。
一道身影比苏沛更迅速地冲上去将赵玫抱下了窗台,赵玫刚想挣扎,就被一掌击昏。
苏沛愣愣地看著连宇乔将人抱到病床上,按下呼叫器。
不一会儿,护士赶了过来。
看著一身狼狈的赵玫,苏沛突然有种虚脱的感觉。好在连宇乔及时撑住了他绵软的身体,将他带出了病床。直到汽车驶离了医院,他也没能缓过劲来。
车子开得很快,如果不是有安全带,人都能甩出去。
苏沛偷偷看了一眼脸色发黑的连宇乔,犹豫著要不要开口提醒他减速。
转眼到了市中心,车速不得不慢下来。卡在长长的塞车队伍里,连宇乔不耐烦地用手指敲击著方向盘,一脸恨不得弃车而去的表情。
苏沛打开车载音响,任舒缓的轻音乐流泻而出。看到连宇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也松了一口气。
“下你再敢给我找这种麻烦,就自己卷铺盖卷滚蛋。”
“好。”
苏沛一如既往的顺从态度突然让连宇乔觉得气不打一来。
“你同情她?”
我只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将来。苏沛在心里回答著,嘴角牵出一丝苦笑。
“说好了各取所需,是她太贪心了。”连宇乔的话听起来像在为自己辩解。
苏沛是靠在椅背上,侧头看著连宇乔,说:“她只是爱你。”
“她爱我,我就要爱她吗?随便来个人在我面前要死要活,我就要对她负责?笑话!”
“的确是个笑话。”苏沛把头转向前方,看著慢慢黑下来的天空,眼皮渐渐沈重起来。
“你爱我吗?”连宇乔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陡然张大双眼,苏沛直直地看著前方的挡风玻璃,一时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
“嘀、嘀──”
後面的车子突然猛按喇叭,苏沛紧张地向後看了看,连忙对连宇乔说:“开车吧。”
车子动了起来,跟著长长的车阵缓缓向前移动。
音乐削弱了车内诡异的气氛,连宇乔开始专心驾驶,不再说话。
疲惫再向苏沛袭来,沈入黑暗之前,他只看见连宇乔英俊的侧脸。
……
又回到了那年夏天,阳光照在连宇乔的身上,给他的全身打上华丽的金粉。英俊的侧脸,完美的身体,耀了苏沛的眼睛,让他情不自禁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虽然只是蜻蜓点水,可还是惊动了假寐的连宇乔。
“你喜欢男人?”
“如你所见。”
“你想上我,还是想被我上?”
“……”
“玩个游戏吧。跟著我,我能为你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
“如果我拒绝呢?”
“毁你太容易了,你想人人都知道你是个恶心的同性恋吗?”
“成交。”
……
如果时光倒回,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吧!苏沛莞尔。
原来太爱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变得卑微。明知道是在被玩弄,被嘲笑,却还是像飞蛾扑火一般执迷不悔。
还要多久,那根名叫极限的弦才会崩溃?

6
再睁开眼时,苏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
米色系的家具与装饰,不会白得刺目,却又很清爽,这是连宇乔的卧室。为了工作方便,他没有住在位於郊外的连家大宅,而是在市区买了一套公寓。一直觉得这种柔和的风格跟他刚硬的气质很不符合,不过当他在站在房中的时候,那种居家的味道偏偏又那麽……
“为什麽不行?你之前答应陪我去的。”
女人的娇嗔自门外传来,苏沛觉得有些耳熟。
“我没空。”
“又没空?我不管,订婚那天你就丢下我走了,现在又不陪我,太过分了!”
“我说没空就是没空。你有时间在这里磨蹭,还不如早点去Party,别浪费这身漂亮的打扮。”
“宇乔!”
“好了,明天陪你吃午餐。”
“你说的,不许反悔。”
“不反悔。”
……
原来是杜婉馨。苏沛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出去打声招呼。
轻轻拉开门,苏沛刚走出一步就撞见连宇乔与杜婉馨拥吻的场面。心头轻微的刺痛过後,只剩麻木。正打算礼貌地回避,却对上连宇乔锐利的视线。他瞬间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进该退。
寻常的告别吻开始慢慢升温,连宇乔放肆地亲吻著杜婉馨,眼睛却没离开苏沛半寸。
是炫耀,还是挑衅?连宇乔不缺人爱,也不屑别人给的爱情。你全心付出的过程,不过是一幕小丑的表演。
苏沛抬手抚上自己额前的头发,借机阻断那伤人的视线。假装从容地退回房内,关上门,他一步三摇地走进浴室。
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失神地看著镜中面色惨白的男人,苏沛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
“你在干什麽?”连宇乔的声音吓了苏沛一跳。
“没什麽。有些头晕,想清醒一下。”拧开水,苏沛埋头洗了个脸。
“让我看看,”连宇乔走到苏沛的身後,搂住他的腰,将两人的额头相抵,“烧好像退了,看来退烧针的效果不错。”
额上的温度显示著难得的温情,可苏沛总觉得连宇乔的唇齿间残留著杜婉馨的气息,迫使他生硬地撇开头。
“什麽退烧针?我怎麽在你家?”从连宇乔的怀中挣脱出来,苏沛拿了张面纸拭去脸上的水滴。
连宇乔居然没有生气,只是站在原地,说:“你在车上昏过去了,我带你来的,还请了医生。他给你打了针退烧针,还开了点药。”
“医生?”
“放心,他什麽也没看见。”
苏沛脸一红,马上硬著头皮另找话题,“杜小姐走了?”
“嗯。”
“我先回去了。”
“我有说让你走吗?”连宇乔挑眉。
苏沛僵了一下,问:“还有事吗?”
“先去吃点东西,吃完再把药吃了。”连宇乔牵著苏沛,把人领到了餐厅。
苏沛看著塞到手里的药和食物,一时反应不过来。连宇乔也会照顾人,这还是他第一见到。
“别愣著,快吃。”捏了捏苏沛的脸颊,连宇乔坐到了他的对面。
“哦。”傻傻地应了一声,苏沛拿起了食物。
“今晚留在我这儿。”
“咳、咳、咳……”苏沛被米粥呛了个正著。
连宇乔连忙站起来,帮苏沛拍背顺气,“急什麽,又没人和你抢。”
“我……咳,我这个样子,留下来也不能陪你……”
连宇乔一愣,好半天才会过意来。於是强忍住笑意,跨坐到苏沛身後,抱住他的腰,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问道:“陪我做什麽?”
铁索一般的手臂越收越紧,上半身紧紧贴合著,不留一丝缝隙。
看见苏沛脸色发青,连宇乔伸出手指重重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当我是禽兽吗?我是怕你一个人回去没人照顾。”
“什麽?”苏沛的脸色更差了。
“怎麽?你更喜欢禽兽吗?”连宇乔侧头咬住了苏沛的耳朵。
苏沛微微仰起头,闭上双眼,仿佛在享受。
连宇乔的温柔来得太突然,他不敢质疑,不敢究,只能感受,哪怕只有短短的几秒锺。

7
等连宇乔吻够了,苏沛才轻轻地说:“我得回去。”
“为什麽?”连宇乔捏住苏沛的下巴,将他的脸扭向自己。
“你这边没有洗漱用具,而且我也需要换衣服。”苏沛知道连宇乔有洁癖,不喜欢与人共用毛巾之类的物品。
“洗漱你可以用我的东西,至於衣服……”连宇乔比苏沛高出了大半个头,身材也要魁梧许多,所以衣服根本无法共穿。
“我已经没事了,还是回去比较方便。”对於连宇乔突出其来的转变,苏沛有些接受障碍。
话音刚落,连宇乔立刻松开手臂站了起来。
离开对方温暖的体温,双方都感到一丝凉意。
“你不喜欢留在我这儿。”连宇乔用的是肯定句,苏沛坐著,看不见他的脸。
“我只是更喜欢睡在自己家而已。”苏沛埋下头,一口一口将碗中的食物送到嘴里,心里有些忐忑。当眼睛余光瞟到连宇乔离开的背影,失落感顿生。他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不愿意错过每一个连宇乔相的机会。只是,这套房子以及房内的每一件东西都不属於他,就像连宇乔从不属於他一样。他不能躺在连宇乔的床上,却想著别人也曾在上面留下温度。做爱可以,相拥而眠不行。这是苏沛的矛盾,也是他的底线。
“!当”,一串钥匙落到餐桌上,苏沛顺势抬头看向去而复返的连宇乔。
“开我的车回去,明早来接我。”
冷冷有声音透著连宇乔的不悦,却让苏沛安了心,有些庆幸他没有因为自己的不顺从而大发雷霆。
日,苏沛开车接连宇乔上班。当他出现时,身边跟著杜婉馨。
刚上车,杜婉馨就摆开大小姐架子,直接把苏沛当成自己的司机,命令他送过连宇乔之後送她回家。
连宇乔没有吭声,算是默许她的话。
苏沛礼貌地笑了笑,应了声好。
早就知道心痛比身体的疼痛更为剧烈,苏沛看著前方,静静地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一直握到指节发白。
後视镜里,杜婉馨黏在连宇乔的身上低声耳语,时不时展露甜腻的微笑,而连宇乔也一改往日的敷衍态度,认真倾听并做出适当的回应。
真的变了,连宇乔如今对谁都不会吝啬自己的温柔。还好,他是里面唯一的一个男人。苏沛压抑著仰头狂笑的冲动,将後视镜一调再调,直到再也看不见二人的脸。守在连宇乔身边,静静地等待希望和失望交替出现,苏沛厌倦了,却怎麽也离不开。就像爬一个极窄的隧道,只能进不能出。
战斗一般度过了整个白天,时锺停在了六点。
“苏沛,到点下班罗。”娇俏的秘书小姐推开门,好心地提醒著仍旧埋首於文件之中的总经理特别助理。
“知道了,你们先走吧。”苏沛笑著挥手告别。
“对了,服装打电话过来说你订的那件礼服还没把尺码告诉他们。”
“礼服?喔!”苏沛拍了拍额头,好半天才想起衣服是订给於慧的,“我知道了,我会打电话给他们的。谢谢。”
“不客气。”
秘书小姐关门离去,屋里再剩下苏沛一人。十几坪的小办公室,连著豪华的总经理办公室。苏沛作为连宇乔的私人助理,已待在这里超过四个年头。
找出於慧的电话,苏沛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於小姐吗?我是苏沛。”
“啊!你怎麽会有我的电话?”於慧听到苏沛的声音,大为吃惊。
“我查了查宾客名单,那里面有你。”苏沛莞尔。
“哦。找我有事吗?”
“没什麽。就是连先生要赔你一件礼服,我忘记问你尺码了。”
“那个……不用了。”於慧有些不好意思。
“我已经和服装店的人联系好了,你不用介意,如果想自己挑也可以……”苏沛正说著,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开始响个不停。匆匆与於慧道别,苏沛三步并做两步走进连宇乔的办公室。
“就走吗?”苏沛问。今天是端午,连宇乔的姐姐连芙蓉邀请苏沛到连家去过节。
“我姐刚打电话过来,让我们早点过去,”连宇乔关上电脑,开始收拾手头的东西。

8
苏沛不喜欢连家的大宅,大得吓人的格局,无论站在哪里都觉得空荡荡的。连宇乔也同样不喜欢那幢宅子,苏沛隐约知道与连母有关,不过并不清楚详情。
将车驶进样复的铁门,远远地看见连芙蓉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对著车子挥手。那随风轻摆的长发与色永不重复的披肩,总让苏沛联想到老式房子里满墙满院的蔷薇。
“欢迎回家。”
连芙蓉的话就像是一个暗号或一把钥匙,轻易卸下连宇乔所有心防,让他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商群没回来吗?怎麽放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拥住姐姐的肩头,连宇乔一边问一边走进屋内。
“你姐夫有事要晚一点。”连芙蓉婉转地提醒连宇乔商群的身份,眉宇间宠溺多过责备。
跟在一旁的苏沛不由觉得岁的连芙蓉与26岁的连宇乔更像是一对母子。也许有年龄的因素,但更多的恐怕是连芙蓉这种完全无条件的包容态度。
“苏沛,好久不见,最近好吗?”连芙蓉直到被弟弟带进屋内,才想起没和苏沛打招呼。
“是有好久没见了,我很好。您呢?”
“什麽‘您’不‘您’的,不是说好叫我芙蓉姐吗?”
“……”苏沛有些尴尬。恭敬的语气、得体的举止一直都是他待人接物的习惯,即使是面对连宇乔,他也从不在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直呼其名。礼貌而疏离,对他来说是一种保护。
“没什麽不好意思的,小宇还不是一样叫我姐姐。”连芙蓉温柔地看著苏沛,不愧是连宇乔的姐姐,虽然“强迫”手法不同,不过全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典型。
“来,叫声听听。”连芙蓉继续保持微笑。
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苏沛不由自主瞟了一眼连宇乔,四目相交,连宇乔露骨的眼神摆明了他也想起了同样的事情,这让苏沛的脸上瞬间腾起一股燥热。
“芙蓉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苏沛不再扭捏。
“这样才对嘛。你跟在小宇身边这麽久,我可是早就把你当成自家人了。平时是没什麽机会见面,现在见著了可不许跟我客套。”这一番快人快语,换上连芙蓉轻轻柔柔的嗓音更显窝心。
苏沛点了点头,微笑。
“姐,几时开饭?”连宇乔突然出声,打断了二人的寒暄。
“要八点才能开饭。你饿了吗?”
“没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苏沛,连宇乔对姐姐说:“我和苏沛还有点事要谈,吃饭的时候再让人来叫我们。”
“好吧。”
匆匆与连芙蓉点头道别,苏沛连忙跟上健步如飞的连宇乔。
看著他们背影,连芙蓉拢了拢肩上的披肩,抱臂而立,一脸的若有所思。
连宇乔的房间在三楼,书房连著卧室以配合他喜欢阅读的习惯。缕的窗帘与地上厚厚的白色长毛地毯让整个房间带上一丝女性色彩,应该是出自连芙蓉之手。
当苏沛重重地摔在地毯上时,他突然有所觉悟。原来,撩拨连宇乔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9
很多人都说,先爱上的那人注定是输家,苏沛不敢苟同。爱情不是战争,没有掠夺何来输赢?他只是在弱势,也许在某些时候很被动,不过那并不是绝对。
趁著连宇乔流连於他的唇齿之间的时候,苏沛抓住机会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摘下了自己的眼镜,随手扔到了远,他学著连宇乔惯用的语气,问:“怎麽,我惹到你了吗?”
连宇乔有些喘,因为苏沛正用大腿恶意地磨擦著他身体的中央,存心激起那最原始的反应。
“你说呢?”将早已滑入苏沛衣内的大手收回,悠闲地枕在脑後,连宇乔不为所动地回视苏沛。即使欲火焚身,他也不允许自己受别人左右。
苏沛弯起了嘴角,将头垂得更低,耳旁的发丝三三两两地擦过连宇乔的脸颊,让他麻痒难耐。
“我的身体还没全好,你不会这麽没人性吧?”像在测试连宇乔的定力,他故意压低声音在他的耳边吹气,还不时用温暖的舌尖轻触他的脸颊,等他微微觉得湿润之後又迅速地离开,硬生生地停在相距零点几毫米的地方,欲拒还迎。
连宇乔没有出声,嘴唇抿成了直线,似乎在为苏沛的话感到不爽,脸也越拉越长。
苏沛笑了,带著纵容的味道。
“又不是说完全不行。怎麽这麽容易就生气了……”话尾音消失在连宇乔的唇边。熟捻地顶开他的牙关,轻轻地搅动同样温润的舌头。这几年在连宇乔的言传身教之下,苏沛已是个中好手。彼此的熟悉,让他很快引燃那压抑住的火苗。唇叠著唇,急促的呼吸交替,连宇乔没有移动身体,光用舌尖就夺回了主动权。重重的吸吮抽走了苏沛的力气,削瘦的身体绵软地跌落在连宇乔的身上。轻薄的衣料毫无保留地传递著高温,耳边净是鼓噪的心跳声。
“铃──”
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遭到二人不约而同的忽视,可惜来电者十分执著,完全没有挂断的意思。
“谁!”连宇乔按下接听键,粗声问道。
断断续续的女声从手机中传来,连宇乔不自在地抬了抬身体,慢慢挪到红木书柜旁,将背靠在柜门上。
苏沛随著他的动作移动著,仍然贴著他的胸口。伸出手指,一颗接一颗慢慢地解开那白色的钮扣,结实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之中。苏沛低下头,吻上连宇乔让人羡慕的完美腹肌。
连宇乔拿著手机,耳边仍是杜婉馨喋喋不休的说话声,眼睛却直勾勾地盯著苏沛。
纯白的衬衣半敞著,色的领带早已歪斜,松垮地衬托著白皙的皮肤。苏沛总是在不经意间释放特有的风情。连宇乔绷紧了腹部,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手机仍在嗡嗡作响,苏沛把脸移到了连宇乔的腰部以下,看著那鼓涨的地方,开始迟疑。
“什麽?”
苏沛以为连宇乔在跟他说话,立即抬起头。凌乱的黑发覆在他的额前,掩不住脸颊的绯红。发现连宇乔不过是在讲电话,苏沛不由有些挫败。难道他的定力真的那麽好?
“你再说一遍。”继续敷衍杜婉馨,连宇乔努力克制摔开电话的念头。苏沛最擅长的就是耍些小动作好让他快些结束,主动的挑逗也不过是亲吻而已,这他倒要看看,他究竟能做到什麽程度。
拉开连宇乔的裤子拉链,苏沛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真是昏了头了,怎麽一听到杜婉馨的声音体内的恶劣因子就开始活动,存心想让连宇乔在她面前失态。仔细一想,根本就是便宜了连宇乔嘛。
见不得苏沛磨蹭,连宇乔伸手扣住他的後脑勺,直接向自己的胯下按去。
“唔!”整个脸贴上那勃发的部位,苏沛惨叫了一声。
“什麽声音?宇乔,你在听我说话吗?”杜婉馨在电话那头有些气急败坏。
不耐烦地说了句“随你”,连宇乔挂断了电话。
“怎麽不往下做了?”扯住苏沛的头发,连宇乔硬生生将人提到自己眼前。
“痛!”苏沛抓住连宇乔的手腕,漂亮的脸皱成了一团。
狠狠地堵住已然红的双唇,连宇乔狂暴地啃咬著,恨不得将人拆解入腹。
漫长的亲吻终於结束时,苏沛差点没窒息过去。
“这放过你,等你伤好了再说。”连宇乔以快到让眩晕的速度推开苏沛,闪进了房内的浴室。
苏沛躺在地毯上,脑子一片空白。这是什麽桥段?连宇乔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叫停!来不及细想,敲门声突然响起。
“哪位?”
“苏沛,是我。”是商群的声音
“等等,我就来开门。”苏沛一惊,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打开门的时候,商群与连晋东见到的又是那个斯文整洁的苏沛。
“董事长、商副总。” 苏沛侧身而立,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宇乔呢?”连晋东是连宇乔的父亲,也是连氏国际的董事长。
“连先生在浴室,一会儿就出来。”
“听说你厨艺不错,下去帮帮芙蓉吧。”商群温和地对苏沛说道。
“好。”知道他们与连宇乔有话要谈,苏沛识趣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1
连家的厨房很大,各式现代用具一应俱全。苏沛一直想象不出养尊优的连芙蓉洗手做羹汤是什麽样子。
“我看起来很怪吗?”舀出一碗浓汤,连芙蓉笑著递到苏沛的面前。
“不会。”苏沛尝了一口,问:“鱼?”
“恩,沙参玉竹鱼尾汤。是润肺的,对烟酒过量和睡眠不足的人很有好。专门做给小宇喝的,我们家就他吃鱼。”
“味道很好。”放下汤碗,苏沛卷起了衣袖,走到连芙蓉的身边。“还有什麽要做的?我来帮忙。”
“不用,都忙完了。”连芙蓉笑了笑,拿起盐罐往汤锅里加盐,“对了,小宇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麽麻烦?”
“怎麽这麽问?”
放下盐罐,连芙蓉转身面对苏沛,说:“你天天跟在他身边,没发现他有什麽异常吗?”
苏沛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摇头。
“他订婚那天突然离开了会场,夜里很晚才回来。早上我看见他,好像抽了一晚的闷烟。”
苏沛心里咯!一响,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你说他是不是有婚前恐惧症?”连芙蓉皱起眉头,从厨框中拿出一个汤碗。
“也许吧。”
“小宇的脾气不好,和杜婉馨那样性格的女生相起来一定不太容易。我虽然有些担心,不过只要他喜欢,我也就不再干涉。只是……”
苏沛接过连芙蓉手中的碗,帮她把汤盛进碗里。
“他好像并不在意杜婉馨,像今天的家庭聚会他都不愿叫上她。”连芙蓉不甚烦恼地说著,“苏沛,你平时和小宇会不会有冲突?”
苏沛手一颤,汤勺掉进了锅里。
“怎麽会……”迟疑的声音,连苏沛自己听著都觉得没什麽可信度。
“呵呵,小宇的脾气有一半是我惯出来的,你一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吧?”连芙蓉从苏沛接过汤勺,拿起干净的餐巾细细擦拭。“妈妈走了以後,小宇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虽然霸道了些,不过本质并不坏。你的包容与忍让,我想他一定是看见了,而且记在了心里。不然他也不会那麽信任你。看看他身边,走得近的也只有你而已。”
“我知道。”温和地笑了笑,苏沛将汤碗放进托盘之中打算端去餐厅。
“你不信我?”连芙蓉挡在苏沛的跟前。
“我没……”
“做个实验吧!”
苏沛微微侧头,不明白连芙蓉的用意。
“小宇的体贴从来都是用在看不见的地方,如果不仔细观察,你根本就无法看见。”连芙蓉眨了眨眼睛,露出与年龄不符的顽皮表情。
一勺份量十足的食盐洒进了连宇乔的碗里,随著汤勺的搅动消失无踪。
苏沛愣愣地看著,不解。
“端出去吧。”推了推苏沛,连芙蓉优雅地走入了餐厅。
连家父子与商群下楼的时候,连芙蓉与苏沛早已坐定。
不等连宇乔坐稳,连芙蓉就迫不及待地将汤碗送到弟弟的面前,说:“小宇,我熬了你最爱喝的鱼汤,来尝尝味道。”
“嗯。”连宇乔应了声,不疑有它,端起碗来就喝了一大口。
苏沛紧张地注视著,担心连宇乔会将汤一口喷出来。
意外的是,连宇乔脸色未变分毫,还不急不徐地将碗里的汤喝得一干二净。
“好喝吗?”连芙蓉一脸期待地看著弟弟。
“很好喝。”
连芙蓉闻言,脸上笑开了,“好喝就多喝点。来,大家吃饭吧。爸,这是您爱吃的芦笋……” 连芙蓉一边与父亲聊天,一边对苏沛悄悄地眨了眨眼睛。
苏沛傻眼了,连芙蓉明明就放了一大勺盐进去,连宇乔怎麽会完全没感觉?
吃完晚餐,男人们都到了偏厅,坐在沙发上闲聊。
说话间,苏沛偷偷地观察连宇乔,发现他已经喝了不下五杯清水。原来那些盐还是有作用的。这就是连宇乔的体贴吗?苏沛不由地笑了,这种体贴恐怕也只是针对连芙蓉一人而已。
“你笑什麽?”连宇乔瞄了一眼苏沛,不客气地问道。
原本正在说话的连晋东与商群闻声停止了谈话,同时转向苏沛。
被问得答不上来,苏沛有些尴尬。
“宇乔。”甜美的女声转移了众人的视线。
“杜婉馨?!”

11
7寸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叩叩作响。
苏沛将身体靠在椅背上,默默地注视著那道火红的身影迅速靠近连宇乔。
张扬的美丽与阳刚的帅气,无论是谁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杜婉馨与连宇乔就像一幅画,养眼。
“你怎麽来了?”连宇乔问杜婉馨。
“刚才讲电话的时候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杜婉馨语带娇嗔,假意睨了连宇乔一眼,然後开始大方地与在场的连家人打招呼。
那一刹那,苏沛的耳中突然没了半点声音。眼中只剩杜婉馨那只缠在连宇乔手臂上的手。鲜红的指甲油,血一般丽。
平稳地呼吸著,拿出最常用的微笑面具,苏沛感觉自己的脸颊正一寸寸僵硬。
“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了。”终於找到空档插上话,苏沛迫不及待地表达去意。
“今晚住在这里吧,房间我已经让佣人收拾出来了。”连芙蓉比连宇乔更快一步出言挽留。
“还是不打搅了,明天还要工作,回市区比较方便。”
“那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连芙蓉说。
“谢谢。”
“司机今天请假。”商群提醒妻子。
“那你开宇乔的车走好了,他明天可以坐商群的车。”连芙蓉看向弟弟。
“不行。”连宇乔毫不犹豫地表示反对,“我的车没油了。”
不容反对的口气,让苏沛不敢开口提醒油箱明明是满的。
“你刚刚怎麽不说啊?我的司机又走了,我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好了。”杜婉馨也插了进来,一脸不耐烦地拿出了手机。
连宇乔长手一伸,把杜婉馨的手机扔回了她的包包里,说:“不用了,苏沛今晚住这里。”
就像终审判决,苏沛知道自己已无上诉的可能,只能无奈地留在了连家,而杜婉馨也理所当然的留了下来。
客房在二楼,正在连宇乔卧室的正下方。蓝色的被子像海水一般淹没了苏沛的身体,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杜婉馨此刻正在连宇乔的房中,会有什麽香的戏码,用膝盖也能猜得出。
瞪著刺白的天板,苏沛觉得胃里有什麽在不停翻搅,让他一阵阵恶心。从床上爬起来,他决定去喝一杯牛奶。
厨房的灯亮著,商群站在冰箱前。
“还没睡?”
“睡不著,想喝杯牛奶。”苏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正好,芙蓉也睡不著,我正打算帮她煮杯牛奶。”商群回了一个微笑,从冰箱拿出了两盒鲜牛奶。将牛奶倒在奶锅里,他打开了瓦斯炉。
淡蓝的火焰跳跃著,吸引著苏沛的眼球。
“你……”商群扭头看著苏沛,欲言又止。
“什麽?”
抬手在自己的锁骨上比了比,商群没有出声。
下意识地捂住锁骨,苏沛想起那儿有连宇乔留下的吻痕。睡衣太宽,让原本得以掩盖的部位一览无余。
商群低下头,将目光定格在奶锅之上。
“是连宇乔干的吧。”
“……”苏沛无言以对。他并不惊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与连宇乔的关系能维持到今天,大部分是得益於旁人的视而不见。
“你爱他吧?”
“……”
“傻瓜。”
“……”
行事沈稳的商群一直给人很可靠的感觉,苏沛听他的话,就像大哥在教训不懂事的弟弟。
“你和芙蓉一样,都太宠他了。”
继续沈默著,苏沛不想辩解。他对连宇乔的付出,岂是一个“宠”字就能概括。
商群将火调到最大,牛奶很快沸腾起来,发出咕咕的声响。关上火,商群把牛奶倒进了杯子里。
“你们对他的爱就像一张温床,滋生著他的傲慢、自私、霸道。总有一天,让他看不清自己。”商群的声音冷了下来,与杯中牛奶散发的热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商先生,我有些困了,先上去休息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苏沛转身就走。
手腕被硬生生地拉住,苏沛看见商群眼中瞬间闪过的暴虐,那不是他熟悉的商群。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商群察觉自己的失态,立即松开了手。
“对自己好一点,别让他把你给毁了。”没有波澜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商群端起牛奶,先一步离开了厨房。
呆呆地站了很久,苏沛的脑子一片混沌。
记不清自己是怎麽回的房,再醒来时已是清晨。
梳洗完毕,跨出了房门。浅灰色的短毛地毯在走廊上延伸,一直伸展到身著米色睡袍的身躯之下。
苏沛飞快地跑上前,跪扶起倒地的人。
“芙蓉姐!”
连芙蓉趴倒在楼梯口,痛苦地扭动著,嘴唇乌紫,像成熟的桑堪。
“芙蓉姐,你怎麽了?!”苏沛大叫,“来人啊!”
“不……宇……”连芙蓉艰难地呼吸著,死死掐住苏沛的手臂。
“你要说什麽?别急,慢慢说。”苏沛将人平放在地上,轻轻抚著她的胸口。
“小……宇……”连芙蓉的脸色越来越灰败。
“你要找宇乔吗?我帮你叫他。”握住连芙蓉的手,苏沛急得大吼大叫,“宇乔,宇乔!快来啊!你姐出事了!”
“不……小、小……”
“什麽?”
“……群……商群……”
“芙蓉?!”商群从房中跑了出来,看著倒地不起的妻子,立刻跑了上去,将苏沛挤到一边,仔细检查妻子的情况。
“她心脏病犯了,快去,客厅的柜子里有药,快去拿过来!”
“哦,哦!”苏沛应著,急忙往楼下跑。
“不……”连芙蓉发出干哑的声音,不肯放开苏沛的手臂。
这时,连宇乔从楼上跑了下来,猛地推开商群,大叫道:“姐!你怎麽了?”
“你姐心脏病犯了。”商群跪在一旁,努力想抱回自己的妻子,无奈连宇乔寸步不让。
“你是猪啊!还不快去房里把药拿过来!”连宇乔对著商群大吼,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商群怔了一下,旋即跑回了房间。
连芙蓉此时已双目紧闭,全身开始抽搐。
“姐,你要挺住。”一把将姐姐抱了起来,连宇乔声音有些颤抖,“苏沛,你去开车,我们直接去医院。”
“好!”

~~~~~
宇:这就是你所谓的冲破性进展?(横────)
沛:你怎麽可以这麽对待我可爱的芙蓉姐!(怒~~~)
芙:我怎麽这麽命苦?我才刚出场你就想让我死翘翘吗?(泣ING)

作者:。。。。。。。。。==

12
站在急救室的门外,连宇乔反而没了最初的慌乱。冷漠的神情如一潭死水,苏沛担心他一旦波动起来就会成为一场惊涛骇浪。
想靠近他,想拥抱他,想给他支持的力量。可想归想,苏沛却没有任何动作。地点不对,身份不对,除了静静地站在原地,他什麽都不能做。
商群比他们後一步抵达医院,接著是杜婉馨和连晋东。人一多,就不可避免地嘈杂起来。苏沛没心思去听旁人在说些什麽,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连宇乔身上。连宇乔太安静、也太镇定,这不合常理。
“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地上了,苏沛扶著她……”商群心痛万分地对连晋东陈述事情发生的经过,声音哽咽。
“放心吧,姐夫。姐姐一定会没事的。”搀著连家老爷子的杜婉馨连忙出声安慰。
“芙蓉的病是先天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不能怪你。”相较於女婿的激动,年近古稀的连晋东要平静许多,“那孩子生来就命不好。”老人微颤的嘴唇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即使他一生经历无数,可真要遇上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可能无动於衷。
这时,一直沈默的连宇乔终於有了动静,“如果我姐真有什麽不测,你也别想好过。”伸手指著商群的鼻子,连宇乔字字阴狠,“你记著,今天你进得了连家,靠的是我姐!聪明的就求神拜佛保佑她平安无事。”
“宇乔,你怎麽说这种话!”杜婉馨为商群鸣不平。
“关你屁事!”连宇乔骤然拔高的声音在安静的走道内突兀地响起,凶恶的眼神吓得杜婉馨打了个哆嗦。
“宇乔,你这是干什麽!”连晋东喝道。
苏沛反射性地挡在连宇乔身前,明显的保护姿态让所有人一怔。
“冷静点,”不太自然地侧了侧身,苏沛轻声说:“这里是医院。”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表情各异。
假装没看见商群眼中的不屑,苏沛转身面对连宇乔。原想说些安抚的话,可一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又觉得说什麽都不合适。
连宇乔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胸中的戾气。
“你在这儿守著,有消息立刻通知我。”硬著嗓子命令完苏沛,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宇乔,连宇乔!”杜婉馨没料到连宇乔会离开,跟也不是、留也不是,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连晋东则是明显松了一口气,这个像野马一样的儿子他实在是驾驭不了,还不如让他走得远远的。
所有的人中只有苏沛的眉头锁得更。连宇乔会离开是因为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他要转移注意力,以防止最坏的消息出现的时候自己会崩溃。苏沛感觉,连宇乔根本就是脆钢易折。
七个小时後,连芙蓉被推出了手术室。手术很顺利,可完成之後她却突然脑缺氧昏迷,仍然没有脱离危险期。
连晋东受了打击,差点倒地不起,被杜婉馨送回了连家。而商群则寸步不离地守著妻子,完全不理会旁人。
当苏沛打电话告知连宇乔这个消息时,电话那头一片寂静。
“宇乔,你在听吗?”
“你今晚守在那里,有消息随时通知我。”
“好。”
电话的盲音刺耳。莫名的,苏沛就是觉得痛。
病房里,连芙蓉脸色苍白,瘦弱的身体连接著大量的仪器,仿佛马上就要被那堆金属吞没。
“你千万不要有事。”喃喃地低语著,苏沛分不清自己的祈祷是为了连芙蓉还是为了连宇乔。也许,两者都有。
医院、公司,一连几天,苏沛马不停蹄地两头跑。去医院是为了看连芙蓉,去公司则是为了看连宇乔。
此时的连宇乔像是一台疯狂地工作机器,一天干2个小时,不肯离开办公室一步,把香烟当粮食,拿咖啡当水喝。
苏沛关上办公室的门,叫了声:“宇乔。”
“把Anna叫进来。”
“她走了。”
“走了?谁让她走的?!工作还没完她就想走,明天叫她卷铺盖走人!”连宇乔猛地将手中的笔对桌上一扔,沈声道:“叫李敏进来。”
“人都走了,我让她们回家了。”苏沛弯下腰,捡起地上散落的文件。
见不得苏沛平静温和的样子,连宇乔混账地将手中的文件夹摔到苏沛面前,大吼:“你凭什麽把人放走?”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她们都是女孩子,回家太晚家人会担心的。你这边还有什麽事,都交给我来做吧。”顺手把文件夹也捡了起来,苏沛不以为意。
被苏沛温柔的态度堵得半天说不上话,连宇乔又气又恼:“我不是让你在医院呆著吗?你跑这里来做什麽!”
“芙蓉姐已经脱离危险期了,我特地过来告诉你。”
“她醒了?!”连宇乔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13
苏沛跟著站了起来,缓缓地摇了摇头,“只是脱离了危险期,但是不知道什麽时候会清醒。”
“不会醒吗?”连宇乔颓然地跌回坐椅。
“别泄气 ,”半跪在椅前,苏沛握住连宇乔的手背,微笑著说:“芙蓉姐舍不得你,她一定会挺过去的。”
连宇乔看著苏沛,迷茫地问:“会吗?”
“会的。”苏沛站起身,半弯下腰,捧住连宇乔的脸,说:“去看看她,告诉她,你希望她好起来。她听到你的真心话,一定会努力康复的。”
对上苏沛晶莹的目光,连宇乔的脸蓦地一红,反射性地撇开头。
苏沛假装没有看见连宇乔脸上难得的羞涩,继续问:“我陪你去医院好不好?”
没有问答,连宇乔推开苏沛,拿起外套向门外走去。
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苏沛微笑著快速跟了上去。

医院的探视时间已过,苏沛凭著这几日与护士小姐建立的良好关系,将连宇乔带到了病房外。
透过观察窗窥视病房内,连芙蓉仍在昏迷之中,昔日的风彩被苍白与孱弱替代。
连宇乔本想推门入内,却在见到商群的身影後,止步不前。
“他一直没有离开,我相信他是真的担心你姐姐。”苏沛与连宇乔并肩而立,想化解连宇乔对商群的成见。
“他不担心才怪。”连宇乔嗤之以鼻,“我姐要是醒不过来,他就会一无所有。”
“宇乔,不要用利益去衡量一个人的好坏。有些东西是无法作假的,如果你肯用心去体会,你就会发现……”
“闭嘴!”连宇乔粗鲁地打断了苏沛的话,“别让我再听见你为他说话。是非曲直我会判断,用不著你在这里多事。”
见连宇乔听不进去,苏沛不再多言。
背对门口的商群丝毫没有察觉门外的动静,只见他轻轻拨开妻子额前的头发,细细地将它们一一整理好。
“直觉让我无法对他产生好感,”连宇乔看著病房内,突然开口,“他比我姐小七岁,他(她)们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就向我姐求婚。姐姐的先天性心脏病让她这辈子都不能有小孩,而商群却是家里的独子。你相信吗?为了和我姐结婚他不惜与家里决裂。什麽样的男人能下得了这样的决心?”
“爱情总是让人奋不顾身。”
“爱情?哼!你相信那种女人才信的东西吗?我只看到野心。”
苏沛侧头,直视连宇乔的眼睛,“直觉也是女人才信的东西。”
连宇乔眉头拧起,四周压力骤升。苏沛没有回避,继续注视著他,可惜冰冷的镜片挡住了他眼中涌动的情绪。
擦身而过,连宇乔离去的步伐带动空气,抛起小小的气流。苏沛打了个寒战,毫不犹豫地跟上他。
每一都在追著他,看著那高大的背影,苏沛苦笑。要到什麽时候,他才能成为那个潇洒离去的人?
“宇乔!”
连宇乔对苏沛的叫喊充耳不闻,直直地走向自己的车子。
“宇乔!”
嘀──
连宇乔一拳打在车门上,车子的防盗系统发出尖锐的叫声。
“我来开车。”扬了扬手上的车钥匙,苏沛摆出无辜的笑脸。
不知道是被气糊涂了,还是真的累了,连宇乔意外地没有表示异议。
平稳地发动汽车,苏沛全神贯注地开始驾驶。
连宇乔坐在副座,将车窗降下,让夜风恣意地灌入车内。
“我要回公司。”发现车子的方向不对,连宇乔说。
“你需要休息。”苏沛盯著前方,没有转向。
“我说我要回公司t!”连宇乔揉著额角,提高了嗓门。
苏沛看了他一眼,温柔地笑了笑,“去我家吧,我给你弄点吃的,然後你好好休息一下。在芙蓉姐醒来之前,你不能出状况。”
“不关你的事。”
“只有小孩子才会跟自己过不去。”
“苏沛!”
“到了。”将车停稳,苏沛突然揉了揉连宇乔的头发,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小孩子。
没等连宇乔反应过来,苏沛就下了车,好整以暇地等连宇乔下来。
跟苏沛这种性格的人吵架就像把钉子锤进棉里,除了气死自己,什麽目的都达不到。连宇乔自己知道这点,於是拉长了脸,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车。
苏沛的家比连宇乔的公寓小了近一半,不过因为室内设计十分简洁,倒也显得宽敞。
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一碗鸡蛋面,苏沛笑眯眯地看连宇乔把它吃得精光。
“去沙发坐一下,等吃的东西消化了再去洗澡。”将连宇乔推到客厅,苏沛在房中忙碌起来。
床单、被套要换干净的,毛巾也要准备新的。今天他不打算让连宇乔回去,怕他一回去又变成一个工作狂。
“这麽想我留下来?”连宇乔猛地将正在铺床单的苏沛压在床上。
“我只是不想放你独自一人呆著。”
“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狠狠地在苏沛腰上掐了一把,连宇乔站了起来,转身走进浴室。
蒸腾的水雾模糊了墙上的镜子,连宇乔站在喷淋头下,任流水冲湿身上的衬衫。
苏沛走了进来,从身後搂住连宇乔。
“想哭吗?”苏沛问。
“说什麽屁话。”
“我爸以前得肝病住院的时候,我总是躲在被子里哭。”
“我不是你,白痴!”
“商群抢走了芙蓉姐,你很生气吧?”
“……”
“只属於自己一个人的姐姐突然被陌生人抢走了,如果是我一定很生气。”
“滚!少在这儿胡说八道。”连宇乔想挣开苏沛的手臂,却发现苏沛的力气出奇的大。
苏沛把脸贴在连宇乔的衬衣上,感受著流水和肌肤共同的热度。“因为在乎,所以害怕失去。怕到极点就会觉得痛。”
温暖的水指穿过衣扣间的空隙,滑入衣内。重重揉搓著连宇乔的小腹,苏沛吻上他的後颈。
“把你的痛都给我,让我来替你痛吧。”

1
连宇乔握住苏沛的手,回转身体。
流水滑过苏沛的眼镜镜片,让两人都无法将对方看真切。
“你越来越爱管闲事了。”低头耳语,连宇乔如疾风过境一般扫过苏沛的唇齿。
他的确觉得痛,失去亲人的恐惧已经漫遍了他的全身,噬咬著自以为坚硬的躯体。苏沛是一剂镇痛的良药,他不能错过。只有在苏沛的身边,他才能发泄自己的彷徨与无助。连宇乔知道,他对苏沛的信任由来已久,莫名的,就是相信。即使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喊:不要!不要被他看穿!可身体早已脱离意识的主宰,自行奔向那舒适的港湾。
有些费力地摘下自己的眼镜,苏沛睁开眼睛,看著连宇乔近在咫尺的皮肤。触目水汽氤氲,一片湿润。
舌尖被吮得生痛,可心里却觉得畅快。因为这一,除了情欲之外还有了些别的。
手掌游走在肌理分明的背脊,赶在在泛凉之前重新将它搓热。苏沛手脚并用缠著连宇乔,高度配合他的动作。
浓重的喘息几乎压过流水的声音,连宇乔觉得周身火烧火燎,而苏沛是唯一的一抹清凉。他不断地向他贴近,恨不得将人整个粘在自己身上。仅仅入唇齿是不够的,他想要的是完全撕裂这具身体。进入他的体内,汲取全部的温暖。
“唔!”
苏沛闷哼一声,咬牙接纳连宇乔。
连宇乔抬起苏沛的身体,将他架到盥洗台上,疯狂地亲吻他的脸。加大侵略的幅度,连宇乔咬牙问道:“痛吗?”
“痛!”
这是他给的痛,他们的痛。苏沛白著一张脸,努力扯开一个笑容。
“为什麽?”缓下抽插的动作,连宇乔捧住苏沛的脸颊,问:“为什麽要替我痛?”
“不为什麽,”苏沛抬腿勾住连宇乔的腰身,将舌尖探入那温暖的口腔之中,含糊地说道:“爱我。”
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好好爱我。苏沛闭上眼,不让鼻尖的酸涩涌入眼眶。
“苏沛……”
连宇乔以熟练的爱抚缓解苏沛的疼痛,第一,他感到不舍。苏沛的贴心与包容,他一直都知道。金钱的诱惑与低劣的威胁从来就不是重点,苏沛全心的付出一定另有原因。究竟是什麽?连宇乔看不透。或者说,他害怕去确认。
因为在乎,所以害怕。
付出与等待,连宇乔选择了後者。他一直在等苏沛坦白,等他主动呈上他的秘密。
因为在乎,所以害怕。
不惜一又一用出格的行动来刺激苏沛,希望挖掘出他心底的想法。可是,等来的却是他毫不在乎的表现。明明就在怀中,可感受不到心灵的契合。
“你会为我奋不顾身吗?”失速的律动著,连宇乔在苏沛的脖子上留下一长串红痕,
“什麽?啊──”迷乱中的苏沛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记剧烈的撞击逼上了顶峰。
将脸埋在连宇乔的发间,无力地攀住他的颈项,苏沛羞得满脸通红。
连宇乔抬手抚过苏沛的发尾,揶揄道:“看来你痛得挺爽。”
找不出话来反驳,苏沛对准连宇乔的脖子就是一口。
“嘶!”连宇乔倒抽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著苏沛,“你咬我?!”
“我不是故意的!”苏沛抬起头,有些慌张。连宇乔不喜欢别人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以前苏沛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摸了摸脖子上的咬痕,连宇乔斜眼看著苏沛。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苏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哼,装模作样你最拿手。”伸手托起苏沛的臀部,连宇乔贴在他的耳边说:“抓稳了。”
苏沛来不及惊讶,整个人就离开了盥洗台。就著身体相连的姿势,连宇乔把苏沛抱出了浴室。为了不让自己掉下来,苏沛不得不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攀在连宇乔身上。埋在身体里的器官随著行走的步伐微微震颤,在苏沛的体内激起异样的波动。
“宇乔!”忍不住哀求。
“舒服吗?”连宇乔弯起嘴角,一脸坏笑,“这个姿势不错。”
“宇乔!”苏沛拨高了声调,继续哀求。
“想不想试试在上面是什麽感觉?”
“嗯?”
连宇乔封住苏沛的双唇,坐到了床边的小沙发上。原本用来看书的小沙发一下子承载了两人的重量,竟发出呀呀的声响。苏沛被迫分腿跨坐在连宇乔的身上,自身的体重好像全压在了那羞於启齿的地方,清晰的插入感让他面红耳赤,头顶都要冒出烟来。
不依不饶地在苏沛的口中肆虐,连宇乔丝毫不在意他的尴尬。动手除去两人身上残存的衣物,他一又一托起苏沛柔韧的腰肢,然後再陡然松手。直达的撞击让两人双双跌落欲望的渊,苏沛无意识地挣扎著,呼吸乱成一团。
坚固的牙齿重重咬住退缩的舌头,不让它有机会离开自己的掌控。
“呜……唔……”苏沛发出即快乐又痛苦的声音。
情欲的魔力轻易掌控住二人的身心,纠缠、翻滚、嘶吼、呻吟……
当连宇乔沈沈睡去之後,苏沛将亲吻印在他的眉心。
“我一直在为你奋不顾身。”

15
连宇乔平静的睡脸不曾感应到那情的叹息。
苏沛缓缓从床上爬起来,走进浴室冲洗。把自己弄清爽了,再为连宇乔整理干净。事情做完後,他已是睡意全无。身体酸软疲乏,可精神亢奋异常。重新躺回床上,在一片黑暗中安静地感受著连宇乔近在咫尺的呼吸,苏沛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一直渴望像正常情侣一样与连宇乔相拥而眠,将头枕在他的胸口,感受心脏规律的跳动。
也许是被压得有些难受,连宇乔突然翻了个身,甩开了苏沛。
他们之间没有默契。苏沛苦笑著,离开了卧室。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他点一支烟,在淡淡的烟雾中看著月朗星稀的夜空。暗自下定决心,等连芙蓉一醒,他就离开。这段没有结果的暗恋是时候结束了,连宇乔不是他能觊觎的人。纵使肉体再亲密,他们也无法相知相守
“你什麽时候学的抽烟?”
突兀的声音把苏沛吓了一跳,手中的烟掉到了地板上。
连宇乔快一步拾起抽到一半的香烟,用力摁熄在烟灰缸里。
“你怎麽醒了?”
没有回答苏沛的问题,连宇乔不由分说地将他打横抱起,不悦地说:“大半夜的,你坐在这里干什麽?”
“睡不著,所以……啊……”
突然被扔到床上,苏沛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
“你什麽意思,在我身边就睡不著吗?”连宇乔有些生气。
不是!苏沛想解释,却被连宇乔封住了双唇。粗暴的亲吻让苏沛的脑子有些糊了。
强行闯入的舌尖像在寻找什麽似的,一遍又一遍来回扫荡著腔壁,偶尔停下来就卷住他的舌头一阵猛吸。无关情欲,只是单纯的占有,就像在确定一件物品的所有权。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连宇乔放开他时,唇上已经泛起火辣辣的疼痛。
“不准再跑到客厅去了,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听到没有?”
“嗯。”苏沛一边回答一边猛点头,点完才想起来房里没开灯,连宇乔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
“睡吧。”连宇乔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室内重回安静,苏沛僵著身体,任连宇乔趴在自己身上。
不一会儿,估计是被苏沛的骨头硌得不舒服,连宇乔开始扭来扭去,可是就是不愿换个姿势。
苏沛被压得喘不上气来,有些好笑地说:“你这麽动,我怎麽睡得著。”
“闭嘴。”连宇乔低吼著,突然扯开苏沛的睡衣,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赤裸的胸口之上。
苏沛一惊,愣在当场。
“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姐姐要带著你一起离开我。”
“怎麽会……”
“你的心跳得好快。”
“有、有吗?”
“不要离开我。”
“……”
“说你不会离开我。”
“我……不离开。”
“抱著我。”
苏沛顺从地抱住连宇乔,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一会儿,连宇乔就没了动静,枕著苏沛的胸口重新进入了睡乡。剩下苏沛两眼发直地盯著天板,好半天都没分清楚自己是在梦里还是清醒著。
一夜无眠,看著阳光一点点溜进室内。
“早。”连宇乔撑起上半身,看著苏沛的眼睛说道。
“早。”苏沛露出幸福的微笑。
“和我睡还不太习惯吧?”抚摸著苏沛眼睛下方的青黑,连宇乔问。
“不会!”
“没关系,过几天你就习惯了。”自顾自地说著,连宇乔翻身下床,在自己的外套了搜了半天,拿出一把钥匙往苏沛身上一扔,“去我家帮我拿几套衣服过来,日常用品也带过来。等会儿陪我去医院看姐姐。”
“哦。”苏沛嘴上应著,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怎麽,我住这里你不乐意吗?”连宇乔挑眉,不悦地看著苏沛。
“没有啊!”苏沛立即否认。
“那还不快去?难不成你想让我光著身子出门?”,连宇乔笑著在苏沛唇上咬了一下。
苏沛痛得打个了哆嗦,这才发现连宇乔未著寸缕,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我,我就去。”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苏沛逃似地离开了家。

16

等苏沛拿完东西,跟连宇乔一起赶到医院的时候,时锺已指向十点。
上楼进到连芙蓉的病房里,杜婉馨与连晋东正守在那儿,商群则在洗手间漱洗。
“宇乔!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一上午。”
“什麽事?”连宇乔没看杜婉馨,径直走到姐姐床前。
杜婉馨有气无撒,只好横了跟在後面的苏沛一眼,说:“医生建议姐姐动手术,大家都在等你过来拿主意呢。”
“什麽手术?”握著姐姐的手,连宇乔问。
“心脏手术。医生说如果姐姐的心脏不治好,她迟早会死於心衰。”
杜婉馨不加修饰的话语,听得连宇乔脸色发黑。
连晋东也有些不快,於是接过了话头,对儿子说道:“手术成功的机率是3%,你姐的情况已经拖不了太久了。早知道之前就搏一搏了,也不用现在再来雪上加霜了。”几日不见,连晋东的头发白了许多,十分憔悴。
连宇乔没有抬头,将姐姐的手握得更紧,问:“如果手术失败的话,会怎样?”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知道手术失败就意味著死亡。
“手术如果成功,她会醒吗?”
“医生只说,如果不做手术,她自然苏醒的机率几乎为零。”连晋东看著一双儿女,说出让他心痛万分的事实。
良久,连宇乔终於做了决定,“那就尽快手术吧。”
商群正好从洗手间走出来,听到连宇乔的话,不由对著他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苏沛在商群有所动作之前,不动声色地将他强行架出了病房。
“芙蓉是我的妻子!”站在空旷的天台之上,商群冲著苏沛一顿狂喊。
苏沛看著他,眼中闪过有一丝怜悯。
“他怎麽可以不问我的意见,擅自做决定!啊、啊、啊──” 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向来稳重的商群狂暴地叫嚷著,疯狂发泄心中长久淤积的不满。
“连小姐也是他的姐姐。”苏沛觉得心里堵得慌。
“那又怎麽样?他们是姐弟,他就有权控制她的生死吗?手术如果失败的话,她会死的!”商群冲到苏沛的面前,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发出近乎哀鸣的声音,“她会死的,你知不知道?她会死的!”
四目相对,无声的眼泪自商群的眼眶一颗一颗滚落下来。施加在苏沛领口的力道慢慢松懈,高大的身躯顺著苏沛的身体滑了下去,跪到了地上。
苏沛就像被人卡住了喉咙,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再强悍的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如果今天躺在病床上的是连宇乔,苏沛也不能肯定自己会有什麽样的反应。没有人愿意看著心爱的人去冒险,更何况是帮她去做选择。生还是死,没人能保证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呵呵,”商群突然笑了起来,“我真是头壳坏了,怎麽跟你说这些。你跟连宇乔根本就是一夥的。”猛地站起身来,商群一把推开苏沛,转身背对著他,阴鸷地说道:“你走吧!”
“我与连宇乔是不是一夥都与这件事无关。”绕到商群的面前,苏沛严肃地看著他,“为芙蓉姐做手术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我想你也不愿看著她一日比一日衰弱,然後在无知无觉中面对死亡吧。”
商群无法反驳。
“振作一点,芙蓉姐还需要你的支持。”放柔声音,苏沛温和地笑了笑,“别让她失望。”
捂住自己的脸,商群长吁了一口气,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临近正午,刺目的阳光照在两人的身上,毒辣异常。
苏沛无声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天台。
病床的走道上,饭菜的味道混合著原本的消毒水味道,让人有些作呕。
老远就看见杜婉馨站在连芙蓉的病房外来回走动,用高跟鞋敲击出烦躁的节拍。
苏沛点头打了个招呼,正准备进病房时却被杜婉馨拦住。
“连宇乔昨晚在你那里?”杜婉馨的语气不太好,好像正在强行压制胸中的怒火。
苏沛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给我说实话,别以为我什麽都不知道。”杜婉馨压低嗓子,脸有些扭曲。
苏沛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看著她。
“我看见他脖子上的吻痕了,说,他昨晚跑到哪个女人那里去了?”
吻痕?!苏沛有些尴尬。
“我是他的未婚妻,有权知道他的一切。你如果不想夹在里面难做,就老老实实把情况都告诉我。不然最後吃亏的可是你。”杜婉馨以为苏沛不说话是表示默认,更加急躁起来。
苏沛感到莫名其妙,如果杜婉馨认定连宇乔另有女人,为什麽吃亏的会是他?这是哪门子逻辑?
“你要是帮著他瞒我,小心我让他炒了你。”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女人,往往会变得毫无理智可言。
苏沛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平静地说:“连先生昨晚的确是跟我在一起。”
“那他身上的印子怎麽解释?”杜婉馨并不笨。
“这个,我想你去问连先生本人会比较清楚。”苏沛抱歉地笑了笑,不想再与杜婉馨纠缠,伸手握住了病房的门把手。
“等等!”没有问出结果,杜婉馨不甘心地捉住苏沛的手臂,
苏沛正想开口,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干什麽?”连宇乔对两人喝道。
杜婉馨吓得连忙把手松开。
“要走吗?”苏沛问连宇乔。
连宇乔点点头,说:“我们回公司。”
“宇乔……”杜婉馨可怜兮兮地看著连宇乔。
“让开。”连宇乔脸色有些差,完全没心思敷衍杜婉馨,自顾自地走向电梯。
“连先生心情不好,让他冷静一下吧。”苏沛有些同情杜婉馨,只好站出来打圆场。
杜婉馨咬紧双唇,眼睛有些发红。
“苏沛!”电梯来了,连宇乔开始催促。
“再见。”与杜婉馨道过别,苏沛匆匆踏入电梯。

17
从医院到公司,连宇乔一直一言不发。苏沛虽然担心,也只能保持沈默。这种时候,多说无益。
本以为连宇乔进了办公室就会借工作来麻痹自己,谁知他竟发起呆来。
冲了一杯咖啡放到他的面前,苏沛识趣地退出经理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到餐厅订了两份料理,苏沛开始梳理手头的工作。多日未曾上班,工作累积了不少。他大致看了看,分出轻重缓急,开始埋头苦干。
2分锺後,料理送了上来,苏沛将它端进连宇乔的办公室。
“宇乔。”
连宇乔没有回应,仍旧维持著苏沛离开时的姿势。
“饿不饿?”将料理放在大班台上,苏沛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僵成石像的人终於有了反应,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咖啡送到嘴边,问:“几点了?”
“一点。”截过他手中的咖啡,苏沛温和地说:“我去帮你换杯热的。”
连宇乔没有拒绝,低下头开始吃午餐。刚动了两筷子,就有摔碗的冲动。
“不好吃吗?”苏沛走到连宇乔的身边,将冲好的咖啡递给他。
连宇乔摇摇头,闭目靠在椅背上,神情疲惫。苏沛拿来的料理都是他平时爱吃的东西,可是他现在什麽味道也吃不出来,感觉迟钝得厉害。
苏沛看在眼里,有几分心痛。一声不吭地从食盒中夹起一块鱼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突然捏住连宇乔的下巴,将口中的食物渡到他的嘴里,舌尖也跟著闯了进去。
连宇乔吃惊地瞪大双眼,本能地用舌头推拒。可怜的鱼肉便在两人的攻防战中辗转来回,糊成一团。最後,苏沛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硬是抬起连宇乔的下巴,逼他把食物吞了下去。
“味道好些了吗?”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溢出的口水,苏沛冲著连宇乔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连宇乔又好气又好笑,半天才挤出一句:“恶心!”
“有人说,恶心也是一种快感。”苏沛傻笑著,举起筷子在连宇乔眼前晃了晃。
“我自己吃。”横眉竖眼地抢过筷子,连宇乔顿时有了味口。
靠在桌边,静静地看著连宇乔用餐,苏沛心头的沈重感稍稍减轻了一些。等连宇乔吃完,他把东西都收拾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随手将自己那份已经凉掉的午餐扔进垃圾桶。
连芙蓉明早就要手术,少不了又要守上一天,他必须加紧把手头的工作做完。

市郊,连家大宅。
杜婉馨虽然在连宇乔那边受了气,可她还是耐著性子把连家老爷子送回了家。
“婉馨啊,宇乔的性子火爆,你既与他订了婚,也就多多担待一些吧。”杜婉馨是藏不住事的人,连晋东多少也看出一点端倪。
谁知,连晋东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杜婉馨更觉委屈。
她从小到大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除了连宇乔,还从来也没有谁能让她这般谦卑、忍让。百般讨好之下,仍是不得其门而入。满以为订了婚情况会有所不同,可她的实际地位到现在都丝毫不见改善。
原以为人才兼备的连宇乔会是托付终身的上佳人选,谁曾想会落入现在这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境地。
“他性子再急我都能忍,可是……”这出轨的行为要如何忍让?
“宇乔是个男人,有些事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挑明了讲对谁都没有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既然都肯跟你订婚,就不要再去想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了。”
“爸爸……”
“好了,我累了。你回去吧。”连晋东摆了摆手,在佣人的搀扶下回了房。
杜婉馨站在客厅里,像无头苍蝇似的连转了数圈,终是无声地离去。

夜里,连宇乔将头枕在苏沛肩上入睡
“明天你去医院看著我姐姐,有结果就通知我。”
“好。”
“离商群远点。”
“好。”
“杜婉馨那边……”连宇乔话还没说完,苏沛已经睡了过去。侧身轻轻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连宇乔再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安然入睡。
等耳旁的呼吸平稳了之後,苏沛睁开了双眼。无意识地收紧双臂,将连宇乔抱得更紧。

18
日,苏沛早早地赶到医院,目送连芙蓉进手术室。
商群红著双眼坐在手术室外的休息椅上,身上是彻夜未眠的狼狈。
连晋东仍然是在杜婉馨的陪同之下到来,看他平静的神色,应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宇乔不来吗?”儿子的行踪要通过下属才能知晓,连晋东显得有些无奈。连宇乔与他并不亲厚,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苏沛点了点头,回答道:“他在公司等消息。”
“他昨天又在你家?”杜婉馨有些沈不住气。
苏沛被问得尴尬,索性不作回应。眼角瞥到商群窥探的视线,颇不自在。
杜婉馨见苏沛不说话,只当他偏帮连宇乔,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一时间,手术室外分外寂静,偶尔传来医生护士来回的脚步声。
连氏公司内,连宇乔以数倍於平时的效率拼命工作著,不让自己有时间停下来。
时间就这麽一分一秒的流逝著,慢慢消耗著众人的耐性。
手术一直持续到夜里九点,当医生拖著疲倦的步伐来告知众人手术成功的时候,苏沛有种疯狂呐喊的冲动。
“她闯过这一关了。”走向明显反应不过来的商群,苏沛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的?!”商群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一脸木讷。
“真的。进去看看她,我去通知连宇乔。”苏沛抑不住心头的兴奋,恨不得马上飞奔到连宇乔的身边,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他。
“你去吧,让宇乔也过来看看他姐姐。”连晋东也高兴地催促苏沛。
“我走了。”
连跑带跳地赶到停车场,苏沛用最短的速度将车开回公司。
总经理室的门虚掩著,昏黄的灯光从门缝中溢出,在铁灰色的地毯上划下长长的光影。
“宇乔!”苏沛推开门,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原本堆在大班台上的文件散落在地面,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全身赤裸的女人,而连宇乔正喘著粗气,在她的身上进行著人类最原始的运动。
“天啊!”女人察觉到有人进来,被吓得失声尖叫。
苏沛瞬间清醒过来,飞快地退出办公室。
良好的隔音效果挡住了屋内所有的声音,苏沛站在门边,全力对抗胸口传来的窒息感。
片刻,连宇乔推门而出。
“我姐的手术做完了?”
“她没事,手术很成功。”苏沛笑了笑,假装没看见连宇乔唇边的口红印。
“我们去医院。”
苏沛没有回应,机械地跟上连宇乔的脚步。
一路沈默,直到车子停在医院的时候才抽出一张纸巾递给连宇乔。
“干什麽?”
“擦擦你的脸,杜小姐在楼上。”
调下後视镜,连宇乔这才发现脸上的东西。缓缓地擦去那些红印,连宇乔本想说些什麽,却在对上苏沛那副泛著冷光的眼镜之後收了声。
医房内,连芙蓉仍在昏迷之中,不过众人看她的眼神明显多了一分欣喜。
“医生说恢复得好得话,很快就会醒。”杜婉馨迫不及待地对连宇乔通报这个喜讯。
“很快是指多长时间?”
“不清楚。”杜婉馨的热情被连宇乔冷冰的声音瞬间浇熄。
“不用著急,”连晋东出声安抚儿子,“医生说情况比预期得要好,只要伤口恢复了,醒过来不是难事。”
连宇乔不再出声,转头看向姐姐,眼神柔和了下来。
苏沛站在门外,有些乏力地靠著墙壁,走道那头的一点红色火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来一根?”商群对苏沛招了招手。
苏沛走上前,接过烟盒。
“你会抽吧?”
“不抽不代表不会。”
替苏沛把烟点著,商群把目光重新调回窗外。
吸一口,将呛人的烟雾送进肺里再从鼻腔喷出的过程让苏沛觉得十分畅快。
“连宇乔会在这边呆多久?”商群问。
“不知道。”
“他总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看起来是这样。”苏沛摘下眼镜,捏了捏有些酸胀的鼻梁。
商群转头,说:“我送爸爸回去休息,你帮我把他叫出来吧。”
“你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看起来很糟吗?”
“有点。”
知道商群不愿面对连宇乔,苏沛走进了病房去请连晋东,连宇乔看了苏沛一眼,没有出声。
“苏沛跟我们的车一起走。”连晋东说,“这里交给看护,宇乔你送婉馨回去。”
“苏沛跟我一起,你们带杜婉馨先走。”连宇乔不同意连晋东的安排。
杜婉馨有些急了,连忙走到连宇乔的身边,拉住他的衣袖说:“你送我回去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有什麽话在这儿说。”
“可是……”杜婉馨看了看病房内的其他人,欲言又止。
“董事长与杜小姐不顺路,连先生还是送送杜小姐吧。车钥匙在这儿。”苏沛将车钥匙交给杜婉馨,不等连宇乔回应,就搀著连晋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他不想单独面对连宇乔,至少现在不想。
商群见苏沛跟到了楼下,问:“你跟我们一起走?”
“是啊,等会儿要司机先送他回去。”连晋东发了话,商群也就不再多说。

19
连宇乔走到窗前,看著自家的车子缓缓驶出医院大门,脸色又沈了一分。
“你要说什麽?”
低头不语的杜婉馨听到连宇乔的声音突然慌乱起来,双手绞在身前,时握时松。
“要说就快说。”连宇乔不耐烦地催促。
杜婉馨微吸了一口气,犹豫再三,终於发出细如蚊蝇的声音:“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
连宇乔眉毛一挑,等待下文。
“我看到你脖子上的印子了,你不用狡辩。”杜婉馨的声音大了些,听起来像含泪的控诉。
连宇乔反射性的摸了摸脖子,浅浅的凹凸感让他下意识地弯起了嘴角。那是苏沛前天咬出来的。
连宇乔毫不在乎的表情大大刺激了杜婉馨,她不由地拔高音调:“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要尊重我!”
“这里是医院。”紧张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姐姐,连宇乔面露愠色。
“你……”杜婉馨拼命压抑著即将决堤的眼泪,哽咽道:“你从头到尾都没爱过我对不对?如果我爸爸不是永逸的董事长,你根本就不会和我订婚,对不对?”杜婉馨的眼中有明显的期待,她期待连宇乔毫不犹豫地反驳她的话,甚至痛骂她是个只会胡思乱想的笨蛋。可是,她的希望在听到连宇乔的回答之後,彻底裂得粉碎。
“你有什麽不满的话,大可以随时解除婚约。”
“连宇乔!”杜婉馨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表情像遇见了一头吃人的怪兽,“你在同我开玩笑……”
“我的样子像在开玩笑吗?”连宇乔面无表情地坐到姐姐的病床前,懒得去看杜婉馨。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解除婚约?!”
“悉听尊便。”
杜婉馨哪曾受过这等污辱,一贯的骄傲让她瞬间逼退了自己的眼泪,昂首走到连宇乔的面前,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啪──
连宇乔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只见他用舌头在口腔内抵了抵被打的面颊,无所谓地看著杜婉馨。
杜婉馨满脸羞愤,硬著嗓子说:“明天我就会通知所有亲友,取消我们之间的婚约。”说完,便气急败坏地摔门而去。
“姐,我真是没事找事干对不?”连宇乔将脸埋进姐姐的掌心,突然笑了出来。
与杜婉馨订婚完全是一场闹剧,谁也不知道连宇乔突然订婚不过是因为苏沛的一句玩笑。
“如果你是女人,说不定我会娶你。”
“真遗憾,我这辈子都没这个福气了。”
“我结婚你会难过吗?”
“不知道。也许我会哭得淅沥哗啦,跪著求你不要离开我。”
……
连宇乔没有等到苏沛的哀求,他甚至在听到他的婚讯时眉头都没皱一下,还积极地为他操办订婚宴会。
每都是这样,明明感觉苏沛是如此在乎他的一举一动,可事到临头时又是完全的事不关已。曾经抱著“摸得到、够得著就行”的心态不知不觉改变了,他贪心地想拥有更多,不光是行为上的顺从,还要心灵上的不可或缺。结果,找了一堆事回来,苏沛仍是若即若离。
“要是哪天跑出个什麽人来,苏沛一句话不说就跟他走了,那我要怎麽办。”连宇乔想著想著,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躺在病床上的连芙蓉似乎感应到弟弟的沮丧,薄薄的眼皮动了动,却终究没能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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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某康家的小攻个个都是好宝宝。。。。小宇不听话,我正在努力教育中。。。。
当然,主要是介於小沛三贞九烈的,说什麽都不肯改嫁。。。康楚 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硬著头皮把他们凑一块了。。。。大家给点鼓励吧。这年头做什麽都不容易呀。。。。尤其是挖坑来埋自己=‘=

2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苏沛看著窗外一盏盏不断倒退的路灯发呆,坐在後座的商群与连晋东则不约而同地在那儿闭目养神。
“苏先生,我今晚要回城里。不如先送老爷和商先生回去之後,再顺道把您捎回去吧。”司机老王与苏沛搭话。
“嗯?”苏沛愣了愣,连忙说:“没问题,先送董事长他们吧。”
“老王,回城里还有什麽事吗?”商群睁开眼,问。
“其实也没什麽,就是我儿子在城里买了房子,正在做装修。我老婆不放心那些工人,非要我晚上过去守著。”老王摸了摸头,十分不好意思。
“可是,这麽晚了……”商群似乎觉得不妥。
苏沛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没关系,晚上车少,用不了多少时间。”
“呵呵,那就麻烦苏先生多等等了。”
“没事。”
车子转了个弯,驶上通往市郊的公路。来往的车辆渐渐少了下来,路灯的间距也越来越长。
“前面的车好像抛锚了。”老王放慢了车速。
一台银色的小面包车横在路中间,刚好挡住了苏沛他们的去路。
“我下去看看。”苏沛示意老王停车。
老王依言将车停下来,苏沛下了车,向小面包车走去。借著车灯幽暗的光线张望著,苏沛发现面包车内空无一人。
“有人吗?”
问话飘散在漆黑的夜空中,未留下一丝痕迹。
苏沛正觉奇怪,一道破空之声袭来,来不及看清是什麽,他便倒在冰冷的柏油路面之上。随之而来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以及无休无止的晃动。
当他醒来时,已被人反绑住双手,扔在地上。鼻腔内满是灰尘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醒了?”
商群的声音在不远响起。苏沛失去了眼镜,四周光线又很暗,所以他眯起双眼也无法将他看清楚。
“这是哪儿?”
“不知道,”商群的嗓子有些哑,“我们被绑架了。”
绑架?!
苏沛动了动胳膊,又麻又痛的感觉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董事长和老王呢?”挣扎著坐起身,他长吁了一口气。
“我在这里。”连晋东的声音从商群的身後传来,“老王被他们留在原地给宇乔报信去了。”
“你们没受伤吧?”苏沛环视了一下四周,勉强看见成堆的废纸。
“我们没事,你怎麽样?”商群似乎想向苏沛靠拢,可是被什麽东西给绊住了。
“我还好。”话音刚落,脑後的刺痛就提醒苏沛,他并没有想像中那麽好。
连晋东靠在纸堆上,心有不安地说:“他们的目标是我,现在连累你们也被抓来了。”
商群闻言,连忙安慰老岳父:“爸,别这麽说。这种事谁也不想的。”
苏沛点头附和,随後又问:“他们有几个人?”
商群回答:“三个,或者四个。”
“在哪里?”
“应该在外面。”
苏沛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不要轻举妄动,他们手里有枪的。”
“枪?!”
“是,至少两支。”商群怕苏沛不听劝告,硬是挣扎著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
轻微的布料撕裂声传来,苏沛连忙说:“别乱动,小心受伤!”
“没事,擦破了点皮。”
当商群坐下来,苏沛看清他左边裤腿开了大口子,应该是被捆纸的铁条挂开的。
“我不会乱来,你不用担心。”苏沛有些内疚。
“我不怕你乱来,就怕你太英勇。”商群调侃他。
苏沛被说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商群见状,假装轻松地说:“他们是要钱而已,两百万,明天拿到手就会把我们放了的。”
“两百万?”苏沛有些惊讶,按连晋东的身价,这个数字明显有些少。
“他们大概不太清楚连氏国际的身家。”连晋东为了缓和气氛,小小幽默了一把。
三人都无声地笑了笑,沈重的气氛稍稍好转了一些。
苏沛又问:“是要宇……咳,连先生送过来吗?”
商群借著微光看了苏沛一眼,说:“希望宇乔接到消息之後不要一时冲动去做傻事才好。”
“不会的!”苏沛激动地挺起身,发现自己反应太大之後,又不自在地缩了回去,“连先生做事向来有分寸,一定没问题的。”
“放心,宇乔在大事上从不乱来的,我们都要相信他。”连晋东也站在儿子一边。
商群心知反驳并无意义,便不再说话。一想到明天将要面临的动荡,三人同时沈默了下来。
苏沛闭上眼,脑子一片空白。很奇怪,他并不觉得害怕。难道是经常被连宇乔出奇不意的行为磨得神经迟钝了?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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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救美?NO、NO、NO。。。。老康我才不会让连宇乔捡这麽个大便宜。。。。恩,难道把机会给商群?。。。呸,那芙蓉姐咋办。。。。详情请见下回分晓。。(卖棺子的,欠扁==)

21
当苏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固化的时候,天终於亮了起来。
原来他们被关在一间旧货仓里,四周堆满了回收来的废纸。阳光正顺著锈迹斑斑的铁闸门射了进来。
“他们不是要和连先生交易吗?为什麽还不见动静?”苏沛挪动著双腿,想驱走身上因为长时间不动造成的麻痹感。
同样一夜未合眼的商群也动了动身子,说:“现在时间还早,宇乔要先去银行取钱才能来救我们,你再忍耐一下。”
“我知道。可我们不能就这麽坐著,一定得做点什麽。”一股强烈的不安突然冲进苏沛的脑子里,让他感到莫名地焦躁。
“苏沛……”
“你转过去,背对我。”
“干什麽?”商群不解。
“快点,转过去。”苏沛压低声音,再三催促。
商群拗不过他,只好听话地转过身。
“也许我能把你手上的绳子咬开。”苏沛边说边趴低身子,发现无法维持身体平衡之後,干脆躺到了地上。
“别乱来,会被他们发现的。”商群扭头看著他,额上急出了冷汗。
苏沛对商群的话充耳不闻,一心与那一指粗的麻绳奋战。
“苏沛,小心点儿。”昏昏沈沈的连晋东听到二人的声音,也渐渐清醒过来,看见苏沛的动作,同样急得心惊肉跳。
“没事。”苏沛咬到的牙齿发酸,绳子终於松动了一点,“呸!”吐出嘴里的绳子纤维,他继续埋头苦干。
“解开了!”
三人的心头一阵狂喜。
商群哆嗦著把手上的绳子统统扯下来,转身去帮苏沛松绑。
“那上面有两扇气窗,运气好的话也许能从那儿爬出去。”
“不行,他们手上有枪,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商群停下了动作,强烈反对苏沛的提议。
苏沛急了,差点冲商群吼起来:“别停!至少让我去看看情况。如果绑匪临时变卦的话,我们也不至於太被动。”
“苏沛说得对,把情况摸清楚,如果真有什麽变化,你们就先跑,别管我。”连晋东插话。
商群脸色一变,立刻反驳道:“爸,别这麽说,我们说什麽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好了,抓紧时间,快帮我解开。”苏沛搓动著双手,自行挣扎起来。
“别急,就好!”
商群的话音刚落,只听“铿锵”一声巨响,仓库的铁门开了。
苏沛反射性地把地上的绳子踢到一旁,飞快地拖著商群往地上一坐。刹那间,体温降到了冰点。
“什麽人?”一个年约半百,身著帆布工作服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头顶的鸭舌帽上还印著“东风纸业”四个大字。
他是绑匪?!苏沛难以置信地瞪著来人。
“喂,我问你们在这里干什麽?”
“这是哪儿?”商群最先镇定下来。
“这里是造纸厂的仓库,你们不知道?”男人显得更为吃惊。
一番对话下来,苏沛他们终於搞清楚了状况。
这是一家位於市郊的造纸厂原料仓库,因为都是些不值钱的废纸,所以晚上没有人看守。而绑匪明显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把他们三个关在这里。现在估计是把为了拿钱方便,所以那些不负责任的绑匪干脆把肉票扔到了一边。而开门进来的男人,不过是造纸厂的员工而已。
“糟了,要赶快通知连先生,让他不要去冒险。”苏沛来不及为自己脱困感到高兴,一心记挂著连宇乔。
“我有电话。”造纸厂员工好心地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苏沛。
“谢谢。”苏沛接过电话,飞快地按下了自己最为熟悉的号码。
占线、占线、占线!
苏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连宇乔的电话始终接不通。
“快接电话,求求你,快接电话。”苏沛下意识地念叨著,不断重拨著号码。
终於,电话接通了。
苏沛激动地大喊:“喂,是宇乔吗?喂,宇乔!”
几秒锺後,电话被挂断了,再打过去就传来“已关机”的提示语音。苏沛的脸顿时变得刹白。
“还是报警吧。”连晋东也急得手心冒汗。
“不行!”商群抓住了苏沛的手腕,“要是警察胡乱行动惊动了绑匪,宇乔岂不更加危险。”
“那怎麽办?!”苏沛的心乱了,一时不知所措。
“我们先找老王,问清楚情况之後,再作打算。”商群拿过电话,开始联系。
苏沛大口呼吸著,後脑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苏沛……”
连晋东的声音飘进了苏沛的耳里,他只觉两眼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22
“你在搞什麽?”连宇乔站在远,蹙著眉头。
“宇乔?!”
“大男人也会晕倒,你也太没用了吧!”
苏沛喜出望外,口齿不清地说:“你没事?太、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谁说我会有事。”连宇乔似有不满,站在原地,不肯上前。
“我只是担心你,”苏沛偏头一笑,心中的大石安然落地。他忍不住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心爱之人。
“宇乔……”
连宇乔仿佛没有看见苏沛的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直直地看著他。
“宇乔!”
四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连宇乔的白衬衫一点一点被吞噬,苏沛大声呼叫著想要冲上前去,却怎麽也迈不动步子。
“宇乔!”
撕心裂肺的叫喊也挡不住连宇乔消失的速度,苏沛挣扎著,拼命伸手想要抓住他。
抓住了!
微热的温度从指尖传来,如同一剂安神的良药,抚慰了苏沛心头的恐惧。
艰难地睁开双眼,模糊中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苏沛。”
“宇乔……”苏沛的嗓子干涩得厉害,“宇乔在哪儿?”
商群将苏沛的手放回他的身侧,细心地替他掖好被角,然後重新靠回椅背。
“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而且疲劳过度,需要好好休养。”
商群的声音很轻,闪烁的眼神好像在隐瞒著什麽。
苏沛环视了一下病房,有些吃力地用手肘将上半身自床上撑起,问:“宇乔出事了?”
话一出口,只换来了商群的沈默。
“出了什麽事了?”苏沛的手开始无意识地发抖,没入手背的针头被抖离了血管,药液迅速在他的手背拢起一个小包。
“你冷静下来,我就告诉你。”商群招来护士,替苏沛拔下针头重新注射。
闻言,苏沛很快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告诉我。”
“他失踪了。”
“失踪?”比没有消息更让人揪心的消息,苏沛闭上眼,有些不敢相信。
“我已经报了警,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与绑匪约在哪里见面,我们现在找不到他。”
“老王也不知道?”
商群摇摇头,说:“他一个人带著钱去的,谁也没通知。”
“我躺了多久?”苏沛问。
“两天。”
商群话音刚落,苏沛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把扯掉了刚刚插上的针头。
“你干什麽?”商群拦住他。
苏沛挣扎了几下,见摆脱不了商群,便说:“我要去找他。”
“你身体这个样子,要怎麽找?”商群有些恼火,“现在全城的警察都在找他,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我不能坐在这里等别人来告诉我他的消息!”苏沛看著商群,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商群被苏沛少有的强势震住,一时无语。
“他对我很重要,你知道的。”不想再多解释什麽,苏沛找出自己的外套,踏著虚浮的步子往外走。
看著那削瘦的背影,商群突然明白过来,苏沛从来都不是一个被动接受现状的人。他与连宇乔的纠缠是来自他心甘情愿的付出,而不是天生的性格使然。
“我陪你去。”商群一边说一边快步跟上苏沛。
直到这时苏沛才发现,商群的步子也不太顺畅。
“你受伤了?”
“那晚在仓库挂伤的,感染了,有些肿。”商群笑了笑,他自己也没想到脚上的伤口会这麽严重。
谢谢两字滑到苏沛嘴边,却没有发出声响。感激地看了商群一眼,继续扭头前行。都是男人,有些话说出来反而多余。

23

十六天後,警察在郊外的一荒山旁找到了绑匪开的面包车,同时在车内找到连宇乔的手机。除此之外,再无线索。
这期间,连家动用了所有能够动用的关系寻人,仍是一无所获。为此,连父连晋东一夜白头。
为了防止公司股价波动,连氏国际对外宣称连宇乔出国进修,由副总经理商群暂代总经理之职,负责管理连氏国际。
永逸集团董事长千金杜婉馨在连宇乔离开当天宣布取消与其订下的婚约。两大集团的合作传闻因此倍受置疑。众人均揣测连宇乔此远走他乡,与情变一事不无关系。

连氏国际!苏沛的办公室

商群看了看苏沛案头的文件,说:“这些资料你可以交给手下的秘书来准备。”
“这些以前都是我负责的,还是我来做好一点。你刚接手宇乔的工作,资料全一些上手比较快。”
“你该休息一下。”商群一边说一边抽走苏沛手中的文件。
苏沛淡淡地笑了笑,将文件拿了回来,“做完这些再说,我不累。”
“可是你的脸色很差。”商群再拿走了文件,“我可不想连宇乔回来之後,骂我虐待员工。”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可换到如今的背景之下,竟显得十分沈重。苏沛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转换了话题。
“芙蓉姐怎麽样了?”
商群神色一黯,缓缓地摇头,叹道:“医生也不知道她为什麽不醒。”
苏沛知道商群也撑得很不容易。岳父在家休养,妻子昏迷不醒,连宇乔又失踪。所有的事都压在他的头上,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相较自己……好像也差不多。自从得知连宇乔失踪之後,他就开始频地失眠,总是睡不到後半夜就爬起来枯坐到天明。随便某个细节,随便哪个物件,都能让他想起他。半个月时间就消瘦了五斤有余,比吃特效减肥药的还要有成效。
“我们算不算同病相连?”商群见苏沛不说话,想调节一下气氛。
此话正中苏沛的死穴,这段时间他对连宇乔的关心程度,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侧目。无论是作为员工,还是作为朋友,他显然超出太多。不得以,只好尽力保持常态,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与连宇乔根本就无法同商群、连芙蓉相提并论,他(她)们是夫妻情,而他们什麽也不是。连同性恋人关系都算不上,只有他单方面的感情,什麽也不算……
“苏沛。”商群唤回有些失神的苏沛。
“我没事。”笑著回应商群的关心,苏沛有些无力。
“我现在每天都提醒自己要努力、振奋,爱惜身体。因为我希望芙蓉再醒来的时候,可以看到我最好的一面。你呢?”
聪明如苏沛,自是听懂了商群言语中的安慰之意。
“你不是反对我和宇乔纠缠不清吗?”不想陷入低落的情绪中,他反问。
“我反对不代表我不能接受。”商群坐在苏沛对面的椅子上,淡然地说:“感情是自己的,由不得别人左右。你已经陷进去了,我再拉你也没用,不是吗?”
苏沛微微一怔,而後再埋首在文件堆中。他不喜欢,这般被人看穿。
办公室内只剩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商群把双臂抱在胸前,静静地看著苏沛,眼中闪过难懂的情绪。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再也不曾像这样聊过天。商群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公司的运作以及爱妻的病况上,而苏沛关心的除了连宇乔还是连宇乔,更是无暇分心。
日子像水一般滑过,平静的,不见波澜。
一个月後,依然没有连宇乔的消息。他好像彻底消失了,像蒸发的水汽。警察停止了地毯式的搜索,认为连宇乔存活的机会渺茫。而连家则在继续寻找,因为连晋东怎麽都不愿相信儿子会死於非命。
因为杜婉馨的缘故,连氏国际与永逸集团的合作计划开始停滞不前。股东们纷纷对连宇乔避而不见的行为表示不满,要求商群正式上位的呼声渐高,无奈商群坚持不肯,众人也只好暂时作罢。
一想到连宇乔的专属座位上可能会永久被别人占据,苏沛就心如刀绞。
他不能容忍,有关连宇乔的一切就这麽被人们淡忘;他不能容忍,那个以欺负他为乐趣的人就这麽消失;他不能容忍,那句始终徘徊在他胸口的“爱你”就这麽失去了依托的对象。

2

“不是他。”苏沛捂著嘴,拼命压抑不断上涌的呕吐感。
“你确定。”
重重地点了点头,苏沛飞快地逃离了阴冷的停尸间。
生平第一产生狠狠骂人的冲动,那些愚蠢的警察怎麽可以随便找来一具尸体,就通知他那可能是连宇乔。那张浮肿变形的脸,那具被蛆虫啃噬的身体,怎麽可能是他的宇乔!
怎麽可能!
苏沛的脸比新粉的墙壁还要苍白,刚刚那具尸体的残像仍在他的脑中盘旋不断,让他的双手不能自控地颤个不停。
不会的,不会的,连宇乔不会躺在这个地方等著他来认领。他是连宇乔,那麽自大、骄傲,怎麽会让自己沦落到这般田地!
一定不会的!
“苏沛……”
温暖的手掌握住苏沛的双臂,试图传递力量。
“不是他。”苏沛看著商群,忧伤中带著一丝欣喜。
清秀的眉眼,无助的表情,让商群差点忍不住将人揽入怀中。是那抿直的唇提醒了他,那是个男人,虽然看似柔弱,可仍旧是一名有著强韧性格的男人。
苏沛不需要他的安抚,能拂去那抹忧伤的只有连宇乔。
“我送你回去。”
“不用。”拒绝了商群的好意,苏沛敛去了脆弱的表情,“我家离这边很近,我想走走。”
商群点头,两人一齐与负责连宇乔案件的警察道别。
这时,两名警察自外面进来,带著一股异味,引发同僚的抗议。
“啧啧,你们身上这是什麽味道啊!掉臭水沟里啦。”
“别提了,真是倒霉透了。刚刚发现一个被人关起来的家夥,像圈猪一样圈著,那味道,他妈的真是难闻透了。”高壮一点的警察忍不住一脸的嫌恶。
另一个马上接话,“就是。看他那样还以为早死了,没想到是个活的。结果我们只能把他从那个猪圈不如的地方给抬出来,弄得一身臭死了。”
“被人虐待吗?是什麽人?”
“不知道,房子是废弃的,全身上下就这麽一把钥匙。等人清醒了再看能问出点什麽来……”
所有聒噪的声音统统退场,苏沛的眼里、脑子里只剩下高壮警察手里晃动的透明塑胶袋。
袋子里的那串钥匙瞬间与记忆重叠,那是连宇乔的钥匙!
苏沛冲了上去,夺过那把钥匙细看之後,一把揪住警察的衣领大叫:“他人在哪儿?这把钥匙的主人在哪儿?!”
“苏沛!”商群连忙上前制止他的鲁莽。
警察费力地掰开苏沛的手腕,问:“你认识这东西?”
“我认识这把钥匙。你快说,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人在哪里!快告诉我!”
“苏沛,你冷静点!”用力拉开苏沛,商群连忙向警察解释:“这是连宇乔的钥匙,你找到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失踪的连宇乔。”
警察狐疑地看了苏沛一眼,说:“那人现在医院。”

25
还没走进病房,就听到护士的抱怨,说警察送来的病人如何的邋遢,如何让人作呕。
尽管商群作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还是在见到那人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放著六张病床的大病房内,只有一个病人孤零零地躺在其中一张病床之上。络腮胡与过耳的长发几乎遮住了那人的整张脸,它们纠缠在一块儿,结成板状,颜色灰白。混合著酸臭、膻腥的异味从他的身上传来,感觉像病房里充斥著成堆的垃圾。护士将病号服随意扔在他的身上,盖住了黑迹斑斑的身体。早已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物被扔在了墙角的垃圾桶里,无人料理。
“就是他吗?”
商群一边问警察,一边注意苏沛的动作。苏沛静静的,像立在地上的瓷人。
“是他。你们认认。”
警察的话就像敲碎了包裹在苏沛身上的瓷片,让他终於有了动作。
轻轻走到那人的床前,弯下腰,伸手撩开他的头发,苏沛看见了那熟悉的眉头与眼角。即使脸色腊黄,颧骨突兀,那抚摸过无数遍的面部线条还是诚实地宣告了连宇乔的特征。
“宇乔。”苏沛轻轻唤了一声,手指擦过连宇乔乌黑的眉毛。
连宇乔没有反应,继续昏睡。
“是宇乔吗?”商群忍不住确认。
苏沛点点头,眼一阖,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连宇乔的眼睑之上。
“他是连宇乔,这里交给我们吧。”商群轻吁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警察诧异的目光,“需要办什麽手续吗?”
“要办,你跟我来。”虽然觉得苏沛与连宇乔的感情非同一般,不过那警察碍於身份,没有将疑问问出口。
接著,商群与警察一齐离开了病房,临走时体贴地带上病房的大门。
直到听不到门外的人声,苏沛低下头,又唤了一声:“宇乔。”
连宇乔被发现时并无外伤,只是断粮多日,而且有严重的脱水现象,整个人在半昏迷状态。因为送医还算及时,所以并无性命之虞。
“欢迎回来。”苏沛笑著,擦去连宇乔眼睑上的那点湿润。
站起身,走出病房,苏沛跟著商群麻利地办好各项手续。
连宇乔被转入了医院最好的病房,老王也接到通知,立刻将连宇乔的衣物送到医院。他们暂时向连晋东隐瞒了这边的消息。因为苏沛认为,连宇乔此时一定不想面对任何人,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商群看著苏沛遣走护士,在浴室里准备好洗浴用品,一副打定主意单独为连宇乔洗浴的架式,终於忍不住询问:“你真的不需要帮忙?”
苏沛没有回答,只是拉开了病房的门。
商群耸了耸肩,识趣地走了出去。
将仍然躺在活动床上的连宇乔推进浴室,苏沛就著床的高度,把连宇乔的头挪到了盥洗台之上,拿枕头垫在他的颈下,以方便在洗脸盆内冲洗他的头发。
当发黑的洗头水流入盆内的下水口时,连宇乔的头发渐渐恢复了往日乌亮的色泽。
苏沛小心地用干毛巾包住已经洗干净的头发,开始对著那堆大胡子努力。胡子太长,电动剃须刀完全起不了作用,他只好先拿剪刀将它剪短。
剪了几下,连宇乔似乎感到不适,微微挣扎了起来。
“不要动,”迅速地捉住那双比以往细瘦了许多的手腕,察看输液的针头无碍之後。苏沛轻轻在他耳边说:“一会儿就剪完了,再忍一会儿。”
连宇乔安静下来,像是听见了一般。
苏沛不再说话,只是全神贯注地将连宇乔的胡子一点点刮掉。轮廓分明的脸庞显露出来,上面是久违的冷硬神情。
“你又在不高兴什麽?”苏沛有些好笑,伸出手指戳戳连宇乔紧绷的嘴角。
原来是这麽想念他的一切,哪怕是拉长的一张脸,也让他觉得亲切无比。
连宇乔凹陷得厉害的眼睑突然颤了颤,而後打开。

26
混浊、黯淡的目光刺痛了苏沛清亮的眼眸。
“宇乔……”明知道他并未清醒,还是忍不住开口,“睡吧,我在这里。”
找不到焦距的眼珠迟钝地转动了一下,像在等待什麽。
苏沛低下头,在连宇乔的眼角印下一个吻。
疲惫的眼帘瞬间垂下,一动不动,仿佛不曾睁开。
“睡吧,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温柔的声音绕著浴室内氤氲的水汽,润湿了连宇乔的皮肤。
苏沛用毛巾仔细擦拭连宇乔的脸,满意地看著那僵硬的线条渐渐柔和下来。
整整了两个小时,苏沛才在不妨碍输液的情况下,把连宇乔的身体彻底清洗干净,连布满黑色污垢的指甲缝都刷得雪白雪白。
当商群再踏进病房时,终於敢肯定自己看见的真的是连宇乔。而此时的苏沛,早已是一身狼狈。
“让老王送你回家换件衣服,顺便带些洗漱用品过来。我想你会愿意代连家人照顾他。”商群说。
感激地看了商群一眼,苏沛穿上外套,掩去一身交错的水渍与污痕之後,马不停蹄地往家中赶去。
夕阳自垂直百叶窗帘的间隙中钻进了病房,在连宇乔的身上留下整齐的光栅。
商群移动著步子,站到连宇乔的床前,挡住了那些光线。
倾身向前,他第一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连宇乔。那张素来高傲的脸,历劫之後仍不见脆弱,而是转换成平静与安稳,看起来毫无防备。
“是因为苏沛守著你吗?”商群自言自语著,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的运气不错。”
连宇乔是他的敌人,从他们第一见面起,他就明白地告知他这一点。他是高高在上的领导者,能轻易左右他的人生;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是依仗妻子的庇佑才得到今日的一切;他总是在诋毁他,破坏别人对他的信任。
谁能想到,今日的商群能有机会这般俯视连宇乔。他承认自己有小人心理,他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尤其对象是连宇乔的时候。
商群站直身体,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宇乔!”连晋东一边喊一边冲进儿子的病房,苍老的身体因动作过快而有些不稳。
商群连忙迎了上去,搀住连晋东,“爸,您别急。宇乔没事。”一边安抚老岳父,一边将他带到儿子的病床前。
连晋东在碰到儿子脸颊的一刹那,终於忍不住老泪纵横。这两个月来,一直生活在惊恐、忧虑之中的老人总算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开始放任自己的情绪。
“爸,别太激动了,小心身体。”商群抚著岳父肩膀,不由有些伤感。
自从与家里断绝关系,他就视连晋东为亲生父亲,而连晋东也待他极好。虽然商群与连宇乔不对盘,但是看到连晋东如此难过,他的心里还是不太好受。
“我没事。”良久,连晋东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些,问:“宇乔的身体状况怎麽样?”
“医生说没什麽大碍,会这样主要是饿的。他身体底子好,很快就能恢复。”
“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一定要找到那些绑架宇乔的人。不能就这麽轻易放过他们。”儿子被如此对待,让连晋东极度窝火。他好歹也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多年,岂肯对此事轻易罢休。
商群很少见到连晋东如此愤怒,不由微微一怔。
这时,从家中返回的苏沛正好推门而入。
“董事……长。”一路跑过来,他有些喘。
“你来啦。”连晋东以为苏沛也是刚收到消息赶过来的,但见他手中的旅行袋,有些疑惑,“你要出门吗?”
“不是。”苏沛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是我让苏沛过来照顾宇乔的。”商群及时为他解了围,“我晚上要去看芙蓉,宇乔这边还是交给他比较放心。”
连晋东想想觉得也是,於是说:“那就辛苦你了。”
“应该的。”
连晋东点点头,又把目光放到了儿子身上,问:“医生有没有说,宇乔什麽时候会醒?” 最近他总是在等一双儿女清醒过来,连晋东忍不住苦笑。
“他只是睡著了,明天体力恢复了就会醒了。”商群回答。
抓住儿子削瘦的手腕,连晋东再红了眼眶。不过这有外人在,他还是极力控制了下来。苏沛不比商群,始终只是下属而已,他不想在他面前暴露太多情绪。
调整好自己的,连晋东对女婿说:“我们一起去看芙蓉,这里就交给苏沛吧。”
商群扶著岳父,对苏沛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明天再过来。”
苏沛应了声“好”,目送二人离去。

27
连宇乔还在沈睡,对父亲的来去毫无知觉。
苏沛放下袋子,把窗帘拉开,让绚烂的晚霞踏进苍白的病房,驱走阴郁的气息。他站在窗边,红铜色的光线停留在他稍显凌乱的短发之上,虚幻中竟衬出几分无关性别的美丽。只是这份美丽,夹杂著几缕沧桑。
早在爱上连宇乔的那一刻,苏沛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他小心地珍藏著连乔宇给他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拥抱,甚至每一疼痛。他以为,只要拥有这些,即使有一天真的离开了连宇乔,他也有足够的回忆去怀念这一段单方的爱恋。
可是,连宇乔失踪以後,他才彻底醒悟过来,他要的并不是那些逝去的过往,而是一个能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能够摸得到、触得著的连宇乔。就算被忽视,被遗忘,也远比见不到他要好。他是如此卑微地渴望著,哪怕仅仅是充当连宇乔随身的一件物品,
没有失去,就永远无法体会拥有的幸福,即使拥有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不想离开他,不想!
苏沛捧住脸,拼命控制泛滥的悲伤。
这不是软弱。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欲罢不能!
病房的另一角,连宇乔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静静地看著苏沛的一举一动。
他很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他很清醒,从苏沛走近他的第一刻起。
他知道苏沛认出了他,他知道苏沛为他掉泪,他也知道苏沛为他清洗。他什麽都知道,却没有一丝力气来表达自己。
门外传来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苏沛收拾起心情,说了声:“请进。”
护士过来检查药品的注射情况,在见到连宇乔时被吓了一跳。
用天壤之别来形容连宇乔前後的状况毫不夸张,护士没想他身上那些看起来像积攒了好几年的污垢居然会清除得如此干净,更没想到他本来的面目会是如此英俊。虽然看上去十分憔悴,但并未影响他出众的相貌。
“咳。”苏沛干咳了一声,提醒护士他的存在。
护士微微报赫,立刻开始正常工作,“请问你是他的家人吗?”
“今晚我会留在这里照顾他,麻烦你加张床位。”苏沛没有正面回答护士。
“哦,那个没问题。你记著不要给他吃东西,他的胃会受不了。医生说大概两天後才能吃一些流质食品。”这个帅哥也很养眼,护士忍不住殷勤起来。
“喝水可以吗?”
“那没问题。”
“我知道了,谢谢。”苏沛彬彬有礼地道谢。
护士笑了笑,说:“不用谢。他的药水吊完了的话,你按铃通知我一下,我就会过来。”
“我会的。”
苏沛也笑了笑,余光瞥到连宇乔,这才发现他睁开了眼。
“宇乔?”苏沛轻轻唤了一声,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清醒了过来。
连宇乔发不出声音,只好微微动了动手指,示意苏沛上前。
“你醒了?!”
连宇乔眨了眨眼睛。
苏沛又惊又喜,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激动得不知说什麽好。
感觉到手上的温度,连宇乔的嘴角动了动,牵出一丝微笑。
“你感觉怎麽样?我让医生来看你。”
不等苏沛行动,连宇乔费力抓住他的手,示意不用。
“你想说什麽?”苏沛问。
连宇乔没有动弹,只是用眼睛斜视著仍在房内的护士,一脸的不快。
苏沛会过意来,转头对护士说:“小姐,我们有话要说,有事我再叫你吧。”
护士也看出了连宇乔眼中的厌恶,於是扭头离开。

28
“你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苏沛坐在病床床沿,将连宇乔的右手握在掌中。
连宇乔动了动嘴唇,却无法控制迟钝的舌头,只好张开五指与苏沛交握。
苏沛以为他觉得渴,於是问:“是不是要喝水?”
连宇乔微微侧头,表示不用。
“累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连宇乔又动了动嘴唇,这发出了一些模糊的声音。
“你说什麽?”那声音太弱,苏沛没能听清。
连宇乔急躁起来,眉头皱成了“川”字。
苏沛见状,连忙俯下身,将耳朵靠近连宇乔的唇边。
“别急,你慢慢说。”
白玉一般的耳廓清晰地显现在连宇乔的眼前,从未如此细看过,连上面泛著青红色的微细血管的走向都一清二楚。连宇乔失神了,一时忘了言语。
“宇乔?”苏沛转过脸,有些疑惑。
鼻尖对著鼻尖,彼此的呼吸融合,苏沛再见到连宇乔的笑容。
“吻……我。”
声音相当沙哑,像硬物刮过破旧的陶罐。可连宇乔式的命令语气,一如既往。
“遵命。”苏沛露齿一笑,摘下了眼镜,低头贴上连宇乔的双唇。
冰凉的嘴唇开始一点点吸收苏沛传去的温暖,麻木的神经渐渐恢复了知觉。从不喜欢被动的连宇乔,开始期待苏沛的亲吻。
没有澎湃的激情,只是慢慢的、细细的舔舐,这就是苏沛式的亲吻,淡淡的缠绵,让你感觉被呵护、被珍惜。此刻的连宇乔,需要这样的抚慰。
连绑匪的样子都不曾看清,就被关入阴暗的地底。幽闭的地下室内空无一物,只有一扇与地面平行的小窗。每天等待绑匪将食物从那里塞入屋内,开始是一天三顿,而後的两顿、一顿,最後不见粒米。
从最初的冷静,到随後的愤怒,再到挥之不去的焦躁与恐惧。在被困的四十七天里,连宇乔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逃脱,最後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守在那块方寸之地胡思乱想。
他想到了父亲、姐姐、苏沛甚至商群。所有认识的人,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他一一去细细回忆。
没人来救他,没人知道他在这里,也许他已经被所有人遗忘。
他是连宇乔,他不甘心就这麽被打垮。凭著地下室的一条自来水管,他撑了过来,终於在建筑工人准备拆去那幢房屋时得到了救助。
当听到苏沛叫他“宇乔”时,他知道自己活了下来。而且苏沛没有遗弃他,他一直在等他回来。
苏沛……
连宇乔默念著这个名字,再沈入了黑暗。
离开那张变得红润的嘴唇,苏沛的眼神柔和得像十五的月光。伸手拨开连宇乔额边的乱发,再将耳朵轻轻贴在他的胸口,倾听那平稳的心跳。一下、两下……犹如天籁之音。
这时,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苏沛刚刚站起身来就对上直冲进病床的杜婉馨。
“宇乔!”杜婉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中全是慌乱。
苏沛有些诧异,一时忘了放开连宇乔的手。
杜婉馨盯著他们紧紧相扣的十指,一脸震惊。
“婉、婉馨,你找到他没有?”杜婉馨的朋友於慧也跟著冲了进来。

29
“你在干什麽?”甩开拉住她的於慧,杜婉馨瞪视苏沛。
苏沛没有回应她的质问,只是垂下眼帘,抽回与连乔宇交握的左手。
“杜小姐有事吗?”苏沛礼貌地询问,一贯的温和中带有不容反驳的强硬,“如果没事,请不要打扰连先生休息。”
杜婉馨瞥了一眼床头,那儿放著苏沛的眼镜。这是她第一看见没戴眼镜的苏沛,或者说这是她第一仔细观察苏沛。那双藏在镜片之後,狭长乌亮的眼睛,让她感到一种怪异的威胁。
“我是来看连宇乔的。你在这里干什麽?”杜婉馨的嚣张跋扈从不输给任何人。
“婉馨!”於慧对苏沛尴尬地笑了笑,低声劝杜婉馨:“有话好好说。”
可惜杜婉馨并不领情,而是反手推了於慧一把,蛮横地说:“让开!”
“杜小姐,”苏沛有些看不下去了,“连先生刚刚才睡著,暂时无法接待你。请你改日再来。”
“你有什麽资格赶我走!”
“因为你没有资格留下来。”苏沛走到杜婉馨面前,低头俯视,“杜小姐,你只是连先生的前任未婚妻而已,请你自重。”
一旁的於慧打了个寒颤,这时的苏沛与他印象中的大相径庭。仿佛那斯文的皮囊之下,潜藏著凶悍的本质。
苏沛从不曾这样对待与连宇乔有瓜葛的女人,杜婉馨是个例外。因为她在连宇乔生死未卜的时候选择离开,形同背叛。
“我……”苏沛一针见血的话语让杜婉馨顿时语塞,而後恼羞成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的龌龊思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此话一出,苏沛嘴角突然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想做的事情,还没有不能得逞的。”
苏沛虽不及连宇乔高大,可176的身高也足够给娇小的杜婉馨以压迫感。只见他再上前,把杜婉馨与於慧逼回了门边,皮笑肉不笑地说:“时间不早了,杜小姐改日再来吧。”
“婉馨,我们还是先走吧。”有些胆怯的於慧忍不住再劝说,“反正连先生也没醒,你们也说不上话。明天等他醒了,我们再来吧。”
杜婉馨不甘心,抬脚还想往里闯,苏沛干脆再向前一步,堵住大门,把两人彻底挤出了病房。
“我会告诉连先生你们来过了。”苏沛说完就关上了大门,不再给杜婉馨任何机会。
杜婉馨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将门踹出个窟窿来,多亏於慧死死拉住她,才没能付诸行动。
“你拉著我干什麽!”
“有什麽话回去再说好不好?”
“那个家夥……他……”
“你的未婚夫是连先生,苏沛不过是个外人,你何必去跟他计较?”
“你不知道,苏沛他、他……哼!”杜婉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拂袖而去。
自从对外宣布与连宇乔解除婚约以来,杜婉馨就一直生活在矛盾之中。一方面无法原谅连宇乔对她的轻视,一方面又希望连宇乔能放低姿态来与她重修旧好。
等了一天又一天,连宇乔始终未能出现,这让杜婉馨伤透了心。直到今天听说连宇乔被人绑架多日的消息,焦急中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也许连宇乔早就後悔那麽对她了,只是苦於无法从绑匪手中脱身,所以才没能来找她……
“宇乔交给苏沛照顾绝对没有问题,他们的关系远比你所知道的要密切。”
商群暧昧不清的电话让杜婉馨彻底乱了方寸。苏沛,那个行影不离跟在连宇乔身边的男人。从一开始杜婉馨就对他没有好感,说不上是什麽地方出了差错,就是无法产生好感。
回想以前……
一定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只是她没有察觉而已。说不定苏沛就是破坏他(她)们关系的始作俑者,一定是他从中挑拨,连宇乔才会疏远她。
一定是他!杜婉馨想不透其中的原由,只是一门心思认定苏沛就是罪魁祸首。
病房内,苏沛靠在门上,有些疲惫。
他不想去思考杜婉馨话里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不愿意让杜婉馨出现在病房里。
也许连宇乔还想要这个未婚妻,可是他不想见到那个女人。
是嫉妒吗?苏沛苦笑。
等连宇乔醒了,一切就会回归正常的轨道,他也不再有做主的权利,且让他任性这一回吧。

3
是夜。
苏沛草草吃过晚餐之後就守在病床前,直到医生为连宇乔开的数瓶点滴全部打完。
由於输液的时间太长,护士拔去针头之後,连宇乔的右臂已经有些浮肿。苏沛为了让他舒服些,便弄来热毛巾为他做热敷。
连宇乔睡得还算安稳,除了偶尔会无意识地皱皱眉头之外,一直没有醒来。
等苏沛忙完,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关上灯,走进病房内配套的浴室。
从连宇乔失踪那天就一直紧绷的神经终於松弛了下来,积压的疲惫随著淋浴的流水一起喷薄而出,恨不得将整个人卷了去。可是明明累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心里却始终静不下来。莫名的亢奋缠绕著苏沛,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真是累过头了!苏沛叹了口气,冲去身上的泡沫。
洗完之後,他怕吵到连宇乔,不敢用风筒吹干头发,只好傻傻地坐在临时的床位上发呆。
安静的空气里,二人的呼吸声渐渐重和,时锺前进的声音顿时突兀起来。
连宇乔高挺的鼻梁在黑暗里变成一道模糊的阴影,苏沛呆呆地看著,意识开始飘远。
“唔……”
连宇乔突然发出轻微的呻吟声,苏沛一惊,睡意立刻无影无踪。
“怎麽了?”
苏沛连鞋也顾不得穿,光脚走到连宇乔身边,摸黑扯亮床头上方的小灯。伸手试了试连宇乔额头的温度,有些凉。
“宇乔?”
连宇乔听到声音,吃力地抬了抬眼睑,用依然混沌的眼睛瞅了一眼苏沛,随後又闭上。
“不舒服吗?”苏沛紧张地看著他。
连宇乔摇了摇头,困难地说了声:“水……”
“你等等。”苏沛连忙倒了一杯水,然後将连宇乔稍稍扶起,慢慢喂他喝下去。
温热的水经喉头流入胃里,滋润了口腔内干涩的黏膜。连宇乔舔了舔嘴唇,放松身体将头枕在苏沛的左臂之上。
“好些了吗?要不要再喝点?”苏沛问。
连宇乔没有睁眼,只是再摇头。
苏沛拿起放在床头的毛巾为连宇乔擦去嘴边的水渍,就著他的姿势半卧在他的身边。
病床有些窄,苏沛怕挤著连宇乔,於是问:“这样睡舒服吗?我用枕头给你垫一下好不好?”
连宇乔没有说话,只是将头侧向苏沛的臂弯,把手臂搭在他的小腹上。苏沛见连宇乔不想换姿势,只好将身体挪了挪,躺到了他的身边。连宇乔动了动,干脆钻进了苏沛的怀里。
苏沛抱著连宇乔,心疼地吻了吻他的额角。
“我姐怎麽样了?”连宇乔问。
“她恢复得不错。”苏沛怕连宇乔担心姐姐,於是避重就轻地回答他的问话。
“出院了没有?”
“没有。”
“我想去看她。”
“等你好一点再去吧。”苏沛看著天板,说:“杜小姐来过了。”
连宇乔没吱声。
“我把她挡了回去。”苏沛又说。
良久,连宇乔都不曾回应。苏沛侧头一看,只瞧见他低垂的眼帘。苏沛以为他又睡著了,於是伸手关灯。
“不要关。”连宇乔拉住苏沛,力道绵软。
“我以为你睡著了。”
“睡著了也不许关。”连宇乔突然大吼。
苏沛一愣,好半天才喃喃道:“怎麽了?”
“没什麽……”连宇乔将脸贴在苏沛的睡衣上,他不想让苏沛知道,近两个月的囚禁生活已经让他极度厌恶黑暗。光线一旦消失,人就如同沈进不见底的沼泽,怎样挣扎都无法逃离,他讨厌这种感觉。
“杜婉馨什麽时候宣布解除婚约的?”连宇乔本不想与苏沛提起这事,不过急於转换话题的他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你听到了?”苏沛有些惊讶,一想到自己当时的言行,脸就烧得通红。
“你们那麽大声,我又不是死人,当然听得到。”连宇乔讪笑,“她动作倒快,可惜口不对心。”
苏沛有些无措,说:“杜小姐已经後悔了,只要你不介意,她一定可以收回声明的。”
“你希望我和她在一起?”连宇乔终於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看进苏沛的眼里。
苏沛笑了,闭上眼阻断那恼人的视线,轻轻地说:“决定权在你。”
“就这样?”连宇乔重新将脸埋进苏沛的肩窝,有气无力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我跟她在一起。”
岂止是不愿意你和她在一起!苏沛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如果可能,他不希望连宇乔与任何人在一起。他希望他只属於他一个人,彻彻底底只属於他一人。只是这个愿望,根本是痴人说梦。
“睡吧。”微弱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为今晚的谈话划上句点,苏沛侧了侧身,将连宇乔搂得更紧。

31
第二天,连宇乔醒来的时候苏沛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父亲苍老的身影。
“苏沛呢?”
连晋东没想到儿子醒来时第一个叫的居然是自己的助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回公司了。”
连晋东想为儿子整理一下额头的乱发,却被连宇乔生硬地避开。
“谁让他回公司的?”
连晋东尴尬地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说:“他是公司的职员,当然要回公司上班。”
其实,苏沛是被连晋东叫去公司的。因为他一早进病房时就看见两人相拥而眠的画面,那自然的亲密之态让他十分震惊,直觉想把二人分开。
连宇乔察觉到父亲轻微的排斥,只好强压著疑惑,不再追问。
城市的另一端,苏沛站在商群的办公室里,茫然地看向窗外。
“爸爸有没有跟你说其他的?”商群问。
苏沛摇摇头。
“别担心,他可能只是一时不习惯,不会想到别的方面去的。”
“但愿吧。”苏沛有气无力地说。
商群走到他的身边,递给他一杯茶,“倒是杜婉馨,你不该对她那麽不客气。”
“我,我一时控制不了,所以……”
“以你和连宇乔现在的关系,实在不宜去树立这样的敌人。”
“我们的关系,呵……”苏沛苦笑,“我们没有关系。”
商群看著苏沛,发现他眉宇间的忧伤比连宇乔失踪时更甚。
“去休个假如何?”
苏沛摇了摇头,神情黯然,“等宇乔出院以後再说吧。”
离开了商群的办公室,苏沛的心情更糟。
“苏助理。”一道窈窕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有事吗?”苏沛定睛一看,原来是办公室的秘书Anna。
“我……”Anna垂著头,双手扭成了麻,似乎难以启齿。
抬头看了看四周,苏沛体贴地说:“去我办公室再说吧。”
於是,两人一前一後走进了苏沛的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音。苏沛靠在桌边,看著Anna。
“我想问,连、连先生什麽时候会回来。”Anna仍然低著头,脸到脖子根一片通红。
苏沛看著她披肩的长发,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是你?!”苏沛想起了那晚在办公室与连宇乔共赴云雨的女人。
Anna抬起头,一脸的慌乱,“苏先生……”
苏沛觉得浑身虚软,勉强用手臂撑在桌面才不至於摇晃。
“连先生暂时不会回公司。”
“那……”Anna急了,“他什麽时候会回来?我、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这个我不太清楚,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
“可是,可是我已经等不了了,”Anna突然冲上前,抓住苏沛的手臂,哭诉道:“我怀了他的孩子。”
苏沛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什麽东西炸开了。
“你说什麽?”
“我怀了他的孩子,我要怎麽办,呜……”大概是苏沛平时老好人的形象太入人心了,Anna居然毫不顾忌地扑进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苏沛想推开她,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僵直地站著,任凭对方把眼泪都擦在他的衣上。
过了很久,苏沛终於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的事……我会告诉连先生,让他尽快回来给你个交待。”
“真的?”Anna抬起头,欣喜地看著苏沛。
苏沛点点头,笑容惨白。
“谢谢,谢谢你。”Anna仍在抽噎,不过泪水已经停了下来,看到苏沛肩上的湿印,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苏沛摆了摆手,不想再看见她,说:“出去工作吧。”
Anna千恩万谢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重重地跌坐在自己的座椅上,苏沛拿起了电话。
“我是商群,哪位找?”
“喂,商先生,我是苏沛。”
“苏沛?有事吗?”商群有些惊讶。
“我想休假。”
“发生什麽事了?”
“Anna怀了宇乔的孩子。”
电话那头沈默了,许久之後传来一声叹息。
“你休吧,十天够不够?”
“谢谢。”


32
此时,连宇乔还躺在病床上。
床尾,杜婉馨正挽著自己的父亲杜向德端正地站著。
“婉馨跟我说你被绑架了,真是吓了我一跳。怎麽会这麽不小心?”杜向德慈祥地说。
“谢谢杜叔叔关心,我已经没事了。”连宇乔不咸不淡地回应著,一脸漠然。
“没事就好。”杜向德碰了个软钉子,面子有些挂不住。可一想到爱女的恳求,只能硬生生扼住离去的念头。“我今天过来,除了看你之外,还想说说有关你和婉馨……”
“向德,”一旁连晋东打断杜向德的话,“儿女们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这些老家夥也只能在旁边看看,干涉得太多,只怕会招来埋怨呀。走,我们去外面聊聊,把这里留给他们。”
杜向德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得爱莫能助地看看了女儿,而後跟著连晋东离开了病房。
看著父亲离去的背影,杜婉馨把衣摆揪成了一把咸菜。
“我昨天一听到消息就赶来看你了,可是……”
“我知道。”
“苏沛告诉你了?”杜婉馨不信,“你不知道他昨天的态度,简直就是……”
“我不觉得苏沛的态度有什麽不妥。”连宇乔撑起身体,半靠在床头,说:“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那是我一时生气……我不知道你被绑架,这段时间,我……”
“好了,我被绑架和我们解除婚约这件事没有关系,不要把它们混为一坛。”连宇乔平静地看著杜婉馨,语气稀松平常。
“我……”
“我们并不适合。”
“我爸拒绝与连氏合作你也不在乎?”杜婉馨使出最後一招。
连宇乔“少了永逸,连氏也不会垮。”
杜婉馨彻底说不出话来,只是无限委屈地看著连宇乔。
有一个人比你更委屈。连宇乔在心里默念著,闭上眼,不再看她。
爱情,总是在你觉得可以放弃时狠狠给你一击,在你痛得不能自已时才发现它早已嵌入你的骨血里,连皮连筋。
杜婉馨强忍著眼泪,拼著仅剩的倔强,扭头离去。她不会乞求,因为知道求也没用。连宇乔对她没有留恋,一丁点儿都没有。伤了心、落了泪,总算是知道自己不过是作了场黄粱美梦,够了。
解决了与杜婉馨的纠葛,连宇乔顿时轻松了起来。他期待看到苏沛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却不知道此时的苏沛正在心灰意冷的边缘。

“你就爱上这麽个东西?”秦晓顺慵懒地靠在自家的沙发上,斜眼看著多年的好友苏沛,语气十分不屑。
苏沛淡淡笑了笑,端起酒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我有时候也觉得他不是个东西。”温和的语气听不出半点讥刺的味道。
秦晓顺听出了苏沛语中的落寞,於是猛地将脸凑到他面前不足三寸的地方,似乎想要看出个究竟来:“真的这麽爱他?”
“嗯。”苏沛轻轻应了一声,眼中净是无奈。
“好孩子,”秦晓顺张开双臂,将苏沛带到怀中,“来来来,让哥哥抱抱,哥哥疼你。”
“晓顺……”
“怎麽?”
“你不介绍一下?”苏沛没有挣脱好友的熊式拥抱,只是好心地提醒他旁边还有人。
“高沐!你怎麽走路没声音?想吓谁呀你!”秦晓顺转过头,连忙放开苏沛,三蹦两跳就跑到来人的身边。
“这是高沐,我的室友。”殷勤地接过高沐手中拎著的食材,秦晓顺偷偷扮了鬼脸,然後一溜烟跑进了厨房。
“你好,我叫苏沛,是晓顺的朋友。”苏沛站起身,礼貌地伸出手。
名叫高沐的男人握了握苏沛的手,不紧不慢地说:“你好,我常听晓顺说起你。”
温和、稳重,高沐的特质与苏沛有几分相似,不过外型要硬朗许多。
“高沐,”秦晓顺放了东西,从厨房出来,“沛沛要在我这里住上几天,你暂时搬到客厅来。”
高沐与晓顺住一间?!苏沛愕然。
“瞎想什麽呢?跟我做饭去!”秦晓顺揪住苏沛的衣领,二话不说就将人拖进了厨房。
“你们……”因为好友与他一样只喜欢男人,所以这个高沐的身份就变得十分可疑。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室友而已。”秦晓顺低头洗菜,语气满不在乎。
虽然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苏沛还是没有追问下去。好友的性格外向,如果真有什麽事,他一定会吐个痛快,藏著掖著就不是秦晓顺了。
“你打算住几天?那个姓连的还在医院,你放得下吗?”秦晓顺不经意地问道。
“过几天再说吧,他有家人照顾,我不在也没关系。”
“真的不用我去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秦晓顺挥了挥手头的菜刀,作凶恶状。
苏沛忍不住大笑,连忙摇头说“不用”。他知道秦晓顺只是想安慰他,并不是真的要插手他与连宇乔的事。对他来说,能在朋友面前坦白这段晦涩的感情已是莫大的幸福。这也是他在打算逃避连宇乔时,第一个想到这里的原因。秦晓顺看似粗枝大叶,其实内心敏感纤细,能得此好友,苏沛觉幸运。
不知不觉,苏沛在秦晓顺的家中窝了八天,感觉骨头都要锈住了。
“早餐要面包还是油条?”一直睡在客厅的高沐总是最早一个起床,并负责大家的早餐。
“面包,谢谢。”苏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打扰你这麽多天,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高沐笑了笑,“晓顺经常踢我来睡客厅。”
“他的性子是比较火爆。”苏沛莞尔。
“还好,他只是随性一点,并不刁钻。”
高沐的话中透出一丝柔情,苏沛愣了愣,突然感觉自己并不是很适合待在这里。於是,在再三道别并保重一定会善待自己之後,苏沛回到了自己家。
拉开门就看见玄关摆著一双眼熟的皮鞋,苏沛的眼皮一阵狂跳。
“你舍得回来了?”连宇乔嘶哑的声音重重敲击在苏沛的耳膜之上。

33
下巴上青涩的胡茬与身上皱巴巴的衬衫,几乎让连宇乔恢复到数日之前的潦倒姿态。
苏沛急急地靠近他,伸手捧住那张憔悴、削瘦的脸颊,疼惜之情占据整个胸口。
“你的身体好了吗?医生怎麽会同意你出院的?”明显过高的体温显示连宇乔的身体状况并不理想。
“我是死是活,你在乎吗?” 连宇乔甩开苏沛的触碰,重重坐在客厅的沙发之上,话语中流露出极度的不悦,甚至是愤怒。
“宇乔……”
苏沛想反驳,可是找不出一星半点的反驳之词。他为连宇乔受的煎熬,连宇乔从不曾看见。
“去医院好不好?你在发烧。”苏沛蹲下身,温柔地劝说。
“送我去医院,然後把我交给那些医生护士,你自己就可以开溜了,对吗?”连宇乔反问。
“我没这麽想过。”苏沛摇头否认。
“你没有吗?”连宇乔猛地揪住苏沛的头发,逼他与自己对视。“你就这麽一声不吭地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里。手机关机,家也不回,你想干什麽,彻底与我断绝联系吗?!”
苏沛的头皮被拉得生疼,却不及心头的痛楚。连宇乔的指控像锋利的刀刃,刀刀扎在他的胸口。习惯了忍让,习惯了责骂,却永远不能习惯他的误解。
“我没有。”
不带起伏地扔下这三个字,苏沛用尽全力掰开连宇乔的手腕,踉跄著倒退两步,起身走进自己房中。
早知道他的凉薄,却还是傻傻地守在他身边。无数用行动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却只换来一又一的视而不见。他可以不爱他,但不能如此误会他。苏沛第一在伤心之余感到生气。
站在窗口,苏沛将窗帘松开又系上,借此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
连宇乔没有追进来,没有对他大吼大叫,也没有拂袖而去。
苏沛忍不住侧耳倾听,可惜门外悄无声息。这反常的情况让他不由担心起来,连宇乔身体还没复员,不会是出什麽意外了吧?!
来不及细想,苏沛已经冲出了房间。
连宇乔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像一尊石像。
苏沛无力地闭上双眼,复又睁开。心中不由暗叹,连宇乔简直就是他的克星。终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思,他慢慢走到连宇乔的身边,再半蹲在他的面前,与他平视。
“宇乔。”苏沛轻轻唤了一声,笑容无奈。
连宇乔的眼神空洞,完全没有反应。
“宇乔?”苏沛又唤了一声。
“有什麽好笑的?”连宇乔垂下眼帘,“你总是这样,随便笑一个就当什麽事也没发生过。我讨厌你这样的敷衍,你知不知道?”
苏沛没想到连宇乔会来这麽一句,一时接不上话。
“高兴也不说,生气也不说,除了在床上会求饶之外,根本看不出你半点情绪。你要是个木偶,我也只能当你没有七情六欲。可你明明就是活人,会喊痛、会叫屈,我想来想去,能让你这麽冷淡的唯一原因……”连宇乔顿了顿,吸了一口气,“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苏沛张了张嘴,感觉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头,愣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不在乎我,你一直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当成一场交易,对不对?我不过是个威胁你的卑鄙小人,除了自私、霸道就是蛮横,没有半点可取之。就算我与成打的女人纠缠不清,你也不会放在心里。我真蠢!”
连宇乔突然大笑起来,身体随著狂乱的笑声无规律地抖动著。
苏沛看著他,温和的神情结上了一层薄冰。
“你真的以为我留在你身边,是因为惮忌那点威胁?”
闻言,连宇乔猛地刹住了笑声,说:“我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会留在我身边。”
“你既然知道,还有什麽可怀疑的?!”苏沛蓦地站起身,大吼。
连宇乔一怔,马上反射性地吼回去:“我知道个屁!我只知道自己被绑匪关起来的时候,想得最多的就是你!我怕你为我担心,怕你为我难过,一又一提醒自己要撑下去。可是到头来呢?一个转身你就不见踪影,我为了找你差点把这座城市给翻过来,你知不知道!”
“你找我?”苏沛错愕。
“废话!”
连宇乔也站了起来,额角青筋爆起,“我他妈的以为你就这麽走了,怕得连睡觉都不敢,一闭上眼就是你绝情的样子……你,你根本就是个混蛋!”连宇乔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後几乎听不见讲的是什麽,“我一直以为你是爱我的,如果不爱一个人,怎麽可能一心一意地守著他。可是你根本就是没心的,就会假笑,任凭我再激刺、再胡闹都不在乎。我是男人,难不成你想我跪下来求你不要离开我吗?就算我爱你,也不可能这麽做,你知不知道?”
虽然大部分都没听清楚,不过那句“我爱你”却是如雷贯耳。
苏沛抓住连宇乔的双臂,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爱我?”
“什麽?”连宇乔还没从激动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一时间消化不了苏沛的问题。
“你刚刚说你爱我。”

3
不过瞬间,连宇乔就收起了慌乱,满不在乎地反问:“那又怎麽样?!”
苏沛没有出声,只是仰头看著他。
气氛怪异起来,连宇乔被盯得混身不自在,干脆将头一转,走为上策。
温柔的笑容自苏沛的嘴角一点一点漾开,一句“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爱我”成功地阻断了连宇乔离去的步伐。
“你不知道?”连宇乔一脸的不可置信。
苏沛摇头。
“那你继续当不知道好了。”
连宇乔粗著嗓子,整张脸不受控制地涨得通红,简直就像吵架吵输了正在怄气的孩子。
几乎是用扑的,苏沛一下子将连宇乔抱了个正著,“可我已经知道了。”
连宇乔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两下,其实是在紧张地等待苏沛的下文。
将头靠在连宇乔的肩上,苏沛心中百味杂陈。这份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他在兴奋之余又有些许不安,意外多过惊喜,是好是坏?
两人沈默的时间太长,连宇乔心急火燎的,开始觉得头晕目眩。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件称手的工具。”
苏沛一口开,连宇乔就差点气得背过去,刚想发飙却被下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我根本没力气留到今天。”
爱?!
连宇乔愣住了。
“赵玫、杜婉馨、Anna,一个接一个,让我眼缭乱。你的心在谁身上,你喜欢谁,爱谁……我实在无从猜起。”苏沛慢慢放开搂住连宇乔的双手,站直身体与他对视,“我也是男人,死缠烂打我学不来,更不会一厢情愿地表示嫉妒。除了视而不见,我还能怎麽做?”
“我只是想试探你。”连宇乔下意识地辩解。
“试探什麽?”苏沛反问,“试探我的神经是否强韧,还是试探我的臣服程度?”
“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在乎我。”
“呵呵,”苏沛笑得苦涩,“我有多在乎你?我在你身边四年,你感受不到我有多在乎你吗?”
“我当然能感受到,”连宇乔急了,“可是你总是有本事在我感觉良好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提醒我,我的想法是错的!”连宇乔转身背对苏沛,不让他看到自己扭曲的面孔,“我跟赵玫分手,你就骗我去慰问她;我跟杜婉馨订婚,你就大方地为我们操办宴会;甚至看到我和别人做爱,你都是毫无反应。这就是爱我吗?”
“你这麽看我?”
“我看到的就是这样。你对谁都是同一张笑脸,我看不出自己在你心目中有何特别之。”
苏沛打了个寒颤,全身冰凉。
“也许,我对你的爱真的就是一张温床。”
“什麽意思。”连宇乔不解。
“没有原则的退让,近乎卑微的容忍 ,一个不懂反抗的受气包,一个予取予求的性玩具!温床,你懂不懂?提供适合的环境,什麽细菌、污垢都能长得出来的温床!”
苏沛越说越激动,最後干脆猛地将连宇乔往沙发上一推,然後利用身体的重量将他压得不能动弹。
“你有骄傲、有自尊,难道我就没有吗?我也是个男人。我不需要你下跪,我只是希望你爱我而已。可你呢?我就该跪下来求你不要离开我吗?”
居高临下看著连宇乔,苏沛多年积压的委屈瞬间爆发。
“被人压著,被人强迫,这种滋味你有没有试过?你只知道掠夺,从不在意我的感受。这就是爱我吗?因为爱我,所以要折磨我?好,我今天就来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苏沛!”
连宇乔被压得措手不及,第一看到如此狂乱的苏沛,说不吃惊是假的。可是他们不是在说爱与不爱的问题吗?为什麽弄得像仇人相见?
“嘶”的一声将连宇乔的衣服撕成两半,苏沛疯狂地咬住他的脖子,恨不得就这样咬下一块肉来。借著喘息的空档,还不忘恨恨地说:“你被绑匪抓了去,我差点被急疯了,你又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跟游魂似的,就怕你万一有个不测……”
“苏沛……”
连宇乔虽然痛得厉害,却还是放弃了挣扎。这样的苏沛,更让他心疼。
“如果不是爱你,我何必一忍再忍……你有当我是你的爱人吗?我喜欢什麽,讨厌什麽,家里有些什麽人,有没有兄弟姐妹,你又知道多少?”苏沛胡乱吻著,从脖子移上脸颊,被连宇乔的胡茬扎到都毫不在意。
连宇乔静静地躺著,想说话却堵住了双唇。
不带一丝温柔,也不含一丝情欲的亲吻,苏沛完全就是在发泄不满。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喘一口气继续说:“什麽叫看见你和别人做爱都毫无反应,我当时就想把你给阉了,这算不算反应?”
闻言,连宇乔的脸有点发绿。
“你……狼心狗肺……可恨!”终於骂累了,苏沛顺势趴在连宇乔的身上,差点把他的骨头压散。
感受著苏沛温暖的体温,连宇乔觉得胸中被一种酸甜不明的感觉胀得满满的。
“你喜欢绿色,讨厌长毛的动物,是家里的独子。左眼三百度,右眼七百度,因为视差太大,所以不戴眼镜就习惯眯著一只眼看东西。还有,你睡著的时候喜欢揪著被角,不然就非要把被子踢开。”轻轻地拍抚著苏沛的後背,慢慢消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宇乔说:“你的事情我全部都想知道,如果现在还有什麽不知道的,一定是因为你把它藏在这里。” 伸手按住苏沛後背心脏的位置,连宇乔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机会去接触。”
他的手很烫,像要烧化苏沛的心脏一般。
“宇乔……”苏沛发出一声呓语般的声音。
“是我选错了方法,早知道就直接说了,绕这麽一大圈……”连宇乔叹息著,声音越来越小。
苏沛趴在他的胸口,视线有些模糊。
良久,惊觉连宇乔的呼吸不是很顺畅,苏沛连忙抬头察看。结果,只看见连宇乔闭目仰面,双颊绯红,显然是昏了过去。
“宇乔!”苏沛大叫著,不住地责怪自己居然忘了连宇乔还在发烧。

35
“真是太胡闹了。”连晋东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连宇乔,大发雷霆。
苏沛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原来,连宇乔身体根本就没有康复。当他得知苏沛请假的消息,就瞒著众人跑出了医院,期间只打过一个电话回家报平安。所以,连晋东见到他再入院,著实气得不轻。
“爸,”商群将岳父扶到座椅上,小心地平熄他的怒火,“医院这麽闷,也难怪宇乔待不住。”
“待不住就往外跑,连命都不要了吗?”连晋东的话里虽然还有责备,可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
商群连忙说:“我问过医生了,只要宇乔退了烧,就可以回家休养。苏沛也正好休完假,干脆让他陪著宇乔好了。我们可以请陈医生隔一天就为宇乔做一检查,相信不会有问题。”
连晋东看了一眼苏沛,转头问商群:“公司那边不用苏沛帮著吗?”
苏沛刚想出声,却被商群用眼神制止,只见他说:“我的工作基本都上了轨道,暂时没什麽问题。”
连晋东看了看仍在病床上昏睡的儿子,僵硬地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感觉有什麽地方不太对劲,但是女婿既然都这麽说了,他也就不再思。苏沛对连宇乔如何,连晋东心里还是有谱的。
苏沛松了一口气,看向商群的目光中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什麽也别说,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商群在苏沛张嘴之前,先一步开口,“连宇乔真的很麻烦,有你替我挡著,我也落得轻松。”
闻言,苏沛露出久违的笑容。
“好好守住连宇乔,你可是决定他命运的关键人物。”
“呃?”
“他好像醒了,去看看吧。我走了。”
苏沛来不及询问商群话里的含义,商群就消失在他的视野。回头再看房内,连宇乔果然睁开了眼睛。
“宇乔,医生说你不能起来。”
“我怎麽了……”
“你在发烧,快躺下。”苏沛按住连宇乔,逼他重新躺回床上。
看著惨白的墙壁和熟悉的百叶窗帘,连宇乔问道:“这里是医院?”
“嗯。”苏沛拿来毛巾,为连宇乔擦去额头的汗水。他的烧好像退下来了,温度低了许多。
“你昏过去了,是我把你送过来的。”
“昏过去了?”
“是啊!”苏沛斜了他一眼,“烧得那麽厉害你都不知道要来医院,害我吓了一大跳。”
“这样就被吓到了?”捉住苏沛仍在为他擦脸的右手,连宇乔顺势将人往自己的方向一带,“让我给你压惊吧。”
“什……唔……”不曾防备的苏沛一下子跌在了连宇乔的胸口,瞬间就被堵住了双唇。
缠绵的亲吻,因为有了情侣的味道而更显甜蜜。苏沛的精神开始涣散,舌尖也不自觉地给予回应。
主动权交替,苏沛後来居上,情绪高涨,可没想到连宇乔却先一步败下阵来。
“宇乔?”
连宇乔的身体太虚弱,再陷入了沈睡。
苏沛看著那张褪去了红色,渐渐苍白的面孔,燃烧的激情慢慢冷却。
来日方长,宇乔……
又陪著连宇乔在医院住了一晚,苏沛的精神有些差。
一整夜下来,只要他离开连宇乔超过一分锺,连宇乔不管睡得多沈都会醒过来,然後索要一个亲吻,再搂著他继续睡。害苏沛连起夜都要争分夺秒。
早晨,为连宇乔办好出院手续,苏沛打算先回家拿些衣服再去连家。
“你去哪儿?”
“我回家拿些衣服。”
“一起去。”
“你们先回去,我一会儿……”
“我说一起就一起,废话那麽多。”连宇乔皱著眉头,拉住苏沛的手就往自家的汽车上钻。苏沛拗不过他,只好跟著。
一上车,也不管前面还坐著司机,连宇乔大刺刺地往苏沛身上一靠,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又开始打瞌睡。

36
连宇乔回家之後就老老实实地卧床休息,不过还是睡不踏实,非要苏沛寸步不离的守著。於是,苏沛心甘情愿地当起了贴身保姆。
转眼又到午夜,苏沛有些犯困。
这里是连家,留在连宇乔的房中过夜似乎有些不妥。苏沛为难地看著睡得舒服的连宇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咳!”
一声轻微的咳嗽从门边传来。苏沛循声望去,只见商群在门边对他招手。於是,苏沛走了过去。
“去休息吧,别把自己累垮了。”
“我没事,”苏沛笑了笑,看见商群手中的公事包,不禁问:“你刚回来?”
“刚从芙蓉那边过来。”商群的声音很轻,眉宇间透著疲惫。
“芙蓉姐她……”
商群的面色顿时沈重起来,沈默地摇了摇头。
“别泄气,她一定会醒过来的。”拍了拍商群的手臂,苏沛露出鼓励的笑容。
“我也这麽认为。”商群敛去凝重的神色,也跟著笑了笑,“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早点去休息吧,明天少不了又要折腾一天。”
“嗯,我再看看。”
“那我下去了,晚安。”
“晚安。”
看著商群走下楼梯,苏沛转身回房,一副高大的身躯突然将他抱了个满怀。
“宇乔?”
因为姿势的关系苏沛看不清连宇乔的表情,不过从腰上传来力道倒是可以看出些许不满的情绪。
“怎麽起来了?快回床上躺著吧,小心著凉。”苏沛温柔地拍了拍连宇乔的後背,像照顾孩子的母亲。
“我想去看姐姐。”
苏沛一怔,随即说:“过两天你等身体好些了,我就陪你去看她好不好?”
“你骗我。”
“怎麽会?我保证一定陪你去。”
“你骗我说她很好,其实她根本就没有醒。”连宇乔将脸埋在苏沛的颈侧,隔著衣服咬了苏沛一口。
肩膀传来一阵疼痛,苏沛咬牙忍了下来。
当时考虑到连宇乔的身体状况,他没有将连芙蓉的情况如实告诉他,连家人显然也避过了这个话题。连宇乔一定是听到他与商群的对话才明白过来。
片刻之後,连宇乔松开口,听见苏沛对他说“对不起”。
连宇乔沈默了一会儿,说:“姐姐对我很重要。”
“我知道。”抬手抱住连宇乔,苏沛有些难过。
“你对我同样重要。”
“……”
乍一听连宇乔的话,苏沛什麽都说不出来,只能凭本能全力拥抱他,将体内翻滚而来的浪潮全数推给眼前的人。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苏沛感觉连宇乔的身体发凉才急著将他赶回床上。
“睡吧,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去看芙蓉姐。”
连宇乔听话地点点头,然後拉住苏沛的手腕,不容反驳地说:“留在这儿。”
“我下去换件衣服就上来。”苏沛笑。
“快点。”
“好。”
苏沛这依然被安排在之前住过的那间客房内。房内不曾变换的蓝色调没了之前的晦涩之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境变化的关系。
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苏沛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换上睡衣。结果越急越乱,临走时一不留神就撞掉了漱口用的玻璃杯。
“嘶──”
玻璃的碎片将苏沛的手指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冒了出来。无奈之下,他只好一边吮吸著伤口,一边跑去楼下的客厅找创口贴止血。
客厅只有两个矮柜,里面除了一些零碎的物件之外,根本没有药箱。
“放哪里去了?”苏沛嘟囔了一句,只好随便拿了张纸巾把伤口一包,跑回了楼上。
“怎麽这麽久?”躺在床上的连宇乔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见著苏沛就开始埋怨。
苏沛抱歉地解释道:“我下楼找药去了。”
“什麽药?”
“手被割个了口子,想找张创口贴。”
“我房里就有药箱,你跑到楼下去干什麽?”
“房里?”
“药厢当然是放房间。”
“可是……”商群上明明是让他到客厅去拿药啊!
连宇乔十分不满地打断苏沛的话,瞪著他说道:“药箱在衣橱下面,快去把伤口贴好,我困了。”
“我就好。”
苏沛被瞪得头皮发麻,只能立刻将伤口理好,很快忽略了心中的疑问。

37
翌日清晨,苏沛不到六点就醒了过来。因为连宇乔整夜都趴在他的胸口,让他感觉象刚刚做完铁人三项。
苏沛忍不住微微动了动肩膀,却惹来连宇乔更大力的搂抱,结实的右腿毫不犹豫地跨上他的小腹,插在他的两腿中间。苏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
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重点部位到早上都会比较精神,更何况是这种暧昧的姿势。苏沛闭紧双目,努力不去回想自己有多久没有解决之类的问题。
谁知,连宇乔就像存心与他过不去似的,竟然用小腿在他的身上磨蹭起来。
身体不可抑制地发生变化,苏沛难堪极了,却又不敢推开连宇乔。连宇乔身体还很虚弱,昨晚又睡得不太安稳,苏沛不想吵醒他。无奈之下,他只好尽量轻微地向一旁挪了挪,能避开一点就避开一点。可惜连宇乔完全不能体谅他的心情,反而变本加利的靠近。
“唔……”终于控制不住下腹澎湃的欲望,苏沛不禁呻吟出声。
这时,胸口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苏沛勉强睁开双眼,眼神由迷离转为恼怒。
“你故意的。”
“我不知道你这么敏感。”连宇乔哑着嗓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别点火,现在受不了的是你。”
苏沛将手背覆在眼睑之上,掩去难耐的神情。
连宇乔静静地看着苏沛,嘴角弯起的弧度渐渐扩大。他喜欢这样的苏沛,坦然中带着羞涩,真实而可爱。
“我的确有些勉强,不过你呢?”拉开他放在脸上的手,连宇乔吻住那微微泛红的脸颊,喃喃道:“这样忍着……不难受吗?”
很难受!
当连宇乔将手伸进苏沛的睡衣之中,苏沛的全身都要窜出火来。
“宇乔……够了!”扣住在他皮肤上放肆的手掌,苏沛低声吼道。
“真的够了?”摆明不相信苏沛的话,连宇乔干脆以吻封缄,乘着苏沛失神的空档,轻易挣脱手上的束缚。
舌上的触感十分温柔,轻轻地、缓慢地勾缠,细致地抚慰着。可是腰下的动作却截然相反,粗鲁而激烈,灼热的掌心毫不留情地搓动着脆弱的部位,执意将欲望推至崩溃的边缘。
“唔!”苏沛扭动着,却敌不过连宇乔的诱惑。他的双眼湿润了,为睫毛挂上晶莹的泪珠。
离开那张被自己吮吻得艳红的唇瓣,连宇乔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沛,如同欣赏一幅美景。明明就已经情欲高涨,却还在拼命地隐忍。白皙的皮肤上红霞遍布,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树叶。连宇乔忍不住坏心地以手指逗弄最为敏感的前端,毫不意外地听到重重的抽气声。
“你……”
苏沛来不及责备他的恶劣,就重新陷入新一轮的情潮之中。支持不住,只能仰头大口喘息着,下巴与脖子组合成诱人的线条,突起的喉结在上面不住地滑动着,勾动某人沈睡的欲望。
“喂,”低头含住苏沛的喉间的突起,连宇乔发出模糊的叹息,“太过分了……居然……这么勾引病人……”
“胡说些什么!”
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苏沛翻身一滚,咕咚一声跌在地板上。
“干什么!”连宇乔趴在床上,怒视苏沛。
“以、以后再说。”苏沛挣扎着爬起来,干笑了两声,捂着肚子就往浴室奔去。
“哈哈哈哈!”连宇乔埋头大笑,笑完之后又觉懊恼,忍不住在枕头上重重捶了一拳,暗自说道:等我身体好了,你休想再躲!
等苏沛料理完一切走出浴室,连宇乔已经再昏睡过去。看着那张轮廓分明的睡脸,苏沛温柔地笑了。
真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能这么看着你,一直一直这么看着你。

38
等连宇乔见到连芙蓉时,已是五天之後。
在苏沛的悉心照料之下,他的面色已见红润,行动也敏捷了许多,最重要的是精神状态相较刚刚获救之时已有天壤之别。
可是,躺在病床上的连芙蓉却正好相反,原本就孱弱的身体现在已是骨瘦如柴,整张脸凹陷下去,阴影起伏的样子有些骇人。
包裹住姐姐纤细的手掌,连宇乔试图用自己的掌心温暖她,可是那微弱的热量却像被瞬间吸走了一般,完全不起作用。
“姐……”
连宇乔轻轻唤了一声,可惜仍於昏迷状态的连芙蓉无法给他任何回应。只有电子仪器发出冰冷的滴哒声证明她还活著。
“不是说手术完就能醒吗?为什麽会这样?”
连宇乔的声音不大,可是站在一旁的主治医生已是一身冷汗,那是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手术结束後连小姐的检查结果的确是显示她的身体各项指标都在恢复,至於为什麽不醒,我们也很难解释……”
“什麽叫很难解释?!”连宇乔阴沈地看向医生。
“宇乔,”苏沛上前一步挡住了连宇乔的视线,说:“有话慢慢说。”
连宇乔稳了稳情绪,将苏沛推到一边,继续对医生说:“现在你们还能采取什麽措施?如果没有办法,我会去找更好的医院。”
“必要的医疗手段我们都在进行,不过病人能否从昏迷中清醒主要还是靠她自己。按她现在的情况,心理因素很可能超过生理因素。”
“什麽意思?”
“我想你们一定听过有关家属与植物人长期不间断的交流,从而将植物人唤醒的新闻吧。虽然在昏迷中,不过病人脑部的意识并未完全消失,同样可以接受到外界的信息,如果说某种信息正好刺激到……”
“你是说只要我在这边陪她说话,她就会醒?”连宇乔不耐烦地打断医生的长篇大论。
“一天能固定说上一段时间就好,不过成不成功就很难说了。”
“你到底有没有一句准话!”
“宇乔,”苏沛拍了拍连宇乔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听医生把话说完。”
连宇乔不满地皱起眉头,不再出声。
医生感激地看了苏沛一眼,继续说:“这种交谈越是亲密的人越有效。至於生理方面的冶疗我们也一定不会松懈。如果连先生不信任我们的能力,需要转院我们也一定配合。”
连宇乔看了医生一眼,脸拉得更长,正当他打算再开口,商群突然出现了。
“谢谢你,医生。”握了握医生的手,商群礼貌地说:“转院的事以後再说,现在还是要麻烦医生多多尽心了。我们一定会积极配合治疗。”
医生好不容易逮到个台阶,哼哈了两句,便飞快地离去,生怕再对上连宇乔的恶形恶状。
“你们过来怎麽不通知我一声?”商群走到妻子的床边,不经意地问道。
“你不用上班吗?这个时间跑过来。”连宇乔反问。
“芙蓉现在很虚弱,你这麽不会控制情绪,是会影响到她的。”商群的话里虽然有责备,不过语气还算温和。
可是,这句话入了连宇乔的耳,就成了背上的芒刺。
苏沛赶在连宇乔跳脚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臂,“坐下来休息一下,你身体刚好,别累著。”
“我没事。”看到苏沛眼中的担心,连宇乔只好将火气收敛了起来,以上司对下属的口气对商群说道:“今天我会守在姐姐这里,你回公司整理一下,下周我就回去工作。”
商群怔了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苏沛,正遇上苏沛恳求的目光,於是说:“那我下了班再过来。”
苏沛点了点头,示意商群放心。
看著商群离去的背影,连宇乔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们过来他就过来,你说他在怕什麽?”
“什麽?”苏沛没听懂。
“商群是不是怕我和姐姐单独在一起?还是说……”
苏沛用手指抚平连宇乔的眉心,笑道:“别在芙蓉姐面前说她丈夫的坏话,她会不高兴的。”
握住苏沛的手指,连宇乔假装生气地说:“那我不高兴,你有没有看到?”
“OK,我不帮他说话总行了吧。”
“算你聪明。”奖励似地吻了吻苏沛的手背,连宇乔总算是笑了出来。
病床上,连芙蓉的手指在被褥内轻微地弯曲了一下。

39
虽然医生并不赞成连宇乔这麽快就恢复工作,可连宇乔还是在周一的早晨准时走进了属於自己的办公室。
苏沛紧紧跟在他的身後,小心地隐藏著眼底的担忧。连宇乔看起来精神还可以,可身体始终是没有完全恢复,万一有什麽意外……不会的,只要控制好工作量就没问题的,苏沛只能这麽暗自安慰自己。
“柜子里的文件呢?”连宇乔指著原本陈列得满满的,现在却空空如也的文件柜问道。
“你不在的时候是商先生在代理你的工作,那些文件搬到他那边去了。”
“马上叫人把它们搬回来。”
苏沛一边帮连宇乔脱下外套,一边点头答应。
其实那些资料连宇乔并不是经常用到,商群也不过是因为刚刚接手,希望对细节了解得更详细一些才借去参看。连宇乔如今非要将它们拿回来,只怕又是成见作祟。
“冷不冷?要不要把温度调高一点?”九月正是最热的时候,所有的办公室都开著冷气,苏沛怕连宇乔适应不了。
“不用了。”连宇乔摇摇头,说:“你去把商群这段时间经手的文件都拿过来。”
“全部?”
“全部。”
“那可能要一点时间。我先回办公室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记得叫我。”苏沛说。
“这麽不放心?”连宇乔笑了,“你把门开著,看著我好了。”
苏沛的办公室与连宇乔的办公室紧挨著,中间有一道门可以通行。
“只要你同意,我求之不得。”苏沛笑著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果真将门敞开。
两个房间,两张的办公桌,相隔不到十米的距离。连宇乔能看见苏沛散在额前的碎发,鼻梁上晶亮的镜片,以及嘴角不变的温柔。
连宇乔知道自己对苏沛的依赖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哪怕是离开他一秒,他都会觉得心慌。绑架带来的伤害远比他想像的要严重,现在的连宇乔害怕黑暗、害怕独,夜里如果不搂著苏沛,根本无法入眠。
放松身体,连宇乔慵懒地靠在皮质的椅背上,试图调适脑中紧绷的神经。
这场绑架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连宇乔想不透绑匪囚禁他的理由。他们明明已经拿到钱,也没有撕票的打算,却迟迟不肯放他。甚至专门找人来负责他的一日三餐,然後再企图饿死他。如果那群绑匪不是傻子,那麽这件事就太不合逻辑了。更可笑的是,连宇乔从始至终没有见过绑匪的脸,连身高体形都不清楚,完全没有任何线索去寻找他们的下落。
现在回想整个绑架事件的始末,连宇乔感觉就像一场专门针对他的游戏。一定有什麽东西被他忽略了。
“连先生,陈穆先生来了,他想见您。”秘书通过内线电话通知连宇乔。
“请他进来吧。”陈穆是连氏的股东之一,其持股量仅於连晋东,因为不参与日常的管理,所以他很少来连氏。这他没有打招呼就突然来见连宇乔,让连宇乔觉得有些奇怪。
“谁来了?”苏沛听到声音,问。
“陈穆。”
“那我把门关上了。”苏沛也有些诧异。
在陈穆进入连宇乔办公室之前,苏沛关上了门。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他突然有些忐忑。
大约过了二十分锺,陈穆离去。连宇乔走进了苏沛的办公室。
“人走了?”苏沛放在手中的文件。
连宇乔点点头,走到苏沛的身边。
“怎麽了?”察觉到连宇乔的沈默,苏沛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下一秒,连宇乔微凉的嘴唇就覆盖了苏沛的声音。他急躁地吮吻著,像是要摆脱什麽似的。苏沛怔了怔,还是迎合了他的动作。

直到衬衣被解开,整个人被连宇乔压到办公桌上,苏沛才惊觉事情不妙。
“这里是办公室……”
额头顶在桌面上,苏沛困难地提醒连宇乔,场地不对。
连宇乔仍是一言不发,粗鲁地将苏沛的衬衣推至肩膀,贪看那成片的雪白皮肤。偏瘦的身体,脊柱一节连著一节的形状十分明显。比大部分男人都要细腻的肤质,光滑而结实。连宇乔低下头,在上面烙下属於自己的印迹。
“宇……唔……”
苏沛的嘴被连宇乔单手捂了个严实,只听得见闷闷的单音。手掌的凉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苏沛的呼吸,温暖而湿润。
听见皮带扣解开的声音,感觉灰色的西裤轻易滑下了大腿堆叠在脚背上,苏沛闭紧了双眼。虽然现在的环境让他很不舒服,可是他不擅长拒绝。对於连宇乔,他永远都无法拒绝。
坚挺的物体在身後的秘穴外以螺旋形摩擦著,为进入做准备。
苏沛咬紧牙关,以承受即将到来的剧痛。
“看著我。”连宇乔低沈的声音在苏沛的耳边响起。
“嗯?”
来不及表示疑问,人就被翻转过来。苏沛睁开眼,看见连宇乔的脸迅速贴近。於是顺从地张开嘴唇,让柔软的舌尖得以进入。纠缠间,苏沛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连宇乔的双眼。
因为不反抗,所以没有乐趣吗?
修长的手指一路向下摸索,直到碰上火热的源头。
苏沛笑了,带著妖冶的味道。
连宇乔收紧了双臂,加了亲吻,一边抚摸著苏沛的背脊个一边随著苏沛手上的动作慢慢摆动自己的身体。体内的躁热逐渐升温,突然焚烧了一切,包括心头的焦虑。
苏沛是一杯宁神的茶,还是一剂拥有奇效的镇定剂?连宇乔迷惑了,看不清自己。
湿滑的舌尖分开了,随後是粗重的喘息。
苏沛问:“要进来吗?”
连宇乔不解。
苏沛垂下眼睑,搂住连宇乔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然後握住他的一只手,滑到自己臀部中央凹陷的地方。
“苏沛……”抚过苏沛自行扩张过的秘,连宇乔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会弄伤你的。”
“没关系。”
“我心疼。”
“你说什麽?”苏沛瞪著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於连宇乔的甜言蜜语,他还有些不太适应。
“我说用手也是一样!”连宇乔没好气地咬住苏沛的下唇。
果然还是那个不懂温柔的连宇乔。感受到唇上重重的吸吮,苏沛笑弯了眼角。
坐在办公桌上,他抬高腿,勾住连宇乔的腰,说:“没关系。”
他知道连宇乔只是想减压,如同他与Anna发生关系的那一天。看起来强大,实际上只是个不懂调适自己的傻瓜。为什麽会如此爱他?苏沛自己也说不清楚。
温柔地将连宇乔引入自己的体内,他仰起了脖子,大口地呼吸。干涩难行的甬道,让两人的痛苦大过快感。连宇乔向後退了一步,然後一顶而入。
“啊!”
“唔!”
分不清是谁的呻吟,瞬间在室内散开。
连宇乔不想硬来,却被长期的习惯左右,反射性地开始律动。那紧窒的包容,让他发疯发狂。
苏沛环住连宇乔的脖子,直起腰以方便他的运动。刀绞一般的疼痛从身体最漫延开来,他只好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让连宇乔听到他痛苦的声音。
一切都会好的,为了连宇乔,他什麽都愿意。

1
苏沛环住连宇乔的脖子,直起腰以方便他的运动。刀绞一般的疼痛从身体最漫延开来,他只好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让连宇乔听到他痛苦的声音。
一切都会好的,为了连宇乔,他什么都愿意。
察觉到苏沛的隐忍,连宇乔抬起一只手,摘去苏沛的眼镜。这才发现,他薄薄的唇上拖着一丝红线,尝上去味道腥咸。
连宇乔有些吃惊,扣住苏沛的手腕,印着清晰齿痕的手背落入眼帘。
“真的这么痛?”
苏沛白着一张脸,虚弱地点了点头。
来回舔过苏沛的手背,连宇乔的动作由单纯的活塞运动改为刻意的摩擦。驾轻就熟地刺激着苏沛体内的敏感点,点燃仍在沈睡的欲望。
“唔……呜……”
压抑不住的呻吟至唇边溢出,淡淡的红晕爬上苏沛的脸颊,呼应着身体的热情。
“我爱你。”
疾风暴雨般的律动冲散了低沈的爱语,让苏沛一阵恍惚,以为那三个字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我爱你。”
真切的声音压过苏沛的神经,让他如遭电击。
“宇乔……”
“嘘──抱紧我。”
苏沛拼尽全身的力气将连宇乔牢牢抱紧,脆弱的泪腺制造出源源的液体浸湿两人的面颊。
这是苏沛继那日连宇乔无意中说漏了嘴之后,第二听到这三个字。等得太久,所以在它真的来临时完全不敢确定。只能闭上眼,借由身体的接触来感受这迟来的美好。
倘若只是美梦一场,但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火热的中心摩擦着连宇乔的上衣,身上由下至上的贯穿直达心脏。狂乱的情欲冲撞着四肢百骇,不需要言语的交流,苏沛被这前后夹攻的快感冲击得头晕目眩。
会死的,快乐至死!
“啊!”
一股热流冲入苏沛的体内,引来高吭的叫喊。
腹上有些湿滑,苏沛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精液已经弄脏了连宇乔的衣摆。
“对、对不起……唔……”
来不及将歉意表达清楚,连宇乔的亲吻就扑面而来。
情事过后的抚慰,带着余韵,同样撩人心魄。
宇乔……
苏沛只能在胸中叹息,因为整个口腔都被连宇乔占据。温暖的舌尖徘徊不停,时而像在吮吸诱人的糖果,时而像在窥探未知的。放任着、享受着,无论是苏沛还是连宇乔都为这一吻陶醉。
褪去情色浓郁的味道,仅仅是互相拥有,心灵的契合。
兜兜转转,终是找到了最想要的。
他们,彼此相属。
“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一个又一个的亲吻落在苏沛的眼睑之上,连宇乔的嗓音混合着疲累与情事过后特有的沙哑。
苏沛费力地吸了吸鼻子,却还是止不住眼泪。
“呵呵……”忍不住伏在连宇乔的肩头,又哭又笑。
有时候,拥抱比亲吻实在。
连宇乔站着,静静地抱住苏沛,一直到两脚发软。身体初愈的他,体力还是欠佳。
“去你那边的沙发上休息一下。”苏沛总算调整好情绪,开始担心连宇乔。
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连宇乔顺从地点了点头。
等苏沛整理好混乱的办公室,连宇乔已经瘫倒在经理室宽大的沙发上。
“冷不冷?”苏沛问。
连宇乔摇了摇头,伸出手拉苏沛坐下,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之上。
“陈穆联合了几个股东,打算把我挤下台。”
“为什么?”苏沛大惊。
“他们认为商群更合适。”
苏沛沉默了。连宇乔失踪的这段日子,商群所表现出来的领导能力有目共睹,虽然不及连宇乔果敢,但他不卑不亢的态度,比连宇乔的咄咄逼人更让人易于接受。
“我不会让商群得逞的。这里姓连,不姓商。”连宇乔闭上眼睛,疲惫的神情里夹杂着些许忿恨。
“我想这只是股东们的决定,与商先生并无关系。”如果商群要坐连宇乔的位置,早在连宇乔脱险之前前就有机会了,何必等到今日。
“如果不是他在背后撺掇,股东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与永逸的合作计划搁浅,再加上你的失踪,股东们会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
“你不觉得时机太凑巧吗?”连宇乔挣扎着坐起来,不悦地看着苏沛。
苏沛捋了捋他的头发,说:“你对商先生有成见,他根本没有与你争地位的打算。”
“你这么了解他?”
“我只是就事论事。”
“绑架我的人也许跟他有关。”连宇乔的眉毛拧成了疙瘩。
苏沛一怔,直觉地反驳:“这不可能!”
“你信他不信我?!”
“宇乔……”
“出去!”
连宇乔突如其来的怒吼让苏沛打了个寒颤。
“宇……”
“别让我说第二遍。”
尖锐的声音刺破了苏沛的耳鼓,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有些迟钝。
连宇乔将双臂交迭在胸前,神情冷硬。
苏沛看了他一眼,随后慢慢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关上门,门里门外,又成了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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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窗户,任户外的喧嚣蜂涌而入。
苏沛呆呆地看着窗外,脑中一片混沌。
不知道站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将他拉回现实中。
来人是商群,苏沛强打起精神,问:“有事吗?”
“陈穆来过了?”
坐回自己的位置,苏沛将桌上的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掩去脸上的酸楚。
“他之前跟我提过换人的事,被我拒绝了,我没想到他会直接来找连宇乔……”商群自顾自地说着,直到完全得不到响应,才发现苏沛不对劲,“苏沛?”
苏沛向后靠了靠,用手按住额角,问:“你站在哪一边?”
“还用说吗?”商群坐在苏沛对面,不答反问。
“宇乔并不信任你,你不用为他一再退让。”
“我还以为你会为了他来说服我。”商群笑。
“他不需要我帮他。”
商群微微一愣。
苏沛放松了紧绷的面部表情,笑道:“你和他在工作上各有优劣,关于谁能坐头把交椅这件事,我的看法中立。至于私事……我不想混为一坛。”
商群不语,眼中闪过让人费解的光芒。
“你们吵架了?”
苏沛仿佛听到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忍俊不禁道:“你见我跟谁吵过架?”
“Anna的事我已经帮连宇乔解决了,你大可放心。”
“Anna?!”苏沛看着商群,心中猛地一沈。这段时间他一直围着连宇乔打转,根本把Anna有孕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用钱可以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难事。”
“那,孩子……”
“你觉得连宇乔会为了孩子娶她吗?”商群的语气有些不屑,“Anna还很年轻,少了负担,将来的路才好走。”
苏沛闭上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感觉……像个刽子手。”
“就算有刽子手,也只会是连宇乔。”商群从座位上站起来,整了整衣服上的折皱,说:“我不想加连宇乔对我的敌意,希望你能帮我。”
“你……”
“我是为了芙蓉,她太疼这个弟弟。温床,记得吗?”
抚过手背的齿痕,苏沛回以了解的微笑。
虽然已经互相表明心意,可他与连宇乔的相模式并无变化。是自己的期望值太高,还是这温床一般的惯性,让他逃不出以往的桎梏?
苏沛将门推开一条缝,偷看门那边的连宇乔。
空无一人!

“你是说我的情况是失眠引起的?”连宇乔挑了挑眉。
“一般来说,长期的睡眠不好会使人精神紧张,从而造成疲倦、易怒、情绪不稳。严重的,甚至会产生心理障碍、精神疾病或者人格障碍。按你现在情况,可以先服用小剂量的助眠药物试试,不过连续服用不能超过1周。如果没有效果,我们再试试用其它方法。”医生一边说,一边写下一张药方递给连宇乔。
“这种药会让人上瘾吧?我不吃。”连宇乔没有伸手去接。
“只要控制好剂量,不会有太大影响。”医生解释道。
连宇乔还是摇头,“有没有别的办法?”
“你的失眠是来自心理压力,只要找到症结,加以疏导,自然可以改善睡眠状态。不过你什么都不肯对我说,我实在无从下手。”医生无能为力地耸耸肩。
“减压吗?”
“如果你自己能找到合适的减压方式……”
“我知道了。”
连宇乔头也不回地走出医生的办公室,脸色比进去时更为阴沈。
最近,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尤其在面对苏沛的时候。明明就不想发脾气,可混账话还是冲口就出。
居然会想到来看心理医生,真是逊毙了!可是,一回想苏沛受伤的眼神……
连宇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在街口茫然地张望了一阵,最后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圣安医院。”

26-2-18 13:59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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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打算睡到什麽时候?真是嫉妒你呀!我现在天天都睡不好。”连宇乔坐在姐姐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著:“那个商群有什麽好,真不明白你当初为什麽会嫁给他。他现在来和我抢连氏的位置,先说好,我不会让他的。不过……”
连宇乔低下头,将脸贴在姐姐的手背上,“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跟他起冲突,只要你醒过来,我什麽都听你的。”
“姐,我现在瘦了好多,你就不想看看我……”
苏沛靠在病房的门边,一颗悬著的心总算是落了地。这时的他,再也经不起连宇乔失踪的打击了。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决定和苏沛在一起了。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特别去亲近他。苏沛跟你很像,什麽事都顺著我,不,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姐,你也这麽觉得吧?像我这样的人,除了苏沛,只怕也没人能受得了了……”
连宇乔的声音越来越弱,却足以让门外的苏沛听得清楚。
“心理医生说我需要减压,还开了药给我,不过我没拿。能帮我减压的只有苏沛,姐,你知不知道,晚上只有抱著他,我才能入睡……可是,也只有在单独面对他的时候,我才会完全克制不住情绪。大概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吧……都是你们,把我惯坏了……”
连宇乔说得累了,枕著姐姐的手臂沈沈睡去。室内安静下来,只听见仪器规则的跳动声。
苏沛又站了好一会儿,终於轻轻地走进病房,拿起备用的毯子为他盖上。
惯坏了吗?
苏沛用手指碰了碰了连宇乔的下巴,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
这时,睡在病榻上的连芙蓉突然睁开了双眼,混浊的眼球像濒死的鱼类。
“芙蓉姐!”
苏沛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按下了病床上方的呼叫器。一旁仪器中的线条开始剧烈抖动,连芙蓉枯木一般的手腕猛地揪住苏沛的衣领,将他拉向自己。
“芙蓉姐,”苏沛低下头,紧张地看著连芙蓉,“你想说什麽?慢慢说……”
“……”
“芙蓉姐?”
“……”
睡得迷迷糊糊的连宇乔被苏沛的声音吵醒,定睛一看,自己的姐姐正拉著苏沛,在他的耳边说著什麽。
“姐!”
连宇乔来不及感到喜悦,就见仪器上的线条大大地跳跃一下,继而成为了一条直线。
“姐!”
医生护士赶了过来,将苏沛与连宇乔推出了病房,开始实施急救。
“姐!”连宇乔拍打著房门,吼得声嘶力竭,“放开我,你***放开我!让我进去!”
“连宇,你冷静点,让医生先救人!”苏沛死死地抱住连宇乔,不让他轻举妄动。
“放开我!”
“冷静点,没事的,没事的!”
“放……”
由於太过激动,连宇乔昏了过去。
“医生,护士,来人啦!”苏沛慌了,抱著四肢虚软的连宇乔一同跌坐在地板上。

常听人说,人死了之後,灵魂就会脱离肉体,寻找新的属地。只有那些尚有牵挂的人例外,他们常常因为心愿未了,而不得不在原地徘徊,不得往生。
连宇乔站在连芙蓉的病床前,面无表情地问苏沛:“姐姐临死前,跟你说了什麽?”
正半跪在病床边抱住亡妻啜泣不止的商群,闻言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苏沛。
苏沛怔了怔,避开了商群的目光。
“芙蓉姐让我照顾你。”他走到连宇乔的身後,牢牢地抱住他,说:“芙蓉姐对我说,‘照顾宇乔’”
“只有这四个字?”
“只有这四个字。”苏沛闭上眼睛,将脸贴在连宇乔的颈後,收紧双臂。
连宇乔也闭上了双眼,仰头,站直身体。
一片死寂。

葬礼在十天之後,所有事项都是由商群一人操办。
从医院回家後,连宇乔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苏沛一直待在连家,白天像个隐形人一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尽量不去打扰他。夜里,他才会寸步不离地陪在连宇乔的身边,在他作噩梦时及时叫醒他。
他们一直不曾交谈,因为连宇乔自从离开医院之後,就好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只有苏沛知道,那是他表达悲伤的方式。
连芙蓉走了,连宇乔也死了一半。
这几日,苏沛断断续续从连晋东口中得知一些连家的旧事。
连芙蓉与连宇乔的母亲并非同一人,连晋东的第一任妻子在生下连芙蓉的时候死於先天性心脏病,她什麽也没留下,除了那身病根。
连芙蓉四岁的时候,连晋东为她请来一名家庭教师。
家庭教师名叫乔娅,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八年後,她成为了连晋东的第二任妻子,又过了两年,她生下了连宇乔。
连宇乔,取的是“连与乔”的谐音。可惜的是,那只是乔娅一厢情愿的想法。连晋东虽然娶她为妻,却并没有认真爱过她。当时的连晋东眼里只有事业,之所以娶乔娅,不过是因为连芙蓉需要一个母亲,连家需要一个健康的继承人而已。
没有爱情的婚姻里,纤细敏感的乔娅一日比一日衰弱,而年幼的连宇乔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母亲像折断的朵一般日渐枯萎。
在那些懵懂不知的日子里,植根在他心里的只有姐姐的关怀与父亲的冷漠。
“当我察觉到自己错过了什麽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了。”连晋东苍老的声音在苏沛的脑中盘旋,“乔娅走了,芙蓉长大了,而宇乔……已经下定决心彻底疏远我。我试过接近他们,可是除了工作,我和宇乔完全找不到任何话题。有时我甚至觉得,商群更像是我的儿子……”
“只要人还在,一切都来得及。”
“可是芙蓉已经不在了。”
“连先生……”
这不是苏沛第一看见连晋东的眼泪,却是他第一感受到这位老人情感中的绝望。如果不是因为胸中淤积著悲伤,连晋东也不会对苏沛这样的外人说出如此多的家事。
不再是那个在商界叱吒风云的连晋东,此刻的他不过是一个痛失亲人,需要依靠与安慰的普通老人。
连家的人,已经不能再受打击了。
“苏沛。”商群的声音打断了苏沛的沈思。
苏沛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问:“有事吗?”
“宇乔……”
“他很好。”苏沛笑了笑,有些疲惫,“都会过去的,时间能治好一切。”
“辛苦你了,我实在没有精力照顾所有人。”商群苦笑。
“不用客气。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芙蓉姐一定希望你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商群的表情有些凝固,阴郁的眼睛注视著苏沛,闪过刺痛。良久,他才幽幽地说道:“我更希望……她能带上我。”
“别说这种话,”苏沛转身背对商群,“人死了,就什麽都没了。”
“葬礼明早十点,宇乔那边就拜托你了。”商群转换了话题。
苏沛没有回头,轻轻应了句:“知道了。”
沿著浅灰色短毛地毯,苏沛与商群一个往楼上走,一个下了楼。连芙蓉倒下的那个转角,再也无人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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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芙蓉的葬礼简单而隆重,可由于她的朋友不多,所以来参加的多是连晋东生意上的朋友。杜婉馨也跟着父亲一起到场,而且从始至终都默默地注视着连宇乔。
葬礼之后的冷餐会上,苏沛被商群拖去应酬客人,因为来人太多,他有些应接不暇。 而一身黑色西服的连宇乔则孤独地站立在不起眼的角落,不与任何人交流。有那么一瞬,苏沛觉得那抹黑色会将他整个儿吞没似的。
杜婉馨似乎是瞅准了机会,苏沛前脚离开,她后脚就走到了他的身边。不过,连宇乔对她并无特别,仍是一张冷脸,不发一言。苏沛一边与宾客交谈,一边分神偷看他们,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好不容易等到杜婉馨走开了,苏沛拿了几块点心走到连宇乔跟前。
“吃点东西吧。”
连宇乔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摇头。
“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苏沛接过连宇乔手中的空杯。
连宇乔仍是一言不发,只是突然抬手碰了碰苏沛的眼镜腿。
“怎么了?”苏沛问。
连宇乔摇头,把苏沛略长的头发拨到了耳后。
这时,同样为连宇乔端来食物的杜婉馨正好将这个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全身顿时僵如石块。
“连宇乔!”
苏沛闻声望去,正看过一把挥过来的水果刀,他反射性地挡到了连宇乔的身前,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立马涌了出来。
那间,场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这个角落上。
连宇乔眼捷手快地捉住来人的手腕,一把夺过水果刀,怒道:“你干什么?!”
苏沛握住手臂的伤口,强忍着刺痛,定睛一看,来人居然是久未见面的Anna,不禁脱口而出:“Anna……”
Anna被连宇乔抓得动弹不得,整张脸涨得通红,仿佛要炸开一般。
连宇乔瞧了一眼苏沛的伤势,对着一旁满脸呆滞的杜婉馨吼到:“愣着干什么?还不打电话报警!”
“哦,哦!”杜婉馨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把手中的盘子放到一旁的餐桌了,慌张地掏出手袋中的电话。
“不要。”苏沛出声阻止。
他从Anna的眼中看到了怨恨,那是针对连宇乔的怨恨,为什么?
苏沛看着连宇乔,恳求道:“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去里面谈。”
“没什么好谈的!”Anna打断了苏沛的话,怨毒的眼中居然泛起了泪光,“连宇乔,你这个杀人凶手!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我要你偿命!”
“你说什么疯话?”连宇乔将Anna的手臂向后一扭,制住她胡乱的挣扎。
“疯了,我是疯了!如果不是为了你发疯,我又怎么会怀孕,还相信你会对我好……一心想把孩子生下来……可没想到,你居然让人在我吃的补品里下药……你还有没有人性……唔……”
苏沛冲上前,死死捂住了Anna的嘴巴,不顾连宇乔错愕,硬是将人拖进了一旁的小包间。
“进里面来说。”对连宇乔扔下这句话,苏沛还不忘用眼神示意正在走近的商群理好外面的情况。

6
伤口被Anna的指尖抠住,钻心的疼痛让苏沛皱紧了眉头,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下来。
“放开我!”Anna趁机挣开苏沛的钳制,一个踉跄之后跌坐在地上。
“Anna……”苏沛想去扶她,却被她猛地推开。
“走开!”Anna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脆弱而无助。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把话说清楚。”冷着脸站在一旁的连宇乔终于开了口。
Anna似乎被连宇乔阴狠的的声音吓到,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话来。
“什么孩子?”连宇乔蹲下身,揪住Anna的衣领。
“你的孩子……”过近的距离让Anna有些窒息,确切的说,是连宇乔身上骇人的气息让她觉得害怕,“我怀了你的孩子……”
“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Anna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找不到你,就跟苏先生说了……”说话间,她突然看向苏沛,“你没告诉他?”
连宇乔也转头看向苏沛,四目相交,苏沛只觉一阵晕眩。
“我……”苏沛无法回答,他的确没有告诉连宇乔有关Anna的事情。那是因为……
很显然,商群所谓的解决并不是采用的正常方式。
“你们别在我面前演戏了!”Anna突然抱头大叫道:“我知道我只是个没身分的女人,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呀!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待我……”
抓住连宇乔的手腕,Anna再度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我已经离开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放心。我只是想留下我的孩子,他也是你的骨肉啊!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狠心?”
连宇乔松开Anna的衣领,转而扣住她的下巴。
“我有必要对你演戏吗?”
低沈的声音轻易镇住了Anna,让她在不知所措间重又燃起了希望:“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前几天收到你寄来的一些补品,还有一封信。信上说你被家里的事情绊住了,不能来见我。其实你很想要这个孩子……”Anna顿了顿,声音转为呜咽,“我很高兴,就吃了那些东西……”
尚为成形的孩子,连宇乔的孩子!苏沛瞪大了眼睛,如同脑后被重物狠狠击中一般,整个身体开始摇晃。
怎么会这样?是我的疏忽,都是我的错……就这么陷入的自责里,Anna的脸在苏沛的眼中成了一道又一道重影。
直到受伤的手臂被缠上雪白的餐巾,苏沛才被刺痛拖回现实中。
“你需要去医院。”商群利落地为苏沛包扎好伤口之后说道。
“……”苏沛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因为连宇乔正看着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
“你不用怪苏沛,事情是我做的。”商群上前一步,挡住连宇乔停留在苏沛身上的视线,“Anna,你也不用在那里装纯洁。当初是谁收了钱答应去堕胎的?出尔反尔,哼,还不是嫌钱太少,想用孩子来讹诈更多。”
“你血口喷人!”Anna脸色大变,急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就朝商群冲去,“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害死我儿子!我要杀了你。”可是,她的拳头还没挥到商群的脸上,就被轻易制住。
“适可而止吧!你收钱的时候说的话我可是录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拷一份给你?”商群顺势在Anna的耳边低语着,眼睛却在察看连宇乔的反应。
连宇乔只是漠然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商群手一松,将Anna推倒在地,说:“你可以去告我谋杀,不过,也等着冠上敲诈和蓄意伤人的罪名吧。”
视线转回连宇乔,商群的表情变得凝重,“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这事跟苏沛没关系。”
“你在维护他?”连宇乔慢慢站直身体,仍是面无表情。
寒冷从指尖窜上来,一直漫延到心脏,苏沛不敢去看连宇乔的眼睛。只是拉住商群的衣袖,“送我去医院。”
只要转过身就看不见连宇乔的脸 ,可耳边传来Anna的声音,怎么堵都堵不住。
“宇乔,你听我说,刚开始我的确是想忘了你。我们毕竟相差得太远,我实在是……可是,我收了钱就后悔了,我是真的爱我们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呀……”
那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不见,视线开始模糊,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是谁挡在前面?
杜婉馨?!
苏沛摇晃了两步,绕过了杜婉馨,假装没有看见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
撑不住了!
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苏沛摇摇欲坠的身体,苏沛抬眼一看──是商群。

7

极不自然地推开他,苏沛掐了掐手臂的伤口,好让自己振作。
商群已将冷餐会提前结束,可人群仍未尽数散去。一路前行,窃窃之声不断。虽然多数是在唏嘘连宇乔的私生活如何如何不检点,可字字都像扎在苏沛心头的针尖。
这是连芙蓉的葬礼,却因为他的疏忽而成了别人的笑柄。连宇乔做了父亲,却因为他的沉默而失去了选择的机会。
“为什么?”直到坐上商群的车,苏沛提出压抑许久的疑问。
商群没有回答,双眼紧盯着前方的道路。
“Anna是你放进来的。”苏沛的语气肯定,“你是想看到连宇乔名誉扫地,还是想看我们反目成仇?”
细想之下,如果不是得到某种程度的许可,Anna怎么可能拿着刀就这么直直地冲进来?葬礼上来的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商群缜密的心思,决不可以在安全上出这样的纰漏。
面对质问,商群仍是面不改色,不予响应。
“你究竟想干什么?”苏沛长叹了一口气,摘下眼镜,将手覆在眼睑之上。
“为连宇乔付出那么多,值得吗?”商群不答反问。
“不管怎么样,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如果那个孩子真的生下来,你能心平气和地看着他管连宇乔叫爸爸吗?”
“我以为你会看在芙蓉姐的份上……”
“芙蓉已经死了。”
随着一个急车,车厢内的话题宣告结束。商群将苏沛送进急诊室,随即离开。
缝合了伤口之后,苏沛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许久不曾住过的地方,积了不少灰尘。可身心俱疲的他实在懒得管那许多,径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分不清是什么时候,苏沛被重物压醒,睁开眼屋内一片黑暗。
“宇乔?”
即使伸手不见五指,苏沛还是能分辩出连宇乔的气息。对于他的出现,苏沛感到一丝惊讶。
“宇乔?”
苏沛用手肘微微撑起肩膀,却敌不过压在胸口的重量,重新倒回床垫之上。
连宇乔睡着了,以他喜欢的姿势,趴在苏沛的胸口,聆听着苏沛的心跳,安然入眠。
抬手抚过连宇乔粗黑的头发,苏沛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之中。
连芙蓉死了,商群不再隐藏对连宇乔的不满,甚至是憎恨。Anna今天的出现,似乎仅仅是个序幕。
还有什么在等着连宇乔?
苏沛痛苦地闭上眼睛,脑中回荡起连芙蓉最后的声音。
“照顾宇乔……”
“……放过商群……”
“照顾宇乔,放过商群……”
放过商群!为什么?为什么要放过商群?他到底做了什么?
回想起连芙蓉病发倒地时的情景,苏沛心头一颤。
她当时说:““小……宇……小、小……群……商群……”
是让宇乔小心商群吗?!
商群当时要他下楼拿药,可是药根本就在他自己的房中,难道他是想支开旁人?!他想干什么?
苏沛的心跳骤然加速,可怕的想法在他的心头升起,挥之不去。
连芙蓉得知了商群的秘密,商群要害宇乔?
“绑架我的人也许跟他有关。”
连宇乔的话浮上苏沛的心头。之前,他与连晋东、商群被绑架的时候,商群强烈反对自救,现在想来,他仿佛是确信自己不会受到伤害。而且,在早上获救之后,他不肯在第一时间报警的理由,回想起来也十分牵强。
再加上那种虎头蛇尾的绑架过程,感觉就像是一个圈套,目的就是要引连宇乔去付赎金,然后趁机囚禁他。
可是,囚禁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千丝万缕的线索,却完全分析不出前因后果。
原本以为隐瞒连芙蓉的遗言,可以调和连宇乔与商群之间的矛盾。一边弟弟,一边是丈夫,她一定是谁也不想伤害。可是,如今这种状况,苏沛再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没有什么比保护连宇乔更为重要。

8
“宇乔……”
苏沛刚想把连宇乔叫醒,就见连宇乔打开了床头的小灯。
“做噩梦了?”苏沛抬手擦去连宇乔额前的薄汗。
连宇乔翻了个身,仰躺到床的另一边。
“我饿了,你去弄的点吃的。”
“哦。”苏沛应了一声,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冰箱早就空了,你吃不吃面条?我还是出去买点吃的吧。”
“不用了,面条就可以。”
苏沛点点头,转身去了厨房。烧上水,将面准备好才发现家里连一颗盐都没有。
这下非出门不可了!
苏沛叹了口气,关上火,走到客厅。脱下睡得皱巴巴的衬衣想换上休闲服,才发现缠着纱布的左臂有些肿,麻痹感大过疼痛。
“去哪儿?”
连宇乔不知何时来到苏沛的身后,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轻轻托起他受伤的手臂小心察看。
感觉连宇乔吻过自己的颈后,苏沛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
“没有盐……”
不算激烈的亲吻堵住了他的声音,连宇乔避开苏沛的伤口,将他搂紧。
“宇乔……”苏沛努力集中精神,不让在他背后不停游走的大手夺去理智,“Anna那边你怎么办?”
“不许再提这个人,”连宇乔打断了他的话,将人抱到沙发之上,命令道:“忘了她。”
闻言,苏沛闭上了眼睛。想必连宇乔已经将Anna安置妥当,按他以往的惯例,应该是用钱摆平吧。可是这……
“那,孩子……”
“已经不存在的东西,忘了他!”
又要忘了吗?已经不在的东西,没有记得的价值。
身体被连宇乔翻转过来,苏沛反射性地手肘撑住沙发,结果扯到伤口,顿时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很疼吗?”
“还好。”
尽管苏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连宇乔还是停下了动作,将他抱回了卧室。
留下床头的小灯,连宇乔趴在苏沛的胸口,将手盖住他的眼睑,说:“睡吧。”
知道连宇乔在体贴他,苏沛不禁微笑。
“你不吃东西了?我下去买,很快就回来。”
“不用了。”
“我还是去买点上来吧,饿着肚子不好。”
“我说不用了,你烦不烦?”不过多说了两句,连宇乔的臭脾气又上来了。
苏沛吐了吐舌头,连忙噤声。
晕黄的灯光里,两人的呼吸声慢慢重迭,和谐而安宁。苏沛忍不住侧头,想看看连宇乔的脸,却发现他正睁着双眼,盯着光线发呆。
踌躇了一会儿,苏沛决定趁现在把商群的事说出来:“宇乔,商群那边……”
“你精神不错啊!”连宇乔再打断了他的话,左脚一跨,整到人爬到了苏沛的上方,“既然你不想睡,那我们就把没做完的事做完。”
“等一下!”苏沛挣扎着,想避开连宇乔的狼吻。
“乱动什么?”连宇乔单手压住苏沛有伤的手臂,十分不满地咬了苏沛的耳朵一口。
“我有正事要跟你说……”苏沛有些畏缩,却还是不想错过机会。
“我爱你。”
连宇乔无视苏沛的错愕,开始直奔主题,很快将他带入情欲之中,直到累得精疲力尽。
昏昏欲睡之际,苏沛隐约觉得,连宇乔在有意回避什么。

9
清晨,连宇乔关上亮了一整夜的床头灯。
半梦半醒的苏沛反射性地想爬起来为他打理一切,却被疲惫酸软的身体制住了动作。
“不用起来了,”连宇乔吻了吻他的额头,说:“你今天在家休息,我下班就过来。”
苏沛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继续倒头大睡,无知无觉中错过了连宇乔眼中的不舍。
今天是连氏国际召开股东大会的日子,主要的议程就是总经理职位归属问题。要与商群正面对峙,连宇乔不想让苏沛参与进来。用做爱来消耗他的体力,虽然不怎麽高明,却十分有效。
对不起,苏沛!我是不得已。
大步流星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连宇乔看见了端坐在内的连晋东。
“有事吗?”连宇乔一如既往的冷淡。
连晋东皱起了眉头,“总经理换人这麽大的事,我这个董事长能不来吗?”
“您要帮谁?”连宇乔漫不经心地看著父亲。
“你根本没有胜算。”连晋东有些痛心疾首,“昨天那个秘书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你怎麽这麽不知检点?居然在姐姐的葬礼上搞出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
“您是来教训我的吗?”连宇乔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连晋东的话,“为了那个居心叵测的女婿?您别忘了,姐姐已经死了,他跟连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你怎麽能这麽说?”
“爸!如果您要帮商群,大可现在就去宣布与我脱离父子关系。我不介意把连氏双手奉送给姓商的。”
“宇乔,你……”连晋东的手开始发抖,过了许久才将情绪控制下来,“我是你爸爸,即使你再怨恨我,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到你这一边。”
少了连芙蓉,连家父子的关系如同少了润滑的轮轴,就算勉强运转起来,也会变成火星四溅的结果。
看著苍老、憔悴的父亲仍在维护自己,连宇乔的心头生出几许不忍。可是,在听到连晋东的下一句话,他立刻收起了这点情绪。
“不过,商群是你的姐夫,这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你不该对他太过份。”
“哼,”连宇乔冷哼一声,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叠文件递给父亲,说:“看完这个,你再确定他够不够资格当你的女婿吧。”
连晋东疑惑地接过文件,一名年轻女子的照片跃入眼帘。
“商群背著姐姐和这女人来往长达半年之久,如果不是我理得及时,他(她)们的孩子都会开口叫爸爸了。这就是你的好女婿,姐姐眼中的好丈夫。”连宇乔难掩心头的忿恨,“我不想让姐姐伤心,才一直瞒到今天。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怎麽会这样?”连晋东看著那一堆确凿的证据,不敢相信爱妻如命的商群居然会在外面偷腥。
“人心隔肚皮,没什麽不可能。”连宇乔看著父亲,脸色又沈了几分,“Anna昨天会出现,也是他一手安排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学得倒挺快。不过我不会再给他机会了,今天的会议他休想赢我。”
“你有把握?在公事上,他并无缺失。”连晋东有些担忧。
“股东质疑我的能力,也不过是在和永逸合作这件事上。”连宇乔冷笑道:“要补救并不是什麽难事。”
连晋东还想详细询问,却被秘书的电话打断,秘书通知说会议的时间已经到了。
连宇乔看了一眼父亲,说:“只要您支持我,商群决对赢不了。”
连晋东放下手中的文件,无力地点了点头。这一刻,他第一为女儿已不在人世而感到庆幸。
父子俩一前一後来到会议厅,昂首而入。
数米长的大型会议桌旁座无虚席,商群一身纯黑,正坐在主位右边。

5

苏沛是被急促的门铃声吵醒的。当他一边穿衣一边挣扎著跑去开门时,门铃一直不间断地响著,不遗余力地显示著来人的执著。
“杜小姐!”
乍一看装束时髦的杜婉馨,苏沛十分惊讶。
不等苏沛邀请,她便自行闯进了房中,兴师问罪的架式摆明了要给主人一个下马威。
因为来不及整理,客厅的沙发上还散落著连宇乔昨日换下来的衬衣和长裤,杜婉馨明显认了出来,瞳孔不自然地收缩了一下,原本就不甚温和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苏沛一言不发地将衣服收进了浴室,然後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杜婉馨的下文。
“你要多少?”杜婉馨坐到了苏沛对面,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什麽意思?”
“我要你离开连宇乔,想要多少钱开个价出来。”
苏沛木然地看了杜婉馨一眼,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如果没什麽重要的事,请回吧。”
“别装了,你和宇乔事我都知道了。为了钱宁愿被男人压在身下,哼!你还真是贱得可以。”杜婉馨对苏沛的逐客令充耳不闻。
第一被人如此侮辱,苏沛气得手脚发抖。
“我家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少在这儿废话,你以为我是怎麽找到这里来的?”杜婉馨翘起了二郎腿,继续盛气凌人,“宇乔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之所以来这里也是他的提议。”
“不可能。”苏沛面无表情地反驳。
“信不信由你,他昨天向我求婚了,而我也原谅了他之前的无礼。”杜婉馨面带得意地扬起左手,“这枚戒指是他今早送给我的,婚期在下个月十号。”
重达三克拉的钻石戒指,在杜婉馨的无名指上泛著冷光。
苏沛认得那个款式,那是连宇乔之前与她订婚时特地到国外订做的结婚戒指。因为婚约取消,那枚戒指的订单也被取消,为此连宇乔还支付了一笔金额不小的违约金。
“请你出去,如果你再不走,我就请楼下的警卫来帮忙了。”苏沛的脑子有点乱,他不想与杜婉馨多做纠缠,一心只想去找连宇乔求证。
不会的,没理由!
昨夜温存的印迹还未褪去,连宇乔早上才说下班就过来,完全没有征兆……
“不要再抱任何幻想了,如果不是你死缠烂打不肯离开,宇乔怎麽会跟男人牵扯不清?”杜婉馨站了起来,趾高气扬地走到苏沛身边,高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连氏今天召开股东大会,重新决定总经理的人选。连宇乔要从商群手里抢回总经理的位子,就必须拿下与永逸的合作计划,借此说服股东让他连任……”
不要再说了!
苏沛猛地站了起来,将杜婉馨吓得往後一退。
没有再看她一眼,苏沛径直跑了出去,一口气冲到楼下,拦了一台出租车就往连氏大厦赶去。
杜婉馨站在窗口目不转睛地盯著苏沛的身影,直到他完全消失不见才慢慢地拿出了电话……
一路催促下,出租车将苏沛载到了连氏楼下。临下车苏沛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情急之中只好请认识他的咨询台小姐代垫车资。
“苏先生?!”
当秘书看见苏沛从电梯里冲出来,不由愣在当场。她不敢相信向来一丝不苟的苏助理居然会身穿睡衣、脚踏拖鞋跑进公司,头发凌乱不说,连从不摘下来的眼镜都忘了戴。
“连先生在哪儿?”苏沛没有余力去关心别人在想些什麽,此刻的他只想见到连宇乔。
“连先生在会议室。”秘书指了指会议室,“里面正在开会,你不能这样进去!”
秘书话音未落,苏沛已经闯了进去。
“宇乔,这麽困难的合约你都拿到手了,陈叔叔还能有什麽话说?真是後生可畏啊!”
“哪里,陈叔叔过奖了。”是连宇乔的声音,“希望各位以後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的私生活上,毕竟赚钱才是重点,不是吗?”
“是啊,是啊!”
此起彼伏的附和之声被突然闯入的苏沛打断,全场的视线顿时集中到门口。
视力不佳的双眼没有了眼镜的帮助,根本分不清人脸。苏沛只能循著可能的方向,唤道:“宇……”
“苏沛!”只听连宇乔大喝一声,打断了苏沛的声音,“你穿的那是什麽!没看见正在开会吗?”
“我……”
“出去!”
毫不留情的声音像一把利刃,瞬间穿透苏沛的心脏。一阵抽痛之後,苏沛终於分辨出,此时的声音与昨晚那句“我爱你”是出自同一人的口中。

51
毫不留情的声音像一把利刃,瞬间穿透苏沛的心脏。一阵抽痛之後,苏沛终於分辨出,此时的声音与昨晚那句“我爱你”出自同一人之口。
有那麽一秒,他感觉心跳都停止了,随後就是如同上了绞索一般的呼吸困难。
视线依旧模糊,而且有越来越模糊的趋势。
苏沛摇晃著,死死扣住会议室的大门。
他突然想笑,可嘴角却像打上了石膏,半点笑容都扯不出来。
心痛的滋味早该尝到麻木了,为什麽还是无力抵御?只能怪自己学不会死心。
苏沛地吸了一口气,摸索著想要走出会议室。可是脚下的地毯太软,踩上去绵绵的,好像随时会摔倒。
“站住。”连宇乔突然出声。
反射性地收住脚步,苏沛挺直了腰杆,没有回头。
连宇乔的视线从苏沛的背後扫过,然後落在商群的脸上。商群仍是一脸的波澜不兴,不过此时他的注意力却明显停留在苏沛身上。
“大家已经没有问题了吧?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儿。” 连宇乔收回了视线,脸上挂起从容的微笑。虽然他的前一句话是在询问,可後一句却完全是不容反驳的语气。
在座的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吭声。
“散会。”
笑容在转身之後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宇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抓住苏沛的手肘就往外拖。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连宇乔的怒气,暗自为苏沛捏了一把冷汗。
看到儿子如此不合时宜的行为,一旁的连晋东皱起了眉头。
“爸,苏沛可能有事要找宇乔商量。我送您回去休息吧。”商群走到岳父的身边,体贴地说。
“不用了。”连晋东拒绝了商群,态度有些生硬。
商群微微一怔。
“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连晋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侧身从女婿身边走了过去。虽然女儿已经去世了,可有些事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尤其是知道自己看错了人,连晋东的心里更是不快。
对於岳父突如其来的排斥,商群很快猜中了其中缘由,表情重归平静。
另一边,连宇乔动作粗暴地将苏沛拽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几乎在关门的一瞬间,他就像座活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你知不知道重新说服那些老顽固有多困难?你居然弄成这样跑出来,存心来搅局吗?”
苏沛呆呆地看著他,一言不发。
不满苏沛的沈默,连宇乔继续恶声恶气地问道:“我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吗?你出来干什麽?”
苏沛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如纸。
“你不舒服?”察觉到苏沛的异样,连宇乔努力地控制好情绪,放低了声音。
苏沛仍然没有回答。
“怎麽啦?你在发抖。”看著苏沛轻颤的嘴角,连宇乔的气焰顿时削减了下来,“冷吗?”连宇乔脱下外套,想把它披在苏沛的身上,却被苏沛退一步躲开了。
“过来。”
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尴尬,连宇乔向苏沛伸出一只手,语气转为命令。
这一,苏沛还是没有服从。
两人就这麽面对面地站著,直到连宇乔悬在半空中的手掌,由打开变成握拳。
“你到底在干什麽?”不等苏沛反应过来,连宇乔冲上前去,双手捧住苏沛的脸颊,“早上还好好的,发生什麽事了吗?”
连宇乔眼中的焦急与关切是不是假的?苏沛眯著眼睛,困难地聚焦,想把他看个真切。
“苏沛……”连宇乔拍了拍苏沛的脸,感觉到他全身都在发抖,於是小心翼翼地将他拥入怀中,温柔地问道:“到底怎麽了?”
“……”
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苏沛在那温暖的怀抱里迷失了。他真的很想大声地质问他,也真的很想狠狠地给他一拳,可是身体和意志根本无法统一。他是如此贪恋这个人的体温,贪恋他的拥抱,贪恋他的一切一切。
真的可以离开吗?
“苏沛……”第一清晰地看到苏沛眼中的痛苦,连宇乔有些慌了,“苏沛!”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连宇乔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苏沛,最後一脸烦燥地把门打开。
“什麽事?”
“我们是警察,来找苏沛的,他在这里吗?”
“找他什麽事?”连宇乔警觉起来,挡在门前,不让警察进屋。
屋内的苏沛面对警察的来访有些茫然,不过他还是推开了连宇乔,对警察说:“我就是苏沛。”
“你涉嫌绑架连氏国际总经理连宇乔,这是逮捕令,请你跟我们回去。”[caihua/qiu]

52
“不可能!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出声质疑的不是身为当事人的苏沛与连宇乔,而是随后而来的商群。
“有证据显示苏沛就是绑架的策划者,真相到底如何还要经过调查才知道。请你们让开,不要妨碍公务。”警察机械地响应道。
“我跟你们走。”打断了仍想开口的商群,苏沛冷冷地一笑,然后抬起了双手。
他不想再看连宇乔一眼,因为连宇乔眼中一闪而过的防备让他心灰意冷。
他不相信他!
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苏沛连警察怀疑他的理由都懒得去询问,连宇乔不信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泛着寒光的手铐铐上苏沛的手腕,他就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没进警局,就先进了医院。苏沛醒来时,只觉得滑稽。
“医生说你疲劳过度,需要休养几天。这期间我们会把审讯移到病房中来,希望你能配合。”警察的话说得很客气,“你可以先打电话通知你的家人或朋友。”
看着白晃晃的天板,苏沛回了一句:“我要请律师。”
苏沛的镇定出乎警察的预料,因为他们一直认为苏沛戴上手铐的时候是被吓昏的。
“连宇乔先生已经帮你请好了。”
“连宇乔……”苏沛的思绪有些混沌,好半天才想起来,问:“他找人来告我吗?”
“没有。实际上正相反,他并不想控告你。不过,绑架属于刑事案,不可能因为当事人不追究就撤消调查。”警察用平板的声音陈述着,对于被绑架的连宇乔有此决定丝毫不觉诧异。
“麻烦你转告连先生,我会另请律师。”苏沛挣扎着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双眼看着窗外的大好阳光,面色平静地说:“我想打电话给我的朋友。”

秦晓顺一得知苏沛被捕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找上自己的朋友韩闯,韩闯是新晋的刑事辩护律师。
“你朋友绑架了连氏国际的小开?”当韩闯听完秦晓顺的话,居然笑得前仰后合,“他还真是胆大包天啊,居然挑上连氏。光是连晋东背后的那些关系,就能把他压得永世不得超生。”
“那不是他干的。”秦晓顺急得跳脚。
“这么肯定?”
“反正到时候苏沛会告诉你,你只说你帮不帮这个忙吧!”
“为什么找我?我不过是个刚入行的菜鸟而已。”韩闯收住了笑容,严肃的表情与方才判若两人。
有点不能适应韩闯变色龙一般的性格,秦晓顺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都说连晋东财大势大了,我想请大牌律师,也要有背景才行呀!”
“原来是走投无路了……”韩闯又笑了。
“你要不要帮吧?那么多废话。”秦晓顺总觉得那看似诚恳的笑容里隐含着狡诈。
“帮!你都开口求我了,我怎么会不帮。”

53
病房内,韩闯成了苏沛入院后的第一个访客。
“有份绑架连宇乔的那个小混混是警察在牢里找到的,一个月前他因为强奸未隧被捕。那家伙把绑架的事当成光辉史告诉了牢里的一名犯人,没想到那名犯人为了争取减刑把他给抖了出来。”
“警察已经把这个告诉我了。” 苏沛不喜欢韩闯犀利的眼神,不过个性温和的他并未表露出来。
看出苏沛的心不在焉,韩闯也索性随意起来,说:“你好像并不担心自己的事。”
苏沛淡然一笑,“事情不是我做的,我没必要为自己担心。”
“那你在担心谁?连宇乔?”
苏沛微微一怔,眼神变得黯然。
“你如果不是犯人,那么绑架者一定另有其人。那连宇乔……”韩闯停顿了一下,毫不掩饰地观察苏沛的反应,“他的威胁仍在,说不定会发生第二绑架案。”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查出谁是真正的主谋。”苏沛避开了韩闯的目光。
“你怀疑谁?”
“商群,连宇乔的姐夫。”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连宇乔的名字,苏沛的胸口还是隐隐作痛。
就像看到心怡的猎物,韩闯的眼睛突然散发出异样的光彩,“上门女婿见利忘义?”
“你是律师,请不要妄下判断。”
听出苏沛的不悦,韩闯收住了笑容,正色道:“要把你从这儿弄出去,我肯定会去调查对你有利的证据。不过,前提条件是你必须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
“如果查出是商群做的,我要你抹去那些证据,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苏沛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
韩闯听到这句话,吃惊多过疑惑,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甚至玩笑一般地揶揄道:“你在让我妨碍司法公正?”
“我答应过一个人,要放过商群。”苏沛再淡然一笑。
“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你现在的境并不乐观。”韩闯将手中的公文包打开,拿出一份报纸,“警察认为你的绑架动机是因爱成恨。暗恋同性,你以为曝光之后会得到几个人的同情?”
报纸的社会版头条标题巨大,上面写着:“男助理因嫉成恨,绑架连晋东独子”。
“看清楚了,那张照片上的人是你和连宇乔。”
顺着韩闯手指的位置,苏沛看见了足足放大到7寸的照片。照片上的苏沛正在亲吻熟睡的连宇乔,地点是医院的病房。那是连宇乔刚被救出来,苏沛形影不离地照顾他的时候。
“怎么会这样?”苏沛懵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今早有人匿名投寄到报社去的。”韩闯回答。
“警察知道多少?”
“他们只要知道你对连宇乔有不正常的感情,你的绑架动机就成立了。”
“如果我承认绑架了连宇乔,他们就会终止调查吗?”
“你说什么?”韩闯以为自己听错了。
“麻烦你告诉外面的警察,我认罪。”苏沛将报纸揉成了一团,“我不能让这件事毁了他。”
听出苏沛语气中的坚决,韩闯得出结论:“你疯了。”

5
被韩闯骂得一愣,苏沛沉默了。
“你以为警察都是傻子吗?”韩闯一脸嘲讽,“你是怎么和绑匪搭上线的?还有哪些人参与了绑架?麻烦你把细节统统说出来。”
无法回答韩闯的问题,苏沛苦笑:“你相信我不是主谋?”
“开始不信,现在信了。”
冲韩闯感激地笑了笑,苏沛道出了心中的顾虑,“连宇乔刚刚才从股东手中抢回总经理的位置……”吸了一口气,苏沛继续说:“现在外面的人只知道是我单恋连宇乔,如果继续这么闹下去,他们迟早会发现我与连宇乔的真正关系,那样对连宇乔太不利了。”
“你们是两情相悦?”韩闯皱起了眉头。
“谈不上两情相悦,只是……”一时找不出话来定位他与连宇乔的关系,苏沛茫然地说道:“绑架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很大,他姐姐又刚刚去世,我不想……”
“我该说你伟大吗?”韩闯打断了苏沛的话,“你以为绑架是小孩子玩的游戏吗?你有空维护连宇乔,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摆脱蹲大牢的命运。”
说完,韩闯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探视时间已到。
“我先走了,明天我会把你保释出来,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不等苏沛回答,韩闯径直走出了病房。
“怎么样了?他还好吧。”一直守在门外的秦晓顺立刻走到韩闯的身边。
“你的朋友,”韩闯摇摇头,说:“不是傻的,就是疯的。”

直到再也听不见门外的声音,苏沛才挣扎着从病床上下来。将揉皱的报纸展开,指尖摸索着照片上的连宇乔,感觉自己的心被揪成了一团。
不论自己陷入何种艰难的境地,还是想要保护他。这是所谓的爱情,还是无法摆脱的执念。前一秒还在恨他的薄情,后一秒却无法抑制地想念他。苏沛痛苦地闭上双眼,将手中的报纸撕得粉碎。
只要碰上跟连宇乔有关的事,苏沛就是个傻瓜。

此时,连宇乔正与自己的父亲在卧室中对峙。
“我不准!”连晋东指着儿子,气得浑身发抖,“你休想再去见那个苏沛,从今天起,不准你再与他有任何来往。”
“这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连宇乔不甘示弱地回吼。
“只要我一天是你的父亲,我就不会放着你不管。”
“父亲,”连宇乔冷笑,“父亲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去见苏沛,你管得着吗?”
“你!”连晋东拉住儿子的手臂,不让他离开,“他是绑架你的嫌疑犯,还是个男人!你去找他做什么?你想让全天下的人都耻笑咱们连家吗?”
连宇乔用力甩开连晋东的手,坚定地说:“我就是要去找他,就算他是绑架我的人,就算所有人都耻笑我,我都要去找他。男人又怎么样?我就是爱这个男人,除了他……”
啪──
连晋东一个耳光重重打过来,把连宇乔的脸打得歪向一边。
第一对儿子动手,连晋东眼中闪过一丝不知所措,不过旋即恢复正常。
“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连宇乔还没从挨打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几个彪形大汉人反剪住双手,抓了个正着。
“干什么?放开我!”连宇乔拼命挣扎起来。
“从今天开始,你就好好给我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连晋东对抓住连宇乔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儿子的房间。
“你站住,放开我!我要去找苏沛,你休想拦……唔!”
一记重拳打在连宇乔的腹部,让他痛呼出声,瞬间跪倒在地上。这时他才明白,父亲是真的铁了心不让他去见苏沛了。

55
“宇乔向来吃软不吃硬,您这样把他关起来,好吗?”
为岳父倒上一杯清茶,商群小心地试探着余怒未消的岳父。
“这件事我有分寸。公司就由你全权管理,少了宇乔,也只能辛苦你了。”接过女婿的茶,连晋东敛去了情绪。
“辛苦谈不上,不过……我觉得还是爸爸回去主持大局比较好。”
对于商群的推脱,连晋东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商群一直谐以退为进的技巧。
“不用了,你的能力我还是信得过的。宇乔这几年做出的成绩里面,你有几分功劳我心里有数。”假意安抚着,连晋东知道这个时候公司需要人来支撑,至少在这绑架的事情造成的影响消失之前,商群还是大有用的。
一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连晋东就头痛欲裂。女儿过世、儿子被绑架、女婿的背叛,再加上儿子宣布爱上一个男人,一桩桩一件件,像紧箍咒一样加诸在他的头顶。
忍不住按摩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连晋东连叹气的觉得吃力。
“爸爸,你没事吧?”商群紧张地看着连晋东,一脸关切。
“没事,”连晋东摇了摇头,“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那您好好休息。”
轻轻关上岳父的房门,商群面色凝重。知道连晋东对自己的信任出现了裂痕,他心里颇不是滋味。半子,始终是比不过亲生儿子的。
还没走到三楼,就听到连宇乔在卧室里大力捶打反锁的大门,商群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把门打开。”看着那几个孔武有力的保镖,商群不由佩服起岳父的周到来。
“这个……”保镖有些为难。
“是连先生让我来劝他的。”
“那您小心点。”
“我会小心的。”点头谢过保镖,商群按他的意思站到了门边。
门一打开,连宇乔就冲了出来,不过很快被身手敏捷的保镖给挡了回去,再挨了一拳。
商群一直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幕,就像在观看一场闹剧。直到保镖退出门外,他才啧啧地感叹道:“你这个样子如果让苏沛看见,他一定会很失望。”
连宇乔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地狠狠瞪住他。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他们这么对你可全是爸爸的主意。”
“你来干什么?滚出去!”
不理会连宇乔的厌恶,商群大刺刺地扫了一眼室内。除了书柜,屋内的家具全部挪了位,一张完好的椅子都没有,可见连宇乔的怒气之盛。
“我是你姐夫,过来关心一下你而已。”
“哼,现在就想看我的笑话,未免太早了一点。”连宇乔挽起袖子,往书柜上了靠,神情由狂乱转成冷静。
“怎么会?”商群摇头,一脸惶恐,“我只是没想到苏沛对你这么重要,让你不惜与爸爸翻脸。所以,特别来看看你。”
闻言,连宇乔顿时警觉起来,全身的肌肉紧绷。
“找到真正喜欢的人,真的很不容易。我同情你,一定找机会为你和苏沛求情。”商群一边说一边微笑,完全不在意暴露自己腥腥作态的本质。
“你敢对苏沛不利,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连宇乔终于控制不住,开始指着商群的鼻子大吼。
“哼!”商群一脸不屑,“等你能从这里从去的时候再说吧。”
“王八蛋!”连宇乔抄起脚边的立式台灯就往商群扔去,却被商群灵活地避开。
玻璃灯罩重重地砸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保镖闻声,连忙将门打开,迅速护在商群的左右。
知道自己寡不敌众,连宇乔握紧了拳头,强压下痛扁商群的欲望。
“好好看着他,连先生说了,绝不能让他出房门半步。”走出房间,商群不忘嘱咐保镖。
“知道了。”

56
韩闯办完了保释手续,苏沛就被他和秦晓顺接出了医院。苏沛拗不过秦晓顺,只能跟着秦晓顺一起回到了他的住所。
“我一个人没问题的,真的不用麻烦你。”
“罗嗦,你再这么见外,我就生气了。”
“晓顺……”
“高沐!沛沛过来了,洗澡水弄好没有?”才刚踏进家门,秦晓顺就扯开嗓子喊起了高沐。
“弄好了。”高沐一边回答,一边冲苏沛点头打了个招呼。
“先去洗个澡,把身上的晦气统统洗掉。”拍了拍苏沛的肩膀,秦晓顺径直把人推进了浴室。
来不及坐下来喘口气,秦晓顺又拉着高沐一起进了厨房,为苏沛张罗食物。
跟着苏沛与秦晓顺一起过来的韩闯倚在厨房的门口,一脸不耐地说:“喂,你让我在这里干等,一样要收费的。”
“就这么点小钱你也斤斤计较,小气鬼。”
“呵呵,我是小气。你不知道吗?没名气的律师都过得很惨的。”
“你惨?!你有多惨?住别墅、开名车,这样也叫惨?”秦晓顺表情夸张地大叫起来。
“那是我叔叔的,又不是我的。你是不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
“废话那么多,过来给我摘菜,不然晚餐没你的份了!”
“摘菜就摘菜,那么凶做什么……”
贴着浴室的门板,聆听门外快乐的声音,苏沛像个失去灵魂的人偶,呆呆地滑坐在地板上。任凭地面冰冷的气息慢慢传入身体里,侵噬微温的血液。
有人在的时候,他不能表现出自己的脆弱。因为他是男人,可以流汗、流血,却不愿哭泣。他有他的骄傲,他不能让自己软弱。
回想懂事之后,也只为连宇乔一人哭过吧。那个掌握他所有喜怒哀乐的人,现在是否在庆幸终于摆脱了他?
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来,脱下身上的衣物,削瘦的身体映入浴室的镜子里,那张苍白的面孔除了木然还是木然。
轻轻摘下鼻梁上的眼镜,视线退回模糊。即使拂开遮在眼前的头发,也看不清镜中那张脸。贴得再近也看不清自己的眼神,脑中只剩下被捕那天,连宇乔眼中的防备与不信任。
苏沛打开淋浴,任冷水冲刷身体,想将痛苦一起冲得无影无踪。
“沛沛!”
不知过了多久,秦晓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洗好没有?要开饭啦!”
“哦!就好了。”
飞快地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苏沛拿出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头发和身体,套上秦晓顺为他准备的衣服走出了浴室。
“有什么好吃的?”假装若无其事地询问着,苏沛摆出惯用的温和笑容。
良久,无人回应。
苏沛这才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有些异样。
“怎么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苏沛问。
“没,没什么……”秦晓顺最先从尴尬的表情中恢复过来,“红烧排骨哦,你最喜欢吃的,过来吃吧。”
“好。”
又走了两步,苏沛才发现眼镜忘了拿。
“我先去把眼镜戴上。”
匆匆折回浴室,戴上眼镜之后苏沛才发现大家注意他的原因。浮肿的眼眶、发红的眼睛,一副刚刚哭过的样子,明眼人一看便知。
怎么会这样?
挫败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苏沛再也压不住鼻尖的酸涩。
一双温柔的手臂将他搂在怀中。
“觉得难过就哭出来,有我在,没人敢笑话你。”秦晓顺抚着苏沛的头发,轻轻地说。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被误会也好,被讨厌也好,我统统不在乎。”苏沛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
“可是连宇乔不能那么看我……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他怎么可以误会我?”
“我知道。”
“他不信我。”
秦晓顺没有回答,只是将苏沛搂得更紧。
“我没有绑架他……”
“我知道。”
“我那么爱他……”
“我知道。”
“呜……”轻微的颤抖之后,低低的啜泣之声终于从苏沛的口中溢出。那是压抑的,隐忍的伤痛,像长久淤积的河流,被迫自行疏通。

57
一小时后,秦晓顺回到了餐厅。
“他睡了?“高沐问。
“嗯。”
“吃饭吧,别饿着。“高沐端出重新热过的食物,陪秦晓顺一起用餐。
早已先行吃饱的韩闯,则大刺刺地坐在一旁剔牙,“看来,苏沛对那个连宇乔用情很呀!”
秦晓顺白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你那是什么眼神?“韩闯不服气地掐了掐秦晓顺的脸颊。
秦晓顺作势就要咬他的手指,吓得韩闯赶紧把手收了回来。不经意间撇到面无表情的高沐,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挑衅一般的笑容。
没空注意别人的表情如何,秦晓顺草草扒了两口饭在嘴里之后,放下了碗筷。
“沛沛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牢里那小子一口咬定苏沛拿了二十万给他老大,让他们把连宇乔抓起来关上半个月。”
“可沛沛也被绑架了啊!”
“那小子说那是苏沛为了摆脱嫌疑而策划的苦肉计。”
“可是,警察也不能光凭那小子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沛沛是凶手吧?“秦晓顺不满韩闯懒散的态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韩闯假装没看见,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可是苏沛的银行记录上显示,那一段时间他正好到银行取过这个数,你说警察不怀疑他怀疑谁?”
“你没问沛沛那笔钱取来做什么用的吗?”
“你以为我是白痴吗?这么重要的问题怎么可能不问?“韩闯将手中的牙签扔向秦晓顺的脸上。
秦晓顺伸手一挡,不耐烦地问道:“那他怎么说?”
“他说不记得了。”
“什么!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他怎么会不记得!”
韩闯耸了耸肩膀,没有回答。
一直没有出声的高沐,终于忍不住开口:“也许,他是想袒护什么人吧。”
“连宇乔?!“秦晓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韩律师。“不知何时站到门边的苏沛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沛沛!你怎么又起来了?“秦晓顺立刻站起来,想去扶他。
低头回避秦晓顺的好意,苏沛轻声说:“我想和韩律师单独谈谈。”
“哦……那你们去房间里面谈吧。”
“谢谢。”
韩闯与秦晓顺交换了一个眼神,跟着苏沛走进了卧室。
“我希望你不要把案子的事情告诉晓顺,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心。“苏沛话虽说得婉转,不过意思却很明确。
“没问题。“韩闯举起右手,以示保证。
“关于那二十万,是我替连宇乔付给一个女人的。那是一笔分手费。”
苏沛的声音有些嘶哑,眼中红丝未褪。
“女人?“韩闯有些意外。
“她叫赵玫,曾经跟连宇乔交往过半年。”
“赵玫?怎么写,‘赵钱孙李’的赵,玫瑰的玫吗?“韩闯问。
苏沛愣了愣,旋即点头。
“她与商群熟不熟?“韩闯又问。
苏沛摇头,“他(她)们应该认识,但是没听过有来往。”
“我查了商群这几个月的手机通讯记录。有一个叫赵玫的人总是在半夜给他打电话,尤其是在连宇乔刚被绑架的那段时间。”
“你是说……”
“这里面或许会有些联系。你与连宇乔的照片是一家投递公司送到报社去的。我问过投递公司接件的人,寄件的是一个女人,地址就在赵玫家的附近。仔细看那些照片,应该是雇专人拍摄的,大概明天我就能知道是谁拍了那些照片。“韩闯说得很轻松,仿佛两天之内调查出这些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
苏沛虽不清楚他的手段,但他确信韩闯的确有两把刷子。
“赵玫曾经为连宇乔自杀。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果没什么必要,我不想把这件事扯出来。”
“会影响到连宇乔是吧?就知道你是为了这个。“韩闯冷笑了一声,说:“做人要自私一点,为爱奉献也要讲能力。你自己都不看重自己,别人又怎么会看重你?”
“这并不在律师的职权范围之内。”
“OK,算我多管闲事。”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苏沛温和地笑了笑。

58

送走了韩闯,秦晓顺跟着苏沛走进了卧室。
“明天我还是回自己家吧。“苏沛说。
秦晓顺与高沐住的房子不大,他一来,原本与秦晓顺共享卧室的高沐就得去睡客厅,所以他有些过意不去。
“怎么?嫌我这儿条件差吗?”
“怎么会!“苏沛连忙摇头。
“那你就安心给我住着,不许废话。“秦晓顺抖开了被子,拉苏沛一同躺下,“睡吧,休息好了才有力气想别的事情。”
“可是,高沐他……”
“管他那么多。他要是不愿意,别待在这里就好了,我又没求着他。“秦晓顺冲苏沛笑了笑,关上了房内的灯。
黑暗中,苏沛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在他人生最低潮的时候,还能有人无偿地给予他关怀与帮助,对他来说已是莫大的安慰。因为连宇乔而波动不已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缓解,渐渐被疲惫替代,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感觉苏沛的呼吸趋向平稳,秦晓顺的表情由轻松转为严肃。
做为相交多年的好友,看到现在的苏沛,说不心痛是假的。即使没与连宇乔这个人打过交道,秦晓顺也敢肯定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身为当事人却从头到尾都不曾露面在,让沛沛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压力,混蛋!
像是感应到秦晓顺的怒气,苏沛微微扭动了一下,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秦晓顺竖起耳朵,好半天才听明白。
“宇乔……”
第二天一大早,秦晓顺就顶着一张臭脸跑到了韩闯的办公室。
“你什么时候去找那个连宇乔了解情况?我跟你一起去。”
正端着咖啡看报纸的韩闯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说:“我没钱请助手。”
“少来,我就是想看看那个连宇乔是个什么人物。“秦晓顺一把抢过韩闯的咖啡,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底朝天。
虽然早已看惯了秦晓顺情绪化的一面,韩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反正我要跟你一起去。“秦晓顺将空杯子塞回韩闯的手中。
“不是我不带你去,而是我根本见不到他。”
“为什么?”
“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韩闯将一份文件递给秦晓顺,正色道:“连宇乔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狂躁症,所以针对他的询问必须全部停止,等他的病况好转才能继续。”
“狂躁症?!”
“据说是因为绑架造成的。”
“有没有搞错?!他不会就这么精神分裂吧!“秦晓顺夸张地瞪大眼睛。
韩闯再笑了出来,伸手弹了弹秦晓顺的额角,“去你家吧,有些事我要和苏沛谈谈。”
“哦,好。”
等韩闯和秦晓顺到了秦家,苏沛已不见踪影,只是在桌上留了张字条。
“糟了!“秦晓顺看了字条之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沛沛说他回家去拿衣服了。”
“你怎么不叫人看着他?“韩闯拖着秦晓顺就往外走,“走,去把他接回来。”
“我忘了高沐今天要去上班了。“秦晓顺懊恼不已。
没有再说什么,韩闯开着车往苏沛家中赶去。刚到苏沛家的楼下,就看见他被一大群记者团团围住。
“让开!“韩闯首当其冲,用力分开人群,靠向苏沛。
“苏先生,请问你是不是暗恋连宇乔先生……”
“警察怀疑你绑架连宇乔先生,这是不是真的……”
“连宇乔先生在连氏的职位被他的姐夫取代,是不是跟您有关……”
“苏先生……”
“好了,这些事情暂时无可奉告。请你们让开!“好不容易挤到中间,韩闯右手揽住苏沛的肩膀,左手挡开前面的人,将苏沛往车上带。
“苏先生……“记者们仍不死心,继续围着他们七嘴八舌地提问。
“让开,说了无可奉告!“秦晓顺也挤了过去,与韩闯一起护住苏沛。
几经折腾,两人终于把苏沛带回了车上。韩闯迅速发动汽车,一路急驰,将死缠不放的记者甩了个干净。

59

苏沛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双眼盯着窗外,心事重重。
秦晓顺陪在他的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到了秦家,还是韩闯第一个出声打破了僵局。
“绑架这件事现在已是满城风雨,晓顺不告诉你,是不想让那些负面新闻影响你。”
秦晓顺连忙跟对苏沛说:“对不起!”
苏沛摇了摇头,没有责怪的意思。只见他犹豫了一下之后,问:“能不能告诉我,连宇乔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韩闯与秦晓顺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
“他好不容易才保住自己在公司的位置,为什么又被商群抢了去?他一直很看重那个的……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苏沛看着他们,眼中的担忧一览无余。
“沛沛……”
秦晓顺刚开口,就被韩闯挡了回去。
“我们单独谈。”
苏沛点点头,看了一眼秦晓顺,继而转身走进了卧室。
韩闯随后而至,郑重地关上了门,说:“先说说绑架连宇乔的那群家伙吧。”
苏沛挺直腰背坐在柔软的床沿,有些紧张地等待韩闯的下文。
“他们一共四个人,都是些有案底的小混混。被抓的那个叫丁奇,因为害怕,所以不肯承认自己是老大,其实为首的就是他。他没有见过绑架的主谋人,绑架连宇乔这件事全部是通过电话谈妥的。而主谋人一直都是使用你的身份与他联络,可见是存心要嫁祸于你。这个人绑架连宇乔的目的也很奇怪,他并不想要赎金,也不想伤害连宇乔。他的要求只是将连宇乔关上一个月。“韩闯背靠门板悠闲地站着,话里始终带着一丝讽剌,“后来,丁奇因为犯了别的案子被抓,其它的混混心里一慌就丢下连宇乔跑了。不然,他们早就找机会把连宇乔给放了。仔细想想,连宇乔还真是命大,居然没被饿死……”
苏沛不想回忆连宇乔当初获救时的情形,径直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韩闯看了苏沛一眼,嘴角弯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说:“代价是两颗牙齿和一根肋骨。”
虽然听不懂其中的含义,不过苏沛并不想追问,总觉得那是让人不想听到的答案。
“那,主谋人会不会是商群?”
韩闯收起了笑容,神情转为严肃,“我们还是先说说赵玫吧。”
苏沛看着韩闯,下意识地点点头。
“你和连宇乔的那一辑照片是赵玫雇佣一位私家侦探拍摄的。她事先讲明了目的,就是针对你和连宇乔。可见,你们的关系她早就知道了。",
“不可能……她如果知道我跟宇乔的关系,绝不会拜托我去帮她说服宇乔重修旧好,除非……”
“除非有人把你们的事告诉她。“韩闯替苏沛说出了心里的想法,然后继续说道:“赵玫这个人比较简单,我很容易就查清了她的财务状况,你给她的二十万她并没有存入银行。而这期间,她也没有任何大宗的支出或赠予。也就是说,这二十万去向不明。联系她与连宇乔的感情纠葛,还有主谋人奇怪的绑架要求,我觉得她才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也许,绑架不过是她单纯地想一泄心头之恨而已。”
苏沛难以接受地摇头,“不会吧……为了解恨!这太可笑了。如果单纯是为了泄愤,她有必要弄出这么多样吗?直接找人把连宇乔打一顿不是更快?”
“如果是受人教唆呢?”
“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商群不太可能亲自策划绑架案。冒风险将连宇乔绑上一个月,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好。如果是为了财产,彻底铲除连宇乔才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像他那样的人,就算要动手也不会选在那个时机。老婆刚刚入院小舅子就出事,利益的归属太明显,他根本逃不过嫌疑。”
“可是,教唆赵玫绑架,他也得不到任何好啊!“苏沛不解。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他和赵玫的关系我暂时下不了结论。不过,说不定他当初就是想借刀杀人,只不过没达到目的而已。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对吗?“韩闯挑了挑眉毛,似乎很满意自己得出的结论。
苏沛微微呈了一口气,揉了揉发痛的额角。这些事情他并不是太关心,此时他最想知道的是连宇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韩闯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下一句就说:“连宇乔被他父亲关了起来。”
“什么!“苏沛一惊,弹身而起。

6
“据我了解,连宇乔的父亲是因为得知你们的关系才将儿子看管起来,不让你们有机会见面。”
闻言,苏沛喃喃道:“是这样……”
“看管只是其,比较麻烦的是连宇乔的精神状况出了点问题。”
“精神状况?!出了什麽问题?”苏沛再站了起来,神情比刚才更为紧张。
“是狂躁症,情况不太乐观。”韩闯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注意苏沛的反应。
“狂躁症……”
苏沛重重跌坐回床上,呆滞几秒之後,无力地将手肘支撑在膝头之上,五指插入发间。
关於连宇乔的精神状况,他早就担心已久。怕黑、失眠、噩梦,从绑架之後就一直不间断过。每一夜每一夜,都是靠他的守护,连宇乔才能克服这些障碍。如今,分开差不多一周了,情况变严重了吗?
“他有没有看医生?”
“看了。医生建议他入院治疗,警察已经决定暂时停止向他取证。”
“这麽严重!”苏沛抬头看著韩闯,突然希望他摇头否认。可惜,韩闯只是肯定地点点头。
几乎是用冲的,苏沛急急地往门外走去。
韩闯眼明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臂,问:“你去哪儿?”
“我去找连宇乔。”
“你见不到他的,他父亲……”
“他需要我!”苏沛高声打断韩闯的话,眼泪一瞬间盈满了他的眼眶,转了几圈之後,硬生生地停在原。
“沛沛!”一直守在门外的秦晓顺看见拉扯的二人,不明所以。
挣开韩闯的钳制,苏沛微微侧身,迅速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湿润,然後转头给了秦晓顺一个安抚的微笑。
“没事。”
“没事才怪。”秦晓顺不相信苏沛的说词,转而看向韩闯,“你做什麽了?”
“我什麽也没做!”韩闯夸张地向後一退,连忙举起双手撇清。
“回答得这麽快,心虚吗?素行不良的家夥!”
“喂,你这是人身攻击啊!”
“就是,怎样!”
“……”
心情灰暗的苏沛被秦晓顺与韩闯这麽一搅和,也感到有些忍俊不禁。不过,想见连宇乔的迫切心情很快就挤走了这一丝快乐。
“你如果真的想见连宇乔,我有更好的方法,保证你能顺利见到他。”瞥到正打算偷偷离开的苏沛,韩闯使出了杀手!。
“你有办法?”苏沛果然停住了脚步。
“连晋东这雇来看管连宇乔的保镖,都是我叔叔手下的人。”
“真的?!”
“我没跟你提过吗?”
“没提过。”
“……”韩闯讪讪地笑了笑,让苏沛有种翻白眼的冲动。
“你们到底在说什麽?”不明就里的秦晓顺开始嚷嚷起来,“沛沛要见连宇乔吗?他不是得了那个……唔……”以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秦晓顺立马把嘴捂了个严实。
苏沛和韩闯看著他,同时感到哭笑不得。
夜里十一点,苏沛捧著早已凉掉的茶水,呆呆地看著不停闪烁的电视画面。
已经等了十三个小时了,从上午一直到现在。因为韩闯说要见连宇乔必须避开连家的人,所以他只能等到夜里再行动。
心情就像飘浮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起起伏伏,忐忑不已。一方面想尽快见到连宇乔,一方面又为了杜婉馨的事情耿耿於怀。这些日子,是不是杜婉馨在照顾连宇乔?苏沛闭上双眼,拼命甩头,想把这个猜想从脑子里摇出去。
是谁那麽笃定,他一定需要你?曾经的怀疑还有伤害,你都不记得了吗?
听说,最毒的毒物都有著绚丽的色彩,用来诱惑想要猎取的猎物。连宇乔是不是这样的毒物呢?一开始,你只是被那耀眼的外表迷惑了,回过神来才发现早已身中剧毒,而且,无药可解。
不对,你根本就算不上猎物,你只是培植毒物的土壤。是你提供的养分让他生根发芽,最後开出美丽的朵。在你为了他不知餍足的猎捕而伤心绝望的时候,也只能安慰自己说:你是不可替代的,因为毒物离开了土壤,一定不能存活。
是这样吗?
苏沛抓紧了手中的杯子,喝一口茶,满嘴苦涩。
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韩闯打电话通知苏沛,可以出发了。
穿上黑色的运动服,带好帽子遮去大半个脸颊,苏沛按照约定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
“就这样让他一个人去好吗?”站在窗口看著苏沛离去的秦晓顺打通了韩闯的电话。
“他是冒充保镖去连家,人多了容易被发现的。”
“我有点担心。”
“他不是小孩子了,没什麽好担心的。要担心的反而是我吧?这可是违反行规的,如果被连家或者被我叔叔发现了,我就惨了。”
“……谢谢。”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秦晓顺还是道了声谢谢。
“不用客气,酬劳我是不会少算的。”
“就知道你没那麽好心!”

半个小时後,苏沛他们到达了连家。
因为保镖能自由出入连家,所以进入连家的过程十分顺利。加上时间已晚,连家人都已入睡,所以无人发现苏沛混了进来。
看到楼梯上熟悉的地毯,苏沛的心就一点点往下沈。
站到连宇乔的房间外,保镖再嘱咐苏沛要小心。因为连宇乔自被关之日起脾气就极度暴躁,伤人是常有的事情。
“没事的,他不会伤我。”苏沛说完,推门而入。
屋内的摆设与他上来时已是大相径庭,确切地说是空无一物。几乎所有的家具都被搬走,除了大床以及嵌在墙内的大书柜。
“滚!”
随著一声暴喝,一个黑色物体就飞到苏沛的脸上。苏沛下意识地躲开,却还是被打中了额角。

~~~~~~~~
这个,也算是见到面了吧。。。。。@ @

61
反射性地捂住发痛的额角,苏沛倒退一步,撞上结实的书柜。
“唔!”
虽然只是一声轻微的呻吟,连宇乔还是听出了苏沛的声音。於是,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一把扯开来人的帽子。
“苏沛!”
四目相交,出现在苏沛眼中的是一张熟悉而陌生的憔悴面孔。
“宇乔……”
抚摸著那布满青涩胡茬的下巴,苏沛有些不敢确定。
“是我。”
连宇乔沙哑的声音似乎带著喜悦。下一秒,大到惊人的力气突然加诸在苏沛的唇上,疯开地撬开他的唇齿。整个人更是被连宇乔挤得紧贴著书柜,不留一丝缝隙。
发不出声音,只能努力睁大双眼,呆望著近在咫尺的眼睫。
连宇乔瘦了,眼窝陷,皮肤黯淡无光。
过得不好吗?
苏沛心里一阵难过,下意识地抬起双臂,将他牢牢抱紧。
侵入口腔的舌尖又热又急,带著扫荡之势横冲直撞。与其说是接吻,不如说是确认真假来得更加恰当。此时的连宇乔恨不得用尽所有的知觉,来确认眼前的苏沛不是他的幻觉。早已满溢的思念已经狠狠地爆发出来,汹涌地淹没了他的神智。
身体慢慢顺著书柜滑下去,触到纯白的长毛地毯。
空气变得稀薄起来,鼻腔内全是不属於自己的灼热呼吸。苏沛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变白,力气一点点被连宇乔抽走。感觉屋内炽白的灯光渐渐蒙上了灰影,搂住连宇乔的手臂也渐渐失了力道。
“苏沛?”
新鲜的空气伴著连宇乔的声音猛地钻进来,让苏沛一时适应不良,猛地咳个不停。
“苏沛。”连宇乔笨拙地用几近粗鲁的力道拍抚著苏沛的後背。
“咳咳咳、咳……咳……”
苏沛想微笑,却怎麽也止不住咳嗽。
“没事吧,慢慢来,别急。”连宇乔有些无措,更加大力地拍抚著苏沛的背脊,摘下他的眼镜,将他的头揽在自己的胸前。
苏沛仍在咳嗽,整张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嗽了出来。
“我……咳,没事,咳、咳……”
再搂住连宇乔,苏沛困难地摇著头。原来,他是如此的软弱,软弱到只要一个拥抱就再也不想离开。
两人这麽躺在地上,耐心地等待苏沛平复咳嗽。
良久,房内终於安静下来。
苏沛用手肘撑起身体,抬头看著连宇乔,发现他居然睡著了。
来的路上就听说连宇乔自从被确诊患有狂躁症之後,睡眠的时间就少得可怜,每天都在极度亢奋的状态,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看著连宇乔的睡脸,苏沛不禁怀疑,这个诊断是不是言过其实了。
静静地在地毯上躺了一会儿,苏沛有点担心连宇乔会著凉,於是起身去给他拿条毯子。谁知走开不过两步,就被连宇乔抓住了脚踝。
“你没睡著?”
“你去哪儿?”连宇乔坐在地上,背靠著书柜,单手将苏沛拽进自己怀里,语气不善。
“我去……”
“你怎麽进来的?”连宇乔不耐烦地打断苏沛。
“我的律师认识门外的那些保镖。”
“哪个律师?”连宇乔突然收紧了双臂。
苏沛不适地挣扎了两下:“你不认识……”
“那个律师本事不小,记得提醒他小心我爸爸和商群,这些天我一直担心他们对你不利。”
“你不怀疑我?!”听见连宇乔在为自己担心,苏沛有些吃惊。
“我什麽时候怀疑过你?”
“警察来抓我的时候,你明明就……”苏沛扭头,与连宇乔对视。
“就怎麽样?”连宇乔的眼中闪过发怒的前兆。
这时苏沛才明白过来,他好像误会连宇乔了。那时防备的眼神,似乎不是针对他的。
“我没有绑架你。”除了声明这一点,苏沛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我知道。”连宇乔抬头抚过苏沛的额角,“我怀疑的人是商群。”
原来是这样!
那麽,当时连宇乔其实是在看我身後的商群……苏沛有些晕了,没想到自己耿耿於怀的事情不过是个误会,这让他瞬间窘迫起来。
“嘶!”额上突然传来刺痛,让苏沛倒插了一口凉气。
“很痛吗?”连宇乔皱起了眉头。
刚刚他以为是保镖进房间来查看,所以顺手就把手中的书扔了过去。苏沛的额头应该是被书脊打中了,有些红肿。
“没事。”握住连宇乔的手腕,苏沛温和地说。
“你的运动神经也太差了吧!还好他们只留了几本书在我这儿,要不然就不止这点轻伤了。”吻了吻苏沛额上的伤,连宇乔忍不住责备。
苏沛有些尴尬,却又不能反驳,因为他认识的连宇乔从来都不会检讨自己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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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亲亲说希望接下来的二十集都是H。。。。。寒ING~~~

我只能说,那个。。。H在该H的时候总是会出现。。。。==

62
“董事长突然把你关起来,是因为我的关系吗?”苏沛转移了话题。
连宇乔点点头,然後将下巴搁在苏沛的头顶。
“我已经跟他说了,我要跟你在一起。他会反对也是正常的。”
“在一起?”苏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连宇乔猛地扣住苏沛下巴,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我没有。”苏沛扭头挣扎了一下,发现无法摆脱连宇乔的钳制,他突然感觉有些生气,“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在一起是指的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我说在一起你听不懂吗?我连宇乔要与苏沛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就是这个意思!”最後一句连宇乔几乎是用吼的,苏沛感觉他的手有些发颤。
“那杜婉馨那边你要怎麽理?再退一婚?”苏沛咬紧牙关,提出他最不想提及的问题。
“关杜婉馨什麽事?”连宇乔似乎很诧异。
趁机推开连宇乔,苏沛站了起来,说:“杜婉馨来找过我了,你们不是连婚期都定下来了吗?”
“什麽婚期?你在说什麽?”连宇乔跟著站了起来。
“不用瞒我了,你跟谁结婚我都不在乎。”苏沛知道自己在赌气,不过他完全停不下来,“我们都是男人,我没想过要你负什麽责任,也不会天真到去相信什麽永远……”
“闭嘴!你在说什麽混账话!”连宇乔急了,扑上去就掐住苏沛的脖子,“我说永远就永远!你想摆脱我吗?”
“宇乔,放……手……”苏沛被吓了一跳,想掰开连宇乔的手掌,却敌不过他的力气。
“为什麽把杜婉馨扯出来?我早就跟她没关系了。”连宇乔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双眼因为愤怒而变得血红,“我说了要永远在一起就永远在一起,你休想甩开我!”
“咳,放……”苏沛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双手用力捶打连宇乔的後背。
“我不会放开你的,死都不会放开你的!”连宇乔表情狰狞,双手越收越紧,整个人陷入一种疯狂的状态。
“宇……乔……”苏沛因缺氧而涨红的脸颊慢慢转为青紫,他痛苦地看著连宇乔,拼著命把他的名字挤出唇边。情况不对,苏沛暗骂自己粗心,居然忘了连宇乔患有狂躁症。
严重的狂躁症患者会有暴力倾向吗?不要!
情急之下,苏沛集中所有力量,对准连宇乔的下身狠狠踢了过去。
脖子上的力道一下放松了,连宇乔捂著下身倒在了地上,苏沛也跟著倒在了一旁。大口地呼吸著,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他连忙爬过去察看连宇乔的情况。
“宇乔?”那一脚力道不小,苏沛有些担心。
连宇乔没有出声,只是蜷缩在地上,嘴唇发白,额上都冒出汗来。
“宇乔……”苏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宽大的手掌慢慢抬起,滑过了苏沛的下颚,苏沛一惊,反射性地向後退去。
像是被苏沛惊恐的眼神灼伤了一般,连宇乔垂下手,将脸扭到了一边。
静谥的空气中透出让人窒息的味道。
这时,门外的保镖走了进来。
“你该走了。”保镖拾起了地上的帽子和眼镜丢给苏沛,对屋内怪异的景象视而不见。
苏沛挣扎著站起身来,机械地将帽子和眼镜戴好。最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连宇乔,说:“我明天再来。”
连宇乔没有出声,只是在听见关门声之後,握紧了双拳。
出了连家,苏沛没有回秦晓顺的住所。
站在路边,他拨通了杜婉馨的电话。
“喂,哪位?”一个女人接了电话,背景声音一片嘈杂。
“杜婉馨吗?”
“我不是杜婉馨。你找她啊!她现在……你是谁?”女人扯起了嗓子,苏沛觉得声音有点耳熟。
“我是苏沛,你是於慧?”
“苏沛!”女人像遇上了大救星一般尖叫起来,“我是於慧,你现在能不能过来帮帮忙?婉馨喝醉了,我不知道要怎麽办!”
“你们在哪儿?”
“热舞会所……”於慧罗罗嗦嗦把地址说了一遍。
“你等著,我就来。”
挂了电话,苏沛赶到了那间会所。

63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比比皆是的红男绿女。
苏沛了差不多十分锺,才在角落里找到於慧与杜婉馨。
杜婉馨此时已经喝得烂醉,正趴在於慧的腿上。显眼的红色窄身连衣裙,领後的V字设计,露出大片雪白的美背。苏沛走上前,没有错过一旁坐著的男人眼中垂涎的目光。
“苏沛!”於慧看到苏沛,一副激动得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麽了?”
“她喝醉了……我、我没有钱付账……”於慧瞟了一眼一旁的男人,说:“这位先生帮我们付的钱,你……你可不可帮我们还给他。”
“账单给我。”
面无表情地将钱放在男人的面前,苏沛抱起杜婉馨,将两人带离了会所。
“谢……谢。”跟在苏沛的身後,於慧感激涕零。
“下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嗯。”於慧用力地点点头,显然吓得不轻。
“现在去哪里?”
“去、去我家。婉馨这个样子,不能把她送回去。”
苏沛看了看人事不醒的杜婉馨,点了点头。於是,三人乘车来到了於慧的家。
“你一个人住?”
“嗯,我不是本地人。”
小得可怜的房间,朴素的装饰,轻易显现出於慧的贫寒。以杜婉馨势利的性格,实在让人不敢相信她们居然是朋友。
心里这麽想著,嘴上却什麽也没说,
苏沛小心地将杜婉馨放到了床上。抽回手的时候,却被她手上的钻戒狠狠地划了一道。
硕大耀眼的戒指,让苏沛想起了寻找杜婉馨的目的。他想问她,她与连宇乔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那是婉馨的结婚戒指。”於慧拿著热毛巾从浴室出来。
苏沛怔了怔,放开了杜婉馨的手。
“她是真的很爱连宇乔。”於慧用毛巾擦拭著杜婉馨的脸,眼中充满同情。
“她……”
“即使被连宇乔抛弃了,她还是不死心。这枚戒指是连宇乔为她订做的,可是婚礼取消之後订单也取消了。婉馨就自己打电话到国外,把它买了下来。”
“自己买的?!”
“嗯,她说那是属於她的戒指,不能让给别人。”
“她说要嫁给宇乔,是假的?!”苏沛陡然拔高了声音,一脸的难以置信。
於慧转头看著他,疑惑地问:“他们解除婚约的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苏沛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我先走了,这里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今晚真是谢谢你了。”於慧将苏沛送到门口,说:“钱我改天还给你。”
“不用了。”
不等於慧回答,苏沛已经跑下了楼。
苏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连两都误会了连宇乔。难怪他会那麽激动。回想刚刚掐在连宇乔掐住他的样子,苏沛生生打个了激灵。

6
现在是零晨二点四十七分。
日间华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连车也少得可怜。
苏沛弧独地走著,一时没了方向。
冰冰凉凉的水滴悄无声息地打在苏沛的脸上,苏沛仰起头,镜片很快被雨水打湿,眼前一片模糊。
“变天了……”
苏沛像个木偶一样傻傻地站在原地。雨越来越大,将他浇成了落汤鸡,却仍不见他移动半分。
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忍不住停在他的身边,司机探出头来问道:“要车吗?”
迟疑了两秒,苏沛钻进了车里。
又见到连家大宅那张样复的铁门,苏沛才想起来自己根本进不去。
可是,真的很想见到他!
苏沛抓著门上的铁杆,恨不得破门而入。
他後悔了,後悔没有直接将事情问清楚,而是凭别人的三言两语妄下判断。回想一下,连宇乔的性格虽然恶劣,可是从来没对他撒过谎。他说爱他,一定也是真的。
对不起……
手心里的冷铁慢慢吸走苏沛身上的温度,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寒颤一个连著一个,从外面一直凉到五脏六腑。
很冷,可是不想离开。
苏沛捶打著铁门,想见连宇乔的念头像千万只蚂蚁在他的心头噬咬。他憋足了劲,非要今天见他不可。
对了,韩闯!
苏沛总算想起了这根救命稻草,於是飞快地将手机掏出来,可是屏幕却是一片漆黑。他忘了──电话不防水。
不!
身上的力气消失了,苏沛慢慢跪倒在地,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只是想见他,为什麽这点小小的愿望都成了奢求?
突然,一束刺眼的白光穿过雨幕,照在苏沛的身上。
苏沛回过神来,只见一台小车“吱呀”一声停在他的面前。
“沛沛!”是秦晓顺的声音,“快起来,你这是在干什麽?”
温暖的手掌握住了苏沛的双手,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起来。大大的黑伞挡住了冰凉的雨水。
“晓顺……”
“什麽也别说了,我们回家。”搂住苏沛,秦晓顺胸中一阵绞痛。
苏沛一离开连家,韩闯就打电话告诉了他。可是他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苏沛回来。心里放心不下,干脆拖上高沐出来寻找,没想到看到他这麽狼狈的样子。
“不,我不走!”苏沛推开了秦晓顺,继而又抓住他的手臂,“帮我打电话给韩闯,让他帮帮忙,我要进去!”
“你没见到他吗?”秦晓顺问。
苏沛拼命地摇头,“我要再见他一面,现在就要见到他。”
“你冷静一点!现在……”秦晓顺试图安抚苏沛激动的情绪。
“求求你,打电话给韩闯,我一定要进去!”
“好好好,先上车好不好?上车我再打电话。”受不了苏沛哀求的目光,秦晓顺只好投降。
几乎是半强迫地将他塞进了车内,秦晓顺拿出电话与韩闯联络。
虽然他很想大声质问苏沛,那个连宇乔到底有什麽好,可以让他如此失魂落魄。但是,他什麽也说不出来。因为现在的苏沛已经陷在爱情的泥沼里,被情感牢牢缚住,无法脱身。
就算是灭顶之灾,他也会心甘情愿的承受吧?
秦晓顺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瑟瑟发抖的苏沛身上,一脸无奈。
不一会儿,保镖从一旁的侧门走了出来,苏沛马上推开车门,向他跑了过去。
“沛沛!”秦晓顺想追上去,却被坐在驾驶座上的高沐一把抓住。
“让他去吧。”
秦晓顺看了看高沐,又看了看苏沛的背影,最终塌下肩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保镖看著去而复返的苏沛,明显有些疑问,不过长期形成的职业习惯让他压住了嘴边的问题。
“现在进去,最多给你一个小时。”
“好。”苏沛感激地看著保镖,连连点头。
再踏上连家的灰色地毯,苏沛在上面留下了一长串水渍。

65
门打开的时候,连宇乔仰面躺在地毯上,仍然维持著苏沛离开时的姿势。
苏沛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刚想张嘴说话就发现自己的牙关在打架。分不清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他只好蹲下身子,推了推连宇乔的肩膀。
就像从梦中惊醒一样,连宇乔猛地坐起来,害苏沛一时重心不稳,跌坐在一旁。连宇乔伸手想扶他一把,可是迟疑了一下之後,反而恶狠狠地说了句:“出去!”
苏沛一愣,没有出声。
“我叫你出去,你没听见吗?!”
“宇乔……”
“滚!”
“我不!”
斩钉截铁地拒绝连宇乔,苏沛突然向他扑了过去,重重地将他压在身下。
“你干什麽?!”反应不及的连宇乔被苏沛身上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
“不要赶我走,至少听我把话说完。”苏沛借著居高临下的优势将连宇乔搂得紧紧的,不让他有机会挣脱,“那天我穿著睡衣跑去公司,是因为杜婉馨对我说你们要结婚了。”
听到这句话,连宇乔停止了挣扎。
“她说你为了拿回总经理的位子,决定重新与永逸合作,而合作的前提就是你们两人的婚事。我以为你打算娶她……我觉得心都被人撕裂了,一想起你前一天还在说爱我,我就再也不能冷静了。”
连宇乔没有出声,呼吸却变得粗重起来。紧握成拳的手背,鼓起条条青筋。
“对不起,”苏沛闭上了眼睛,哽咽道:“我刚刚才弄清楚是杜婉馨在骗我。对不起,我不该随便怀疑你……”
“出去!”连宇乔粗暴地打断了苏沛的话。
“我不走,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苏沛拼命地摇头,双手将连宇乔抱得更紧了,“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我和你永远在一起,我甚至都没想过你会爱上我。你那麽骄傲,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我小心翼翼地把对你的感情藏起来,就是害怕你知道之後,会毫不留情地将它踩在脚下。那样我就什麽都没有了,连最後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出来,落在苏沛冰冷的皮肤上,带著微温。
“我被警察带走之後,就再也没有见过你。我以为我可以就这麽离开你,我以为我们真的就这麽断了,你爱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不用再去想了。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不管你怎麽对我,我还是爱你……一直都在爱你……宇乔,我最爱的人就是你啊!”
激动的话语突然变成悲伤的哭诉,苏沛抓著连宇乔的衣袖,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从四年前打定主意留在你身边开始,我就一直爱你。看著你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我是男人,完全没有立场去和她们竞争,除了强迫自己视而不见,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麽。我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想离开你……我是真的、真的不能再承受任何一点打击了……呜呜……”
伏在连宇乔的胸口,苏沛不停地颤抖著,哭成了泪人。
良久,连宇乔长叹了一口气,将右手放在了苏沛的脑後,轻轻地抚摸著他的头发。
“不要赶我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要赶我走……”
“我不是要赶你走。”感觉到苏沛的手臂放松了,连宇乔慢慢地抱著他著坐了起来,捧住他的脸说:“我是怕伤著你。”
“什麽?”苏沛抽噎著,强压住眼泪。
连宇乔抚开他额前的湿发,摘去他的眼镜,捧著他的脸说:“我爱你,你相不相信?”
连宇乔问得有些突然,不过苏沛还是马上用力地点了点头。
“可我刚才差点把你掐死。”连宇乔将额头抵在苏沛的额上,痛苦地说:“我明明知道自己在干什麽,可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要是真的伤了你,我要怎麽办?”
“不会的。”苏沛连忙搂住连宇乔的脖子,拼命摇头,说:“你只是在生病,很快就会治好的。不用担心,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你不明白,我……”
“不!”苏沛打断了连宇乔的话,双膝跪地,挺直腰杆将连宇乔搂在怀中,“我不会离开的。不知道你爱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离不开了,现在知道你是爱我的,我更加不可能离开。我要一直守著你,永远都守著你。”
“苏沛……”
贴著苏沛湿润的衣衫,连宇乔百感交集。一直以来,他所知道的苏沛都是被动的、无条件地承受著他给予的一切。说到爱,他付出的远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扪心自问,他有何德何能让苏沛对他如此死心踏地?说到底,他就是个幸运得一塌糊涂的混蛋。一个不懂珍惜,只知道索取的混蛋。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从今天起,让我从头学习如何爱你,好好爱你……[秋/dj]

66
“别哭了,眼泪比女人还多。”
连宇乔实在是不擅长甜言蜜语,明明是想安慰,却被他说得像训斥。
“你嘲笑我?!”苏沛佯装生气。
连宇乔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男人哭哭涕涕的太难看……”
“你嫌我难看?”难得看到连宇乔紧张的样子,让苏沛忍不住想捉弄他。
“怎么会!”
连宇乔略带笨拙地反驳着,终于让苏沛破涕为笑。
“你耍我?!”
“怎么会。”学着连宇乔的口气把他的话按原样还给他,苏沛笑倒在他的怀里。
连宇乔顺势将他搀扶起来,轻轻搂在怀里,嘴角也漾开多日不见的笑容。
温暖的体温在拥抱中传递,不分彼此。不知道由谁先开始,四片薄唇慢慢靠近,相触、缠绵。
一直在你猜我、我猜你的迷雾中徘徊,今日的清晰明了,两人都等得太久。
恨不得将所有的爱恋都倾注到一吻之中,连宇乔用力地舞动着舌尖,尽情感受着苏沛的响应。从牙齿到口腔内壁,越来越热切。唇齿间交换的呼吸,全是恋人的气息。本应熟悉,如今却夹杂着几许陌生,只因为多了一味爱情的香味,使人更加迷醉。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充盈在苏沛的体内,环绕在苏沛的周围,泪水再因为这个名叫连宇乔的男人而变得丰沛。
像女人吗?苏沛抑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
眼泪不是分辨性别的标准,而是情感的渲泄、情动的证明。此时,看着近在咫尺的连宇乔,苏沛觉得自己已经拥有全世界。
空气渐渐升温,舌上传来的湿滑与柔软,让连宇乔比以往任何一都要投入,拥抱与热吻一直持继着,直到把苏沛身上湿冷的衣衫都捂出热气来。
“脱了它。”
“嗯?”
不等苏沛同意,连宇乔就已经将他的上衣剥了下来。
光滑的皮肤遭遇到微凉的空气,瞬间凝起一个个小红疙瘩。看到连宇乔的手伸到自己的裤子上,苏沛立马慌张地推开他。
“等等!”
“为什么?”
“外面有人。”门外光保镖就有三个,而且随时都有可能进来,如果被他们撞见两人的亲热场面,苏沛宁愿去死。
连宇乔一怔,旋即闷笑不止,“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怕你着凉。”
“……”
没想到自己会会错意,苏沛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好了,”强忍着笑意,连宇乔将羞得满脸通红的苏沛推到浴室门前,顺手从衣柜里拿了一套衣服递给他,“不想惹我兽性大发就快把衣服换上,不然后果自负。”说完,连宇乔还故意在他的颈后重重地舔了一下。惹得苏沛打了个寒噤,抓起衣服,逃似地进了浴室。
“哈哈……”连宇乔倚在门上,笑得前仰后合。
解开了心结,才接触到最为真实的一面,不在有伪装,也不在是敷衍。连宇乔突然想感谢杜婉馨,如果不是她突然出来搅局,苏沛未必会这么快坦白自己的心思。其实,对于她,连宇乔始终是亏欠着的,只不过心里从来都没有她的位置,再做纠缠也无意义。到是她去找苏沛的时机,未免太巧合了,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要与商群争权的?
连宇乔一边皱眉思考,一边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刚刚一直抱着苏沛,他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
浴室内,苏沛也在手忙脚乱地换衣服。
好糗!居然想偏了,都怪连宇乔平时素行不良,害他也尽往那方面想。一边为自己的尴尬找借口,一边用冷水为滚烫的面颊降温,苏沛努力平复着胸中的悸动。虽然因为少了眼镜而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不过他知道自己笑着,而且怎么也收不住笑容。
这就是自己期待以久的幸福吗?
拿着浴巾胡乱擦了擦自己的头发和脸,苏沛做了几呼吸之后,往门外走去。刚刚只顾着表白,忘了还有许多正事好谈,时间不多了。
打开门,看到连宇乔熟悉的背影,苏沛刚要开口说话,就发现屋内多了几个人影。
“我说楼梯上的水渍是哪里来的呢。”商群的声音是十足的讥讽,“连保镖都能买通,你还真是神通广大呀,苏沛。”
闻言,苏沛一惊,身体晃了晃,左手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手掌中。
他看不清连宇乔的表情,却能接收到从他的手心中传来的坚定的讯息。

67
“这就是你们公司提供的服务?让外人可以在三更半夜堂而皇之地进入我家?!”质问是针对保镖的。
苏沛看不清说话的人,但还是认出了声音,那是连宇乔的父亲──连晋东。
商群跟连晋东,好家伙,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到得齐。
三个保镖面无表情地看着连晋东,为首的那位说:“这是我们工作失误,您付的钱我们会全额退还,有关赔偿也一定照付。”
“你们以为赔两个钱就能了事吗?出去,统统给我出去!从明天开始,你们休想在本市立足!”连晋东跺着手中的手杖,身上的睡衣因为他的愤怒而大幅度地抖动着。
苏沛想帮保镖说话,却被连宇乔制止。
连宇乔不知道苏沛的律师与这群保镖有什么交情,也不知道这些保镖究竟是什么来头。不过,看他们自若的神态,应该并不害怕父亲的威胁。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保镖一边说,一边看着苏沛,“苏先生,一起走吧。”
苏沛愣了愣,扭头看向连宇乔。
连宇乔对他笑了笑,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保镖见此情景,也就自行退了出去。
连宇乔等人走了,说道:“爸,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苏沛再离开我半步。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因为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苏沛只能依附着连宇乔,从他坚定的话语中吸取昂首挺胸的动力。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连宇乔会为了维护他们的关系而与父亲正面冲突。此时的连宇乔正在用实际的行动来表达他的感情,在苏沛眼里,这比任何的山盟海誓都要来得珍贵。
“你……”连晋东看着意志坚决的儿子,气不打一来。不过,精明如他,当然知道与脾气刚烈的儿子正面交锋绝对占不到便宜,于是转而攻向苏沛。
“苏沛,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宇乔有病在身,一时头脑发热不奇怪,难道你也要跟着他一起疯吗?”
面对父亲过激的用词,连宇乔出乎意料的并未表示什么,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沛,等待他的回答。
“你要知道,如果宇乔跟个男人在一起,他就不可能得到连家的一分一毫。你愿意跟着一个得了狂躁症又一无所有的人吗?”连晋东见两人都不说话,马上趁热打铁,“你好好想一想,宇乔与你的事情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如果你真的和宇乔在一起,只怕外界的评价会变得更加不堪。到时候你要如何面对周围的人?你真的不介意那些鄙夷的目光……”
“董事长,”一直沉默的苏沛终于打断了连晋东,“您说的我都知道。我爱宇乔的时间,比他爱我还要长。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不会回头,也不想回头。请您体谅。”
“体谅?!你要我怎么体谅?!自己的儿子被一个男人搞得神魂颠倒,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你让我怎么体谅?!我决不可能让连家、连氏就这么沦落成别人的笑柄!”
“关于这一点,我很抱歉。不过连氏走到今天靠的是实力,我不认为我与宇乔的私事会影响到连氏的发展。更何况,现在已经有很多人都能够接受同性恋,我相信,只要时间一长……”面对长辈的咆哮,苏沛只能婉转地表明自己的决心,这样的情景,是他一直不愿见到的。
“你也有父母,你跟着男人搞在一起,就不怕他们伤心难过吗?”见道理说不通,连晋东开始强迫自己动之以情。果然,苏沛在听到父母二字时,眼神一黯。
“外人接不接受我不知道,可是我做为父亲,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你的父母难道会笑着接受自己的儿子爱上一个男人?”连晋东放柔了声音,改威逼为利诱,“只要你现在离开宇乔,我可以给你一笔可观的现金,算做补偿。”
听到这里,连宇乔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宇乔!”苏沛皱着眉头,语带责怪。
“爸,这一招你还是收起来吧。苏沛从来就看不上我的钱,这几年我打算给他的钱物,全被他当成了粪土。”说起这一点,连宇乔到现在都觉得怄。当初他嫌苏沛的房子小,于是另买了一套公寓,结果他就是不肯搬,差点没把他气到吐血。
这番话听到连晋东的耳朵里,无异于火上浇油,就在他要再发作之前,苏沛开口了: “董事长,我爸妈那边暂时还不知道我和宇乔的事情。我无法预计他们的反应,不过,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他们了解宇乔对我的重要性。我想,事情总是能协调好的。至于钱,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不需要。如果我收了您的钱,就等于侮辱了我自己的感情,这样的事打死我也不会做的。”
这一番不软不硬的话语,明明白白地告诉连晋东,苏沛的坚决与连宇乔别无二致。
“爸,你听到了。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儿子,就请你成全我和苏沛。如果你不能,那么要脱离父子关系我也不反对。”因为与父亲并不亲厚,所以连宇乔几乎是没有任何避讳。
“宇乔,不要这么说……”苏沛连忙阻止,却来是来不及了。
“好!”连晋东身体摇晃了两下,幸好有商群从旁扶住才没倒下,“好,我就如你所愿!明天我就登报与你脱离父子关系!”
“爸,您消消气。宇乔只是一时嘴快,并不是真的想断绝关系。”
“商群!”连宇乔指着商群的鼻子,对他表里不一的行径极度不耻,“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你给我滚一边去!”
商群不甘示弱地回道:“连宇乔,他是你爸爸,你这样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要劈也是劈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连宇乔被激得跳起来,恨不得扑过去商群大卸八块。
“宇乔!”一旁的苏沛连忙抱住连宇乔的腰,不让他冲上去发飙。
“你们……”看着苏沛与连宇乔相拥相携的样子,连晋东愈发怒火中烧,“你们马上给我滚出去,现在就滚!”
“滚就滚!”连宇乔抓着苏沛的手就往门边冲过去。
“宇乔,你慢点!有话好好说……”手掌被连宇乔抓得隐隐作痛,苏沛有些担心连宇乔的情绪。
“你、你给我站住!”连晋东看着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去,一时间乱了方寸,反射性地跟着他走。
“爸,小心。”扶着岳父的商群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是你说要我们滚的,我们现在就滚!”连宇乔嚷嚷着,不肯回头。
“宇乔……你冷静一点!”苏沛想拉住他,却使不上力气。
“你给我站住,畜生!为了个男人,居然连爸爸都可以不要,畜生!”连晋东跟在连宇乔与苏沛的后面,见抓不到走在最前面的连宇乔,只好扯住了苏沛的手臂。
苏沛一停,连宇乔也不得不停下来。
“放开他!我既然是畜生,跟你更加没有关系。放开!”急着从父亲手中把苏沛的手臂扯出来,连宇乔的表情再度变得狰狞。
刚刚才领教过连宇乔的狂躁症,苏沛瞬间警觉起来,生怕将连宇乔刺激得再度发作,只好劝说连晋东放弃,“董事长,有话我们改天再说,您冷静点。”
“我不需要冷静,你这个变态!”又气又急的连晋东也失了常态,抬手就煽了苏沛一个耳光。
苏沛被打得措手不及,一个踉跄,差点从楼梯口摔了下去,幸好被连宇乔及时拉住。
“你干什么!”被吓出一身冷汗的连宇乔反手将父亲用力一推,连晋东一个不稳就往后倒去。
后面的商群立刻扶住岳父,重重地推了连宇乔一把,怒道:“连宇乔,你居然连你爸爸也打!”
“打了又怎么样!”
“宇乔!不要乱说!”夹在中间的苏沛连忙解释,“误会,只是误会!”
“什么误会,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商群得理不饶人,连宇乔更是寸步不让。加上苏沛与连晋东,几人就这么推搡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关你什么事!”
“混蛋!”
“不要吵了!”
“畜生!”
“小心!”
“啊──”
谁也没有看清,连宇乔身子一斜,整个人就往楼梯口倒去。
“宇乔──”
苏沛来不及思考,人已经先一步行动。只见他抱住连宇乔,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滚了下去。

68
前後不到十秒针的时间,连晋东却像过了一个世纪。如果不是商群的搀扶,他说不定也跟著摔了下去。
“我去看看。”
商群让连晋东靠著墙壁站稳,三步并做两步往苏沛与连宇乔身边走去。可是,不等他靠近,手臂上传来的刺痛就让苏沛先行清醒过来。
苏沛勉强侧过头,只看见连宇乔的发顶。他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身边,头还枕著他的手臂。
“宇乔……呃……”苏沛刚想动,结果痛得全身抽搐起来。
“别动!”商群单膝跪在地上,“我去叫医生,先别动。”
自从连宇乔被连晋东关起来,连家的私人医生住进了连家,以便随时照看连宇乔。
“宇乔他……”
苏沛依言静止不动,心里仍在惦记著连宇乔。
商群小心地将连宇乔从苏沛的手臂上移开,说:“他应该没事,别担心。”
刚刚他们滚下来的时候苏沛一直牢牢护住连宇乔的头部,所有连宇乔应该不会有什麽大障。倒是苏沛,他的左臂明显是骨折了。
就这麽并排仰躺在地上,苏沛挣扎著,用没受伤的右手抚过连宇乔的脸颊,心里像有千万只钢针扎过一般疼痛。
千万不要有事,宇乔!
心里祈祷著,眼角的余光同时瞥到正在靠近的连晋东,苏沛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连晋东看了一眼苏沛,没有出声,先前的敌意似乎消减了不少。亲眼目睹了苏沛不顾安危保护连宇乔的行为,连晋东多少明白了苏沛对自己儿子的感情并非虚假。
“他不会有事的。”
连晋东的沈默让苏沛有些担心。他只是一位普通的父亲,不久之前的丧女之痛还未平复,儿子又连番受伤。这让苏沛忍不住想安慰他。
“你还是顾著你自己吧!”连晋东的语气仍然不客气,可是当他看到苏沛受伤的手臂,表情却再也狠不起来。
这时,商群已经叫醒了医生,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当救护车呼啸著驶进连家时,守在门外的秦晓顺与高沐吓了一大跳。
秦晓顺不顾一切地跟了进去,正看见苏沛被抬上担架。
“沛沛!”
“晓顺!”
苏沛压根儿就忘了秦晓顺还守在门外。不过他现在实在没有余力解释自己的遭遇,只好要求秦晓顺跟他一起去医院,再抽时间向他说明一切。
到医院後,苏沛被诊断出左手手臂骨折,不得不打上了石膏。而连宇乔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晕厥可能是因为身体比较虚弱,再加上受了惊吓的原因。

“事情就是这样,全部都是意外,连家人并没有对我怎麽样。”详细说明了自己的遭遇之後,苏沛极力想消除秦晓顺对连家的不满。
“鬼才相信是意外!保镖出来的时候我就想进去了,都是高沐拉著我。”秦晓顺转头看著高沐,一脸不悦,“看吧,如果我们当时进去了,沛沛一定不会受伤!”
高沐不语。
“好了,你如果进去了,说不定场面会更混乱。”苏沛笑著拍了拍秦晓顺的手背,“不管怎麽说,谢谢你们!”
“谢什麽谢,又说见外的话。”秦晓顺不爽地将眼睛一横。
苏沛的笑容更了,“那不谢你,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什麽?”
“我想去看看宇乔。”
入院之後连宇乔被连晋东安排到另外的地方,苏沛虽然已经得知他平安的消息,可还是放心不下。
“你……”
秦晓顺脸一黑就想拒绝,在他眼里连宇乔就是个害苏沛一再受伤的家夥,根本无任何可取之,偏偏苏沛还那麽记挂他。可转念想想,苏沛对连宇乔的感情如此重,秦晓顺又不忍心拒绝。
“我去打听一下,你先好好待在这儿。”
“嗯。”苏沛用力点点头,一脸感激。

69
连宇乔并不难找,不过连晋东一直守在他的身边,所以苏沛不方便去见他,以免掀起新的风浪。
小心地隐藏住自己的失望,苏沛笑著让秦晓顺不要担心。
那麽多的挫折都坚持下来了,现在的他已是无所畏惧。连宇乔爱他,这让他信心百倍。
“睡吧,我在这边陪你。”秦晓顺扶著苏沛躺在病床上。
“你不用在这儿陪我,回去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
“可是……”秦晓顺来不及说出自己的担心,就见一人推门而入。
看到商群,苏沛吃惊地抬起上半身,结果扯到了伤口,一阵钻心似的疼痛。
“小心!”
秦晓顺眼明手快地制止了苏沛的胡乱动作。
“苏沛要休息了,你有什麽事请明天再来。”
转身面对商群,他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其实他并不清楚商群的身分,不过之前是在连家见的他,所以自动把他划进了“讨厌的连家人”那一群去了,理所当然没什麽好脸色对他。
商群对秦晓顺的无理也不在意,只是一直看著苏沛。
“晓顺……你和高沐先回去吧。”苏沛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单独面对商群。
秦晓顺刚想反对,却被高沐不由分说地拉出了病房。
“这是他们的事,让苏沛自己理吧。”
“怎麽可以放他跟连家人单独在一起?!那太危险了!”
“就算危险,也是他自己选的。”
“……”
秦晓顺想反驳,却找不到好的理由。关於苏沛的感情问题,的确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病床内,苏沛逆光打量著商群,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平静。
“连宇乔不是我推下去的。”
商群一边说一边体贴地将病床摇起,让苏沛可以靠著坐直。
“为什麽解释?”
苏沛漫不经心地问著,仿佛商群说的不过是天气之类的家常话。他能够如此平静,是因为他知道,连宇乔会摔下楼梯纯粹是因为他自己没站稳而已。
“不知道,”商群坐到了病床旁的椅子上,有些疲惫,“有那麽一瞬,我真的想把他推下去。”
“你就那麽恨他?”
苏沛有些意外,他从没想过商群会如此轻易地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没人比我更恨他。”商群咬了咬牙,随後自嘲地笑了。
这下,苏沛彻底被他搞糊涂了。此时的商群像是一个正在找神父忏悔却并不虔诚的信徒。他似乎需要有人倾听他的苦恼或罪过,却不会想理会旁人的劝诫。
不管怎麽样,苏沛知道自己不会拒绝他,相反,他倒很想听听商群究竟想说什麽。
“连宇乔谋杀了我的孩子。”
苏沛疑惑地看著他。
商群看著苏沛,视线却完全没有焦点,飘乎的神情,仿佛进入了某种虚幻的状态,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没有条理起来。
“芙蓉的身体很不好,六年前一场的大病,差点就让她撒手人寰。从那以後我几乎不敢碰她,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她碰得粉碎。”
低沈的声音,绵绵的伤感。苏沛摒著呼吸,静静地听著商群的叙述。
“那时我们结婚不过两年的时间,我刚好二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真的很难熬。唉──”商群长长地叹了口气,“和小薇的交往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事。她是个活泼的女人,年轻、漂亮,最重要的是健康。於是,我为她租了一套公寓,开始金屋藏娇的生活……”
听到这里,苏沛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我以为,你对芙蓉姐是有感情的。”
商群双肩一震,随即笑道:“你这麽认为吗?连宇乔没告诉你,我是个为了钱财,欺骗他姐姐的爱情骗子吗?”
“我有眼睛,我会看。”听出了商群话里的苦涩与无奈,苏沛摇了摇头,说:“我相信,你为芙蓉姐掉的眼泪是真的。”
连芙蓉生前因突发性心脏病昏迷期间,商群曾经为了她的手术问题在苏沛面前泪流满面。苏沛一直相信,商群是真心对待连芙蓉,并不是连宇乔说的那样是个为了财富而讨好连芙蓉的小人。
听到苏沛的话,一种复杂的表情在商群的脸上转瞬即逝。
“你错了,我就是个爱情骗子。我不但骗了芙蓉,而且骗了我自己。”商群再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芙蓉很敏感,我跟小薇的事她一定是察觉到了,可是她什麽也没说。也许是因为她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吧,总之,面对她的沈默,我变得更加有恃无恐。之後,小薇怀孕了,我开始幻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宇乔他……”说到孩子,苏沛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连宇乔从我认识芙蓉的第一天起就对我有敌意,那个有恋姐情结的家夥,早就守在一旁等著抓我的把柄。这麽好的机会,他怎麽会错过。”
苏沛轻轻吁了一口气,等待商群的下文。
“我对付Anna的那一招,就是从连宇乔那儿学来的。”商群弯起嘴角,笑得有些狰狞。
苏沛闭上眼睛,有些眩晕。一直觉得连宇乔对待商群的态度有些偏激,可现在看来,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个群类,眦齿必报。

7
“失去了孩子的小薇伤心欲绝,竟然背着我跑去找芙蓉算账,结果害得芙蓉心脏病发,在医院足足住了一个月。”说起妻子,商群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悲凉,“这件事,芙蓉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连我都是在她出院后才无意中从小薇那里得知的。”
“芙蓉姐真的很爱你。”不然也不会在临终前还叮嘱他放过商群了。
“我又何尝不爱她?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属于我的。那种不需要任何接触就可以确定的感情,比一见钟情更加猛烈。所以,我发誓一定要娶到她。”
苏沛想问:那你为什么要害死她?咬咬牙,他忍住了。
“呵呵,可是除了芙蓉,没人信我。时间长了,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了。小薇的事情发生之后,更加证明了我不过是个爱情骗子。什么情有独钟,什么天长地久,统统都是骗人的鬼话。”
“相爱是两个人的事。”
“是吗?”商群嗤之以鼻,“如果相爱是两个人的事,那是什么阻挠了你和连宇乔?”
苏沛无言以对。
“我和芙蓉的爱情,从开始的第一天就陷在连宇乔的阴影里。那种被监视、被控制的感觉,直到芙蓉去世之后我都无法摆脱。他打着亲情的旗号,强硬地介入我们的生活,抵毁我,就像一个、像一个……”商群搜遍了脑中所有的词汇,也找不出一个确切的来表达他的感觉。对连宇乔的憎恨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就像喉中的扁桃体、肚子里的盲肠,总是在疼痛的时候才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宇乔只是关心自己的姐姐而已!因为你们的感情来得太突然,又有那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所以他才会觉得难以接受。”苏沛想为连宇乔辩解。
连家家世显赫,而连芙蓉又比商群大七岁,再加上他(她)们的闪电结婚,商群为此与家中断绝了关系等等。普通人怎么可能不诸多猜测?连宇乔的怀疑态度也是人之常情。
“那你们呢?两个男人,不是比我和芙蓉更加惊世骇俗吗?他为什么就能接受?”
商群连番的质问,让苏沛如骨梗喉。
“真正相爱的时候,外在的因素根本就是狗屁一堆。连宇乔可以爱上你,却不肯相信我爱上了芙蓉,这是什么逻辑?”
得不到苏沛的回答,商群不屑地哼了一声,“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不痛不痒吗?”
“你错了。我们也在挣扎,你不是从头看到尾吗?被认同需要过程。”
“过程……呵呵,连宇乔现在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他的父亲,他要跟你在一起,其它什么都不重要。可我呢?芙蓉死了,我永远也等不到摆脱连宇乔的那一天。我在病床前求她醒过来,求她再看我一眼。结果呢?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们可以手牵手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我却永远失去了芙蓉!”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看到苏沛眼中的歉然,商群慢慢平复了激动的情绪,“这是天意,连宇乔注定要成为我的敌人。而你……注定要跟着他受苦。”
意味不明的话语让苏沛心头一凛。
“芙蓉姐的遗言,还有一句。”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时候,不过,苏沛还是想试试商群的反应。
“什么?她不是只说了要你照顾宇乔吗?”商群睁大眼睛,很明显被吓了一跳。
“还有一句是关于你的。因为宇乔在场,所以我没有说出来。”苏沛冷静地看着商群,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可是,除了最初的一点慌乱,苏沛就再也看不出他的情绪。也正是这样,才让苏沛更加确定他的不妥。
一个声称爱着妻子的人,怎么会对亡妻的遗言无动于衷?
突如其来的安静笼罩在两人四周。
手臂再隐隐作痛,苏沛调整了姿势之后说道:“希望你和宇乔被绑架的事情没有关系,我不想看到芙蓉姐的丈夫因为谋害她的亲弟弟而被捕。”
“你在说什么?”商群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没什么。我只是记起药箱是放在房间,而不是客厅。”
“……”
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久不见阳光的东西暴露了出来。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商群问。
“我相信你不会伤害芙蓉姐,却不能肯定你不会对宇乔不利。”苏沛答。
“你怀疑我?”
“我在维护你。”
“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过芙蓉姐要放过你。”
安静再降临,慢慢转为寂静。
商群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沛,仿佛要看穿他的所有,最后只听说他冰冷地说:“你太天真了。”

71
天真……
是吗?
苏沛疲累地闭上双眼,懒得去看商群离去的背影。
也许是天真吧!他只是不想让事情变得无可挽回,他只是想弥补连宇乔犯下的错误。跟在连宇乔身边四年,看尽了他的恶行恶状,苏沛对商群有种同病相怜的同情。他们都是连宇乔任性妄为下的牺牲品。
不同的是,连宇乔的无情点燃了商群的憎恨,烧着的却是苏沛的爱恋。
也许,他骨子里有嗜虐倾向吧!
苏沛莞尔,随即又感到异常沉重。
虽然没有听到商群亲口承认,不过他对连宇乔不怀好意已是无庸置疑的了。Anna的事情是他安排的,那杜婉馨上的出现是不是也与他有关?韩闯说赵玫与商群也有联系……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每一件都在针对连宇乔。
商群,你真的心积虑要害他吗?
不,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挣扎着站起来,苏沛穿着单薄的病服走了出去。
时间已是后半夜,医院的走廊森森冷冷。
苏沛扶着墙壁,慢慢走到连宇乔所在的7病房。
从门上的观察窗看进去,一位看护正在调整连宇乔手臂上的输液导管。
强压住推门而入的念头,苏沛伸长脖子往里瞧着,希望能看见连宇乔的脸。
看护退开了,苏沛注意到连宇乔身上捆绑着几条粗粗的皮带。
一时间,愤怒和心痛同时冲进了苏沛的体内,焚烧了他的理智。来不及思考人已经冲了进去,劈头盖脸地对看护吼道:“为什么绑着他!”
看护被这个病人打扮的陌生人吓了一跳,差点尖叫起来。
苏沛没有心思去管她,自顾自地伸手扯开缚住连宇乔的皮带。
“不能解开!你到底是谁呀?!”惊魂未定的看护连忙上前阻止,同时嚷嚷道:“他的精神不正常,不能放开他,会伤到人的!”
“你才精神不正常!”
“你这个人……”
“滚!”
向来温和的苏沛第一展露出暴虐的一面,全身的细胞都因为愤怒而叫嚣着,生疼生疼。
看护看着足足高她一头的苏沛,心里更加害怕了,除了干瞪眼之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单手解开那些扣得死死的粗皮带有些困难,苏沛心里着急,一不小心手指就被皮带上的金属扣划了两个口子。顾不得那么多,他只想把那该死的东西马上解开。
谁也不能这么对待他的宇乔,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他!他不是犯人,更不是神经病,他是连宇乔,他是苏沛一心爱着、一心想要守护的连宇乔!他那么骄傲,那么自负,怎么能受到这样的对待!
不要!
“苏……沛……”
直到连宇乔的大手碰上他的脸颊,苏沛才中一团混乱中清醒过来。
“宇乔!”
连宇乔轻轻擦去苏沛眼角的湿润,用嘶哑的嗓子说道:“我想去找你,可是他们不让我去。”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握住连宇乔的大手,苏沛温柔地微笑。
目光从苏沛的脸上移到打着石膏的左臂,连宇乔张了张嘴,迟疑了半天才说:“这个……很重吧!”
“呵呵,还好。”知道连宇乔不擅长表达歉意,苏沛体贴地配合他。
“吻我。”
“呃?”
不顾苏沛满脸的惊讶,连宇乔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拉了下去。
感受到彼此唇上的温度,苏沛放松了下来。轻轻顶开连宇乔牙关,以舌尖纠缠舌尖。苏沛用自己所熟悉的方式安慰着他。
从绑架到连芙蓉去世,太多的灰暗事件让连宇乔强硬的精神防护出现了裂缝。苏沛知道,他必须修复它们,而且只有他有能力修复它们。
看着连宇乔因为疲惫而不停眨动的眼睑,苏沛柔声说道:“睡吧,我会守着你。”
“一步也不准离开。”
“一步也不离开,我保证。”
得到苏沛的保证,连宇乔终于安心睡了过去,右手仍然不忘拉住苏沛的衣摆。
苏沛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眼中都是怜爱。
回头再看站在一旁的看护,她已经被眼前俗世难容的景象彻底吓傻了。
苏沛只好硬着头皮说:“你可以走了,明天我会跟连先生解释,薪水会照算给你。”
“可是……”看护终于反应了过来。
“没什么好可是的。刚刚吓着你了,我很抱歉。你也看见了,现在他需要我,所以我是不会离开的。”
“我的意思是,你身上还有伤,就这么站着怎么行?”看护将自己的表情调回正常,口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我……”
“把两张床并在一起吧,这样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了。来,我帮你。”不等苏沛回答,看护自行将原来准备给她的临时床位推到连宇乔的病床边。
见苏沛没有动作,她催促道:“你快坐上来,我来把它们推到一起。”
苏沛迟疑了一下,然后听话地坐了上去。
看护将两张床推到一起,又为苏沛拿了床被子,一边替他盖上一边说:“天气转凉了,小心冻着。护士那边我会打招呼,不让她们随便进来。放心吧!”
“为什么帮我们?”苏沛问。
看护愣了愣,说道:“我……不知道。”
回忆起连宇乔刚清醒时的状况,看护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当时,五六个医生护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陷入疯狂的他制住,而现在这个男人只说了短短几句话就能让他安稳的入睡。也许,是因为这个吧!两人间互动的情感,让看护直觉地想帮助他们。
两个男人谈恋爱算什么,这年头什么事没有!
“谢谢。”除了这句话,苏沛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护拔下连宇乔手上的点滴瓶,低声回了句不客气,然后走出了病房。
握住连宇乔的左手,苏沛侧头看着他的睡脸,终于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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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许久不曾睡得如此安稳了,感受着身旁久违的舒适温度,连宇乔一夜无梦。
日,当连晋东走进病房时,只看见二人相拥而眠的画面。确切地说,是看见连宇乔手脚并用地缠在苏沛身上。
虽然一开始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可连宇乔并不想睁开眼睛。只见他懒洋洋地将脸贴在苏沛的耳边,静静地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以及颊边细软的发丝。
人常说头发软的人性格温柔,看来颇有些道理。
“咳!”跟在连晋东后面的商群假装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连宇乔终于抬了抬眼皮,不甚在意。
“你们这像什么样子!”连晋东洪亮的嗓音威慑力十足,可惜对连宇乔毫无作用。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反射性地将苏沛抱得更紧,防备地看着连晋东与商群。
这时,睡梦中的苏沛陡然惊醒,不经意连晋东的双眸,猛地打了个寒战。他连忙挣扎着坐起,想从床上下来,却无法摆脱连宇乔的双臂。
“宇乔……”
苏沛抬手推了推连宇乔,可后者完全没有反应。
商群从连宇乔的眼中看到了敌意,却不似以往的霸气,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防卫。
“连宇乔!你给我下来!”
被儿子用防狼似的眼神盯着,连晋东的怒气一下就到达了顶点。
“宇乔,你先放开我。”苏沛急了,却还是耐子性子好言劝说。
“我不!”
出人意料的,连宇乔居然抄起身边的枕头往连晋东与商群掷去。商群抢先一步挡在岳父的跟前,结果被枕头砸了个正着。
“宇乔!你这是干什么?”苏沛大吃一惊。
“就是他们,”连宇乔伸手指着连晋东与商群,气鼓鼓地说道:“就是他们不准我去找你!”
“你……你……”
连晋东看着儿子如同幼儿一般的表现,一时语塞。
一旁的商群愣了愣,语带迟疑地问道:“宇乔,我们是谁?”
“我管你们是谁!滚出去,不准打扰我和苏沛!”连宇乔四下瞟了一眼,抓起床头的水杯打算继续往商群和连晋东头上扔去。
“宇乔,住手!”苏沛慌张地伸手拦住他,将杯子抢了过来。
“他是你爸爸!”
“我不认识他!”
“宇乔……”苏沛终于注意到连宇乔不对劲的地方,他不是在说气话,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苏沛指了指商群与连晋东,问:“你不认识他们?”
连宇乔摇头,紧接着又把苏沛抱了个满怀。
倚在连宇乔的怀中,苏沛看着连晋东与商群,呆滞。
“快,快去叫医生!”连晋东吼。
不一会儿,商群叫来了医生,身后还跟着秦晓顺与韩闯。
连宇乔在紧紧抱着苏沛的情况接受了检查。医生得出结论,由于大脑的某种应激反应,让连宇乔出现了选择性记忆的症状。也就是说,他只记得自己想要记住的部分,而自己不想记住的部分全部忘记,其中包括自己的父亲和商群。
医生与商群、连晋东站在病房外的走道上,讨论连宇乔的病情。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对于儿子的选择性失忆连晋东有些难以接受。
“也许是因为他之前患上的狂躁症,也许是因为昨天从楼梯上摔下来,这很难说……至于恢复,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不去刺激他,先帮他把身体调理过来,其它慢慢再说。”医生一边说一边不自在地把视线从病房内抱在一起的苏沛与连宇乔的身上挪开。
两个成年男人,那样亲密的姿势实在太过怪异。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好?”商群问。
医生回答道:“我建议他接受心理治疗,这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治疗效果取决于病人配合的程度,当然也不排除突然复原的可能。”
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比一无所知更让人心烦气躁。
病房内。
“沛沛,你还好吧?”秦晓顺根本不关心连宇乔,他只担心苏沛。
“我没事。”苏沛摇了摇头,转头担忧地看着连宇乔。
“他是谁?”连宇乔忙不迭地介入他们之中。
苏沛怔了怔,连忙说:“他是秦晓顺,我的朋友。那位是韩闯,我的辩护律师。”
“他叫你沛沛,你们很熟吗?”
连宇乔毫不避讳的责问,矛头直指秦晓顺。
“我十年前就这么叫了,你有意见?”秦晓顺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
连宇乔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死瞪着苏沛,仿佛在等待他反驳。
见状,苏沛飞快地解释道:“我和晓顺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是跟着我妈这么叫我,只是习惯而已。”
“真的?”
“真的。”苏沛揉了揉连宇乔的头发,笑。
连晋东看到这一幕,脸色有些发青。
“即然是做心理治疗,那我现在把他接回家没问题吧?”连晋东问医生。
“这个,”医生看了看病房内,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有些为难地说:“回家是没有问题,不过像昨晚那种情况必须避免。”
医生说的是连宇乔昨晚清醒后想去见苏沛,却被连晋东阻止,结果狂性大发,医生被迫将他绑起来的事。
“病人对那位先生相当依赖,如果你们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减轻他的精神压力,对他的病情一定会有帮助。相反,如果刺激过头的话,情况可能会更糟。”话音一落,恪尽职守的医生被连晋东盯出一身冷汗。
“爸,医生说得没错。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宇乔恢复健康,其它的可以以后再说。”商群体贴地搀扶着连晋东,言词委婉。
想了半天,连晋东僵硬地点了点头。

73
得知连宇乔的病情之後,苏沛出乎意料地拒绝了连晋东让他一起回连家休养的提议。
“我想那边的环境不适合宇乔养病。”
这话还算婉转,如果换作秦晓顺八成会直接说都是因为连晋东才害得连宇乔得了狂躁症。这句潜台词,连晋东自然明白。
“那你想怎麽样?”看著死拽著苏沛不放的儿子,他的面色更加阴沈。
苏沛挺了挺背脊,硬著头皮说道:“我想接宇乔回我家。”
“回你家?!我认为我会把儿子交给一个有可能绑架他的嫌犯吗?!”连晋东陡然拔高了声音,表情就像碰上了一个白日做梦的疯子。
苏沛想辩白,却又无从说起。有时候,解释和掩饰是同义词。
商群见状,连忙站出来劝说:“你有官司在身,现在记者都盯著你家。这个时候要是让他们看见你和宇乔在一起,不知道又会出来多少负面新闻。这样,不太妥吧?还是让宇乔回家比较好,家里的佣人多,照顾起来也比较方便。”
“那些记者有什麽好怕的?只要连先生出面,摆平他们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吧?”一直没有出声的韩闯突然站了出来,连晋东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昨晚苏沛与连宇乔同时被救护车送进医院,闹出那麽大的动静,可到现在一个记者都没出现,可见连晋东还是有些办法的。
韩闯也不点明,只是将话锋一转,说出了让大家震惊的事情:“至於绑架案那边,更加不需要担心。我过来之前得到的通知,真正的主谋已经投案自首了。”
“自首了?”
“是谁?!”
连晋东与苏沛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赵玫。”
韩闯扫了一眼众人,最後将目光定格在连宇乔的身上,嘴角弯出别有意的笑容。
听到这个答案,连晋东有些意外,商群则是面无表情。
“是她?”苏沛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眼神变得黯然。对於那个女人,苏沛一直有些怜悯,现如今想憎恨都觉得无力。
看到苏沛沮丧,连宇乔变得烦躁起来,连连嚷嚷道:“你们在说些什麽?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有,我们带了粥过来。”
“我不喝粥!”
“那你想吃什麽?”
……
被连宇乔这麽一搅和,大家又开始为了吃的忙碌起来,赵玫的事被暂时抛到九霄云外。
最後,在苏沛的坚持下,连宇乔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连晋东带过来的清粥喝了个精光。
“连先生,看现在的情况,您还反对连宇乔去苏沛那边吗?”韩闯不失时机地游说连晋东,“如果您还不放心,大可以把家里的佣人派去照顾,还不是一样?”
不远,苏沛正拖著受伤的手臂,小心地为连宇乔擦拭嘴角的水渍。
连晋东张了张嘴,最後什麽也没说,调头离去。
做为父亲,他无法接受苏沛的存在;做为父亲,他不愿看儿子受苦;做为父亲,他不得不在矛盾中衡量哪一个决定对儿子更有利;做为父亲,他只能选择将儿子交给苏沛。
也许,早在苏沛抱著连宇乔一起摔下楼梯的那一刻,他心里已经有了面对今天这个局面的准备。
看到岳父头也不回的走掉,商群大致猜到了他的心思,也只好将苏沛拉到病房外做些交待。
房内,韩闯悄无声息地走到连宇乔的身边,俯耳说道:“你只是失忆,不用装得像个弱智。”

7
虎虎生风的一拳重重地打在韩闯的下巴上,他来不及躲避,一时间眼冒金星。
“你干什么?”站在门口盯着苏沛的秦晓顺闻声回过头来,韩闯已经被连宇乔打倒在地。
“抱歉,狂躁症患者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连宇乔高高在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半点歉意。
秦晓顺哑然,随即伸手去扶韩闯。可韩闯推开了他的手,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呵呵笑了两声,揉着发疼的下巴说道:“是我疏忽了。”
“你在搞什么?!”秦晓顺怕刺激到连宇乔,只好咬着牙在韩闯耳边嘀咕。
这时,苏沛正好推门进来。看着三个人面对面站着,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可以走了吗?我送你们回家。”韩闯若无其事地把问题岔开。
“嗯。”
苏沛点点头,走到连宇乔的身边,问:“住我那边,没问题吧?”
连宇乔笑了笑,牵住他的手说:“我当然要和你住。”
“那就快去换衣服。”

其实,按苏沛的伤势,医生并不赞成他现在出院。除了左臂骨折、皮肤擦伤之外,他还有些低烧。昨夜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没有得肺炎已经不错了。可是,他还是急着想出院,不为别的,就是想单独跟连宇乔相。
虽然近在咫尺,可没有独立的空间,也是一种煎熬。
坐在韩闯的车上,苏沛忍不住问起赵玫的事。
“她怎么突然跑过去自首了?”
“不知道。”韩闯答。
坐在副座上的秦晓顺笑道:“不会是因为陷害苏沛而感到良心不安吧?”
苏沛没有笑,他想起了昨晚与商群的对话。前脚向他透露自己的怀疑,后脚就重回无辜,时间未免太巧合了。
“就算她不去自首,警察迟早也会找上她。苏沛与连宇乔的照片是她寄给报社的,外加她又是连宇乔的前任情人,犯罪动机成立。”韩闯调了调后视镜,看了看正在发呆的苏沛和面无表情的连宇乔。
察觉到韩闯的动作,连宇乔挑眉,与他在镜中对视。
“照片真是她寄的?”苏沛总算回过神来。
韩闯玩味地笑了笑,把目光调开,说:“百分之百确定。”
苏沛再沉默。
连宇乔侧了侧身,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很快到了苏沛的家楼下,秦晓顺与韩闯没有把苏沛他们送上楼,因为苏沛拒绝了。
“房子有点小,你将就着住。”
“少来,又不是没住过。”
“你记得?”苏沛看着连宇乔,有点茫然。
“你的事我都记得……”最后一个字连宇乔用舌头直接送进了苏沛的嘴里。
他的动作很温柔,就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被书本丢中的额头,被掐得青紫的脖子,被压到骨折的手臂。苏沛身上所有的伤都与他有关,连宇乔隐忍着,没让心痛溢出喉管。
“对、对了,昨晚连累了那些保镖,我、我还没跟韩闯道歉……”潜进衣服里的大手让苏沛有些结巴。
“不许提他。”连宇乔再显现凶恶的本质。
顺从的倚在连宇乔的怀中,苏沛仰着头接受他的亲吻。只要是连宇乔想要的,他什么都愿意给。
被抱起来的时候,苏沛有些头晕,大概是发烧的关系吧,视线开始模糊。
“喂!”
脸蛋被狠狠掐了一把,苏沛痛得抬了抬眼皮。
“把药吃了再睡。”
苏沛反射性地张嘴,吞下塞进嘴里的药片。清水紧接着灌进嘴里,不急不徐,温度正好。
“睡吧,我守着你。”
是宇乔……
苏沛迷糊地想着,瞟到连宇乔的背影。他正坐在计算机前,打游戏吗?
睡梦里,朦胧听到一个女声,应该是连家的阿姨吧?忘了告诉她,吸尘器坏了,地板可能要用手擦。太辛苦了,还是去买个新的吸尘器再弄地板吧……
有好多话想跟宇乔说,可是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浪费这么好的机会……没关系的,以后时间还长……
苏沛再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连宇乔躺在他的身边,床头的小灯在他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也许是察觉到了苏沛的目光,连宇乔不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问:“醒了?”
“嗯。”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苏沛刚想说他只想喝水,一碗热腾腾的清粥已经端到了他的面前。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所以我一直把它放在电饭煲里保温。”连宇乔舀起一勺粥,放在唇边吹了吹,然后送到苏沛的嘴边。
苏沛愣了愣,旋即张嘴吃了进去。
暖暖的温度,让他想哭。

75
连宇乔看见苏沛低下头,有些紧张地问道:“不好吃吗?”
苏沛连忙摇头,想想不对,又换成点头。
“不……咳……好吃……咳、咳、咳……”因为心急,米粥一下子呛到了气管里,苏沛忍不住咳嗽起来,一不小心就碰翻了连宇乔手中的碗,碗里的粥水全倒在了被子上。
连宇乔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抱住苏沛因咳嗽而剧烈震动的身体,小心地护住他手臂上的伤。
“不好吃我就去换一种,别急!”
一听连宇乔的话,苏沛更急了,“不是……咳……”
“好啦,好啦,别说话。”连宇乔轻轻抚着苏沛的胸口,帮他顺气。
苏沛靠在连宇乔的怀中,咳得通红的脸颊慢慢恢复了常色。
“好些了吗?”
“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苏沛感觉全身虚脱,“被子脏了。”
“没关系。你能起来吗?我把被子换一下。”
“好。”
在连宇乔小心翼翼地搀扶下,苏沛移至床边的沙发上。
看着不谐家事的连宇乔笨手笨脚地换着被套、收拾碗筷、挥动抹布,苏沛的嘴角溢出一丝极浅的微笑。
“来,换件衣服。”连宇乔收拾停当之后,拿了件衣服想帮苏沛换上。
“哦。”
在连宇乔的帮助下,苏沛脱去身上沾着米粥的睡衣。削瘦的身体呈现出来,原本还算结实的肌肉在连日的压力之下早已消于无形,只剩下单薄的骨架支撑着皮肤。手指滑过那分明的肋骨,连宇乔皱起了眉头。
“我自己来好了。”
避开连宇乔的手,苏沛匆匆扣上了衣扣。他不想让连宇乔为他担心。只是瘦了些,又不是什么大事,比起连宇乔所承受,这些算不上什么。
房内突然安静下来,苏沛抬眼,对上连宇乔隧的眸子。
“怎……么了?”苏沛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毫无预警的亲吻雨点一般落在他的脸上、唇上,让他不得不靠着椅背被动地承接。
唇上的温度有焦躁、疑虑、不安以及温柔与怜惜,它们混合着却又个个鲜明,苏沛能清楚地感觉到其中细微的分别,却不知连宇乔为何突然如此混乱。
“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你养胖点。”
憋了半天,连宇乔终于说出这句话,表情郑重得像立誓一般。
苏沛有些哭笑不得。
“笑什么,我是说真的。”
“知道了,我一定乖乖等着你养。”苏沛把被子拉到头顶,以防自己笑出声来。
连宇乔拉下被子,捏着苏沛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说:“我会好好爱你,再也不让你受半点苦。”
苏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不信?”
下巴上的力道突然加重,苏沛吃痛,向后缩了缩。
“疼吗?”连宇乔一下子慌了,连忙放开手。
“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压到你的伤口了吗?”连宇乔紧张的把被子掀开,察看苏沛手臂上的石膏。
“没有,只是你又把被子弄脏了。”苏沛平静地指了指连宇乔的衣摆。
连宇乔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也沾了粥水,而且已经蹭到了刚换过的被套上。
“该死!”连宇乔低咒了一声,跑出了房间,去拿毛巾擦拭。
苏沛笑着,眼睛有些模糊。
够了,能听到连宇乔如此承诺就够了。他要的不多,也承受不起太多的甜言蜜语,那会让他有种随时会失去的恐惧。这样刚好,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他知道连宇乔的心意,这样就够了。

76
接下来的半个月,苏沛与连宇乔足不出户,除了每天定时上门的医生与佣人之外,两人再没见过其它人。
期间,苏沛接到过秦晓顺的一个电话,说是想上门看望,不过鉴于连宇乔不悦的表情,苏沛只好婉言拒绝。至于连家那边的人,连宇乔更是直接让佣人转告,一个也不想见。也许是考虑到连宇乔的精神状况,也许是连晋东余怒未消,总之,连晋东与商群一直都没有出现。
没有外人的打扰,苏沛与连宇乔也渡过了相识以来最为平静温馨的一段日子。
白天,两个人总是坐在一起聊天,大部分时候都是苏沛在说,从他懂事开始一直说到长大成人,每一件事连宇乔都听得津津有味,而且总是缠着苏沛一讲再讲。不聊天的时候,两人就窝在大沙发上看电视或影碟,从前那些连宇乔根本瞧不上的烂节目现在他也能从头看到尾。
晚上,有伤在身的苏沛一般都睡得很早,而连宇乔因为受失眠困扰,所以常常会打游戏或上网到半夜才爬上床。
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宇乔失眠症状也开始慢慢好转,以前是整夜不能入睡而现在至少能睡上四、五个小时。除了偶尔会有点暴躁之外,他的精神状态还算良好,情绪失控从而引发暴力的事情也没再出现。负责治疗的心理医生对他的恢复情况很满意。
一切都很好,苏沛也渐渐放宽心,开始适应这种与连宇乔朝夕相对的日子。
一切都很好,如果他手臂上的伤能快点痊愈就更好了。
因为打着石膏,苏沛的行动有些不便。而贴身照顾他的连宇乔最近越来越投入,尤其热衷于帮他洗澡这件事。
“宇乔,我自己来好了……”
“不行,你一只手要怎么洗?弄湿了伤口就麻烦了。”
苏沛第11想将连宇乔推到浴室外面,结果仍以失败告终。
拘谨地站着,任连宇乔将自己剥个精光。无论之前如何亲密,这样子苏沛总有些适应不良。一丝不挂地面对连宇乔也不是太难,难就难在如何控制自己的生理变化。
被人擦背擦到勃起,怎么看都是件丢脸的事吧?
如果连宇乔故意刺激他也就算了,偏偏他总是体贴地避开那些敏感的地方,禁区更是让苏沛自己动手,以免尴尬。可是,苏沛照样压不住身体的欲望……
“不、不行了……走开……啊!”
来不及远离,白浊的体液喷上了连宇乔的嘴角、脸颊,将棱角分明的俊脸装点得无比情色。
“对、对不起!”苏沛慌慌张张地找东西擦拭,可是手边连半块毛巾都没有。
“没关系。”连宇乔捉住苏沛乱动的右手,由单膝跪地改为直立,“是我要这么做的,就算你射在我嘴里,我也不会介意。”
“呃……”这样羞耻的话让苏沛不知如何响应是好。
“看我的服务这么周到,来点奖励吧!”
带着腥膻味道的亲吻煽情之余更像是一种安抚。
每都是如此,只要苏沛有了反应,连宇乔就会帮他解决。第一看他含住自己,苏沛脑中的惊吓绝对多过快感,不过,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而且还十分……期待。不过,完事之后连宇乔从来也不做过多的要求,顶多是一个吻,大概是怕碰到苏沛的伤口吧,毕竟连宇乔在房事上从来都是属于“狂野派”,要规规矩矩的做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洗完了再出来。”
将苏沛身上的水渍擦干,连宇乔为他穿上宽大的裕袍,然后将人送至浴室门外。
“宇乔……”
“嗯?”连宇乔正在用毛巾擦去苏沛留在他脸上的东西。
苏沛咽了口唾沫,低头说道:“我也可以的。”

77
“可以什么?”连宇乔放下毛巾,不明所以地看着苏沛。
苏沛避开他的目光,神情变得局促。
连宇乔上前,伸手拨开他额前的刘海,柔声问道:“怎么了?”
垂下目光,连宇乔能看见苏沛秀气的鼻梁,以及伸到他裤腰之上的手指。
丝质的睡裤裤腰是松紧的,轻易就被褪到了非正常的位置。异常鼓胀的部位在贴身的内裤之下,形状一览无余。
直到看着苏沛蹲下身子,细长精致的双眼平视自己的身体中心,连宇乔才陡然清醒过来。
“不……”
说不出第二个字,连宇乔根本无法拒绝,当苏沛薄软的红唇隔着布料印在他的男性象征之上,反对的念头就“咻”的一声,烟消云散。
因为一直有些排斥,所以苏沛从来没为连宇乔这么做过。可是,连宇乔如果可以为他做到这一步,他应该也不会有问题的。
这个男人,是他所爱着的。
学着连宇乔之前的样子,帮助那根充血肿胀的条形物脱离衣物的束缚,苏沛不再犹豫,张开嘴慢慢将它纳入口中。第一做这种事,他有些不得要领。嘴里被塞得满满的,舌头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运动,他只好单纯地将头前后摆动着,牙齿还时不时地磕在连宇乔的身上。好在连宇乔什么也没说,不然他实在没有勇气继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沛的头都晃晕了,下巴也酸得要命,可嘴里的东西丝毫没有变软的迹象。苏沛开始郑重地考虑自己能不能用取悦连宇乔这个问题。
“好了。”连宇乔微笑着,将苏沛从蹩脚的运动之中解脱出来,鼻子贴着鼻子,忍不住取笑道:“你想磨死我吗?”
苏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挫败之余还觉得懊恼。怎么会这么笨?!
连宇乔盯着苏沛可爱的表情,心中对他的迷恋又加了几分,急于宣泄的欲望愈发强烈起来,干脆直接拉着苏沛的手握住自己的男根,他哑着嗓子说道:“用你熟悉的方法,别告诉你连自慰也不会。”
“……”
虽然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全都冲到了头顶,苏沛还是强忍着夺路而逃的冲动,闭眼运动起他的手指。比起自己的羞涩,他更想让连宇乔得到快乐。
“这就对了……”一手托起苏沛的脸颊放肆地亲吻,一手伸进那宽大的浴袍尽情抚摸光洁的背脊,连宇乔低声赞美着,沈浸在一片美好之中。

78
情事过後,苏沛的疲惫明显大过连宇乔。放任指尖游走在他的面颊之上,一遍又一遍温习著他的轮廓。看著那沈静的睡容,连宇乔的眼角唇边泛出一丝温柔。
有时候,单纯的相守比激情更能让人满足。
人的性格大部分时候取决於成长的环境,骄傲、固执、多疑,他的家庭只教会他这些东西。当母亲离开的之後,姐姐是连宇乔惟一信任的人。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对姐姐之外的人交付真心。
苏沛所给予的情感,一点一点渗透到他的心里,不知不觉溶入他的骨血之中。当他察觉到时,已是不可分离。
离开睡床,连宇乔打开电脑,电子邮箱提示有新邮件。浏览了一下,他把它扔进了垃圾箱。
日,市内某高级酒店。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那你要如何对付商群?你打算放过他吗?像芙蓉临终前要求的那样?”
女人递上一杯热茶,温柔地提出尖锐的问题。
“姐姐临终前的要求?”连宇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疑惑地看著眼前的人。
“看来,苏沛也不是事事都告诉你。”
将茶杯放置在茶几之上,女人优雅地坐下,顺手整了整身上价值不菲的裙装。保养得宜的脸上只有少许岁月的痕迹,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她是连宇乔的母亲。
乔娅,二十二年前的连太太,现在的萨克夫人,她的现任丈夫爱德华?萨克是国外一家大型金融机构的董事长。之前,连宇乔从商群手中夺回总经理的位置,靠的就是萨克公司的帮助。
“芙蓉临终前请不仅要求苏沛照顾你,而且还要求他放过商群。苏沛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所以……”
“所以他请我帮他调查。”
看著韩闯从另一房间走出来,连宇乔大为吃惊,不过这还远不及乔娅所提的事有冲击力。
“你怎麽在这里?”连宇乔问。
韩闯双手抱胸,不失时机地讽刺道:“看到你的失忆症好了,我特地赶过来慰问一下。”
“韩先生带了一些东西来找我,我觉得你需要看一看,所以就让他来了。”乔娅插入了他们的对话,用眼神示意连宇乔不要激动。
连宇乔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这个眼前这个笑容乖张的男人,最终压下了胸中的怒意。
“什麽东西?”
“一些你的照片。”乔娅站起来,从房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交到儿子的手上。
连宇乔接过信封,迟疑了一下,拿出了里面的照片。那段他一直想要遗忘的记忆,霍然呈现在他的眼前。
黑洞洞的房间,肮脏的地板,为了食物不得不跪地乞求的日子……
连宇乔猛地冲进洗手间,将那叠照片撕得粉碎,统统冲进下水道里。直到最後一片碎屑消失在眼中,连宇乔才止住全身像痉挛一般的颤抖。
韩闯跟在连宇乔的身後进了洗手间,见他稍稍平静了一些,说:“这是绑架你的那些家夥拍的,不过不是受赵玫的指使。”
连宇乔握紧了拳头,咬牙问道:“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另外有人出钱给那些绑匪,想看到你卑躬屈膝的样子。”
“韩先生,”乔娅打断了韩闯的话,“我想和宇乔单独谈谈,你先去外面坐会儿吧。”
回头看了看乔娅,韩闯点点头,退出了洗手间。

79

关上洗手间的门,乔娅走到儿子的面前。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难道你真的甘心就这麽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间?”
“如果要以苏沛为代价,我宁可当一切都没发生。” 连宇乔放下马桶的盖板,慢慢坐在上面,青筋暴起的额角表明他在忍耐。
乔娅抬起手,想抚平儿子头上的乱发,却被连宇乔生硬的避开,尴尬在她的眼中一闪而过。
“那你打算就这麽放过商群?”
“为了对付商群而离开苏沛,我办不到。”连宇乔没有看母亲,十指交叉的双手不断紧握,直到骨节“”作响。
“我并没有叫你完全放弃。”乔娅蹲下身上,与儿子平视,“我只是希望你离开一段时间,冷静考虑一下你们的关系以及未来需要面对的一切。这条路比你想像的更艰难,我希望……”
“你凭什麽希望?我为什麽要听一个消失了二十几年又突然冒出来了女人指手画脚?”
连宇乔双眼赤红地盯住母亲,暴虐的神情像座濒临爆发的活火山。
乔娅不自觉地向後退了退,随即用尽全身力气握住连宇乔的手腕。
“我很抱歉……我当时之所以离开……”乔娅想为自己辩解,可当她看到连宇乔眼中的伤痛与不信任,她哽住了。
身为一个母亲,却扔下不到四岁的亲身儿子远走他乡,当初促使她必须这麽做的理由如今看起来微不足道,她本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可是她却选择了一走了之。
“……我,我想弥补。”
乔娅的手指纤细修长,她握住儿子的脉搏,努力传达著自己的歉疚。
“用商群的事情来逼我离开苏沛,这就是你的弥补?”连宇乔用力甩开母亲的手,不想与她有所接触。
乔娅站起来,扭头,平复了一下情绪。
“我知道你为了苏沛的事情与你的……父亲,闹得很不愉快。事实上,我也不赞成你和苏沛的关系。不过我不想左右你,选择权在你自己。”
连宇乔不屑地哼了一声。
“苏沛对你隐瞒了他对商群的怀疑,他这种行为也许会让你再於危险之中……”乔娅侧身避开连宇乔的瞪视,说出了自己埋藏已久的看法:“原谅我不能像你那样信任他。”
话音落後是长久的沈寂。
连宇乔动摇了,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苏沛为什麽会三缄其口的原因。
“韩先生会帮助我们找到商群谋害你的证据,我们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然後,你离开一段日子……”乔娅顿了顿,不露痕迹地观察著连宇乔的反应,“冷静的思考一下你和苏沛的关系,如果你还是坚持非他不可……我不会拦你。”
“用这种方式来表达的母爱?真可笑。”连宇乔嗤之以鼻。
乔娅摇了摇头,温柔地说:“我只是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来理问题。”
“在我的印象里,你除了哭泣什麽也不会。”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它不会改变我对苏沛的感情。”
“这麽肯定?”乔娅反问。
连宇乔什麽也没说,大步走出了洗手间,无礼地结束了与母亲的对话。
客厅内,韩闯正在品铭乔娅为儿子沏的茶水,目送连宇乔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不同意?”韩闯问随後出来的乔娅。
乔娅点点头,有些挫败。
“也许我可以说服他。”韩闯放下茶杯,走到乔娅的面前,微笑著问道:“我想知道,如果连宇乔没有接受您的提议,您是否还会继续帮他对付商群?”
“我不会让任何人白白欺负我的儿子。”乔娅坐到沙发上,正色道:“所以,不管宇乔怎麽决定,我们的协议仍然有效。”
“那就好。”韩闯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挥手告别。

8
清脆的铃声提醒电梯到达,连宇乔走了进去。
“嘿,等等。”
楼道里传来韩闯的声音,连宇乔面无表情的按下关门键。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一条手臂挡住了门缝。韩闯从容地走进电梯,嘲讽道:“原来失忆还会引发双耳失聪。”
“你想再挨一拳吗?”连宇乔没有看他,按下了1键。
韩闯紧接著按下B2键,无视连宇乔话中的厌恶,说:“我的车在停车场,可以顺路捎你一程。”
连宇乔没有出声,显然对他的提议不感兴趣。
韩闯也不在意,只是抬手看了看表,继续自说自话:“苏沛的复诊应该结束了,我现在去医院接秦晓顺。如果没有人阻止,秦晓顺也许会把苏沛带回家。”
连宇乔仍然没有回应,不过电梯停在一楼时,他没有走出去。
韩闯不再说话,继续保持笑容。
当车子驶出停车场,连宇乔冷不防地问道:“你为什麽会有那些照片?”
韩闯看了看连宇乔,答道:“我有些特殊的途径。”
连宇乔无意追问,於是换了个问题:“你插手这件事会得到什麽好?”
“事情顺利的话,萨克夫人会为我提供一些帮助。”
知道套不出什麽口下文,连宇乔不再提问。
谁知,连宇乔闭上了嘴,韩闯却像拉开了话闸子。
“苏沛刚刚被抓的时候,为了不让你成为传媒的焦点,差点打算去认罪。”
乍听此事,连宇乔一脸惊诧。不过转念一想,这的确是苏沛会干的事。那个傻瓜。
“他之所以隐瞒商群的事,一部分是为了你姐姐,一部分是出於同情。同样是不被他人认同的爱情,他觉得自己与商群的经历有些相似。”
“你告诉你的?”连宇乔问。
“一半一半。”韩闯没打算告诉第二个人,他曾经在病房外偷听商群与苏沛的谈话。
“他很爱你。”韩闯说。
连宇乔看著窗外,眼神有些散乱,“你不是我妈妈的说客吗?”
“那是另外一码事,我只说我认为该说的。”
汽车驶进医院的大门,远远的就能看见苏沛与秦晓顺站在台阶上说著什麽。连宇乔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脸上是露骨的醋意。
韩闯笑著,漫不经心地说道:“苏沛现在是你最大的弱点,如果我是商群,一定不会忽略。”
连宇乔心中一凛,“什麽意思?”
“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卫。好好想想你母亲的建议吧,那其实并不苛刻。”
韩闯把车泊在路边,下车迎向秦晓顺他们。
连宇乔透过车窗,看见苏沛朝他这边看过来,表情由严肃转为柔和。

81

“医生怎麽说?”连宇乔打开了车门,将苏沛扶进韩闯的车内。
“照了X光,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再有一个星期就可以拆石膏了。你怎麽来了?”
早晨的时候连宇乔说头疼,所以苏沛才在秦晓顺的陪同下来医院复诊。
“我担心你。”
苏沛腼腆地笑了笑,问:“你和韩律师一起来的?”
“啊,我们碰巧遇上的。”韩闯坐上了驾驶座,抢先一步解答了苏沛的疑问。
连宇乔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秦晓顺打开车窗,噪音冲斥车内。
“怎麽了?”
目送连宇乔与苏沛离去,韩闯忍不住询问始终一言不发的秦晓顺。
“如果你的情人有伤在身,你会不会和他做爱?”
面对突如其来的劲爆问题,韩闯有些适应不良。好不容易调整好声音,他问:“你受什麽刺激了?”
秦晓顺有些颓废地趴在车窗之上,好半天才喃喃低语道:“我看见沛沛背上有些痕迹。那个家夥,完全不知道心疼沛沛……”
“你嫉妒?”握紧方向盘,韩闯努力憋住气,让自己不至於笑得前仰後合。
“你懂个屁!”
有些人或事一但熟悉、适应了之後,人往往会不自觉地忽略他们的存在。直到面对失去或改变时,才会感到一丝怅然。苏沛对秦晓顺来说是兄弟是手足,也是一种特别的存在。如今因为连宇乔的关系,他们不得不产生某种程度的疏离,秦晓顺有些许伤感也是人之常情。
闭上眼,将听觉投入喧嚣的街道,他把心中莫名的情绪抛诸脑後,如同对待空中漂浮的尘土。
韩闯不动声色地观察著,嘴角浮出狡诈的微笑。
苏沛家,佣人正在准备午餐。连宇乔帮苏沛换了件宽松的家居服。
平静的用餐、寻常的聊天,一切看起来与平时别无二致。惟一不同的是,连宇乔有些心不在焉。
“宇乔……”
“嗯?”
“报纸拿反了。”
连宇乔尴尬地笑了笑,将报纸扔到了一边。
“那个姓韩的律师,你是怎麽找到的?”连宇乔拉著苏沛坐在自己的两腿之间,双手从背後圈住他的腰。
椅子有点窄,苏沛只有靠在连宇乔的身上才不至於滑出去。
“他是晓顺介绍的,他们是朋友。”
“这个朋友可不简单。”
“嗯,听说他有一点背景。虽然只是个新晋律师,不过手段一流。”
连宇乔收紧了手臂,手指顺著苏沛左臂的石膏来回抚摸著。
“他要帮助我对付商群。”
“什麽?”苏沛扭头,却看不见连宇乔的脸。
连宇乔把头埋在苏沛的颈後,闷声说道:“他来找我,送来了一叠照片。是我被绑架的时候,绑匪拍下来的。”
出事至今,连宇乔从没告诉苏沛绑架期间他经历了什麽,即使在警察那边他也是含糊其词。那一定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所以苏沛也尽量回避这个话题。
韩闯拿来的照片……不用看也知道不是什麽好东西。
“他们饿了我几天,然後拿来一包饼干。为了它,我在地上跪了整整一夜……”
就像心脏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苏沛听到自己瞳孔放大的声音。
“是商群干的,我不会放过他。”连宇乔的声音很平静,可搂住苏沛手臂却几乎将他的腰勒成两段。
苏沛了很长时间才重新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赵玫……”
“绑架是赵玫指使的,折磨我却是商群的主意。”
抬起右手,苏沛轻轻地抚著连宇乔的头发,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曾经信任商群,在连宇乔失踪的那段日子对他的关照心存感激。没想到,真相居然会如此令人作呕。
恨他,更恨自己!
“苏沛!”
察觉到苏沛的颤抖,连宇乔担心地转过他的脸。削瘦的脸颊上找不到半点血色,黑亮的眼中满是切肤之痛。
吻了吻苏沛的鼻尖,连宇乔轻声安慰道:“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在你面前吗?”
“以前的事你全部记起来了?”苏沛勉强地笑了笑,突然想起连宇乔失忆的事情。
连宇乔抱歉地说:“我没有失忆,只是不想看见他们。”
“他们”包括连晋东,苏沛并不想看到连家父子失和,失忆这招还算是个折中的办法。不过,就是幼稚了些。
“商群会不会对董事长不利?”
“暂时不会。他想保住在连氏的位置,就必须依靠我爸爸。”
“你打算怎麽办?”
“你别管了,好好养伤,安心留在我身边就行了……”轻轻吻住眼前的双唇,连宇乔的手顺势滑到苏沛的大腿内侧,徘徊不断……
凡事都要有代价。为了报复商群,与苏沛分开一段时间也没关系吧?苏沛向来体贴,一定会原谅他的。
只是一段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82
自从连宇乔患病,商群在连氏的工作就日渐平顺。
长期被人压制的局面一但得到改善,得到认同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商先生,艾森公司的唐德先生想见您。”秘书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商群迟疑了一下,说:“请他进来。”
艾森公司是国外知名的金融集团,连宇乔不知在什麽时候与他们接触的,对方居然答应代替永逸集团在之前的大型酒店开发项目上进行投资。这也是商群在上职位之争中败北的主要原因。连宇乔不再担任总经理之後,与艾森公司的商洽也停顿了下来。现在他们过来,是不是代表事情会有所进展?
商群整了整衣服,掩去勃勃的野心。
接下来的谈话并不愉快。唐德先生坚持要由连宇乔来负责整个投资计划,而商群已向连晋东保证绝不泄露连宇乔的病情,所以他完全找不到理由说服艾森公司换人。如果这个计划接不下来,等於间接向股东宣告自己的能力不如连宇乔。
转眼间,商群由自信满满变成进退维谷。
这几日听到佣人的报告,连宇乔的身体似乎恢复得很好。艾森公司的事绝对不能惊动连晋东,否则自己苦心争取来的地位又会变成一堆泡影。
有什麽办法可以让艾森公司改变主意?
商群为自己点了一根烟,腾起的烟雾遮不住他眼底闪现的寒光。

两日後,连宇乔收到了二十张照片,苏沛终於看到了绑匪的恶行。
四天後,医生通知连晋东,连宇乔的狂躁症再发作,很可能已经转化为精神分裂症,建议入院治疗。
当连晋东与商群赶到苏沛家中时,那里已经没有一件完好的家具。苏沛在制止连宇乔发狂的过程中撞到了手臂上的伤口,被送进了医院。而连宇乔则被佣人绑在床上,医生正在为他注射镇定剂。
“宇乔……”
“滚开!”
“宇乔,我是爸爸。”
“滚!”
连晋东几乎要被儿子疯狂的状态击垮。
商群则是冷淡地看著这一幕,眼中没有丝毫的意外。
为了连家的声誉,连晋东无论如何都不肯把儿子送进精神病院。於是,连宇乔被送回了连家大宅。
第二天,商群到医院来探访苏沛。
“看宇乔这个样子,你很开心吧?”苏沛问他。
商群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著苏沛。
“那些照片是你寄的?明明知道他会崩溃,还故意寄那种东西给他,你想看他死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商群回答。
苏沛目不转睛地盯著他,可惜看不出一丝破绽。
“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让我去连家照顾宇乔。”
“我办不到,爸爸他……”
“滚!”
苏沛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将手边的茶杯摔向商群的位置。商群一偏头,轻易地躲过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你好好休息,我下再来看你。”说完这句,商群转身离去。
直到再也听不见他的脚步声,苏沛才放松了全身紧绷的神经。

83
连宇乔回到连家,再过上囚禁一般的生活。
在连晋东的要求下,医生成了二十四小时看护,可惜这对连宇乔的病情并无多大用。
连氏大股东陈穆的突然来访,更是让连晋东措手不及。
之前以避开流言为借口让商群代替连宇乔的位置,股东们虽有非议,不过为了公司的利益他们也只能接受。现在,还没进门就差点被连宇乔从三楼扔下来的椅子砸中的大股东,说什么都不会相信这个理由了。
“晋东,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陈穆抚着惊魂未定的胸口,为自己刚刚不顾形象的尖叫而尴尬不已。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连晋东以问代答,一边示意佣人上茶。
“早上看见商群,他说你身体不太好,所以我特地过来看看。宇乔他……”
看见连晋东脸色越来越难看,陈穆打住了问话。
良久,连晋东终于开口说:“事实上,宇乔他……”
……
陈穆是带着巨大的震撼离开的,那个他一直看好的年轻人就这么变得疯疯颠颠,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你是说,艾森公司的人非要连宇乔来负责?”转回公司,他迫不及待地与商群讨论连宇乔的问题。比起连宇乔的健康,陈穆更关心公司的发展。
“你知道,站在我的立场,有些话实在不方便说。”商群表现得十分无奈。
陈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这些事交给我来解决。”
第二天,连氏公司的大股东陈穆拜访艾森公司负责人迈克?唐德。
一周之后,艾森公司与连氏的合作进入了正式洽谈阶段,商群作为连氏的总经理,全权负责此项目。
一切都很顺利,现在的商群用春风得意来形容最恰当不过。只是,连家依旧是一片愁云惨雾。
苏沛一又一被连晋东拒之门外,商群看在眼里,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帮他说上一言半句。因为这不同以往,他不会再给连宇乔任何喘息的机会。他要的是全部击溃,不留任何余地。
端着营养师精心调配的晚餐,商群走进了连宇乔的房间。
连日的强制治疗让连宇乔看起来十分憔悴,他被绑上床上,整个人像条晒干的咸鱼,死气沉沉。
将餐盘搁在床头的小柜上,商群遣走了看护,漫不经心地说:“我早上去公司的时候就看见苏沛守在门口了,现在是下午六点,站了一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吃东西。真可怜!”
连宇乔扭头看着他,目光有些迟钝。
“他手上的石膏已经拆了,不过再这么熬下去,进医院是迟早的事。”商群舀起一勺糊状的食物,轻轻将它送到连宇乔嘴边,“看着他为你受苦,是不是比你自己受苦更难过?”
连宇乔像完全听不见商群的声音,只是闻了闻勺里的东西,然后厌恶地撇开头。
“吃了它。”商群命令道。
连宇乔一惊,反射性地将双唇闭得更紧。
“我叫你吃了它!”
商群压低了声音,野蛮地钳住连宇乔的下颚,将钢制的勺子塞进他的嘴里。连宇乔瞪大眼睛,闭紧牙关反抗,结果只是让脆弱的牙龈受伤出血。
“有得吃你就吃,难不成你更喜欢下跪求人的滋味?”
商群无情的声音敲击着连宇乔的耳鼓,让他瞬间停止了挣扎,布满血丝的眼睛被恐惧与绝望占据。
终于,咸腥的味道混着食物滑进了食管,压迫着胃里的酸水一阵阵地往上涌。
直到连宇乔把东西全部咽了下去,商群才将勺子对盘内一扔,慢条斯理地拿出手绢擦了擦刚刚弄脏的双手。擦完之后,还不忘用力将手绢甩在连宇乔的脸上,
“好好休息,我的连大少爷。”
面带嘲笑,商群用力拍了拍连宇乔的脸颊,满意地看着他畏缩的表情。
这时,商群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看来电的号码,他的好心情明显受到了影响。
“不是叫你不要随便打电话给我吗?”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商群的脸色有些差。
“好了,明天见面再说。”说完,商群迅速挂上了电话。

8
夜里十点,韩闯驱车赶到连家。苏沛正坐在连家大门外的坛边。
“走吧,过了今晚你就能见到他了。”
苏沛看着韩闯,乌亮的眼睛似在询问:真的吗?
“他刚刚打电话过来,要我好好看着你,一根头发都不许少。”韩闯笑着,假装受不了似的翻了个白眼。
苏沛飞快地站起来,紧张地问:“他好不好?”
“如果让商群听到我们的对话,他就不好了。”韩闯耸了耸肩,顺势往连家大宅内瞧了一眼。
大门离主宅还有一段距离,即使踮着脚往里看,也什么都看不清楚。
苏沛知道自己不该呆在这里,这样会给连宇乔造成压力。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了。他很担心,把连宇乔送到商群的眼皮底下,怎么看都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走吧,我保证你明天就能见到他。”
见苏沛还在犹豫,韩闯干脆上前拖住他,直接将人塞进了车里。
连宇乔与韩闯没有向苏沛透露他们的计划,所以苏沛只能像一只木偶一样努力配合。虽然连宇乔在装疯之前一再表示不会有危险,可苏沛始终无法摆脱担惊受怕的情绪。
明天,这一切真的能结束吗?
“你想知道连宇乔的计划吗?”韩闯一边开车一边问。
“你……”苏沛不明白韩闯的用意,因为韩闯答应过连宇乔要保密。
“赵玫雇丁奇等人绑架连宇乔,应该是商群从中牵的线。他们以你的名义与绑匪联系,以防东窗事发的时候形迹败露。赵玫出了钱,只是想给连宇乔一个教训,而商群却想将他狠狠地踩在脚下。那些侮辱连宇乔的照片,就是他另外出钱让绑匪拍的。”
苏沛点头,静静地等待韩闯的下文。
“因为丁奇突然被捕,所以照片没能及时交到商群的手上。前段时间我找到了丁奇的手下林子强,拿到了那些照片。我把它们送给了连宇乔的母亲。”
“连宇乔的母亲?!她不是死了吗?”苏沛吃惊地看着韩闯。
韩闯一怔,问:“谁说她死了?”
“连家人……”苏沛想起连芙蓉与连晋东说过的话,他们用的都是“离开”而不是“去世”,看来是他误会了。
“为什么把照片交给宇乔的母亲?”
“艾森公司你知道吗?”韩闯以问代答。
“知道。连氏最近在跟那间公司合作。”
“连宇乔的母亲是那间公司的现任董事长夫人。”韩闯看着前方的道路,嘴角浮起难以察觉的微笑,“她同意帮连宇乔讨回公道,条件是连宇乔必须离开你。”
迎面而来的汽车晃过来一道白光,苏沛下意识地眯起双眼。
“……宇乔……见过他妈妈了?”
“林子强找上商群兜售连宇乔被绑时的照片是计划的第一步。”韩闯还是没有正面回答苏沛的问题,“动用连母的关系,让艾森公司坚持让连宇乔负责合作事宜是第二步。商群为了坐稳连氏总经理的位子,一定不会放过艾森公司这条大鱼。所以,他会需要一个彻底扳倒连宇乔的机会。”
车子转过一个弯道,韩闯顿了顿,继续说:“可是商群很精明,他并没有马上与林子强联络。毕竟赵玫已经认罪,他没有必要再来这趟浑水。于是,我们让林子强假装放弃,转而敲诈连宇乔。当连宇乔看见自己受辱的照片,!───精神全线崩溃……”
苏沛接着说:“商群心机太重,一定会多方试探。只要他确信那些照片对连宇乔的杀伤力,他就会想法设法把照片弄到手。只要他与林子强接触,你们就可以……”
“聪明!”韩闯打了个响指,得意地说:“他已经约了林子强明天见面,到时候我们会通知警察,将他们绳之以法。”
原来是这样……
苏沛靠在椅背上,全身乏力。连宇乔的母亲想必与连晋东一样反对他与连宇乔来往,抓捕商群一但成功,连宇乔就会离他而去吧?
逆境中,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寻找依靠。苏沛的存在,对饱受折磨的连宇乔自然是一种福祉。可是,雨过天晴之后,这种不可或缺的感觉应该会慢慢淡化吧……连宇乔会发现,爱上一个男人是多么愚蠢的事情。他会想回到过去的生活,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女人、家庭、孩子……所有苏沛不能给的──正常的生活……
这样,也很好吧……
苏沛想着,露出一丝苦笑。
察觉到苏沛的沉默,韩闯也不再出声。车子匀速前进着,直奔目的地。

85

这是漫长的一夜,苏沛与连宇乔同时体验著辗转难眠的滋味。
明天,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个了断。商群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连宇乔会重新拿回属於他的一切,而苏沛……为了一段无望的爱情付出这麽多年,纵使结果不如人意,好歹也算爱过,没什麽可後悔了。
温床……呵呵……
苏沛笑著,舌边涌来一阵酸涩。

临近冬日,阳光依旧耀眼。
商群跟往常一样准时出门上班。看著他的车驶出了连家,医生解开了连宇乔身上的束缚。
“总算不用再装下去了,我还真担心会露出麻脚。”把一个正常人当成精神病患者来治疗,在他从业生涯中还是第一。回想连宇乔来找他商量这事的情景,医生只记得他那张可怕的脸。暗自叹息著,医生由衷希望这种事再也不要再有下了。
“谢谢。”
连宇乔抚了抚手腕上被绳子勒出来的淤伤,连日来表现的脆弱再也不见踪影。
因为一直抓不到商群的任何把柄,所以才不得不使出装疯这一招。虽然有些窝囊,不过总算是没有白费。现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连宇乔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膨胀,几乎将他整个撕裂开来。
冲进洗手间,先用大量的冷水让自己冷静,然後,连宇乔走去了父亲的房间。
有些事情,他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揉了揉青黑的眼圈,苏沛挣扎著从床上爬了起来,彻夜未眠的疲倦与过度压抑的神经让他有点恍惚。洗漱完毕,漫无目的地在屋内晃了几圈,最後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著时锺转动。
这是一场审判,罪名是禁忌的恋情与过分的包容,罪名一但成立,刑罚将是无休止的孤独与痛苦。
苏沛是犯人,连宇乔是法官与刑罚执行者。
现在,犯人正在安静等待著最後的结果。
随著时锺的前进,太阳一寸一寸往天空正中挪动。
苏沛昏昏沈沈的,听到门铃声响起。迈著因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而不太灵活的双腿往门边走去,发现猫眼的另一边空无一人。
“谁啊?”
苏沛打开门,一条人影闪过,飞起一脚就往他踹了过去。强大的劲道猛烈地撞击在苏沛的腹部,将他整个人踹得飞了出去。
“唔!”
苏沛惨叫一声,跌倒在木质地板上。鼻梁上的眼镜紧接著被来人一拳打落,苏沛反射性地用双手阻挡,结果两只手腕都被扣住,来人揪著他的头发,将他的头一又一重重磕在地板上。
晕眩伴著疼痛袭来,苏沛根本无力反击,直到彻底晕了过去。

当连宇乔接到韩闯的电话时,差点没把手中的话筒捏得粉碎。
“怎麽会让他跑了?!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这叫百密一疏好不好!我怎麽知道警察一靠过去,他就发现了。那家夥比狐狸还精,选的见面地点是个四通八达的广场,中午又是人最多的时候,逃起来根本抓不住。”商群的逃脱的确出乎韩闯的意料,正怄著火的他对连宇乔自然也不会有什麽好态度。
“那他逃到哪里去了?你不是很有办法吗?还不快去把他找出来!”
“你当我是神仙啊!好啦,好啦,我这就让人去找,行了吧!”
啪的一声挂上电话,韩闯对著电话翻了个白眼。

腹部的巨痛让苏沛在极端不适中醒来,抬眼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
身影慢慢地靠近,将一副眼镜架到了苏沛的鼻梁上。
“商群!”
看清了眼前的人,苏沛倒抽了一口凉气。
商群坐在苏沛的对面,慢条斯理地问道:“看见我这麽意外?”
商群站在这里,就代表连宇乔的计划失败了。苏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你想干什麽?”
“哼,”商群冷笑了一声,说:“我想用你来对付连宇乔,你看不出来吗?”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
“就凭你现在的境?你要怎麽阻止我?”
手脚都被封箱的胶纸缠住,整个人被固定在高背的餐椅上不能动弹。这样的苏沛的确没有力量阻止商群。
“为什麽要这麽做?你如果爱芙蓉姐,为什麽还要伤害她的弟弟!”苏沛大吼著,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愤恨,“就算宇乔以前有什麽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让他受的折磨也应该足够弥补了。接下来你还想干什麽?杀了他吗?”
商群看著突然激动起来的苏沛,不明的情绪在他的眼中慢慢沈淀。
“如果不是你背叛芙蓉姐在先,连宇乔怎麽会对你如此排斥?他只是一心希望姐姐能够得到的幸福而已,就算发现你行为不轨,他也没有动手拆散你们啊!是你自己心胸狭窄,只会为自己的卑鄙行为找借口,还把所有的错都怪到他的头上!你……”
“闭嘴!”

86

啪──
商群一个巴掌甩过去,在苏沛脸上留下鲜红的指印。
“你根本没试过长期被人蔑视,被人压制的滋味。我和芙蓉的婚姻从头到尾都没能摆脱连宇乔的控制,芙蓉根本就是为了连宇乔而活著,连死都是为了他!这跟拆散我们有什麽分别?!我就是心胸狭窄,那又怎麽样?反正我已经回不了头了!连宇乔居然敢设圈套来抓我,哼,就凭他,我要让他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
商群一长串的激烈言词苏沛只听清了一句,“……芙蓉姐为了宇乔而死?!什麽意思?”
乍一听苏沛的疑问,商群明显怔了怔,旋即又恢复了正常。
“说你天真,你还真是天真得一塌糊涂。你以为芙蓉发病的时候我为什麽会要你到客厅去拿药?”
“你!你是故意的!”苏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商群避开苏沛的目光,下意识地辩解:“这不能怪我,她的心脏病是先天的!谁让她偷听我跟绑匪的电话!”
“所以你就要她死?故意不给她药?!”事情居然是这样,苏沛一想起自己曾经那麽相信商群不会去伤害连芙蓉,就恨不得一头撞死。
“那是个意外!她也不是死在我手上,她是被自己的病给拖死的。她的死我也很伤心……”
“你还有脸说自己伤心!是你害死了芙蓉姐,不是直接也是间接!人渣!”
苏沛声色俱厉的斥责让商群变得疯狂起来,只见他冲上前死死抓住苏沛的肩膀拼命摇晃,用力的喊叫不知是为了说服苏沛还是说服自己。
“我没有!芙蓉入院之後我一直盼著她醒过来,我想求她原谅的,我没想过要伤害她!”
“可是你还是绑架了宇乔,你明知道她担心自己的弟弟,你还是要害宇乔!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悔改!”苏沛一边吼叫著转移商群的注意力,一边费力地平衡自己的身体,不动声色地拉扯手上的胶纸。
“我为什麽要放过连宇乔!连宇乔能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一半以上是拜芙蓉所赐!她知道我爱她,所以她做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她最关心的永远是她的弟弟!”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芙蓉姐为什麽要在临死前要求我放过你!她根本就是想维护你,可你却这麽践踏她的感情,你对得起她吗?!”
手上胶纸在大力的拉扯下终於有些变形了,苏沛的心跳也跟著加速了好几倍,
这时,被苏沛堵得无话可说的商群突然用力,将苏沛连著椅子一起推倒在地。苏沛受过伤的左臂率先撞到地板上,剧痛瞬间直击大脑,让他差点再昏了过去。

而激动到面容都有些扭曲的商群却突然平静了下来,看著苏沛冷冷地说道:“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说这麽多就是想让我放过连宇乔吧?休想!反正光绑架这一条就要在牢里待上十几年,我不介意再多个几年。让我们来看看,连宇乔到底有多爱你,会为你做到哪一步吧!”
说完,商群转身向客厅的电话走去。
倒在地上的苏沛用力咬著自己嘴唇,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他不能让商群利用自己来对付连宇乔,即使连宇乔已打定主意离开他,他也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不!
心里呐喊著,瞬间强大的爆发力终让苏沛手上的胶纸拉扯得松动起来。倒在地上的姿势更方便他摆脱身下的椅子。苏沛摒住呼吸,慢慢地、一点点地挣脱。
电话接通了,苏沛听见商群在与连宇乔说话。
“我在苏沛家里,不想他受伤的话……”
“不!”
苏沛终於解开了束缚,高喊著对商群冲了过去。此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切断电话,决不能让连宇乔涉险。
商群被苏沛猛力的冲撞冲得向前一倒,苏沛刹不住脚步也跟著倒了下去。
卡嚓!
放电话的玻璃茶几承受不起两人的重量,应声而碎。
十秒、三十秒、一分锺……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终於,头昏目眩的苏沛慢慢有了动静。他伸出右手,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手掌却传来一阵刺痛。定睛一看,掌中全是细小的玻璃碎片。地板上,鲜红的液体惭惭蔓延开来,带著阵阵的腥味。
“商群?”
转头看著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商群,苏沛感觉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抽空。颤抖著伸出双手,小心地压住商群的脖子,鲜血汩汩地从指缝中流出来,怎麽都止不住。
锋利的玻璃碎片从後面贯穿了商群的脖子,带血的刃上闪著点点寒光。商群的眼睛睁大到前所未有的极限,僵直地瞪视著天板,带血的泡沫慢慢从嘴角溢出来,宣告著生命的流逝。
“不……啊……”
苏沛整个人都傻了,只能艰难地发出几声低到无法辨认的声音。

87
二十分钟后,连宇乔与韩闯前后脚赶到苏沛家。可是警察已经先一步将那里全部封锁,他们没有见到苏沛,也没见到商群。两人跟去警局之后,才得知商群已死的消息
几经周折,韩闯终于以律师的身份见到了苏沛。
审讯室内,他们分别坐在桌子的两边,苏沛看起来很平静,灵魂出窍一般的平静。
“怎么回事?” 韩闯问。
“我杀了他。”
“告诉我全部的经过。”
韩闯从公文包中拿出记事本,第一表现得像个专业的律师,可惜苏沛现在根本没有配合他的心思。
只见他摇摇头,疲倦地说:“明天行不行?我刚刚才跟警察说了一遍,好累……”
韩闯迟疑了一下,说:“好吧不过明天警察会把你送到看守所,这是涉嫌谋杀,不允许保释,你会要在那儿待上一阵子。”
“我知道。”苏沛波澜不兴地点点头。
他越是镇定,韩闯越觉得不妥,忍不住自责道:“是我的疏忽,如果中午能抓到商群,你就不会出事了。”
话音落下,苏沛毫无反应。差不多过了半分钟,才轻轻回了句:“没关系。”
说完,苏沛将双手撑在桌上,掩去自己的表情。
韩闯看着苏沛缠满纱布的双手,胸中有些义愤,“连宇乔说商群打过电话给他。哼,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把自己赔进去……”
“别说了,”苏沛低声打断了韩闯的话,有些悲伤地说:“是我的错……”
前一秒还在怒斥他人是凶手,后一秒自己却成了真正的杀人犯。苏沛无法将自己调适过来,脑子里全是商群倒在血泊之中的情景。
误杀和谋杀虽有一字之差,可造成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这个无法挽回的结果让苏沛通体发寒,连呼吸都觉得无力。一直是个谨慎的人,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行差踏错。除了对连宇乔特别执着之外,他从未做过任何脱离常轨的事情,可如今……
“苏沛,”眼见苏沛陷入自责的渊,韩闯忍不住出声:“振作点!别忘了连宇乔还在外面等着你。”
苏沛怔了怔,茫然地看着韩闯。
“他快急疯了,你可千万要保重。要不然他真的疯了,连家可就有事干了。”说着说着,韩闯又露出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本性。
苏沛淡淡地笑了笑,带着苦涩。
察觉到苏沛细微的情绪,韩闯收起了笑容,说:“喂,有个事我要先告诉你。”
“什么?”
“那个,”韩闯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袖,“上我说连宇乔答应他母亲,要离开你的事……是骗你的。”
闻言,苏沛有些呆滞。
“连宇乔只是答应他母亲离开你一段时间,冷静考虑你们的关系。估计那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看他那个样子,离得开你才怪。”
“那你……”为什么要从中挑拔?这后半句,苏沛有些问不出口。
“谁让他莫名其妙就给我一拳,我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韩闯说得理直气壮,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卑鄙之。
苏沛用手挡住眼睛,哭笑不得。
一句话,韩闯这个人是不能得罪的,不然被卖了还得给他数钱去。
“好了,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韩闯收拾好东西,隔着桌子用力拍了拍苏沛的肩膀,说:“记着,不要把所有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商群的路是他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而你,应该好好珍惜自己的选择权。”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力道,苏沛无声地点点头。道理谁都懂,只是做起来往往不如说起来那么容易。
看见韩闯走出警局,连宇乔几乎是连跌带撞地冲了过去。
“慢点!”
反射性地伸手扶住连宇乔,扶稳之后韩闯又觉得有些后悔。在他的印象里,连宇乔根本就是不值得同情的典型。
“苏沛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宇乔盯着韩闯,焦急地发问。
连珠炮似的提问让韩闯有些招架不住,撇开连宇乔,他径直向汽车走去。虽然挑拔不成功,不过急一急他也是好的。
“韩闯!你别在这里摆架子,小心我让苏沛换了你!”得不到答案的连宇乔变得气急败坏。
“上车再说。”
回头看了看急得跳脚的人,韩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大步走到连宇乔的车边,示意他上前开门。
为了苏沛,连宇乔第一容忍了韩闯的恶劣,顺从地将车门打开。
“我要去德林路281号,谢谢。”
连宇乔咬着牙,极不情愿地发动了汽车。到了目的地,他发现这是一高档的别墅区。
“苏沛很好,不过他今天不想跟我谈商群的事,我们约了明天见面。所以,我明天才能告诉你具体的情况。”慢悠悠地下了车,韩闯弯腰在车窗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他与苏沛的见面过程。
“你!”被骗充当免费司机的连宇乔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抢在他发飙之前,韩闯赶紧转移话题:“借这个机会,你可以好好体验一下失去苏沛的心情。冷静地想想你有多需要他,是不是真的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如果他能安然渡过这一关,你有没有把握说服你的父母,扫平你们之前的障碍。”
韩闯的话让连宇乔的心情由焦虑转为沉重。
“苏沛值得好好对待,如果他想要的你给不起,那就趁早放手,省得到时候弄得两败俱伤。‘相爱容易,相难’,好好记着这句话!”说完最后一句,韩闯站直身体,潇洒地后退两步,然后转身走进不远的一间别墅。
连宇乔坐在车内,久久不见任何动作。

88

看守所里六人一间房,一张大通铺。
苏沛捧著配给自己的生活用具,神情木讷地跟在狱警身後。狱警简单地交待了几句之後就锁门离去,牢内的犯人顿时齐刷刷地注视著苏沛,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你就是苏沛?”坐在墙角的一个男人站起身走了过来。
他比苏沛高出半个头,身材削瘦,声音低沈。
苏沛点点头,下意识地捧紧手中的东西。
“你睡里面。”
男人指了指墙角的位置,然後瞪了一眼旁边的犯人,犯人立刻跑过去把上面的铺盖搬开。
不用挤在犯人中间当然好,不过,这种突兀的安排却让人感到不安。苏沛看著那个男人,没有动作。
“我叫黎湛,韩闯的旧识。”看出苏沛的疑惑,男人言简意赅地表明了身份。
原来是韩闯的安排。苏沛松了一口气,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接下来的日子,苏沛不算太难熬。老犯人虽然有欺生的习惯,不过只要在黎湛的视线之内就没人敢造。期间,他见到了绑架连宇乔的丁奇,人长得还算周正,就是少了两颗门牙。联想起韩闯曾经说过他找消息的代价是两颗牙齿和一根肋骨,苏沛不禁猜测起这之间的联系。
时间就这麽一点一点过著,商群被杀一案的庭审日期日渐临近,苏沛也慢慢适应了受管制的生活。除了韩闯会隔三岔五地为了案件的事情来看他之外,他拒绝了一切探访。犯下了杀人罪,他不知道该用什麽面目来面对他们。
自从知道苏沛不想见任何人,连宇乔就没再去过看守所。除了每天给韩闯打电话了解情况之外,他也一直没有出现。所有人里面,最急的恐怕只有秦晓顺一人。如果不是韩闯一再强调证据对苏沛很有利,只怕他连劫狱的心都有了。当然,他也不可能真的去劫狱,顶多是跑到看守所去闹个一两回。

二个月後,商群案开审。苏沛没有让韩闯向法官提出保释申请,因为失去自由的日子对他来说是一种救赎。
三个月後,连宇乔接任父亲的职位,出任连氏集团董事长。借此机会,连氏特意在记者招待会上发表声明。声明中称现任董事长连宇乔与前助理苏沛之间并无暧昧关系,而且他对前任总经理商群的死因也毫不知情,此後相关问题将不再做任何答复。
四个月後,苏沛误杀罪名成立,判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三年。当庭释放之後他即离开本市,行踪不明。
五个月後,连氏与艾森公司正式宣布合作,同时传出连氏的年轻董事长与艾森公司董事长之女安.萨克约会的消息。
……
传统新年刚过,大街上鲜红色泽的装饰仍未撤去,人们却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熙熙攘攘的街头,满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群,就像一条条永不交错的平行线,独立而孤单。
门铃响起,苏沛侧耳,听见母亲开门的声音。
父亲是中学老师,从年前开始,上门来拜访的学生、家长就特别多。大多数时候苏沛都会躲在房里,以避免来人将他当成话题之一。除非对方逗留的时间较长,比如说留下来吃饭什麽的,苏妈妈就会故意将他叫出来,以防被发现後引来不必要的尴尬。
“沛沛!”
听见母亲的声音,苏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走出自己的房间,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人就这麽霍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好久不见。”
连宇乔点头微笑,客套地打著招呼。长长的黑色大衣让他看起来很魁梧,与苏沛身上纯白的薄毛衫形成强烈的对比。依旧硬朗的五官,依旧隧的眼神,除了发型让他看起来成熟了一些之外,什麽都没有改变。
“沛沛,你同事大老远来看你,还不快点给他倒茶去。”苏妈妈推了推发呆的儿子。小声责怪他的失礼。
“是我的错。一定是我来得太突然,所以吓著他了。”连宇乔勉强扯著嘴角,说了一句完全不像玩笑的玩笑,让原本不太热络的气氛变得更僵。
压抑著越来越紊乱的呼吸,苏沛假装若无其事地对母亲说:“妈,我们出去聊会儿,不用等我吃饭了。”
说完,他飞快地拿起外套、换上鞋,头也不回地拖著连宇乔冲出了家门,留下了父母二人面面相觑。
低著头一直往前冲,直到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家,苏沛才停了下来。
“找我有事吗?”他问。
不是的!他想说的不是这一句。他一直在等,等连宇乔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他们可以重新开始,不用去管任何人,不用去理会任何事。可是……他不能!即使躲过了牢狱之灾,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苏沛了。而现在的连宇乔,身为连氏的当家人,他必须谨言慎行,以免因个人行为影响到整个连氏的形象。
那麽,他为什麽还要来?
对於连宇乔公开澄清他们的关系,变相与他断绝联系,苏沛并不感到气愤。他甚至认为这是杀死商群之後应受的惩罚。是他亲手在他与连宇乔之间划下不可跨越的鸿沟,分手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其实,即使他没有杀死商群,光是相同性别这一点,他和连宇乔也不会有将来。
是他太懦弱,一直都在回避两人之前的问题,自欺欺人。
看著沈默的苏沛,连宇乔突然伸出手。苏沛一惊,猛地後退两步。
“你的衣领歪了。”连宇乔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仿佛并不在意苏沛的疏离。
“哦,”苏沛低下头,尴尬地将衣领翻好。
“我饿了,去吃饭。”
抬手拦了一辆车,不等苏沛反应,连宇乔就将他推进了车内。
五星级酒店的高级西餐厅内,舒适的环境与精美的食物无法提起苏沛半点胃口,害他只好傻傻地端著一杯开胃酒,看著连宇乔动刀动叉。
“你不吃?”优雅地吃完最後一块食物,连宇乔终於抬起头。
放下酒杯,苏沛摇了摇头,说:“我不饿。”
“那就跟我到楼上去,我有东西给你。”
没给苏沛回答的机会,连宇乔结了账,出了餐厅。
苏沛反射性地跟在他的身後,像以前一样亦步亦趋。永远都无法拒绝连宇乔,这是苏沛很早就有的认知。
不知道是什麽东西,也许是以前留在他那边的吧。衣服?书?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根本不必特意送过来。两个城市有一千多公里,应该不是特意送过来的吧?
心不在焉地跟著连宇乔走进了电梯,心不在焉地跟著连宇乔走进了套房。直到被压在门上狂吻,苏沛都没能回过神来。

89
为什麽?
睁大眼睛看著在自己唇上肆虐的人,苏沛有些茫然。
舌尖的温度是他所熟悉的,有点热;拥抱的力量是他所熟悉的,紧到让人窒息。
连宇乔闭著眼,神情投入,仿佛眼前的人是他渴望已久却求而不得的。
不多时,衣服就被扯得七零八落,胡乱扔到一边。苏沛被压倒在门口的地毯上,感觉连宇乔大力分开他的双腿。
股间那个羞於启齿的地方传来一阵麻痒,温热而湿滑。扭头看见连宇乔的黑发在自己的臀间摆动,苏沛的鼻血都差点喷出来。
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把头埋在手臂中间,脸贴著地毯,不看不听不想。
会心软、会动情、会哭泣,这样的自己让苏沛觉得厌恶不已。明明已经决定离开,明明已经打算放弃,明明……明明就无法抗拒……
连宇乔一个挺身,进入了苏沛的体内。
指甲抠进地毯里,苏沛尝到了唇边的血腥味。
难耐的情绪瞬间高涨到极致,苏沛感觉连宇乔的体重落在他的身上,无力背负却又不忍推开。
“放松!”
贴在耳边的声音让苏沛有些晕眩。用力调整呼吸,让自己试著去接纳。对於身体的付出,他从来都不吝啬。只是……
“苏沛!”
连宇乔意外地抽身後退,将趴在地上的苏沛翻了个边。
“看著我。”是命令,却又夹杂著些许无奈。
苏沛颤巍巍地抬起眼睑,对上连宇乔锐利的目光。
“你怕我?”抚开耷在苏沛眼睛上的头发,连宇乔凝视著他。
“……没有。”苏沛想摇头,可全身竟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你在发抖。”
“没……有……”
“我一直在找你,为什麽不等我?”
“什、什麽?”
滚烫的亲吻掠过了嘴唇一路往下,结束了简短的对谈。将苏沛的双腿压成大大的M型,借著之前的松动再攻入。连宇乔摆动著腰部,大力抽送。房间似乎随著情事的韵律开始旋转,他们看著彼此,目光胶著。
空气渐渐灼热,连宇乔买力讨好著苏沛,将他得到的快乐传递回来。痛疼沿著熟悉的路径转化为愉悦,两人同时保持沈默却并不压抑。连宇乔一改往日的强势,亲吻、抚摸、纠缠,激动却不激烈,享受著苏沛最全心的配合。
同时达到顶峰时,连宇乔将苏沛紧紧搂住,低声说了句:“我爱你。”
为什麽?
苏沛没有问出口,只是推开了连宇乔,将衣服重新穿回身上。
“我要回去了,”站到门边,紧紧握住门锁,苏沛硬著嗓子说道:“你以後不要再来我家了,我们这样……”
“这算什麽?”连宇乔跟著站起来,一手按在门上,堵住了苏沛去路。
“我们不能再这样了,既然要分开,就彻底一点。”短短的一句话,几乎用尽了苏沛所有的力气。他不敢去看连宇乔,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全部崩溃。
“你想分开?你既然想分开,为什麽还要让我碰你?!”连宇乔猛地抓住苏沛的手臂,将他抵在门板上,不留一丝空隙。
苏沛张著嘴,吐不出一个字。
“你躲著我,就是想跟我分开?我们经历了这麽多,你居然告诉我你想分开?你不爱我了吗?还是说你从来都没爱过我?!”
连宇乔的吼叫震得苏沛耳中嗡嗡作响,除了一脸惊愕地看著他,苏沛完全没了反应。
“说话啊!”
“你……想我说什麽?”眼泪终於掉了下来,苏沛彻底将决不软弱的决定抛诸脑後,“我杀了商群,不管是谋杀还是误杀,我都杀了人。你愿意跟一个杀人犯在一起吗?你明明就已经宣布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为什麽还要来找我?为什麽还要说爱我?这会让我舍不得的,你知不知道?!我没有你想得那麽坚强,你想逼疯我吗?”
苏沛突如其来的痛哭让连宇乔顿时慌了起来,只能笨拙地用手背帮他擦了又擦。
“就算我再爱你,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为什麽不让事情就这麽过去?我已经在拼命逼自己死心了,你为什麽还来……”
“你在说些什麽呀!你……”
“放开我!让我走!不准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永远都不准出现!”心痛到无以复加,苏沛疯狂地挣扎起来,一门心思要把门弄开。
“不!”连宇乔寸步不让,死死抱住苏沛,任他又踢又打,“我不准你走!你不能走!算我求你,算我求你好不好?!”
听到那个“求”字,苏沛蓦地僵住身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商群的死起因在我,你是无辜的,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连宇乔呜咽的声音,颈边湿润的感觉,就像陨石撞击在胸口,让苏沛即震惊又心痛。
“不要离开我……爸妈那边的障碍我已经摆平了,虽然比预期的时间长一点,可是我没有食言啊!你怎麽可以不等我?只不过迟了一个月而已……你也太狠心了!”
等等!苏沛有些糊涂了。
“你在说什麽?什麽迟了一个月?”扭头看著倚在自己肩上的连宇乔,苏沛满脸疑惑。
“我不是要你给我半年的时间,让我摆平我的家人吗?”
“你什麽时候说的?”
“你那时候不肯见我,我让韩闯……”
天空似乎有乌鸦飞过,连宇乔与苏沛的脸同时变了颜色。
“他没有告诉你?”看著苏沛呆滞的表情,连宇乔懊恼地捶了门板一拳,怒道:“我就知道那小子没安好心!”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开始就得罪了他!不想刺激连宇乔,苏沛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你在看守所的时候,我与爸爸交换了条件。只要我顺利成为连氏的董事长,他就不再插手你我的关系。而我妈那一边,我之前就答应过要离开你冷静考虑一段时间,所以我就想用半年的时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起全解决掉……”连宇乔不肯松手,抱著苏沛解释起来。
原来,他早就把自己的计划跟韩闯说过了,并请他转告苏沛。连宇乔希望苏沛平安之後,两人可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所以他才全力以赴去扫除现有的障碍。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因为连氏和艾森合作的新项目出了点问题,所以我多了一个月时间。结果,当我高高兴兴跑去找你的时候,你却躲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这个鬼地方是我家!”苏沛打断了连宇乔的牢骚,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好了、好了,都是误会。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连宇乔埋下头,悄悄在苏沛的衣服上蹭去眼角的湿润。
“喂!”这些不是重点吧?他之所以会想到离开,是因为商群……
“什麽都不要说了!我不会离开的,你也不准离开我!我不管,杀人犯也好,同性恋也罢,我死都不会离开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将手臂收得更紧,连宇乔摆出一副绝不放手的架式来。
“你……”
“不准说!”连宇乔干脆吻住苏沛的唇嘴,以吻封缄。
“唔……”直到被吻得全身发软,苏沛才逮道喘息的机会,“我是想说,你先把衣服穿上,会冷……”
“很快就会热起来的。”
连宇乔用力将苏沛打横抱起,大步走进卧室。
接下来是恋人的时间……

同一时间,另一个城市,另一张床上。
“连宇乔这如果能找到沛沛,你存心隐瞒的事不就穿梆了?”
“还不是你让我瞒的?如果不是你不甘心自己的梦中情人被抢,我用得著这样吗?”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什麽时候这麽讲义气啦?明明是因为连宇乔打过你,你在这里伺机报复。”
“啧啧,你精神这麽好,看来是我不够努力呀!”
“干什麽!滚……我明天还要去公司……喂……”
谈话中止,暧昧不明的声音在房内飘散开来……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