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罪 by:风起涟漪
文案:
大雨中的枪声截断了曾经缠绵缱绻的恋情,
林恩祥知道自己负欠罗铭文太多,
但固执的感情却让他无法放手,
将自己和恋人一同囚禁于彷佛地狱般漆黑的世界;
而蓦然闯入其中的罗铭武,
竟让他恍若重回恋爱之初的甜蜜时光……
无法原谅自身背叛恋人,
却又不可自抑地拥抱与恋人容貌相同的罗铭武,
如此耽溺的爱欲之罪何时终结?
一颗心却想容纳两种恋爱该怎么选择?
面对几近众叛亲离的场面和罗铭武单纯袒率的情,
林恩祥隐约感觉到世界开始剥离……
序章
狂风骤起的夜,凛冽的寒风袭卷着前所未有的暴雨,霓虹灯闪耀的大都市彷佛接受着最为严谨的洗礼。寒风肆虐的高厦露天台上,两名僵持的男子手持黑色的手枪,一动不动的瞄准对方的眉心。只是,二人的脸上却呈现着与杀机不符的浓浓绝望与悲伤。
「你自首吧。」眉清目秀的俊俏男子以莫名悲伤的目光凝视着另一人,手在不经意的颤抖着。
「你不明白!」身形健硕的男子用力的摇摇头,声音中透着无法回头的悲戚:「我已经不能回头了!为什么不放过我?我们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重新开始!阿文,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好不好?算我求你!好吗?」
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求过任何人的男子在乞求着,他用会令人心痛的目光望着对面的男人,渴望他的眼中会流露出一点点的松动。可是阿文只是痛苦的摇摇头,双手依然紧扣扳机。
「那枉死的同事呢?为了掩饰你的罪行就牺牲了他们吗?你怎么忍心让信任你的同事赴死?!」
「阿文!」男子苦苦的哀求着:「你忘了这件事好吗?我调你回警局,这件案子不要再查了!」
阿文凄楚的一笑,轻颤的双手愈发不稳:「我当了三年的卧底,为你提供了三年的情报,我为了你的升官发财甚至不惜委身于人!而你的回报就是利用我的双手来排除异己吗?!」
「我知道你很委屈!」男子的声音因痛苦而变得低沉起来:「如果我早知道姓林的会对你……我绝不会派你去的!你明明知道这件事上我比你更痛苦,可是我却不得不放任你被他拥入怀中!我的痛苦你又怎么知道!!」
阿文微微的摇摇头:「就为了那五百万,你就出卖了所有人?包括我?」
「不是!不是!」男子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可是我能怎么选!要么拿走五百万,要么他们拿走我的命!你让我怎么选!!」
阿文脸上的泪水混杂着雨水流入口中,十分苦涩:「你自首吧。我保证,不论多久我都会一直等着你好吗?我不会离开你……」
『砰!』
震耳欲聋的枪响划破了天空,轰隆的雷声一瞬间静寂,阿文怔怔的站立着,额头迸流的鲜血迅速覆满了脸庞,掩住了视线。
对面的男子彷佛发疯般惨叫着,他又惊又愕的伸出双手拚命的向自己奔来……可是……
阿文缓缓回过头去,一把乌黑的手枪遥遥而举,枪口冒出淡淡的白烟,很快在雨水的冲刷下消殆。持枪的男子脸色苍白,但木然的目光却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亦或,因为太过失望而变得麻木不仁。
「祥哥……」
阿文微微抬起一只手,似乎想说什么,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手中的枪悄然滑下,重重的倒在了冰冷的露台上。
「阿文!阿文!坚持住!!」
模糊的眼帘中晃动着那个出卖了警局无数同事的男子的脸,那个自己一直眷恋的男子……他将自己紧紧的搂在怀中,用手无措的住流血的伤口。这种被拥的温暖,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所希翼的吗?可是……
阿文的目光缓缓移开,固定向那个僵立在远方高举手枪的男子。他的面容在雨水的冲刷下看不尽清,也许,自己从未好好的端详过他的容貌吧……
「祥哥……对不起……」
这是一句许久以来埋心底却没有机会说出的话语,可是倾诉的对象却只是呆呆的放下枪,站立在暴雨之中,任由雨水冲击着有些不稳的身躯。彷佛随时会崩溃的目光怔怔的望着那双好似在乞求原谅的眼睛,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
……
……
第一章
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了灰蒙蒙的房间里沉睡的男子,他睡眼惺忪的睁开双眼,手摸索着寻向手机的方向。
「喂?」
男子的声音有意压低,他回过头,一旁睡着的俊俏男子翻了个身,继续酣睡着。男子确定没有吵醒他后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什么事?」
「祥哥,十点的会议马上就到时间了,我们已经在门外,您得快点了。」
林恩祥怔了一下,慌忙将床头柜上的闹钟抓了过来,精致的金色闹钟的指针早已经指到了接近十点的位置。林恩祥懊恼的一拍头,怎么又睡过了?
「我马上来!」
挂断了电话,林恩祥也完全清醒了过来。他小心翼翼的凑近身旁的男子,爱怜的抚顺他凌乱的头发,在他的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那般小心翼翼的呵护,直观的令人明白床上的人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
「阿文,快起床了,今天是四区的总结会,所有人都要去的。」
身旁的阿文缓缓的睁开双眼,有些朦胧的睡意轻掩住雾蒙蒙的双眸,好似刚刚睡醒的小猫般惹人怜爱。林恩祥笑着又亲了阿文一下:「你啊,不要总是露出这种迷惘的神情好吗?我会忍不住想要侵犯你的。」
阿文的脸似乎微微的红了一下,但随即他又垂下眼睑,轻声道:「可是……你知道他们都不喜欢我……」
林恩祥怔了一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阿文轻轻的转过身,身子微微蜷起,看上去有些无助:「你自己去吧,如果我去了,大家都会很尴尬……」
「阿文……」林恩祥心疼的抚摸着阿文的头发,认真的说道:「再等一段时间,我一定会让你堂堂正正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阿文的嘴角轻轻的扬起,羞涩的点了一下头。林恩祥的脸上忽然涌起一丝孩子气的笑容,在阿文的脸上来了一记响吻。直把阿文臊的险些发了脾气,林恩祥才哈哈大笑着跑了出去。
门外,黑色的奔驰早已停留许久,七、八名身着黑衣、戴着墨镜的男子齐齐的向林恩祥一鞠躬:「祥哥早!」
「不早了,」林恩祥爽朗的大笑着:「再睡一会儿就可以去吃午饭了。」
众兄弟都笑了起来。
林恩祥是东区所有地头的老大,跟着他混饭吃的人少说也有数千,多年来的风风雨雨没有令他倒下,相反,却令『林恩祥』三个字稳稳的震慑着东区。他是一个豪爽的硬汉,也是一个值得众弟兄为之拚命的头儿,更是掌握无数人生存命脉的大老板。但林恩祥对自己的兄弟从没有老大的架势,只有一份毫不做作的爽朗笑脸,那是林恩祥独有的人格魅力,也令无数人心甘情愿的留在他的身边。
「祥哥。」一个身形魁梧的粗犷男子走上前来:「教父那边催得急,得快些了。」
这名男子外号肌肉强,曾在泰国打过黑市拳,但因太过倔强不肯假输而惹恼了不少黑道人物。最后搞的有家不能回、到被人砍,被逼的几乎走投无路时,林恩祥却蓦然出面一力扛下,硬是将这个大块头给罩住了。肌肉强曾不只一问过林恩祥当时为何会选择维护自己而在泰国树敌,林恩祥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肩,以开玩笑的口吻说『谁让你害我输钱?把你留在身边好好压榨回来再说』。
就这样,肌肉强跟在了林恩祥身边,像一只最忠诚的忠犬,义无反顾的跟在林恩祥身边六年。为他挡过无数刀,挨过三颗子弹,是林恩祥最为忠实的伙伴。现在的弟兄们都尊称他为『强哥』,而林恩祥总是亲昵的唤他一声『阿强』。
疾驰的四辆奔驰很快停到了东区最大的教堂门前。哥德式的高耸尖塔与尖拱入口大气而巍峨,玫瑰窗端庄绮丽,坐落于似锦的园庭院之中,响着幽幽的钟鸣声,一派和谐宁静。这里的主人并非仅仅是一名基督教徒,他更是一名教父,一名掌控东、西、南、北四大区所有黑势力的教父。
「教父。」林恩祥向站在神父席的白发老人的一鞠躬。
「你迟到了,快坐下吧。」教父慈祥的冲笑林恩祥笑了笑,便再度低下头翻阅着圣经,喃喃的念着祈祷文。
「阿门。」
这座城市中最具实力的四名黑社会老大此刻的表情都像极了虔诚的教徒,毫无平日的杀气腾腾,一个个彷佛听话的乖学生,跪立在耶稣的面前默默的念诵着祈祷文。
当礼拜做完后,教父便逐一询问了各个区域这一个月以来的主要动向,然后颁布了几条新的命令,闲谈了一些家常话,每月一的全区会议便宣告结束了。当众人纷纷站立起来准备离开时,教父和蔼的声音忽然慢慢响起:「恩祥,一会儿到忏悔室来,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林恩祥怔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清晰的感觉到四周投射而来的炽烈目光,他强迫自己刻意的忽视那些不屑或异样的眼神,淡淡的响应了教父一声,便不再作声。
不知何时起,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起了本质变化。那种意有所指的目光,指指点点的细碎低语,如附骨之蛆般如影随形的紧跟着自己身后。为什么每个人都用那种鄙夷的目光看着我?为什么?只是因为我所选择的爱人的性别吗?可是,为什么最初大度的表示理解的人们,也都露出了此刻这种莫名的眼神?彷佛,他们在看的只是一个病态的可怜人。
林恩祥有些勉强的紧握住双拳,拚命克制自己不要去介意那些敌意的目光。
不要理会他们……不要理会他们……你只要自己幸福就好……
一遍一遍对自己说着,直至心情似乎真的变得轻松起来。林恩祥长舒一口气,他的目光缓缓飘向远方,呆呆的望着十字架上受难的耶酥,怔怔的出神。
明明是身黑暗之中的人们,为何会向往天堂这种注定无缘的未知寄托?挥舞的长刀、叫嚣的手枪、厮杀的群啊⒃⊙的人群,终日沉溺在这种生活中的人们,怎么可能会被迎入天堂?
不由的想到了阿文,那个如同初绽的白兰一般柔弱的男子,他会是特别的吧?他会进入天堂吧?因为在打杀中翻滚的生命诅咒,若不幸应验在他身上时,将不再是一种命定的必然,而是一种残忍,看着洁白的羽翼沾满鲜血般的残忍……
他就是这样一个纯洁的人,只适合最单纯的白色,只适合生活在阳光下,让他的笑容永远的沉浸在明媚的日光里,而不是自己那间昏黑的房屋中……
可是,我无法同他一起进入天堂,至少请允许我在此刻乞求多一分钟的幸福……
「恩祥。」
低沉而慈祥的声音惊回了林恩祥跑走的思绪,他慌忙回过头去,这才发现偌大的教堂内只剩下他、肌肉强,以及教父。
「对不起,我好象走神了……」林恩祥无比懊恼的说。
教父温和的笑了笑:「去忏悔室吧,那里有你的礼物。」
林恩祥对教父抱歉的笑了一下,心中多少涌起几分孩子心性的好奇,便转过身独自向忏悔室走去。肌肉强本欲跟上,却被教父扬手拦住了。
「教父?」
「我很后悔当初没有阻止他与阿文的事,」教父苍老的面容上显露出几分沧桑的倦容:「所以……尽我的能力补偿一下吧……」
「可是,您明明知道……」肌肉强欲言又止,彷佛有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
教父缓缓的摇了摇头,彷佛知道肌肉强要说的是什么,他淡淡的笑着,透着苍白的无力感轻声道:「阿强,东区的安定就全靠你了,恩祥的安全也同样……」
「我会的!不论发生什么事,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我的大哥!」肌肉强坚定的说道。
教父这才略感安慰的微微点头笑了起来。
林恩祥推开忏悔室的大门,里面只是一个小小的格子房间,供人告解忏悔。正前方的高台上,慈祥的圣母抱着幼小的圣婴,在天使们的簇拥与圣光的映耀下目光和蔼的笑着。林恩祥怔怔的看着圣母玛利亚的雕像发起呆来,直至沉闷的『通!通!』声愈发明显,他才循着这个奇怪的撞击声寻找起来。
一直寻到告解室前,通通声明显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林恩祥困惑的皱了一下眉头,考虑到这里是教父的地盘不太可能是圈套,这才放弃了掏枪的准备。他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紧闭的告解室,却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狭小的空间内,有一个五大绑、口中塞巾的青年,他气喘吁吁的瞪着林恩祥,无法动弹的他只能用脚泄忿的踢踹着告解室的木门。
「阿文?!」
待林恩祥看清被绑的人后立刻脸色大变,慌忙帮他松了绑,谁知阿文毫不领情的一把推开他,用力扯下塞在口中的毛巾,破口大骂起来:「那个变态老头在哪里?他妈的!老子非废了他不可!」
林恩祥呆若木鸡的看着一向温柔沉静的阿文此刻却像只被激怒的小野猫般破口大骂,几乎无从反应,只能发怔的看着他一边自行松绑,一边喋喋不休的骂个不停。
「他不是罗铭文,」教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是阿文的双胞胎弟弟,罗铭武,阿武。」
林恩祥有些木讷的看着眼前这个与阿文一般无异的男子,而后者正一脸愤怒的瞪着教父。纤细的眉毛,修长的眼睛,俏挺的鼻梁,朱红的双唇,还有那一头好象比拂羽还要柔软的头发……如果不是那不羁与愤怒的目光,确实会令人难以分清他与阿文的区别。
「教父,我不明白……」林恩祥不解的看向教父。
「你个变态老头!快放了我!!」罗铭武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起来:「千里迢迢的把我从美国绑到这里,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警告你快放了我,不然我¥%@?―*#%¥!!」
「我把他送给你。」教父用非常平静的声音说道。
林恩祥与罗铭武的脸色同时倏变,林恩祥还没来得及说话,罗铭武已经再度大骂起来:「你以为我是马铃薯还是奶油蛋糕?说买就买,就送就送?!」
教父不以为意的看看他说:「我说过帮你还给唐人街老大四十万美金,你就随我置,你想反悔吗?」
罗铭武立刻乖乖噤声,但依然不情不愿的嘀咕着什么。林恩祥则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教父,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是让我照顾他吗?」
「可以这样理解。」教父的话语中带着一些林恩祥完全不懂的东西。
「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
教父淡淡的笑了笑:「当初是我将罗铭文举荐给你……所以,今天我再将罗铭武推荐给你,如何置他由你来决定。」
「教父?」
教父避过了林恩祥更加困惑的疑虑目光,没再多做解释便离开了忏悔室,彷佛是因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选择了逃避。肌肉强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自己的大哥,又看了看坐在地上一脸事不关己的阿武,忽然长叹一口气,也随后走了出去。
空荡的忏悔室内再度沉寂下来,只剩两个彼此陌生的人面面相觑。忽然,林恩祥笑了,他用亲切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与他爱之人一般长相的男子,觉得有点好笑。
「真得很有趣,你跟他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很难分辨。」林恩祥笑着说。
阿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什么叫双胞胎吗?长得不一样岂不是浪费了双胞胎这三个字?」
林恩祥饶有兴趣的俯下身,蹲到阿武身旁,细细的观察着他的脸,直臊得阿武有些恼火的叫了起来:「你看过瘾没有?!」
「呵呵,虽然长得几乎一样,可是性情却完全不同呢。」
「那当然!」阿武的声音不由的压低,一字一句的说:「我跟哥哥完全不同!」
林恩祥笑着将阿武扶起。长时间被绑的阿武早就手脚发麻,刚一站起来便一下子倒在了林恩祥怀里,狼狈的模样令林恩祥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把阿武恼的气急败坏,想推开他却偏偏力不从心,急的两眼直冒火。
林恩祥两眼含笑的看着阿武活络的面部表情,忽然恶作剧心起,一把将阿武横抱而起,惊得阿武失声尖叫一下。
「喂!你快放下我!!」
「不过你这个倔强的个性,倒是跟阿文同出一辙呢。」林恩祥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阿文反应的态度比你温柔多了……哎哟!」
阿武忽然重重的一记手肘击向林恩祥的下颚,林恩祥不防此势,一下子痛得松开了双手。阿武虽然早就做好准备,可惜双脚仍在发麻,结果一下子坐倒在地。但他依然很嚣张的笑着说:「那我哥哥可不会这样对待帮助他的人吧?」
林恩祥捂着火辣辣的下巴,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阿武得意而跋扈的模样。一个与阿文同样长相,却截然不同性格的男子,对林恩祥来说真是一个相当有趣的存在。
「我听阿文提过你,你在美国上学,没想到真有机会见到你。」林恩祥揉着下巴,开始有意识的与阿武套起了近乎。
阿武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揉着麻木的双腿,白了林恩祥一眼:「拜你的教父所赐,省了我的路费。」
「呵呵,有时候我也不明白他的安排……」林恩祥有些困惑的摇了摇头,继续饶有兴趣的跟阿武聊起了天:「你有什么去吗?如果没有就住到我那里吧,阿文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你说什么?」阿武明显的怔了一下。
林恩祥并没有理解他此刻的意外呆滞代表了什么,以为他没听明白,于是又复述了一遍:「我是说你住到我那里,你哥哥会很高兴见到你……」
忽然一记飞腿重重的踢到了林恩祥的下胯,他一声惨叫几乎站立不稳。罪魁祸首的阿武冷冷的看着他,哼笑一声:「你不是开玩笑吧?神经病!」
说完,他扭动了一下脚踝,扶着墙壁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跳着跑开了。林恩祥又痛又恼的想追上去却力不从心,只得无奈的坐在地上,开始寻思自己哪句话开罪了这只小野猫。
这是教父刚送给自己的『礼物』,就这么让他跑了吗?
「大哥?」
见到罗铭武跑出去的肌肉强推开门叫了一声,一眼便看到林恩祥坐倒在地苦笑的模样,当即吓了一跳,慌忙跑过来扶起了林恩祥。
林恩祥又好气又好笑的说:「快去把那件『礼物』追回来,不然教父会笑话我的。」
「是!」肌肉强将林恩祥扶到椅上,这才匆匆而去。
林恩祥啼笑皆非的摇首大叹了一口气,随即,淡淡的惆怅感开始慢慢涌现。
也许是因为同样的相貌吧……不由自主的想要对他好,想要疼他、怜他……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爱屋及乌吗?不,也许最重要的,是那种随性的对话与毫无顾忌的话题是自己许久没有过的……
爱得太太久,经历了太多太苦,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事才不会在无意间伤害到对方。所以总是战战兢兢的,唯恐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都会伤害到他,真得好累、好累……
「也许,教父是想让我找回初遇阿文的感觉吧……」林恩祥凄涩的笑着:「可惜……」
林恩祥拖着莫名疲倦的身躯回到家中,终日黑压压的房间依然在厚重窗帘的掩盖下密不透风。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坐在沙发上的阿文,令他本就有些迟缓的目光愈显呆滞。阿文一袭轻便的休闲打扮,安静的半蜷在沙发上,怔怔的望着地板出神。
早已习惯阿文这般木讷呆坐的林恩祥,依然心怜的俯下身,轻轻的搂住阿文,柔声道:「猜我今天见到谁了?一个你想不到的人哦。」
阿文缓缓的摇摇头。林恩祥笑着抚了抚他柔顺的头发,轻声道:「是你弟弟,阿武。」
阿文一愣,随即露出了又惊又喜的模样:「真的?他回国了?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了……」林恩祥无奈的苦笑一下,不知该如何将这份『礼物』的事告诉阿文:「我有邀请他到家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很生气的跑掉了。」
阿文怔了怔,忽然脸上涌出一股淡淡的哀愁,他苦涩的浅浅一笑:「大概……他觉得有我这样的哥哥很丢人吧……」
林恩祥心中一阵揪痛,急忙将阿文搂入怀中:「不会的!文,你不要想太多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我没做过任何坏事……为什么……」
听着那呜咽的抽泣声,感受着怀中的身躯轻微的颤抖,林恩祥无言的用双手轻轻的抚摸他的背,以示安慰。
是我将他陷入这种境地之中的吧?是我不顾一切的占有他、强迫他,无时无刻不以爱的名义侵噬着他的意志。最后,他最终向我妥协之时,也背弃了整个世界……
是我的错……是我的自私令他陷入了两难之境,不但承受着诸多的指责和鄙夷,甚至连自己唯一的弟弟都不敢相见……
林恩祥下意识的摇摇头,将心酸的思绪逐出脑外,他轻轻的吻了一下阿文的耳垂,在他耳边小声道:「阿文,你还有我,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离开你的我。」
阿文轻轻的点点头,他抬起头,红肿的双眸的凝视着林恩祥,然后用双手轻轻的捧起爱人的脸颊,用唇轻轻的抚触着。
「是呀……幸好我还有你……幸好……」
林恩祥心疼的吻住阿文有些干涩的双唇,带着无比的歉意与内疚,用尽所有的怜爱轻轻的搂住怀中那具幻影一般的身躯。
「嘟─嘟─嘟─」
急促的电话声令林恩祥不得不离开这份温存,他悻悻的接起电话,语气不善的应答了一句:「喂?」
「祥哥!」电话那端是肌肉强焦急的声音:「祥哥,不好了!文哥的弟弟出事了!」
林恩祥的身子一僵,顿时紧张起来:「怎么回事?……他现在在哪里?……好,我马上来!」
待挂上电话,阿文神情紧张的看着林恩祥:「怎么回事?阿武出事了吗?」
林恩祥怔了一下,奇怪阿文的直觉如此之准。为免阿文担心的林恩祥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安抚性的挑起阿文的下巴,轻轻亲了一下:「你放心好了,你的宝贝弟弟跟人打架,正巧在我的地头上,我去看看,不会有事的。」
阿文微微的舒了一口气,但又无比忧心的说:「祥哥,他年龄小不懂事,如果错在他的话,你要多担待一些……」
林恩祥好笑的捏了一下阿文的脸蛋:「你的双胎胞弟弟能有多小?你这么懂事成熟,他至少也会有一半吧?」
阿文没有随之而笑,只是用的哀伤目光看着林恩祥。林恩祥的笑容慢慢凝结在脸上,他轻叹一口气,放柔了声音,那口吻彷佛怕吓着一个已经不能再承担任何压力的孩子。
「放心好了,我保证将他完好无损的带到你面前,好吗?」
阿文这才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林恩祥凝视着这份淡如浅水般的不经意微笑,有些认命的苦笑了一下。
自己就是沉沦在这副轻似浮萍的笑容中无法自拔,只要能守住这份笑容,就算失去自我,我也义无反顾。
第二章
霓虹闪烁的舞厅内,此时却一片静寂,没有震耳欲聋的吵耳音乐,也没有群魔乱舞的激情人群,只有一片犹如散场后的狼籍。酒瓶、爆米、破碎的玻璃、翻倒的桌椅随可见,唯一幸存的沙发上,坐着几名被无数手持利刀的狰狞男子挟持的青年。
这些人各个打扮前卫,五 颜六的头发之中,自然的黑发反倒犹为显眼。而黑发的青年也不同于其它人那般一脸惧意,而是气定神闲的捡起沙发垫上散落的爆米,悠哉悠哉的吃了起来。
「祥哥!」
随着一声声致敬声,林恩祥快步走至众人面前,皱着眉头从一群装束古怪的人中找到了阿武――唯一的一个黑发青年。林恩祥摆手示意,架在脖子上的尖刀终于离开了这几个鼻青脸肿的人。
林恩祥点了一根烟,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几个二十来岁年龄不大的青年:「你们没有搞清楚是在谁的地头上吗?居然敢砸我的场子?」
其中一个画着妖魔妆的青年急忙指着阿武道:「是他先动手的!」
其余数人立刻点头应和。阿武很嚣张的一扬拳头,吓得他们立刻噤声。林恩祥不由哑然失笑,看来就算没自己的庇佑,阿武也属于不会吃亏的类型。
再看向阿武,他虽脸上并未挂彩,但是紧身的白T恤已经被撕裂,脖颈上有着一块不仔细看很难察觉的淤痕……林恩祥不悦的一挑眉毛,再看适才那个妖魔妆的青年,他的手臂上有一片明显的牙痕。
阅人无数的林恩祥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忽然心底掀起一阵怒火!看着那张与阿文一般无异的样貌,脑中不由浮现出一群小流氓调戏轻薄他的场景,顿时便难以克制无名火!
林恩祥冷着脸脱下外套,披到了阿武身上。阿武一怔间,林恩祥蹲到他的面前,温柔的帮他穿上,那神情彷佛再自然不过。这可吓傻了旁边的小混混们,各个面无血色,开始惶恐自己惹到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林恩祥与阿武近在咫尺时才发现阿武的嘴角破了皮,林恩祥怔了怔,随即目光更加阴冷了下来。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用手温柔的抚摸着阿武的嘴角,怜惜的问:「疼吗?」
阿武明显不适应被这般温柔的对待,皱了皱眉,下意识的从林恩祥的手下逃脱,冷冷的回了一句:「不疼。」
林恩祥淡淡一笑将他拽起,示威性质的搂住他的肩,然后看着那几名青年对手下冷言道:「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肌肉强点点头:「祥哥放心,我会理。」
林恩祥满意的点点头,搂着阿武径自走出了舞厅。阿武回头看了看,有些不解的问:「你要怎么置他们?」
林恩祥缓缓吐出一个白色的烟圈,笑得有些暧昧:「你不必知道。」
阿武不悦的白了他一眼,从他的搂抱下挣脱出来,一把将外套甩到林恩祥身上:「多谢你来解围,没什么事我走了。」
林恩祥反射性的抓住他的手腕,谁知阿武立刻像只暴躁的小老虎一样扬拳便劈面而来!林恩祥急忙闪躲,多年的敏捷身手倒也不是白练的,很轻易的反制住阿武的拳头,用力一扭,阿武吃痛的叫了一声,身子随即转动,完全被林恩祥禁锢到了怀中。
淡淡的Adire男士香水的清爽草木香扑鼻而来,怀中柔软的身躯如同优雅的小猫般轻盈,林恩祥的鼻尖轻触到阿武的发丝,清新的洗发水的味道透着一股阳光般的气息,令人情不自禁的吸了一口。这个暧昧的紧拥令阿武面红耳赤的挣扎了起来,那微微泛起的羞涩神情犹如初识阿文时他青涩不安的模样,犹如一株含羞草一般惹人怜爱。
林恩祥几乎看痴了,明知怀中的人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但一般无异的样貌依然令他难以自拔的沉溺在阿文的影子之中,他无意识的收紧双臂,如同梦呓般从口中低喃出一个名字:「阿文……」
阿武怔了一下,随即倏抬右腿,不偏不正恰好踢到林恩祥的要害部位。林恩祥吃痛的一松手,阿武又气急败坏的补上一拳,同时愤怒的大喝着:「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不是哥哥的替身!」
彷佛依然不解恨,阿武又补上一脚,毫不留情的重踢令林恩祥痛得连连闷哼。眼见阿武又像一只逃命的小鹿般轻快的跑掉,林恩祥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想他叱咤风云多年,有多久不曾被如此狼狈的修理过了?果然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祥哥!」
听到肌肉强大惊小怪的惊呼,林恩祥有气无力的笑道:「快去追我的『礼物』,又跑了……」
聆听着肌肉强跑远的脚步声,林恩祥忽然笑了起来,因为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这般轻松的笑过了……似乎很久以来,自己在微笑的同时都会感觉到胸中有块巨石闷压着,那笑容,彷佛是为了笑而强扯嘴角,所以微扬的嘴角也无法带动起轻松的心情……或许,是因为对象是阿文吧?笑不出来,却不得不笑,因为怕再伤害到他脆弱的情感……
林恩祥长叹一口气,脑中蓦然浮现出阿武暴怒的神情,犹如竖起尖刺的小刺猬一般可爱。望着他时,彷佛又找回了最初迷恋阿文时的愉悦心情……
一抹苦涩的笑意扬起在林恩祥的脸上。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该多好……
林恩祥一如既往的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家中,寂黑的房屋彷佛空无一人。林恩祥打开灯,昏黄的灯光令他一瞬间有些失神。自己是何时起不再打开屋内最亮的那盏灯,不再掀起窗帘,不再大敞窗户?就保持着这般沉闷的漆黑,犹如……地狱般黑暗……
「阿文?」
轻轻的呼唤着,却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响应。林恩祥怔了怔,慢慢推开自己的卧室大门,看到平躺在床上静静沉睡的阿文,这才稍稍放缓了莫名揪起的情愫。
看着阿文总是不盖被子就熟睡的模样,林恩祥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每都提醒他要盖好被子,以防着凉,他也会答应的好好的,可是一回头,被子又被他压到了身下,彷佛永远也盖不到他的身上。
林恩祥轻轻的躺到阿文的一畔,动作十分小心,生恐惊醒阿文难得的熟睡。然后林恩祥小心翼翼的将被子往他身上紧了紧,谁知还是惊醒了阿文,他颤了一下便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
「你回来了?」
「嗯。」林恩祥温柔的凝视着怀中爱人有些惺忪的睡眼,微微笑了笑:「吵着你了?」
阿文摇了摇头,幽幽的倚进林恩祥怀中再度睡去。林恩祥心怜的叹了一口气,阿文的体重好象越来越轻,即使像现在这样抱在怀里也彷佛感觉不到他的重量,有种虚幻的不确寅感……
林恩祥蓦然收紧自己的双拳,眼中闪动着令人心酸的倔强。
我不会放开他的……无论变成什么样,他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入夜,熟睡的林恩祥被梦魇一个激灵惊醒,本能的用手摸向身边,空无一物的触感令他心头一震,腾然坐起!月光焦虑的四搜索着,直至黑暗之中慢慢显露出阿文安静的轮廓时,躁动的心才终于平抚了下来。
林恩祥自嘲的一笑。明知道他经常在自己梦醒之时不在身边,但只要细心去找,就会在黑暗中看到他的身影,却,一又一无比焦急害怕,生恐这一便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阿文?」
阿文轻轻的动了动身子,却没有回到温暖的被窝中,依然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林恩祥下了床,用毛毯将阿文裹了起来:「也不披上衣服?小心着凉。」
轻轻的颤抖令林恩祥看清了阿文脸上覆满的泪水,心脏一瞬间被万刀齐剜,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林恩祥蓦然将阿文搂入怀中,有些失控的大喊起来:「没用的!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走,哪怕你哭得肝肠寸断也没有用!我绝不放开你,绝不!」
阿文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声的抽泣着,颤抖的身躯动摇着另一个颤动的心灵。爱,明明是一种甜蜜与幸福,为何此刻却是一种痛苦与折磨?
我不会放开你……绝不会……哪怕你不爱我……甚至恨我……
也许,这种执着,比爱更……
「嘟――嘟――嘟――」
手机的声响再一把林恩祥从睡梦中惊醒,一瞬间的失神令他一时分不清夜那个哭泣的人是梦境中的残影还是现实。他迷惘的强睁了几下眼睛,第一件事不是去接手机,而是在屋中寻找爱人的身影。看到阿文的背影落寞的倚在沙发中后,林恩祥长叹一口气,也终于确定昨晚的哭泣不是自己的一场梦。
手机依然急促的响着,林恩祥这才接通了手机。
『喂?祥哥!文哥的弟弟又出事了!』
林恩祥怔了怔,忽然有点啼笑皆非,这个小鬼头还真是会惹事。
「我马上过来。」
挂下电话,阿文抬起头看了过来,眼中忽闪着星曜般的光泽:「阿武又惹祸了?」
一下子就猜到是阿武惹了事,是兄弟间的心电感应吗?
林恩祥不由笑了起来:「是啊,你这个弟弟,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你。」
阿文带着几分甜蜜笑了,眼中溢满了兄长对弟弟的宠溺之情。林恩祥看看滑落到阿文脚下的毛毯,无奈的摇摇头,走到他身边柔声道:「今天我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乖乖的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了,好吗?」
阿文温柔的笑了笑,用手轻轻的捧起林恩祥的脸颊:「你也别太累了,知道吗?」
林恩祥忽然心中有些感动,无言的将阿文搂入了怀中。
你真的爱我吗?如果爱,为什么要半夜偷偷的离开我悄悄哭泣?如果不爱,又为什么会对我如此温柔?我真的不懂……
「你不要总是半夜起来,对身体不好,知道吗?」
阿文轻轻的摇摇头:「我睡不着……」
「我给你买点安眠药好吗?」
阿文无言的点点头。林恩祥在他的唇上轻轻一碰,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家。
来到东区的总部,肌肉强早已一脸焦躁的等了半晌,一看到林恩祥便立刻走上前来:「祥哥,虽然出事时我立刻赶到了,可是文哥的弟弟还是受了点伤……」
林恩祥顿下脚步,紧张的一把抓住肌肉强的前襟:「他怎么了?很严重吗?」
肌肉强急忙摇摇头:「只是破了层皮。他把范哥罩着的夜总会的DJ给打了,你也知道范哥那个人,最容不得别人在他的地头上闹事……」
「人呢!?」林恩祥已经完全失去了冷静,气势汹汹的瞪着肌肉强。
肌肉强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祥哥,我就知道他是文哥的弟弟会令你失去冷静。一般在咱们地头上打架惹事的人,不是住了院就是喂了江里的鱼,那个阿武只是一点皮肉伤,够轻了!」
「把人带来!」
肌肉强只得将鼻青脸肿的阿武带到了林恩祥的办公室。林恩祥看着那张本如天使般白净的脸孔此刻乌青遍布,白布包扎过的伤口还浸着血渍,一时间气得手脚直哆嗦。他心疼的扶着阿武坐到沙发上,铁青着脸细细察看他的伤口。
阿武略带情绪的不肯配合,林恩祥万般无奈下所有火气都冲着肌肉强发了出来:「阿范呢!?」
「祥哥!」肌肉强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范哥只是按平日的规矩办事,他没有错!」
「下这么重的手还没有错!?」
「祥哥,如果阿武是落到其它区的人手里早就躺在江底喂鱼了!他连着两天砸了两个场!再放任下去兄弟们迟早会有意见的!」
心中自知肌肉强的话没有错,可是情感又令林恩祥无法忍受阿文的弟弟受到如此对待,一时间有些踌躇起来。
「你别为难了,是我先动手的。」阿武凉凉的打破了肌肉强与林恩祥的僵持:「他们只是修理了我一顿,没有断胳膊断腿已经万幸了。」
一句满怀负面情愫的话却在无形中坚定了林恩祥的决定,他一字一句的对肌肉强说:「把阿范调到别的夜总会,那里暂时找别人代替。」
肌肉强欲言又止的看着林恩祥,可是在那双不容置疑的眸子的紧盯下,肌肉强最终无奈的低下头:「是……」
待肌肉强离开了办公室,林恩祥再度俯下身,用手小心翼翼的揉着阿武的伤口。阿武不习惯的挣扎着,林恩祥冷下脸厉声道:「你要学会接受别人的好意!」
阿武闻言一怔,本想嘴硬的反驳几句,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乖乖的静坐不动,可是高翘的小嘴却早已泄露出他的负面情绪。林恩祥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阿武一副好象被人侵犯似的表情,不由爱怜的笑了起来。
他坐到阿武身旁,一只手继续揉着,另一只手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搂到了阿武的腰上。阿武不适的僵了僵身子,看了林恩祥一眼,林恩祥马上冲他痞痞的一笑,惹得阿武立刻瞪圆了大眼睛。
「一会儿打算去哪里闹事?」林恩祥打趣道。
阿武哼了一声没接话,林恩祥也继续轻轻的揉着他脸上的淤青。半晌后,阿武这才闷闷的说:「那个DJ把毒品卖给了几个未成年的小孩儿……」
林恩祥一怔,随后才缓缓的说道:「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在那里,任何买卖都是双方自愿的,没有单方面的错误。而且……」
「那良知和道德呢!?」
阿武大声的打断林恩祥的话,一下拍开了他抚在自己脸上的大手,气愤的站起身:「话不投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走了!」
眼看阿武又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猫似的暴跳起来,林恩祥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他只得挂上赔罪的笑容,柔声哄了起来:「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谁稀罕……」
「这样啊……」林恩祥露出一副很苦恼的模样:「本来以为有机会去试试我新买的凯迪拉克二○○四XLR呢……」
「你说什么?」阿武顿时两眼一亮,无比兴奋的瞪着林恩祥:「是那款连行车仪表板都是由著名珠宝手表商设计的XLR?」
「对啊!哎~本来还想趁机试试性能如何……」
阿武蓦然紧抓住林恩祥的衣领,两眼闪动着过于兴奋的耀目光彩,但有些泛红的脸颊与欲言又止的嘴巴却反射出主人正在矛盾挣扎。林恩祥看着眼前这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家伙,不由涌起一丝想要娇宠他的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陪我去试试车好吗?」林恩祥故意用一种请求的口吻主动「要求」起来。
阿武立即把头点得像啄木鸟,满是淤血的惨不忍睹的小脸上,随即绽放出一个比阳光更加夺目的开怀笑容。
金棕色的二○○四XLR飞快的疾驰在高速公路上,劲爆的音乐加杂着阿武兴奋的大喊,逗得林恩祥不住大笑。
「哇!太棒了!好漂亮!哈!太爽了!喂喂喂,快打开车顶!」
满耳都是阿武兴奋的大叫声,林恩祥笑着将车顶敞开,阿武立刻不老实的站了起来,哇哇大叫着将双手高高举起,激动的大笑着。林恩祥眼中含笑的看着兴奋的阿武,忽然有点感慨,自己有多久没有这般轻松快乐的感觉了?如果……阿文也像他一样嬉笑怒骂的情绪如此明显,该有多好……
「太棒了!」
喊累的阿武终于老实的坐回到位子上,但双手依然不老实的东摸摸、西摸摸,眼中的喜爱之意一览无遗。林恩祥将车子停靠到路旁,然后笑着看向阿武:「你喜欢?」
心情极好的阿武早顾不上装模作样,很老实的用力点着头。林恩祥微笑着拍拍方向盘,一挑眉毛:「那它是你的了。」
阿武目瞪口呆的看着林恩祥,表情像见到鬼一样。林恩祥不由笑着耸耸肩:「我不是开玩笑,这个车是无钥按键激活,你可以直接开着走人。」
「真的?」不待林恩祥回答,阿武又急忙摇摇头:「我才不要呢!」
一脸的倔强,却偏偏是满眸不舍的目光,真是个爱逞强的小鬼。
「喂,它可是只需五点九秒就可以加速到一百公里的凯迪拉克二○○四XLR啊……」林恩祥故意以蛊惑的口吻慢悠悠的诱惑着。
阿武的表情不断动摇,一副想要又不能要的矛盾神情,他抬起头,以警惕的小野猫般的眼神看着林恩祥:「有附加条件吗?」
林恩祥好笑起来,半开玩笑的说:「一个吻怎么样?」
阿武紧抿住下唇,目光中闪动着犹豫的光泽。就在林恩祥想放他一马时,出乎意料的,阿武竟点了点头。林恩祥意外的一怔,随即有些尴尬起来,正欲解释自己只是开玩笑时,阿武竟轻轻的闭上了双眼,面向林恩祥,微微的抬起下颚……
林恩祥怔住了。
一个与阿文有着同样相貌的人,带着同样致命的诱惑,将他的唇呈现在自己眼前。明知他不是阿文,明知不应该感到任何困惑,可是,林恩祥的心依然难以自制的狂乱跳动起来,那过于急促的剧烈跳动令林恩祥生恐心脏会破胸而出!
有多久没有过这般狂乱的心跳?有多久没有过与阿武相时这样的轻松?有多久,没有这种情不自禁想要去做一件事的冲动……?
吻,不由自主的覆了上去。
他的唇如此柔软,不同于阿文双唇的冰冷与干涩,这种柔软的细腻感觉令人不禁想再一层的品尝一番。于是蓦然失控的冲动令林恩祥紧紧的拥住阿武,有些霸道的强侵入那片禁地。阿武的舌生涩而慌张的躲闪着,却最终与林恩祥的舌纠缠到了一起。似曾相识的触感,似曾相识的激动,似曾相识的失控,简直……就像第一吻阿文那般甜蜜……
理智早已控制不住情感的倾泄,有太久太久没有过激情的林恩祥完全的沉迷到了其中。许久以来,他都只敢轻轻的亲吻阿文,轻轻拥抱,轻轻爱抚。彷若他触碰的只是一个泡影般小心翼翼,这种拘谨令他很久没能体验到此刻这般充实的感觉。怀中温热的柔软身躯,还有唇舌纠缠时的微微喘息,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没有那般虚幻……
忽然,阿武的双腿蹬上了林恩祥的腰际,早已意乱情迷的林恩祥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蓦然蹬离了阿武的身体。阿武趁机一溜烟的跑下车,直到跑到几米外,才有些呼吸不稳的大喊道:「你已经吻过了!车是我的了,你下来!」
林恩祥的呼吸渐渐平复,理智也渐渐复苏过来。他有些错愕于自己的失控,以及,仍在躁动的急促心跳。
「快下车……」
听到阿武以主人的身份下了命令,林恩祥有些无奈的下了车。阿武立刻跑到驾驶席,高高兴兴的关上车门。
林恩祥担心的问了一句:「阿武,你不会是那种念完经不要和尚的人吧?」
「当然不是……」阿武将车子发动,然后冲林恩祥甜甜的一笑:「我是那种念完经就杀掉和尚的人!」
说完,车子飞驰而去,扬起一阵烟尘。
林恩祥呆若木鸡的看着车子绝尘而去,再无踪影。下意识的四下环视一圈,空无一人的高速公路,杳无人烟的平川大地,最要命的是,连个电话亭都没有!林恩祥摸摸口袋,果然如他所料那般,手机放到了车上……
呜……
林恩祥茫然的看看四周,只能认命的徒步前进着,开始悲叹自己的命苦。
第三章
林恩祥蹑手蹑脚的走到呆坐的阿文身后,轻轻的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头顶吻了一下。发际的清香幽幽的扑鼻而来,令林恩祥情不自禁的又吸几下。阿文笑了起来,他回过头,主动的倚到林恩祥的怀中:「你回来的好晚。」
林恩祥有点哭笑不得,又不能如实说自己被他的弟弟扔到了百里之外的高速公路上。
「我去给你买礼物了,所以才会回来晚。」
说着,林恩祥将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礼盒伸到阿文眼前,带着几分孩子气笑着说:「快打开看看!」
阿文用鼻子轻轻的闻了闻,微微笑起:「圣洛朗的Opium,颇富神秘色彩的东方香气,最好的香水之一。」
林恩祥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你这是什么鼻子啊?」
阿文微笑着轻轻的闻着,他没有看向林恩祥,但用有些低沉的声音慢慢说:「你从不会无缘无故送我东西……除非,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阿文缓缓抬起头,一向柔弱的眸子中,忽然多了一层犀利的光泽,使得林恩祥几乎心虚的低下头逃过他的目光。
「别胡说了,怎么可能?我只是忘了给你买安眠药,怕你生气……」
林恩祥心慌意乱的找着毫无说服力的借口,脑中却不断浮现着那个彰显「背叛」的吻……
阿文慢慢站起身,贴近林恩祥的脖颈,轻轻的嗅了嗅,淡淡的笑了起来:「Adire草木香,阿武最喜欢的香水味。」
林恩祥的表情犹如被人抓奸在床一般慌乱无措,他急忙辩解起来:「文!你听我说!」
阿文缓缓摇了摇头,重新坐回到椅中,蜷起了双腿,目光脆弱的如同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与我同样长相的阿武……你当然会受到诱惑……他比我活泼,比我开朗,跟他在一起,你感觉很轻松是吗?完全不像跟我在一起的这样压抑、痛苦,对吗?」
林恩祥无言以对,原以为阿文一直不问世事的将他自己封闭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内,却没有想到他的感觉如此敏锐,竟一下子看透了自己的心……
「你……会弃我吗……?」
憔悴的眼神,黑色的眼珠浸泡在晶莹的泪光之中,林恩祥一那心如刀绞,他当即将阿文纤瘦的好似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身躯搂入怀中:「怎么会呢?我更怕你弃我啊!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恨不得付出生命那般爱你!我又怎么会离开你呢?不会!永远不会……」
「可是阿武……」
「没有阿武!没有!」林恩祥格外宏亮的声音之中,有着不经意的颤抖:「我承认我的目光在追随着他,可是我追的是你的影子,属于你的影子!我对他好,是因为他是你的弟弟,那他也就是我的弟弟!我会替你保护他,关心他!可是这与亲情之外的感情毫无关系!我的生命里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
阿文彷佛轻轻的笑了,他将头埋在林恩祥的胸前,轻盈的动作如同飘浮在空中的绒羽一般,柔弱缥缈,令人不自觉的产生一种怜惜。林恩祥低下头,轻轻的吻在阿文的唇上。可是,那种朦胧的不充实感却令他莫名的焦躁。他想的、用力的吻住自己心爱的人!但是那裹在衣衫下的纤弱身躯,却令人觉得一个不经意的大力都会将它折断,这叫他怎么忍心?
有些认命的浅尝即止,林恩祥将几乎感觉不到体重的阿文抱回床上,小心翼翼的将被褥盖到他的身上。阿文痴痴的看着无微不至的林恩祥,慢慢扬起一丝满足的微笑。
林恩祥的心蓦然失跳,他苦笑着再度亲了一下阿文的双唇:「小东西,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想要伤害你。」
阿文轻轻的说:「我知道你不会……」
说完,阿文心满意足的阖上了双眼。林恩祥轻握住他的双手,白皙的近乎透明的小手轻盈的彷佛幻影一般,林恩祥爱怜的将它放在嘴边轻轻的吻着。彷佛已经陷入睡梦中的阿文不经意的露出一线浅浅的微笑,属于阿文的淡淡月下幽香在寂静的空气中缓缓飘荡,不经意的撩动着林恩祥的灵魂。
第二天清晨,林恩祥早早的吻别了 阿文便回到办公室。正在他全神贯注的翻阅工作报告时,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思路。他刚抬起头,便见肌肉强一脸紧张的走进办公室,悄然俯到林恩祥的耳边耳语一番。
林恩祥一怔,随即紧张起来:「他没事吧?」
「左臂骨折。」
一听肌肉强的答复,林恩祥立刻坐不住了,当即抓起外套就往办公楼外跑。
大门前停着一辆面目全非的豪华敞篷车,完全变形的车头还在冒着兹兹白烟。左手臂裹着白色纱布的阿武本还一脸沮丧的靠着车身,一见林恩祥出现,立刻僵直了身子,不自在的站在一旁,低着头,十足的做了坏事而心虚的小孩子模样。
林恩祥紧张的轻抬起阿武的手臂,阿武痛得连连唉哟。看着软无知觉、染着红色印记的手臂,林恩祥气得浑身直哆嗦,一时克制不住大声吼了起来:「你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不是打架就是撞车,你有几条命可以胡来!?」
一直被林恩祥柔声细语对待的阿武,蓦然间被他大喝一通,一时间露出错愕发懵的神情。本就痛得恨不得掉眼泪的情绪被突如其来的训斥激化,鼻子一酸,两眼立刻不争气的覆起水雾,泫然欲泣的模样令林恩祥当即傻眼。
「我……我是怕撞到那只小狗才……我也不想撞车……」
林恩祥从没想过那个暴躁的阿武居然也会流眼泪,立刻慌了手脚,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只能头脑混乱的不住强调「没关系」、「再重买一辆」云云。阿武抽噎了半天,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挂满水珠的长卷睫毛不经意的一眨,微红的大眼睛中忽闪出一种看似单纯却又有些狡黠的光彩。
「真的再给我买一辆?」
嗯?为什么总觉得他好象是在忍笑……?
林恩祥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武马上很配合的露出了纯洁乖宝宝一般的无邪表情,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睫毛上的水珠在主人不老实的抖动下悄然流下,汇入本就布满泪痕的脸颊上,划过或青或紫的伤口,滴落到扎有木板的白纱手臂上,轻盈坠落。
林恩祥不经意的长叹一口气,心中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犹如无奈的主人看着淘气惹祸的小猫咪,即使愤怒的恨不得打一顿才出气,却在看着那双无辜而可爱的大眼睛后,万般怒火无从发起。
「也是我的不对……」林恩祥心怜的轻握起阿武骨折的手臂,有些后悔起来:「明知道你生性好动还送车给你。」
一心想要疾驰的你,自然很难把握住尚未熟悉的汽车……
「什么!?」谁知阿武完全理解错误:「那你是不想再送我一辆了?你说话不算数!?」
林恩祥怔了怔,随即哭笑不得,眼见阿武马上就要像只暴跳的失控小野猫一般扑上来,他慌忙安抚道:「买,买!一定买!你说买哪辆就买哪辆!」
而林恩祥先生似乎、好象完全忘记了他没有任何责任或义务一定要给眼前的暴走小野猫再买一辆。
但是,此刻的林恩祥已经完全沉迷在阿武听了这个喜讯后的笑脸中,那鼻青脸肿的小脸上绽放出比阳光更加耀目的灿烂笑容,如同一缕清新的暖风,令看着的人不自觉的涌起一份柔柔的怜意。
如果我所守护的,也是这般美丽夺目的笑容,那该有多好……
过于重的事务令林恩祥不能陪着阿武去购买汽车,当他看着阿武兴冲冲的跟着自己的手下跑出去时,林恩祥竟有种莫名的羡慕感。悻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阿武纤瘦的身影,待看不尽清时又立刻俯到窗前看着阿武坐上汽车绝尘而去,目光中的极度羡慕令肌肉强不禁哑然失笑。
怎么这么像是被父母强留在家的孩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其它朋友出去玩?
「祥哥,今天事务蛮多的,你还是先工作吧。」肌肉强忍着笑意说道。
「知道了……」
半死不活的回答完,林恩祥认命的俯到桌上哀声叹气的翻起资料。肌肉强笑着正欲告退,林恩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他:「对了,阿强,一会儿帮我买点安眠药。」
肌肉强怔了怔:「祥哥,你失眠吗?」
肌肉强的目光中闪动着不易察觉的不安,那是一种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担忧。
「不是,」林恩祥没有抬头,也因此没有发觉肌肉强有些异样的表情:「是阿文最近失眠。」
肌肉强眼中原有的担忧神采瞬间转化为错愕,他似乎无法消化林恩祥的话语般怔了半晌,紧接着,眼中的错愕即刻转化为愤怒!他忽然失控的重重一拳击到桌上,林恩祥吓了一跳,抬起头时却对上了肌肉强复杂而痛苦的愤怒目光。
「够了!你打算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你醒醒吧!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现在我也在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阻止你跟文哥的事!为什么你就不能放弃他呢!?再这样下去你完了,东区也完了!」
林恩祥愕然的看着他忠心耿耿的伙伴露出如同沉积已久的火山蓦然爆发般的汹涌怒火,眼眸中燃烧着看似熟悉却不应该出现在阿强身上的眼神,也因此格外陌生。
这个眼神太过熟悉,因为有太多的人曾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林恩祥。眼神中所含的,是太多他无法了解的东西,像鄙夷、像歧视、像不屑,却又像痛苦、像懊恼、像心痛……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你在说什么?」林恩祥的口吻透着一丝茫然。
「祥哥,忘了文哥吧。现在还来得及,东区没有你不行的!」
「什么意思?」林恩祥的大脑缓缓的回过神来,语气也变得阴沉起来:「东区的老大是我,我从没有说过要离开!这跟阿文有什么关系?因为他是警察?因为他是卧底?你们不放心他在我身边?还是因为……你不屑你的老大爱着一个男人!」
到最后林恩祥几乎是狂吼出来。不明白!不明白!最初自己发觉爱慕上阿文时,是阿强一直鼓励着自己!在公开性向而接受着众人审视的目光之时,也是他默默的支持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变了?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口吻质问着我对阿文的关怀?为什么要用这样痛苦的目光注视着沉浸在爱河中的我?为什么我的幸福在别人看来却是不幸?我的爱有错吗?不!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善变的他们!
「祥哥!」
「别叫我!最初你没有阻止!你没有!」
你没有阻止我对阿文的爱!从一开始就没有!为什么现在却来质问?为什么!?
肌肉强怔住了,眼中的复杂神情变得更加苦不堪言。他的双唇微微颤抖着,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某种几乎要爆发的情绪。而林恩祥在大吼过后痛苦的住自己的胸口,浑身抖动的如同寒风之中死死挣扎的枯叶……
为什么情同亲兄弟的我们,也会为这个话题而争吵……?
「祥哥,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
肌肉强的话尚未说完,林恩祥便哈哈大笑起来。心理医生?你认为我是不正常的?我是有病的?让我看心理医生的人,是跟随在我身后六年之久、出生入死、忠心不二的肌肉强?如果连他都认为我的感情是错误的,那么,还会有谁支持我?
「滚……」
林恩祥不再说什么,只用冰冷的声音低沉的说出唯一一个想说的字。
「祥哥……」
肌肉强的声音中依然带着一缕不安和忧虑,微微发抖的声音,为克制颤抖而紧握的双拳,都在无形中昭示着他在拚命忍耐着什么,或者克制着什么……
许久……
「祥哥……下个月十四号……你会去吗……?」
林恩祥无力的用手捧着脑袋,却一时无从想起下月十四号是什么日子。适才肌肉强对他造成的打击已经令他无法清晰的思考,只能以沉默回答了他。
肌肉强露出了放弃的神情,他默默的转过身,缓缓道:「我会去买安眠药的……」
轻轻的关门声彷佛不仅隔离出两个空间,也将原本紧贴的心硬生生的划开一道裂口。曾经坚信不疑的情谊突然间变得弱不禁风,本已偏离轨道的坚持蓦然变成了完全脱离轨道的执着: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反对我与文的感情,那么,我不惜与全世界为敌!
独自坐在寂静房间内的林恩祥,用一种令人心碎的固执坚定的对自己说道。
阿武兴致勃勃的跑上楼梯,他的心情极佳。虽然凯迪拉克二○○四XLR并不是调调货就可以买到的车,但是拜林恩祥的金钱和威名所赐,车行老板已经承诺他最多不超过一个月便可再一拿到那辆金棕色的奢华跑车。所以,阿武当即兴高采烈的跑来向林恩祥炫耀,当然了,也要顺便向他确认车款。
谁知刚上楼便迎面撞上了匆匆而行的肌肉强,本欲破口大骂的阿武在看到眼前这个一身彪肉的男子眼圈微红后,一时杵在那里呆愣住了。肌肉强一抹脸上的泪水,待看清对方是罗铭武时,瞬间呆了一下,但紧接着他两眼一亮,倏然跪倒在阿武面前。
「武哥,你救救祥哥吧!」
阿武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跪在自己面前哭得肝肠寸断,一时慌乱的无从反应。
随着夜的寂静,林恩祥再一踏上归途。遥遥望向不远那幢漆黑的别墅,那里没有一丝的光亮,彷佛也没有任何生命的生息。阿文从来不开灯,即使是一点点昏黄的光亮。他彷佛喜欢沉溺在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犹如自虐般沉默着。
林恩祥不经意的轻叹了一口气,强挤出一丝笑容,打开大门,冲楼上的卧房高喊:「我回来了!」
阿文并没有出来迎接林恩祥,林恩祥毫不意外的慢步走上楼梯。
不知何时起,阿文甚至连房门都不愿走出,更没有林恩祥的记忆中每每高喊「我回来了」后,阿文微笑着从楼上跑下时那份如同沉醉于爱河般的甜蜜……
现在,除了永远的黑暗,便只有沉寂。
林恩祥自嘲的一笑,将思绪从昔日的美好追忆之中强行抽回。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以后……再难回到从前……
打开房门,阿文果然又蜷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当中,怔怔的发着呆。林恩祥悄声走到他的面前,动作轻盈的彷佛怕惊动眼前这个面色莫名苍白的脆弱男子。
「一直没有睡吗?」
尽管声音已经轻至再轻,但阿文依然反射性的颤抖一下。林恩祥忙握住阿文的双手,笑着向他赔不是。已经记不情是从何时开始,阿文的神经如同一根已经被拉至极限的弓弦,彷佛一个不经意的惊吓都会令其断裂……
有时林恩祥会不禁奇怪,好象记忆中有一段莫名的空白,衔接着那件事发生之后、现在的局面形成之前的根本原因,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一时间想不起来呢?好象仔细一想便能忆起,却又好象根本没有遗忘过,仅仅是自己的一个恍惚的错觉。
「你回来了?」阿文的声音总是有种飘渺的感觉,幽幽的溶解在空气之中。
「我买了安眠药,今晚吃两片吧,好好睡一觉,你这样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
阿文轻轻的点了点头。林恩祥拿出肌肉强买来的安眠药,怔了怔,只拿出两片放到了床头柜上,其余的不着痕迹的重新放回口袋中。
「我给你倒杯水。」
「嗯。」
平平淡淡的语调,甚至没有明显的起伏。林恩祥忽然觉得莫名的烦躁,这样忽冷忽热的交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犹如一只脱线的风筝,你永远无法掌握它下一秒的走向。那种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的乏力感令林恩祥几乎抓狂!
强忍住怒吼的冲动,用仅存的一点理智拚命的提醒着自己,愤怒只会吓坏眼前这个本就脆弱的爱人,所以,必须硬生生的压熄这把怒火,再一独自一人默默的承受这份煎熬……
把安眠药跟一杯清水放到床头柜上,林恩祥尽量以平常的口吻缓缓吐出有些发抖的字眼:「你吃了药早点睡吧,今晚我有事要忙……」
「嗯。」
林恩祥的看了一眼阿文,后者仍在呆滞的望着地板出神,彷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他全部的目光。林恩祥静静的看了一阵,便转过身走出了卧室,当门被轻轻关上的一瞬间,积压的郁闷感几乎令他的心脏无法跳动!他像疯了一般跑出别墅,拚命的吸入空气,大口的喘息着,努力将那种几乎崩溃的群岸氯在胸口,痛得近乎麻木!
冷静……冷静!林恩祥,你伤阿文伤得还不够吗?怎么可以让你的情绪再度伤害到他!不可以!绝不可以!
理智与情感同时叫嚣着,情绪的激烈反应最终在理智的强迫下无声殒灭,就这样,又一平抚。
如果在林恩祥心中,阿文是个一触即碎的瓷娃娃,那么此刻的他又何尝不是?
已被拉至极限的弓弦,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随时……
「零点酒吧」的霓虹灯下,一个醉得东倒西歪的男子吐得一塌糊涂,翻腾的胃部将一切可吐之物无一幸免的翻出,到最后只有苦涩的胆汁味在口中弥散,满脸的泪水,一滴一滴悄然坠落。
林恩祥哧哧的笑着、哭着,像个精神病患者,偶尔经过的路人都下意识的避道而行。他醉醺醺的上了车,疾驰的汽车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摇摇晃晃,最后一头直直的撞到了电线杆上。
轰鸣的车喇叭,柔软的安全气囊,狼狈爬出汽车的男子,以及,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的喃喃声。
「林恩祥!?」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林恩祥醉眼迷离的看着眼前神情惊诧的熟悉脸孔,本无焦距的双眸慢慢泛出一丝零星的光点,他本能的抱住眼前的人,喃喃低唤着:「阿文……不要离开我……」
「你怎么喝得这么烂醉?还有,我是阿武,再叫错我就扁你!」
一边骂骂咧咧的,阿武一边紧张而小心的扶起东倒西歪的林恩祥。
「阿武……?」林恩祥的神智已经完全不清醒了,他捧着阿武的脸像个小孩子一般笑着:「对对,你是阿武!阿文才不会管我的死活……他都不理我……」
说着说着,林恩祥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般痛哭起来。沉积的苦闷随着麻痹的神智,完完全全的发泄了出来,也因此格外悲苦。
「你喝醉了!」
阿武头痛的看看已经撞得变形的车子,再看看无法站稳、只能挂在自己身上的林恩祥,认命的站到路旁打算等出租车载他回家。
「武哥,你不是叫人家去你家吗?」
一个嗲嗲的声音有些不乐意的撒着娇,阿武这才想起适才自己好不容易泡到了全场焦点之首肯了一夜之缘,这、这、怎么这么倒霉?
「不好意思啊,我临时有事,改天吧。」
阿武强挤出一抹笑容,同时在心里暗骂自己是笨蛋!居然选了一个醉鬼而不是美艳动人的大美女?
「你……」美女难以置信的瞪着阿武,阿武只是冲她傻笑却不收回适才的话,美女终于怒了起来:「好小子!有你的!」
说完愤愤而去。香风渐渐远走,阿武几乎欲哭无泪。再看看枕在自己肩头呼呼大睡的罪魁祸首,阿武咬牙切齿的说:「要不是看在你给我买车的份上,我才不管你死活!」
嘴上骂着,目光却盯在林恩祥熟睡的侧脸上,眼中,闪过一丝不经意的怜悯……
第四章
好不容易在身负超级重物的情况下回到宾馆,打开了自己房间的大门,却也只能把那个重重的物体――林恩祥往地毯上一扔,自己便坐倒在门口大喘气。
「该死的!怎么这么沉!掉到河里看你怎么浮起来!」阿武骂骂咧咧的低咒着。
嘴上骂着,却又不得不再度扶起林恩祥往床上移,可怜阿武一七八的小个儿要搬动一个一八四的大个儿,也着实有点难度。
「混蛋!等你醒了我要你好看!」
阿武好不容易将林恩祥「扔」到了床上,帮他把鞋一脱,自己就瘫坐到床上大喘气。
「累死了!这家伙是猪吗?居然这么沉!」
阿武不解气的继续骂个不停,但身子已经很老实的靠到了床畔,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忽然,一只温度偏高的大手迷迷糊糊的摸上阿武的手,阿武不耐的想挣脱,却对上林恩祥迷离而错乱的情目光:「文……」
阿武立刻火冒三丈,气急败坏的用力挣脱。谁知他的剧烈反抗却令林恩祥更加紧张的大力握住,还生恐阿武逃离般紧搂住他的腰身,狗皮膏药般的蛮力醉汉令阿武的太阳穴一阵跳动,恨不得破口大骂!
「文……阿文……不要离开我……」
「醉死你得了!我才不是你的阿文!」
「文……」
林恩祥摸索着搂住阿武的脖子,骂骂咧咧的阿武一时没反应过来,双唇便被突如其来的狂吻侵袭。阿武怔了一下,立刻本能的挣扎反抗着。谁知喝醉的林恩祥完全没有斟酌力道,竟将阿武死死的禁锢在怀中,还霸道的用手抵在阿武的下颚,令他不能合上嘴巴,更不能一口咬住在他口中肆虐的舌头。
阿武气得直翻白眼,这么老练而技巧的就制住了自己的企图,可见此人平时没有少练!经验丰富!
无法抗议,无法逃脱,无法挣扎,阿武只能在心中把林恩祥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不得不让这个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人继续蹂躏自己的双唇,只能在心中期盼他过了瘾就快快放过自己。
「阿文……阿文……」
谁知林恩祥并没有因此得到满足,激情反而愈演愈烈,双手开始撕扯起阿武的衣衫,双唇更是游走在阿武的肌肤上,动作毫无温柔可言,他甚至用牙茏潘唇划过的地方。阿武吃痛的倒吸几口冷气,双手用力尝试挣脱无果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吼起来:「姓林的!你少给我得寸进尺!」
大吼声微微镇住了林恩祥,他迷糊的抬起头,无神的双眸在阿武的脸上痴痴的凝视着,只是,那看似迷乱的双眸下,却隐藏着任谁都不能忽视的心碎与哀伤,悲戚的让人情不自禁的感染到一缕心酸。
阿武眼中的怒气随着那双眸子的凝视而慢慢消散,他以一种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酸楚口吻缓缓说道:「为什么要让自己如此痛苦呢?爱得这么苦……为什么不干脆忘却呢……」
「文……」
痴情而哀伤的男子,用如此情的目光凝视着自己,却为何从口中念出另一个人的名字?
阿武一那失控的大吼起来:「你看清我是谁!」
林恩祥一怔间,阿武的双手已从牢牢的禁锢中挣脱。但他没有把握时机立刻逃走,而是用双手紧紧的扯住林恩祥的头发,将他用力的拽到自己眼前,如同火般燃烧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那双迷乱模糊的眸子!
「我是阿武!看着我!我是罗铭武!看清楚!」
林恩祥犹如毫无判断力的婴孩,只会怔怔的看着阿武的脸颊,一脸的困惑:「阿文……?」
「阿武!我是阿武!你叫叫看!」
「文……」
「我是阿武!你看清楚!」
阿武莫名的愤怒着,恨不得一把扯下双手间的发丝。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中只能看到哥哥?此刻被你压在身下的人是我!你亲吻的人也是我!为什么嘴里却唤出别人的名字!?
「阿文……」
「你这个王八蛋!」
阿武忍无可忍的一拳到林恩祥的脸上,双脚一阵乱踢,趁林恩祥一时无从反应立刻跳下床向外跑去。忽然,腰间被一股蛮力一下子紧勒住,一个痛苦而含糊的声音带着哭腔大喊:「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那彷若求救般的哀伤口吻令阿武一时心软,无意识的停止了挣扎。紧搂着自己的男人是如何的爱哥哥,自己早已听闻,也曾为他们的际遇与经历而感慨的悲叹过。如今这个爱得无法自拔的男子却紧搂住自己,如此凄苦的乞求着自己的驻足……彷佛,一个迷途的孩子死死的抓住唯一一盏明灯……
「我不是阿文……」
带着几分怜悯与无奈,阿武无力的笑了一下,双手覆到林恩祥的双手之上,无意识的紧握住。
「我是阿武啊……一个有点像,却完全不同的人啊……」
说着,阿武再度捧起林恩祥的脸庞,只是这,他的眼眸中并没有愤怒的火焰,只有被水雾覆盖的瞳孔之中的浓浓悲哀。一滴泪水顺着眼角轻轻淌下已一直对阿武的话语表现出几分困惑的林恩祥,却在看到那滴眼泪时明显的怔了一下。然后,他用唇轻轻的吻去了泪水的坠落,用舌拭去了泪水的划痕。
「我是阿武……」
阿武用模糊的哭腔固执的重复着,彷佛不甘心此刻这份温柔的安慰也是源自一份错觉。
「别哭……」
「我是阿武……我是阿武啊……」
「别哭……」林恩祥一直温柔的安慰着,轻轻的不断吻去阿武流下的泪水:「别哭……阿武……」
阿武犹如被雷电劈到一般剧烈一震,他又惊又喜的看着林恩祥:「你刚才叫我什么?」
「阿武……」
林恩祥依然小心翼翼的轻吻着阿武的眼角,微闭的眸子中闪动着碎星般的点点光泽,也许,有一点点的清醒吧。
「对!我是阿武!」
阿武又哭又笑的模样令林恩祥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心头莫名的再度涌起那股淡淡的宠溺欲望,想搂着他,哄着他,不去伤害他,甚至想……独占他……
吻,再一覆上阿武的双唇。这一阿武没有反抗,而是安静而乖巧的响应着唇舌的交织。林恩祥将他的身子压回到床畔,再无适才的霸道和野蛮,而是小心翼翼的温柔浅尝着,犹如情人的缠绵。
阿武原本的动摇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而默许,缓缓放松的身躯很快融化到林恩祥有些偏高的体温之下。
「这算是……对你的一点奖励哦……」
在身体交融为一体时,阿武用有些不稳的沙哑声音轻轻如是说。
……
……
翌日的清晨,阿武还沉浸在昨夜的激情带来的疲倦之中,微皱的眉头代表着身上的痛楚,但微扬的嘴角却又代表了某种甜蜜。只是,靠墙而坐的叼烟男子,却目光呆滞的看着床上一丝不挂的阿武,那一身欢好的痕迹在的刺痛着他的良知。
缓缓的,躺在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双眼,林恩祥的呼吸也为之一顿。
「怎么坐在地上?」阿武望着不远的男子轻轻的一笑。
林恩祥欲言又止,矛盾而挣扎的表情令阿武的笑容僵硬起来。
「对……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
林恩祥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开始后悔起来,因为阿武的脸一瞬间失去了血色,原本还在强撑的笑容完全消失不见,只有一副过于震惊而无从反应的茫然。
「阿武!我知道是我不好!」林恩祥急急的辩解起来:「我会补偿你!」
阿武的目光微敛,一丝冷笑扬起在他的脸上:「怎么补偿?说来听听?」
「我……我……」林恩祥心慌意乱的思索着:「你喜欢车,我再多买几辆给你好不好?你还喜欢什么?尽管开口!我都答应你!」
阿武哧哧的笑了起来:「真是见外啊,林&# 老板,您需要服务,我提供服务,干嘛这么客气?」
阿武的话令林恩祥的心脏部位一瞬间收缩,他一时杵在那里忘了下一句应该说些什么。眼前的少年明明是在笑着,但,为什么自己却觉得他在哭呢?
「一百万。」阿武懒洋洋的说道。
「什么?」
阿武咯咯的笑着:「怎么?吓到了?林老板,罗铭文的弟弟应该不止这个数吧?已经打了八折了!」
林恩祥完全忘记了语言应该如何应用,他只能傻傻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心如刀割:我伤害到他了……而且是好狠的一刀……
「怎么?东区的老大玩完了不给钱?」阿武恶毒的说着:「也对,反正多的是我这种自己送上门的,当然不会付钱了!」
阿武坐起身,赤条条的下了床,一边笑着一边在满地的狼藉之中寻找着什么。
「对了对了,东区的老大陪了我一晚,怎么能是他付钱?自然应该是我付钱了,得谢谢祥哥这么赏脸临幸小的呢。」
「阿武……你不要这样……」林恩祥痛苦的扯住了阿武的胳膊。
阿武一把甩开他的手,把钱包里的钱全都甩到了林恩祥的脸上,笑容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嫌不够吗?我银行里还有,这些卡你也拿去吧,密码我的生日。呵呵,当然了,也是罗铭文的生日,你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生日吧?」
「阿武……」
林恩祥心疼的将阿武搂入了怀中,却被阿武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笑容中加杂的冰冷足以冻结一颗跳动的心:「林老板,您不知道逾时是要加费的吗?我可是很贵的,别到了最后一算帐您还得多贴钱,就不划算了!」
「阿武!我知道我错了,你不要这样!你打我、骂我、杀了我也可以,只求求你不要这样!」
「您不走是吗?」阿武重新回到床上,大咧咧的张大双腿,将隐密的部位完全呈现在林恩祥的眼前:「看来林老板意犹未尽才不肯走是吗?那就快来吧,包您满意!」
林恩祥的脸色铁青,他用被子将阿武包裹起来,眼中除了无尽的悲伤便只有懊悔:「阿武……我求求你……」
「求我?这话怎么说的?」阿武再度咧嘴笑了起来:「我才是趴在您脚底下求您临幸呢,来来来,我给您磕头!求您快上我!」
「阿武!」
阿武只是一直哧哧的笑着,眼眶中闪动的水光却死也不肯落下,那倔强的脆弱模样令林恩祥的心痛的无法呼吸。明明向阿文保证过会好好照顾阿武,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明明想守住阿武那份阳光般璀璨的笑容,怎么会这样?
「林老板还有何吩咐吗?」
「阿武……」林恩祥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马上就走……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那还不快滚?」阿武依然那样笑着,声音却如同万载寒冰般冰冷。
林恩祥拖着沉重的脚步移至门前,却万般担忧的频频回首,阿武冷着脸坐在被窝之中,目视白墙,一声不语。林恩祥咬咬牙,最终打开门走了出去。随着门关闭的那一瞬间,阿武再难控制的泪水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泄而下,他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围住,放声大哭起来。
门外的林恩祥听着门内传来的细微哭泣声,眼中涌起一层说不出的悲伤。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想万般怜爱他……为什么会变成如此残忍的伤害到他……
林恩祥掏出手机,拨通了肌肉强的号码:「喂?阿强?帮我一个忙好吗……」
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出一点不经意的动摇和脆弱,还有一份矛盾的痛苦……
是的,罗铭武,阿武,在自己身下喘息的人是阿武,自己一直都知道……
只是唯一不能明白的是……那颗早被阿文占据了一切的心,为何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缝隙,悄悄的融入了那个调皮爱惹事的少年?因为他们长得像?可是,阿武的眼睛中总是闪动着与阿文完全不同的活力和青春气息,即使他们二人以同样的打扮站在自己面前,也绝对可以一眼认出谁是阿文、谁是阿武。
难道是因为阿武的开朗是阿文没有的?因为阿武与自己交流时那种自然与温暖是阿文所没有的?因为自己眷恋那种轻松而愉悦的心情,所以选择了活泼的阿武?
天……怎么可以……在自己令阿文如此痛苦之后,居然因为惧怕那份沉重的心情,竟选择了移情别恋吗?怎么可以!不能这样对待阿文!
林恩祥,你怎么可以背叛阿文?你怎么可以在霸道的强占了阿文后,又对他的亲弟弟出手?你真是禽兽不如……
心中斥骂着,眼中最终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林恩祥怀着混乱的心情回到了家中,轻轻的推开座落在绿林之中的别墅大门,林恩祥望着手中的「爱彼」表锦盒,忽然想起阿文曾经说过「你从不会无缘无故送我东西的,除非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不由扬起一丝苦笑……
也许,自己真的是怀着如此幼稚的想法,才会在做错事后选择买一份礼物来让自己好过些吧?
「阿文,我回来了。」
林恩祥故作轻松的唤了一声,并不期望会得到回复,而是径自换了鞋,直接向卧室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的,阿文依然坐在沙发上发呆。林恩祥怔了怔,看着他保持着自己最初离开时的动作,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从未移动过。看看床头柜上依然保持原样的安眠药与清水,不由的眉头微微一皱。
「阿文,你又没有好好睡觉?为什么不吃药呢?」
阿文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眸中再涌起林恩祥熟悉的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你昨晚在哪里过的夜?」
心跳一瞬间停顿了一下,脸上不由燥热起来。林恩祥心虚的不敢正视阿文的眼睛,支支吾吾的回答道:「我……我喝多了……在车上睡的……」
「是吗?」阿文的声音淡淡的,却有着一股令林恩祥慌张的东西存在。
「文,我给你买了一只手表……」
刚说完林恩祥便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这么心虚的立刻将礼品呈上,不正表明了自己作贼心虚?
「谢谢。」
阿文嘴上这样说着,双手却没有去接礼盒,就如同以往林恩祥送的所有礼物一样。林恩祥轻叹一口气,将手表盒放到床头柜上,有些疲倦的趴到被子上,轻轻的嗅着那丝属于阿文的月下清香……完全不同于阿武的草木香……
见鬼!怎么又想到了阿武?
林恩祥懊恼的摇摇头。
不能想阿武!不能想!
「想到阿武了?」
阿文缓慢而悠扬的声音幽幽传来,林恩祥愕然的坐起身看向阿文,后者淡淡一笑:「不是吗?」
「你怎么会……」
为什么……阿文总是如此敏锐的洞察着所有的事……?
「一夜的露水情缘,怎么说也会多少牵挂一些吧……」
林恩祥万分错愕的看着阿文似笑非笑的面容,手无意识的摸着身体,有点怀疑阿文在自己身上装了窃听器。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绝对不可能!
「怀疑我放了窃听器?」阿文轻轻的笑了起来。
林恩祥忽然觉得这样的阿文变得陌生起来,那双一直以来都是温婉如水的眼神此刻却犀利的彷佛两把尖刀,足已划开自己的大脑一窥究竟!这是阿文吗?他的目光何时起变得如此精明锐利,彷佛,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文!你听我说!」林恩祥急忙奔到阿文面前,几乎跪倒在地:「我只是一时胡涂!我喝多了,把他当成了你!」
「骗人。」
阿文轻轻的笑着,如同孩子般顽皮,林恩祥却再度怔住了。
为什么,又被看穿了……?
把阿武当作了阿文……一个蹩脚的谎言……因为自己无比清晰的知道,那时的人,是阿武……
那个有些暴躁,却格外可爱活泼的少年……
「你爱上他了吧?」
轻轻的一句话,却如同轰雷般震耳欲聋的导入脑海之中,一丝淡淡的东西豁然开朗!但随即而来的却是一份惶恐不安、一份本能的排斥,还有一份被知悉心事的羞愤!
「你在胡说什么!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开你!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放弃你,更不可能在你的三言两语下就困惑犯迷!我不会成全你跟那个警察,死也不会!」
脱口而出的冲动却在下一秒困惑了,我刚才说了谁?警察……?哪个警察?
「死?」阿文轻轻的笑着,用手抚向额头上那道隐藏在发丝下的骇人伤口:「你不是已经杀死我一回了吗?」
脑海轰的一下一片空白,狂嚣的雨夜,寒透的身心,以及,那一枪轰鸣……失控的男子紧搂住怀中额头迸血的男人……然后,那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向自己伸出沾血的手……他的口中好象在不断的喃喃着什么,只是浑噩的自己已经无法听清……
然后呢?
好象又有一声枪响……然后……一片空白世界变成血红……
再然后……
睁开双眼时,阿文就在床畔静静的坐着,微微的笑着。
后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淡忘了那个雨夜,淡忘了被背叛时的愤怒与绝望,更淡忘了浴血的阿文向自己伸出双手乞求原谅。然后理所当然的生活在一起,彷佛一种无形的默契,谁也不再提起那件事……
所以,连自己都几乎忘却了。
「我不是故意的……阿文……不是故意的……」
林恩祥紧抱着头,无助而茫然的喃喃着,大脑无意识的诉说着道歉的话语,只是已不知道是为那道枪伤还是为了昨晚的背叛。
阿文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站在被愧疚心缠绕的林恩祥身旁,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虚无笑意,安静的聆听着眼前男子的低低忏悔。
第五章
彷佛一场任性的僵持,林恩祥与阿文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一个无力的半躺在床上,另一个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就在这样的不言不语中,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整整一天,没人动,没人说话,甚至连生理上的饥饿或干渴都没有,就只是沉默着。
林恩祥不止一看向安静的阿文,不止一的拚命克制住怒吼的冲动,不止一在心中无奈的劝说自己干脆放弃,却在看到阿文落寞的眼神后,烟消云散。
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去痛恨阿文吧?
只是,这份感情却也脱离了爱的范围,已经不知道这份莫名的牵挂与羁绊到底属于什么……
手机一又一急促的响着,林恩祥沉默着,任由它唱个不停。
也许是有急事吧?手机那端的人似乎不肯放弃的一遍又一遍打着,原本轻柔的铃声在寂静中显得如此刺耳,令人涌起一种难耐的烦躁感。
手机直至门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时才稍稍消歇,但通通的敲门声同样令空气中的胶着更加凝重。隐隐中,彷佛可以听出门外的大喊声是肌肉强的声音,但林恩祥却觉得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木然的半躺在床上,任由他敲得震耳欲聋。
门外的肌肉强见屋内久无动静,更加焦急不安,最后敲急了索性撞起门来。健硕的身体很快撞坏了门锁,肌肉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直奔林恩祥的卧房。
待他破门而入看到林恩祥半躺在床上安然无恙时,肌肉强才下意识的轻吐一口气。
「阿强,你来了?」阿文主动站起身向肌肉强打起招呼。
谁知肌肉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走到林恩祥身旁,无比焦急的说:「祥哥,我实在管不住武哥!他跑到红灯区了!」
「什么?」一直毫无反应的林恩祥终于有所触动,腾然坐起:「你怎么看着他的!?」
「他根本不听我的!」肌肉强又无奈又焦急:「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今天一整天都在购物打扮,没想到天一黑就跑到红灯区,我怎么劝他都不听!你又不接电话!所以我命手下暗中盯着他,就赶紧跑来了。」
林恩祥的心脏一阵紧缩。红灯区根本不是他的管辖范围,而且红灯区顾名思义,正是整个城市之中最为复杂的混乱区域。卖淫、嫖娼、贩毒、走私,只有想不到的违法犯罪,没有这里找不到的违法犯罪。一个实实在在的社会腐败阴暗面的绝对缩影。
「那阿武呢?他有没有事?」阿文无比紧张的问道。
肌肉强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只是两眼焦急的看着林恩祥。阿文闪过一丝脆弱的悲伤,林恩祥的心微微一酸,适才的僵持与气闷随着阿文忧伤而焦虑、却只能欲言又止的可怜模样瞬间消散。
林恩祥望着向自己投来的投降目光,心知阿文想说什么,于是长叹一口气,认命的说道:「我知道了,我会亲自去一趟。」
阿文露出了几分感激的神情,林恩祥却苦笑不已,大概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在与阿文的僵持中获胜吧?
一个不经意的目光对视,便会瓦解自己的气愤与怒火,因为那双眸子中蕴含的悲怜会令所有人都难以自持,除非铁石心肠,不然都会被那份哀伤动摇吧……
「好!」肌肉强立刻欣喜的笑了起来。
林恩祥看看肌肉强,又看看阿文,忽然有些困惑,如果阿强反对的是自己的性向的话,那么为什么又如此关心阿武呢?如果不反对的话,为何独独针对阿文呢?如此明显的漠视和忽略,不像是阿强这种性情的人做的,除非,他真的对阿文充满了极度的敌意……
是因为阿文的卧底身份而无法释怀吗?
「我去开车!」肌肉强立刻拔腿就往外跑。
「麻烦你了,阿强。」
阿文轻柔而谨慎的说道,可是肌肉强却一语不发的径自走了出去。几示好都没有得到响应,阿文的眼中迅速涌起了泪水,他紧抿着双唇,不肯让泪水不争气的流下来。
面对这样的阿文,林恩祥的心中哪儿还找得到半点郁闷,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怜惜与爱意,只想好好的安慰一下眼前伤心的男子。他轻轻的搂住阿文,阿文的身子轻颤着,窝在林恩祥的怀里无声的抽泣起来。
「我爱你,文……」
不论发生任何事,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敌视着你,我仍然会义无反顾的爱着你。
也许我无法令所有人都接受你,也许我无法如你所愿的离开你,但是,在你孤寂无助的时候,我的爱都会围绕着你,永远……
因为我爱你,仅此而已。
门轻轻的关上,阿文的身影随着林恩祥脚步声的远走,慢慢、慢慢的再度融入到漆黑的色彩之中,无声无息。
肌肉强驾驶着汽车飞快的向红灯区奔去,林恩祥皱着眉头坐在后座上,考虑了许久,他终于用低闷的声音提出了心中的困惑:「阿强……你……那么讨厌阿文吗?」
讨厌到连他的脸都不看,故意对他的话不理不睬?
「为什么这么说,祥哥?」肌肉强透过后视镜,有些意外的看着林恩祥。
「是因为他是卧底吗……?」林恩祥试探的问了一句。
肌肉强沉默了半晌,然后缓缓说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选择的权利……也许最初会有被背叛的愤怒……但时间已经这么久了……」
肌肉强的话没有说完,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再言语。
「那你为什么不理阿文,装作没听到他的话?」
「什么?」肌肉强怔了一下。
「刚才他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他?」
林恩祥有些气愤的质问着,心爱之人却受到最忠诚手下的刻意冷漠对待,他不禁有些恼火起来。谁知肌肉强忽然来了个急车,车子发出刺耳的声响,蓦然打了一个转。车身在失控中滑下了公路,一阵颠簸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你疯了!?」林恩祥气急败坏的大吼道。
「疯了的人是你!」肌肉强蓦然大喝起来:「想想你现在是去哪里、去找什么人!阿文、阿文!你的脑子里除了他能容下其它人吗!?祥哥,你再这样下去连我都想离开你了!你知道东区这一年为什么一直不得安生吗?因为你不再是大家敬重的祥哥,很多人都变得不再信任你!现在的你根本无法令兄弟们信服!」
意外得到众人疏远真相的林恩祥一瞬间面色煞白,他用微颤的声音沉沉的说:「就因为我爱阿文……?」
「这跟你爱不爱他没有关系!我只求你快忘了他吧,罗铭武不是出现了吗?你为什么不试着去爱他!?为什么还要坚持在与罗铭文的爱恋中!?」
蓦然大喝完后,肌肉强通过后视镜看到林恩祥惨白的脸孔,目光中出现了松动,他强忍住心中的酸楚,哑着嗓子说:「算了……你永远是我肌肉强的大哥,就算我死了,也会保护你……」
林恩祥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肌肉强认真的承诺而有所舒缓,相反,他一时沉浸在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的苦楚当中,久久无法自拔。
「这个月十四号……我已经安排好了……」肌肉强重新激活车子,缓缓上路。
「十四号?」
林恩祥呆滞的喃喃着,好象肌肉强以前就提醒过这个日子,可是,是什么日子呢?印象中却没有与十四号相关的东西,那天是什么日子?
就这样,林恩祥强迫自己从痛苦的现实中抽离出来,全心全意的去思索起「十四号是什么日子」这个问题。有时候,转移注意力真的可以为平抚心灵的伤口争取到一点点时间……
红灯区有一条大道,由东至西大约四百米左右的十字交叉口中央,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肉欢街」。这里不光站满浓妆艳抹的妓女,更有不少奇装异服的男妓,他们从不挑选客人,不论异性或同性,只要开出合适的价钱就能成交。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丰富的经验,不论哪种床上技巧,不论对方有何特别要求。也因此,这里是充斥着毒品、金钱、情欲的堕落集中地。
这段不长的距离中,有四盏路灯,南北两边各两盏。光亮的灯光下,易于客人看清卖者的样貌身材,也因此成为了肉欢街的风水宝地。
这条路的管理者姓朱,人称「猪哥」,就是他在维持着这条不长的街道上数十人的生计环境。他是个严厉的管理者,不允许出现任何为争夺客人而大打出手的现象。但他同样也是精明的经营者,他总将这四个最好的位置留给最能赚大钱的人。
今夜的路灯下,有一位陌生的新人。金色的烫发张扬而跋扈的翘立着,白净的耳垂上套着三个耳环,刻意画成紫黑色的双唇中叼着一支吸了一半的香烟。紧身的黑色皮裤恰到好的衬托出他苗条的身形,短小的白色绒毛上衣下完全显露出圆润的翘臀,肚脐随着他手臂的动作而欲隐欲现,既不暴露也不醒目,却偏偏挑逗着众人的视线。
而最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那张犹如天使般单纯阳光的面容,突兀的出现在黑暗而阴郁的众人之中,彷佛一缕阳光悄然洒落,虽不刺目,却足以令所有黑暗黯然失色。
林恩祥目瞪口呆的看着倚在灯下的人――阿武,一时间心中五味翻滚,无所适从。
「祥哥,快叫他回来吧……」肌肉强担心的说道:「这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万一真出个什么事,毕竟不是咱们的地头啊!」
林恩祥何尝不想当即奔下车将阿武拉回,可是……自己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吗?
就在这时,猪哥带着一个衣饰名贵的男子走到阿武身边。猪哥口沫横飞的说着什么,那个男子以审货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阿武,阿武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忽然,男子伸手摸向阿武的臀部,不知做了什么,阿武忽然身子剧烈一颤,反射性的推开男子。男子很满意的点点头,转过去跟猪哥比划起手指。
林恩祥顿时怒火中烧。他何尝不知道适才那人在做什么,又怎么会看不出此刻他正与那个拉皮条的人讨价还价!而阿武,居然就这样傻傻的等在旁边?难道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境吗!?
当男子一面将钱付给猪哥,一面不老实的在阿武身上摸来摸去时,林恩祥终于按捺不住,脸色阴沉的下了车,直直的向阿武走去。阿武最先看到了他,一时间脸上闪过百种变化。林恩祥刻意忽视阿武眼中的东西,径直走到他身边,忽然一把将他横抱而起。
阿武吃惊的反抗起来,猪哥的手下也立刻拥上前来阻止。林恩祥将钱包中所有的钱都甩到猪哥脸上,大声道:「都给我滚得远远的!不够的再到东区去找林恩祥拿!」
漫天飞扬的钞票令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所有人都争相抢夺着,猪哥与那个男子太过震惊于对方报出的名号,竟一时杵在那里忘了追赶。阿武拚命挣扎着,破口大骂。林恩祥索性将他横扛到肩上,一把将他扔到车中,重重的关上车门。
「姓林的,你他妈少管我的事!」
阿武大吼着骂了起来,挣扎着就要开门离开。林恩祥死死的制住他的双手,几经纠缠了一番后,林恩祥再也无法忍受阿武的辱骂,蓦然低头用嘴堵住了那张骂了他祖宗十八代的小嘴。
肌肉强眼中含笑的咧咧嘴,自顾自的开起车来,丝毫不理会林恩祥几乎是以强暴的气势强吻着阿武。阿武气急败坏的拚命挣扎,却怎么也甩不开身上的沉重大山,双手又被禁锢着无法挣脱,最后只能懊恼的两腿乱蹬。林恩祥哪管得了这些,只是凭借本能死死的制住身下的少年,随着满腔怒火的游走,愈发暴力的与阿武纠缠在一起。
「祥哥,我把车开到你海边的别墅成吗?」
林恩祥哪顾得上回答他,依然固执的在阿武的大力撕咬下吻着。
阿武好不容易推开他,立刻怒吼道:「姓林的!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阿文!看看我的头发、我的打扮!像阿文吗?像吗!?」
林恩祥的心脏时遗忘了跳动的节拍:原来,他这样打扮,这样糟蹋自己,只是不想与阿文的身影重叠吗?是我令他难堪的陷入双胞胎的重影之中,所以,他才会拚命的想跳出那个相似的框架……
原来,这一切依然是我的错。
眼中的怒火随着涌起的怜惜而迅速消散,林恩祥再度吻上阿武时已经温柔了许多。但是气恼的阿武并没有发现这个小小的变化,他依然在大力的挣扎,毫不客气的撕咬着林恩祥的嘴唇,林恩祥渐渐的又恼怒了起来,二人再度僵持上。
肌肉强一路狂飙到林恩祥的一幢海边别墅,后座上的两人依然你来我往的撕扭着,肌肉强把车丢到车库里,摆摆手,任由后座上的二人继续厮打,悠闲的吹着口哨走到沙滩畔吹起了海风。
林恩祥在跟阿武纠缠了太久之后,终于气恼的用上了蛮力。不由分说的一把将阿武拽出车外,无视他的拳打脚踢,径自将他倒扛在肩上,大步走进别墅。
「林恩祥!你他妈把我放下!姓林的!」
林恩祥重重的拍了阿武的屁股一下,不悦的说:「嘴巴放干净点!」
阿武更加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新鲜怪异的辱骂字眼像倒豆子一般倾泄而下,令林恩祥感叹阿武的骂人词汇如此富的同时,暗暗佩服肩上的人依然不屈不挠的继续对他拳打脚踢。
将阿武扔到顶楼的柔软水床上时,阿武忽然安静了下来&# 林恩祥为免阿武误会自己的用心急忙后退数步:「我只是觉得你太激动了,想让你冷静一下,你最好睡一觉,别想太多。」
阿武冷着脸坐起,定定的直视着林恩祥,心虚的林恩祥不由低下头,不敢回视他的目光。忽然,阿武璨笑一下,径自走到林恩祥面前,抓起他的手抚到自己发间。
「你看,头发是金色的,哥哥没有吧?」
然后又将林恩祥的手抚向耳际:「你看,我穿了三个耳洞,哥哥没有吧?」
接着又拉着林恩祥的手抚向身体:「你看,我穿的……」
「够了!」林恩祥蓦然抽回手,心如刀绞:「阿武,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你要明白,我爱你哥哥!我不能背叛他……」
阿武微笑着,用双手轻轻的捧起林恩祥的脸庞,主动的献上了一个热情的拥吻。林恩祥的情感在抗拒着,本能却与阿武进行着唇舌交织,久久化解不开。
阿武缓缓的离开林恩祥,泛红的双唇闪动着一丝Se情的暧昧光泽,他笑着说:「哥哥有我这么热情吗?」
「阿武……」
阿武跪倒在地,在林恩祥一怔间,阿武迅速解开了林恩祥的腰带,林恩祥蓦然一颤,急忙制止住这个无比疯狂的举动。阿武依然淡淡的笑着:「哥哥不会为你这么做吧?但是我会。」
柔软温润的触感包裹了林恩祥最为敏感的部位,顿时血管扩张,整个下体火热起来。林恩祥倒抽一口冷气,想阻止住阿武的吞吐,却被一波又一波快感的冲击震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身体不由本能的一挺,脑中出现了片刻空白,林恩祥低吼一声,将满腔的欲望喷洒到了阿武的口中。
阿武缓缓的咽下,林恩祥已经震惊得无法说话,他发现眼前的阿武远不如他所想的那般简单纯洁。阿武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机会,便再一用舌尖挑逗起来。
「见鬼!」懊恼于自己的本能如此快的做出了响应,林恩祥气恼的一把将阿武拽起,大声吼道:「我不可能爱上你!你明不明白!」
大吼过后的林恩祥怔怔的望着阿武有些泛红的双眸,他不经意的一眨眼,两行泪水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林恩祥的心跳一瞬间停滞,蓦然的收缩令他的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不忍看到阿文失望的眼神,但同样的,不忍看到阿武心碎的神情。为什么,这两兄弟注视我的目光都变得如此悲哀酸楚,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阿武忽然轻轻的笑了笑,用力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然后轻轻的吻到了林恩祥的唇上。
「我早知道了……我不可能超越哥哥的地位……我早就知道……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那个痴情的人也能对我好吧……」
理智的弓弦在一那崩裂,一瞬间遗忘了道德伦常的存在,遗忘了自己不应该做什么,只想安慰眼前这个哭泣的乞求着自己一点点垂怜的男子,他是如此微小脆弱,战战兢兢,彷佛一个狠心的回答便足以将他粉碎。
林恩祥再也无法拒绝阿武的示爱,很快,激情的欲望便不满足于浅浅的唇舌交织,林恩祥将阿武推倒在床上,二人很快纠缠到了一起,紧紧相贴的四肢如同无法解开的羁绊绳索,的纠结着两颗注定无法远离的心灵,也纠结住了其后的命运。
日头悄移,转眼间,黄昏的余晖射入屋内,床上赤裸的两人睡得十分香甜,紧紧的依偎在一起。林恩祥缓缓的睁开双眼,望到自己臂间的人时不由一怔,随即,露出了矛盾挣扎的神情……
他看看窗外开始转黑的天空,急忙抓起衣服匆匆忙忙的穿上。今昨两天一直在跟阿文冷战,如果今天再回去晚的话,他不知道会怎么想……
手腕被蓦然扯住,林恩祥一怔,回过头来却看到阿武浸水的双眸中悲伤的目光。
「不要走,好吗?」
「我……」
林恩祥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向阿武解释自己必须回去的原因,因为这个原因会令他更加伤心。
「不要现在走……」
阿武紧扯住林恩祥手腕的手在不经意的颤抖着,另一只手则紧紧的抓住被单,彷佛在刻意的隐藏他的脆弱,却被微颤的双手出卖了。
「不要在我如此狼狈的时候离开,我会觉得自己被彻底丢弃了……就像一个泄欲工具……」
林恩祥心下一紧,用力的搂住阿武纤瘦的身躯,那柔软温暖的身体像一只最温顺的小猫一般乖巧的窝在胸前,双手依赖的紧扯住林恩祥的衣角,微微的颤抖着。林恩祥的心完全软了下来,只想好好的安抚这个惧怕自己会离开的人。于是重新坐回到床上,紧紧的搂住他,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许久许久,林恩祥终于冒出一个大胆而惊骇的想法。
第六章
「武……」林恩祥怔怔的,说出连自己都意外的话:「这幢别墅送给你……以后……我们在这里见面好吗……?」
无比清晰的暗示,犹如一个已婚男子对他的情人作出金屋藏娇的提议。阿武微微抬起头,还挂着泪珠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林恩祥呆呆的回视着他,忽然无限期待他的答案。
因为一直挣扎的情感与理智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判断,所以,只能凭借眼前的男子一句话决定其后将走的路。
不同意,则结束这段露水情缘;同意,则一起沉沦……
阿武轻轻的、小心试探的问了一句:「那你会住在哪里?这里?还是那幢林间别墅?」
林恩祥一时哑然,就算能同时拥有阿文和阿武,自己又怎么能同时对他们付出同等的爱?漫漫长夜之时,注定会有一人孤枕而眠……这是错的,这是错的啊!林恩祥!
理智再度开始叫嚣,林恩祥却看着那对忽闪着莫名光泽的大眼睛无法说出反悔的话语。矛盾而挣扎的表情一丝不漏的落入阿武眼中,他沉寂了一下,但很快便释怀的仰起头,极有信心的一笑:「没关系,我会等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接我住进林间别墅。」
林恩祥愕然的看着身畔笑得如此无邪可爱的人,但他的话语却彰显着一种残忍与冷漠。他住进林间别墅代表着什么?取代阿文的地位?将属于阿文的别墅据为己有?那阿文呢?你的哥哥要怎么办?你没有想过吗?
「我不会让你住进去的!那是属于阿文的!」
几乎未经大脑便立刻怒喝出声,等林恩祥意识到时已经晚了。阿武呆滞的看着他,一脸的震惊。
看着阿武浑然不知错在哪里的表情,林恩祥心中一阵刺痛。
你没有想过你哥哥的感受,对吗?阿武,你真的好残忍……看似单纯无忧的你竟会有如此阴冷的心机吗?即使对方是一脉相承的亲兄弟?你在暗示着什么呢?我会忘了阿文、弃阿文,选择和你在一起?你的最终目标竟是这样残酷的结局吗!?
林恩祥愤怒了,如果是阿文,即使选择默默退出也不会与自己唯一的弟弟争宠。而你呢?你呢!?
阿武似乎一时无法消化林恩祥的愤怒,直至林恩祥腾然站起,抓起衣服打算离开时,他才蓦然回神。阿武急忙扯住林恩祥的衣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去那幢别墅!那是哥哥的,我永远不会去!好吗?他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好吗?别生气!」
剧烈的颤抖由衣袖传导至林恩祥的心灵,眼前的阿武已经脆弱得彷佛会随时崩溃一般,那一脸的委屈与委曲求全的勉强的揪痛了林恩祥的良知。
自己有何立场去要求阿武应该如何?他本不应该于如此微妙的三角关系之下,明明是自己将他带入万劫不复,却还要对他诸多要求吗?
林恩祥无言的轻拥住阿武,在他耳边柔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凶……」
「不是!」阿武用力的摇摇头:「是我太贪心!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林恩祥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能轻轻的拥着他,用温暖的被子将他有些发冷的身躯裹起,尽自己的所能让怀中不安的人感觉到一线安全。
夜色渐渐沉了,望着海边格外清爽的夜空中无限璀璨的星,聆听着海浪拍打沙滩的细语声,以及,一个依偎在自己怀中、睡梦中也会浮现幸福表情的情人……
阿文从来没有在自己怀中如此安稳的沉睡过吧?从未在自己怀中露出过如此信赖、依恋、幸福的表情……
阿文……
倦意慢慢袭卷神智,眼皮变得沉重起来,林恩祥看了看表,已经夜十一点多,自己竟搂着阿武不知不觉间度过了如此漫长的时间。
要回去吗?阿文似乎从来没有因自己的归来而欣喜过。也许,他从不期待,或从未在意过吧……可是阿武……他却惧怕着自己离去,犹如怕被主人丢弃的小狗一般楚楚可怜。他会在意,也会期待吧……
心中涌起一丝甜甜的、暖暖的温柔情谊,林恩祥情不自禁的在阿武额头印上轻轻的一吻,然后轻拥着他的身子缓缓的躺到了床上。
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真的很幸福呢……
手,下意识的更加紧搂了几分。
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一向不太安稳的睡眠令林恩祥又一从睡梦中醒来,他习惯性的用手摸向身旁,却第一摸到了温暖的身躯。阔别已久的触感令林恩祥微笑起来,原来身边有人的感觉是这样美好,不用担心他会离开、不用担心睁开眼后再也看不到他。因为睡在自己身旁的人,是阿武,而不是夜夜离开自己独自哭泣的阿文……
忽然,一声微乎其微、却分外熟悉的低低抽噎声隐隐传来,林恩祥困惑的坐起身,柔和的月光洒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昏黑的房间在月华的光芒下隐约可见,然后,林恩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蜷坐在墙角的阴暗,彷佛哭泣般抽动着双肩……
阿文!?
林恩祥一跃而起,目瞪口呆的看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竟出现在这里!
「文?」
阿文缓缓抬起头,目光哀伤的看着林恩祥,月色清晰的映照出他脸上阑珊的泪痕。他微微的摇着头,凄楚的笑着,目光缓缓落到了沉睡的阿武身上,笑容中更多了一份无限悲苦的东西……
「阿文!你听我说!」
林恩祥急忙翻身下床,剧烈的动作惊醒了阿武,他反射性的一把拉住林恩祥的手腕:「你怎么了?」
林恩祥心慌意乱的看了阿武一眼:「阿文他……」
说话间一回头,空荡荡的墙角,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林恩祥愣住了。
「祥?你是不是做梦了?」阿武小心翼翼的问道。
林恩祥怔了半晌,忽然抓起衣服便开始急匆匆的穿上,阿武吓了一跳,急忙坐起,不安的看着林恩祥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你要走……?」
「我不该留下的……」林恩祥如同梦呓般喃喃着:「我不该丢下他一个人……」
阿武的目光中闪动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渐渐明白了林恩祥的低语代表着什么,他不安的拉住林恩祥的手,紧张的说:「你说了要陪我的!只是这一晚好不好?明天、后天、大后天,你可以每晚都在那里过夜!但至少,不要在今晚离开我好吗?求求你……」
阿武近乎乞求的哀求声并没有传到林恩祥的脑中,因为此刻的他一门心思全放到了阿文身上。适才那个恍若真实的梦境,亦或,根本就是苍天将阿文的悲伤传递到自己眼前!他在哭泣,在无助,在害怕,而自己怎么可以留在这里享受温存!?
林恩祥甩开阿武紧拽的手,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丝毫没有察觉到阿武失望的目光因那无情的一甩而变得绝望。
阿武慢慢、慢慢的蹲倒在地,双手无意识的紧搂住自己的身体,夜的寒冷如同尖刀般剜入皮肤,但心灵的震慑却远远胜于肉体的颤抖,他微微垂头,低低的笑了起来,混杂着泪水,凄绝的笑着……
忽然,他站起,抓起衣服匆匆忙忙的穿上,目光中闪动着近乎狂乱的光泽:「我会让你后悔的……姓林的……我会让你后悔……」
他抓起床头柜上的车钥匙,大步的奔出别墅。果然不出所料,林恩祥开着车棚里的车疾驰而出,黑压压的夜色中只剩下车尾灯的幽幽光芒在路上划出两道痕迹。阿武神情有异的坐上肌肉强开来的那辆车,飞快的尾随而追。他的表情阴冷,嘴角竟含有一丝诡异的微笑。随着油门的愈踩愈,不断的换档,时速渐渐趋向了惊人的数字。
林恩祥归心似箭,不断的加速,但理智令他依然将车速保持在安全范围之内。渐渐的,车后闪现出一辆步步紧逼的车,不稳的驾驶方式令林恩祥不得不注意那辆如同被醉汉驾驶的汽车。当车身清晰的映入后视镜中时,林恩祥惊觉那辆熟悉的车子竟是自己别墅前的那辆,也因此猜到驾车的人是谁。
阿武,你想做什么?
林恩祥气恼的打起车头灯,然后继续加速,向后面传达着自己绝不会停下的决心。忽然,车后的汽车闪起了车前灯,燃起、熄灭,燃起、熄灭,闪动了三下后,忽然一个急转,「轰!」的一声,阿武的车自杀性的撞到电线杆上,剧烈的撞击声震耳欲袭。林恩祥一个急车停下了车子,目瞪口呆的望着后视镜中的汽车,升腾的白烟,变形的车身,还有刺耳轰鸣的车喇叭声……
「阿武!」
林恩祥像疯了一般跑下车,顾不得外泄的汽油与电缆迸出的火随时会引爆汽车。他拚命的拉动纹丝不动的车门,车门内的阿武倒在安全气囊上,没有系安全带的他脸色苍白,难以想象他受到了怎样的撞击。林恩祥自知时间宝贵,拚命的试图扯动车门,可是内锁的车门不知是故障还是其它原因竟丝毫不动。
忽然车后划过一道电光,劈啪作响。林恩祥愣了一下,顿时更加疯狂的拚命扯动车门,最后大吼一声用手肘敲碎了玻璃。无数的鲜血顺着手臂淌下,林恩祥毫无知觉般将阿武由这个狭小的空隙中拖了出来,当阿武的半个身体被拖出车子时,忽然车后又一道电光闪过。林恩祥蓦然用力,阿武终于完全离开了车体,林恩祥当即抱起他拚命奔跑着,直至身后一阵地动山摇般的爆炸冲击击倒了他。
火热的灼烧感一瞬间划过全身,但很快便迅速消散,火焰熊熊燃烧的声响在耳边升起,林恩祥心有余悸的缓缓抬起头,确认自己无事后才长长的缓了一口气。他俯下头,被完全护在身下的阿武应该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是,毫无知觉的阿武却软得如同失去生命的躯壳,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息……
「阿武?阿武!」
林恩祥不安而焦急的呼唤着,手轻轻的拍了拍阿武的脸颊,却只换来冰冷的触感。彷佛血液一瞬间凝固,大脑那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林恩祥的手指僵住了……
毫无知觉的躯体,如同布偶般柔软无力,煞白的没有血色的双唇,冰冷的触感……曾几何时,在哪里见过这般熟悉的场景?那时是谁?是谁也是这般无助的静躺着,没有任何生息……?
「阿武……?」
声音变得哆嗦起来,林恩祥抖动的双手好不容易才将阿武完全的搂入了怀中,微弱的鼻息扑到脖颈间,暖暖的,虽然微弱却代表了生机。林恩祥说不清是哭还是笑,他愈发紧拥住阿武,的吻着他。
不能失去……我不能失去怀中的人……原来……原来这般心痛的心情也可以产生在阿文之外的人身上吗?原来阿武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如此重要了吗?我怎么可以丢下他?那时我为什么会那般残忍的甩开他的手?
「阿武……醒过来……阿武……」
喃喃着,吻着,紧拥着,直至消防车闪动着红色的警示灯呼啸而来,奔跑声,喧哗声,却都不能掩去阿武在自己耳畔那微弱的呼吸声……因为那代表着他还活着,他还在自己身边,自己没有失去他……
「这边需要担架!」
紧搂着阿武的手忽然被人掰开了,林恩祥心慌意乱的拚命想扯住阿武,却被救护人员拉住了。
「阿武!阿武!」
「先生,交给我们!我们会救他!」
林恩祥怔了怔,忽然紧紧的扯住身旁的医务人员,近乎哀求的喊了起来:「救他!一定要救活他!求求你们!」
身子渐渐失去了力量的支撑,林恩祥半瘫坐到了地上,泪流满面的看着救护车呼啸而去。
「不能有事……阿武……你不会有事……一定要活下来……求求你……阿武……求求你活下来……活下来……阿文……」
到最后,林恩祥已经不知自己的喃喃声中唤出了谁的名字,渐渐模糊的神智开始慢慢隐沉到黑暗当中,林恩祥终于向强烈的困倦感投降,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
……
「祥哥,这是你要的关于武哥的资料。」肌肉强将一叠资料放到神情憔悴的林恩祥面前:「他跟文哥失去父母后便被不同的人收养,武哥没有文哥那么幸运,他的第一个收养家庭是一家宗教狂热份子,对他进行过近乎残忍的折磨。他们认为他是不祥之子,所以不断的对他施行骇人听闻的『洗礼』,直到他奄奄一息的逃到大街上被邻居救起时才终于结束了那段经历。」
肌肉强翻开一张资料,那是警方留有的案底,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以惊恐的眼神望着镜头,满眼的不信任与惧怕,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那一瞬间被永远的记录到了。
林恩祥的手不由握紧了……
「第二个家庭是一位退休的老教师,他对武哥非常好,武哥似乎也格外依赖他。但是在收养武哥三年以后,那个老人便去世了……然后武哥……」
林恩祥望着资料的目光一凛:「自杀?」
「是的……」肌肉强轻轻的说:「儿时恐惧的经历令他不能相信任何人,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又过世了,所以才十岁的他才会选择了一条极端的路。」
林恩祥紧握的手开始微微的颤抖……
「后来被人救醒后,他曾一度自闭,他认为是老人不要他了才会离开,这种极端的心情持续到文哥到美国与他相认后才渐渐恢复。可是当文哥离开美国时,武哥曾经自残过身体,文哥并不知道,但院方有他的住院记录。最后一是文哥离开他以后……」肌肉强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他的心理医生认为他对人与人之间的分离有种莫名的恐惧,尤其是感情厚的人,一旦离开,他便会有种被弃的绝望。」
林恩祥喃喃着:「武……你为什么要自杀……」
肌肉强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责备,他沉声道:「是因为你伤害了他不是吗?你根本无法了解一个幼时受到创伤的孩子再一受到伤害时会有怎样的极端反应。他爱你吧?所以才会全身心的投入进去!结果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像他这种特殊背景下长大的孩子不会轻易付出感情吗?因为一旦付出就是毫无保留的爱,那时再受到伤害对他来说将是怎样绝望的打击!」
「别说了!」林恩祥双手抱着头,痛苦至极:「别说了……」
那时他一再的乞求着,他说那一晚不要离开他……因为他不安?惶恐?或者,他对这段感情有种本能的绝望预感,所以,他才会那样苦苦的乞求一晚的归属。而自己,竟决然的选择了离去?他明明那么凄楚的哀求着,甚至放弃了以后每一个夜晚,只为求得那一晚!自己却做了什么?
傻瓜……阿武,你真的好傻,我没有想过要弃你啊……我只是……我只是……
林恩祥自嘲的笑了起来。
我只是自私的想同时拥有你和阿文,我害怕失去阿文,我害怕他孤单寂寞,因为他脆弱得如同一块一触即碎的薄冰。可是,我同样害怕失去你,只是你的开朗与活力让我忽视了你同样有颗脆弱的心。我没想过要伤害你的……从没想过……
「阿武醒了吗?」
阿武是幸运的。断了三根肋骨,险些刺穿肺部,但终于有惊无险的撑过了手术,只是此刻依然在医院昏睡当中。
「目前没有接到医院的通知。」肌肉强顿了顿:「祥哥,你不去医院看望他吗?我想他睁开眼第一个想看到的人就是你。」
我知道……我何尝不知道呢……
林恩祥颓然的站起身:「我先回家一趟……」
肌肉强一怔,声音寒了下来:「如果你是想换衣服洗漱,办公楼顶层有你的私人房间。」
林恩祥淡淡的看了肌肉强一眼,清晰的看到了他眼底的怒意,却只能无力的笑了笑,因为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对他的态度作出响应。于是,他默默的披上外套,独自走出了办公室。
没有开车,因为此刻的恍惚会令他自取灭亡。就这样,慢慢的徒步走回那幢坐落在树林中的美丽园别墅。紧闭的大门,紧闭的窗户,没有丝毫声音,没有丝毫生气,也许,只有自己还记得这个屋中原来还有一个人安静的存在着。
拖着疲倦的身躯走到卧室内,阿文果然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林恩祥看了看床头依然未动的安眠药和清水,无力的苦笑一下便瘫倒在床上,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阿文没有关切的走过来,没有开口说话,甚至没有移动位置,彷佛林恩祥不存在、亦或他自己不存在一般维持着原样……
林恩祥缓缓睁开双眼,慢慢的说:「阿武住院了。」
阿文这才稍稍松动,他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林恩祥:「出什么事了?」
「我以为你知道。」林恩祥淡淡的笑着,缓缓坐起:「我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吗?那昨晚我一夜未归你怎么会猜不到?」
林恩祥安静的看着阿文,期待阿文能做出除了平淡以外的其它表情,哪怕愤怒的冲上前来狠狠的自己几个耳光。那至少证明他还在乎自己。而不是如同浮影般单纯的晃动在自己眼前,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心灵交流。
阿文呆呆的看着他,眼中,缓慢的、幽幽的流下两行泪水,他无声的垂下头,伴随着似有似无的薄薄浅笑,轻声道:「从一开始,我就预见到你总有一天会厌烦我的……」
林恩祥笑了,因为他已经无力再解释什么,多年的努力在阿文一句淡淡的「早有预见」中便烟消云散,除了笑,他还能怎样?
虽然看着阿文的泪水无声殒落会令林恩祥心如刀绞,可是他却第一没有上前抚去阿文脸上的泪水,只是痴痴的看着他,看着他的泪,看着他哭泣……
「我想……我爱上了阿武……」
阿文没有回答,依然在默默的流着眼泪,彷佛一生一世也流不尽。
林恩祥自嘲的笑着:「可能你不会相信,即使在这 这种情况下我却依然爱着你。从爱上你以后,我一直以为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不会再出现第二,但它却出现了。我以为自己终于移情别恋了,你终于可以解脱了,却发现……我竟然还是以同样的心情痴恋着你……呵呵,真奇怪自己从哪里诞生出这份复杂的爱……」
阿文的泪水依然在颗颗坠落着,但他却慢慢抬起头,目光中闪动着从未有过的异样光泽,他轻轻的、缓缓的吐出几个字:「如果我与阿武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阿文与阿武,只能选一个……?
林恩祥呆滞的看着阿文,后者忽然冲他露出一个无比璀璨的笑容,彷佛,已经知悉了林恩祥还未找到的答案。
第七章
身上火辣辣的痛着,好疼……
是爹地、妈咪又打我了吗?洗礼结束了吗?我还活着吗?不……不对……他们坐牢了……我跟爷爷在一起生活……对,爷爷!慈祥温柔的爷爷!他好疼我,会温柔的给我讲故事,会在我睡后为我盖上被子,会宠溺的实现我任何一个任性的要求,会微笑着聆听我荒诞可笑的想法。他是最好的!也是真正爱我的人……
可是……
他不要我了,他讨厌小武了吧?所以才会离开,毫不留情的离开,再也不回头。躲到我无法去的地方,远远的避开我。大家不让我去找他,是因为知道他不要我了吧?就算我找到,他依然不会要我……
我……是没有人要的小孩……没人喜欢我……大家都讨厌我……都不爱我……
不,还有一个人爱我……哥哥!对,温柔的哥哥!可是他也离开我了……我是不是留不住任何人?所有人都会最终离开我?
就像他一样……不论我怎么哀求,他依然走了……他爱哥哥,很爱很爱,我早就知道……可是,为什么我那样乞求他暂时忘记哥哥,只陪我一晚他都不肯呢?
有人说过,死,会留住永恒。没错,死去的人会永远的留在脑海中,就像我爱的那些人一样。那么,我死了,在他的面前死去,他即使不想,也会记得我吧?
呵呵……
我知道你不会爱上我,我知道你没有错,是我好想有人像爱哥哥那样爱我,才会逼迫着你来爱我……我明明知道你爱哥哥啊……如果你能轻易的爱上我,那份爱,又怎么会是我想要的呢?如果你能轻易的忘记哥哥,这份爱又怎么会是我渴望的呢?可是,我又真的好希望你可以全心全意的爱我,好矛盾的想法……为难了你,也为难了我自己……
好烦……死,可以终结这一切吧?死了,就可以不用再苦恼了……
永远不用……
「武……」
谁?
「阿武……」
好悲伤的声音……是谁?是在呼唤我吗?
「求求你……醒过来……」
是在叫我?会有人用这么渴望的声音祈祷我的苏醒吗?
「阿武……」
有人在期待我吗?会是谁?
「阿武!」
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模糊的眼前闪动着一个人影,却看不清是谁……
「武!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又惊又喜的语调,彷佛我的苏醒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救赎。是谁呢?谁会如此紧张我,重视我?有吗?
唇间忽然有些温润,柔软湿润的感觉令干涩的双唇得到了滋润。本能的,轻轻张合着双唇,去品味这份甘美的润泽。
眼前终于清晰了,阿武终于看清眼前这个明显削瘦的男子竟是林恩祥。他双目布满血丝,下巴长满胡渣,乱蓬蓬的头发,好象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一般。
「我……还活着……?」沙哑的声音艰难的问道。
「对!对!你活着!」林恩祥的表情彷佛眼前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你已经昏迷了四天,我以为……我以为……」
「我活着……」阿武没有听出林恩祥话中的淡淡眷恋,他只是怔怔的意识到一件事:「那你不会记住我了?我没有死……你会很快忘记我……」
「不会!」林恩祥用力的吻着阿武,紧紧的搂住他:「我爱你!武,不要离开我!我知道我很自私,让你陷入现在的僵局全是我的错!可是我求你不要丢下我,给我点时间,好吗?」
我爱你……?
阿武怔了怔,当他意识到那三个字所代表的含意时,泪水已经夺眶而出,插满输液管的双手轻轻的攀上林恩祥的肩膀,缓缓的搂住了吻着他的男人。
我爱你……
祥,哪怕你只是安慰我,我也会无比的感激你……
因为,你是第一个明明白白的说出这三个字的人。爷节用行动爱着我,哥哥同样用行动爱着我,但他们却从没有用嘴巴说出来。只有你……只有你在我耳边,用如此情的声音说:我爱你……
泪水混杂着淡淡的幸福,伴随着微微加速的心跳,一同溶入到情人的亲吻当中。
阿武的身体奇迹般迅速康复着,每日等待探视时间的到来是他最快乐的时候,因为当他睁大眼睛盯着门口时,林恩祥总是十分准时的微笑着推开房门,每手中都拿着不同的小礼物,然后,在阿武的脸上轻轻一吻。
甜蜜的,如同两个初涉爱恋的青涩少年,只是浅浅的一碰,都会脸红心跳不已。
「今天带了什么给我?」
阿武兴奋的拆开礼物,林恩祥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等待阿武露出惊喜的表情。果然,阿武惊呼一声,捧着精致无比的BMW汽车模型爱不释手。看着阿武再一恢复了原有的清爽与开朗,林恩祥无比欣慰的轻轻亲了他的额头一下。
如同刚刚获得的至宝,总是情不自禁的不断抚摸着、亲吻着,彷佛永远亲不够。
阿武红了红脸,别别扭扭的瞪了林恩祥一眼,因为亲吻的数已经频到令他都觉得不好意思的地步了。
林恩祥恶作剧般笑了笑,柔声道:「下午我有个重要的会议,可能会晚些才来,你自己乖乖的玩模型好吗?」
「嗯。」阿武乖巧的应了一声,又马上补了一句:「不要让我等太久哦!」
「好。」林恩祥笑着答应了。
午休时林恩祥便离开了医院,阿武一个人独自摆着模型,玩得不亦乐乎。但毕竟小孩子心性,不大一会儿便有些腻了,习惯身边有人陪着说话的阿武百无聊赖的呆望着天板出神,看了看表,才下午四点多,离林恩祥的会议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吧?
「闷死了……」
百无聊赖的阿武无意义的撕扯着被单,最终决定在被单被他撕烂前出去走走。
已经初步愈合的伤口仍会隐隐作痛,阿武勉强下了床,坐到轮椅上才大舒了一口气。虽然呼吸有些困难,但自觉快闷得发霉的他还是决定出走转转,大不了路上拦位小护士帮忙推车。
慢悠悠的出住院楼,阿武坐着轮椅直奔目标――院楼畔的一式庭园,打算在那个人工假湖边赏鲤鱼。
「张局长,您也来看小刘啊。」
「是啊,光荣住院,怎么说也得来看看嘛。」一个爽朗的声音笑着说。
阿武鬼使神差的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微笑的男子身形健硕、面目俊朗,而他同时不经意的一回头,两道目光打了一个照面,市公安局历史上最为年轻的公安局局长张庭的瞳孔一瞬间放大。阿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转过头去,背后却传来又悲又喜的叫声:「阿文……」
阿武怔了一下,张庭已经迫不及待的奔到他的面前,惊喜万分的注视着他的脸庞,激动的紧抓住他的双臂:「我不是在做梦吧?阿文,真的是你?」
这人认识哥哥?
阿武很有礼貌的说:「对不起,您认错人了。」
可是已经狂喜失控的张庭根本没有听到阿武在说什么,他蓦然紧拥住阿武,阿武顿觉胸前一阵剧痛。蓦然的紧拥揪痛了伤口,阿武几乎是惨叫一声。全身都在抽搐般疼痛着,阿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没有推开他的力气,只能任由激动的张庭紧抱着,脸色已经煞白。
「阿文!阿文!我就知道你没事!你终于回来了!」
「局长!」那名刑警试图制止张庭失控的举动:「他不是阿文!阿文已经殉职了,局长……」
「没有!你们都被姓林的骗了,我知道他根本没死!你看他就在我面前!活生生的!」
「局长……」
「放开他!」
一声怒吼后张庭被重而有力的一拳正中鼻梁。他痛得后退数步,林恩祥一个急步上前轻搂住大汗淋漓的阿武,心疼的抚起他的脸:「武,你没事吧?」
阿武费力的摇摇头,强扯出一丝惨白的笑意,更加揪痛了林恩祥的心。林恩祥如剑般的怒光射向张庭,被重击一拳的张庭稍稍回神,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林恩祥!?」
林恩祥意外的一怔,狐疑的看了张庭一眼:「你认识我?」
张庭呆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对对,你不记得我了!哈哈哈!」
嚣张跋扈的笑声令所有人都错愕无比,林恩祥更是摸不着头脑,皱了皱眉,本能的厌恶眼前的男子。
张庭的笑声倏止,他定定的看着阿武说:「我就知道是你把阿文藏了起来!不论你是如何做到的,我都不会让你得逞!阿文,我马上救你!」
小刑警生恐他再度扑上前去,立刻拉住他:「局长!他真的不是阿文!」
林恩祥恍然大悟:「你是阿文的同事?」
张庭没有回答,只是无比愤恨的怒视着林恩祥。林恩祥的目光也冷了几分,他厉声道:「阿文是我的,我不会让你靠近他。」
说完,他俯下身,轻轻的挑起阿武的下巴,宠溺的一笑:「阿武也是我的,任何一个我都不会让给你。」
阿武怔了怔,用一种说不清含意的复杂表情笑了一下,但可以确知的,这份笑容中没有多余的嫉妒与不甘,只有一丝浅浅的悲悯与爱意。
张庭气恼的大吼着,小刑警死死的制住他,用眼神示意他们快走,林恩祥不紧不慢的问阿武:「你是想在园子里转转吗?还是回房间?」
阿武轻轻一笑:「你来了当然回房间。」
林恩祥摸摸阿武的头,推着轮椅向住院部走去。张庭抓狂的拚命挣扎,大吼着:「阿文!不要跟他走!阿文!」
阿武回过头去,看到张庭愤怒中透着几分可怜的目光,不由心头一软,看了一眼林恩祥:「他是哥哥的同事吗?」
林恩祥的步子没有放慢,相反走得更快了一些,他本能的不想让阿武靠近那人:「也许吧,无所谓,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心在揪痛着,那个人无比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还有他像疯了一样呼唤着阿文的声音,远远的回荡在脑海之中,彷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象曾在哪里听到过……
离开他!本能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要远离这个人!
望着消失在住院楼内的两个人影,张庭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但目光中却涌起了近乎可怕的执着目光:阿文,等我!我一定救你出来!
林恩祥和阿武说说笑笑的回到了病房,林恩祥看着只做了一半的汽车模型笑了起来:「看来难度指数太高?」
「怎么可能!」阿武马上不服输的嚷嚷起来:「我马上完工给你看!」
说完立刻拿起小钳子、小镊子便摆弄起来。林恩祥除去外套,坐到椅上安静的陪在聚精会神的阿武身旁,凝视着他无比认真的侧脸,心中升起一丝甜蜜如糖的怜意。
原来仅是这样看着,也会有幸福的感觉。
「对了!」阿武的手一顿:「医生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下周四。」林恩祥笑道:「就知道你迫不及待,我已经安排了私人护理,接你回家调养。」
「下周四?是几号?」阿武急急的问道。
林恩祥不解的回答道:「十四号啊,怎么了?」
「十四!?」阿武完全愣住了,随即喃喃着:「好巧……」
十四号怎么了?最近好象常听到这个日期,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林恩祥正欲开口询问,忽然阿武一声惨叫,螺丝刀在他的手指上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立刻涌出。林恩祥顿时手忙脚乱,又是止血又是叫护士,山崩地裂的模样吓得值班小护士以为阿武是术后并发症,赶忙招来值班医生,一干人等当即拿着急救工具匆匆赶过去,硬是把整个楼层闹得鸡飞狗跳。
待明白是一场误会后,阿武和林恩祥红着脸向所有赶来的医生护士、外加被惊动的病患们道歉,折腾了好一阵子。终于一切忙碌完毕,病房再度安静了下来,阿武和林恩祥才互视对方,同时爆发出大笑声。
而林恩祥,却因此再一遗忘了询问那个日期的意义。
医院的探访时间结束了,阿武依依不舍的跟林恩祥道别,那表情彷佛林恩祥不是明早就会来看他,而是要事隔十年八年一般。林恩祥好笑的拍拍他的头,每阿武都是这种可怜又可笑的表情,总是让他忍俊不禁。
慢慢走回家中,望着被昏黄的夕阳光华覆盖的别墅,犹如秋最后一片枯叶般苍凉凄婉。明明这间别墅曾经比阳光更加耀眼,比月夜更加温柔,现在,却因它的主人莫名苍凉的心而渐渐枯萎……
每在阿武那里得到的雀跃力量总会在回到这个家中的一瞬间瓦解,转而代替的是沉重得几乎透不过气的窒息感。可是,即使如此,也不能让那个纤弱的男子独自一人度过漫漫长夜……
打开卧室的房门,习惯性的在黑暗中寻找阿文的身影,毫不意外的看到他蜷坐在墙角。而阿文的身影恰恰掩埋在月光无法映照到的黑暗角落,彷佛在有意躲避着任何光芒。
林恩祥长叹一口气,温柔的说:「怎么坐在地上?会着凉的。」
阿文没有回答。
自从那天林恩祥承认了对阿武的感情后,阿文变得愈发沉默。但生活的模式并没有改变,依然是一声不响的静静呆坐着,夜了仍会与林恩祥同枕而眠,但是林恩祥醒来时却会发现他又坐在沙发上默默流泪……规律该死的一致!
林恩祥强压住心头翻滚的酸楚,拿起薄毯蹲跪在阿文面前,小心的将毛毯递给了他。然后转身看向床头柜,纹丝不动的安眠药与清水依然安静的放在那里。
「为什么又没吃?」
林恩祥回过头责备的问道,却忽然发现,刚递给阿文的薄毯却掉落在地上,踩在阿文的脚下。而他,仍然面无表情的静坐着,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林恩祥顿觉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他蓦然起身,近乎咆哮的大吼着:「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你在无声的反抗吗?你想激怒我吗!?没用的,我早就说过不会放手!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我不会把你还给张庭!」
等一下……我刚才说谁?张庭……?
空白的片断忽然闪过无数凌乱的画面,太多太快,只能勉强的抓住一星半点。
是的,那个雨夜,刺耳的枪响,流血的阿文,还有一个疯狂大叫的男子……那是阿文的同事,一个让阿文说出「不论多久都不离不弃」的海誓山盟的男子……
对,是他!张庭!我怎么会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人物的存在?阿文爱他!在我的怀抱中呻吟喘息了三年的阿文,真正爱的人!
「不……」
林恩祥排斥的大吼了一声。不愿去回想的片断开始不断涌现,彷佛立刻就可以衔接起来时却又一下子空白,只记得阿文的那句海誓山盟,只记得自己当时悲痛绝望的心情,所以,才会向阿文开了那一枪……
阿文静静的聆听着林恩祥凄惨的叫声,却没有上前,甚至没有抬起头,依然静静的、毫无波澜的坐在地上,彷佛失了魂一般。
大吼过后的虚脱感令林恩祥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渐渐平抚的情绪又一恢复了那种重石压胸的窒息感,林恩祥无奈的一笑,放任自己瘫倒在地板上,让冰凉的感觉一点、一点浸透麻木的心灵。
「我……今天遇到了张庭……」
阿文一颤,蓦然抬头,林恩祥为他这个无比关切的动作而悲凉不已。
「他把阿武当成了你……他说……要救回你……」
阿文愣了好久,最后,他低低的哭泣起来。那细如蚊声的小声抽泣再一令林恩祥体验到了心碎无痕的感觉……
「你……爱他吗……?」
不知道此时问这句话还有什么意义,爱与不爱的答案重要吗?他说爱,自己就会放弃他吗?他说不爱,自己就会欣喜若狂吗?答案是,都不会……
呵,自己何等自私,与阿武享受着恋爱的甜蜜与温暖,却又不肯放开阿文,不愿让他去寻找属于他的幸福,因为固执的认为他的幸福就是自己。
当自己确认爱上阿武时,并不是没想过放弃阿文,那样对所有人都好!可是,无法放手,真的没有办法……无法想象他离开自己后会是怎样的情形,无法容忍他爱上别人,更无法忍受他属于别人!所以,只能强势的、霸道的将他禁锢在自己的势力下,哪怕这会磨去最后仅存的情谊。
「我跟你……会一辈子这样纠缠不清吧……」
已经消失的刻骨铭心的爱,无法燃烧的痛彻心肺的恨,同时拥有,又同时没有……就这样,莫名的羁绊着,纠缠着,至死方休……
「我爱你,文……」
没有任何响应却也不觉得心寒,只是想倾诉这种心情……
连自己都已经不明白的心情……
很快就到了阿武要出院的日子,十三号的下午,林恩祥突起雅兴的打算留在医院陪阿武一整晚,明天一早接他出院。谁知阿武一反常态的拒绝了,他轻轻的对林恩祥说:「今晚你还是回去吧……陪陪哥哥……明天是特别的日子……」
林恩祥愣了,这是阿武第一从正面提起阿文,那言语中透露出的,是浓浓的关爱与情。可是明天是什么日子?阿文的生日?不,不可能,自己知道他的生日是几号。那是什么日子?属于阿文的日子吗?
带着百般不解,林恩祥被阿武连赶带撵的「轰」出了病房,莫名其妙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明天是什么日子?」回家后,林恩祥奇怪的问阿文。
阿文看了看他,摇摇头。
「可是肌肉强跟阿武都一直提到这个日子,你也没印象吗?」
「没有……」
林恩祥放弃的长叹一口气,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安眠药与清水,最终将它们扔进了垃圾桶内。
「阿武叫我今晚好好陪陪你……」
「是吗?」阿文淡淡的笑了笑,眼神中带着几分安慰。
「明天他出院,你不去接他吗?」
「我?」阿文有些呆滞,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语调:「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林恩祥笑了起来,温柔的鼓舞着他:「阿武一定很想见你,我想,他并不如你所想的那般排斥你。你不想见他吗?他回来后你们一直没有见过面呢。」
阿文的眼中忽闪起某种渴望,他小心翼翼的说:「他真的……会想见我吗?」
「当然!」林恩祥笑道:「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见他,好吗?」
第一,阿文终于点了头。林恩祥顿时无比兴奋起来,阿文肯离开这里外出了!太好了!这是个好现象,一切都会慢慢好转的,一定!
「那今晚早点睡,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给他个惊喜!」林恩祥兴奋的像个小孩子。
阿文淡淡的点了点头,轻轻的爬上床,林恩祥十分小心的轻搂住他。阿文没有拒绝,就这样,二人僵持了近半月之久的冷战终于结束,又一轻搂在一起。
太好了,一切都开始好转,太好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恩祥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睡眼惺忪的看了看怀中的阿文,小心翼翼的起了身,披上外套走了出去。
打开门后,出人意料的竟是肌肉强与阿武。阿武一袭黑西装,手捧一束白色的雏菊,冲他浅浅的笑着。
「阿武?你怎么来了?我还打算接你出院呢。」林恩祥完全醒过神来,意外的说。
「我来接你。」阿武温柔的凑过来,轻轻的倚在他的胸前。
「去哪里?」
「今天十四号,当然去扫墓。」
「扫墓?」林恩祥困惑的看着他:「谁的?」
「你忘了?」阿武责怪的看了他一眼:「今天是哥哥的忌日。」
林恩祥完全愣了。
第八章
「你说什么?」
林恩祥呆傻的看着阿武,脑海中已经一片空白。后者则以奇怪的目光望着他:「我说,今天是十四号,是哥哥的忌日。」
忌日……?
林恩祥的大脑完全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盘旋着「忌日」二字。他的目光落到了阿武手上的菊,忽然无名火起,愤怒的一把打落,冲阿武大吼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忌日!?你疯了吗!?居然这样说你的哥哥!」
说着,林恩祥愤怒的指向大敞的门内那扇紧闭的卧室大门:「你是指阿文吗?你说的忌日是属于阿文的?那个刚才还在我怀中熟睡的阿文吗!?你在说什么?你说他死了!?」
「祥哥……」肌肉强终于忍无可忍的叫了起来:「你醒醒吧!文哥死了,已经死了一年了!」
「你也疯了吗!?」林恩祥疯狂的大喝着:「阿文做错什么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祥……」阿武一时间太过意外而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恩祥看着一脸茫然的阿武,恨不得他一个耳光:「你知不知道你哥哥是如何期待今天与你的相会?原本他打算与我一同去接你出院的!这就是你表达对他的兄弟情的形式!?一身丧服?一把菊!?」
「祥,哥哥死了啊!」阿武担忧的大叫起来:「就在一年之前的今天!我甚至因为他的过世而自残过身体!你怎么可以质疑我对他的感情?祥,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做梦了?」
说着,阿武强挤出一丝笑容,温柔的抚摸着林恩祥的脸颊,柔声道:「你好好想想,一年前的今天,哥哥在医院失血过多而永远的离开了……你忘了吗?」
随着阿武温柔的如同蛊惑般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诉说着,林恩祥的脑中开始莫名涌现出凌乱的片断。浑身是血的阿文,白色的救护车,被戴上氧气罩的阿文,呼啸而去的救护车,还有,好象在拚命群白攀裁吹淖约骸…是谁用力的按倒了自己?眼前晃动着的无数的脸孔是谁?然后呢?然后呢!?
「啊!」
难以承受排山倒海而来的片断,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令林恩祥再难抑制的惨叫出声。
「祥……」
「祥哥!」
不,不对!阿文一直在我身边!昨晚我们才刚刚和好!我们相约一同去接阿武出院,他还在我的怀中熟睡!才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可能!
「阿文!」林恩祥忽然求救般冲进屋内,大叫着奔向卧室,歇斯底里的狂吼着:「阿文!你出来!阿文!」
他急匆匆的推开卧室的大门,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因为屋内是否有人的答案将决定他最后一丝理智的清醒或崩溃!
凌乱的床褥上,只见阿文一脸大梦初醒的恍惚。他坐起身,在床上揉揉眼睛,不解的看着林恩祥。林恩祥心头的巨石倏然卸下,失而复得的乏力感令他几乎要栽倒在地。
「怎么了?」阿文柔声问道。
就在这时,阿武急匆匆的追了上来,一把扯住林恩祥:「祥,你不要这样!你吓到我了!」
林恩祥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阿武,带着几分责备瞪了他一眼,将他推进卧室内:「你才吓到我了!看看床上的是谁?」
阿武莫名其妙的看向床铺,昏黑的房间,凌乱的床褥,有种莫名的窒息感,却,空无一人。
「你让我看什么?」阿武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他惶恐的张望着:「祥,你真的吓到我了!」
林恩祥万般惊愕的看着阿武,原以为他会调皮的吐吐舌头,大笑着说「吓坏你了吧?」,可是他竟一脸困惑的模样,好象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似的!林恩神气恼的用手硬掰着阿武的脑袋,令他的视线正对阿文。
「你好好看看那是谁!?」
「阿武……」阿文轻笑着,站起身温柔的向阿武点头示意。
阿武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助的搜索着,阿文明明就在他的眼前,他却好象看不到一般四寻找着,眼中的惧意在逐渐的加。
「我看不到!我什么也看不到!祥,不要开玩笑了!我害怕!」阿武害怕的缩进林恩祥的怀中,微微颤抖着。
林恩祥无比惊愕的看向阿文,他同样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怎么回事?阿武怎么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你看看阿文!他就在这里啊,阿武!你看啊!」
林恩祥歇斯底里的大吼着,拚命摇晃着阿武,大伤初愈的阿武本就有些虚弱,此刻更加面无血色,只能无力的摇着头。肌肉强见阿武快要晕厥过去,急忙一把扯开林恩祥,阿武这才得以扶着墙壁微弱的喘息着。
「祥哥,你清醒点!那里根本没人!」
林恩祥再一看向阿文。明明就在那里!清晰得可以看清他浓密上翘的睫毛,为什么别人看不到?为什么!?
「他明明就在……」
「他死了!」肌肉强痛心疾首的大喝着:「这一年来,这幢房子里只有你一个人啊!」
「不!不对!那天你来告诉我阿武到红灯区时,你不是还见到他吗!?你还不理他!他向你打招呼你故意不作声!」
肌肉强露出一个比哭更加难看的无力苦笑,缓缓的摇摇头:「没有……那天这里只有你,我什么都没看到……」
「不!不会的……」
林恩祥近乎崩溃的甩开肌肉强的手,难以置信的看着阿文。他明明就在眼前啊!为什么……为什么……
「祥哥……」阿文露出些许害怕的表情,有些困惑的看着林恩祥:「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说看不到谁?」
林恩祥忽然冲到阿文面前,用颤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充实的手感,虽然有些冰凉,但隐隐中仍透着几分暖意,这样真实的触感,绝不是空无一物的感觉!
「你们看,我可以触摸到他!」林恩祥几乎是狂喜的看向其它人:「他是存在的!他就在这里!」
「啊!」阿武忽然害怕得尖叫起来,他紧紧的住双耳,带着哭腔说:「没有!我什么也看不到!你在抚摸空气!祥,不要这样,我真的好害怕……」
「不!明明是阿文……」没想到阿武依然在否认,林恩祥已经近乎疯狂的大吼起来。
「祥哥……」
肌肉强疯了一般冲了过来,双手紧紧的抓住林恩祥。林恩祥当即愣了,因为肌肉强的双手穿过阿文的身体,直直的握住了自己的双臂!好象一团烟雾被轻轻撩乱,只摇晃了片刻便恢复了常态,阿文依然清晰的站在肌肉强的身后,用那双淡淡的、哀伤的目光看着林恩祥……
林恩祥却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浑身失去了知觉,呆呆的、傻傻的站立着。
「好的,麻烦您尽快赶到。」
肌肉强挂断电话,看向缩坐在沙发上捧着热茶发呆的阿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已经通知了一位著名的心理医生尽快赶到了。」
阿武呆呆的看着手中茶杯升起的蒸腾热气,眼前被水雾覆盖,一片模糊朦胧:「我应该早就发现的……第一见面时,他说带我回家见哥哥的时候我就应该警觉的!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我以为他只是思念哥哥……没想到……」
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阿武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呜咽着说:「你告诉我说祥可能会看到幻觉时,我竟没有在意。他表现得那么正常,对我温柔的说话,会宠我,会怜我,完全不像有事。我终于明白他的紧张与不安来源于哪里了,我以为他只是不愿爱上哥哥以外的人,原来……原来在他的世界里,哥哥还存在着……难怪他那么痛苦,因为他觉得爱上我是对哥哥的背叛,活生生的背叛……」
「武哥,」肌肉强恳切的说:「求你不要离开祥哥,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的关怀!」
阿武点点头,无声的笑了一下:「我怎么可能离开他……他一直在我和哥哥之间苦苦挣扎着……当我说我迟早会住进这里,自信满满的说我可以代替哥哥来爱他时,他是那样的生气……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哥哥一直『住』在这里,所以他才会那么愤怒……呵呵,我好傻,我以为他只是把我当作哥哥的替身,不愿让替身逾越到正身之上,却没想到他的痛苦却是这样……」
阿武放下茶杯,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薄毯,有些乏力的说:「我去看看他。」
肌肉强无言的点点头,此刻的阿武,是林恩祥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吧?
寂静的卧室之中,林恩祥呆呆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同样呆坐在另一端的阿文,二人无语的对视着。
林恩祥忽然笑了:「你……不存在吗……?」
阿文没有回答,依然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淡淡的、哀伤的,如同以往任何时候。
林恩祥用颤抖的手住双眼:「如果你不存在……为什么我可以看到你?为什么我能感觉到你?甚至触摸到你?为什么……」
一个温暖的感觉靠近身旁,林恩祥呆滞的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阿武温柔而悲伤的眼神。
不可能是阿文……他靠近我时只有那种淡淡的、透明般的虚幻感……不会像阿武这般温暖,透着鲜活的生息……
而原因是……阿文是不存在的……?
林恩祥的目光落到阿武身上披着的薄毯,悬空的毯角轻轻晃动着,林恩祥再度笑了。
他想起了那条永远披不到阿文身上的薄毯,当自己温柔的为他披上时,再一回头,便已经滑落在他脚下。原来,是因为他是虚幻的……实体的毛毯怎么可能披在一个无形的人身上?原来如此……
再看看垃圾桶,想起那两片安眠药和那杯水一直纹丝不动的放在床头柜上,没人碰过。原来,不是阿文不肯吃药,而是他根本不会去拿……
呵呵……
林恩祥低低的笑着,隐隐的哽咽声从喉间迸出,他像个委屈的孩子般低声的哭泣起来,阿武无言的紧搂住他,一语不发的安慰着。林恩祥紧靠在他的颈窝中,最终放任了情感的宣泄,哭出了所有压抑的情绪。
「我认为林先生是典型的幻觉妄想症。」资的心理医生分析着:「亲手杀死心爱之人的负罪感令他无法接受死亡的事实,于是潜意识抹去了关于爱人死亡的具体片断,然后创造出一个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个体。由他可以与之交谈、触摸的症状来看,他已经病得非常之重,必须及时治疗。」
「沉溺在负罪感之中吗……」阿武低声喃喃道。
听完医生陈述的肌肉强反感的皱紧了眉头:「会将这段病史记录在案吗?」
「原则上会,以便于以后有突发情况时可以得到及时的医治。」
「还是不行,最好不要有任何记录!」
肌肉强不容置疑的说道。因为他知道东区的老大一旦被人知悉有精神病史,那无疑将动荡整个东区的安危。那时,祥哥的性命就会危在旦夕了!
阿武沉默的垂着头,彷佛在沉思着什么,满眸的不安与哀伤令他愈显脆弱。忽然,隔壁传来器皿碎裂的声音。肌肉强与阿武同时冲进隔壁,只见林恩祥一脸痛苦的推开想要给他打针的护士。待他看到阿武,立刻如同获救般拚命抱住了他:「阿武,我没有疯!我不要待在这里!阿武!阿武……」
阿武眼中含泪,紧紧的回拥住林恩祥,颤抖的双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在林恩祥求救的紧拥下放弃。阿武用乞求的目光看向肌肉强,肌肉强的眼中虽有万般不忍,却仍摇了摇头:「如果再不接受治疗,我担心会更加恶化……」
阿武一时无法反驳,左右为难的沉默下来。
「不!」林恩祥慌张无措的推开阿武,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你也认为我疯了?我能看到阿文就是我疯了吗?我没有疯!不论你们信不信我都没有疯!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
「祥……」
阿武心痛的冲上前去紧抱住林恩祥,终于哭出了声:「不要这样!我带你走,我们离开!」
「武哥!」
肌肉强本想阻止,却在看到林恩祥与阿武如此用力的紧拥住对方,彷佛怕下一刻便会失去般的无助时,一时无法言语,再也说不出任何分开他们的话。他只得与医生洽谈起在家中治疗的具体事项,设定了一套详细的家庭疗程,安排了相关人员。
就这样,林恩祥与阿武搬到了那幢海边别墅内,陪同的还有专业的心理医师与护士。
林恩祥坐在阳台上,神情木然的吹着海风,发丝凌乱的划过眼帘,模糊了眼前的世界。阿武轻轻的走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腰,淡淡的说:「每个人脆弱的时候,都跟你一样吗?令看着的人揪心、心碎、痛苦……我也曾一样吗?当我脆弱的时候,你眼中的我也是这样吗?」
林恩祥缓缓握住阿武的手,阿武眼中噙泪,吻到林恩祥的唇上,二人柔柔的,浅尝即止。
「还有看到过哥哥吗?」
林恩祥凄凉的摇摇头:「好象只有回到那里才会看到……我从未在那间屋子外的地方看到过他……除了……」
除了那一晚,就在这里,阴暗的墙角,他在默默哭泣……
「在这里的那一晚,对吗?」阿武轻声说。
林恩祥有些意外:「你怎么会知道?」
阿武温柔的看着林恩祥,轻声道:「医生说,那是你的潜意识所创造出的幻象。所以,当你开心的时候,『哥哥』总会做出令你开心的事对吗?当你伤心时候,『哥哥』会做出伤害你的事对吗?当你觉得愧对他的时候,『哥哥』就会做出令你心碎的事对吗?」
林恩祥怔怔的,无法回答。
是的……开心的时候,阿文会温柔而乖巧……心中有愧的时候,他会如同洞悉一切般刺激着我的良知……当我困惑他到底是否爱我时,他会默默的哭泣……
原来,一切都是我的潜意识在作祟?我觉得他应该恨我的时候他就会表现出恨我,当我觉得他应该伤心的时候他就会哭泣。那么,在我每每质问、愤怒的大吼我不会放开他时,他都会哭泣……说明,在我的潜意识中,我知道他想离开?同样的,潜意识也知道他不爱我,所以,那个「阿文」才会一直在黑暗中哭泣……
呵呵……原来是我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编剧是我的愧疚心,所以剧本才会这样的伤心。演员是一个幻影,所以才会这般虚幻。导演是我,所以我才会被无止境的折磨……
只因为在我的潜意识中,的铭记着被我遗忘的罪孽……
林恩祥困倦的阖上双眼,无力的强迫自己接受着一个难以相信的事实:阿文死了,死于那致命的一枪。然后张庭向自己开了一枪,轰去了那段记忆……不,或许是我自己抹去了……
手缓缓摸向额头一不明显的伤疤,从未注意过那里其实有一块枪伤。
当时流着血的自己如同中邪般大叫着阿文的名字,明明是自己开的枪,却无意义的痛苦嘶吼着。最后被人按倒在地上打了镇定剂,意识恍惚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文被人抬上救护车,目送着那辆救护车远走……眼前开始晃动无数的人影,那是急救的医生在为自己做包扎……
原来屡在自己脑中闪过的片断的真相是这样……
那时的自己彷佛强撑着一口气,艰难的呼吸、浑噩的意识,最终消失在肌肉强痛苦的告诉自己,阿文死了……
然后记忆打断,重新定格,昏迷了三个月后,再一醒来,阿文便出现在了自己的床前。
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个曾经祝福过自己的人都会用那般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不是因为对象是阿文,而是因为对象是一个死去的人。每个不屑的眼神,不是因为自己的性向,而是因为自己坚信着一个死去的人还活着。每个不安的弟兄眼中闪过的不信任,不是因为阿文是卧底,而是因为他们的大哥已经神智不清。
呵呵,原来如此……
搂住自己的双手蓦然收紧,阿武有些不安的声音传来:「祥,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林恩祥默默的回过头去,忽然紧拥住了阿武,的吻着他。
是的,我还有阿武,一个被我的自私伤害着的恋人,一个直到现在仍支持着我的伴侣……
「我会好起来的……武……我答应你……我会好起来……」
阿武甜甜的笑了,如同阳光般光彩照人的笑容足以耀亮所有的抑郁与沉重,凝视着那份笑容,林恩祥的心灵彷佛也从压抑的郁闷之中得以缓解。
「我一会儿进城买些东西,你想吃什么吗?」阿武笑着说。
林恩祥缓缓的摇摇头,用手指勾勒着阿武的唇形:「干嘛不让别人去买?让阿强捎回来不就好了?」
阿武调皮的咬住林恩祥的手指,半咬在嘴里含糊的说:「医生护士小姐们我不好意思麻烦人家,阿强又是个大老粗,再说,有些东西不方便嘛……」
林恩祥怔了怔:「什么东西?」
阿武的脸一红,凑到林恩祥耳边小声的低语了些什么,林恩祥愣了愣,随即好气又好笑的重重拍了他的屁股一下,阿武咯咯的笑了起来,翻了个身,像只小兔子一般跳着逃出屋子。
林恩祥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它在上扬着,林恩祥终于发觉自己的欢笑总是伴随着阿武的一举一动,是他的出现,令自己再一抬起了笑颜。有阿武的地方,彷佛连空气都是甜美的。
但是,随着阿武脚步声的渐渐远去,一切欢乐的因素似乎也随着他的离去而隐藏起来,轻松的心情又再度陷入到莫名的悠悠沉痛之中。
脑中回荡着一个人影,那是一个哀怨忧伤的男子;脑中只盘旋着两个字:阿文……
阿武从超市买了数大包食品,兴高采烈的放到车上,望着各式鲜肉蔬菜,阿武寻思着今晚应该做些什么东西给林恩祥吃。他忽然调皮的吐吐舌头,羞涩的笑了一下,因为这种感觉,真的好象未婚同居呢。
合上后车箱,阿武哼着小曲坐到车上,正欲开车时,一把锋利的小刀蓦然抵上颈间的大动脉。阿武当即僵住了身躯。
「开车。」阴沉的声音,透着几分寒意。
阿武从后视镜中看到那人的脸孔,无比愕然:「你是……那天医院那个……」
「我叫张庭,初见面,罗铭武。」张庭阴笑着,手上的利刃更加贴近阿武的脖颈几分:「我想有必要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先开车如何?」
冰冷的感觉划过血脉流动过的地方,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气由脚至头升起,阿武只能老老实实的发动车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未知际遇缓缓驶去。
第九章
「放开我……」
阿武无力的挣扎着,却无法逃脱双手、双腿上拴着的粗重铁链,呈大字形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阿武气恼得几乎要发狂,只能拚命大吼着:「张庭!你到底想怎么样!?」
「阿文,我是在救你啊!」张庭目光混乱的看着阿武,喃喃着:「我知道是那个家伙把你藏起来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买通医生,买通验尸官,开了一张假的死亡证明!然后催眠了你,你是独生子记得吗?你没有双胞胎弟弟!是他催眠了你!这样所有人都认为罗铭文死了,他就可以独占你……」
「你这个疯子!」阿武愤怒的大吼着:「我跟哥哥自小就被不同的人收养,你当然不知道我!他连我的存在都没有告诉你,可见他根本不爱你!连林恩祥都知道我的存在!哈哈!真是可怜虫!可见哥哥他根本不爱你!」
「闭嘴!你胡说!」张庭愤怒的了阿武一耳光,但马上又心疼的抚摸着他的脸颊:「阿文,痛不痛?对不起,我太生气了才会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你最爱的人明明是我!你是为了我才自愿当卧底的,你也是为了我才会委曲求全作了林恩祥的情人,一切都是为我了啊……」
「我不是罗铭文!我是罗铭武!」阿武拚命挣扎着,大吼道。
「我知道你想不起来,他的催眠好厉害……」张庭慢慢、慢慢的笑了起来:「但我查过很多书了,只要让被催眠的人受到曾经有过的刺激,他就会醒起来了!你会想起我的,阿文,等你恢复了我们就可以从头开始……」
说着,张庭缓缓的、慢慢的将双手滑入阿武衣衫内,滑过肌肤的不适感令阿武顿时僵直了身子:「你要做什么!?」
「你会想起来……阿文……你会想起来的……」
张庭如同梦呓般喃喃着,身子渐渐压下,阿武的瞳孔越睁越大,终于发出一声近乎崩溃的惨叫:「祥……」
林恩祥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完全忆不起适才的梦境,却只记得在梦中那股揪心的焦虑与不安。不安的心跳令他久久无法平静,他看了一下表,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而阿武还是没有回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异样感令他匆忙抓起电话,拨通了阿武的手机号码。手机一直响着,而手机的主人却迟迟没有接。怎么回事!?林恩祥像疯了一般拚命再拨,又拨,一直拨。直至,电话那端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阿武出事了!
不祥的预感令林恩祥手脚冰冷的拨通肌肉强的号码,当电话那端传来肌肉强的声音时,林恩祥立刻大吼起来:「阿武出事了!快派人去找!」
『武哥怎么了?』肌肉强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
林恩祥全身颤抖着,双手几乎抓不住手机。
阿武,你出什么事了?怎么回事?你还好吗?你在哪里!
而当整个东区的兄弟开始如火如荼的寻找起来时,阿武却像个失去了生气的布偶一般呆呆的承受着贯穿肉体的冲击,那一波一波带来的痛楚,早已不是肉体上的伤害,而是心灵上一种近乎毁灭的摧残。
就这样,阿武如地狱般被折磨了整整两天。疲倦的张庭终于放过了连手臂都无力抬起的阿武。他坐在床边,慢悠悠的点燃一根烟,然后拨通了手机,眼中却闪动着一种早已失去理智的疯狂光芒。
「喂,林恩祥吗?」
半晕半醒的阿武蓦然听到熟悉的名字,不由轻轻一颤,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倾听。
「呵呵,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我的手上。」张庭缓缓的吐出一圈白烟:「苍龙山,沿河小路往南,会有块路标,你顺着方向上山就能看到了。记住,只许一个人来,哪怕你身边多条狗我都保证你再也看不到他。」
张庭丝毫不理会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些什么,径自关上。然后回过头来,微笑着抚摸阿武的脸颊,阿武本能的想闪躲,却被张庭死死的扣住脖颈,然后,张庭俯身轻轻的用唇抿着阿武的皮肤:「阿文,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只要杀了他,强加在你身上的催眠就自解除了,那时你跟我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阿武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张庭:他要杀林恩祥?不!祥,不要来!他已经疯了!不要来啊!
「好了,在他来之前,我们再好好享受一下吧。」
说着,张庭笑着一点、一点吻着阿武身上每一寸肌肤,动作温柔而谨慎。而阿武只能绝望的闭上双眼,咬紧牙关,默默的承受着下一轮地狱般的体验。
祥……
漫长的折磨稍稍停顿,张庭穿上衣服,准备迎接到访者的光临。阿武的呼吸微弱而缓慢,眼睛紧紧的闭拢着,双眉皱起,一副陷恶梦无法自拔的痛苦神情。张庭的温柔笑容透着令人心悸的迷乱,他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阿武紧蹙的眉头,笑着吻了一下阿武的额头。
张庭被身后的重物忽然击倒,只见手持木椅的林恩祥目眶欲裂,双目几乎迸血。因为面容惨白的阿武如此狼狈的被反束在床上,凌乱的床褥与一身的淤痕,无不彰显他曾受过如何的对待。
阿武!
林恩祥丢下手中已经敲断的木椅,恨恨的扔到昏倒在一旁的张庭的身上,急忙解开阿武身上的绳索,又懊又悔的将他紧搂入怀中。
恍惚的阿武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将自己包裹,不由强睁开双眼,待看到来者竟是林恩祥时,他用带着哭腔的沙哑嗓音呼唤着林恩祥的名字,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无助委屈。林恩祥无法用语言去安慰他,只能紧搂住阿武,用身体的温度去温暖他微微发颤的身躯。
忽然,张庭无声的站起,迸血的额头配以他疯狂的笑容,犹如地狱的鬼魅般骇人惊悚。他缓缓的举起椅子,目光疯狂的看向林恩祥。哭泣的阿武蓦然瞥见张庭,顿时身子一僵,林恩祥当即转身,以单臂拦住了这凶狠的一击。林恩祥的一腔愤怒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像疯了一般毫不留情的拳拳脚脚打在张庭身上。张庭倒在地上,满脸是血,却一直在笑,诡异的笑着。
林恩祥已经完全失控了,阿武焦急的挣扎起身,却无力支撑身体,只能以目光去试图阻止林恩祥。忽然,完全疯狂的林恩祥抓起断裂的椅棍高高扬起,眼看就要砸下。
「祥哥,不要……」
幽幽的哀求声令林恩祥的动作当即僵住,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立于屋角、神情哀伤的阿文正以令人心痛的目光望着他,顿时,林恩祥的整个身体犹如坠入冰窟般寒冷起来。
「文……?」
林恩祥难以置信的看着阿文,亦或阿文的幻影,这是他第一如此清晰的出现在其它的地方,而且,他的出现似乎是为了阻止自己?
「文?」张庭神智迷乱的顺着林恩祥的视线望过去:「他在哪里?在哪里?」
听到林恩祥低喃阿文的名字时,阿武周身一颤,他费力的扯住林恩祥的衣角,用沙哑的嗓音说:「祥……那是幻觉……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不要去理会他……」
可是林恩祥的眼中、耳中、甚至脑海之中只剩下阿文那哀伤的眸子与悲哀的神情。忽然张庭疯了一般推开林恩祥,在屋中漫无目的狂吼着:「阿文在哪里?在哪里!?为什么你能看到我却不能!?」
林恩祥痴痴的看着阿文,他如此真实的站在自己眼前,那肌肤,那发丝,无一不是如此真切的呈现,却,只有自己能看得到?如果他是潜意识的呈现,那么,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自己潜意识觉得不能杀死_ 张庭吗?因为阿文爱他……对吗?已经伤害过阿文,怎么能再伤害他所爱的人……?
「可是……」违反了自己的本愿的林恩烊,正拚命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双拳:「他对阿武……」
他居然敢那样对待阿武!怎么可以原谅!?
「阿文!阿文!」
张庭继续疯狂的四寻找着,忽然,他的目光定在床上微微喘息的阿武身上,两眼一亮,立刻上前抓住阿武的双臂,又惊又喜的叫着:「阿文!我看到你了,阿文!」
「啊……」
阿武吃痛的呻吟一声,林恩祥几乎想也没想立刻将张庭掀翻在地,重重的踢了他一脚。所有负面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出来。眼前浮动的只有阿武屈辱的哭泣神情,一瞬间忘记了阿文与眼前之人非比寻常的关系,更忘记了对阿文的愧疚心态,唯一记得的只有阿武曾经惨遭此人的蹂躏污辱!
杀了他!杀了他!
脑中有一个愤怒的声音在叫嚣着,但一声惊呼却阻止了他几乎迸血的眸子中一那涌起的凶光。
「祥哥!」
凶残的戾光稍稍消歇,林恩祥急促的喘着粗气,硬生生的将满腔的怒火熄灭在眼眸之中。他一把将阿武抱起,目光刻意避开阿文所站的位置,转身走了出去。阿文默默的望着林恩祥的背影,哀伤的目光幽幽的飘荡在空气之中,随即,纤瘦的身影慢慢消散于无形之中……
「阿文……阿文……你在哪里……」
张庭茫然无助的在屋中四寻找着,神情可怜得如同被弃的孩童。他喃喃着跪倒在地,目光呆滞,身体无意识的摇晃着,低低的呓语声幽幽传来:「对不起……阿文……对不起……」
大概,那是他唯一能对阿文说的一句话……
屋外电闪雷鸣,暴雨冲刷着崎岖的山道,混沌的天地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林恩祥抱着阿武艰难的在泥泞的小路上走着,他下意识的紧搂住阿武,尽量减少雨水拍打在他身上的机会。阿武的神智有些模糊,在暴雨的肆虐下疲倦的闭上了双眼,无意识的靠到了林恩祥的肩头,昏昏欲睡。
「阿武,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回家。」
林恩祥在阿武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心酸的感觉令他本就模糊的视线更加难以看清前方的路。
都是我的错!怎么会让阿武受到这样的伤害?明明想过要好好保护他的,却……
「砰……」
一声震耳欲袭的枪响从背后的木屋中传来,林恩祥的步子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向前走去。
不论那人做过什么,却,真的能体会到他爱阿文的那份心情……
至少,阿文的灵魂从此不会寂寞了吧……
忽然脚下一滑,临近陡峭山崖的土路随着暴雨的冲击而瞬间崩塌。林恩祥本能的抓住一突起的坚石,但阿武却蓦然滑下,林恩祥惊叫一声慌忙抓住他的手腕,但阿武的半身已经完全悬空。
「阿武!」
大喝声令半昏迷的阿武微微回神,但无力的身躯却不能做出任何动作。所幸的是林恩祥身体强健,而阿武身形较小,不然他下坠的那一瞬间便会踏进鬼门关。但是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虽然林恩祥可以阻住阿武的坠落,却没办法轻易的将他救回。正当林恩祥吸几口气正欲使力之时,忽然,一个身影闪入眼帘,令林恩祥一时怔住。
阿文……?
林恩祥痛苦的摇摇头,再度望去,阿文依然如此真切的站在自己面前,他甚至伸出手,轻轻的按在自己紧拽阿武的手上,淡淡的笑着。
几乎感觉不到的抚触,轻如浮萍的笑容,没错,是阿文……
「你是不存在的……是我的幻觉……」林恩祥闭上眼睛,彷佛是自我催眠般喃喃着。
「放手。」阿文轻轻的说。
林恩祥蓦然睁开双眼,阿文依然淡淡的笑着,柔声道:「放开他的手,祥哥。」
放开?那阿武就会死!为什么?如果他是我的潜意识,为什么我会想让阿武死!?
「你在说什么?」林恩祥完全怔住了。
「放开他,祥哥……」阿文笑得无邪而温柔:「我曾说过,我与他只能选一个时,你会选谁?现在,就是选择的时候。我与他,只能留下一个。」
林恩祥怔怔的看着阿文,手却无意识的更加握紧了阿武越来越滑的手腕,却,始终无法将他拽起。彷佛所有的力量都随着阿文淡淡的话语而消失殆尽,明知阿武身危险之中,却迟迟无法动弹。
「他是你亲弟弟啊……」
林恩祥难以置信的看着阿文,善良的阿文无比宠溺阿武,这些自己都知道!那么,阿文会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语吗?他的话,无疑在将阿武往鬼门关推。
「他死了,我就能存活。」阿文微笑着说:「他们都说你疯了,可是你确实能看到我不是吗?这一年来,你与我朝夕相,为什么要因一些人的挑拨而怀疑我的存在呢?你的愿望,不就是与我塑造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吗?我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那么你呢?」
「可是……」林恩祥本能的排斥着,却又本能的接受着某种不知名的思维在脑海中翻滚。
「放开手吧,祥哥。」阿文轻轻的倚靠在林恩祥的肩头,如同一只温驯的小猫般乖巧可人:「我可以原谅你的背叛,可以原谅你受到与我同样长相的阿武的蛊惑,我甚至可以原谅你想同时拥有我跟阿武的想法,但我不会原谅你在此刻选择了他,这是你我的最后一机会。所以,放开手吧,从此只剩下你跟我的天地……只属于你我……」
林恩祥怔怔的听着,犹如出神般呆滞,手无意识的放松了劲道……阿武的身子蓦然一沉时他才倏回神智,急忙又重新用上所有力气。好险!那一瞬间自己竟真的打算放开!怎么可以?阿武有什么错?他只是无辜的被自己的自私卷入到一场尴尬的爱恋之中,如果有错,那也是只属于我的罪孽,为什么要用阿武的生命去堆砌自己的理想世界?不!不可以!
阿文的笑容慢慢敛起,他冷冷的看着林恩祥懊悔的神情,忽然扬起一丝冷笑。林恩祥的脚底一沉,已经松塌的泥土蓦然下陷,失去平衡的身躯再也无法维持适才的僵持。林恩祥再也控制不了阿武身体的坠落,他固执的紧扯险些令他也跌出崖外,一瞬间的犹豫令阿武的半边身躯完全踏入了鬼门关!
「不!」
林恩祥像疯了一般大叫起来。但是,却怎么也无法在自己不堕崖的情况下救起阿武。自己坠下的话,阿武也会一同坠下;可是自己不坠下的话,阿武迟早会在自己力量用尽的时候下坠。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
「放手吧,你坚持不了太久的。」阿文轻松的语调中竟有着一种快感。
「为什么?为什么你死了却依然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林恩祥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为什么不离开呢?你留在人世还有什么眷恋吗?我曾经相信你是我创造的,因为在家中的你的确随我的情绪波动而改变。但为什么此刻的你却会令我觉得你有鲜明的意识?你到底是谁?阿文不会如此残忍,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你离开,不要再来迷惑我,求求你!」
阿文的目光凛冽,他淡淡的说:「是你留下我的啊,你不肯接受我的死,所以为自己创造出一个。却为什么不能接受真正的我呢?我给了你机会,为什么你不珍惜呢?你已经不爱我了吗?」
阿文的声音渐渐升高,情绪明显波动起来:「放手!放开他!林恩祥,爱我就放开他的手!」
「不!我不会放手的!」林恩祥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如果是我强留下了你,那我现在请你离开!我爱你,但我不会把这份爱建立在阿武的死亡之上!绝不能!」
「为什么!?为什么!?」阿文大吼着,质问着。
「因为……」
臂间的力道已经渐渐消失,阿武的手在渐渐滑下,自知无法再握住他的林恩祥近乎绝望的看着阿武,曾经迷惑的情愫彷佛在临近死亡的一瞬间无比清晰起来。
「……我爱他……我知道同时爱上两个人是多么荒唐,可是我确实爱着你们……如果阿武注定要死的话,我,绝不会苟活……」
被雨水润湿的手腕依然在缓缓下滑,林恩祥无助的感受着手间滑动的感觉,彷佛连灵魂也随之抽走一般……
「阿文……」林恩祥的目光紧紧的盯在阿武的身上,哀伤而绝望的眼神中透着一种豁然的坚定:「我有一句话一直没有对你说过……」
阿文静静的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林恩祥,一声不响。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利用自己的权势将你强留在身边……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不顾你的意愿强占了你……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强迫你去接受我的爱……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逼着你去承受本不应属于你的一切……
「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一手促成你悲剧的结局……
悔恨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淌下,林恩祥终于忆起了一切的一切。
那致命的枪响后,阿文伸出沾血的手向自己乞求最后一声原谅,为他隐瞒了他的爱情。
可是,他哪里有错?从头至尾,错的,只有自己自以为是的爱罢了……张庭悲愤欲绝的一枪轰走了自己的神智,也轰走了那一段悲伤的记忆,可是,潜意识知道自己的懊悔吧?所以,你再一出现在我眼前,让我可以继续爱你。却,忘记了曾经的懊悔。所以我做尽一切,却独独忘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阿文……
林恩祥的嘴角扬起一丝悲戚的浅笑。
我也对不起阿武,因为他的生命将从我的手中流逝……真的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不过不要害怕,因为我会陪你,我再也不能容忍所爱之人又一因我而死,所以这一,我会陪伴着我爱的人,共赴黄泉。
林恩祥放弃般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忽然臂间一轻,彷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自己,林恩祥蓦然用力,身子剧烈后移,竟轻易的将阿武拽了上来。林恩祥几乎是死死的搂住终于重回自己怀中的阿武,颤抖的身体令他有种茫然的不真实感。
我……救回了阿武……?
林恩祥怔怔的抬起头,暴雨雾帘的天地之间,一个白衣的男子浅浅的冲自己笑着。那笑容,单纯而无邪,如同月光般柔和温馨,就像记忆中初遇阿文时的笑容……
「文?」
不知何时起,那个透着隐隐邪恶气息的阿文消失不见了,眼前只有这个笑容温柔的会令人沉溺的阿文。
忽然耳际传来暴雨肆虐的声音,轰隆的雷声震耳欲聋,林恩祥这才察觉到自阿文的身影出现后,自己没有听到丝毫声响,彷佛整个世界里只剩下自己与阿文的声音……
再度望向阿文站立的方向,却只有漆黑的一片,阿文不见了,那个闪着朦胧白光、如同天使般纯洁的男子,难道只是自己的又一个幻象……?
阿武低低的呻吟一声,惊回了林恩祥的神智,他又惊又喜的呼唤着阿武的名字,看着他慢慢苏醒过来。
「祥哥……」
祥哥?
林恩祥一怔。
阿武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悲怜而温柔,他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林恩祥的脸颊,以林恩祥格外熟悉但不应属于阿武的温柔语调轻声道:「一定要幸福……答应我……」
彷佛只有这一句话想说,阿武浅浅的一笑,便又缓缓的闭上双眼,手无声的滑下,再一晕迷过去。林恩祥蓦然收紧搂住阿武的双臂,将头埋在阿武的颈间,感觉着血脉的流动与他均匀的呼吸,终于低低的呜咽出声:「我答应你……文……我答应你……」
暴雨依然冲刷着雨中的两个人,但天际却开始渐渐豁朗起来,应该,马上就会雨过天晴了吧?
尾声
肌肉强拿着厚厚的一叠资料一面说着,一面急步追赶前方的男子。那个男子穿著笔挺的西服,俊朗的面容已经褪去了孩子般的稚气,转而换上了一份精干英明的睿智感觉。他,正是罗铭武。
负责了东区大半事务的罗铭武早已成了继林恩祥之后又一不可缺少的关键人物,他雷厉风行的将东区所有毒品生意连根拔起,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将所有黑市交易进行漂白,东区几位恶行累累的负责人摇身变成了公司大老板,整天打打杀杀的小混混们也开始穿西装打领带,进出高档办公大厦。虽然少了毒品这一大摇钱树,但是他们旗下的几家公司纷纷上市,光股息便足够众兄弟吃喝玩乐,又不怕留下案底,引得其它区也开始纷纷效仿。
而罗铭武也因此而成为了东区第二号老大,肌肉强也习惯了有事便来问罗铭武的工作模式。
沿途的手下都恭恭敬敬的向他们二人打着招呼。肌肉强忙于汇报东区这一季度的收益,待回过神来时,这才发现罗铭武已经径自走到林恩祥的办公室门前。
肌肉强当即拦于门前:「武哥,祥哥很忙……」
阿武笑得灿烂非常,眼睛半成一条缝:「是吗?那我这个副头头总该帮帮忙吧?」
肌肉强面红耳赤,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拦于门前死活不肯让开。
阿武不悦的一挑眉毛:「阿强,如果你认为林恩祥希望看我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话,就别让我进去。」
「武哥……」肌肉强结结巴巴的说:「祥哥也是迫不得已的……」
「是吗?」
阿武继续笑得十分开怀,正巧一名年轻的手下经过,阿武的眼中当即闪过一丝精光。他一把扯住那人,挑逗似的用手挑起那人的下巴,啧啧道:「好俊的小伙,你叫什么名字?新来的?」
一边说着,一边半个身子已经靠了过去,吓得那人节节后退,为这飞来「艳」福而大惊不已。肌肉强更是吓得面无血色,急忙连连点头:「你进吧!你进吧!」
上武哥不过搂着一个弟兄的肩就让祥哥飞醋吃个不停,若这般暧昧的场景让祥哥看到,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呢……
阿武冷哼一声,立刻转身,那个可怜的手下一头雾水状,在肌肉强的暗示下急忙逃命。紧接着,阿武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大门!肌肉强下意识的咧咧嘴,闭上了眼睛不敢看下去了。
只见宽敞的办公室内竟莺莺燕燕眼撩乱,七、八名身材妖娆、装扮火辣的艳丽美女将林恩祥团团围住,更有甚者已经骑到了他的腿上,乍一看,真是享尽齐人之幅的模样。可是林恩祥却一副无奈的表情,愁眉不展,说不清是哭还是笑。
阿武的蓦然闯入令林恩祥当即心虚的站起身,可怜了身上的美人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掀翻在地。林恩祥也顾不上怜香惜玉,只能尴尬的看着阿武,一脸赔笑。
「武哥,这些女人是教父送来的,不能不收,祥哥也是迫不得已的。」肌肉强忙悄声解释道。
阿武闻言更怒了几分,低咒一声:「这个老东西是不是暗恋林恩祥啊!隔三差五就送点莫名其妙的东西过来!」
肌肉强暗自咋舌,还不是你的嘴巴太毒,老是骂教父如何如何,他才索性以激怒你为乐了……
阿武看了看林恩祥脸上几个明显的口红印,更是气不打一来,怒极反笑:「哟,我好象来的不是时候嘛!」
「武,你听我说……」
林恩祥狼狈的想推开众女,却被她们又一缠了上来,一时间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斟酌力道的小心推开对方,对方却又娇又嗔的撒起娇,真是气急败坏又毫无办法。
阿武早已看得两眼喷火,忽然,他一下子璨笑起来,笑容中透着某种令人心悸的东西:「阿强,你最近比较忙,所以不可能什么事都向我汇报对吧?」
「啊?」
「所以这些女人的来历我可是不知道的哦。」
「啊!?」
阿武继续无邪的璨笑着,他拍了拍手,立刻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站到了他身后,阿武闲闲的一指众女:「不知哪里来的妓女居然敢私闯咱们东区总部,立刻抓回去好好审讯一番,说不定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派来的杀手。」
「是!」
数名壮汉立刻冲进屋里,顿时屋内娇声尖叫此起彼伏,却全被众男士毫不怜惜的扛了出去。
「罗铭武!我们可是教父送来的,你敢这样对我们!?」
阿武闻言,立刻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我明明看到们意图不轨嘛!居然还敢诬陷给教父?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替教父出口恶气!」
「是!」
于是乎,极为壮观的众男抬艳女的场景浩浩荡荡的在东区总部上演了。
而办公室内,肌肉强自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已经悄悄的退了出去,顺便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阿武用能杀死人的目光死死的瞪着林恩祥,嘴角含着一丝冰冷的阴笑。林恩祥暗叫不好,只得讨好的走上前,像撒娇似的搂住阿武,晃来晃去。
「武,你知道我也是受害人嘛。」口吻委屈得好似他是第一被害人一般。
阿武虚虚的笑着,双手用力的捏着林恩祥脸上有口红印的地方,毫不留情的撕来拽去:「是吗?怎么,她们服侍得不舒服啊?」
可怜林恩祥痛得哎哟连连,却也不敢挣脱,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阿武,希望他能「手下留情」。阿武捏够了,手上没劲了,林恩祥的脸也通红一片了……阿武看着明显变红的脸颊,怔了怔,露出了一点后悔的神情,没想到气愤中的自己手劲竟如此重……可是又拉不下脸道歉,最后只能用手轻轻的抚摸着。
「不疼。」林恩祥笑着说道。
阿武没好气的眼一瞪:「我又没问你!」
林恩祥嘻笑着搂住阿武的腰身,轻轻的啄了他的双唇一下。阿武不悦的皱皱眉,却没有生气,仍然用手揉着林恩祥的脸颊。
「要是肿起来,我看你这个东区老大的面子往哪里摆!」
林恩祥大叹一口气:「从你在年度总结大会上当众踢我一脚后,我已经毫无形象可言了……」
阿武的脸一红,瞪了他一眼:「谁让你听教父的话去相什么亲!」
「那也不是那天的事,你干嘛非挑东南西北四区所有人都在的时候找我算帐啊……」林恩祥一想到当时其它三区的老大都以暧昧好笑的目光看着自己时,就有种想撞墙的冲动。
「我是那天才知道的嘛……」阿武自知理亏的垂下头:「然后就立刻去找你了……当时气昏头了嘛……没考虑那么多……」
「更可气的是,你不知道那个相亲的女人是教父的孙女就不要乱骂啊,还当众骂得那么难听!你知不知道她在美国唐人街的势力有多大?你的小命能保到现在说明人家有气度,不跟你计较!」
「可是……」
「还得我赔茶道歉,才终于了结此事,不然,哼!」
林恩祥一副丢尽了脸面、赔足了礼的模样,阿武最终像蔫了的皮球一般软了下来。林恩祥斜眼看了他一眼,自知时机已到,立刻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轻轻的吻了阿武一下:「没办法,谁让你是我最最最爱的人呢?只好什么事都担待了。」
阿武闻言,立刻笑得眼睛成一条缝,开心的窝在林恩祥的怀中,像只小猫般蹭来蹭去,也因此成功的忘记了适才「美女围恩祥」的怒火。看来,林恩祥能作东区的老大也不是胡混上的……
不过,阿武似乎依然没有发觉,当初替他还给美国黑势力四十万美金的教父与那个身为唐人街老大的孙女之间,会与那绑架事件的构成产生何种的微妙联系……
「祥,晚上咱们去吃料理吧?」
「好。」林恩祥想了一下,忽然道:「为什么你总是叫我『祥』,却不叫我『祥哥』呢?」
「我为什么要叫你祥哥?」阿武白了他一眼。
「可是,」林恩祥小心的试探着说:「坠崖的那天你明明叫我祥哥了啊……」
阿武了他的胸口一下:「我说了多少遍那时我晕了,根本不可能叫你啊!你是做梦吧?」
「……」
难道真的是……?
「你怎么了?」
「没事……」林恩祥忽然莫名的开心起来,他紧搂住阿武,极为甜蜜的说:「我一定会幸福的,一定……」
阿文自那个雨夜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也许是因为自己许出一定要幸福的承诺后,他便永远消失了……
也许,他真的是自己的心结创造出来的幻影,解开了心结,便自动的消失……
也许,他真的是一缕被自己的思念强禁在人间的幽魂,自己豁然了,他也终于得以解脱……
也许,他真是阿文的灵魂,不放心我独自一人痛苦,而当我找到了新的寄托后,便欣慰的走了……
也许,他只在最后那一瞬真正的出现过,然后含笑的离开了……
也许……
不论如何,他真真正正的离开我了,不论现实中还是心理上,而我,也真真正正的再一获得了幸福……因为有阿武的陪伴……
「有毛病的家伙……」
阿武被林恩祥愈紧的拥抱弄得生痛了起来,怒瞪了他一眼,便不理睬他似的低下头。忽然,微嗔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隐藏在了幸福的笑容之中。
哥哥,我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小小的卑鄙一下,你应该不会生气的吧?嘿嘿~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