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降君心》+番外 BY:绯语
作者: 三月物语st 25/9/7 17:16 583
第一章
阔别七年,我再回到京城。
曾几何时,京城中的景象又华了几许。生逢盛世,国泰民安,是上天对我朝人的莫大恩赐。江南才子才华横逸,北方武将豪迈潇洒,一时间风流人物辈出,一路返京,竟得感慨万千。在偏远之地习医七年,初归来不禁恍如隔世。
我姓柳名菲,有一个和我风度翩翩的形象格格不入的小名――菲菲。据说是语出《离骚》的‘佩缤纷其饰兮,芳菲菲其弥章’;又或是语出自《上林赋》的‘吐芳扬烈,郁郁菲菲’。但无论语出自何,我对这个名字还是敬谢不敏。
为我起这么女气的小名的人,并不是我的爹娘,也不是我姐,而是登基三年的当今皇上。
我是本朝重臣左丞相柳宏之子,两年前则成了国舅爷,因为我的姐姐成了皇后。所以我除了是个公子哥儿外,也算是个皇亲国戚了。
有一点需要立刻声明,那就是我绝对不是一个飞扬跋扈之徒,我爹也不是一个鱼肉百姓的丞相,他可是忠义严明堪比魏贞。不要以为位高权重的全是贪官污吏,一个个肥头大耳,贼头贼脑的,一身珠光宝气俗不可耐,如果你这样想,那可大错特错了,对我和我爹来说未免太过侮辱。
我是不会对我的相貌作任何的描述,留有余地以供诸位想象,但是请谨记两个词绝对没错,一个是英俊潇洒,另一个则是所有英俊潇洒的人都具备的气质,就是风流倜傥。
我已经七年没有回来过京城了,一个丞相之子,一个国舅爷,放着锦衣玉食不享,在外偏远之地游学整整七年,怎么说怎么奇怪吧,个中的缘由,我来简单说明一下好了。
我十二岁那年,得了场重病,一条小命几乎被牛头马面给拎走,京城号称妙手回春或是华佗再世的所谓神医们都束手无策,先皇连御医都革职了好几个。
在我爹急得像热锅蚂蚁的时候,我的师傅来了。尽管师傅在江湖默默无闻,但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结果我的一条小命还真的给硬生生地从阎罗王抢了回来,虽然也可以说是阎罗不想收我这猴子精似的调皮鬼,让我继续遗祸人间,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师傅才是那个称得上妙手回春,华佗再世的神医。
师傅当初一定是看出了我还未显露的才智,才救我一命,但条件是我得跟他学医,四悬壶济世,习全他的衣钵。
现在,聪明伶俐的我自然不负众望,仅仅七年便顺利出师了。
站在丞相府的朱漆大门前,我不禁微微伤起脑筋来。虽无近乡情怯之意,也无乡音无改鬓毛衰的情况,但男大(?)十八变,毕竟我出去的时候才十二岁多点,整整有七年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爹能不能认出我。
这七年期间,我托人捎回来的信少得可怜,五根手指都能数得出来,并不是我不孝,实在是山野林的地方找不到一个恰恰要去京城的人帮我送个信啊。连今天我要回来我爹都不知道……
门口的侍卫是我走了之后才来的,别说是认出我这个少爷来,他们压根不信我的话,证也不查,铁口直断,竟然一口咬定我是来混饭吃的,二话不说,几个人围上来,一番七手八脚,将我推下了门前的台阶。
虽然他们忠心可嘉,但!这,这也太岂有此理了吧!
正当我施展浑身解数,卯起劲儿来与这几个愣头青理论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大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女子挽着篮子,莲步轻移地从里面踱了出来,一抬头,立刻便看见了和侍卫纠缠不休的本少爷,登时一双杏眼睁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我好半天,篮子也拿不稳,掉到地上,骨碌骨碌地打了几个滚儿。
天啊,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好象无数只青蛙在心里七上八下地乱窜,奶娘啊,你可千万要认出我来,我可不想成为沧海遗珠啊!
事实证明上天还是眷顾我的。
“你……菲菲少爷!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奶娘热泪盈眶,一把推开围着我的被吓傻的一干侍卫人等,扑到我面前来,紧紧地抱着我。
“太好了……太好了,菲菲少爷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虽然她喜极而泣和那温暖的话语令我感动非常没错,但随着一声接一声的‘菲菲少爷’,被我掩埋七年的童年的小名再被迫浮现于世……
我得意万分地睨了侍卫一眼,看吧,我是真的柳菲,才不是混饭吃的,而且可见过混饭吃的有我这般好模好样,玉树临风的吗?
呜,还是奶娘疼我这没娘的孩子,七年不见,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刚才和侍卫推搡间,不慎磨破了点手腕的皮,握着我的手的奶娘立刻发现了,当即斥责侍卫的粗鲁。
忠心耿耿的侍卫们委屈地头都低了下去,被奶娘训斥了几句,为首的那名受到另几名的眼神哀求,终于结结巴巴地辩解起来:
“京,京娘,小的几个以为……菲……少爷……是……”他们正要说‘菲菲少爷’的时候,我一个凶恶无比的眼神飞过去,当即令他们硬生生咽下了另一个菲字。
“是……是个扮男装的女子……要,要来混饭吃……所以……”
我一听,脸立马黑了下来,正欲发作,真是岂有这个理,既然认为是女子,你们几个堂堂七尺男儿难道不懂怜香惜玉?啊!不对!应该是本少爷哪里让你们看起来像是个女的了?
此时,奶娘丢了句“下不为例”后便兴冲冲地把我拉进了丞相府,满腔怒火也只得作罢。
七年时间如白驹过隙,丞相府倒没怎么变,亭台楼阁该在的还在,一样没少。
奶娘唤来一个手脚看起来很伶俐的小厮,让他带上令牌,把在宫中探望我姐姐的爹给叫回来,又打点了些我回来后应有的准备,便像个真正的娘亲一样仔细温柔地关怀我七年来的生活。
俗话说,受了委屈的儿见不得娘,说起几年来的习医之苦,我差点没一把鼻涕一把泪。但细细地端详了这个犹如我真正的娘亲的女人,我悲伤之情却更甚了。
奶娘风韵犹存,神采奕奕的眼神一如以前,但眼角的几条细小皱纹在她开怀大笑时却不小心泄露了她韶华飞渡,镜里朱颜暗换。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辞树。这七年来,我没对奶娘尽过关怀,尽管她与我毫无血缘关系,但娘亲的早逝和奶娘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使我把她当成了真正的亲娘,现在学成归来,乍见她老了几许,真是十分的惭愧……试问世间哪有见到自己爹娘老去的儿女不悲伤的?
“菲儿回来了么?!”忽然听得门外爹洪钟般的声音。
奶娘不禁莞尔,对我笑道:“菲菲少爷,瞧老爷想你想的,真是个急性子,人还没影儿,声音倒先到了。”接着,奶娘往门口高喊几声:“回来了!回来了!不正在这里么!”
我紧张地看着门口,一会儿便出现爹风风火火的身影,我正蓄满劲准备扑上去来个感人的拥抱,怎知也是一眼就认出我来的爹看到我立刻破口大骂我不孝,说七年来真可算是无音无讯的,好几以为我在外被人咔嚓掉了!寥寥可数的几封信里面只有寥寥可数的几句问候,自己的近况只字不提或几句话带过!
我因为颇为心虚,有生以来首低头不反驳,乖乖地被他骂,心下却有点甜丝丝的快乐。
当爹爹骂够了,我期待的父子俩的重逢互问近况的场面要出现的时候,一个慵懒的声音插了进来,生生打断了我脱口而出的感性话。
“呵呵,菲菲果真回来了。怎么也不进宫来说一声呢?”
啊?我猛一抬头,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笑脸,有一个高佻的身影背光站在大厅门前。
我不禁脱口叫了出来:“啊!永晔哥?!”
话音刚落,爹从旁边伸出手来,紧紧捂住我的嘴,让我只能唔唔唔地叫着,他一边按着我的头一边赔罪:“皇上,您怎么来老臣这里?这怎么行?明儿老臣就会叫菲儿进宫。怎敢劳架?”
爹赔罪一番,又低下头,大声喝我:“菲儿,叫皇上!哪能如此无礼,唤皇上的名讳!”
我这才打量一番赵永晔,一身的明黄袍子,不是天子是何人?原来我们能嬉闹玩乐的时光早早一去不回了……
不禁有点黯然失神,低下头去。
“柳丞相,算了,菲菲只是一下子改不了口,朕也不喜他与朕太生疏了。”赵永晔笑道。他一转身又对身边的小太监道:“你先下去吧,朕与菲菲要好好的畅谈一番。”
第二章
爹与其他人便鱼贯而出,偌大的厅子里剩下我与赵永晔。如果依照七年前,我是绝对要和他大眼瞪小眼地闹着玩儿,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可是真龙天子。就算我敢,搞不好被赵永晔给一刀子砍了。
“坐啊,菲菲。”赵永晔径自坐到平时爹坐的位子上,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我也坐下。
什么啊,摆什么皇帝架子。我心里嗤道。
赵永晔见我坐定,劈头便问我:“菲菲,今儿回来,你见过五弟和七弟了吗?”
这个五弟和七弟都是赵永晔的,不是我的,而且无论是五弟赵永还是七弟赵永寰,全都比我大起码五年,所以七年前,只有十二岁的我只有被他们这三兄弟欺负的份,特别是那个赵永寰,简直每都要把我弄哭才罢休。
但是……
我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拼命来救我的也是赵永寰,虽然我就只遇到过一危险。
那贪玩,躲到一间小屋子去,恰好进去后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竟然置身火海中,赵永寰赶来,见到我在里面,二话不说,抢过救火的仆人的水桶,猛往头上一浇,暴怒老虎似的冲了进来,抱起我就往外逃。我被他抱得紧紧的,没受什么伤,倒是他,手臂上被烧伤了一些,留了疤,触目惊心的一块。
因为赵永晔已经是皇上了,我也不敢像以前那么对他造些,便规规矩矩地正襟危坐,老老实实答道:“只见过永哥,没见永寰哥。”
“菲菲,你去见五弟却没有见七弟?”赵永晔显然有点吃惊,托着下颚的手差点托不稳,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因为我进城时永哥的府邸顺路。”我老实地回答。
“顺路……原来如此。呵呵。”赵永晔暧昧地笑了两声。“菲菲,明儿去见见七弟吧。他可盼你盼得紧呢。”
“啊?”我怔怔,盼我?随即不屑道:“永寰哥又想捉弄我了?”
“没有的事儿,七弟自从你走后变了很多呢。你现在要他捉弄你他也不干了。”赵永晔又暧昧地笑两声,说话的时候特别着重‘自从你走后’这几个字。
啊,永哥也有这么说,到底赵永寰怎么个变法呢?忽然我有点好奇起来。
“好了,朕还有些事,就不打搅那么久,先回宫了。”赵永晔说了那么些莫名其妙的话把气氛变得暧昧非常后,不知为何得意万分地要离开。
我恭敬地站起来相送,真是累死,要不是我爹刚才离开前眼神的警告,我才不会这么有礼呢!真讨厌,为什么赵永晔要作皇上呢?他一做皇上,我对他就必须来个君臣有别。
忽然,心里莫名地有点兴幸,还好,当皇上的是赵永晔而不是赵永寰。
赵永晔忽然走近我,摸摸我的头,笑道:“菲菲,以后可以不用这么拘谨,在没人的时候你还是可以叫我永晔哥的。”
我愕然地抬头看着他,他紧接着又道:“对了,听闻你现在的医术不错,不妨考虑一下到朕这儿当个御医。”赵永晔略一沉思,忽然又道:“不过如果你真想来,还是问问七弟吧,呵呵。”
没等我回答,赵永晔便施施然地离开了。
日一早,我因为前几年养成的习惯,鱼肚白的天色时便醒了过来。自己打水梳洗一番,一路径直往厨房走去,和些仆人婢女打招呼。
对于我这个忽然出现,以前也略有耳闻的少爷,他们并不见得有多害怕,很是亲切地和我说几句话,有几个热心的来捧我端入卧室的水盆,被我笑笑阻止了。
在师傅的严格教学下,想不养成亲力亲为的习惯都很难。以前刚跟师傅的时候,没人服侍感到很不习惯,现在倒是变得对于别人的服侍很不习惯了。
用过早点,我便出门找赵永寰去了。
七王府的管事林叔也是个和蔼的大伯,经我报上名来,笑呵呵地端详我阵子,认出我来,夸我一句菲少爷长大了,又漂亮了些,便让我进王府。
天色尚早,我也料定赵永寰肯定没起来。但把他从睡梦里揪醒这档子事儿我也不是初犯的了,赵永寰顶多就是多欺负我一半,于是高兴地推开赵永寰卧房的门。
直到走到赵永寰的床边,我才惊讶地发现床上不只赵永寰一个人。
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光溜溜赤裸裸的女人。
爹啊娘啊,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女人光着膀子睡觉,幸好赵永寰搂着她,我没看到重点,但也够刺激的了,当即轰地红了脸,两道艳红的液体自鼻子喷出,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我赶紧擦啊。都怪平时在山里采药,哪里见识过这些?忽然见到如此刺激的画面,实在是……
啊,好丢脸!赵永寰不要醒来啊!老天!拜托!
但偏偏赵永寰就是醒了。
他睁开眼睛,慢慢地对准焦点,疑惑地看着正在一边努力与鼻血奋斗一边看着他的我。
大眼瞪小眼一番,我们都愣住了。
“菲菲……?”赵永寰的眼睛越瞪越大,几乎要裂出来。
我破坏了他的温柔乡,自知理亏,连忙赔笑道:“永寰哥……嘿嘿……对不起哦,我下绝对绝对不会再破坏你的美梦的!”我拼命傻笑,企图抹杀事实,慢慢地退后……
赵永寰的视线落到我捂着鼻子的手上。他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女人,再看看我的鼻血,好象恍然大悟,脸色变白,然后变青,然后再变成黑色,如此这般好几回,脸色已经差得不能再差的时候,剑眉紧拧,整个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
好啦,我知道我不该看到你的女人,我知错啦,但你不要这样凶地看我呀,初行犯都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吗?何况不知者不罪……
“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赵永寰忽然大吼一声,我刚好低头看着自己的鼻子,没看他,听得他吼我,我的脾气也来了。从小到大,没人敢吼我的,连师傅也是,我做错了,他会很耐心地和我讲,爹啊,奶娘啊,就连皇上和五王爷也从未吼过我!
我不过看她一眼就被他骂,这有天理吗?
“生气什么啊!赵永寰!滚就滚呗,以后我才不要再来七王府找你!哼!”我气呼呼地转身夺门而去。
“菲菲!你误会了!我不是叫你……”赵永寰的声音被我可以忽略,误会?误会什么?我大步大步地往前跨。
走到园的时候林叔看到我,吓了一跳,忙问:“菲少爷,怎么了?”
“没事,林叔,你先下去。”身后有个声音代替我回答。我一听是赵永寰的声音,拔腿就跑。
跑没几步,手腕被他攫住,使劲一拉,我整个被拉入他的怀中。
紧接着,一双手臂把我的腰环得死紧,赵永寰将头低下来,在我的背后贴着我的脸颊。
一想到他为了一个女人凶我,叫我滚蛋,什么兄弟情份都不顾,心里不禁一阵委屈。我挣扎了一下,两人力量悬殊,我的反抗无效,便一声不吭起来。
“菲菲……菲菲……”我听到赵永寰在我身后喃呢着我的小名,沉而破碎的声音。
怔怔,我慢慢开口:“不要叫我菲菲,我不小了……”
“菲菲……你终于回来了……七年啊……”他明显地有听没有记,手上的力量又大了些。
我冷哼着讽刺他:“哼,你为一个女人叫我滚蛋?难怪永哥和永晔哥说你变了,变得可真是彻底啊!”
他震了震,忙道:“菲菲,你误会了,我是叫她滚不是叫你滚啊!”
我还是不说话,生气地把头撇到一边去,不大相信。
见我没吱声,他好象很害怕,又连忙道:“真的!菲菲!我叫谁滚都不可能叫你滚啊!”
“……”
“菲菲……对不起嘛……”我的天啊,这个七皇子居然在向我撒娇,蹭我的发鬓?
“……勉强原谅你……”
听得我这样说,赵永寰松了口气,把头凑到我的耳边,把气轻轻地喷在我的耳边,暧昧得连我都觉得不对劲。
他缓缓道:“菲菲,我等你等了好久……”
“啊?”我奇道:“等我?为什么?”
他忽然叹口气,以一种很沉重很沉重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念道: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菲菲……你懂吗?”
第三章
赵永寰对我一字一句地念: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我当场愣住,第一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这样的话,这之于我就好象听到一只老虎对我说你吃饭了没?没有我们就一起吃吧。
因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习惯性地呐呐开口问:“啊?什么?”
赵永寰放开手,大笑,“天啊,菲菲你没有读过书吗?”
我立刻转身去面对他。赵永寰一脸嘲笑的表情,仿佛我的问题是天底最白痴的问题,而他赵永寰就是在等我问这个问题。
我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赵永寰,你,在,捉,弄,我!?”
听我这样说,赵永寰恶意地大笑起来。我当然是读过书的,我的师傅可是一个才子。但我也不反驳他,从小到大,要吵赢赵永寰难于上青天,更何况在他是特意捉弄我的时候,我反驳,绝对只能让他用更恶毒的话来堵我的嘴,把我堵得灰溜溜的。
赵永寰笑够了,把我拉到几米外的沧月亭里。我这才注意到他只披了件外袍就冲出来追我,连腰带都没有系好,整件衣服松垮垮地耷拉着。
不知为何,赵永寰看起来好象真的变了很多,虽然喜欢捉弄我这点没变,但是看我的眼神,与我的接触却都好像有点变质,比如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那种……含情脉脉?把我看得脸上发烫。还时不时地轻轻摸我的脸颊一把,天知道他以前都是很用力地去掐我的脸,非把我掐得哇哇大叫地求饶不可,难道这又是他新想出来的捉弄我的方法?
我狐疑地盯着赵永寰,忽然,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赵永寰已经开了口。天啊,又有件匪夷所思的事儿,赵永寰居然开始结巴起来?
“菲菲……我……我……你……”
他我啊你啊地结巴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一点的句子,气氛开始变得火热起来,弄得我浑身不自在,饶是我耐性再好,也是受不住的。无可奈何之际,聪明如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开始很认真地揣测他的意思,结果稍微一想,果然让我猜到了。
“菲菲……我…”
“我知道……”我认真地看着他,其实有些事情是不用说得那么明白的。
“啊?”这换赵永寰吃一惊,张大了一张嘴,瞪着我看,“你知道?你为什么知道?”
我拉拉他的腰带,理所当然地说:“聪明如我,怎么可能看不懂你?你刚刚起来,又没有梳洗,衣冠不整的,多丢你七皇子的脸面啊,你很想去梳洗,但又怕冷落了我这个贵客没有礼貌,才不知如何是好,我说得对不对?”
我宽容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大人有大量地道:“去吧,咱们哥儿计较什么呢?快去,我等你就是了。”
赵永寰像被雷劈中,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吐出来,脸上青红黄绿的变,松开手,很怨恨地看着我,“菲菲,有时真是觉得你笨得很可恨。”
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啊,对了,听说位居高者都不喜别人猜出心里所想的,原来这样,难怪他生气,哼,他赵永寰都不能免俗,不过也如此嘛。
“我猜出你的意思令你很不高兴吗?”我厥着嘴,“你不要生气嘛,大不了下我不说就是了,只在心里偷偷地想,这样好了吧?”
“柳菲!”赵永寰生气地大叫:“我真是天字第一号的笨蛋!居然想对你说那句话!”
被他一吼,我委屈地说:“所以说你不用说嘛,我都懂的。”
“你不懂!你不懂你不懂你不懂!你这个笨蛋一点都不懂!”他一连说了很多个‘你不懂’后拂袖而去,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道:“你别走,等我梳洗完了立刻过来。你不准走!听到没有!”
“听到啦!”我对他吐吐舌头。
过了一会儿,一身光鲜的赵永寰走了出来,脸上喜气洋洋的样子。哇,刚才他还是怒气冲冲,现在就笑嘻嘻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赵永寰乐呵呵地走过来,在我身边坐定了,兴致勃勃地伸手拨拨我的下巴尖,被我偏偏头躲开了,他也不纠缠,放下手,笑吟吟地问我:“菲菲,你这么早来,吃了早点没有?”
我老实地点头:“吃了。”
“丞相府的厨房这么早就弄好早点了吗?”赵永寰疑惑地看着我,不大相信的样子。
“是没弄好,但我吃了点昨天剩下的。”
“剩下的?”
“对,一个馒头。”
“一个馒头?”赵永寰吃惊地大叫,“菲菲你居然吃馒头?”
“怎么啦?”我奇怪地看着他,“以前和师傅生活的时候都吃这些的啊。”
啊,我想起师傅的手艺,天下无双啊,师傅真是个妙人儿,医术好,人好,年轻,样子好,厨艺好,虽然每天都是粗茶淡饭,但我从不觉委屈了我这个丞相少爷兼国舅爷。
“师傅的手艺可真好……”想起师傅的手艺,我陶醉地喃喃自语。
赵永寰的脸马上沉了下去,擒住我的下巴,把我的头转过来看着他,他的眼睛危险地半眯着,“菲菲,请你以后不要再提你师傅,特别是在我面前。”
“为什么?”师傅是很好的人啊。
“因为他把你带走了整整七年!”赵永寰生气地大叫起来。
“哦!”我一拍手,恍然大悟,“你是因为他把我带走了,你没人可捉弄吧!其实你可以去捉弄其他人啊,比如刘尚书的儿子,比如你那么多的妹妹,也不是非我不可吧。”
“柳菲!我要掐死你!”
我们打斗一番,累得我气喘气喘在呼呼吐气,赵永寰把我轻轻拉起来,“菲菲,你吃那么点东西可不行,怪不得你那么瘦。”
说完,他唤来个婢女,让她送来些桂糕,七色水晶糕,红豆饼什么的。不一会儿,七八碟手工精致的点心摆满了沧月亭里小小的石桌。
婢女都摆好了就悄悄退下。赵永寰夹了块桂糕放到我碗里,温柔地看着我,笑道:“菲菲快吃。你很久都没有尝过御厨的手艺了吧。”
和他玩闹了一阵,我的确是有点想吃东西的欲望,而且这些御膳令人食指大动,便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了一半,叽呼叽呼地嚼着。
赵永寰也不吃,托着腮,眼带笑意地盯着我看,好象很满足的样子。本来我是不想去介意的,但如果有一个人在用看食物的眼神看着你吃东西,大概任谁都吃不下咽吧。
正要开口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赵永晔的话。
于是我嚼着糕点,含糊地说:“对了,永晔哥问我要不要到宫里当御医,唔,真好吃,永寰哥,我要去。”
“什么?皇上真的这么说?”赵永寰皱起眉,很不满的样子,“他怎么可以这样做?他的脑袋秀逗了吗?又不是不知道菲菲的为人……”
“怎么?我不可以吗?”
“不行!我不准你做御医!”
“啊!为什么!我要做御医!谁要你管来着?”我坚决表明意见。
“哼,你懂什么?”赵永寰轻蔑地看我一眼,“你懂世圆滑?你懂虚以委蛇?你懂得在那里保护自己?你蠢得跟只蛋一样!”
我生气地抗议:“你怎么知道我不懂了!不懂可以学嘛!”
赵永寰冷笑一声,嘲讽我:“别的不说,刚才你喊皇上什么?幸好这里没其他人,你改不了口吧,要是在宫里你也这么喊上一句,你十条小命都不够死!”
“永晔哥说我可以私下里这样喊他的!”我很不满他这样轻视我,不由得声音大起来。
“虽然你有我们兄弟三人,你爹丞相大人,皇后娘娘做后台,但树大招风,人家要整你,怎么小的辫子都可以拉得很长!到那个时候,皇上也保护不了你!你以为你又多伶牙俐齿?你呀你,连自己说错了什么都不知道!”
被他这样毫不留情地批斗,我耷拉着脑袋不吭声,其实他说得也没错……
赵永寰也许察觉自己的话重了点,连忙倾身过来,环着我,语气放柔了点,蹭我的脸颊,连连道歉,“菲菲,对不起,我的话重了……但我真的怕你出了什么事情,我救不了你……你不要生气……要是你想做大夫,我给你一间医馆经营好不好?菲菲……不要生气嘛……”
我这才不大高兴地抬头,继续闷闷地吃东西。
赵永寰无视我的老大不高兴,讨好地不断夹糕点到我的碗里,我自也是不客气,把它们当成赵永寰,拼命地咬咬咬咬!赵永寰也只能是无奈地赔笑着。
好不容易用完早点,赵永寰命人捧来一个棋盘,和我对弈。哼,我的才子师傅手下可没有弱将的,为了报刚才的一箭之仇,我痛下杀手,他的白子被我杀得片甲不留,棋盘上狼籍一片,我以压倒性的优势大获全胜,出了一口鸟气,自然爽了很多。
赵永寰输得悲惨,脸皮厚比铜墙铁壁,还乐呵呵地笑,挤眉弄眼地对我说:“菲菲,怎样,开心多了吧。”啧,说得好象是他让我似的,我知道他脸上挂不住,才勉强微笑,以示大量,温柔善解人意的本少爷怎么会戳穿他呢?
随后收拾棋盘,赵永寰说要带我游览京城的新旧风景,我的抗议再失效,被他硬生生地拉出王府。出去前,赵永寰对我上下其手一番,最后摸出我那个小小的钱袋,奸笑一声,没收了。
连着的几天,我陪他跑得腿都断了,城里城外的所有称得上闻名和称不上闻名的风景名胜都被逼着走了一遍,走马观似的,不知道看了什么。
更悲惨的是,我终于知道经济权不在自己手上到底有多么的悲惨,简直常人所非能想象的。
虽然我对一样东西稍微动动手指头,赵永寰立刻谄媚地甩下大把银子(当然不是本少爷的银子),双手奉上,我几乎在他身后可以看得到摇动着的尾巴。
京城的小吃是出名的好吃,该死的赵永寰每样只买一件,都是刚刚好大得足以让我尝出味道,却又小得足以把我肚子里的那条大馋虫诱出来却只能干打滚儿,然后赵永寰就会义正严词地说这个吃多了会凉,这个吃多了喝水后肚子会撑,那个吃多了会蛀牙,等等等等。
X的,本少爷都不计较,他倒别人在吃米粉他喊热(多管闲事)。在翻遍全身摸不出一个铜板的情况下,我只有屈膝纡尊威逼利诱撒娇恐吓,赵永寰才神一样地笑着跟本少爷提条件。
一样东西换一个吻,方法有两个,一是当即在大街上我吻他,一是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一索全,是他吻我。
于是我将我的脚轻轻地,柔柔地踏在他的脚上,赵永寰的五官立刻全都走了样。
但看在小吃的面子上,经我的利害权衡,选取方案二。大家想想,一世英明鼎鼎大名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本少爷绝对不能在街上只特定吻一个人,这有违我风流倜傥的原则,我可不忍心见京城美人梨带雨,翦瞳含恨。
如此这般在第五天,我累得摊在赵永寰的怀里死死睡去了,想什么呢?本少爷可是走累的,陪赵永寰走路比陪我师傅采药还累上一百倍。
在极度疲累的情况下许多骚扰都可以置之不理,比如马车的颠簸,比如有人在耳边不知喃呢些什么,但是也有一些骚扰是不能忽略的,比如伸进我的嘴里翻的舌头,又比如探进我的衣服里的那只极尽骚扰之能事的魔爪。
在这些不可抗外力因素下,我的理智战胜瞌睡虫,张开惺忪的双眼,冷冷地瞪着这个不知停止为何物的七皇子。
赵永寰在犯罪现场被逮,不见半点愧疚惊慌,耸耸肩,移开他的尊嘴,尊手还留在我的衣服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瘙我痒,可惜我定力非常人所能及,硬是僵着不笑,我不笑的另一个原因其实是因为赵永寰的瘙痒技术实在差,瘙出来的不是痒的感觉,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点酥麻,又有点发软。
所以我决定等一下让他敬我一杯茶拜我为师,我倾尽全力传授我毕生的瘙痒绝学。
赵永寰见我发愣,凑过头来,又啄了我的嘴一下,顺便把舌头伸进来瞎搅拌。本来我嘴里还有樱桃水晶糕的清甜流连唇齿间,被他这么一瞎搅蛮缠,什么都没了,我这才恍然大悟起来。
他拍拍我的脸,自言自语道:“咦,难道被我吓傻了?喂,魂兮归来~”
我回神,甚感对不起他。师傅教我,绝对不可占别人便宜,于是认真道:“永寰哥,其实如果你想吃,我并不介意。”
这换他傻呆了,完全被我的话感动住了,抽手出来,轻轻把我拉起来坐在他的腿上,严肃认真道:“菲菲,你明白我的心意了?”
我轻轻点点头,他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喃喃道:“……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天啊……”
我像个慈祥的娘亲一样,温柔地拍着他的头发,“其实你早说就可以了嘛,干嘛委屈自个儿呢?”
等了好久,赵永寰都没什么反应,我便叹口气:“唉,如果你的银两不够可以用你拿了我的那个钱袋嘛,你想吃就尽管去买啊,我也可以留下些给你啊,每都是我吃完后才把舌头伸进来,这样哪里尝得到小吃的美味呢?真是笨蛋……”
不知为何,赵永寰听到我如此善解人意的一番说辞后竟然大怒,难不成男人都不喜欢被别人看到自己的钱袋干扁?
他失控地怒吼:“我就知道你这个笨蛋什么都不懂!每都装得好象很懂的样子害我有所期待!我还蠢得每都上当!我……我……!”
话没说完,马车一个颠簸,他一时没扶稳坐在他腿上白受气的我,我咕噜一下以很不雅的姿态跌到地上,球似的滴溜溜地打个滚儿,一头撞在车门的边上,疼得我惨叫一声,龇牙咧嘴地抱着自己的头。
赵永寰大概因为自责没扶好,慌忙抱我起来坐到软座上,紧张兮兮地问疼不疼,被我一句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堵住了嘴巴,然后又问我要不要看大夫。我瞪他一眼,真是个睁眼瞎,我不就是个名医之徒?全京城还没有我这样的妙手回春呢!
我不吭声,左按按,右碰碰,确认没事,才捂着肿起的包包生气地坐着,赵永寰也知道我动气了,无奈地陪着我干坐,不敢说话。
就这样一路入城,马车停在宫门前,我才想起今天皇上大摆筵席,说是赏月,其实是对群臣诏告他的国舅爷,柳丞相的宝贝独子回来了。
整个夜宴我和赵永寰都没说过一句话,但我能感到他的灼热的视线一直胶在我的身上,特别是李将军,文尚书,陈侍郎,新科状元殷勤地把他们的千金和妹妹的画像一股脑儿地塞到我的手里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像把利剑,恨不得把画像都戳出一个个洞洞。
大家正玩得欢的时候,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来,在赵永晔面前悄言几句,赵永晔立刻神色大变,一挥手,竟然散了筵席,众人莫名其妙地离去,哥儿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于是迎上去问他何事。
赵永晔一见我,像见到什么救星一样,握住我的手,但不过片刻,便被赵永寰给恨恨地打掉了。
“朕的女儿得了急病,御医们都束手无策,菲菲,你师承名医,帮朕救救女儿!快!”说完,拉着我径直往内宫走去。
病的公主是容妃娘娘的女儿,皇上的第一个女儿。
这个容妃和我姐姐平日里不甚和睦,不,应该是她看我姐姐不甚顺眼,我姐姐是皇后,头一胎又得龙子,她自然气得背过气去。但师傅一直教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尽管容妃娘娘有百般不是,她那一岁的女儿也没什么过错,我总不能看着这么条小生命离开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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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小的公主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几个御医围在床边,七嘴八舌地讨论,恰逢小太监领了药方去煎,我一把抢过仔细看看,差点没气晕过去,这几个庸医!
史书上一旦有记录‘皇上不豫’(不适)的,没翻几页就可以看到‘皇上崩殂’的字眼。师傅给我分析过,造成此种情况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御医。
御医在皇帝和皇亲贵族病重的时候,往往不敢下无把握之药,以避免承当责任。诊断脉象凶险,口中却说脉象尚好,开些甘草,陈皮。若出个三长两短的,朝廷也不能归咎至御医用药错误之上,只能以医术平庸进行降级分,由于这样,御医大都明哲保身,小心谨慎,这样许多皇亲国戚失去险中求治的机会。
晴公主的急病这群御医竟敢只开些治发热的药方来,真是可恶之极!
“不懂就不要装懂嘛!”我一把推开这帮老顽固,挤身上前,几个御医刚要出声,被赵永晔制止,我把了把她的脉,几不可闻,絮乱之极。
我向赵永晔讨了些银针,趁着取来的当儿,奋笔疾书地潦草了几张药方,急速让小太监去煎药来。待银针取来,我全神贯注地进行针炙。
约莫两柱香的时间,我才收针。因为晴公主只有一岁,我扎起来自是比平常小心了一百倍,待扎完,已经累得眼冒金星,站起来一个踉跄,有人在后面稳稳地接住我。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除了赵永寰又有谁?
今天陪他走了整一天,晚上又进行负荷如此大的脑力劳动,我想都不想,软趴在他身上闭上眼睛。
但闭上眼睛不等于我睡着了,等到晴公主把药都咽了,我又把了把脉,已经无甚大碍,剩下的那群庸医大概能接手,才让赵永寰半拖半抱地把已经于梦游状态的我拽到马车上,把我拐到他的七王府。
我一觉睡到天光光,其实我可以睡到太阳公公升到正天时才醒的,但是七王府内早晨就一阵喧闹,连一夜环抱我的温暖都不知去哪里的情况下,我翻了个身,惺忪着眼睛,吊着两个可观的大眼袋醒来。
林叔慌忙端水来让我梳洗,请我快快到大厅,事态不妙。
我的心没来由地一紧,弄好了立刻直奔大厅。
只见赵永寰和赵永晔两兄弟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我才刚踏入大厅,赵永寰立刻冲过来把我环入怀里,紧紧抱着,黑着脸,剑眉直竖,一双眼睛凌厉地盯着他的二哥,当今皇上赵永晔。
觉察出赵永寰的保护意义,我心又沉了几分,难不成出了什么事情?
“七弟,你先放开菲菲,朕与他好好谈谈。”赵永晔也沉着脸,冷冷道。
我首感觉到他的皇者气息,不禁往赵永寰怀里瑟缩了一下,赵永寰低头看看我,温柔而坚定,眼光信任,抱着我的手臂又紧了紧。
我安心了几分,轻轻动动身子,要脱开赵永寰的手,赵永寰凝视我半晌,终是放开了,退后一步,站到我身后去。
“皇上,何事?”我沉着地问。
这时,旁边一个女人闪了出来,珠光宝气,枝招展,语带愤怒:“皇上,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怎么?我调戏她不成了?啊,我想起来了,他就是晴公主的娘,容妃娘娘。
“菲菲,你昨天给晴儿下了什么药?”赵永晔直直看着我,没理容妃的话。
我将昨天下的药都一一说出,连份量和煎药时间都详细说出。
容妃娘娘尖叫出来:“皇上,他真的有下此药!我的晴儿啊!”
“柳菲,曾御医说没有这样开药的,你的药晴儿吃了现在浑身抽筋,昏迷不醒!来人啊,把柳菲捉起来!”
我一听赵永晔这样说,立刻如坠冰窖,浑身发冷,寒心之极。
真是放他的屁!哪个混蛋御医说没有这个药方的?我以前不知道用此药方救了多少个人,被奉为神医!他没听过难不成就没有了?真是孤陋寡闻!气煞我也!
赵永寰怒喊一声:“胡说!单凭一人之辞岂可断定?!菲菲不可能去害你的女儿!皇上!你与菲菲相识如此久,难道还不懂他的为人?”
赵永晔挺拔的身子震了一震,像被赵永寰狠狠打了一拳,投过来的眼光有些愧疚和身不由己的无奈,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立刻有两个侍卫上前紧紧扳着我的手扭到后边去,我痛叫一声,同样被侍卫们钳制住的赵永寰不断挣扎,眼睛都气红了,撕心裂肺地吼:“赵永晔!你这只看重权利的男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放开菲菲!他是无辜的!”
我听他出言不逊,怕赵永晔一把怒火升上来,忍不住弑弟,毕竟他现在在怒火上,又成了皇上,难免惟我独尊,听不得半点骂词。赵永晔的确是变了,我知道他很清楚我的为人,也相信我的医术,但众所周知,容妃娘娘的后台是朝中另一股大势力,很多大官都忌惮容妃几分。
若是以往,我定然挣扎辩驳,但现在不同了,我连忙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些,对赵永寰道:“清者自清,不用担心,很快水落石出。”
我在赵永寰面前被众侍卫带走了。
我被关在牢里,赵永晔也算待我不错,牢房并不差,稻草很干净,四周也没有什么犯人,我猜想这里算得上高等牢房。
对着上头一扇小窗呆了很久,便沉沉睡去,师傅说,我最大的长便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入睡,但是,我还是在入睡前想着赵永寰,赵永晔无论怎样维护权利都不可能做出弑弟之举吧。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有人轻轻摇晃我,我眨眨眼睛醒来。
是一个黑衣人。
他扯下面巾,迷蒙的火光下,赫然是赵永寰。
“菲菲,我带你走,快跟我走!”赵永寰拉过我的胳膊,见到我手上的铁链和一条条的伤痕,大惊,“谁敢对你用刑?!我杀了他!是皇兄?”他的眼睛蹦出血丝。
我连忙摇摇头,“不是不是,是容妃,她说我要害死她的女儿。我真的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我明明用那个药方救、救了很多人的,都没有、没有失手!”我越说越委屈,很没男子气概地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都抹在赵永寰的衣服上,他帅气的衣服顿时变成了脸猫。
“我知道!我知道!”赵永寰紧紧抱着我,音带颤抖,“菲菲,我相信你!”说着,摸出钥匙,打开手铐就抱着我走。
“等一下!我走了,我爹怎么办!我不要走!”赵永寰才踏出一步,聪明的我立刻想到我爹,我真不愧是个孝子啊。
“你这个笨蛋!你爹是丞相,一向功高劳苦,饶是我皇兄都不敢动他的,攸攸众口,皇上不会弄得民怨连连。”赵永寰无奈地叹口气:“我就说你当御医绝对出事,这回信了吧。”
我不服气地反驳:“我还没当上御医呢!”
赵永寰嘲笑道:“你没当上御医就惹祸了,当上御医小命都没了。”
我这才放心,舒舒服服地任他带我走。哪知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基本上,杀出的人是什么劳什子的侍卫我还走得掉,但好死不死,从暗闪出来的人是他,皇上赵永晔。
6第六章
我们两个人都愣在当场,一个劫狱,一个逃狱,结果逃到皇上的面前去了。
“好不倒霉啊……”我嘟囔一声,“早知道把师傅给我的护身符给带着……”
赵永寰瞪我一眼,又气势如虹地面对赵永晔。
“菲菲,你一逃,你爹就要被贬,你们柳氏从此没落,七弟就必须和你一起亡命天涯,这样,你还是要逃?”赵永晔淡淡地对我说。
赵永寰立刻低头,捉着我的手使劲一握,“菲菲,没所谓,我不介意!”
我厥着嘴,怨恨地瞪着赵永晔,干嘛偏偏戳出我的痛啊?少说一句会死吗?
慢慢松开赵永寰的手,我低下头苦笑,“罢了,不逃就是了嘛……喂,永晔哥,我不逃了,减刑好不好?”
“菲菲!”赵永寰失控地大叫。
赵永晔忽然大笑,笑得捧着肚子很没天子仪态地蹲到地上,只差没打滚了。剩下我和赵永寰一脸莫名其妙。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四下看看,才发现他一个人也没带。
“哈哈,菲菲,算了,吓吓你就怕啦?七弟,你还是快点带着这个笨蛋跑吧。朕不能明着相信菲菲,暗地里还不能相信他吗?”
赵永寰狐疑地盯着他看,“你怎么了?你到底是不是我二哥?”
“笑话!快走吧,后事朕自会理,但你们以后都不能再回京城了,菲菲,你爹不会贬职,这你可放心,七弟,你可不要不认你二哥哦,快走,记紧照顾好你的宝贝。”赵永晔笑够了,开始对我们赶鸭子上架似的催促我们逃狱。
赵永寰拖着现在是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我往外走,我回头看着背对着我们的赵永晔,他的背影孤单而无奈,挺拔的身影在火光中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忽然有点懂了,什么是高不胜寒……
我们这样一走,留下他一个人……?
“我……我不走!!我不走!!”我仰起头,一咬牙,目光如炬:“师傅说清者自清,我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一人作事一人当,哼,啊啊!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我神经质似地吼得振振有辞,被本少爷的义举所感动,两人都愣呆了。
我手脚并用一把推开赵永寰,抢过他手上的钥匙,像斗牛一样呼哧呼哧地喷着正义的气体,冲入刚才的高级牢房,反手锁上,顺手把钥匙往稻草堆里一扔,得意洋洋地对着他们笑,赵永寰和赵永晔当场化成石像驻在地上,无比无奈。
“柳菲!你给我死出来,立刻逃狱!”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大叫。
我嘟起嘴,死命摇头:“不行!我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这有辱我身为名医的自尊!我要呆在这儿,直到还我清白为止!”我态度甚为坚决。
“你!朕真是……”赵永晔伤脑筋地扶着额头,很无奈也很同情地看着赵永寰:“七弟,朕对你的不幸致上十万分的同情,菲菲真是个死脑筋……典型的蛮牛一头……你给朕劝好了,机会只有今晚。”然后,赵永晔留下个受不了的背影,一步三摇头地离开了这个高级牢房。
“菲菲,你真的不走?”赵永寰看上去频临爆发边缘,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地问我。
“不――走!”
“那,如果没办法还你清白呢?”
“不会吧……”我压根没想到这点啊,那我岂不是才子薄命了?天妒英才啊!不行,我绝对不要这样,思来想去,想不过去,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对哦……我没有想过啊。”
我很无辜地看着赵永寰,“你说怎么办呢?我不想死啊。”赵永寰不发一语,喘着粗气,浑身颤抖,双拳握紧,一副杀父仇人就在眼前的样子。
我连忙拨开稻草堆去找钥匙,找来找去都没有影儿,半晌,我僵笑一声,招手把赵永寰叫到牢门前,拨开稻草,指着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的一个黑糊糊的小洞:“你看这里居然有个洞洞,你说会不会掉、掉到里面去呢?呵呵?”
“柳菲!我想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不用容妃娘娘,我立刻就可以把你送到西天去!”赵永寰终于失控,彻底暴走起来,把手伸进牢里,死命地摇晃我。
等他摇够了,我也没了半条命,两个人背对背地靠着牢门坐着,喘着气。
忽然,一丝灵光闪过,我兴奋地开口:“我想到一个法子了,你可不可以把晴儿带过来?我帮她诊断一就可以知道什么原因了!”
“你真是个笨蛋啊……你以为容妃娘娘还会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带来给你吗?”他没好气地说。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忽然,赵永寰大叫起来,“我怎么忘了呢?御厨里都是我的人!菲菲,你如果拿得到药,可不可以知道用药的错误啊?”
“当然可以啊,你以为我从师七年都是白搭的吗?”我不屑地睨了他一眼,一仰头,傲然道。最讨厌有人质疑我的医术。
赵永寰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太好了……”他转过身把两只手伸入牢内圈住我,四肢的相触,令我能感受到他轻微的颤抖。他敛起笑容,一手轻轻把我的头压往前,然后他稍嫌冰凉的双唇便贴到我的额头上。
长久的,温柔的一个吻,没有了以前他把舌头伸进我的嘴里的掠夺气息,充满我以前从未感受到的意思。
我竟然因为这么一个羽毛似的吻红了脸,然后从脖子根一直传遍全身,一种异样的感觉潮水似的的卷袭而来,让我忍不住要伸手回抱他。
我吓了一跳,陌生的感觉令我不知如何自,连忙使尽全身的力气地推开赵永寰,眼带惊恐地看着被我推得跌坐在地上的他。
赵永寰仿佛被插了一刀,一脸心碎绝望,紧咬着唇,我呆了一呆,不懂他瞬间变得陌生的眼神。我不过是推开他而已,难道我用力过猛,把他推痛了?
“对不起,我推痛你了吗?”察觉气氛急速降温的我小心翼翼地询问。
赵永寰没有回答我的话,冷冷地看了一脸担心的我一眼,只是低声道了句歉便什么都没说,神情落寞地转身离开了我的视线。
整一个晚上,赵永寰没有再回来。
我抱着双膝,把头搁在膝盖上,拿根稻草轻轻摇晃,嘴里气呼呼地哼哼,把赵永寰从头骂到了脚:“可恶!只是推你一下下而已,居然不理我了!王八蛋!臭鸡蛋!大笨蛋!冻病了我,我咒你走路跌倒,跑步踩到屎,抬头撞到头,低头扭到脖子,胆敢不理本少爷!!!哼哼!”
没有了赵永寰,秋天的晚上有点儿冷,夜风飕飕地从外面灌进来,原来还是坐着的我不由得缩在墙角的稻草堆里冷得直打哆嗦。
身上有伤口在隐隐作痛,我咬咬牙硬是逼着去忽略它们。
其实容妃那个女人也没有怎样虐待我,不过是把根鞭子沾了点盐水,扑哧扑哧地抽了我那么几下子。大概还是有几分忌惮我的身份而不敢再抽下去,意气风发地带着一大群侍女太监走了。
没过一会儿,意识有点迷蒙,大概是困了吧,我没费什么力气和瞌睡虫斗争,慢慢地合上眼睛……
7
第七章
醒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视线对了好久才能对上焦点,喉咙干涸得能冒出火来,浑身发软,眼珠忽悠忽悠地慢慢转了几圈,发现有些不对劲。
我不是在牢房里的吗?这里……分明是什么人的府邸里的房间……
再一歪头,有个人趴在我的床边睡得正酣。
我稍微动动手指尖儿,他立刻惊醒。
我的爹啊,这赵永寰是怎么回事来着?胡子拉喳得恐怖,一双眼睛血红,下边还吊着两个大大的眼袋……
这一看,差点没把我吓昏过去,我一翻白眼,刚要晕倒,他立刻双手扣紧我的双肩,死命地摇晃,好象生怕我不死。
在他喂了我几口清水后,我终于得以开口说话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慢悠悠地看了看四周,敢打赌这里绝对是赵永寰的七王府。
他一听,先是什么都不说,张大手臂把我抱得死紧,哆嗦哆嗦地打一阵子抖,看不过去的我轻轻地回抱他,双手拍拍他的背,“你是不是冷?快去多穿件衣服吧。”
“你……真是……算了。”他放开我,脸上半是无奈半是欣喜,“菲菲你没事了,皇上还你清白了。”
“啊?可是我好象还没见到药啊。”我奇道。
“那些药渣皇上命宫外有名气的几个大夫认真检查过了,的确有两味药材不是按照你写的去用,而是更换了两种味道与外形都相差无几的药材,结果晴公主一用,当然是病得更严重,然后串通了几个御医,诬陷你的药方大有问题,然后便可以无中生有地说是皇后娘娘指使你去害她的女儿,顺带连皇后娘娘都陷害进去。后来皇上查明了是容妃那个女人贴身的一个小丫鬟奉命去换药的。那个小丫鬟现在被发配到边疆去了,容妃则被打入了冷宫。”
我浑身打了个冷战,为了要除掉我,连带地害柳氏一家,这个女人竟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要害死,为了争权夺宠,女人都有什么是不能干的?(我姐姐当然是例外!)一想到这里,我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
赵永寰讥讽道:“怎么,现在才来后怕?你可真够迟钝的。我就说你蠢得跟只蛋没两样,果然是真知灼见!”他伸出手指戳戳我的脑袋,“还想当御医呢?傻瓜……没医好别人先把你自己给困死在里头了……”
我没理会他的嘲笑,问道:“晴儿……晴公主呢?”
他拍拍我的肩,让我放松少许,口气温和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容妃跟本不想要个女儿,她想要的是龙种,晴公主现在已经送到皇后娘娘的凤凌宫,以后便让皇后娘娘抚养她,刚好和你那个调皮的小外甥作个伴。”
我舒了口气,幸好晴公主没事,即使不是我的责任,我也会内疚一辈子的。
“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牢狱的?”我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赵永寰听得我这样问,忽然毫无预兆地展臂拥我入怀,一双手像注满了全身的力量。他把头埋入我的颈边,浅浅地呼吸着,喷出的丝丝灼热气体痒痒的,令我忍不住想笑起来,但聪明如我当然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过了半晌,他像是稍稍平复了情绪,才缓缓地开口,声音带着哭腔的颤音:“菲菲,你知道吗……那天早晨我带着官兵要领你到公堂上和容妃对质,来到牢狱前,看到你蜷缩着卧倒在墙角,无论砍掉牢门的声音怎样大,你都没有醒来……那时候你全身滚烫……气若游丝……我以为……我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你了……”
“胡说,你的用词错误,我怎么会有这样不雅的睡姿呢?气若游丝?不好意思,我一向都是很努力地吸好每一口气。而且,听你这样说,我得的是重病,我是神医啊,你怎么会比我清楚?真是荒谬。”我抗议道,这简直是无视我精的医学造诣与健康的生存态度。
赵永寰没有理会我的抗议,径直说:“菲菲……你昏迷了两天两夜……差点把我吓坏了……如果不是皇兄给了许多珍贵之极的药材……我怕……”说着,他本来已经很用力的手臂更加用力了,把我痛得龇牙咧嘴,我很想说些什么的,但心里有个声音强烈地阻止了我要脱口的话,嘴巴张了张,终究合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因为你的没神经和迟钝而生你的气,把你一个人丢在牢狱里头,受饥挨冻……那天我都气得忘了你身上还有容妃那女人打的那么多的伤口……对不起……菲菲……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原谅我……”他为那天晚上丢下我不管,让我冷风里饥饿中打抖的事儿拼命道歉。
好,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好了,对了,看他这么有诚意,我收回那天诅咒他的话吧,阿弥陀佛,希望还没有灵验。
啊!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天,我推了他一把,然后他……
我连忙七手八脚地推开赵永寰,他一脸惊愕地看着我。我伸手便去解他的衣带,一件一件地脱掉他的衣服,直到赵永寰露出胸膛。
赵永寰的胸膛健壮而宽广,我不知为何竟然呆了一呆,脸上迅速火烫起来,我连忙摇摇头,还是办正事要紧。于是我仔细地在他的胸膛上左拍拍,右摸摸。
赵永寰显然吓得不轻,一双眼瞪成了铜铃,嘴巴张大了丝丝倒抽气,任我在他的胸前又碰又拍的。
半晌,他忽然猛地一手攫住我的两只手腕,提到头上,另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尖,让我看着他的眼睛,他半眯着眼睛,眼睛里快喷出火来,静谧的房间了我清楚地听到他稍嫌粗重的呼吸。
“你这个万年笨蛋在干什么?玩火吗?你好象还没有聪明到以行动来邀请我吃掉你吧。”他咬牙切齿地问。
“吃?聪明人会让别人吃掉他的吗?你说的是笨蛋才会做的吧,况且人肉好吃吗?皇法虽然没有说不能吃人肉,但是以伦理道德来说也是禁止这样做的吧。”我奇道,纠正他的错误。
“那你究竟在做什么?”赵永寰听我这样说就更生气了,头顶快要冒烟似的,一副我如果给不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就把我拆骨卸肉,连皮带骨吃掉的样子。
“那天我不是推了你一下子吗?我是不是推痛你了?你为什么那天这么生气?所以我现在要检查一下,你究竟有没有内伤啊,不然病入骨膏,连我这个堪比扁鹊华佗的神医都救不了。”我很关心地看着他,又要伸手去碰他。
“你!我就知道!你连我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你是装傻还是真笨,还是你一直都在逃避我?”赵永寰忽然暴怒起来,用力把我推倒在床上,我三番四想坐起来,结果都挣扎失败,最后他整个欺身压了上来,把我的手都压在头顶上。
瞪了我很久,忽然叹口气,脸色柔和起来,“……菲菲,你难道不知道你那天那么一推,我受伤有多……”
果然受伤了?但是刚才我好像没摸到什么受伤的痕迹啊,难不成我检查检漏了?这样想着,我不禁担心起来“哪里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忽然,赵永寰拉起我一只手,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滚烫的肌肤几乎要把我灼伤,我反射性地要收回手,却被他紧紧按在心上。
“菲菲,我受伤的地方在这里……”他沉重地道。
没等我说什么,立刻倾身地吻住了我。
结果我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菲菲,你不讨厌我这样吧……”他语调模糊地问我。
我摇摇头,讨厌倒是不怎么讨厌……
赵永寰立刻笑颜邃开,把刚刚才回神的我看得呆住了。
“菲菲,我……其实……”
砰!房门忽然被撞开了,赵永晔那个皇上施施然地走了进来,看到我们这样奇怪的姿势好象吃了一大惊,随后嬉皮笑脸地道:“哟,七弟,动作好快啊,朕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哦。”
那天的上午在赵永寰一声暴怒下顺利地结束了。
而我始终都没有想到为什么我在七王府而不是在丞相府。
第八章
自从我受了重伤(这可是赵永寰说的,基本上,我反对这个说法。)以来,天天被他强行压在床上修生养息,剥削一切行动自由,闷得我脚趾头抽筋。
这段期间,因为本少爷我人缘好,常常有人来探望。
虽然很麻烦,但这样也好,免得赵永寰无时无刻都毫无忌惮地大吃特吃我的嫩豆腐,左偷一个吻,右摸一把的,数之频,令我不得不考虑是否要对他用一用我那些‘灵丹妙药’。
至于我养好伤后,赵永寰和我去江南游玩的决定完全是被那个常常不请自来的皇上给逼出来的。
做皇上是不是都是一闲二无聊三瞎搅和的角色?
这个赵永晔每天都来一七王府,游说我去当御医,而且偏挑赵永寰对我上下其手的时候(我对于这一点很感激他),想当然,被最反对我当御医的赵永寰骂了个狗血喷头,骂到第五后,终于将他列为拒绝往来户,大剌剌地贴了张“晔与狗禁止入内,否则――拉闸!放狗!”的标语在门口,一点也不买他皇上的帐,把赵永晔给气得呼啦呼啦地乱跳一通。
还好,赵永晔每都是便服出宫,没人知道他是皇上,赵永寰也很识相地一律不提皇上二字,不然,赵永寰可能老早被他拖去一斩而后快了。
标语贴出后,
第一天, 赵永晔砸门砸到手烂掉都没能进去,只好讪讪离开。
第二天, 赵永晔从围墙外倏地轻飘飘地跳了进来,七王府继续上演对骂戏剧。
第三天, 赵永晔故技重施,结果看在围墙内几条大狗的份上乖乖从前门昂首离开。
第四天, 赵永晔翻墙,两兄弟在大狗被赵永晔用几根骨头收买的情况下再上演前日的续集,并有大打出手之意。
第五天, 翻墙不成功的赵永晔带来一小队卫兵,喀啦喀啦忙乎一会儿,拆掉了七王府很具气派的朱漆大门,为了仙去的大门和御医问题,两人继续对骂。
第六天, 在门没来得及修好的情况下,赵永晔大摇大摆地进来,对骂,打架,最后在我的一声怒喝下,两人乖乖暂时休战。
就是这样,在赵永寰认为是可忍孰不可忍的烦不胜烦的情况下,终于决定下月初到江南一年半载,免得和赵永晔这个老不羞(赵永寰语)一天一小战,两天一大战的,最后落个逆君之名(其实我觉得逆君这档事,他已经做得七七八八了。)
于是,在这个月初,我便被赵永寰强行塞进了马车里,哀戚地向热爱我的父老乡亲们洒泪挥别,远离已经开始寒冷的京城,向南出发。
这的旅行只有三个人,我,赵永寰和一个中年的车夫叔叔。
这个车夫满脸的胡须拉喳,浓眉锐目,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个很让人放心的保镖。在我的软硬兼施下,赵永寰以一个吻为代价,不情不愿地告诉我他以前是一个镖局的总镖头,因为某些原因而自愿跟了他。
这个车夫叔叔果真是临危不乱,镇定功力非我等凡人能及,对于赵永寰在马车里把我强压在软座上乱啃乱咬地欺负,以至于我呼天抢地地尖叫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车夫叔叔居然眼皮都不抬一下,照样把马车驾得四平八稳,偶尔颠簸颠簸一下下,气得我牙痒痒的。
就这样一路小惊小险地到了杭州。
因为天下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所以我决定在杭州多留一阵子。
初抵达杭州,我死赖着要住在西湖旁边的一间客栈,好任何时候心血来潮立刻去溜达一番。
赵永寰对掌柜解释说我是他的弟弟,身体不好,要小心照料着,所以住同一间房,以防万一。
大概是我的脸色红润,生气勃勃,健康得不得了,完全看不出来哪里有什么毛病的样子,掌柜盯着我看了好半天,张大了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觉得不耐烦了,为了圆赵永寰的谎,于是我便努力扯出个病恹恹的笑容,掌柜脸上不知为何竟然红了起来。
我是觉得没什么所谓,但赵永寰硬是不爽,凶恶地瞪了他一眼,掌柜吓得抖了抖,立刻把天字第一号的房间给了我们。
傍晚的时候,我吵着闹着要吃西湖旁边的一些特色糕点而不要吃饭。
在平时一些大事小事前,无论我有没有道理,我都不可能吵赢三尺巧舌外加恶意嘲讽的赵永寰,但是一遇到这种可有可无,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完全是任着性子无理取闹的举动时,赵永寰则是完全是于下风,耐我不何。
比如这,他就在我差点在地上打滚的耍赖下,无可奈何,不情不愿地去帮我买糕点。
我自己一个人坐在客房里,向小二叫了些零吃,准备先填填肚子,好等着赵永寰的正餐。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我一抬头,送菜来的不是小二而是掌柜。一脸温和的掌柜拿着一坛酒,轻轻放在我的桌子上。
见掌柜笑脸盈盈地杵在我旁边,把我的胃口都给站得飞走了,我不由得瞪他一眼,撅嘴问道:“怎么了?你这里的菜有些什么问题吗?你干嘛在我这里站岗啊?”
掌柜把酒坛子打开,一股浓郁的醇香扑面而来,“公子要试试本店的女儿红吗?这可是闻名杭州的好酒啊。”
平时赵永寰是不允许我碰酒的,而作为一个神医,我向来奉行的是健康之道,不烟不酒不赌不嫖。
“不喝。”我斩钉截铁地拒绝。开玩笑,我不好此物,管他闻名不闻名干嘛。
掌柜像只性能良好的不倒翁一样不屈不铙,笑语晏晏地劝着,刚开始,我还很好耐性地听着他说得天乱坠(这是以我的角度来看),后来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觉得像有只苍蝇在我的耳边嗡嗡嗡嗡地乱叫,烦得我就要一手拍过去。
才刚一拍桌子显示我的愤怒时,迎上掌柜的笑脸,一下子全都像穿了洞的皮球,全没了。人家这样笑脸盈盈的,我哪里打得下手,骂得出口?出手不打笑面人嘛……哪个混蛋规定的?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倒了些许,仰头喝了下去,呛得我猛咳嗽,呛完了,啧啧嘴边,味道倒是不错的,醇香之极,是一种很沉稳的味道。不由得又倒了一些。
可能是喝得迷迷糊糊了,掌柜一手扛起我的肩膀,轻声对我笑道:“公子若醉了,我扶你回房?”
头昏眼的没走几步,身子一下失去了支撑,我整个跌坐在地上。X的,本少爷的屁股都快被摔成两半了……
当我愤怒地睁开眼睛,竟然看到赵永寰一拳狠狠地打到掌柜的身上。
虽说赵永寰不是什么武林世家,但是他的武功是不容小觑的,绝对拼得上江湖中算是中上的打手,掌柜那种拳秀腿完全不是和赵永寰一个等级的,赵永寰疯了似的这样一拳一拳地打下去,岂不是要出人命了?
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何况赵永寰还不是天子,他和皇上可以私下里玩闹,但摆上了台面还不是要看天下人的脸面?
眼看着赵永寰对准掌柜的肚子挥出一拳,依照我神医的眼视功力,这一拳打下去不死也残废了。
我慌忙扑过去,开玩笑,他打死了人被捉,谁陪我玩去啊?
赵永寰见我忽然出现,手上的力道明显迅速往回收,但还是不轻不重地打到了我的肩膀,不过没受什么伤,就是那种痛个几分钟就没事的程度。
“好了好了,不要打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干嘛啊?”我瞪他,在看到他愤怒得血红的眼睛时,竟然悲哀地感到理屈,赵永寰就是有办法摆出个表情让你觉得错的是你,简直是瞎子吃黄连,有哭说不出来。
他不吭声,瞪了我一会儿,然后狠狠地扫了扑倒在地上的掌柜一眼,恶狠狠道:“你给我等着瞧!”
不由分说,一把抄起我的手臂,头也不回地拉了我就要走。
我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踉跄着跟他走,没走几步,他大概嫌我喝了酒,走得七扭八歪的,用力把我往他怀里一拉,打横抱起我就大步流星地走出客栈上了马车。
马车里一直乌云罩顶,气温奇低,好不容易挨到杭州中心的一间听说是最有名的老字号客栈里。赵永寰一把抱过我,也不管什么其他闲杂人等奇怪的目光,径直走进去,粗声粗气地要了最安静的一间房间,把掌柜吓得一愣一愣的。
由始至终,我都来不及说上一句抗议的话,假如我有这个胆子的话。
赵永寰用脚把门踢得关上,把我扔在床上。我砰地一声闷响,像只冬瓜一样被摔在了床上,不过分别是冬瓜如果这样摔肯定会碎掉,但我会尖叫抗议他的暴力行径。
第十章
赵永寰完全不理会我的尖声抗议,沉着声音含着狂怒冷冷道:“给我呆着别动。”然后没等我说什么,他旋身出去,片刻手里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递到我的面前,道:“醒酒汤,喝掉。”
我那么一丁点的醉意在看到他这样瞎搅蛮缠的时候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头脑无比清醒。
我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咬着下唇,撇过头去,一声不吭,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赵永寰沉默地转身将碗重重地放到桌上,黑着脸,走到我的面前,猛地攫住我的下颚抬高,强迫着我和他对视。
“你生的什么气?”他厉声道。
我无惧地回视他。这股怒气从刚才他开始动手打人的时候我一直隐忍到现在,我还没开始责问他,他倒先将火气对准我来了。
既然他问起,我也脱口而出,气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打他?他没得罪你什么,你是七王爷很了不起了?”
听得我这样说,赵永寰的脸又冷了几分,“那你呢?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能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你有什么资格责备我?即使我不是七王爷,我还是会打得那个王八满地找牙!”
“你只是因为他扶了我一下,就去打他?”我傲然一仰头,顶了回去:“我知道你平时不喜欢别人碰我,在京城里永哥和皇上碰我你不高兴也就算了,毕竟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但你这未免太过分!”
“过分?我看你是喝酒喝迷糊了!他这么明显的动作你都看不出来,哼!你还为了这么一个人来生我的气?”赵永寰的语气渐趋狂怒,难以压抑似的将暴怒具体化为力气,悉数施加在我的双肩上。
在我用尽全力都无法挪动一分紧扣在我肩上的双手时,我的怒气也绝对上升得不比赵永寰慢,在这样的怒气下,我开始口不择言地冲撞起赵永寰来。
“你放开我!我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小男孩了,我不需要你这样密不透风的保护!我不需要!我承认我的武功连拳秀腿都够不上,我也不太了解华城市的情况,但是,你这样的保护让我喘不过气来,我自己一个人都可以活得很好的!你完全不用这样周全地护我!我不需要你!你和我除去童年玩伴这层关系,便什么都没有了!你完全没有义务这样护着我!”
话一出口,我立刻就后悔了。
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但是,这样说也没错。我自从回来见到赵永寰后,一直隐隐觉得赵永寰对我的保护与七年前无异或者更甚于七年前。问题是,我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小男孩了!他这样做,让我觉得由始至终,在他的面前我都还是七年前那个孩子!
其实,我们的相不需用谁来保护着谁这层关系来维系着。关心是必须的,但是,过度的关心会引发被保护者的自卑……
赵永寰认为我不足以保护自己,他的潜意识里应该一直都这样觉得。相反的,接受文武都几乎堪称完美的他的保护,让我无可避免地产生某种程度上的自卑,这种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是不会平衡的。
对于这种潜藏在内心,平时不易发现的自卑心理和透不过气的沉重感觉,经由这的事情全都一下子引爆了,也许没有这样的一件事情,我和他之间还是会因为存在这样的问题而大吵一番。
赵永寰大概没想到我竟然说出这种利剑般伤人的话,错愕地松开了手,直直站在我面前,一双眼直勾勾地冷盯着我看了半晌,艰难地一字一句质问道:“不需要我?菲菲,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我心虚地低下头,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些,“对不起……只是……我真的不需要你这种……伤害其他人……而保护我的做法……”
死寂……
忽然,他狠狠推了我一把,将我按在床上,整个欺身压了上来。
赵永寰一手抓着我后脑勺的头发,让我抬起头,强烈的歉意让我放弃挣扎。
直到与他的脸相距咫尺,足以清楚地看见他滔天的愤怒和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一时骇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升起一阵寒栗。
“柳菲!无论你需不需要我,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人!不要妄想拒绝我!不准你说不需要我!”赵永寰狂怒地低吼。
在我震惊得无以复加的时候,赵永寰低头恶狠狠地咬住我的唇。
以前我们之间的吻从来没有过如此粗暴的情况。
他的这个吻,仿佛在蹂躏我所有的自尊,强烈地宣告我只能倚赖着这个男人生活,接受他的全盘保护,然后心怀感激。
我讨厌这样!
我对于他的吻首采取强硬的拒绝态度,紧咬牙关。
赵永寰腾出一只手,扯开我的衣服,在我的腰上使劲一掐,痛得我张口要呼,被他立刻紧擒住下巴,舌头紧接着长驱直入,在我口中狂猛地肆掠翻搅。
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才松了口,转而用力撕扯我所有的衣服。我双手不断地用力掐他的肩膀,双腿也扑楞着乱踢一气。
随着衣帛破裂的声音,我惊恐地看着自己渐渐暴露在赵永寰的眼前,片刻,我已是不着一缕。
强烈的羞耻感和屈辱感让我像个疯子一样不断挣扎,尖叫。力气和体格上的差距让我无法移动身上的赵永寰一分一寸。用力捶打他的双手被他用一只手紧紧钳制住,力道之大,几乎捏碎我的手腕。他把我的手拉到头顶压着,扯下腰带绑到床头,紧得血液几近无法流到十指上,双手顿时由灼热变得微凉而麻木。
直到赵永寰烙铁一样滚烫的身体赤裸裸地与同样身体结构的我贴合得没有一点细缝,我惊觉两人的粗喘中夹有了情欲。
一股强大而无法抵抗的欲望在赵永寰恶意的粗暴抚弄下直冲四肢白骸,我的意识开始迷离。羞耻,耻辱,快感混合着一波一波地淹没了我所有的思想。
意识短暂恢复是在赵永寰强行进入我的刹那,残碎的意识被巨大的痛楚拉了回来,却更确认着令人难以接受的现状。
但很快,聚焦成形不过片刻的意识被赵永寰一下又一下的抽动给大散了。
我断断续续的求饶只换来更残酷更猛烈的侵略,伴着他不停的快速抽动,温热的液体汩汩地从我的下体与他紧密结合的地方流出。
我知道,那是血。
从医学的角度看,我的身体是难以接受同为男人的他。
后来,我累得动也动不了了,两手不知何时被放开,软瘫在身体的两侧,手指没有任何力气抬高一寸,两眼迷惘无焦地越过赵永寰将视线投像上方的空无。任由赵永寰紧扣我的腰律动,仿佛要把我弄碎。
但是,碎的,除了身体,似乎还有些什么……
很想知道还有些什么,因为那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
然而,我却已无力再想了……
第十章
醒来的时候,身上干干爽爽的舒服,原来是罩了件干净的单衣。
赵永寰见我醒来,侧身紧紧环住我,一手轻轻地来回抚着我的发丝。本来,他这种亲昵的接触我并不排拒,但是经历了刚才的那场狂暴的性爱后,赵永寰所有的触摸都令我从心底感到一丝丝的恐惧。
身体上的酸痛令我无法避开他的每一个触摸,只能任由他胡作非为去了,只是僵直着身体,感觉脸色大概也苍白了一些。
赵永寰觉察到我的异样,与他轻柔的碰触不同,他手臂的力道有增无减,霸道依然。
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他怯怯地小声问道:“菲菲,你很生气?”
我扁扁嘴,哼,不理他。
倘若不是他刚才动了真格,我还稀哩糊涂地以为他一直和我闹着玩儿。
赵永寰似乎越发内疚了,他把我搂进怀里,低声下气地解释,是我从未见过的慌乱。
“菲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你是蓄意的?特意的?还是计划好的?”我讥讽道,实在是咽不下那口鸟气。
“菲菲……对不起……我承认是我不对……可是,你知道吗?我千思万想牵挂你整整七年,终于盼到你回来我的身边了,却发现你根本不解情为何物,单纯如昔,让我不敢碰也碰不得。
我明白不能操之过急,于是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地让你习惯我对你的沉感情和全部的渴望……那天见到那个男人快要吻到你的时候,我嫉妒得发狂,而你竟然因此对我说你不需要我……这才让我发疯似的闪过一个念头,想让你立刻成为我的人,栓紧你,让你永远不能离开我……
所以我……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霸王硬上弓,强暴我?”我挑挑眉毛,问。
听听,有人这样解释的吗?这是解释吗?这分明是推卸责任。好象千不是、万不是、最不是、错得最离谱的那个就是我。
“啊?你知道这是强暴?怎么可能?!”刚刚硬上弓的霸王现在一脸惊讶,似乎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谈。
“!!”我差点咬到舌头,几乎被他气得吐血!“赵永寰,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不知道,才想打哈哈混过去?你以前先是又搂又吻地闹着我玩,又欺负我,现在敢动真格,真是罪无可赦!”我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努力要和他平等而视。
“闹着你玩?欺负你……?”赵永寰更加不可思议了,“你以为以前都是欺负你,寻你开心的把戏?”
“难道不是?”我点头的同时,赵永寰的额头上开始暴出青筋,眼角乱跳。
“谁说是闹着你玩儿了?”他挑起我的下颚,咬牙切齿:“早知道你是这种不见棺材不信邪的想法,我当初干嘛忍那么辛苦,又不是柳下惠!我真是笨蛋!以前每一不是我及时悬崖勒马,都可以动真格,像这一样吃了你!我为什么不早早让你明白,好省我时间!”狼在哀号着,似乎已经是被气个半死,伸出爪子来扯我的耳朵:“刚才我的情告白你到底有没在听啊?”
老天!经过他那么一提点,我现在终于明白“吃”是什么意思了!原来就是他的XX进入我的OO!一想到这里,我差点没晕死过去。好不变态的“吃法”……简直是变相再变相的“煎皮拆骨”
这令我想起了当时那种几乎撞碎我的刻骨痛楚,我不禁刷白了一张脸,浑身不可自抑地颤了颤。
一脸心疼的赵永寰将我搂入宽厚的胸膛,由于身材上的差异,我于几近完全被埋入的状态,两具躯体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我面红耳赤地听到了他的心跳,砰砰砰砰……快得几乎要蹦出他的胸膛,竟让我觉得意外的可爱,还有怜惜。
“对不起……对不起……菲菲……很痛吗?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粗暴地对待你了……否则……”
我挣扎出来,硬生生地把他将要吐出来的天诛地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之类的句子给拍回他口中,没好气地说:“发什么誓,我才不相信这些,你省省吧你。”
赵永寰怔怔,忽然笑了,细细柔柔地抓着我自动送入狼口的手吻着,害我一阵酥麻,非自愿地软入他的怀里,把他乐得跟什么似的,一脸小人得志的欠扁模样。
他小心地挪挪盖在我们身上的棉被,不让我的肩膀露出来吹到夜风,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心里不禁有一种感动,直冲心底最最脆最柔软的地方,令我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
半晌,听得赵永寰低低的温柔的嗓音,不晓得是不是自言自语,是小声得几乎听不见的喃呢“菲菲……菲菲……我真想……给你世间……所有的温柔……还有最大的幸福……”
我不自觉地勾出一抹浅笑,伏在他的胸膛上聆听他渐趋平缓的心跳,第一强烈意识到,在赵永寰身边所产生的,而我又一直忽略了的安心感。
在七王府的大厅上,容妃诬陷我毒害晴公主的时候,
在四面围困的大牢里,浑身伤痕地坐在稻草上的时候,
在赵永寰的房间里,昏迷几天,幽幽醒转的时候,
………………
一又一,我之所以坚强,我之所以无惧,之所以冷静,之所以无忧无虑……全因为有赵永寰在我的身边,令我觉得事情并非想象中的糟糕,觉得无论如何,总有他在我身边支持我一切的决定。
原来,我的安心来源于他……
这样想着,刚刚那场狂猛的感官风暴所带给我的所有痛楚与伤痕仿佛都淡了一些……
伤口还是会有的,但是……只要有恰当的药,要治愈它,并非不可能。
大概是我们都累了,开了几句玩笑后,谈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都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的早晨,我精神饱满地醒来,赵永寰已经起来了,他见我睡醒,立刻殷勤地端茶递水,嘘寒问暖,左一句想不想吃杭州的小吃作早点,右一句要不要试试杭州闻名天下的茶叶,服务真是既周到又热情。
因为身上难忍的酸痛皆是来自于此人,所以我接受得有点心安理得。
赵永寰勒令我休息在床调理身体,均衡营养,所以我尽管天性好动,但在他的全天候严密监控和软言相劝下,我还是乖乖当了几天的废人。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终于得到了赦令。
来到杭州都好几天了,一连串的事情耽搁着我们,都不能好好地游览杭州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美景,好不容易终于盼来这一刻,我们自然都兴冲冲地准备去游杭州了。
正在这时,掌柜忽然来到房间,说有个人要见我们。
因为我们在杭州没什么朋友亲戚,所以都有点吃惊,一边等待来人一边猜测着各种的可能。
但是,千猜万想,都想不出来的人竟然是个太监。
因为和皇上的关系很铁,常到宫中走动走动,所以这个太监我认得,他是赵永晔身边的齐公公。
我和赵永寰均是吃了一惊,不解他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杭州。
齐公公一踏入客房,旁边还走出几个太监和侍卫,一列排开。
他唰地打开一卷明黄绸卷,用尖细又庄严的声音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听完圣旨,我呆楞住了,赵永寰却像个没事人儿般的轻松接旨,仿佛这只是家常便饭,芝麻绿豆的小事。
因为一道圣旨,我和赵永寰只好立刻收拾行李,离开杭州,快马加鞭地日夜赶路回京城。
十一章
后唐时期,西北的契丹已经对中原地区虎视眈眈,常常南下掠夺。直至我宋时期,中辽才于相持状态。因为双方势均力敌,且我朝华,无论是从兵力,还是从民心所向来看,辽都没有取胜的希望,所以一直两方都相安无事。
我和赵永寰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为的就是辽国的事情。
这辽国忽然大举进攻,听闻领军的将军是个人才,以谋取胜,我朝边境将领一时被攻得措手不及,节节败退,现在主力被契丹精兵围困。契丹再过几个城便直逼黄河岸边的澶州城下,一旦他们取下澶州,这将严重威胁大宋都城,甚至需要迁都。
因为辽军取胜迅速,我和赵永寰远在江南,近几天又没有怎样出客栈,所以对于突发的战争瞢然不知。
先帝在位时,赵永寰他们三兄弟均因为要建立威信而领兵抗辽。现在战事爆发突然,赵永晔自然要昭现在正和我玩得乐不思蜀的赵永寰回来京城,带领十万精兵前去救援。
因为我们出游江南的时候边走边玩,因此用去许多的日子,现在将马车换成了千里骏马,回京只用了四分之一的时间。
这回京后,赵永寰并没有把我带到他的七王府,而是把我送到了丞相府,便直接去找皇上共商大计。
因为爹爹是丞相,所以朝中大事我都能了解得一清二楚,不久听闻赵永寰已经决定出征,而为了振作士气,赵永晔也亲自随兵北征,而赵永则留在京城和我爹爹一起共撑朝政。
我虽然已是意料之中,但还是大吃一惊,连夜进宫晋见赵永晔。
赵永寰三兄弟还在议事堂与群臣讨论抗辽大事,我这个平日不问朝政的丞相之子冒冒然闯了进来,令众人都大感意外。
我目光如炬,一进大殿立刻双膝跪下,道出以军医身份随军抗辽的请愿。
虽然我只能文不能武,虽然我没有赵永寰他们的宏韬武略,也没有他们的英姿飒爽,但是我有媲美神医的医术,有悬壶济世的理想,有一腔的热血,
还有就是和赵永寰一样的,爱我大宋王朝的心。
大殿内一时静嘤嘤,赵永寰三兄弟相视而望,最后是我爹爹作个揖,上前一步,启奏道:“虽然臣非将门,只知以学识报国,难上战场,而犬儿习得一身精妙医术,且有心报效我朝,皇上便恩准了吧。”
赵永晔不说话,所有的人都将视线透到他的身上,我定定地看着他,他也居高临下地看着大殿正中央的我。
赵永寰只垂着眼帘,似乎不打算说些什么,看着脚尖,让我对他的心中所想无从猜起。
半晌,赵永晔一挥手,缓缓道:“好。柳菲,你明日随军出发。”
大喜,连忙叩谢圣恩,作个揖便退下到赵永寰平日习惯出入的定安门去等他出来。
傻乎乎地等了很久,差点要像马一样站着都能睡过去的时候,才看到赵永寰沉重地从内走出来。
我连忙扑过去,站到他面前。
赵永寰起先见到有个黑影闪出,警戒之极,见原来是我,才放松起来,拉着我上了他的马车。
马车上赵永寰叹息道:“真是的,你怎么这么鲁莽呢?其实你安安全全地在京城里,我更能用心打仗……”
“坐着等待和浪费才学不是我的习惯。”
“我知道……所以我不阻止你……”他撩开布帘,看着窗外寂静的街道。
“其实……我除了想报效大宋外,我……还是有一点儿担心你……。”我犹豫了片刻,才说出心里话,果然,赵永寰有点惊讶,转头看着我。
想来也惭愧,自从我回来京城后,赵永寰都是无微不至地关心着我,如此露骨的关怀,我却从来不曾对他做出任何实际的回报,这是我第一对他坦白我对他的关心,还有担心。
“我不曾接触过战事,可听说上至将领下至士卒,受伤都是家常便饭?当然了……谁受伤了我都会去救……可是我想,万一……只是万一,你受了伤,我可以在你身边,也不至于万一有个庸医误了你的伤势……你……应该相信我的医术吧?”
赵永寰低下头,和我额碰额地贴在一起,搂着我,轻笑起来,然后将温暖的唇贴到我的眼帘,“有你这句话,我一定出尽全力作战,我一定为你保全这片锦绣山河……”
他又啄了啄我被夜风吹凉的鼻尖,沉重地说:“只是……在前线时……我无法像现在一样时刻随地保护你……你千万小心……”
我点点头,笑笑。赵永寰也笑,问我:“可以吻你吗?”
羞红了脸并不是我的作风,我也不是个等待情人幸临的女子,微笑着推开他一点,赵永寰有点失望,我闭上眼睛,凑上唇,贴上他因吃惊而微开的嘴唇。
片刻,赵永寰稍微用点力,环着我的后腰往他那里压了压,反客为主,霸道却不失温柔地把舌头伸进来,碾转纠缠着……
马车来到丞相府门前,赵永寰看着我下了马车,在车里对我笑起来:“好好休息,明天早点起来,我先来接了你再一起到永定门带兵出发。”
我和他道个别,顺着夜色进了丞相府。
第二天一早,我便起来了。
爹爹亲自为我准备了些行李,语重心长地叮咛了我几句,眼中含着强烈的担心和不舍,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但我也满足了。
反而是奶娘,哭得眼睛都肿了,想来是一夜没有睡好。拉着我的手,一口一句小心点儿,临出门的时候拉出我的手,放了个东西到我的手掌心,我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她便合起我的手掌,让我握紧了它。
“好好放在身上,我去城西的观音庙里求的,人们都说很灵,一定可以保菲菲少爷平安……前线不比家里,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离开了丞相府,我和赵永寰一起奔向永定门。
在赵永寰的一声令下,抗辽的十万精兵便浩浩荡荡地奔赴前线。
一路上急行军。我不是很习惯,连着走了很多路。虽然是在马背上,但是一直摇晃的滋味也不是挺好的,何况正值隆冬,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刀子割脸似的痛,不过,值得兴幸的是没有下雪。
走了一天整,我累得在马背上摇晃着,好几都差点掉下来,一直在我旁边骑马的赵永寰眼明手快地伸手扶我一把。
赵永晔当了这么久的皇上,急行军来却比我还要轻松得多心里真是不服气。
一直就这样走了好几天。大概是因为冬天的缘故,有一小部分的士卒饶是身强力壮,也是不能完全抵御寒冷,得了风寒。
军队里每人配发的药物似乎疗效不佳,我看了看药方,发现少了一味药。这种药十分普通,单独用的时候没什么大的作用,但是若和恰当的药材一起治疗风寒,却有意想不到的疗效。正因为这点很少人知道,而此药又普通之极,所以军队里没带多少。万幸的是,它很贱生,一般的森林里都可以找到。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黄昏扎营后,我都和其他几个随军大夫一起潜入营地旁边的森林里采这种药材。赵永寰多数时候都会和我一起去,除了他们要讨论很重要的军事攻防战术,才放我一个人去。
因为行军迅速,又走了好几天,我们的队伍渐渐地接近前线的战场了。赵永寰和他们讨论的时间越发的多起来,所以今天晚上,我照例自己一个人去采药。
第十二章
和几个大夫分散后,我摸入森林,借着火折子的微弱光线,仔细地寻找着。
忽然,在火折子极小的照射范围内,一束生在斜坡上的白色小映入眼帘。
我的心扑腾一下,这,这不是对很多剧毒都非常有疗效的茉杨草吗?我运气何其不赖,世间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竟然被我见到了?
我欢叫一声,真是不捡白不捡!对我这个药痴来说,稀世珍宝还比不上珍贵药材哩!
捻熄了火折子,我腾出两只手来,小心翼翼地攀着树枝,一点一点地傻笑着往茉杨草的地方爬去。
好不容易摘到了,我兴奋地右手抓紧树枝,以支撑平衡,防止下落,左手笨拙地将茉杨草放进厚厚的衣服里面。
正在我和衣服努力奋斗的当儿,一个黑影斜斜地快速摩擦过我的右手飞了过去,我吓一大跳,右手竟一时失了稳当,没了平衡的支撑,我立刻骨碌骨碌地往下滚去。
情况有点失控,这种斜坡的斜度让我难以自己停下来不再往下滚。在分布着些大小石头和斜生的树干上滚过去真不是人受的苦,着实痛毙了。
以常识来说,这种时候我应当用手护着脑袋以免撞伤,但是,怕怀里的稀世药材被我自己的重量所压坏,我还是选择支起手肘,勉强护着它们些。
忽然,后脑重重地撞了一下,脑袋里轰隆的一声,头部一阵剧痛,然后是发麻,开始混沌起来了。心里不禁大叫不妙,最糟糕的情况似乎被我很好运气地撞上了。
硬撑着钝钝地疼痛的脑袋,我告戒自己绝对不能失去意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过了多久,我意料之中的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高高低低的呼叫声夹杂着我的希望的喜悦冲击着我的耳膜。
“柳菲!柳菲!”
“柳公子!你在哪里?!柳公子!”
“柳公子!请回答我们!”
“菲菲!菲菲!你到底在哪里!求求你回答我啊!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是赵永寰的声音……!我大喜。他的声音嘶哑、焦急、甚至带着明显的哭腔。真是个笨蛋,我就在这里啊!
我扯出笑容,张口想呼叫,出口的,却只有细如蚊蝇的沙哑声音,根本起不到任何的求救作用。
在轻轻的耳鸣中,和渐渐发的眼睛,我甚至看到有人在我上方的斜坡上来回走动和火折子烧得啪啪啪的声音。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我在哪里!怎么搞的!每个人都瞎了吗?!
忽然,我意识到,斜坡上横长了些大树,和一些冬天也不凋零的旱生尖叶植物,该死的把我完全掩埋起来了!
不但如此,我不断回应的无力低呼声被他们的大声呼叫所完全盖过,真是的!他们弄巧成拙,到底想不想找到我啊!以此告戒以后找人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每叫一声就稍微静一些时候,不然,落难的不幸人如我,他们就甭想找到人了。
寻找了好些时候,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唤声逐渐远去,四周开始一片死寂,冷静如我,也不禁渐渐感到恐惧起来,随着擦肩而过的生存希望的远去,我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明天就要行军了,如果他们再找不到我,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因我而停止行军,那我真的命休矣了。哎,难道真是天妒英才?
一直发疼的脑袋最终抵抗不了沉重而巨大的空白和夹杂着而来的晕眩,发麻的钝感还有身体上撞伤的剧痛都铺天盖地地压了上来。
尽管我知道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昏过去,但是我微弱的精神抵抗最终不敌,败下阵来,渐渐的,意识开始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地清晰起来,我困难地睁开眼睛,四周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耳边稍微听到了一丝呼呼的风声,全身像火烧一样的疼痛,脑袋沉重得像灌了铅,没有一点力量以供我移动。
不过事实上,我也不能移动一分一寸。因为我正被扣在一个人的胸膛里,这个人上下的飘忽着,照我的推测,应该不是在快速地跑动就是在用轻功上跳下窜的,夜风呼啸着从我的耳朵边割过去,可想而知他跑得有多快。
“永寰……?”我试探着喊了一句,却得不到回应,反而是那人停了下来,让我靠着一棵树。
我心头掠过一丝不祥……
今天不是月圆夜吗?我记得出来的时候天上的月光亮得像个玉盘,连上面的嫦娥白兔的身影都依稀可见,怎么这会儿黑得连咫尺内的事物都看不见?
我强压着恐惧和不安,艰难地举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
看不见!我居然看不见!再黑也不至于连自己都看不见一个轮廓吧?!
嗄!似乎是火折子点燃的声音,一股热气在我的面前晃晃,这一,我真真地确定了!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我失明了!怎么可能!
我被这个发现吓得浑身颤抖,什么也说不出来,强烈的绝望瞬间虏获我所有的思绪,占据我的一切,令我仿佛被抽空了全部的生存力量。
黑暗中的那人伸过手来,握了握我不住颤抖的手,那是温暖而宽厚的手。
“……永寰……?你是不是永寰……?”久久听不到他的回答,我心中本来就存在的不确定开始迅速扩大。
“你是谁?!你不是赵永寰!也不是永晔哥!不对!你到底是谁?!”我猛地抽出手,感觉来人的狂猛气息似乎因我的问题而瞬间压迫了下来,竟是令我如坐针毡。我在黑暗中努力地往后退着,却始终只能抵着背后的大树。
“……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直接叫皇帝的名字?”他有点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
是一把完全陌生的声音,低沉而浑厚。我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个人不是我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他的语调有点别扭,不像是……一个……中原人应该有……的语调……
辽人!他是辽人!
不好!这里是十分接近战场的地方,有辽人来侦察似乎说得过去!不好了!我惊恐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推开他,像一只盲头苍蝇一样往黑暗中狂奔。
他被我推得淬不及防,听得声音似乎是跌坐在了地上,我连忙拔腿狂奔,没跑几步,发现脚在刚才滚下去的时候扭伤了,一阵抽心的痛席卷而来,脚立刻软了下来,一绊,我啊的一声摔到地上。
还没来得及再做出任何措施逃命,那人迅速的脚步声已经贴得很近了,他一把拉我起来,我一点也不想和任何的辽人扯上任何的关系,更何况在这样的情况下,十有八九我死定了!
不甘心就此魂归九天的我,热爱生命的我,决定做出虽然预料应该是没什么作用的挣扎和抵抗,因为这比束手就擒或是乖乖洗好脖子等刀子这类愚蠢的行为要好得多。
他的力量和赵永寰不相上下,轻而易举地就制服了我乱劈乱打的手脚。
在手脚无用的情况下,我开始呼救,希望能招来一两个见义勇为的大侠,“放开我啊!放开我!你这个XX!快点放开我!不然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与此同时,我也开始一一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虽然他们可能听不懂汉语。
耳边听得他的一丝轻笑,我立刻寒栗了起来,然后一点呼啸而过的风滑过脸颊,脖子上生生地痛了一下,想来是挨了他一记手刀,然后……如所有挨手刀的人一样,我光荣而壮烈地往无意识的路上前进了。
第十三章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还真是错不了啊。
一个晚上经历那么多毁灭性的灾难,上天再不让我喘口气就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
高床、软枕、暖烘烘的锦被,迷迷糊糊间,我还是清晰地知道我拥有了这些东西,可惜少了个暖床的赵永寰。
身体很沉重,眼睛无论怎样使劲都睁不开,黑乎乎的一片。
闭着眼睛,我不断不断地闪过隔着千重万重树枝,那个拿着火把焦急的身影,居然就这样离开了,把我一个人放在那里……
可是,我不怪他,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运气背,摔到那个地方去了。
可是……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真他妈的放屁!
我蓄满力量,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还是漆黑一片。
只能是彻底的死心了去,看来我真的是失明了。
“醒了?”有个声音问。
听声音,我认得是那个一记手刀劈下来,不知温柔为何物的辽人。看看,对一个重伤病患,一个顶多只剩下一张嘴在叫嚣的可怜小羊,一个眼睛失明、双脚扭伤导致身心受创的神医,他居然就能狠下心来一记手刀劈到我的颈上,这不是谋杀是什么?还好,我坚硬我命大我不屈我不挠,不然还真是让大宋乃至全人类损失了一个医学奇才,让天地为之变色,让……
“想什么?宋娃娃,还是不舒服吗?”那个男人拍拍我的脸颊,硬是把我给拍了回来。“要不要喝点水?”看到我露出不满的神色,他问。
我咿呀咿呀地发出干涩的声音要求水,不过我没抱着太大的希望――那男人能听得懂我的要求。
“呵,”我绝对是听到他嘲笑了一声,然后倒是把我给扶了起来,垫个软枕靠着,在我冷得哆嗦了一下后,一张柔软的东西披到了我的肩上,我抬手去摸摸。
嘿,真是不赖,是一张兽皮披风,依我推测,大概十有八九是张貂皮。
手被另一只手握起来,牵引着摸到了一个热热的杯子。
“热茶,慢点喝。”
我试探着啜了一口,可是碧螺春?
“好点了吗?”
我点点头,听着他那点有点奇怪的口音,心里对他的印象开始好转。
倒也不是个蛮子。
“你的眼睛……”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好气地抢白道:“我知道,是不是我撞到了头,脑中有个血块,所以才看不见东西?”
“你知道了?你会听我们的语言?刚才听到大夫说了?”他有点惊讶。
其实我也只是凭着经验猜猜看而已,还真是镖到点子上去了,可见我这个神医也真是不赖。
“不懂,可这能难到我吗?我是个神医。”我刮刮鼻子,扬头向着男子的方向自夸道。
正得意着,下巴被捏紧了转个方向,男子哂笑了一声:“宋娃娃,我在这里,不要向空气自夸,那里没有任何可以听你自吹自擂的东西。”
即使看不见,我还是往他所谓的那个方向瞪了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不说。”我扬头傲然道:“莫道是死有重于泰山,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要头一颗要命一条,要个名字你有病?”
“不说?”
“不――说――”
“那好。”他很干脆地掀开我的被子,一股冷风飕飕地钻了进来。
“你干什么!”我脚往空气里乱踢去,即使看不到也未必踢不中,有话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我今天且来试试好了。
原来是不行的,只那么几下下,一只脚就被抓了个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真的不说?”
“真的不――啊!!”
我的说字未出口,立刻临时吞了下去,被能惊天地泣鬼神的‘啊’字惨叫轰然顶替。却是他抓紧了我扭伤的脚踝使劲儿一扭,清楚地听到喀啦一声。
差点痛晕过去,冷汗涔涔的我往后仰了仰,撑着床的手都软了,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说不说?”他还是笑。
“……柳菲……”我硬压了口气,缓缓声音才说了出来,把头甩到一边,别扭地接着用细如蚊蝇的声音说:“……谢谢……”,说完,红了一张脸,滚烫滚烫的。
“你还真是厉害,不用看也知道我在帮你把脱臼的脚给接回去。”
“……”我几乎把头都低到肚脐眼去了,虽然看不见,但受人恩惠口软,也不好怎么净是说些不客气的气话。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那个宋朝军队会动用二十几个士兵去搜寻你?你还把宋朝皇帝的名讳和那个七王爷的名字都叫了出来,你不怕套上不逆之罪?或者……你是个不简单的人?”他别有意地问,语带危险的气息,似乎是在用一种高莫测的眼神盯着我看。
我差点咬到了舌头……完了……居然在那个时候说溜了嘴,危乱中惊慌失措地就让习惯的称呼给溜了出口。
“我?我是个军医……”我小心翼翼地回答,考虑了千百,最终确定了这个是最没有危险的答案。
“军医……”他重复了一,似乎在咀嚼着我的答案。
我还是感到一种狩猎的气息围绕着我。
“听说七王爷擅长布阵?”他淡淡地问,似乎漫不经心。
“可惜我一窍不通,道听途说,你还是别信的好,眼见为实。”听到有人称赞永寰,我有点与有荣焉,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归这个,想要套我的话?没门!这还不止呢,他的功夫,他的战术,他的抚兵政策,都是一把罩的,顶呱呱的好,可是,我就是不告诉你,怎么样?
那边半晌没了声响,我往漆黑中探出手来四摸索着,想要确定他在不在。
他捉住了我在半空中的手,轻柔地把它按了下去,放到被子里。因为他温柔的动作而恍惚了一下,接着,有两只手指合着抚上我的脸,一点一点地描绘着我的眉,我的眼睛,我整个儿愣住了,一时被他唐突的动作所迷糊了思绪。
“这眉,这眼……让我……”他喃喃。
只要不是情不自禁,什么都可以,我小声而模糊地嘀咕了一句,他似乎听不见。
正在这令人感尴尬的时候,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一股杀气混合着傲气迎着冷风灌了进来,我把头转向声音的方向。
“耶律雷焰,我查到那个俘虏是什么人了!”句子停顿了少许,然后浑厚的声音包含怒气和指责,惊讶地压低了声音:“耶律雷焰,你这是什么意思?居然把这个人带到房间里去!你清楚不清楚?他只是个俘虏!”
原来他叫耶律雷焰,我暗自记了下来。
相对于耶律雷焰的友善,这个人就显得太过严酷,而且对我有很的敌意。
这个认知让我忐忑不安起来。
第十四章
即使双目失明,不能察颜辨色,可耶律风雳言语中对汉人的蔑视之露骨,令我这个瞎子轻而易举可一丝不漏地听了个真切。
可虽说如此,耶律风雳的汉语却出乎意料的好,像是个土生土长的大宋子民,倘若不是他偶尔脱口而出的流利辽语,我真要以为现在正详述我的身世的辽大将军是个叛宋通外的大宋逆贼。
耶律风雳对着我说话的语气已经不是单单只用冷淡两个字可形容的了。
那些字字句句都是带刺的,仿佛非得在我身上戳个七孔流血方肯罢休。也不晓得他滔天的愤恨从何而来,而碰巧倒霉如我,撞到他的剑锋上似的,只有当出气娃娃的份。
现在好说歹说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我本想以和为贵,发挥大宋礼仪之邦的大度,扁扁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偏偏听他左一句竖子,右一句汉狗,鄙视之情溢于言辞,饶是我脾气再好,也禁不住顶了回去。
“X的!我们大宋子民有的是节气,有的是骨气!怎么着?”我脖子一挺,回骂了过去,“你这个蛮子懂个屁啊!你……!”
或许是我这个被他所蔑视的人竟敢在他大辽将军面前大放厥词,又或许是我骂他大辽蛮子的张狂彻底惹怒了他,我一句话尚未骂完,猛地听到瓷器骤然被扫倒在地支离破碎的刺耳声响,紧接着腾腾几步响踏,我的衣领子就被人粗暴地用力揪了起来,往外边扯,勒得我脖子一紧,差点喘不过气来。
我还没来得及尖叫,颊边一阵掌风呼呼地扑过来,还没弄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时,一只手重重一掌抽到我的脸上,左脸颊立刻火辣辣地揪心地痛。
他那一掌竟似用尽了全力,淬不及防的我整张脸被打得偏了过去,额头狠狠地磕到了旁边的床柱,立马头晕起来,挤出一声惨叫,只觉得头部又疼痛得肿胀了几分,口中一甜,张口喷出些腥得骇人的液体。
“风雳!住手!”还没缓过气来,第二掌风又至,却久久没有再重击上我的脸,想是被似乎有点动怒的耶律雷焰抬手架住了。
我摸索着支起身子坐正,偏头呸的一声吐掉口腔中剩余的一点血,伸手抚着被撞得钝钝地抽痛着的额头,拧紧了眉,粗喘了几口气,一径地沉默着。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耶律雷焰,“好了,都别闹了!”听他的语气,真真是十足的不悦。
耶律雷焰用辽语和耶律风雳交谈了几句,尽管我听不懂,却也听出他们的话语都是冲得不得了,吵架似的。我还没弄清情况,听见门咯吱一声,二人便离开了。
不多久,外面几声声响,恐怕是站了几个士卒,要来守着我这个眼又瞎,脚又跛的老弱病残。
正嗤笑着他们的小题大做,门又被轻轻推开,我以为是耶律风雳或是耶律雷焰又折了回来要折腾我的时候,一把诚惶诚恐的声音清脆脆地小声喊了一句柳公子。
听声音是个少年,怕还没有我大。
哼!我刚吃了耶律风雳的大亏,怒从胆边生,从鼻子里哧了一声。又是个狗眼看人低的辽人!我才不理!
少年走了过来,为我理理被褥和披风,低低地道:“柳公子,你别这样……小的也是个汉人。……二王爷吩咐下来要小的好生照顾着你,有什么需要请告诉小的。”
我这才回了回神,想那二王爷大概就是耶律雷焰。
少年刚才似乎话中有话,我一僵,暗中捉了捉被子,手心里都握得沁出了汗。
他继续道:“柳公子,小的也就只是个奴隶,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得来,柳公子别客气,尽管吩咐小的就是了。”
少年的话里淡淡的,奴隶二字也就这么自然地带了过去,仿佛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毫不掩饰,亦不抗拒。
一阵心寒,我算是有点理解耶律风雳的蔑视了。
脊背寒极了,仿佛在身后垫了个大冰块,忍不住伸手向声源探去。
一把捉住他的肩膀,那肩膀竟瘦弱得令人心惊,真真的皮包骨,受了虐待似的。
我大吃一惊,力道奇大,却不见少年一丁点的反抗,不由得对他的柔顺反感,让我刚才积压着的大量愤怒瞬间爆发,所有的怒气使我不择言辞地责问起这个无辜的少年。
“为什么甘做奴隶!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逃跑!为什么不回中原不回大宋!你又不是辽人的一条狗,怎么可以不怨不怒地做他们的奴隶!?”
手下扣紧的肩膀微微动了动,又没了动作,他掰开我握着的手指,顿了顿,才云淡风轻地回话。
“柳公子,蝼蚁尚且偷生,你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那边捉过来的战俘多是折磨惨死的,能活下来已算是万幸,做奴隶已是不错了,哪个有柳公子这般好运的?叫二王爷给看上了,硬是护着你,将军大人也奈你不何,不然,依你这在宋军里的身份,早早叫人送严刑酷打地拷问去了。”
我似硬生生受了他一记硬拳,浑身颤了颤,后背软了起来,无力地挨到床前木板上,一时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少年又平静地补上了一句:“柳公子,现在想想怎样讨二王爷的欢心更好,或许可以跟着享多一阵子的福,那些个气节、骨气什么的,顶个屁用。”
我在黑暗中闪过少年一张朦胧的脸,五官都是看不清楚的,糊成了一团,惟独那嘲讽我的浅笑却异常清楚。
侧身躺下,我拉上被子把头捂得严严实实的,感到摸名地说不出的难受,胃里翻江倒海地折腾起来,忽然一阵阵的恶心涌到喉头。不及细想,我立刻掀开被子,摸索着爬到床沿,张口哇地一声呕吐起来。
大概是没吃多少东西的关系,我干呕着,像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全数呕出来,呕了几声,才呕出些又酸又刺喉的胃液。
少年便奔过来,扶起趴在床沿的我,递来一杯清水让我嗽口,便毫无怨言地打扫我吐出来的污物。
我又摸着躺回被子里去,翻过身子对着墙的方向,正发愣,听见他扫了几下,忽然停住了,幽幽地叹了口气,绵长而轻微,似有无限的思绪无法抒发。
我仔细地侧耳听了听,却又没了声响,正以为是听错了的时候,少年低低脆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他叹口气:“柳公子,你又何必倔强着呢?死了比活着好吗……难道你就没有一个让你想活着回去见见的人吗……”
……
我心竟然猛地被刀子割了一下似的痛起来。
见我不答话,少年疑惑地低喃了声:“咿?睡了吗?”便推门去洗抹布了。
……
死了比活着好吗……难道你就没有一个让你想活着回去见见的人吗……空荡荡一片死寂的房间里回旋着他的问话,让我的心揪着揪着。
活着回去见见的人……
……赵永寰……
从没有一刻让我如此渴望见到他,寂寞仿佛挖空了我的心和一切的思想,然后全部装进去一个人,他的笑,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痴,他的声音,他的话,他的动作,他的……
也许我真的如赵永寰所说的迟钝,迟来的想望让我突然变得脆弱不堪一击,感到一种很想很想回去的感情直直冲到四肢百骸,紧紧地虏获了我。
我把头埋到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眼角忽然湿湿的,溢出的水滴却又立刻被锦被吸了去。脑海中不断闪过那天斜坡上,他拿着火把搜索未果而离去的身影,还有那焦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那真是一把大宋七王爷不应该有的脆弱的嗓音……
不知道他找不到我是怎样的焦急和伤心法呢?我兀自想着。
我不是少年那种不反抗,逆来顺受的人,也不可能听了他的劝顺了二王爷耶律雷焰,可我还是想活下来,留着一条小命,也许还有些希望再见到赵永寰,即使那希望如此渺小。
上天……倘若我有这样的机会,摸索着爬我也要给他爬回宋营……
沉入梦前,我告戒自己万万不可再像今天一般冲动了,因为我要活下去。
第十五章
掐指一算,我来到敌方已经五天了。
除了第一天耶律雷焰和耶律风雳来过外,后四天什么人也没来过,我自然也乐得清闲着呢,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原来少年叫峰儿,除了逆来顺受一点外,人倒也不错。
但我总听他以“小的、奴隶”来称呼自己,十分的背耳,听着便觉不舒服,终于在第三天拍案而起,喝令着他要以“我”自称。
我虽然看不见东西,可也听得出他很不好意思。最后在我的坚持下,他只得求饶,两人便各退半步,他自称峰儿就好。
峰儿,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多有阳刚气息和高莫测的味道,每听到他这样自称,我都要流着口水暗地里羡慕一番。
哪像我?柳菲、菲菲,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穿个洞洞来都看不出半点阳刚气味儿,倒是活像个娘儿们的闺名,秀气得不得了,真是不知道我爹爹怎么给我取的名字。
说起来,总是菲菲、菲菲叫得最欢的那个人我好几天都没见到了,没听他贼兮兮地叫,我还真是浑身不舒服。
五天没见到他了,我偶尔会闪过一些譬如‘我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的消极思想,每到这个时候,我立刻便逼着自己转个弯儿,想到别的事情上去。
可是,越是不想就越常想,这种感觉可真有够不好的。
其实,我觉得从这里逃出去的机会实在是渺茫。
一来,我双目失明,首先就认不得路,二来,这里守卫森严,好象是耶律雷焰和耶律风雳下了死命令,我这样一个瞎子要想逃出这重重防守,一句话,比登天更难,还没出半个大门,早被人捉起来,送去往死里打。
每这样想,心情都不由得极度的低落,于是就在这无奈里,日子一天一天地混过去了。
因为眼睛瞎了的关系,首先便失去了看书这个最大的消遣和爱好,峰儿识字不多,也没法子让他帮我念念,便让他想个办法帮我要来一管洞箫,吹吹来解闷。
可几天吹下来,直吹得嘴角都冒出了泡泡,痛得我龇牙咧嘴的,再大的雅致也没了。
便又开始寻思起新的玩意儿来,绞尽脑汁我也想不出什么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又能让我做着觉得有趣的事情呢?
一个人想不出来,便拉着峰儿帮我一块儿想。我们这两个臭皮匠好歹也顶半个诸葛亮吧?
听我这样任性的要求,峰儿也为难得愁眉苦脸的,眼见近黄昏了,便帮我把火炉烧得旺些,劝我先用过晚餐再慢慢想不迟。
这个主意正碰上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得欢的时候,我想想也觉得不错,便答应了下来。
经过前几天的挫折训练,我已经学会了怎样瞎摸着去扒饭夹菜,更将这项绝活练得炉火纯青,熟练得就像我的眼睛都长到了筷子上似的,这两根竹棍儿自己把饭菜送到我张大的嘴巴上去,不曾再发生类似于把夹着菜的筷子捅到鼻孔里这样的惨案。
我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饭菜,一边为自己的绝技得意洋洋的时候,下腹忽然一阵阵地抽痛起来。
我轻轻啊了一声,搁下筷子,弯了腰去捂肚子,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在一旁站着的峰儿惊慌失措冲过来,扶我坐到床边,连连问我要不要紧,十分的紧张。
说不要紧是骗人的,原来那一丝丝的抽痛已经快速成为剧痛,仿佛有头猛兽在我的肚子里头撕咬着我。
我痛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在床上打滚,急得峰儿也一个劲儿的六神无主。
大概是我的身份特别,他也拿不准主意到底能不能请到大夫。
正在我痛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朦胧间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然后峰儿惊呼了一声将军。
听峰儿的声音,活象来人是救世主般的兴奋。但我可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兴奋的,谁来不好,偏偏是他,这老天爷到底玩的什么把戏,要这般折磨我?
那耶律风雳淡淡对峰儿道:“你去找个大夫来。”峰儿便如获大赦急忙地冲了出去。
见鬼,傻子都知道他在支开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耶律风雳会帮我找大夫?简直匪夷所思,他不趁我病,要我命已经算是不错,我要谢天谢地了。
果然不出所料,黑暗中感到耶律风雳压了上来,按住我打滚的身子,一手伸来粗鲁地捏紧我的下巴,抬起来,把一样什么东西凑到我的鼻子前面,逼迫我去闻闻。
我嗅嗅,大惊失色,下腹又痛了几分,剧痛中挤出已经是确定了的问题:“你……这……!断肠草?”
这断肠草,草如其名,我也不必多说。
耶律风雳抽身离开,站在床边,阴森森地冷笑数声,“你倒也厉害,不错,是断肠草。刚刚磨成了粉,放在你的饭菜里头。”
“你……!好卑鄙!”我惊叫一声。
天啊!我怎么这么笨!才想着今天的饭菜味道怎么比平时还要浓了些,原来是为了掩盖断肠草的腥味,我这个笨蛋,都要被毒得烂断肠子了,还傻不拉叽地叽吧叽吧吃得欢又香!
他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抵到床柱上,森冷地道:“哼!不想没命的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以你和赵家兄弟的交情,我知道你一定听过赵永寰准备来对付辽军的阵法和战术!快说!我倒可饶你一条小命,立刻给你解药。”
这个可真是冤啊!我哪里知道这些?想当初,赵永寰和赵永晔的确是在我的面前讨论过战术和阵法,可我听着便无聊,沉闷得不得了,眼皮便开始黏糊起来了,站在旁边直接找周公约会去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赵永寰的帐篷里躺了好久,枕头上都是口水迹。
好几都是这样。耶律风雳要是问我那些晚上发的什么梦,我还要更容易说出来些,问我阵法和战术?把我解剖掉还来得快些。
我忍着剧痛,老实地回答:“不……不知道……”
“不知道?”他吊高了语气,绝对的不相信我,接着便一掌给甩过来,刮到我的脸上,痛得我差点栽倒在地。
“你会不知道?骗谁啊?快说!你老实说出来,我立刻给你解药!大家都高兴!”耶律风雳的忍耐似乎到了极限,他开始激动起来,把我的头往床柱上死命地按,有棱有角的床柱抵得我的头都要裂开了,不过倒也分散了些肚子里纠缠混乱得恐怖的抽痛。
脑中忽然闪过些什么,我顿时恍然大悟:“宋辽交战了?是不是?赵永寰把你们都打得落流水?所以你狗急跳墙要来逼问我他的战术和阵法?”
耶律风雳沉默了一下,忽然平静了下来,放开了我,我自己滑到地上去坐着,继续弯腰捂肚子。
“没错。我承认赵永寰的确厉害,宋军因为他们而士气大振,我们已经连退了好几百里。”黑暗中传来耶律风雳一贯的清冷声音,他刚才的激动似乎已经冷却了。
我看不见他此刻说这样的话到底是怎样的表情,向他的方向徒劳地抬起头,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才是关键的一句话。
第十六章
耶律风雳顿了顿,淡淡地开口:“柳菲,如果我用你去威胁他呢?假如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他的……真是让人吃惊啊,呵呵……”他冷笑两声,继续说:“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你自己告诉我赵永寰的所有战术与阵法,一是我把你拖去战场,在他面前杀掉你,或者……玷污你。你说他会怎样做呢?”
我心里悚然一惊,万万想不到他会打着这样的主意,我还道他就算蔑视汉人,可为人也应是正直,可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也不过是卑鄙小人一个,原来狗急了也会跳墙出来咬人的。
我连忙干笑数声,赔笑着:“还是不要这样好吧,我可不可以要求第三条路?我真真是不知道什么战术和阵法啊,你逼急我了我也没法子的。而且啊,你堂堂大将军,要在众目睽睽前宽衣解带,罗衫轻解,发情叫春,未免也太对得起你的身份了吧?”我尽着最大的努力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说实在的,这种宽衣解带的词语还真是给他这样逼出来的,平日里,打死我也不会说半个字。
想当初在杭州静养的几天里,赵永寰说为了让我知道一些该知道的东西,把什么龙阳之书拿到我的面前,两个人挤在床上看,最后看得满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的确是我的鼻血……),后来还是赵永寰看不下去了,未免我失血过多,于是亲力亲为,亲身教导我,结果是血迹有增无减……
“……你!那我凌迟你如何?”在几声抽气声和咬牙切齿的噪音后,我们的辽大将军如是问道。
“也不好吧……”不好什么呢?不好什么呢?我拼命地思考这个攸关生死的理由,“对了!耶律雷焰一定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耶律雷焰虽然这几天没来过,但是,我生活上的一切都被他吩咐得完美之极,可见他应该是比较关心我的,大概不会允许耶律风雳这样把我给喀嚓掉吧。
“哼!我还当你是烈女之流的,也不过如此。”耶律风雳冷笑起来,“你的大宋的骨气呢?你的大宋的气节呢?愿意委身男人了?”
〖自〗我很不高兴,因为他把我当成了女人。
可是生死事大,委身事小,先把小命给照顾好了,打发了耶律风雳,再去想怎样溜开耶律雷焰的禄山之爪不迟,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立刻往他的方向一仰头,傲然纠正他:“错了,一,我不是女人,没有贞操之虞,那是女人才考虑的问题。二来,骨气、气节和贞操是两样不相干的事情。”全天下的女子啊,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其实专一是很重要,但是现在是箭在弦上,而我快要成为耙子了,没有生命又何来爱情?
话一出口,我立刻感到温度骤降。
正疑惑着,我的衣领子忽然被他揪了起来,就这样一直往外拖去。我吃吃地叫痛着,对他忽然的爆怒不明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把我拖往何。
耶律风雳把我用力一扔,重重地摔到地上去,一脚踏到我正剧痛着的肚子上,我啊地惨叫一声,真是有够没人性的,我哪里痛他专往哪里踏,简直是落井下石,存心让我雪上加霜,我倒要看看哪个恶毒的女人生出个这样的儿子来。
耶律风雳恶狠狠地在我的上面道:“凭你这句话!我立刻就把你给杀了!哼!中原的男人都是一个样!我发过誓,你这样的人见一个杀一个!”
老天!那是你给逼出来的一句话!我真是有冤没伸,虽然自知这样说很不道德,但是,不说我还真的被你凌迟了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申冤,我感到身上一凉,原来我身上的棉袄和衣衫都被他撕扯开了,只剩下一件单衣裹身,脸颊触到刚下的薄雪,冷得我一阵一阵的,哆哆嗦嗦地抖个不停。
耶律风雳一掌抽到我冻僵的脸上,力道绝对比前几都要大,我却已经开始感不到任何的疼痛了,脸都麻木了,哪里还顾得上那点痛?要真有余力顾得上,我就谢天谢地去了。
神智有点模糊,我心里大叫不妙,莫非他真的打算活活冻死我?
他凑过脸来,热气呼呼地喷到我冻成了冰块的鼻子尖,“柳菲!你这样就受不住了吗?中原的男人全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哼!留你也没用!”
中看不中用?换你来吃吃断肠草,让后剥光光躺在雪地上试试看啊,也看你中不中用啊?
我冷得迷糊一片,听他恶毒地嘲讽着已经没半条命的我,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任何的话。正要觉得一切都要离我而去的时候,麻木的身子居然又被他移动了,也不知要我再受什么折磨。
砰的一声,像是什么薄冰被踩碎的声音,我模糊地记起峰儿曾经说过院子里有个结了薄冰的小池塘,莫不是他要……
天,原来和我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是他耶律风雳!“柳菲,你不用等到宋辽交战了,我现在就送你一程!”
砰!我被他按到水里去,微微张开了的口,耳朵,鼻子,立刻全都灌满了冷得彻心的冰水,我呛得在水里咳嗽了几声,口里的水立刻全数涌进了喉咙。
随着用力按着我的头的手,我渐渐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任由寒得像刀子一样的水淹没我……
意识快速地往无知的黑暗下沉,水似乎不再冰冷,一切的感觉都消失了……
我想,我这必死无疑……
第十七章
我很快乐,因为我发了很多的梦,而我的梦里有他。
先是有小婴儿的浅浅哭声,然后渐渐的模糊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赵永寰。他在黑暗中对我说了很多的话,他问我,你在哪里,菲菲。
我不回答,因为我根本开不了口,有些像棉一样的东西柔柔软软地塞在我的喉咙里,我所有的话全被堵死在肚子里。
菲菲,你为什么离开我?他问
菲菲,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的身边?
菲菲,你说过不会再离开我了,你已经走了七年,为什么现在又走了?
黑暗中只有我们两个,我怔怔地看着他,这个向来坚强的男人,这个现在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北宋七王爷,在我的面前脆弱得像个孩子,慢慢地蹲了下去,抱住膝盖,渐渐地,一些浅浅细细的抽泣声在死寂中传了过来,让我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痛起来。
这不是一个骄傲的人该有的脆弱,我从未见过他的脆弱,他总是强大得足以保护我和保护他自己,为什么现在却像一只弱小的动物,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任谁,都可以轻轻扼死他?
请不要让我如此心痛,你之前不是有整整七年没见到过我吗?现在不过是过了半个月……
别哭……我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赵永寰猛地抬头,菲菲……!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知道你在这里!为什么不出来?!
我惊讶于他竟然看不见我。赵永寰站起来,四张望,患得患失,一又一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看不下去了,我冲了上去,我要去拥抱他,我要告诉他我想回到他的身边,我要……
但是,碰触的刹那,当我以为可以紧紧地拥抱他的时候,我重重地摔到地上。
我穿过了他的身体摔到地上。
他依然看不见我。
我呆楞地看着他还在寻觅我的焦急背影,然后我想起来,我死了,我被耶律风雳按到了冷水里。
……溺死了……不,也许在溺死前,我已经冻死了……
这不是我的梦,这是他的梦!
我意识到这个现实,所有的一切开始破裂,我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变换着,冷的时候像被耶律风雳冷漠地按到结了薄冰的池水里一样,热的时候却又热得像在一个大火炉里煎熬着。
以前的一切像缺堤的洪水,狂猛地涌入我肿胀的脑袋里。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菲菲……”
“菲菲……菲菲……我真想……给你世间……所有的温柔……还有最大的幸福……”
“柳公子,你又何必倔强着呢?死了比活着好吗……难道你就没有一个让你想活着回去见见的人吗……”
“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你自己告诉我赵永寰的所有战术与阵法,一是我把你拖去战场,在他面前杀掉你,或者……玷污你。你说他会怎样做呢?”
……
好多好多的言语涌过来……我的脑子要爆开了……
“有你这句话,我一定出尽全力作战,我一定为你保全这片锦绣山河……”
赵永寰……永寰……永寰……我想起来了……他这样说过……
心底像缺了个角,然后快速崩溃,像那个梦。
眼角痛得厉害,有些滚烫的液体缓缓流了出来,我张了张唇,艰难地叫唤那个我最想见的人。
渐渐地,知觉像飞倦了的鸟儿,一点点地回来,黑暗的混沌中我感到有一只温暖的大手,不断地承接了我的泪,最后,柔软滚烫的唇贴到我的眼角上,轻柔地舔去还没来得及流出的,对他的思念。
可是,那不是赵永寰的……
我蓄起力量,开始微不足道的反抗着,结果被那人稍微用点力,制止了,却也爽快地离开我的眼角。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听到他的喃呢:“……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无论你是不是他……都请你快些醒过来……”
……耶律雷焰……?
……他又是谁……?
虽然看不到任何的东西,我还是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然后,被人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我咳嗽了几声,喉咙火烧似的,说不出话,推拒了片刻,发现根本是徒劳的,便放弃了。
耶律雷焰放开我一会儿又走了过来,抬起我的下巴尖,攫住我的唇,一些清甜的水缓缓流入我的口里,但是我却不喜欢他的吻,好端端的,把杯子递到我的手里不就行了吗?
于是开始挣扎起来,我想要的,不是这个人的吻,是那个在另一个兵营里的他。
耶律雷焰也不执着,放开了,我摸索着躺下,虚弱地喘着气。
床上又稀稀嗦嗦一阵,我知道是耶律雷焰坐了上来。我裹了裹被子,包严自己,一来,是因为冷了,二来,是因为不想和他有什么不必要的接触。
耶律雷焰拉过我,带着被子一起抱着,柔声道:“菲儿,对不起,我在兵营里,没能及时赶到,害你差点死在风雳手里……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可我还是对风雳说了……虽然他不相信……但应该也不会再想要至你于死地……等过几天,我就送你去都城上京,让你见见太祖皇帝……你留在辽国好不好?我找最好的大夫医治你的眼睛。”
我有听没有懂,但唯一从他口中得到的讯息是
一, 我没有生命危险了,耶律风雳似乎放弃杀我的念头。
二, 耶律雷焰要我永远留在辽国。
“不行,我不要到辽国,也不要见你们那个什么太祖皇帝,我要回大宋,回宰相府,回赵永寰那里。”我斩钉截铁地拒绝。比起辽国的粗犷,我还是比较喜欢大宋的细致。
“为什么?!那个七王爷比我还要好吗……不……我的意思是说……辽国哪里不及北宋了?你为什么不去?你明明是……”他似乎有点焦躁不安,最后那一句话欲言又止,似有隐瞒。
“是什么……?你口中那个他是谁?我是什么?”我疑惑地问。
“不……没什么……”他叹了口气,端来一碗药,轻轻勺起一勺,我听到他在微微地吹着气,似乎在把勺里的药吹凉些。
我脑海里又掠过当初赵永寰也做这样做的时候,不觉眼角湿了湿,连忙把眼睛往上转,不让泪流下来,要学着坚强起来。
“又哭了……真是……为什么不让它流下来?总这么扮着坚强好受吗?唉……和她真的是一个样的性子……”耶律雷焰抬手来抚抚我的眼帘,我木然着,并不搭理他。
耶律雷焰的话我是越来越不懂了,只觉得是十分的莫名其妙,一心只想着如何离开这里,回到北宋去。
喝了药,耶律雷焰帮我拉好了被子,道:“这是兵营里,你睡的是我的帐篷,不要想逃跑,你不可能逃得了。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了,现在还很虚弱,先休息一下。我们和北宋暂时休兵不战,等你体力恢复了,我亲自送你回上京。”
我听得心里悚然,他是铁了主意要留住我,把我往辽国的都城上京送,这可怎么是好?
“那个……峰儿呢?”我问。
“峰儿?他那天冲出来阻止风雳把你推到水里,结果被风雳打断了手臂,现在正在你原来住的地方修养着,不在兵营里头。”
又是个晴天霹雳,峰儿受伤了!他为了救我被耶律风雳打断了手臂!原来他也不是我想的那么柔弱的人儿。
想着自己连累了峰儿,我作不得声,转了个身,也实在累了,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十八章
在帐篷里修养的几天里,倒也相安无事。
说实在的,在耶律雷焰的帐篷内,想不碰见耶律风雳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耶律风雳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进来也不再冷言冷语地讽刺我,更别提是要再把我给杀死。
大概是失明的关系吧,我的听力和感觉都变得异常的敏锐,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可以马上觉察出来,所以这耶律风雳每进来,尽管对我不瞅不睬的,但是总能感到他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反复来回地打量着我。
我并不想好起来,最好是这样一直地拖着,可偏偏身体在跟着师傅学医的时候调理得不错,区区五六天已经又生龙活虎,整天想上跳下窜的了。
话又说回来,耶律雷焰这个人在想什么我一点也琢磨不出来。几天相下来,我看他也不像是峰儿说的那样:想要了我。他虽然对我做些亲昵的动作,可并不算X骚扰。也不像耶律风雳那样,打着用我来威胁赵永寰的主意。这些还不算是离谱,他居然还要我去见他们的辽国太祖皇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终于,又过了几天,耶律雷焰决定亲自把我送到辽国去,我当然是打着滚儿赖着不要走,这法子不错,倒也给我赖了好几天去,第四天的时候却失灵了。
早晨一醒来,我发现睡在一个颠簸的地方,还有车轮子的咯吱咯吱声,我大惊,原来在我睡得香的时候已经让他给抱上了回辽国的马车上。
耶律雷焰笑吟吟地凑过来,扶正我,问:“菲儿,醒来了吗?要用早点吗?”
醒是醒来了,不过被现状给吓得快又昏过去了。
听他这样问,我自己斜一眼过去,什么劳什子的早点,你都要把我拐到辽国去了!我还有什么心思管早点?
可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折腾谁也不可以自己折腾自己,我还是吃了再算,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让我先赚够了本钱再来和耶律雷焰革命。
接过他递来的糕点,才咬了一口,马车一个大大的颠簸,我整个往前倒栽葱去,幸亏耶律雷焰眼明手快,横伸一手,搂稳了我,立刻问:“没事儿吧?菲儿?”
我唧哼一声,算是回答。
只听得马车外几个辽人用带点怪异的口腔音大声发问:“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拦着二王爷的车?”
“二王爷好兴致,放着安全的大道不走,为了绕近路走小道,也莫怪我们在此等候多时了。”来人大笑两声。
我立刻僵住了,脑海里空白一片,什么也思索不了,那声音……赫然就是我千思万想了近一个月的赵永寰!
听他的话语,百分百不知道我就在这他所堵截的二王爷的马车内,我立刻放开声音大叫一声,要喊他的名字,才发了个单音,旁边的耶律雷焰一手伸来,紧紧捂住我的嘴巴。
我不甘心就此作罢,也许这机会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再不把握,我可能就此被送到辽国去再也见不着赵永寰了,也再不能见我的爹爹,赵永晔,姐姐,奶娘……从此孤独地在异乡漂泊一生。
外面有兵刃相接的砰砰声响,似乎已经开始开战了,我感到耶律雷焰有点分心,把他的手往我的嘴里一压,张嘴便用十分的力狠命地去咬。饶是耶律雷焰这样的硬汉也被我咬得大大的惨叫一声,其凄厉可联想到他面目扭曲的程度。
乘他抱着手的当儿我一脚揣过去,都是用上了难得一用的蛮力。把他揣得歪扭在一边后,我摸索着连滚带爬出车门。
车外的打杀声,兵器铿锵声,惨叫声,劈开人体的声音像魔音灌耳,脑海里猩红一片仿佛到了地狱,一种虚幻的感觉几乎把我击垮,脑袋肿胀得要爆裂,一阵天旋地转压得我快要栽倒。昏眩间又怕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于是我不顾一切地往前奋力一扑,一边大叫:“赵永寰――我在这里――!!”
我撞上坚硬的地上时,仿佛越过千军万马一样,终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久违的、也是日思夜想了不知几多遍的声音。
那声音从仗剑横刀中,从撕杀勇搏中劈过来,像掏出了五脏六腑般的撕心裂肺凄惨心碎。听得我心头一颤,痛得仿如被硬生生剜了心上的一块肉。
“――菲菲――!!”
我曾经以为终尽此生都不会再听到这个昵称了。
因为惯性使然,我撞到地上便开始打滚,一路的压过崎岖不平的地面。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马上伸手去护头,不然,再这么撞一撞,又不知是什么器官要失灵了,那可真的亏大了。
滚没多远,被人踢一脚停了下来,跟着刀风接踵而至,我吓一跳,也不知道往哪一个方向躲才好,正南无阿弥佗着,一只手从上面勾过来,搂了我的腰使劲一提,把我给抢出了虎口。
可出了虎口又入狼口,我直叫苦不迭。横在腰上的手臂环得死紧,霸道独占之意明显,十有八九是耶律雷焰又想把我掳了去。这机会难得,我又岂能让他如愿?
“他XX的,耶律雷焰!放开我!想要本公子跟你回辽国?!发你的大头梦去吧!”嘿嘿,有赵永寰在这里,我的底气充足,又回复了以往的嚣张。怒骂出口之际一拳送出去,打中他的肚子。把耶律雷焰打飞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出现奇迹。他闷哼一声,连连倒退好几步,手上的力道却没松半分,倒是又紧了些。我心有不甘,又要开始挣扎。
一阵怒骂立刻劈头劈脑地砸下来:“你这个混帐小笨蛋!瞎了吗你?!看清点再打呀!是我!我拼生拼死打到你这儿,差点挨了好几刀,还帮你格掉几刀,你居然一拳给我打过来?!你这不是好人当贼办吗?”
“啊?!是你?!”我差点晕死,搂着我的人是赵永寰……我还当是耶律雷焰呢……手上的力没留半点……就一拳给他甩过去……
可不知者不罪啊,况且我的确是看不见……
想起连日来的苦,此刻又重新见到了他,真是受了委屈的儿见不得娘(虽然他不是我娘,可道理还是一样的。),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可不敢像上在牢狱里一样往他身上抹,免得越抹越脏兮兮。
我咿呀咿呀地哭了好一阵子,便收了哭,一来自己觉得哭哭啼啼的,实在不是男子所为,二来,也不见他软言安慰几句,仿佛自己在唱独角戏,无聊透顶。鼻子里唧哼一声,我撇过头去,怒发冲冠。
赵永寰苦笑几声:“我的小祖宗啊,你没见我现在正打着呢!哪有时间来跟你调笑啊?!”
谁要跟你调笑来着?算了,懒得和他计较。
第十九章
打得正难分难解之时,忽然听见耶律雷焰的声音霹雷似的传来,几句辽语后,抱着我的赵永寰稍稍停下来,忽然震震地大喊一声停。
周遭的刀剑砰砰地息了,大概两方的人都不多。
停定后,四周居然静嘤嘤一片,偶尔听到嘶嘶的刀锋摩擦声,寒得令人悚然,想来现在状况应是一触即发。
赵永寰把我搂得很紧,寒风刮过脸,痛生生的,我却感到心里像塞了团柔柔软软的,暖烘烘的棉。
半晌,耶律雷焰终于发话:“好了,赵永寰,可以把你手上的男孩给我吗?”语气沉沉的,不悦,却志在必得。
赵永寰环在我腰上的手骤然一收,力道大得吓人。我摸索着搭到他握在我腰上的手掌,那手掌紧绷得很,居然连青筋都爆了出来。
忽然,他放声大笑:“怎么,原来辽国赫赫有名的二王爷宁愿身犯险境就是为了把他带回去?如果我说我不放手,你怎么样?”
“由不得你不放手。”耶律雷焰一阵冷笑,“菲儿是我们大辽的皇子,你这是挟持我们的皇亲,于理不容。”
“他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根本和你们大辽扯不上一点关系。”
我听得茫茫然的,一片混乱。
“菲儿背后心有一个朱红色的胎记,你用烈酒浸染胎记后,自然浮现出辽国皇亲的刺青,不信,你大可试试。当年父皇掳来一个北宋的名门女子为妻赐名朱妃。朱妃虽是名弱女子性子却刚烈,纵然生下一个儿子也不愿留在大辽,楸住一个大好机会,终于带着出世未满一月的男婴连夜逃出皇宫。她平日待我不错,是唯一一个不把我当皇子恭维的人,我当年十二岁,便派人暗中帮她逃出了大辽。岂知你北宋那名门望族道自己女儿丢尽家门的脸面,竟然硬生生逼得她自尽,待我知悉消息赶到的时候,她已经香魂归西,而那个男婴,听朱妃的弟弟说,在被他们扔到水里活生生溺死的时候有人仗义救了下来,自此不知所终。”
我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活了十九年,今天居然有人告诉我,我不是爹爹的孩儿,而是辽国的皇亲?天方夜谈吗?这怎么可能?
“如果你还不信,可以看看菲儿颈上的半块残玉,再看看我这个。”耶律雷焰好像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赵永寰啪的一声接了个正着。
“……一样……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
“我看看,我看看。”我着急地伸手要他手上的玉,赵永寰轻轻放到我手中,我仔细地摸索着。一样,真的一样,它左边的纹理的确和我的半块残玉一模一样……
这块残玉我带在身上整整十九年了,爹爹说,那是娘亲留给我的……
我脚一软,几乎栽倒。
“信了吧,把菲儿交给我吧。父皇想你念你,日思夜想地想了整整十九年,现在他病危念的还是他为你起的名字,随时都有可能驾崩。菲儿,你忍心让他带这个遗憾离开?”
我咬咬唇,不知如何抉择。赵永寰也不说话,一径地沉默着。
我可以矢口否认一切,毕竟一块残玉,一个胎记又能说明些什么?但是不知为何,耶律雷焰口中的思,念,想,十九年,这些字像一把刀子一样插到我的心里头去,让我想起久未见面的爹爹。即使他不是我的亲爹,即使他动辄之乎者也地大把大把道理往我头上砸,但他的确是用了心来爱我。
老实说,我并不想跟耶律雷焰回去。
可是,我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可能有爹一样的眼神,有爹一样的笑容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勒住了似的,呼吸困难。
“……我想……我还是跟他回去看看那个人好了……”我低下头,扯扯赵永寰的衣袖,“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是我的爹……不过,你放心,我看过了就回来!真的!”
“你疯了吗你?!”赵永寰的声音突地沉了下来,“他的话你也信?现在是他寡我众,轮不到他做决定,你不可以跟他走!”
“赵永寰,”耶律雷焰爽朗地大笑:“你我都不是好战之人,今日你若挟持我以胁大辽,他日必引发一场大战。大辽与北宋实力旗鼓相当,势必两败区伤,且遗祸天下百姓。我也不希望边境民不聊生。这出兵非我所愿,相信你也知道。如果你让菲儿跟我回大辽,日后我父皇驾崩,我登基后必定退兵,与北宋和平共。如何?”
“哼,我如何相信你?笑话。”赵永寰冷哼一声。
沉静半刻,只听到耶律雷焰大喊一声:“接着。”赵永寰腾出一只手来,往前一抓,一阵布帛起扬的沙沙声立刻静止。
我正好奇着发生了什么事情,赵永寰沉吟片刻,居然唤来一名将领,让他把耶律雷焰抛过来的东西带回去,然后又附耳低声两句,近的我听得模模糊糊的,根本不知他吩咐了些什么。
那人领命允诺一声,居然就快速离开了。
我去摇他的胳膊,跟他道别。他低头下来,用额头轻轻地碰碰我,语气里满是笑意,轻轻松松的:“菲菲,我和你一起去。”接着伸出手来合住我的手心,暖我被刚才一触即发的气氛紧张得一片冰凉的手。
“啊?”他的一句话惊得我几乎要尖叫起来,他要跟我去?去辽国?他不要命了吗?“不行不行,你回去等我就行了,你是王爷,去那里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哼,是不敢对你怎样,可是你最好还是不要来。”耶律雷焰旁边冷哼一声,斜斜地插入一句话来,话里尽是不耐。
“好了好了,瞎担心什么?”赵永寰笑眯眯地拍我的脸颊,“上车吧。你的身世如何不要紧,可我不能放你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些,我怕你会钻牛角尖。”
遣退了他人,赵永寰拉我向马车的方向走去。赵永寰率先上了车。我早晨的时候被耶律雷焰穿得圆滚滚的,整一个冬瓜,身体体积打横增长了一倍有余,笨手笨脚自然不在话下,加之眼不能视物,结果摸错了地方上车,一头撞到车棂上,啊的一声差点摔到了车下。
“怎么不看路呢,小心点啊。”赵永寰及时伸手拉我一把,把我稳稳当当地勾上了车里。
我如果能看见就不用你扶了。我翻一翻白眼,十分不满:“我若是看得见东西,也不用撞到这里去了。你怎么都看不出来?”
赵永寰倒抽一口气,倏的托起我的下巴尖,“看不见?什么意思?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我将那天晚上在山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一直说完在辽兵营里吃了耶律风雳的亏。
我还没有悲天悯人,自叹坎坷,赵永寰居然就心痛得咬着舌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拥住了我,把头埋到我的肩膀上,轻轻地颤抖起来。我也不愿意他这样,便拍拍他的背,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了吗?”
好一会儿,我才想起来这马车里应该还有个人,便推开赵永寰,问:“奇怪,耶律雷焰呢?”
“你怎么那么关心他?”赵永寰不悦,话里酸溜溜的:“那小子对你做了什么?他怎么知道你背后心有个胎记?”
这倒是问倒我了。
“哼,你自己还不是知道?”讨厌鬼又来横插一句。飕飕的风随着他的话灌进车里来,我挪过去到窗边,凑头问:“耶律雷焰,你在外面骑马?”
“有人不欢迎我,我怎么好意思坐进去?”他淡淡地说,忽然语气急转,笑吟吟地道“菲儿,你才刚病好,不要吹风了,把帘子放下来吧,不要又病了。”
赵永寰由后面一把把我拉过去抱到怀里搂着,出言不善:“帘子是你掀开的,少来了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也不要什么菲儿菲儿的叫,听了就讨厌。”
那边嗤哼一声,便没了声响。
一路上摇摇晃晃地走着,常常是和赵永寰说得正高兴的时候,耶律雷焰便横插一句来瞎搅蛮缠,把大好的气氛,把重逢的喜悦都搅成了一锅粥,什么都糊了,真是扫兴,不知他安的什么居心。
终于来到了辽国的上京。直到最后一刻我才知道耶律风雳原来就是那个耶律雷焰口中的朱妃的弟弟,倘若我真的是朱妃的儿子,那么,耶律风雳就是我的舅舅。
难怪他那么讨厌中原人所谓的贞节骨气,亏得我还那么说,原来她就这样被害死的,我这是自找的苦来受,两个字――活该!耶律风雳那时把我往死里整也是应该的。
第二十章
到了上京后,耶律雷焰把我们安排住到宫里,利用各种关系掩饰了赵永寰的身份,以策安全,可我还是担心他对赵永寰不安好心,便要他把赵永寰安排到我住的厢房的旁边,料他再胆大,也会在我眼皮底下把他给怎么怎么样了吧?
我这样的一番好心却被赵永寰笑成白操心,真是给他个良心他当狗肺,当场气得我牙齿发痒,差点没把他往死里揍。
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在猜测这个尚未确定是否是我亲爹的辽国皇帝是怎生的一个人,能做人爹爹的,不外乎就是明着严厉暗着慈祥,多了一个皇帝的身份自然也就多一份威严,也许是个不苟言笑的老人。
这个人,想我念我,思了我十九年,见到我,不知是怎番景象……
被耶律雷焰带到病榻上的皇帝面前是在来到辽国后的第三天。
一双苍老却有力,刚强而坚毅的手掌抚到我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颊,带着点淡淡的温柔的味道。我有点怔怔的,张了张口不知要说些什么,忽然就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你们都下去吧,焰儿,你留下来。”皇帝平缓的说,我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动。
身边的仆人侍卫立刻呼啦啦地退了个干净的样子,这里室中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耶律雷焰把我往前轻轻推一推,让我靠近床前一些去。
“菲儿,听焰儿说你在北宋过得不错……?”皇帝缓慢而平静地问。
我老实地点点头。
“你对北宋都应该相当熟悉了,往后焰儿登基了,你要多多辅佐焰儿。”
我心里一阵悚然,什么感动和伤心全都一扫而空,忽的就明白了这个皇帝的意思。腾地退后好几步,我警惕起来:“辅佐?我只是略懂医术,怎么辅佐?”
皇帝抚掌哈哈大笑:“菲儿,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不懂?”
我拧起眉头,这个老狐狸!我真是被耶律雷焰给骗得死死的了,说什么他想见我,怕全都是胡诌的,他是想,可他想的大概也只有天下这两个字。若我不是从小长在宰相府邸里,他哪里会这样爽快地昭告天下我是他的第十一个皇子?
X的!什么亲情思念,原来全都是假的!我的脾气来了,横竖一挑眉,整张脸已经冷了下来:“也许你误会了,我这回来只是想看一看您老人家,过几天就要走了。再者我也没那份能耐去作辅佐之臣。”
温度一下子暴降,这暖烘烘的大殿里仿佛吹着冷飕飕的寒风,我心里想着这个皇帝的脸到底能难看到什么程度,现在肯定是姹紫嫣红蓝绿青白黑的变着。
不料,他居然沉沉地笑了两声,像是不以为忤。(我当然不会白痴得以为狐狸会变成绵羊)
老狐狸清清朗朗开口了:“菲儿,在大辽不是比北宋好吗?大辽的疆土快是北宋的两倍,你在这里是皇子,你在北宋会是什么呢?不过是个丞相公子,将来顶多也就是个丞相,哪里能比这里来得位高权重?”
“说了不留就是不留。”我不耐烦了,转身就要往刚才记忆里的门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居然被人硬生生捉住,使劲往后拉,然后锵的一声,我的脖子上一片冰冰的,又沉又凉,我吓一跳,连忙抬手去摸。刀,一把利刀,紧紧地贴着我的脖子。
“你到底留不留?大辽的血统不允许流浪在外。”老狐狸这终于显露不满,按压着声音说话。说话冷得我咿呀呀地吐吐舌头抖一抖。
“不留。”
以老狐狸的身体状况,我当然不指望他的动作能快到拉扯拔刀架脖子这些动作唰的一气呵成,这个帮凶除了把我骗得团团转的耶律雷焰外还有谁?
“父皇,菲儿的脾气很倔,软硬都不吃,这不如就这样算了吧。待儿臣往后好好劝劝他。”帮凶终于很有“良心地”一边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一边帮我说话。
老狐狸笑了两声,一下子就晴朗无云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山雨欲来只是昙一现:“那就算了,我也不逼你了。这件事往后再说吧。菲儿,你先去休息一下,记好了,你可以要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歪歪头,绕过刀锋,往后走几步,忽然越想越觉得不妥,于是唰地停下来,直挺挺地转过身去:“我想我们还是现在先说好吧。”
见他们没有声音,我继续道:“通常情况下,常人是不可能这样就算了的。我知道你口上说着算了算了、下再说、不逼你、答不答应都无所谓,可心里一定在说:你以为我真的这样就算了?这一定说、逼得你撞墙也要逼你、你狗胆包天胆敢不答应,看我把你XXX!对不对?所以还是现在说好,不然你们两个人要是使阴的,我在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岂不是被你们阴成了冤魂?”
“你!”老皇帝一派床蘅,爆怒地大喝一声。接着立刻咳嗽了几下。哪知刚咳嗽完,立刻就平缓而稍带点温柔慈祥地说:“这样说,你是答应了?”
“哪里的话?”我吐吐舌头,“我是不可能答应的,所以我要你答应我让我离开,还有收回我十一皇子的身份。”
话还没说完,他一掌抽过来,打得我的脸都偏了过去,火辣辣的痛,原来我都把老虎当成了病猫,他这一掌十足十的力道抽过来,抽得我眼里轰的一下全都是金星乱飞,昏头转向的。
还没往后退出他的攻击范围,他已经又很慈祥地拉了我过去,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到床边,长满老茧的手摩挲着我被打得生生作痛的脸颊,一边笑吟吟地问:“痛不痛?”
痛不痛?换我抽你一下你不就知道痛不痛了,我心里嗤道。不过向天借胆我都不敢这样对他说。
“父皇,您身体不好,不要为他这样劳神了,这件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耶律雷焰终于把我拉起来,退后几步,低头对我咬耳朵:“菲儿,你就不要这样倔强,何必自讨苦吃?”
再死鸭子嘴硬,我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瞟瞟眼睛哼哼,就此作罢,但临走时还不忘再申明我是不会帮助耶律雷焰攻打北宋,更不会留在辽国。
耶律雷焰亲自把我送回到我住的厢房内。我一路都不作声,任他带领着回去,他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闷哼哼地走着。
好半天,耶律雷焰才停住,问:“菲儿,你是不是恼我骗了你?”
我歪过头去:“说不恼你是骗你的,但我真正恼的,也是最恼的,是他不过是不希望血统的外流和希望我能向你提供北宋的信息而已,情感的虚伪是我最为不齿的。你不是说不愿和北宋兵刃相见吗?你这样把我骗来又是为什么?或者,你对我说过的都是谎话?”我有点无奈。
“没错,我骗你来大辽,但我的确是不愿和北宋交战。我带你来……迫不及待地就要父皇把你封为十一皇子为的什么……你难道就真的不知道?”
我疑惑起来:“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呢?”
耶律雷焰猛地搂过我的腰,把我扯得近近的,弯腰就俯下身子去攫住我的下巴尖,然后灼热的唇就印了上去。诧异过后,我慌忙咬着牙关,拼命不让他把舌头伸进来。
他撬不开我的口,也就作罢,放开了我,云淡风轻地问:“明白了?难道我想把自己喜欢的人留在身边是错的?”
“……那你又何必把赵永寰也带来这里?”
“我没办法撇开他……看在你的份上,我也不会对他怎样,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恨自己……过几天,北宋有车来接你们回去。如果你希望我登基以后为了你一个人而发动战争,又或者你希望我现在就暗杀了赵永寰,你尽可以跟着赵永寰离开,不然,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听他这样说,心里不舒服,仿佛他是只织网技术高超的蜘蛛,而我偏偏就不知不觉地被缠在了网中,等着他一点一点地去噬咬。
于是我胡乱地调头就摸黑乱撞着要离开他,结果一下子就撞到了树干,被他在后面扶了一把,又掉回他的蜘蛛网里。
“好了,不要这样,你我以后还有一辈子去相,不急现在这点时间。来日方长,我总会代替赵永寰的。”耶律雷焰平静地说。
一辈子?!听得我冷到心里去,这三个字,像无数把利剑,一下子全都插到我的身上,把我插得遍体鳞伤,鲜血四溅。
耶律雷焰也许是志在必得,一派的轻松平静,倒也不再说些什么废话来刺激我,把我送到厢房里就施施然离开了。
大约是黄昏了,我敷衍地吃了些晚饭,让人收拾了一下,便扑倒到床上,什么都不想再想了,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地去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身边轻轻地一阵摸索,接着就有人过来搂我,我骇得像被泼了盆冷水,立马清醒过来。
“是我,菲菲。”简单的几个字带着熟悉的笑意,钻进我的耳朵里。
听到是赵永寰,又想起耶律雷焰的威胁来,不禁气恼,对赵永寰的态度当然也就不会好到哪里去。我撅着嘴,皱起眉,转过身来对着他:“你到哪里去了?我整天都没见到你。”
“菲菲,不要耍性子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保你高兴得要飞上天去。”赵永寰语气里的欣喜显然易见,乐呵呵地轻轻捏着我的下巴尖摇晃着逗弄。“皇上派了车来接我们回去了,再过两天我们就可以回去了。我今天就是去见使者的。”
好还高兴得飞上天去?我不难受得撞地板已经很好了,这返宋的车队耶律雷焰哪里会让我上去?
可确实是不想赵永寰有些什么损伤。
咬咬牙,我横下心来:“你先回去吧。我再在这里呆一阵子才回去。”
“疯了吗你?!”赵永寰大惊失色,把我拉起来。即使看不见,我也能感觉他灼热的视线。
“我今天见到皇帝了。”我平静地说。
“怎么样?他肯认你?”
“问题不在这里,他没有父亲的感觉。”我思索了片刻,他这样要利用我,说不伤心是假的,可有些东西能说,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说的。“我听他说话、咳嗽的声音,都是病重的征兆,于情于理,我不留一段时间说不过去。”我随口胡诌,编了个无懈可击的借口来糊弄赵永寰。
“那我也留下来陪你。你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赵永寰不假思索地立刻回答。
我伸手拍拍他的脸,笑起来:“笨蛋,你堂堂一个大宋七王爷,这样寄人篱下像话吗?传出去你们赵家的江山还要不要坐稳了?耶律雷焰费很大的心思才帮你隐瞒住了身份,你在这里我心没放下一天。”
“那我呢?”赵永寰攫住我的手腕,拉到他的脸颊边磨着,我抽了几都抽不出来:“放你一人在这里,我又哪里放心得下?你不要这样总是想着自己,偶而也想想我到底又有多担心你好不好?”他的话说得极狠,仿佛是咬字咬得要滴血一般。
我心里一阵疼痛,哪里会不明白他呢?
可我这是一番好意,难道就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哪天耶律雷焰不耐烦了,在我面前一刀喀嚓了他?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一想到这里,我气都上来了,狠狠地推他一把:“烦死了!你不要这样,总把我看成孩子,老是什么都不放心我。我知道你文武双全怎么样?我就这样一文不值?要你日夜看着才不会出错?才会安全?我自己就不能保护自己了?你不要忘记我在这里也是个十一皇子,谁敢把我怎么样?”
“十一皇子!好你个十一皇子!”赵永寰大笑,摔下我,跳下床。“你在这里很开心?你就要一个皇子的名头不要在那边的丞相公子的身份了?我今天收到了柳丞相的信已经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你是柳丞相拣回来的婴儿,恰好柳夫人生出的是个死胎,于是把你当成了儿子养,当成儿子疼,他信上问你要不要回来。我告诉你,你真不愿走,那天我绑都要把你绑回去!”
说完,居然就径直走了,我一人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赵永寰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很久,空荡荡的房间里弥漫着压抑的味道。其实,不是顾虑来顾虑去的,我倒真的很想他把我绑回去,这个鬼地方谁愿意呆了,不就为了一个赵永寰?
意识到刚才赵永寰搁下的狠话想必是被我惹恼了,我不想在临分手的日子里都要这样呕着气,连忙要去追他道歉。可四周没半个人来扶,又哪里走得过去?可也顾不了太多,一路冲撞过去,撞倒的桌椅摆饰不计其数,自然也摔得鼻青脸肿,痛得我嗷嗷叫着。
走了半天没走出外面的小园子,在最后一绊倒摔在泥地上后,我颓然地抱着脚,第一掩脸哭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可是,哭是没有用的,至少我这样认为。我柳菲又岂可像个女儿家哭哭啼啼?
平静下来,我一点点一步步地往前扶着墙壁走。冷静下来后果然很快就找到了出口,然后我扶着墙,一扇扇窗子地去数,我记得第三个窗子后面的门是赵永寰的房间。
推开虚掩着的门,我小心地跨过门槛,门里没有任何声响,于是试探着叫了声赵永寰。
……
没有回答,赵永寰不在?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里,要是他因此去找耶律雷焰,要是他暴露了身份,要是他……
我不敢再想下去,把手撑在桌子上,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拜托……赵永寰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就好……”我喃喃地祈祷。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我感觉有点恍惚,摇摇晃晃地出去了。
手脚冷得像握着一块冰,我慢慢地像只蜗牛一样挪回去。因为耶律雷焰的吩咐,这里一向不会有多余的仆人,以免暴露赵永寰的身份。除了几个必要的,就只有峰儿一人。
才踏入院子,峰儿立刻来搀扶我:“十一殿下,你眼睛不方便,为什么要四乱走呢?来,我来扶你回去房间。”
听到峰儿清澈的声音,我紧绷着的精神放松了些,虚软地靠在他单薄的肩膀上,抱紧了他,像经历着生死浩劫,一口一口地喘着气。
“十一殿下……?你怎么了?”峰儿对我的反常担忧,不禁怯怯地问着。
我抱着他的手又紧了一紧,逸出喉头的声音不能自控地颤抖着:“赵永寰……他不知道哪里去了……要是他出了什么事……”
我快要哭出来了。
“出去了?”峰儿吊高着声音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怎么可能呢?我明明看到他进去了就没有出来过。”
他不想见我!
我的血液都轰的一声冲到了头顶上,放开峰儿,我转身再跌跌撞撞地往赵永寰的房间走去。峰儿一把扶住我:“十一殿下,让我扶你去吧。”
“不用了。”我摇头。
我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赵永寰的保护,却从来不曾为他想过些什么,把这个一直在我身边的人视作理所当然,然后继续维持我的无忧无虑,把所有的烦恼都推给了他。
这一,我想把角色调换过来,让我来给他安心。
如果我连走路这种小事都让别人帮助,又如何给他一个安心?
峰儿无奈地放下手,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我叹口气,婉言遣走了他。
再来到赵永寰的房间,依然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赵永寰,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我有话要说。”我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休。山不动我动,水不转我转,他不出来我就把他找出来。摸索着不放过一个地方,我张开双手,哪里哪里哪里!赵永寰在哪里!
身后咿呀一声,门被轻轻地撞了一下。
我直觉是赵永寰要悄悄离开。我倏地转身:“赵永寰!不要走!我有话要说!”迈开脚步,我往门口冲去,一时不留心,抬脚就撞上结实的木椅,整个人翻身扑倒在地上。我痛叫一声,捂着膝盖,弯着身站不起来。门边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远。
我急得满头大汗,沙哑着声音:“赵永寰!你不要走!”
脚步停了一停,又开始往远去。
我的眼睛胀得痛,泪就这样涌出来了,怕赵永寰听不清楚而再离开,我拼命不让声音因此而哽咽,哭喊起来:“赵永寰!为什么你不认真听听我的话?难道我为自己喜欢的人着想错了?”
好久都不曾再有什么声音了,我绝望起来,蜷缩在地上,已经不想再动。
一双手拥过来,把我打横抱起,往前走几步,放在床上。嗅到熟悉的味道,我乖乖地不动,悄悄地伸手捉紧了他的衣襟,打定主意绝对不放手。
“菲菲……”他长叹一声。
“……把头伸过来……”我低低地开口,用另一只手把他拉得近一点。环住他的脖子,确定他不会在离开后,我轻轻地解开他的领子,挺直了身体,我凑过头去,在赵永寰的脸颊边吻了吻,然后把唇往下移,贴着他的脖子一动不动。
赵永寰脖子上的脉搏轻轻地跳动着,一下一下,平稳而安静,像邃的大海。这是他活着的证明,这是我幸福的来源――只要他活着。
我闭了闭眼睛,让聚集在眼里的液体流下。液体滚烫滚烫的,像烧开的水,把我的心灼伤。微微地张开嘴,我咬住他的脖子。
猛一用力,口里的血腥蔓延开来。赵永寰闷哼一声,却什么都不说地任我咬。
我的手抚到他的发上,按下他的头,和他额碰额。
“永寰,我答应你,今年的七夕,在七王府里等我回来。齿印为证,它消失之前你一定能见到我。”
赵永寰把我抱得很紧很紧,结实紧绷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半晌,终于平静下来。他羽毛似的轻轻舔着我的唇,低沉地道:“……好吧……七夕……如果你七夕不回来……”他把手握到我的脖子上,发狠地咬牙切齿:“我一定回来这里杀了你……”
我咯咯地笑起来。老实说,我不相信耶律雷焰真能困住我一辈子,人心是肉做的,只要我求一求他,不要像平时一样句句东一句西一句地顶撞他,他应该不会如此不通情达理。
七夕,还有好几个月,足够我说服他。
“不要生气……不是答应你会回去吗?”见他依然沉默,我很不满。
“还有好几个月……好象要孤独一辈子……”他叹息。
我嘿嘿地笑了两声,想不到向来作风干脆的七王爷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想来都觉得毛骨悚然。我抖抖浑身的骨头,凑唇到他的耳边和他咬耳朵。
“在辽营的时候,峰儿看我这样嘴硬着不讨饶,便劝我不要和耶律风雳、耶律雷焰硬碰硬,他问我,难道就没有想活着回去见的人吗……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我嘻嘻地笑着去逗他。
赵永寰的身子震了一震,僵硬着,好半天才结巴地问:“谁……谁啊?……我二哥?……还是柳丞相……还是我五哥……?”
啊?问的人当即变成了石头。
木头!气得我五脏六腑都烘烘地冒起烟。
我顶着头,猛地用力砰地一声撞到他的胸口,赵永寰闷哼一声,硬生生受了下来。
“木头!木头!”我踢着脚骂他:“还有谁谁谁谁!!!除了一个赵永寰还有谁!”
“不是不知道……是我不敢相信……”他抱紧我,喜形于色,把我搂到怀里。我挣脱了几下,都不起作用,于是只好作罢。
“你好象从来不曾把我爱你这件事当一回事……”他咬着我的耳垂,把我压到床上,紧紧地贴着我,零距离的接触让我听到他稍有凌乱的心跳。他轻叹着说:“虽然你从来不会拒绝我越轨的动作,任由我亲我搂,可是你真的知道这是怎样一种心情吗……你这样说,我却不敢把它当成那种意思去解释……我太爱你……太害怕从你口里说出否定的答案……”
我的脸热烘烘的,火烧一样,向来的伶牙俐齿不知道哪里去了。
“可以说吗?我想听你说那三个字……你不要这样转弯抹角地表达好吗?我怕我理解错了……你一天不说,我都像时时刻刻悬在空中一样,害怕有一天会狠狠地重重地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我……你……”我结巴起来……汗,差点咬到舌头,中间那个字怎么那么难说啊?
停顿了片刻,气氛僵硬起来,咫尺的距离让我感受到赵永寰的患得患失,他强烈的不安随着时间递增。从来都不知道他竟是这样的一种恐惧,我的心都揉成了粉末。
“算了算了!你把耳朵伸过来!”我脸红耳赤地豁出去了,大吼一声。
结果真的有人乖乖地把耳朵附过来,我凑上去。
“……”
“……好菲菲……可以再说一吗?”
“我字圆腔正,你居然没听清楚?”
“……就是听清楚了才想再听啊……”
“要死了你!欠揍!”我一脚踢过去,我顶天立地昂藏七尺的磊磊男儿整天把爱字挂到嘴边像什么?(汗……你是吗?)
“……别扭的小孩……”赵永寰无可奈何。
“手!你的手在干什么!”我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一把捉住他的禄山之爪,咬牙切齿地问。
赵永寰三分颜色给我上大红,笑嘻嘻地发挥他X狼本性,扑到我的身上去,把我压得死死的,伸出他的狼爪子就要脱我的衣服,任我乱扑腾地踢脚挥手都起不了作用。
“你要欺负我眼睛看不到吗?给我走开!走开走开!”
“不要……我好几个月没碰你了……过两天就要离开了,让我碰碰你好不好……”
这只狼!语气是软软甜甜的哀求,动作却是硬邦邦的掠夺!
“不要!”我一看事情不对劲儿,立刻举手抗议:“你自然没问题!可是我在痛!我怕痛!我不要!”
“菲菲乖,不痛的,一下下就好了。”他边吻边哄我,一阵阵酥麻开始蔓延到四肢,我怕得脸都绿了,再不反抗就过期无效。
“停!停!我想到一个绝对不会痛的方法。”我连忙力挽狂澜。
“我也知道,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要死!不是!你听我说!”
“是什么?”他好奇地停住了手,我喘口气,似乎有了转机。
“就是我在上面。”我开心地提议。
“……”静默……
“怎么了?好提议吧!你不出声我当你默认了?嘿嘿,那我不客气了,快点让我上去吧。”
“……你做梦!”他一下子又压过来……
第二十三章
赵永寰走的那天我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我睡死的原因……喷血!我绝对不会说是纵欲过度!
峰儿说,是他怕我累着,不让我起来送他的。我懒乎乎地伸展着四肢做早操,不怕,反正来日方长,我总不会被耶律雷焰困一辈子,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的。
七夕。
想到约定,我不禁摩拳擦掌,把牙齿磨得咯吱响,先做做热身运动,准备开始和耶律雷焰的对抗赛。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还怕不能说服耶律雷焰那石头脑袋吗?
一边做着晨运地弯弯腰扭扭脖子摆摆手,我一边把对抗耶律雷焰的计划补充周全。
先是软言软语一点,逗得他开开心心的,要不就瞎搅蛮缠,把他缠得烦了腻了,自然拱手把我送回去,不过要记得万万不可用强硬的,他这种人最吃不得硬,受了多少的气就回敬多少,我可不想以身试法。
呜呼,想想都觉得不简单,可我柳菲什么都没有,就是有耐心,不屈不挠乃是我最大优点。
用过当成午饭的早饭,我兴冲冲地就要跑去找耶律雷焰。
一踏出门,和跑得气喘的峰儿撞个正着。我往后打个趄趔,很不满:“峰儿你怎么了?跑那么急,差点撞得我狗吃屎!”
“对、对不起、十一殿下”他扑哧扑哧地喘气,连句话都说不完整。
“算了算了,我要去找耶律雷焰,快点带我去吧。”我站好,撅着嘴巴道。
“不、不、不好了!二殿下、二殿下他、他、”
“他什么?你不要说一半吞一半的好不好?”
“不、不对!不是二殿下!”他又连连否认起来,弄得我满头都是雾水,晕晕乎乎的。
“那到底是谁?”
“皇上、皇上驾崩了!二殿下、不、现在要叫他皇上了!”峰儿也急,大概头上哗哗地流着汗。
什么?耶律雷焰成了皇上?
我差点栽倒到地上。
“十一殿下,现在宫里宫外都忙着丧事,二殿下他说不许你离开这个院子。”
我静静地待在房间里,外头的吵杂声听的分明。
突然的变故是好是坏还要拭目以待。
连着几天,耶律雷焰都没有来过,听峰儿说,他忙得脚不沾地的,一会儿忙丧事一会儿忙登基大事,现在的耶律雷焰是意气风发了。
这样想,他的心情应该不坏,也许这是个说服他的好机会。
想到也许很快就要再见到赵永寰,我兴奋得要飞起来,整天傻乎乎地笑。我把房间搬到赵永寰住过的房间,抱着他的被子发愣。
淡淡的,只属于他的味道缱绻着飘入我的鼻子里,我想着赵永寰的笑,赵永寰的话,赵永寰的拥抱,有一种幸福慢慢地在心底发芽,伸手去摸摸自己的眉,笑得弯弯的,整个人暖得发软。
七夕,牛郎和织女一年里最幸福的一天,可我不要这样,我要天天都是一年里最幸福的。
一天不要,我要的是三百六十五天。
一过就是十天。
夜里,有人轻轻地摇晃我。我惺忪地醒来:“……谁……?”
“醒了?抱歉,我不想吵醒你。”
“耶律雷焰?”我揉揉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菲儿,”他抱住我,“我是皇上了。”他说。
“我知道。”被他抱着,我有点不悦,不动声色地暗中用力要挣脱。这一,耶律雷焰没有如往常一样爽快干脆地放开我,反而是越抱越紧。
“你不高兴?”他的声音开始抬高,片刻,又突然地低沉下来。“你应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
“是是是,我替你感到高兴,可是能不能请你把我放下来?”我尽量不把敷衍的语气透露,可实在是不喜欢他亲昵的动作,拧起眉头,我的声音沉了沉。
“为什么你一点都不高兴?我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帝了,而你,现在把整个辽国都踩到了脚下。”
听他这样说,我一股气直直地冲到喉头,就要开骂,忽然想到七夕的约定和计划,于是只好咬咬牙,忍住了,告戒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但是违心恭维的话我说不出口,只好冷了张脸,撇过头去不理不睬这个疯子。
他捏住我的下巴尖,不顾我的挣扎用蛮力拧过来,捏得我的骨头都要断了。
“……赵永寰的房间……你还想着他?留在他身边真的就这样好?我是皇上,他不过是个王爷,你跟了他会有什么?可是,你若抛开他跟了我,有什么是你不能要的、不能拥有的?除了江山,你什么都可以向我索求。”
“耶律雷焰。”他这样侮辱我,我反倒是平静了下来,“跟着你,我不过是你的男宠,而跟着赵永寰,我是他的情人。”我嘲讽地笑笑,笑他的自大。
“谁说你是男宠?”
“没有任何人说的,但这是事实。”
啪,耶律雷焰伸手一掌抽过来,打得我眼里全是金星晕头转向的,腥腥咸咸的液体从嘴角流了出来。完了,我又忍不住触怒了他,可这是事实,我不吐不快。
“菲儿,不要拂逆我,我也是为了你好。”他平静地说。
我瘫着靠在墙边,笑笑说:“耶律雷焰……二哥,我真的不想在这里,你还是放了我吧……这里不适合我。我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却太过纯粹,你给不了。”
耶律雷焰大笑,凄凉而沧桑的笑声刀子一样插到我的胸口里,整个人像困兽一样无力。我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他笑够了,轻轻吸一口气,缓缓地开口:“菲儿,先皇留有密旨,倘若你不愿意留在大辽辅佐我……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我摇晃了一下,想起峰儿的话,你难道没有想活着回去见的人吗?
我不想死。只要不死,一定有希望。
“……我不想死。”我低下头。
“很好,开始便如此爽快对大家都好。”耶律雷焰大喜:“明天我带你上朝,你对众大臣发个誓,以后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自然不在话下。”
又叮嘱了几句,耶律雷焰倒也爽快地施施然离开,再没纠缠我。
一夜无眠。
值得吗?我问自己,为了活下去,连这种誓言都要发?
可是我不想死。
我想见赵永寰。
我想和赵永寰厮守一生。
所以我不能死。
已经想好明天应该怎样的一番表现,可是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对着满朝的文武,我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菲儿,你怎么了,快点说吧。”耶律雷焰的声音遥远起来,我恍惚一阵子,堂下开始议论纷纷。
“我发誓……”我举起手,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我知道我一旦发誓,一定会失去很多东西,不……是所有的东西,换来一条命去续和赵永寰的约定,值得吗?
裹着华贵的貂袍,我冷得心都寒了起来。
“我发誓和北宋……断绝关系……对大辽……一片忠心……”我一咬牙,心头涌上一阵剧痛,像用自己的手去把自己的心一刀子剜了出来。我浑身都痛,狂袭上喉头的苦涩让我忍不住张了张口,却立刻喷出一口鲜血,满嘴都是腥味。我捂着心,几欲晕倒。
“菲儿!”耶律雷焰沉地低喊一声,却没有太大的感情起伏。
“还有一个誓。”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话,立刻有人附和:“请皇上让十一殿下再发一个誓,表明若以后宋辽交战时,但凡宋军之事,事无大小,请十一殿下都要详细道来。”
即是要我出卖所有人。
如果让我出卖我自己,我无话可说。我可以发第一个誓言,即使那出卖了自己感情。为了赵永寰,我连自己的心都可以背叛。
但是我却不能背叛其他人。
我再也忍受不住了,尽管看不到东西却也把眼睛都睁得快裂出来了。
什么事情都有个度,过了这个度,所有的初衷都会变质。
我想活下去,但是我不想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变质。
佩缤纷其饰,芳菲菲其弥章……所以你叫菲菲。
菲菲,香美之意。
离骚里的诗句,以表屈原的高尚情操。
屈原太过纯粹,不能忍受一丝黑暗,所以他无奈之下只能没入江水。我想追求的东西也太纯粹了,我只想要赵永寰一个人,所以我想活下去,可是……
我在变了。我想要的东西还是纯粹干净的吗?
算了。
后来的事情我模糊一片,只记得场面开始混乱,我疯了似的。
我不说,我不发誓了,我不要这样,我想把原来想要的东西都变回初昔的纯粹透明干净,可是没有办法做得到,有人逼着我,不断有人在我的耳边怂恿。我听着他们的话,一口接着一口地吐血,口里全是血腥的痛楚。
怒急攻心。
然后我听到杀无赦三个字。
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一声声像轰隆的响雷,要把我劈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
要杀便杀吧!已经无所谓了。我又何必要这样讨好他们呢?
赵永寰,不是我不想守诺言,我尽力了,但我不要变了质的感情。
忘了是怎样被架回房间里的。耶律雷焰挥退所有的人,为我抹去嘴边的鲜血。
他苦笑:“还是这样,就那么一句话,为何说不出来?让殿上混乱至此,我又怎么救你?”
“不要救了……”我闭上眼睛,笑起来,“杀了我吧。”
耶律雷焰吻上我的唇,渡过一颗药丸。
我细细地品尝,了然于心:“外层是迷药,内层是鹤顶红的粉末……对吧?”我有点想谢谢耶律雷焰的细心,为了不让我受到鹤顶红的痛楚,在外层裹了迷药,虽然不至让我晕倒,但应该解除些疼痛,好去得舒服些。
这是他最后的仁慈吗?
“不愧是个神医……”他低叹。“这样残酷的事情都要明白。”
“那是我精湛医术的证明。”我得意地笑着。
“……可以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情吗?只一件……很简单……”因迷药而来的晕眩开始侵蚀我的意识,全身的知觉都麻痹起来,再不说,我怕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说吧。”
“告诉赵永寰……不要再等我了……七夕之约……我不能守诺,要他等我等到七夕,我却不会回去,未免太伤他的心……求你了……告诉他……”我越说越小声,最后的哀求消失在嘴里,全身都无力,只有意识还残留着些许。
“你到最后,想的还是他吗?”
耶律雷焰打横抱起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放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菲儿,这是你娘亲的宫殿……”耶律雷焰淡淡地叙述着:“也许你是对的,我给不了你太纯粹的东西……而他可以。当年……其实我来得及阻止你娘亲的死,可是我没有……因为帮助一个汉族的妃子,会让我失去很多东西……而现在……我还是救不了你……”
“……”我勉强笑笑:“……不是不能救……是你不敢救……你心里的天平总是偏向皇位的……”
耶律雷焰壮硕的身子猛烈一震,不说话,倾身吻我。
我不想也无力去抗拒这个最后的吻,柔顺地随着他卷着我的舌头缠绕。
很冷。于是我想起赵永寰的心无旁骜,我想起他三月春风一样的微笑。耶律雷焰的确比赵永寰好上百倍,但是我无法爱上他,因为我是个可以用名利地位金银去换一份心无旁骜的感情的人。
什么滚烫的水滴一滴一滴地落到我的脸上,我淡淡地笑着。
“……永别……”
我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难得的宁静。迷药的关系,腹部的痛楚其实并不明显。
忽然,一阵阵的闷热涌来,四周噼里啪啦地一片声音。
耶律雷焰放火烧宫殿。
他就该是这样的决断,而不是优柔寡断。
可是赵永寰一定不会这样。
“……赵永寰……永寰……”我吸一口气,把这个已经嵌进心里的名字最后一吐出来。“……永寰……菲菲……真是两个相衬又好听的名字……”
不断有热气逼过来,火烧得热闹,让我想起喜庆的节日。然后,在火海里,我又想到了七夕之约。
七夕。
成了一个遥远的梦。
……
《全文完》
两张帖子都要回啊~!!!!!这是附加的第二十四章,是真?是假?各位见仁见智吧。
发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终于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四周的东西都在晃悠晃悠地转着,朦胧一片,黑乎乎的。
我晃晃昏沉得像塞了块石头的脑袋,揉揉眼睛,想在黑夜里看清环境。
这里……赵永寰的七王府?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还在梦里吗?还是那些浮光掠影一样的爱恨情仇才是黄粱一梦?我撑起身子,手臂酸软无力,啪嗒一声又摔回了床上。对于自己身体的异样,我仔细地回想原因。
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连起床都没有力气?赵永寰呢?我这是怎么了?!
可是无论我怎么想,思绪回忆都像长了翅膀一样,快速地掠过,却捕捉不到,我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静下心来,我发现身上有着淡淡的药味儿,还混杂着兰的清幽香味。我奇怪起来,勉强抬起手臂嗅嗅。
奇怪……闻这味道……不是舒筋活络的药吗?我好象全身都被这种药给涂了个遍,咦?那我不是春光乍泄了?哪个混蛋有胆子吃我的嫩豆腐?我把他绑成粽子扔到世界尽头去!
这股兰的清幽更是熟悉,熟悉得太匪夷所思。
我记得我的师傅配的药,但凡味道不好闻的,一律调和成兰的清幽,难道是……
我慢慢地爬起来,扶着桌椅,吃力地一点一点挪到门边,推开了门。
夜凉如水,空中月色分明,院子里寂静一片。
才踏出了一步,全身就虚软起来,竟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正懊恼着,一个人影抱着东西走过来。叠得山高的东西掩住了他的脸,走得急匆匆的猛地把我撞了个趄趔。我痛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啊,抱歉抱歉,我看不到……你……你……”一句话没说完,他就一个劲儿地你你你你,似乎很吃惊。
我仰头看看这个愣乎乎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王府的管家林叔?
只见他把眼睛都瞪成了铜铃,活象见了什么厉鬼妖魔一样,一直抖抖抖地抖个不停,真是太对不起我玉树临风的形象,我像哪门子的厉鬼了?
“菲菲少爷……你……你……天啊……菩萨显灵……上天保佑啊……”他居然激动得哭了起来,厚实的肩膀微微地颤抖。
“什么菩萨上天的?”我疑惑起来:“我成了菩萨吗?”
“快快,你先进去躺躺,我立刻进宫把王爷叫回来,他盼你醒来盼得快疯掉了。”他抬脚就要扶我进去。
真是笑话,我那么辛苦才出来,又被他扶进去岂不亏大了?
“今天是七夕,王爷被皇上召进宫里去了,我立刻就叫他回来。”林叔激动地说。
七夕……?
七夕!
我啊地叫了出来。今天居然是七夕!!
我和赵永寰的七夕约定!
可是……约定了什么?约定了什么?!我居然没有半点印象!我讨厌这种感觉!我讨厌失忆!
尽管想不起来,但为了不食言,我立刻哀求林叔带我进宫,林叔起先很犹豫,最后还是答应带我进宫。
毕竟是丞相之子,侍卫还是认得我的,但……
未免太……太可恶了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每个认识我的人都把我当成怪物看,一见到我就用手指着我,一边抖一边结巴!本少爷是厉鬼吗?真是岂有这个理!
我气鼓鼓地来到御园,被七夕喜气洋洋的景象迷得晕头转向的。
台上张灯结彩,我那个已经是皇后的姐姐雍容华贵地站在台上,眉宇间潋滟生姿,足以迷倒众生。她把剪彩散到台下,让宫女嫔妃们争拾。
这是七夕的游戏,以拾到的彩带颜色浓淡来决定胜负。
宫女们的娇俏倩影在面前流连,满眼的淡红淡紫,台上飘然转旋的曼妙舞姿,抛长了的水袖连连,虹裳霞披嫣然巧笑,整一个天上人间。
在这样热闹的缤纷中,惟独不见赵永寰。
我众寻不见,不禁有点心急。
一转身,我退出院子,在灯火阑珊里,见到了我要见的人。
赵永寰憔悴得落了形,不见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一双邃得疲倦的眼眸茫然地看着前方的灯火纷攘,却不知道看得什么进去。
我悄悄走过去。刚才的走走停停虽然扶着东西,可是也耗尽了本来不多的力气,累得我满头都是冷汗,头昏眼。手脚的酸软无力,令我走到假山后已经浑身发软,只好靠着假山坐下来。
微风拂面而来,我地吸了一口,舒舒服服的。赵永寰就在前面背对着我坐在亭子里,和他在同一片天空下,看着同样的星光,看着同样的灯如昼,呼吸着同样的微风,这些微小的事情居然令我无比激动,心都扑腾扑腾地跳得厉害。
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的感觉……好像我整整一千年失去了他,现在经历无数的轮回转生,终于在芸芸众生里找到了,那种强烈的失而复得撞击着我的心,把我的心撞得粉碎了。
我静静地坐着,看着他,视线一遍又一遍地逡巡着他瘦削得厉害的背影,然后心痛。
有个穿着明黄袍子的人走过来,那是赵永晔。我莫名其妙地下意识缩了缩身子,隐藏在假山后面,连自己都不明白这样的举动是为何,难道我做了什么对不起赵永晔的事情,现在做贼心虚?
赵永晔走到赵永寰身后,脚步沉重得像拖着铅块,在七夕热闹里有着格格不入的悲伤。
奇怪,真的好奇怪。
为什么我一觉睡醒,所有的事情都如此诡异?
“永寰……如果你不想呆在这里,朕让五弟送你回去?五弟厌了自己王府的生活,到你那儿去小住几天,顺便也陪陪你好不好?”赵永晔的语气全是哀求。听得我好奇怪。
“皇上……”赵永寰苦涩起来,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像掩盖着一轮残碎的月,“你和五哥不必这样担心……我不会再像上七夕那样……发疯去自杀……我已经想通了……纵然他……醒不了……但他起码是活着的……每一个晚上,我抱着他,我都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浅浅的……均匀的……像是睡着了一样……身子柔柔软软的,很温暖……我还感觉得到他,我还能抱着他,我还能吻着他温暖的唇……够了……只要他能在身边,睡着了又怎样……”他放下手笑起来,可是我觉得他在哭。
他在为谁哭?
“……永寰……”赵永晔闭了闭眼睛,向来上挑、霸气十足的剑眉缓了下去:“你……不要这样……”
“……两年了……为什么他要吃下那毒药……连他师傅都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醒过来……我真是傻,人都不能醒过来,让他师傅把他的眼睛治好又有什么意义?第二年了……第二个七夕……他居然是以这样一种形式来兑现诺言……我好恨自己,如果那天我可以快一步回到那里,如果我可以不相信他的话,留在那里陪着他……如果我……”声音渐渐低了下来,零碎得像布满夜空的星星。
“永寰!”赵永晔伸手就要拍赵永寰的肩,却被一双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格住了。我那个当了皇后的姐姐红了一双眼睛,对着赵永晔摇了摇头。两人对视片刻,赵永晔叹口气,转身离开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听得震撼。
赵永寰上年七夕那天自杀?
到底怎么一回事!两年?第二个七夕?我不是只是睡了一觉,发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然后醒过来。不是这样的吗?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看着他孤寂的背影被灯火拉得很长很长,我的心缩成了一团。
我勉强用恢复了一点的力气,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身后。
“你不用如此担心……皇上,我已经说过不会再做傻事了……”赵永寰背对着我,忽然这样说。
我怔怔,随即笑起来。
伸手过去,我轻轻地捂住他的眼睛,凑过头,在他的耳边微笑着轻轻问:“我们来做游戏,你猜猜我是谁?”
他像被人打了一拳,大大地震了一下,然后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
我捂着他的眼睛的手没有任何一点的力气,他随时可以挣脱拉开,但是他没有。我无力的手掌下,他的眼睛湿了,一点点滚烫的泪水漫过我的手心,然后蜿蜒地流到我的心。
我皱眉,为什么哭了?
勉强地笑起来,我问他:“不看看我是谁吗?”
“……无论你是谁……都请不要放开手……这个梦……我不想醒来。”他的声音低沉而破碎,语气里充满了哀求。
见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看我一眼,我只好放下手,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贴在他的背上,以支撑无力虚软的身体。
我笑:“看看我,我不是你的梦。七夕……是不是有这样一个约定?如果是,那我来圆了这个约定。”
他猛地转身,伸出手把我困在柱子和他的手臂间,他遮挡了姹紫嫣红的热闹和偶尔有人无意探过来这个隐蔽黑暗的地方的视线,低头就狂烈地咬住我的唇瓣。一切猛烈的感情遮蔽了我的理智,纷乱的思绪使我不自觉地回应这个粗暴的亲吻。他的舌头探进来,虏获了我所有的情感,所有的一切都像被凿出了一个口,顿时豁然开朗了,仿佛过往的爱恨情仇都成了云烟,轻轻地飘离开去。
他把我抱起来,带到假山的背后。
一坐假山,隔绝了所有,这里,是我们两人的空间。
他细细地看着我,最后视线落在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上,地,地看进去,我抚摩着他腮边冒出来的胡子渣儿,有点刺手,弄得我痒痒的。
“难道我在发梦?……这样的梦,我发了很多……可是每一醒来,都像被人扼住了脖子,几乎窒息……这个是梦……可是你这样真实……你为什么要这样进入我的梦……如此真实的梦,我醒来绝对受不了……我会心痛而死……”他的不确定很,患得患失,像悬在了空中,连带着言语也语无伦,仿佛我的一句话能定他的生死,让他摔得粉身碎骨。
“不是梦……”我凑过去吻他的唇。浅浅的,轻轻地,舌头舔着他干涸冰冷的唇。好半天他没有半点反应,待我欲离开,他才紧紧地搂住我,低头就要加这个吻,火一样要把我烧成灰烬。
好久好久……似乎又是一个千年,赵永寰终于放开了我。
我看着这个眼睛红了的男人。
两人都不言语,只是把对方都看得真切,把对方都要刻到心上去。
平顺了呼吸,我顿了顿:“……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赵永寰笑了,他的笑容,摄走了我的心魂。
大家第二天都像过节一样喜气洋洋的。赵永晔居然命令两个御医入住七王府,以便随叫随到地去观察我的情况。真是笑话!这几个老头的医术能比我好?
我睡觉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记得了。
这些事情在七王府是个禁忌,而朝廷中的人却不清楚,只说我两年前回来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一睡就睡了两年,把赵永寰折磨得死去活来,在第一个七夕那天发了疯似的那刀子捅自己。
后来,我终于从赵永晔、赵永寰两人中偶尔出现的话里整理了个大概所以。
好象是我吃了颗毒药,然后被人放在一间房子里烧。赵永寰听一个叫什么风雳的人的话,快马加鞭地到那里去。去到的时候那火烧得那个旺呀,幸好那间房子好像是有个密道,是原来住在那间房子里的女人逃跑的时候所用的,知道的只有要把我烧死的人,还有那个什么风雳。赵永寰和风雳进去,在我这张俊脸还没被毁容的时候抱了我出来。
然后我的师傅来了,用我以前采的一株药草吊住了我的一条小命,也治好我的眼睛,然后又是两年,我终于醒过来。
这个中当然还有些疑问。
那个要烧死我的人,为什么要把我放在一间有密道的房间里?还有,听赵永寰的语气,似乎是那间原本只有我一个人的房间里,在我被救走后,化成灰烬的房间里找到一具和我差不多的尸体。那株我采的药草似乎也是那个人给赵永寰的。
那个人……他真的想我死吗?
算了,我也不去想什么,现在这样多好,幸福极了。
当然,对于我,幸福的定义就是和赵永寰在一起。对于赵永寰,幸福除了这些,似乎还有些什么别的定义。
X的!不要问我是什么定义,我绝对不会说是他的幸福中还包含着“性福”这种字眼!他XX的,本来我为了恢复体力休养的时候他还满乖的,结果复原得七七八八的时候,结果像只狼一样扑过来,害我两天下不了床!
X的!我为什么说这些话?本少爷发发牢骚你们听什么听?
后记
呼,终于写完了,最后一章是真是假,大家喜欢吧。
其实我很喜欢赵永寰这个人,因为温柔的男人都很讨我欢心的。本来写完23就算了,可是,啊~~~~不想赵永寰太伤心,只好加章24,不过这24是真是假,卖过关子。想看悲剧的人就把23当结局吧,想看喜剧,大团圆结局的人……嘿嘿……自己想吧。
这篇东西写了我好久,也是我第一写完的长篇。我是一个很没有恒心的人,要别人一直支持才能有始有终。所以啊,以后也请各位支持了。
《点降君心》的后面写得实在是慢……汗……其实那里全都是瓶颈,实在难写……对了,我下一篇要填《青楼佳人》(笑)卖个广告。大家要看,当然也要回帖了。
另外还想写篇兄弟的,啊~~~~好多东西要写。不过因为忙,所以速度会慢一点,大约是一个星期一章到两章……
好了,《点降君心》的结局还请大家回帖。(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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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gu
番外篇《锦绣良缘》
上
锦衣玉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呼风唤雨。权力、地位、荣华、才情,相貌,所有的一切他都有。
他是正宫皇后的儿子――七皇子赵永寰。
皇上最喜欢的是皇后的三个儿子,二皇子赵永晔,五皇子赵永,还有他,七皇子赵永寰。
他们文武双全,仪表堂堂,个个都是人中龙凤,难得的是,他们兄弟同心。人人都说将来的真龙天子一定是他们中的其中一个。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满足。可是不满足什么呢?他也说不出来。生在帝皇之家,换来荣华富贵的是种种的束缚,赵永寰对这种与生活质量对等的束缚并没有太多的怨言,他总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得到什么,相对的就要失去什么。
赵永寰六岁那年,朝中重臣柳丞相老来得子,柳夫人十月怀胎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皇上龙颜大悦,带着三兄弟亲临丞相府。
赵永寰看着尚在襁褓里的小小婴儿,怔怔地。婴孩小小白白的,像冬天里的一团小小的雪团,蜷缩在一边,浅浅地呼吸着,惹人怜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永寰老觉得这个小小的孩子身上有一种甜甜淡淡的香味。窗外一片春光明媚,暖暖柔柔的阳光和熙得让人心醉。赵永寰不禁拉拉身边兄长的衣襟,仰起头问十二岁的赵永晔:“皇兄,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啊?”
“啊?”赵永晔有点不懂,奇怪地嘟着鼻子,细细地用力嗅嗅,“没有啊,哪有呢?”
“不是这里,是这个孩子。这个小孩身上有种很浅很浅的香味。”赵永寰拉过赵永晔,一起哄到婴孩,两个男孩左嗅嗅右嗅嗅,活象两条小狗儿。
“喂,你们干什么?不要乱碰小孩子。”皇上大手一伸,一把捞起两个孩子。
被拉出房间后,赵永晔皱着鼻子,悄悄对赵永寰道:“哪里有?我只闻到奶味儿。还害我被父皇骂。”
“不是奶味儿!是另一种味道!”赵永寰辩驳。
“没有就是没有,我除了奶味儿就什么都闻不到,肯定是你闻错了。”
赵永寰还想闹,赵永晔扁扁嘴巴,踱开几步远,不理他。赵永晔觉得和小孩子争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有点落自己的门面。这时皇上询问孩子的名字,柳丞相想了想,说:“柳菲。”
“柳菲……”赵永晔沉吟着,觉得这个“菲”字起得太匪夷所思。
菲,除去植物的名字外,便是微薄的意思,柳丞相居然为自己的孩子起这种名字?这高官贵族起的名字哪个不是响当当顶呱呱的。譬如林尚书的儿子就叫麟焕,向将军的儿子叫飞鸿,户部侍郎的千金叫风聆,偏偏这柳丞相起这种名字给儿子。
赵永晔看到赵永寰歪着头,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不服气,撅着个嘴巴老高,闹着小孩子脾气。他向来疼这个常常闹事,脾气又倔强的弟弟,适才哄了他一哄他都不领情,又想起刚才赵永寰说的话,便凑到皇上和柳丞相跟前,笑嘻嘻地问:“有小名了吗?”
柳丞相和蔼地笑笑:“哪有呢,叫菲儿便是了。”
“没有啊,那小名就叫菲菲好不好?”赵永晔摇头晃脑地学着太傅念书时的八股样子,作起怪来,吟吟道:“菲菲,香美之意,《离骚》有语:佩缤纷其饰兮,芳菲菲其弥章。又或是《上林赋》有云:吐芳扬烈,郁郁菲菲。《吴都赋》里也有:郁……”
“停!停!你都快把书给背光了,”皇上连忙阻止他,自己这个儿子,炫耀起来没完没了,把他的舌头扒拉出来看仿佛没个几丈都有几尺长,可怕得不得了。“好了好了,菲菲这名字不错,柳爱卿,你认为如何?”
皇帝都赞出口了,哪有说不的道理?何况菲菲这小名虽然秀气了点,可也不错,便回道:“很好,臣就此谢过皇上。”
赵永寰在一边听着,对赵永晔咧嘴傻傻地笑得开心。
日子一天一天地晃过去了,赵家三个兄弟最喜欢的事情由爬树掏鸟蛋、戏弄太监宫女奶娘、在皇宫里恶作剧这种恶质的兴趣变成了戏弄柳丞相的独子。
三个人常常溜出宫直奔路途不远的丞相府去看那个小小的孩子。刚开始的时候把柳丞相吓得一愣一愣的,低头看着三个仰着个头,扯着白痴一样兴奋莫名笑容的傻小子,一张平日里严肃的脸错愕得煞白,后来倒也乐呵呵地看他们一下子扒拉乱跳,一下子挤眉弄眼地去逗自己的孩子,偶尔也有些善意的欺负。
从此便拉开了柳菲可悲的生活序幕。
其中欺负柳菲最凶的非赵永寰莫属。赵永寰自己也不知是着的什么魔,就是喜欢看这个小孩和自己脸红脖子粗地闹,有时候小小的拳头打到自己的身上去也不恼,照样笑嘻嘻地去掐他圆嘟嘟粉嫩嫩的脸,好象那里可以掐出水来。
就这样一过十年,当初那个小小的婴儿长成了一个带点傻气的率直单纯的孩子。
柳菲天资聪颖,学什么都一学就会,偏偏就是学不会什么规矩,对着三兄弟一样是疯着玩,一样是受了他们的逗弄欺负便骂,骂着不解气便抡拳头砸过去,拳头砸不到东躲西藏的他们便生闷气,抱手坐到一边去,任他们怎么软言哄都不吭一声。完全没当他们是未来朝中的重臣、未来的天子,看得一众侍女奴才胆战心惊。
那一年,赵永寰十六岁。
十六岁,是在皇室里已经需要独担大任的年纪。赵永寰很早就知道丑恶的宫廷斗争,过早的成熟让他明白自己必将无可避免地卷入其内,长期的压抑让他心情极度郁闷沉重,在需要建立形象的时候反而是往丞相府跑得越来越频。
赵永寰总是觉得,看着柳菲,仿佛没有一点的烦恼。有时候看他无忧无虑地学习,玩耍,竟有点嫉妒。
柳菲并不知道赵永寰心中有许多的郁结,可是看他常常是坐在自己家那个朴素优雅的小亭子里,对着一弘清潭发愣像有很多心事,柳菲的心里也不太好受,终于一天看不过眼了,用手去轻轻戳戳他,赵永寰没反应,他凑过头去:“怎么了啊?”
赵永寰回神,看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红扑扑的脸蛋,清澈的眼睛,觉得他从来没有受过宫廷斗争的洗礼真是幸福极了,便轻叹一声:“菲菲你多幸福啊……”
柳菲眨眨眼睛,伸出手笨拙地把身材大他一号的赵永寰拉得转过身来对着他,也许的确是不懂些什么,可是说起幸福,他倒是听过奶娘说过一句话,于是便有点傻头傻脑地把话给搬了过来:
“永寰哥,奶娘说,幸福在心里。”说着,用手指点一点赵永寰心口的地方,又讲一番没头没脑的童言童语:
“现在是夏天,热乎乎的,可是有风吹过来,心里不是很舒服吗?这不能算是幸福吗?”然后指手画脚地胡乱说了些大意相同的东西。
虽然是不知所云的一些话,但是听到赵永寰耳里却无比的受用。他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把他的真诚都看进了心里去,觉得他似乎就像是自己夏日里的那股微风,直吹得自己舒畅无比,什么烦恼都一扫而空。
赵永寰心中一暖,莫名地激动起来,随手捞起柳菲,搂到自己腿上去抱着。柳菲不重,骨架很纤细,搂起来轻盈盈的,这种重量对于练过武的赵永寰来说算不上什么。也许是感觉到赵永寰的郁闷,柳菲这破天荒的乖巧,任他抱着,动也不动。
把头凑到柳菲旁边的时候,赵永寰又清楚地闻到他身上那种甜甜淡淡的香味儿,缱绻着飘到他鼻子里。不由得觉得菲菲这个昵称起得很是恰当。
那天晚上,柳菲的一席话像是清风,忽然就吹散了赵永寰心头上积聚已久的尘埃,也吹开了他的一扇心眼,赵永寰突然觉得天地豁然开朗起来,自己十六年来忽略了多少明月清风?以前的自己居然就连停下来看看儿,吹吹微风的愿望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夜里,赵永寰一夜无眠。他看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清景。
翌日他照例脚底抹油,一阵风地溜出宫,直奔丞相府。
本以为也是照例能看到一派热情的招待,可迎接他的却是一片的混乱。丞相府里乱烘烘的,一个个侍女奴才急得脚不沾地,动作快得飞来又飞去,个个拿了水桶往后院的方向跑,喊都喊不住,全当赵永寰是个透明人儿。
赵永寰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跟着他们跑到后院去,结果看到的是一栋着了火的屋子。
不看犹自可,一看把赵永寰给吓个魂飞魄散。烧得劈啪作响的房子里有个身影,居然就是柳菲那个笨娃娃。笨娃娃吓得不轻,四都是熊熊大火,哪里都不敢动,竟然呆楞着坐着。
赵永寰轰的一声脑中空白一片。昨天抱在手里的那个笨娃娃今天在火里,他无法想象失去这个笨娃娃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看着那些仆人根本是徒劳的浇水拯救,赵永寰狠不得立刻下一场暴雨。可是晴空万里,哪有什么乌云?
颤抖,只要一想到自己永远看不到他摸不到他掐不到他抱不到他,他就心如刀剐,昨天柳菲说话的时候点着他的心口现在痛得无法言喻,像被人活生生剜掉了心。
再也不想去认识这样一个结局,赵永寰狠力撕下自己衣袖上的一大片布,沾了水,抢过一个奴才手中的水桶,猛地往自己的头上浇,立刻全身上下都湿了遍。奴才们还没回神他已经一鼓作气地冲到了屋里。
屋里热得无法想象,柳菲就坐在一个角落里,已经有点晕眩,软软地靠在柱子下,看到赵永寰暴怒狮子般的冲进熊熊大火里,柳菲惊得目瞪口呆,任赵永寰粗暴地揽起他,被他紧紧地护在怀里不让一点火溅到他的身上。赵永寰把刚才的湿布捂住柳菲的鼻口,柳菲立刻感到舒服了很多,赵永寰自己却被浓烟呛得猛烈地咳嗽了好几声,可是护着柳菲的动作半点都没放松。
眼看就要冲出去了,一条柱子啪地带着怒张的火蛇轰隆一声塌了下来,对准了两个人。赵永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就拿自己的手臂猛力一挡,大吼一声往上用力一推,硬是把那不细的柱子给拍歪些,掉到其他地方,抱着柳菲一脚踏出了火海。
刚出去立刻有人往他们头上哗哗地浇了好几桶的水。赵永寰马上低头去看柳菲,柳菲毫发无伤,却看着他的手臂胀红了眼睛。
赵永寰顺着他的视线去看自己的手臂,居然为了挡那柱子烧焦了一大片,这才发觉痛得钻心,放开了柳菲,也不敢去捂伤口,咬着牙,腿软得跪到了地上。
然后一切都很混乱。赵永寰痛得迷迷糊糊的,好象被人抬到了轿上,柳菲那个笨笨的,却又惹自己无限怜惜的孩子死活赖着要跟他回去,一路上哭得淅沥哗啦一塌糊涂,一个劲儿地道歉,一个劲儿地问他要不要紧。
赵永寰一点都不想听他说对不起,他觉得自己去救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现在听他这样说,好象不想他去救他,心里便老大不舒服,加之又痛得神经错乱似的便胡乱地去吼柳菲:“什么对不起!烦死了,你给我闭嘴!回去丞相府里休息去!”
柳菲一下子噤若寒蝉,正襟危坐在赵永寰旁边,两手握拳,啪啪地干掉泪,就是什么也不说,愣是倔着两个大大的眼睛去瞪赵永寰,死活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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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太医为赵永寰包扎了伤口,赵永寰一直糊愣着,可能是吸了些不该吸的气体,弄好一切后立刻倒头大睡,一觉睡到二更时分。醒来的时候清清爽爽的,虽然手上很痛,但是一想到那笨娃娃安然无恙地在丞相府里,他心里便踏实得很。
他咿呀一声打开门,才想到外头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立刻有个软软的东西顺着打开的门倒到他的腿上靠着。
赵永寰吓一跳,低头一看,只见柳菲抱着腿歪着头睡得正酣。有点恼怒,赵永寰轻声叫来贴身的一个小太监小声的骂:“你怎么就不好好照顾着菲菲呢?”
赵永寰自是那种不怒自威的人,气势震慑得那小太监诚惶诚恐,急得冷汗猛流,正要大声回答,被赵永寰轻轻嘘一声,会意地收起激动,才诺诺道:“回、回殿下,菲少爷他不肯走,说非得要留这儿,奴才不敢大力去拉扯他,他已经在这儿睡好久了。”
赵永寰沉吟片刻,挥挥手要他离开,自己弯腰小心地去打横抱起柳菲这笨小孩。掩上门,赵永寰看着怀里的少年,觉得他是自己的宝贝,自己愿意用所有的东西去换他的平安。
柳菲眼角有点泪痕,正咕咕噜噜地轻轻打着呼噜,嘴角抿得紧紧的,细细的眉稍微拧了拧。看着他,赵永寰有点恍惚,心中一阵酥麻,居然就情不自禁地在柳菲小小的脸上吻了吻,温柔之极。
把柳菲放到自己的床上,为他盖上被子,柳菲立刻拉过被子抱得死紧,搂着被子蜷缩起来,可爱得不得了。赵永寰想起有人说过,抱着东西睡觉的人是因为没什么安全感,心里揪痛了一下,自己也翻身上床,揽过柳菲的身子到自己的怀里。终究同样是个大孩子的他抵不过困,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天过去后,什么都没有改变,赵永寰依然往丞相府里钻得勤又欢,依然是死皮赖脸地去欺负柳菲,非得把他弄得怒发冲冠才罢休,他的热乎劲儿有目共睹。
因为柳菲是清清秀秀的一个人儿,尚且的年少让他有点雌雄莫辨的味道,大家都嘲笑赵永寰说,若菲菲是个女孩子家,被他这样欺负以后都不要嫁人了,只好等着赵永寰来娶。赵永寰被众人笑得炸红了一张黝黑得青春焕发的脸。
可是,看着这个虽聪明,却也单纯得粗鲁又可爱的笨娃娃,赵永寰居然觉得这个点子也不错。娶了他,把他放在自己身边搂一辈子、欺负一辈子也是个很让他向往的未来。
时光飞逝,又过了两年,赵永寰三兄弟随着大军到边境磨练,皇上有意让他们建立军威。在外的时候自然少不了拼搏一番,闲暇的时候想的除了柳菲还是柳菲,有时候想起自己欺负柳菲时,笨娃娃红扑扑水汪汪的样子,便傻愣愣地自顾自笑起来。除了知道弟弟心事的两个哥哥外,外人差点要以为赵永寰得的是失心疯。
柳菲常常写信来给三兄弟,然后让到军队的使者带来给他们,写的不外是些琐屑的事儿,这些信都被赵永寰一个人当成宝贝似的收起来,看得赵永晔和赵永直笑他又痴又傻。
可是到后来,连续来了好几个使者都没有带来笨娃娃的信,三兄弟都觉得纳闷,特别是赵永寰,坐立不安整天在胡思乱想。
最后,实在受不住了,三个人联合起来逼问使者,使者这才吞吞吐吐地告诉了他们实情:柳丞相家的公子病了,皇上御医都革了好几个也不见医好他,大夫都说可能没救了。
赵永寰两眼一黑,几乎晕过去,赵永晔和赵永左右一个架住快要发疯的赵永寰,不让他冒冒然地冲回京城。两个关心爱护弟弟的傻哥哥硬是拉着他一番彻夜长谈,总算打消了赵永寰抗命回京的念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终于收到一封柳丞相的书信,里面又是一个坏消息,柳菲恐怕要……
三兄弟那个急啊,便发起狠来,立军威、整军风、平军心、振士气,都是一把长剑插到底的气势。对着辽军,三人表现出自古英雄出少年的势头,奇招倍出,气势如虹,宋军汹汹地一路压过莽苍大地,仅仅一个月,直打得敌方毫无还手招架之力兵败如山倒。
喘不得一口气的时期终于过去,三人可以返京复命了,赵永寰心焦之极,嫌带着队伍走实在是慢,跟哥哥们打个招呼后,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连骑几天几夜不歇。一入京哪里都不去,直往柳丞相府邸冲。
结果又是一个消息。
柳菲被人带走了。
赵永寰愣了好久都没能回过神来。听柳丞相说,柳菲病得快要死了的时候,一个年纪轻轻的神医来了。他二十上下,头发却全都白了,把柳菲从鬼门关里硬生生地拉了回来。那个神医是个怪人,什么都不要,却看上了柳菲的聪颖,要把他带走收为徒弟,随他流浪学医,期限定为十年,不过如果柳菲能提前学全,自然也可以把他放回来。
赵永寰颓然地回到皇宫,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听到那个可爱的娃娃已经没事儿了,自然大大地松一口气,可是……十年……一想到要整整十年不能见到他,他的心里就失落得像少了一样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无论是干什么都提不了劲儿,整天猛地想想想想,用所有的心去想一个人。
没几天,两个哥哥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入城,三兄弟因为这表现突出,皇帝老子大大地赞赏奖励了一番,赵永寰没敢表现什么失落,可是只有他的两个哥哥知道自己的弟弟失魂落魄得厉害。
这以后,三人都有了自己的府邸,搬出了皇宫。偶尔三人结伴到街上溜达的时候,一条路走下来赵永寰常常一声不吭就往前冲,拉住个陌生人,可那人一回头,赵永寰却满脸的失望。赵永晔和赵永面面相觑,都知道那些背影肖像一个人――柳菲。
两个哥哥都觉得奇怪,隐隐约约认为赵永寰对那个笨娃娃的感情有点儿变质了,可都不敢肯定。毕竟一个是皇子,一个是重臣的独子,太过匪夷所思,太过惊世俗骇,可是问赵永寰,赵永寰也不说,不是含含糊糊地搪塞过去,就是十句里九句半都是废话,说了等于没说。两个哥哥心急呀,于是便商量把赵永寰灌得醉醺醺的,让他没办法不说出心里话。
烂醉后的赵永寰伏在府邸里的石桌上,眼神迷离,不知看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看到哪一个人了。赵永晔和赵永一左一右挨到弟弟身旁,扮着漫不经心地边倒酒边随口问:“永寰,你这是干什么呢?整天魂不守舍的,为的什么啊?”
赵永寰仰头灌入一口酒,把头埋到臂弯里,应验了酒后吐真言的定理:“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着菲菲那个笨娃娃?”赵永试探着问一句。
“菲菲……京城有什么不好……要离开……十年……我要有十年看不到他……碰不到他……我很想他……你知不知道……”赵永寰苦笑一下,一番话说得凌乱不堪。
两个哥哥尴尬地对望,这个傻弟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不是害相思是什么?
“你……对菲菲……是不是……是不是……”两个人吊着个心,忍不住开门见山地问他。
赵永寰忽然转身对着赵永晔,一下子揪起大哥的衣领,把脸压过去,瞪着他,胀红了脸,就激动起来:“二皇兄、三皇兄……你们不要以为我会去争皇位……不会!我从来就不稀罕那个位子!”
话题莫名其妙地就变成宫廷里敏感的话题,赵永晔和赵永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们三兄弟关系很铁,从来都是对皇位这个话题避而不谈,以免伤了兄弟感情。但因为三人都是太子的最佳候选人,朝中都各有大臣支持,有的时候在宫里的气氛一触即发。今天赵永寰破天荒居然挑明了去说,各人都像被卡住脖子,呼吸困难。
“我今天……今天就挑开了去说……做了皇上……真龙天子……万人之上,众人景仰,三宫六院,多好啊……可那都不是我想要的……做皇上,我可以得到一切……可是必须要失去他……天下人不会容许一个喜欢他的皇上……”
赵永寰一下子跳开几步,摇摇晃晃转过身对着两个哥哥,卷开袖子,露出那个火烧的伤疤:“你看……你们看!那时,那柱子塌下来,对准了他……我可以放开他,只要一步,一步我自己可以踏出去……可是,我不。我拿手去挡……挡一条烧着的柱子!为了他,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名誉、地位、权力,那些算个屁啊?……我可以用所有的东西去换一个他回来……你知不知道……可是,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他走了!一走就走个十年!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赵永寰跪到地上,抱着头,浑身颤抖着。看得赵永晔和赵永一阵揪心的痛。赵永晔走过去,轻轻抱着弟弟,用手拍着他的背。即使觉得这感情不应该,却根本狠不下心来苛责他,只有柔声地安慰:
“不要这样,永寰……他很快回来……不要这样……”
“我怕他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挨饿挨冻……我也怕他爱上了别人……我好恨他,我也好恨自己……为什么自己就这么不争气,爱上一个男的……”赵永寰伏在哥哥肩膀,哭得撕心裂肺。
……
那一夜,赵永晔和赵永什么都没再说。
翌日,大家都当没这回事,对于这个弟弟的情感问题,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插手,却暗中也帮他挡下许多父皇准备赐婚赵永寰的机会。
又过了几年,赵永晔登基,成为新皇。
后来,赵永寰认识一个女子,关系密切。
两个哥哥奇怪。他们都清楚赵永寰最爱的是谁,怕他由爱生恨,也怕他勉强自己去爱不爱的人,于是打算劝阻,可看到那女子后,反而是什么都说不出了。
那个女子,相貌奇肖那个笨娃娃。
原来是个替身。
这样想着,都不忍心去阻止了。
一过七年,强烈的思念侵蚀得赵永寰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爱柳菲,还是恨他。怀中的女子总让他看到柳菲清秀的笑脸,搂着她的时候,假如她不吭声,他会以为自己搂的是那个笨娃娃。
七年了,他都是数着手指头过日子,一日一日又一日,居然就过了一大半。
还有三年。赵永寰想着。三年后,无论那个笨娃娃有没有爱上别人,他都势必得到他,然后他抛弃一切的身份,和柳菲平凡地生活。每这样想,赵永寰都感到很幸福。
幸福,果然是在心里的。
想起那个时候,那个单纯的娃娃安慰他,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自己心口的地方,很拼命地想让自己明白,那是个感觉幸福的地方,也许,就是那个时候,笨娃娃便把他的心给点走了。
又是一个清爽的早上,赵永寰惺忪地睁开眼睛,周围的事物在忽悠悠地转呀转的,床边站了个人,身影有点儿朦胧。赵永寰纳闷,睡敢闯入自己的卧房?
定睛一看,一个白衣胜雪的清秀少年傻愣愣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瞪成了圆滚滚的铜铃,双手胡乱地去捂狂喷鼻血的鼻子。赵永寰心头咯噔一声。
柳菲?笨娃娃回来了?早了三年回来?
赵永寰愕然,他低头看到自己怀里那个奇肖笨娃娃的女子,正赤裸裸地偎着自己,吓得立刻魂飞魄散,恨不得马上变个戏法――嘛哩嘛哩哄地变走她。那个单纯的笨娃娃看着这个女子而狂喷鼻血!
他也不知道是吃醋了还是特怕笨娃娃误会,大声地叫那个女子立刻滚蛋。岂知笨娃娃特迟钝,唏哩糊涂就以为赵永寰是吼自己,竟然咬牙切齿地抛下一句以后都不要见他了,气得呼哧呼哧喷着气,咚咚咚咚地把地板踏得震天响,抬脚就要往外拔腿狂奔。
这更是吓得赵永寰三魂不见七魄,怕一放手就真的把他给弄丢了,连忙衣裳不整就追了上去,攫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圈着锁着。
拉他入怀的瞬间,赵永寰心里说不出的兴奋,高悬的一颗心终于归位了。
这锦绣良缘,捉住了,就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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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g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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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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