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洋葱》作者:胡生忧
一
“好了今天就是这样,各位,拜~拜~”
说完最后一个字辛扬手脚麻利地关了话筒收拾稿子拿上包飞也似地就要冲出直播室,导播在对面跟他比划手势,大概是要他等一下,辛扬摇摇头,指指自己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站在广电大厦下面拦车,导播打过来电话气急败坏说下午还开会呢你跑什么跑赶去投胎也没这么赶啊,辛扬满嘴巴泡话都说不利索,额家泡儿病了,额得去看看。
一辆红色桑塔纳停到路边,辛扬把手机塞到裤兜里小跑几步上了车。
“XX宠物医院。”
司机戴了个墨镜,想了想又转头皱个眉问,“在哪儿啊?”
“云海宾馆那条街,跟哪个特别大的发型社挺近的。”
“哦。”
“知道在哪吗?”
“知道知道。”
司机大叔掰了计价器,顺手开了广播。
“换音乐台呗。“一直看着窗外的辛扬突然冒了一句。
司机无奈了:“有啥好听的,成天放些乱七八糟的歌,咱欣赏不来。”
“这个时间不是该互动节目么,那主持人多搞笑啊。”
“闹腾得很。“慢悠悠地说完,广播里就传来一个拖长了音的女声:“大家中午好,欢迎大家收听交通广播,现在是恋恋咖啡馆,我是清风。您现在的心情还好吗今天跟大家分享的是一个美丽的空姐与才子的爱情故事”
辛扬抱着拳哼了一声,清风这女人矫情得要命,恐怕也只有这种中年大叔会喜欢。
下了车,辛扬习惯性地多要两张发票,司机跟撕钱似的舍不得,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店里人不太多,一个看起来很年轻正吃着东西的医生跟辛扬打了招呼,辛扬嘴里一阵发麻,才想起来中午还没吃饭,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负责的医生说是空调温度太低,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拉肚子,辛扬心疼地揉着蔫兮兮的泡儿,一边问医生应该注意些什么,说这是他第一养狗。
“第一还养这么贵的?“医生奇道。
辛扬摆摆手,“是我亲戚送的,反正也没事,就养着玩,这狗应该不容易死吧。”
医生笑了:“照你这种养法养什么都得死,你好歹上点心,弄点注意事项什么的来看,什么都不懂怎么行呢。”
辛扬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刚弄回来,名字刚起好还没看清楚长什么样子呢就这样了。”
医生点点头,刷刷写着什么,一边嘱咐辛扬。
出了店,辛扬想了想还是把泡儿带回了家,开开电脑把"养狗指南”、“快乐养狗"之类的东西下了好几个文件夹,看泡儿没什么异常就出了门。
赶到单位的时候差点迟到,创意总监还是在强调改版的事情,要大家周五前把企划书完成交到他那里,辛扬头疼地按住了脑袋。
待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发了半天呆,在武汉做一档据说很红的音乐节目的阿当突然MSN他,复制了他的签名档过来问最近是不是事业瓶颈期了,辛扬无奈地回话,你还是这么恶趣味,天天就趴MSN上收集别人的签名档么。
“现在你们那片儿也没人跟你做一样的节目嘛,随便改改名称调换一下时间也算是改版,不然你就加个排行榜,旧瓶装新酒可是应付上头政策的不二法宝,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阿当头头是道。
“真不知道你那节目怎么红起来的,就你这素质。“开了Word,敲了两个字又继续发呆,辛扬不咸不淡地回一句。
“所以完全是我无敌的个人魅力与磁性的声音真诚的态度打动了万千听众,这点上你基础差了点,一个北方人,竟然有把糯米一样的声音,整个一文弱书生,真是前无古人了”
“你知道我不是做广播的料,又不是科班出生,没办法,能继续混着就阿弥陀佛了,好了不说了,我去弄我的改版去。”
“喂,记得加排行榜啊。”
企划书第一句,在过去的六个月中,向各位前辈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也觉自身的不足
做广播三年,第一年一半时间做导播接听众电话一半时间做半夜两点的不说话只放歌的凑数节目,第二年加入刚成立的音乐调频,因为大学专业的关系捞到了下午的国外流行音乐介绍的节目,却因为普通话欠那么一点火候很是伤脑筋,所幸总监看他节目做得不错一直没怎么难为他。
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个年头,有了自己固定的介绍日韩音乐的节目,他自觉是托了为数众多又狂热的日韩饭的福,一直收听率都不错。
如果最初因为熟悉和喜欢而颇有干劲的话,这当口却多少少了些激情,每每想起来都觉得"人生不应该这么活”。
再加上并不擅长人际交往,压力大,好多萌生退意,思前想后又找不出比现在更好的位置。
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偶尔开会,不值班的双休日,日常的活动多多,接触的也都是些有意思的人,多数时候还是不错的。
当然也有策划不出新鲜东西,上头频频要求推陈出新,同事压榨,偶尔被听众发短信骂娘娘腔的时候。
直播是最放松的时间,向大家推荐某某歌手新近推出的单曲,遇到自己喜欢的就私心地多放几,读读听众的短信,唠叨些日常无聊的琐事,自言自语地一个小时很快就结束了。
而得知很多人都喜欢自己的节目的时候成就感也是日渐膨胀的,很明显成就感这种东西总是让人十分上瘾。
不同于普通人,被大家聆听着关注着的感觉,时间越久越难摆脱。
二
晚上回了家,泡泡好好地窝在自己的小窝里,空调几乎作废,巴着新换的苹果电脑一边写报告一边整理节目资料,刚想起来下周的"主播I说"一条都没录,本台当家主播兼节目总监柯宇大人突然打电话过来催命。
“干嘛呢?“那边是哄哄的人声,估计又是酒吧,辛扬顺手点了"字数统计"然后一阵惊喜,一边说着,“在家呢,还没想好怎么改。”
“今天有几家纸媒的都在,我上说的那个写专栏的缭美,还有大名鼎鼎的李亦然,都凑一起了,你要不要来?”
“不了,下吧,今天累的要命。”
“那好吧,对了,明早你还要代小全姐的班,内容她都编好了,今天就早点睡吧。”
“嗯。”
结束一指禅的敲敲打打,总算有了点思路的辛扬歪头看一眼泡泡开始码字。
第二天早上两个小时代班,虽然很少说话大多数时间都是放歌到吃饭时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上火起了一嘴巴的泡贴了治溃疡的药以后好了很多但还是觉得不大舒服,盯着餐盘辛扬突然想吐,闷闷地。
小伍坐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问是不是病了。
小伍是跟他差不多时间进台的,后来也一起到了音乐调频,现在做晚上九点的怀旧节目,无奈小伍其实是个十足狂热的摇滚迷,听的也几乎全是国外的东西,刚拿到节目的时候痛苦得天天挠墙,每每直播还要做柔和状介绍蔡琴,天知道他前一天才刚刚知道这个人竟然是个女人。
不过他做事很认真,一直为有朝一日做一档成功的另类摇滚音乐节目而努力着,按他的话来说,“留得青柴在不愁没山烧”。
辛扬皱皱眉,“昨天好像没睡好。”
“也写报告呢吧,我也是,四点才睡,还好下午够时间睡一个回笼觉。“小伍很是随意地挑走了辛扬的一块排骨。
节目过半,看到短信平台上一个听众的留言:“今天第一听你的节目,我也很喜欢椎名林檎。”
什么叫"也”,辛扬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在节目里表现过对这个歌手的喜爱,他并不喜欢她,也只在博客里提到过最近的一支单曲还不错听。
如果是第一听节目,当然不可能之前就知道他的博客更别提看了。
带了半丝疑问结束了节目,预告了下月即将全台改版的消息,然后把打印好的企划交给创意总监,总是喜欢戴黑框的总是喜欢改版的总是喜欢想一堆创意然后拉一帮子人来录Case的KK大人。
KK挂职做早上的"纯放歌"节目,喜欢弄一些差别很大的歌来放,比如上一首是Blur的马上就可以接一首老鼠爱大米,作风十分诡异,理想是做一个成功的广告人。
KK大概翻了一下辛扬的企划,表示每天节目的小标题可以改得更吸引人一些又督促他可以加上排行榜的部分。
“加上排行榜会完整一些,放在周末,也没那么累,让大家放松嘛,都会喜欢的,你就随便编一编,肯定很不错。”
“我会好好考虑的。“辛扬有些排斥,排行榜的猫腻很多,实际操作起来其实也没那么简单,到底按什么标准来制定都说不清楚,而没有标准的东西是最麻烦的,估计当时候只能照搬别人现成的,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回了办公室,没节目的人都磨磨蹭蹭准备开溜又突然坐了下来,果然柯宇拿着一堆东西在门口跟辛扬招手。
柯宇的办公室很简约,这完全不符合他平日的妖孽作风。此人爱好泡吧和聚会,交际甚广,节目做的不错也很有些度,同时兼职某报纸的乐评人,有固定的专栏,在当地媒体界十分吃得开。
辛扬不小心又打了个哈欠,伸伸脖子问自己的顶头上司有何吩咐。
“昨晚没睡好啊,又熬夜了?”
“嗯,还有点失眠。”
“明天出来玩吧,熊猫同学你成天窝在家里你真准备当宅男啊。”
“明天?可能要晚点,我要先回趟家。”
“行,到时候联系。”
三
毕业以后辛扬就自己租了房子,家里经济条件也想让他自己锻炼一下就由着他了,工作以后更甚,实在想念他妈做的糖醋排骨了才舍得回家。
这是外公回国。他外公跟辛扬的大姨一家十几年前就出国了,逢年过节的也都不回来,今年外公马上就六十九了,过零不过整,家里要集合亲戚朋友大办,顺理成章成了辛扬家最近的一件大事,家里提前一个礼拜就跟他打了招呼,要他提前回来先见见外公。
小的时候他外公就很喜欢他,觉得他乖巧聪明,又长得跟个小姑娘似地水灵,临出国前还把他接到家里住了几天。
辛扬一想突然觉得有点心酸,这一晃连外公的模样都忘得七七八八,真是时光如水岁月如梭。
第二天下了节目辛扬跟柯宇打了招呼就直接回家,外公已经到了,一阵寒暄,老人家直呼扬扬没怎么变嘛还是这么漂亮,搞得辛扬嘴角一阵抽搐,老人家在国外住久了果然不一样。
一家人都前后忙活,辛扬陪着外公聊天,老爷子头发胡子全白了,但精神气儿十足,声如洪钟的,不过跟每个老人一样爱好怀旧,几句话就勾起了辛扬遥远的记忆。
外公说辛扬小时候很爱哭,家里是个小孩儿都能欺负他,他也不爱告状,受了欺负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哭,家里大人都管他叫"洋葱头”,一碰就掉泪,但却是掉他自己的眼泪。说到这里老爷子一阵大笑。
辛扬陪着笑,他其实一直都记得,汗颜,一段黑色的记忆。所幸上了小学以后就脱离了大家庭的苦海,几个彪悍的表姐堂弟也都随着这段历史淡出了视野,新社会没有压迫人人平等,哪还用记住这些儿时阴影。
但他还是记得。
“那个时候真的挺爱哭的,“辛扬妈妈洗好切好一盘水果放下来,“真的跟个女孩儿似的,哈哈,爸您记性真好。”
晚上吃过晚饭外公他们就休息了,辛扬跟妈妈聊了一会也去赴柯宇的约,打车去了Peach酒吧,照例要求司机调到音乐台,刚下车就看到等在门口的柯宇。
“早叫你买量车,又不是没钱又不是没证,这多不方便啊。”
辛扬笑笑,“麻烦,狗都养得乱七八糟的,还养车呢。”
柯宇无奈地摇摇头,“他们都到了,进去吧。”
辛扬看了一眼桃红色的招牌,问都是哪些人,柯宇翻翻眼睛,“还是那几个。”
“哪几个?”
“就是上跟你说的那几个,刚认识也谈得来,想多联络联络感情,顺便把你这人气主播给他们介绍介绍啊。”
“我都不认识啊?”
“小伍刚到不是还有我嘛。“说完暧昧地朝辛扬眨眨眼睛。
辛扬一副怕了你的表情,抬脚往里面走。
的确很久没放松了。
柯宇跟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影落入阴影,突然有些落寞。
他们在角落的一桌,大概七八个人,除了小伍都不认识,缭爱果然漂亮,一眼就能看到,跟她文字一样舒服的长相,独立气极浓,这会儿就着浓妆,跟旁边一个男人很亲密地说着什么。
柯宇跟大家一一介绍,缭爱李亦然还有杂志社的记者,一说辛扬大家都作了解状,广播系统收听率前三的名人,跟缭爱一起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友好地一笑。
辛扬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跑去跟小伍坐到一起,柯宇过去缭爱那边聊天。
辛扬没要酒,喝着白水跟小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看见有点看不清长相的那个叫李亦然的家伙突然把服务生叫过来说了句什么还看了他一眼。
没一会服务生就端过来一杯酒,隐约带了点金色也不知道是什么,辛扬正要说自己没要服务生就指了指李亦然说是那位先生为您点的。
辛扬只好转身向李亦然摆摆手:“我不能喝酒的。”
李亦然走过来:“怎么了?”
“我不能喝酒一喝就醉的。”
“没关系吧,这酒很淡的,不喝也是浪费了。有幸请你喝一杯吗?”
辛扬觉得他语气有点奇怪,又不好拒绝,只好为难地拿起酒杯,眼睛一个劲往柯宇那边瞟。
柯宇背对着这边,跟缭爱起劲地说着什么,一阵阵地哈哈大笑。
辛扬凑到嘴边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然后抬头看李亦然。
这会看清楚了,李亦然长了一张很偶像的脸,有棱有角,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向上翘的薄唇,皮肤带了淡淡的小麦色,总之人很好看,只是暗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据说经营了一家很大的传媒公司,在业界的声誉很好,标准的钻石单身王老五。
李亦然看辛扬一副受罪的模样便笑了起来,寒暄了几句就回了他原来那边,辛扬摇摇头坐回小伍旁边。
小伍正跟旁边一个胖胖的男人胡侃,作激动状,什么当今摇滚不复当年已经被毁了云云,又同是林肯公园的同好,特别有话题,他只好一个人无趣地盯着吧台的调酒师,一边无意识地拿起酒杯抿一口两口。
酒吧的乐队是当地颇有些名气的团,主唱周远在他们台上过节目,跟辛扬也算点头之交,可在辛扬看来周远是那种典型的一心要出名出唱片的,多少有些看不惯他,周远跟电台电视台的都很熟,这会正在台上唱一首轻的几乎听不出歌词的歌,此情此景,也颇有些感觉。
脸有些发烧,辛扬执着地想要把歌词都听清。
回忆 在时间里沉淀
时间 在回忆里消失
触感 在重复中麻木
我们 在麻木中重复
爱情 在指缝间承诺
指缝 在爱情下交缠
没有在拥有中挣扎
拥有 在挣扎里回忆
穿着 雪白而空荡你的衬衫
躺在 空挡而雪白我们的地上
嚼着 重复而无聊的口香糖
跟你 无聊而重复地跑到街上
给我 加入时间是一条弧线
给你 我们将在周围的另一边再开始
开始一段结束
结束一段开始
没有我 没有你
没有天 没有地
在天和地之间你早就说了
我们本来就是一个游戏
我们本来就是一个游戏。
听完这最后一句,辛扬感觉有人轻轻摇了摇他,随即趴在冰冷的桌上沉沉睡去。
四
窗外是寒冬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懒洋洋的太阳,寒风阵阵,宿舍前面的几棵树恨不得把皮都脱光。辛扬在被子里藏着只露两只眼睛,警惕地看着床下面满身寒气叉着腰的人。
“洋葱头,你再不下来我就上去了。”
“我病了。”
“生病就要去医院,马上就要口语考试了,你这样哪成。”
“我躺一会就好了那个,你去给我打饭吧”
“看来你真是病糊涂了要不我来给你一针清醒剂?!”
辛扬大声呼救:“救命啊!强Jian良家妇男啦!你别上来!”
只听见几声故作姿态的淫笑,冰凉的手就钻进了热烘烘的被子。
“啊!!!莫路!!!你还来真的啊!!!赶紧把你那冻猪蹄拿开,我尿都要被你刺激出来了!”
“赶紧下来,什么都没复习呢就学人家赖床,你看你们宿舍的谁还在啊。”
“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们都临时抱佛脚去了,只有品学兼优不需要为考试烦恼的人才会赖床好吧。”
“少来嘿嘿嘿,要不要再来一下?嗯?传说中零下二十度的无敌’冻猪蹄’?”
“好了好了怕了你,把衣服给我拿上来。“辛扬终于心有不甘地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
“快快快!时间不等人,太阳都要落山了!“莫路笑着把一堆衣服扔上去。
大一第一学期认识了莫路,大二变成好朋友,某相约喝酒以后拥了抱接了吻,两个人躲在宿舍楼外的角落里相顾无言。
辛扬一个人躲在宿舍反复了N自省了N质疑了N以后,无奈地接受了自己的性向。
面对上大学前谈过两恋爱都是女生的现实,他后来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我不是喜欢男人,只是喜欢上了你。
辛扬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莫路哪里。看上去时间很短,仔细想起来却好像特别漫长的两年,一起上课,练口语,逛街,打游戏,吃饭,稀松平常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
莫路长着尖尖的小虎牙,炸炸乱乱总是要翘一撮起来的头发,明亮的眼睛,谁都说不过他的一张嘴,细心,体贴,也直接。
第二天莫路就黑着眼圈直截了当地跟还在惊慌中见他就躲的辛扬说,我们在一起吧。
虽然辛扬对他做了很多幻想,也有过最坏的打算比如从此真的就尴尬收场老死不相往来什么的,毕竟真捅破了窗纸对谁来说都是不小的冲击,但这样的结果却实在出乎辛扬的意外,他眨了眨眼睛,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其后两年,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笑过哭过开心过感动过麻木过后悔过,还是走了下来,可所有的故事都喜欢附带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局,那么久都坚持过来,却怎么都敌不过一些东西。
在暗地里绊你一跤,防都防不住。
辛扬只跟莫路一个人说过他小时候的事情,后来莫路就一直叫他,洋葱头,小洋葱头。
大学毕业后一个月,辛扬在近郊租了一间房子,一边零碎地做一些翻译一边找工作。
从此莫路,只字不提。
我们之间,就这样了吧。
最令他伤心的不是背叛,不是阻力,也不是现实,单单这句话就叫他放弃了所有的坚持。
就这样了吧。
头像要炸开了一样,睁开眼睛,天色大亮,晃得辛扬又赶紧闭上眼睛。
昨晚大概喝醉了,后来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辛扬挣扎着坐起来,全身酸痛。
手机响了,辛扬翻了半天才找到,赶紧接起来,是柯宇。
前天晚上是他送辛扬回来的,睡在客厅,早上直接去上班,已经给辛扬请了假。
“搞什么,不是不能喝酒么,怎么还醉成这样,昨天睡得跟死猪似的。”
“有人请了一杯,没注意就喝完了,中午的节目怎么办?”
“你傻了?今天礼拜六,你的班我已经帮你值了,晚上请我吃饭谢罪吧!”
“好好好,不说了,我头疼得厉害,再睡会。”
“我看冰箱里好像还有点吃的,你多少吃点再睡。”
“嗯。”
重重地倒回床上,辛扬摸摸还有些烫的脸叹了口气。像中了邪一样,近两年都没有喝醉过了。
一喝醉,就会梦到。
一梦到,就会难受。
已经忘了吧,早已。
至少清醒时不会想起。
三年了,你还好吗。
懒洋洋地起了床,把手机充上电,泡儿的窝空空荡荡的,前两天思前想后的终于下定决心把它送回了原来的主人家,如果照顾不好,与其最后后悔,不如在还没产生感情的时候就断了念想,这大概也是辛扬几年来最大的收获了。
手机突然响了,很久以前辛扬就习惯开着机充电,当初是害怕错过电话和短信,后来就干脆成了习惯改也改不了,两个小时前的短信,是个陌生号码,问好点了没有,辛扬常常收到不知道在哪打听到他号码的听众的短信,本来不想回,但这会突然神差鬼使地回了一条,不好意思您哪位?
李亦然,昨天你醉了,柯宇给了我你的联系方式。
哦,是那个易燃易爆,导致自己醉酒的罪魁祸首,辛扬有点怨念,对他的印象也不好不坏的,自顾自去洗澡弄吃的不再理会。
傍晚的时候柯宇打来电话问他好点没有,辛扬憋了一口气,问他为什么把自己电话给李亦然。
柯宇笑道:“李亦然说你是因为他才喝醉的,想等你醒了给你道歉啊。”
辛扬哦了一声。
胡侃了两句就挂了电话,辛扬继续洗衣服。他从小就不爱洗东西,不爱洗碗不爱洗衣服,在家的时候有老妈给洗,自己住以后就成了他的噩梦,能送洗衣店的都送洗衣店,能带回家的都带回家,即使夏天衣服换得勤,也非要衣服堆成山完全没的穿的时候才会皱着眉头胡乱在水里胡撸两把。
洗衣服洗得辛扬有点萎靡,老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走到客厅打算喝点水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脑袋一拍,靠,什么叫为他才喝醉的!
五
这个时候李亦然正被自己的妹妹缠得心烦,李悦然上高二,哈日哈得厉害,是辛扬的忠实听众,每天牺牲午睡也要听他节目,这会听说哥哥见过他,一个劲追问是不是真的跟传说的一样帅。
李亦然一边看书一边喝咖啡,听到这里不由觉得好笑,眯着眼睛逗他妹:“我仔细看过了,虽然比大多数做DJ的能好点,但还是没你哥帅你想想,要是真长得帅当初早进电视台了而且不是有定律么,声音好听的一般都长得比较磕碜。”
李悦然不信:“你这什么歪理,别骗我了,我同学有见过他的,都说他长得特别帅,我现在一听他声音就痴,多温柔啊。”
李亦然脑子里噗噗冒出来那个半眯着眼睛死命盯着台上乐队唱歌,暗色的灯光下脸红扑扑的家伙,想了想,自顾自地摇摇头:“说真的,真要说,他好像,是属于长得比较漂亮那种。”
李悦然扑哧笑了,“他又不是女的,看你那一脸色狼相。”
李亦然盯着好久也没翻一页的书,陷入了沉思。
晚上下班,辛扬等电梯的时候计划着明天是不是该去买衣服,牛仔裤倒还好,家里堆的一堆T恤感觉都臭了,正盘算着这月剩下的钱还够买几件的时候电梯"叮"一声停住了,门开开辛扬低着头走进去,突然听见有人探究地叫了他一声,他抬头一看,是李亦然。
李亦然穿着一件粉蓝色的衬衣,提着包,笑着问他:“下班了?”
“嗯,来电台有事啊。”
李亦然点点头。
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李亦然没话找话地再为上酒吧的事情道歉,辛扬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没事儿,我自己喝的,又不是你灌我。
再无话。
李亦然一直利用电梯里的反光看辛扬,今天穿着一件有点皱的G-Star的T恤,牛仔裤,球鞋,斜背着一个黑色的包,看上去有些稚气,眼神有点散地盯着电梯门发呆,一副不大想搭理他的样子。
出了电梯,李亦然有些迟疑地问:“你直接回家吗?”
辛扬点头,“嗯,再见啊,我走了。”
李亦然在后面吭哧了半天还是问,“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你拦车也挺不方便的。”
辛扬回头看了他一会,说:“挺方便的,我坐公车回。”
李亦然锲而不舍:“你住哪儿啊?”
辛扬想想说:“北二路。”
李亦然笑了:“顺路送你吧,我要经过那儿。”
辛扬诡秘地笑了一下,了然地说:“谢谢啊,不过我今天回我家。”
李亦然一脸茫然,辛扬补充,“回我妈家。”
看着辛扬消失在街角,李亦然愣了愣,摇摇头,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李亦然公司要办个酒会,一半是为了推广新的活动一半也想跟本城的媒体人联络感情,跟柯宇说了一下,柯宇说没问题,KK和自己都能去。
李亦然说可以多来一些人嘛,绕了一会,突然说:“对了,上见到的那个你们台的,叫辛扬,是吧?呃,到时候也把他叫上吧,呵呵。“停了一下又说:“我妹特别喜欢他,跟我说特别想见见他。”
柯宇愣了一下:“没问题,他挺闲的,到时候直接发邀请函就可以了。”
李亦然喜滋滋地挂了电话,李悦然刚好发来短信,“成了吗?能请到他吗?”
他回:“你还真打算见偶像啊小心幻灭到时候穿漂亮一点,从后门给你带进去。”
辛扬后来总结,兄妹俩的无耻行径。
柯宇跟辛扬说这事儿,辛扬有点犹豫,说跟李亦然又不熟,跑去没意思的很,柯宇劝他,既然他要请你就去,混顿饭管饱,再说,好多前辈都要去,平时是工作关系没话说,到时候混个眼熟也好。收听率高怎么了,你不是还得看上面的眼色,这多好的机会啊。
辛扬想了想还是说,我再想一下。
柯宇急了,你拧巴什么啊,李亦然这人不错啊,冲他面子上你也该去。
辛扬没说话。
他有点不太好的预感,说不上什么,总之看李亦然不太顺眼。
外公的寿宴请了家里的大部分亲戚,好几个多年没联系的堂兄表弟也见到了,个个都变了不少,个个都带着另一半,辛扬跟他们聊了一会,突然觉得分外孤单。
两天以后辛扬收到了李亦然的邀请函,几乎是拿到的那一瞬间辛扬就决定去了,最不济也能省一顿饭,虽然对这个人过分的热情下意识地有些抵触,不过也毕竟没有做让他觉得不舒服的事情。
酒会在他们公司最大的会厅举行,据说请了某名餐厅的主厨来料理晚宴,美食当前,大家多少都心情靓靓,三五成群地聊着五行八卦之类所以所谓酒会,也不过是给大家提供了在公共场合集体讲别人小话的机会。辛扬一直跟柯宇在一起,对桌上摆的一些小点心很有好感,一个劲跟柯宇说,看起来就很美味,我好久没吃甜食了。叨叨了好几遍。
辛扬吃一块鹅肝的时候听见旁边两个人说,李亦然好像前两天跟缭美吹了。柯宇和辛扬不由得对视一眼。
李亦然很忙,主持完开场就一直忙着应酬,这儿聊两句那儿说两句,也没顾得上这个完全可以说是他专门请来的客人,倒是李悦然刻意打扮得比实际年龄成熟数倍不止,顶着一头发胶拖着裙子混迹在人群里东张西望。
六
找了几乎大半个会场李亦然才看到窝在角落里专心吃着一块蛋糕的辛扬,他回头跟李悦然使了个眼色,李悦然赶紧往这边走。
辛扬仍旧是牛仔裤球鞋,不过为了显得正式一些大概弄了一下头发,还穿了件黑色的小外套,看起来格外清爽,李亦然跟他打招呼,辛扬放下盘子,抹了抹嘴,说李总你好。
李悦然气喘吁吁地到了跟前,李亦然拉着她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她很喜欢听你的节目,死活要过来看看你,呃,你给我个面子,一会给她签个名,哈哈。
李悦然嗔怪地瞪了她哥一眼,大大方方地朝辛扬伸出手,你好,我是李悦然。
辛扬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消化了半天才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随即笑着说,别开玩笑了,我哪有那么厉害,水平有限,以后多提意见。
李家兄妹都有点汗,总觉得辛扬这番话过分生疏了点,一时间笑得都有些尴尬,李亦然想他大概不喜欢被人打扰,就拍了他妹一下,“你自己去拿点吃的吧,我跟辛扬聊一会。”
李悦然哦了一声,只知道对着辛扬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李亦然递给辛扬一杯果汁:“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妹就是这样,一点都不懂事”
辛扬还是笑笑的样子:“没有啊,这话说的,有人喜欢听我节目,高兴还来不及,只不过有点突然,没什么的。”
李亦然点点头,说你跟柯宇一起来的么。
辛扬点头,他去找我们总监聊天了,一会就过来。
柯宇跟KK站在不远看着李亦然和辛扬,柯宇抚着下巴观察了半天突然说:“李亦然是不是双的?”
KK吓了一跳,“你什么意思?“拿着的吃的也放了下来。
“还能什么意思你说李亦然是不是对辛扬有点什么想法?”
KK扑哧笑了,“你别自己不正常就看谁都一样,不就是聊个天么,你还对辛扬很好呢,你喜欢他么,开什么玩笑,李亦然这么有名,你你什么时候听说他还对男的有兴趣啊。”
柯宇还是一副高莫测的样子,摇摇头,煞有介事地说:“谁说我不喜欢辛扬你要相信专业人士的眼光,不信走着瞧。”
KK也不笑了,和柯宇一起看着聊得还算不错的两个人。
过了一会,KK戳了柯宇一下说:“那你得叫辛扬小心点,这家伙追人可没失败过,玩完就算,别到时候把人给伤了。”
柯宇不说话。
中途家里给辛扬来了个电话,说外公想跟他聊天让他现在回家,辛扬一看表,九点半,也不知道老爷子又打什么主意。把最后一口蛋糕吃进嘴里,辛扬跟柯宇打了个招呼准备早退,刚走到门口后面就有人叫,回头一看是那家伙的妹妹,跑过来急急地问,“你现在就走啊?”
辛扬歉然:“家里有点事,现在要回去一趟对了,谢谢你的支持啊,以后有什么想法就给我发短信,我会改进的。”
李悦然一阵狂喜:“啊?!你要给我手机号啊?我求了我哥半天他都不肯给我,这下”
辛扬打断她,“不是,我的意思是给我节目发短信”
李悦然顿时黑了脸。
辛扬装作没看到,又看了一眼表,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李亦然在后面笑得气都喘不上来,李悦然怒道:“他怎么这样啊!怎么能这么耍他的忠实听众!”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扶住妹妹的肩膀,李亦然笑道:“我也栽到他手里好几,拿他没辙。”
李悦然只是叹气:“不过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啊,皮肤这么好,怎么长的啊你说,身为一个,男人。”
李亦然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觉得一片灿烂,心情也突然好起来,笑着说:“我下问问他,季少女求教,如何保养皮肤不长痘”
“啪!”
李悦然被戳到痛,拍了他哥头一把:“长痘怎么了,你个中年大叔,死气沉沉的从小到大脸上连油都不出,简直不正常不过,他脾气是不是有点古怪,怎么对你都不冷不热的。”
“不熟嘛。”
夜色阑珊,两兄妹斗着嘴,慢慢走回了会厅。
七
晚上辛扬就住在了家里,外公准备再过一个礼拜就回去了,这么晚叫他回家竟然是因为听他妈说他现在还没有女朋友。辛扬抿着嘴,一边在心里打哈欠一边听外公唠叨。
“二十几岁的人了,事业就算无成,也应该有个可以谈婚论嫁的女朋友,成天吊儿郎当的,不上点心怎么行!”
辛扬不知道一向开明的外公在这个事情上怎么这么固执,歪着头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说:“这不是还没遇到合适的么。”
“你,以前谈过女朋友没?”
“有啊,怎么了?”
“那就好,就害怕你一都没谈过,这年头,没点经验手段怎么能娶到好老婆我跟你说,千万别像现在有些年轻人,今天一个明天一个没个准,只想着怎么及时行乐,现在不觉得,以后就有你难受的时候”
辛扬连连点头。
被教训了半个小时终于结束,外公上楼睡觉了,辛扬站在窗户边发呆,妈妈过来无奈地说:“你哥快三十了也不肯结婚,天天在外面混,你舅舅也不管。你外公为这事很生气,差点把你哥赶出去老人家,终归是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儿孙都过得稳定,你别太往心里去。”
辛扬点点头,“我知道。”
妈妈犹豫了一下:“还忘不了他?”
辛扬转过身来看着他妈,比起三年前,妈妈似乎又老了一些,爸爸常年不在家,妈妈在家里什么都要操心,还要工作,一切都得她扛着。当初刚知道的时候她伤心了很久,怎么也没料到,那么坚强,似乎从来都没哭过的妈妈,那段时间除了沉默,就是偷偷掉泪。
她说:“既然如此,妈也不能给你做决定,不管怎么样,你始终都是我儿子。”
她说:“还是忘了吧,妈看不得你这么难过。”
她说:“人都走了,你还能怎么样,没了他就不能活吗?!妈把你生出来就是为了让你为别人掉眼泪吗?!你是个男人,再怎么难受也不能这样!”
辛扬从来都没想过,永远都很尊重自己的妈妈,也许最想看到的只是宝贝儿子做一份喜欢的工作,有一个乖巧孝顺的妻子,每个周末带孩子回家里来吃顿饭而已。
可这个愿望,早在三年前,就被自己亲手砸碎了。
所以才会爆发吧。
那个时候被甜蜜冲昏头脑,只想两个人的地老天荒,所谓责任所谓未来其实从来没有想过。
那些终究没能长久的事情,却成了伤害家人的最大武器,他自责,却无奈。
看着没有丝毫物是人非迹象的静谧夜色,辛扬的心柔软起来,他知道,这三年来庸人自扰的坚守其实一直都无形无踪,这意味着表面的妥协其实是骨子里的不放弃,直到两年前他都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跟他说一声对不起,抱抱他,然后一切像从未发生,这近乎自欺欺人的妄想给了当初的他太大的希望,也给了后来的他太大失望,待到终于明白一切,终于也能释怀地笑笑,本来,谁都没有对谁的亏欠,尤其是感情。
相信,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其实太孤单也太奢侈了,没人陪他一起坚持,也不会有人理解,埋在内心,不触及不回忆,这样行不行。
他还记得自己说的那句话,妈,就算我忘了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不论男女。
当初的意气能有多刻骨铭心?也许根本不值一提。三年了,不过弹指一挥间,你知道重复和单纯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突然明白,婚姻不是逃不掉的责任,是给家人最好的报答。
娶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生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这对于从前辛扬从来都不曾考虑过的事情,在这个夜里,看着妈妈鬓角隐约的白发,突然变得如此清晰。
“妈,我早就忘了,你放心,我会好起来,好好过的。”
那么怎样呢,找一个好对象,看起来像对鸳鸯?
八
第二天直接上班,辛扬有点闷闷不乐,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磨蹭了半天才想起来节目还没编,一看时间只剩两个小时,办公室电脑网速慢得媲美龟速,正着急上火团团转的时候又偏偏来了电话,辛扬没好气地挂掉,对方又发来短信:“很忙啊?”
辛扬无奈:“忘了带CD来,节目资料还没弄完。”
过了一会电话响了,李亦然说:“昨天没回家吗?”
辛扬说:“嗯,一张碟都没带,我不习惯把资料放办公室,都是直接从家里拿的,这下惨了,连首能应急的歌都下不到。”
那边沉默了一阵,“我妹妹那儿倒是挺多CD的,估计你用的上,要不然我现在给你送来?”
辛扬连连摇头:“那怎么行,你现在还在公司吧,太麻烦你了,没事,我下两首,能放就行了。”
“没关系,我今天休息,你大概需要什么类型的?我叫悦然帮你找找。”
“那谢谢你了,今天是DJ推荐,大概要四五张单曲碟就够了,日本或者韩国的都行,近两个月发的都可以麻烦了”
那边笑了一下,随即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辛扬突然觉得特别放心,把电脑撇一边,也不管上节目前不能吃太多东西,兴冲冲地跑到餐厅去吃了一碗杂酱面。
吃完面等了一会李亦然就来电话了,说已经到了楼下,辛扬赶紧下去,李亦然却是西装革履的一脸都是汗,手里提着好大一袋CD,跑过来说,“我妹不在家,我不知道哪些合适,就多拿了一些,你一会拿上去挑一挑。”
辛扬狐疑地问:“你今天不是不上班吗?怎么穿成这样?”
李亦然抹了抹额头,不自然地说:“哦,本来就是打算出门的,顺路过来给你送了东西就去一趟公司。”
辛扬接过袋子,“今天幸亏你了,改天一定好好谢谢你!”
李亦然挥挥手,“进去吧。”
辛扬点点头,转身进了大楼。
做完了节目辛扬大出一口气,好久都没这么狼狈过,幸亏有他帮忙,不然肯定出大乱子,出了直播间才想起来忘了拿碟出来,又跑回去拿,看着那一堆CD,辛扬突然觉得挺开心的。
之前对他的意见太偏颇了些,这人还是很不错的嘛,想了半天,拨通了他的电话。
那边一直响铃,没人接。
辛扬觉得有点扫兴,抱着CD回了办公室。
下午开会,KK让大家着手把改版的片头都录好,下周一的时候放在整点轮流播,辛扬很头疼,一直都不擅长这种东西,盘算着找柯宇想想文案,手机没有拿进办公室,这会又响了起来。
辛扬没赶上,那边已经挂断了。
七个未接,全是李亦然。
辛扬赶紧打过去,那边很快接起来:“正准备打过来呢,刚才很忙吗?”
辛扬一只手无聊地在电脑屏幕上画圈:“没有,开会,忘了拿手机了,刚才给你打电话”
“有什么事吗?”
“哦,谢谢你中午的帮忙,晚上你有空吗?”
“有有,怎么,要请恩人吃饭哪?”
“嗯,对对我也不知道地方你选吧,我六点下班,好到时候联系。再见。”
“怎么,有约啊?“柯宇趴在门边朝辛扬挤眼睛。
辛扬笑笑,“怎么,想蹭饭不成,别想了,你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好了。我今天能提前走一会么。”
柯宇不满地撇撇嘴,“随便你这铁公鸡几百年没请过我吃饭了,由于极度嫉妒,本人打算扣你奖金!”
辛扬假装大怒:“我怎么说的来着我整个就生活在旧社会!你周扒皮的嘴脸简直赤果果”
辛扬心里觉得不好意思,早就知道自己对人的判断有时显得武断了些,大概跟没有太大耐心跟人打交道有关,也许长时间待在直播室里对着一枚话筒说话也会有后遗症,造成的不是话痨而是交流障碍,这是柯宇说的。
另外一个原因,前一天晚上想得太多,多少也有些沮丧,想趁此机会排解一下。
跟李亦然约好六点,辛扬提前十分钟下楼,竟然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李亦然,他颇有些意外,急急地问:“等很久了吗?”
“没有,才刚到你就下来了。”
“哦,那走吧。”
“要吃什么?”
“我请,当然是你决定了。”
“哈哈,那好吧。”
饭吃得很愉快,辛扬基本就维持擎着筷子看着李亦然的姿势,李亦然则几乎没吃几口,像是有些兴奋过度,只知道不停说话,辛扬点头啊点头,不住地点头。
“某某人,其实歌唱得很烂,全凭录音室救他命。”
“你们台长口吃哈哈哈哈,第一见简直吓我一跳,心想做广播的,怎么能口吃呢。”
“现在自己掏钱出书的人比牛毛还多。”
“哪有MN比YL好喝多了,牛奶中的极品奶。”
吃完饭,辛扬只有一个想法:这大叔健谈得有些过分,才是真正的话痨。
李亦然送辛扬到他家楼下,辛扬把CD还给李亦然,又颇为客气地说:“上去喝杯东西吧?”
“好啊。”
九
辛扬本来都抬脚要走的,突然听到这么直接到粗鲁的回答简直不知道怎么回应,脑子唧唧咕咕转了半天。
被子没叠!还好在卧室,到时候不让他进就行了。
桌子特乱!还好脏碗前天已经洗了。
客厅堆了一堆衣服!这怎么办
他仿佛能听到李亦然进了自己家门以后内心的OS,“人模狗样的,原来家里是一垃圾场”
辛扬抖着嘴角回头,李亦然扶着车顶笑得枝乱颤(?)的,“开玩笑的,我还有事,下吧,下一定上去坐坐。”
“哦,那你开车小心,再见。”
“嗯,拜拜,再联系。”
回了家,把一堆衣服塞进卧室的时候辛扬才回过神来,“下”?
下?
下一定?
这人还真不客气。
晚上洗完澡开开电脑,垃圾邮件一大堆,征婚交友广告谣言里面突然出现一个意外的名字。
小未,辛扬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之一,而且还是朋友中的首席,长达6年的同学辛扬常常抱怨说,长达六年的痛苦。学生时代作威作福就差骑到辛扬的脖子上,一有什么缺德想法无厘头主意就拉上他垫背,不过话说打是亲骂是爱,高一的时候也滋生出点暧昧,不过终究因为太过熟悉怎么都觉得别扭,最后不了了之,不过虽然谁都没说,他们还是把对方当作最好的朋友。前天发的邮件,说在丹麦远远看到美人鱼铜像,突然特别想你,嘴一个。
辛扬去倒了杯水,看她不在线上,就回了封信,别显摆了,逛差不多了就回来,想想含辛茹苦养育你的亲人,哥想你,做的红烧肉了。
写到这里辛扬感觉口水都要滋出来,小未会做的菜有限,唯一从她爷爷那儿得到的真传学了一就成了招牌的就是未记红烧肉。浓缩的就是精华,一个人一辈子只做一个菜的话那绝对是精品,不过如果只谈一恋爱那就不如归去,她说的。
一年前被男朋友辞退,她自己又自暴自弃,辞了工作出去"散散心”。
哪知道一走就不回来,除了偶尔的明信片和邮件。
小未是个很奇怪的人,辛扬和莫路分手的时候她几乎天天陪着辛扬,即使不在身边也绝对是在电话连线,跑去大骂莫路,苦口婆心地坚持不懈地劝辛扬直到他终于受不了发誓"明天就忘了他"才稍稍作罢。
但一到自己出事就玩失踪,辛扬埋怨她不给自己履行朋友职责的机会(报仇的机会?),她笑笑,我跟你不一样。
究竟哪里不一样,辛扬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是很勇敢,换句话说,害怕失去。
辛扬瞎想,自己就是不够勇敢,换句话说,失去了就害怕再得到,患得患失的。
这一个礼拜特别忙,改版第一个礼拜,又要忙着应付评估,一堆人一个头两个大饭都顾不上吃,让小伍吃着辛扬的排骨都还在不停感慨"人生无望不如归去归去归去矣”。
辛扬是一贯的悠哉,没什么大的企图心,只求做好现在过得差不多就行。
可惜偏偏这个时候KK又扔出重磅炸弹,让他考虑和小全姐一起开个节目,放在晚上12点以后。
吃饭的时候小伍听说了,不禁打趣:“莫不是让你开一个X健康知识讲座?还是一男一女组合搭档,头儿果然有创意。”
辛扬无精打采地拣着饭粒:“要是真那样儿我第铁定拉你当托儿,规定你每天晚上都得往节目打电话,必须打三个以上,还要形象生动,还要声泪俱下要不以后中午的排骨一块都别想。”
中午上节目,李悦然突然发来短信:“辛扬obba,还记得我吗?改版挺好的,我这粉丝绝对不会流失,注意身体,天天开心,加油!”
辛扬摇摇头笑了,想了想没有念。
李悦然李李亦然?
呃。
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
说曹操曹操到,周五的时候李亦然就打来电话,问CDR乐队来的时候台里谁负责,辛扬说不知道,还没决定,李亦然哦了一声,说要是决定了给我打个电话,辛扬答应了。
晚上辛扬给李亦然发了条短信,说是小伍负责CDR乐队,那边没回。
辛扬等了一会,觉得有点困,就上床睡觉了。
这晚辛扬睡得特别好,梦都没做一个,直接一觉到天亮。
早上到了台里,KK突然叫住他说,小伍有事请假了,CDR来了就你负责吧,主要跟一些通告,带他们逛逛一些地方就行了。
辛扬哑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麻烦的,随即释然。
中午吃饭的时候辛扬问小伍,小伍支支吾吾地,说是要回老家一趟。
辛扬点点头,说还要准备点资料就走了。
小伍看他出了餐厅,低头发了条短信。
搞定了。
十
CDR乐队是支流行摇滚,去年发行了第一张专辑,主打歌《蜡烛吹灭了吗》一打榜就获得了业内和市场的双料成功,走势强劲,最近刚发了第二张专辑《寂的夜》,开始在全国做巡回宣传,这里是第三站。
辛扬在网上翻着他们的消息,主唱Brain,鼓手唐沽,吉他大饼,贝司Winer,乐队已经成立三年,之前做地下时口碑就不错,乐迷已经很多。他自己是做国外的音乐节目,不怎么清楚这些,就是感觉主唱长得还不错。
手边放着唱片公司寄来的打榜单曲,寂的夜,封面是暗绿色的,画面古怪,一片模糊的夜色,远是一盏昏暗的黄色街灯,四下无人。辛扬打量了一下,打算睡觉的时候再听。
李亦然QQ上的狮子头像跳个不停。
“准备好了吗?”
“嗯,他们乐队好像挺不错,小伍估计挺喜欢,这不跟真是可惜了。”
“哈哈,他不是有事么,这麻烦你了,我跟他们公司挺熟,主唱是我朋友,这是我们公司负责所有的通告安排,总之这我要亲自出马,合作愉快啊~”
“你跟主唱很熟吗?他人怎么样?”
“干什么?嗯,很有才华的一个人,你听他们那新歌了么,就是他写的。”
“还没,睡觉的时候听我准备睡了,他们的行程安排你到时候发给我就行了。”
“好,你早点睡吧。”
辛扬关了电脑,把碟放进CD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寂的夜
所有秘密安然入睡
柳林风声夹着末日呷吹
我亲爱的你在找谁
寂的夜
它带我去别安睡
所有结束不过悲剧开始
酿造一颗黑暗的心
想旋转变慢的时间
想回忆又想忘怀
告诉我该怎么办
喔
我沉沉睡去,待它们醒来
啦啦啦
因为工作关系辛扬已经有很久没听过华语歌,这也不过是任务加了一点点的好奇心,哪知结果如此。
CD机一遍遍循环,主唱分外柔软丝毫不摇滚的声线传进耳朵,数让辛扬眼泪横流。
他不觉得悲伤,只是奇异地,无法止住流泪的冲动。
夜里容易哀伤。
这主唱比较煽情。
大概被自己重听华语感动到。
寂的夜不是应该发生点暧昧的事么,这算什么。
或者,见到的时候问他要个签名?
睡着前,辛扬脑子里七七八八地想了些好笑的事。
辛扬变得分外积极,自己跑去音像店买了CDR之前的专辑《蜡烛吹灭了吗》,封面一片漆黑,一个对话框,上面写着"蜡烛吹灭了吗”,辛扬觉得这创意特别好,跟李亦然一打听,果然是Brain设计的,不禁崇拜之情飙升。刚发的第二张也动用关系拿到手,喜滋滋地放在CD架最显眼的位置,并且从内心里感谢小伍一万啊一万。
久,旱,逢,甘,露?
辛扬觉得,有时候,被打动就是一瞬间的事。
后来跟李亦然说起,他淫笑着补充道,嘿嘿,其实,被"打洞"也是一瞬间的事
辛扬只想宰了这只思想肮脏的混球。
不管怎么说,辛扬目前的生活似乎开始改变。
辛扬和李亦然在机场等待CDR降落,辛扬表示自己已经是他们的歌迷,一直问Brain的事情,好脾气的李亦然有情绪也不好表露,只好说其实跟他也不是特别熟云云大厅里聚集了一些歌迷,会服横幅KT板一应俱全,这会正喊着口号,很激情的模样。辛扬不禁怀疑,这不是托儿吧,李亦然扑哧笑了,他们现在红着呢,看,又多你一个歌迷,不对,粉丝,你是纯粉丝。
辛扬直接不搭理他。
飞机晚了四十分钟,辛扬等得不耐烦就去上了个厕所,还特意在厕所里拨弄了一下头发,接到小未的短信,说已经到了北京,不日回来,辛扬很开心地回,做好红烧肉,等大爷我来享用。小未答,你这流氓,白眼狼。
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只带了一个助理,东西都自己拿着。粉丝很有秩序,跟在他们旁边静静拍照和送礼物,数Brain身边人多。成员们都戴着墨镜,面带微笑,一边接东西一边跟她们聊天,亲民形象让辛扬唏嘘不已。
想起上来接过的一个大牌,从头到尾跟冰山一样,对粉丝不理不睬,辛扬跟在他身边浑身都发冷。
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助理过来打招呼,李亦然招呼他们上了保姆车,然后跟辛扬说,朕准你坐后面,跟偶像亲密接触去吧。
辛扬冲着他肚子就是一拳,李亦然作被打飞状。
辛扬有点紧张,上了车手都不知道怎么摆。
刚才最受欢迎的就是Brain,乐队就是这样,最出风头的总是主唱,不过Brain绝对有当主角的实力,这会摘了眼镜,露出一双桃眼,跟前面的李亦然挤了挤眼睛,然后主动跟辛扬打招呼,说,你好。
辛扬伸出手,我是负责接待的音乐广播的辛扬,你们好,然后跟他握了手。
Brain手很大,温暖,虽然手上有茧,不过并不影响美感,反而让辛扬觉得很性感。
他仿佛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连忙跟李亦然说,把通告表给我,然后跟助手讨论起行程来。
乐队四个人自顾自地开始打闹抱怨拆礼物伸懒腰打哈欠,Brain接了个电话就去跟李亦然说话了。
十一
“下午只有一个电台通告,然后就没事了,大家辛苦了!“辛扬核对了一下行程表开心地说。
这两天辛扬分外积极地提前录好了节目,也不用去台里,CDR的通告就基本都跟了,除去少数自己台里的采访,大多数时间都很认真地看他们上节目,对乐队的成立发展也了解得差不多,虽然知道在中国大多数地下乐队都会经历这些,也还是不免为他们抹一把辛酸泪没有固定的排练场地,过了好长时间每天只能啃馒头的日子,排练的时候被隔壁骂得狗血淋头,被驻场的老板动不动就一顿训,听得辛扬鼻子酸酸。李亦然有时候会出现,但只出现片刻,一般跟辛扬聊聊天了解情况,跟Brain说两句就又走了,人也憔悴了不少,辛扬料想他大概忙,也就自己一个人自得其乐。辛扬发现Brain确实有才华,对音乐也很有想法,作为乐队的主心骨,18岁就独自在北京闯荡,一边在酒吧驻唱一边创作,后来组建了乐队,两年以后签了公司,正式出道。
辛扬对他的一句话印象很刻,主持人问他对于现在有人说他们无非是流行但根本不能算摇滚的时候,他淡然一笑,然后说,其实谁都知道这只是个宣传噱头,怎么说是他们说了算,但很抱歉是不是摇滚我说了算。
辛扬倒抽一口气,这么敢说,真是厉害。
鼓手贝司和助手说要回酒店睡觉,Brain和吉他准备好好逛一逛,辛扬给李亦然打电话,李亦然说一会还要来一个人,一起去吃东西。
辛扬带他们去了古玩街,Brain好像很感兴趣,流连忘返的,辛扬和吉他手聊着天,李亦然过来的时候身边果然还跟着一个人,辛扬站在一边,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想起来是上在Peach见过的周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李亦然认识的。
李亦然给他们做了介绍,然后开车带他们去有名的小吃街。
车上周远不停地找话跟Brain说,越说辛扬越想冷笑,想这人还真是碰谁都是自来熟的嘴脸,对他印象更是大打折扣,好在Brain也不太搭理他,随意地应付着,这让辛扬很是开心,又在心里埋怨李亦然就不应该带他来,趁没人注意瞪了他好几眼。
到了小吃街,刚刚入夜开始热闹起来,辛扬带他们去自己最喜欢的一家烤全羊店,吉他手兴奋地拉上辛扬跑去跟老板学烤肉,周远去了厕所,四下看了一下,李亦然问,怎么样,这儿的歌迷热不热情?说着还朝着辛扬的背影使眼色。Brain笑笑,可以了,不说我,最近你怎么样,好久没见你了,你说你当初干嘛非要离开北京啊,老爷子那儿就这么不好摆平?真不像你的风格现在都还顺利吗。
“还行,不过事情也够多的,还要伺候你这个主儿,心有点累啊。”
Brain笑,“少犯贫了你,对了,我说这个辛扬不错啊,昨天无意听到他节目,挺有想法的一人,不过平时挺沉默的,不怎么爱说话,就爱跟那儿发呆。
李亦然盯着辛扬的背影,“他那不是发呆,是瞎想嗯,我也挺喜欢他。”
Brain本来在喝茶,听到这里猛地抬头,“你丫什么意思?”
李亦然朝他勾了勾指头。
吃完东西Brain就说累了要回酒店,本来说好要去AK的酒吧也不了了之,辛扬闷闷地,临了憋了一句,AK的现场挺棒的,不听可惜了。
Brain笑着说,后天才走呢,明晚去吧,你记得要来。
辛扬装作不在意,嗯了一声,嘱咐他们回去早点睡觉。
周远到都讨没趣,闷声说要去Peach,李亦然好好先生的模样,二话不说把他送到酒吧门口。
辛扬在车里跟周远说了再见,然后没好气地嘟囔,理他干嘛。
李亦然笑了,人家可是一腕儿,咱可惹不起。
就剩下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了一会,李亦然问,要回家吗。
辛扬还是有点郁闷,低声说,你的车,油还够吗。
李亦然问,想去哪儿?看你这脸,估计要去南极。
随便逛逛吧,去广场好了。
李亦然笑了,好。
那什么,开开广播,辛扬迟疑了一下说。
李亦然很自觉地调到了音乐台。
小伍竟然在做节目,辛扬辨认了一下,确定不是录播,不禁奇道,他不是请假说要回家么,这通告都没跟,怎么没走啊。
李亦然摇头,不知道,大概有什么事没回成吧。
辛扬不再说什么。
广场上乘凉的人已经不多,大多数人已经回家看电视睡觉了,辛扬跟李亦然坐在石凳上,看着广场里逐渐空荡起来。辛扬低头想了一会突然问,李亦然,你说现在还有人听广播吗,你看,他指了指三三两两的人,他们天天上班下班,只关心事业爱情孩子和钞票,充其量晚上看一会新闻和八卦,他们这么忙,应该不会有那么多闲时间好好坐下来听广播了吧,你说是不是?
李亦然想了想说,干嘛,不想干了,泄气啦。
辛扬摇头,不是泄气,是累,当初干这个本来就只是因为机缘巧合,纯属是因为我念的语言专业,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一晃眼都三年了,我想,大概是三年之痒了吧
李亦然提醒,“是七年之痒。”
“这跟婚姻怎么比。”
“婚姻?“李亦然重复着,陷入了沉思。
“我们走吧。”
“等等!“李亦然跟着站了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
"”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没休息好啊。”
“没什么,就是想说,什么事情久了都会有感情,别太轻易否定他。”
“别太轻易否定它?你说广播吗?”
“唔"李亦然含含糊糊地往停车场走,辛扬歪了下头,跟在他后面,盯着他慢慢往前挪动着的影子发愣。
“你喜欢吃什么?“李亦然问开始有点迷糊频频打哈欠的辛扬。
“嗯?哦,我喜欢吃红烧肉,当然要是特别好吃的,还有开心果"说着辛扬笑了起来,“有一年过年,我躲在卧室一吃光了我妈买的一百块钱的好一大袋子的开心果,把我妈气的,把我压岁钱全没收了,哈哈。”
“我发现你现在特别爱笑。“李亦然偏过头来突然说。
“是吗,没觉得啊,哎,我说你倒是听音乐台啊,这路况信息有什么好听的”
第二天上电视台的节目,Brain做好造型,突然掏出张《寂的夜》递给辛扬:“这几天谢谢你了,这个送给你,当留个纪念吧。“辛扬连声道谢,说都是应该做的,隔了一会又支支吾吾地说,要不,你给签个名?Brain笑了,掏出笔在上面刷刷签上名字,还画了个笑脸,开玩笑地问,还要他们签吗?辛扬接过专辑连连说,不用了不用了,有你的签名就够了。Brain假装生气,我的乐队就这么没存在感啊,一句话堵地辛扬急了,正想说什么,工作人员过来通知说可以出场了,Brain拍拍辛扬的肩膀就走了。
辛扬拿着专辑喜不自禁。
CDR在现场唱了《寂的夜》,灯光昏暗,Brain把红黑色的手巾系在话筒架上,闭上眼睛,一束灯光打下来。
辛扬偷偷坐到了观众席,拿着DC不停地拍着。
Brain说,这首歌献给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辛扬觉得Brain特意看了自己一眼。
寂的夜
所有秘密安然入睡
柳林风声夹着末日呷吹
我亲爱的你在找谁
寂的夜
它带我去别安睡
所有结束不过悲剧开始
酿造一颗黑暗的心
想旋转变慢的时间
想回忆又想忘怀
告诉我该怎么办
喔
我沉沉睡去,待它们醒来
啦啦啦
辛扬心想,现场听果然别有一翻滋味。
晚上陪他们去听了AK的现场,本城重金属的老大级人物,听完出来Brain和其他人都赞不绝口,说如果没来肯定就后悔死了,High翻天。李亦然和辛扬送他们回了酒店,辛扬支着脖子看他们消失在电梯里,然后才依依不舍地往外面走。
上了车,李亦然停了一会突然说,看你这么喜欢他,我突然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辛扬两眼放光,说!真不够意思,怎么现在才说。
“那我真说了"李亦然清清嗓子,“Brain吧,他的原名叫陈建国。”
送他们上了飞机,辛扬伸了个懒腰,“哎,终于解脱了”
李亦然不以为然,“你不是很开心么,看这两天这精神劲儿。”
“压力大啊,放这么大个偶像在面前,虽然我只喜欢了他们不到一个星期。”
“送你回广电?”
“嗯。”
到了办公室刚好碰到小伍,辛扬想起来之前的事,拉住他问,“什么事耽搁了?怎么没回家?”
小伍愣了一下,笑着说:“你可以啊,这么忙还不忘支持我的节目,我都被感动了。”
“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妈过来了,我就没回去。”
“真的?”
“我有病啊骗你,真是。对了,柯宇找你,快去吧。”
小伍捶了他肩膀一把,笑着走了。
十二
柯宇正在打电话,看辛扬进来示意他先坐,然后很客气地跟那边说,好好,我知道那先就这样吧,对,再见,好。
辛扬奇怪,“这是跟谁打电话啊,哪见你这么低三下四过,女朋友啊?”
“不是不说这个,这几天辛苦你了,还不错吧,看你挺精神啊。“柯宇放下电话,笑眯眯地说。
“嗯,还行,他们人都不错。”
“那好,你把采访整理一下,录的ID先暂时放到库里,其他你就不管了,这周末你值班么?”
辛扬想了一下,“有,四个小时。”
“那也不用值班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哦,这还好还有事没,没事我就走了。”
“对了,先跟你打个招呼,半个月以后的视听会,名单定下来也有你,现在可以先想想内容了,宣传的话,到时候你也一起来录。”
“啊?哦,还没参加过视听会呢,是该论我了。”
最不喜欢干的事情,一是直面亲爱的听众,二是录宣传ID,这下齐全了。出了办公室辛扬感觉牙齿都在响。
于是接下来这一周时间除了日常工作,还必须要留意可能用得上的主题,柯宇说最好改一下风格,才能体现本台"常变常新"的特色儿,这无疑又给辛扬增加了选题的难度,还好除了固定的主题,要放的歌只需要找到五首。
不管如何抱怨,视听会毕竟是台里跟听众互动的重头戏,大家都用心准备场面活像打仗,这让辛扬无法不在意,于是每天晚上挂在网上不厌其烦地跟认识的人挨个咨询,可惜推荐的大多数都不怎么和他的心意,有甚至还收到一曲《十面埋伏》,听了半天才发现是SHE的一首歌,恶寒了半天。如此这般,过了半个礼拜了确定的也只有两首,一首本来是范晓萱的《缝人》,又觉得跟夏天的气氛差得远了点难免冷场便改成了《蓝旗袍》,也很合自己确定的"一个人"这个有点怪怪的主旨,范晓萱还是他好几年前听的,到现在还勉强有些印象的少数几个歌手之一,前几天找歌的时候听到一首《最好的爱煞人武器》,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便敲定了一首她的歌,另一首没有悬念地是CDR的《寂的夜》,算是向偶像的致意兼打广告。剩下的至少三首则完全在他的吹毛求疵下毫无头绪,到最后只要他一上线所有人都会集体下线,他拖着一个个灰色的头像,无奈地发现只有李亦然一个人的狮子头像还坚强地亮着。
他犹豫了一下,敲了一行字发过去,“你平时都听些什么歌?”
那边很快回过来,“怎么了?”
“想找点好听的歌。”
“哦我听欧美的比较多,可以吗?”
“可以,你挑几首感觉比较好的,让我听听吧。”
“好,你稍微等一下。”
“谢谢~”
然后那边沉默了一会。
果然辛扬又觉得自己变得安心了不少,仿佛只要李亦然一出马就不用太担心似的,脖子有点酸,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想起来好久没给家里打电话,操起手机去了阳台。
打了十多分钟,回来的时候李亦然已经发了好几个压缩包过来,由于这边没反应,还打了好几个问号过来,辛扬赶紧点了接收,说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离开了一会。
李亦然发了个笑脸,说,没关系,还有一些内地的,不过基本都是乐队作品,你先听听看。
辛扬把他发来的歌一首首听过去,才无奈地发现这些歌里面简直没有一首是"感觉不好"的,也不知道他还收藏了多少,以前断定的"这家伙肯定从来不听歌"的谬论顿时显得好笑。
反复听了很久,辛扬最后选定了Hoobastank的"The Reason”,Augustana的"Boston”,“yellowcard holly wood died"和扭曲机器的"镜子中"以及其他几首待定,都算是比较有节奏感的,想应该已经符合柯宇定的"盛夏进行时"的主题,最重要的是都很合自己心意,不禁大大地呼出一口气,重重地倒在椅背上。
李亦然还在线上,辛扬心里一动,把选好的曲目发过去,过了一会李亦然回说,真巧,我也特别喜欢The Reason,歌词,我觉得特别好。
辛扬听的时候只注意了感觉没太听清楚那首歌的歌词,本来想在网上搜一下看看,但看世间已经很晚,道了晚安就去睡觉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辛扬早早就交了稿,柯宇翻了一下,有些奇怪地问,你平时不是只接触日韩的么,怎么找的全是国内和欧美的?
辛扬一笑, 并没说什么。
几个节目开始派发视听会的票,辛扬在节目开头播了一遍,突然觉得有些索然,其实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变相的听众见面会而已,目的也许跟柯宇说的一样,保持人气,找点事做,外加满足听众的需求。但他有时候真搞不明白为什么时至今日,即使是做广播节目也必须要让自己"曝光"在大众之下,全国各地甚至都已经有了广播节目的视频直播提供给听众亦或观众,DJ们拼命地想要提高自己的人气节目的收听率似乎经常出现在人们视线面前就是不二法则,这让他啼笑皆非,说真的,广播最初的意义还存在吗?从小就觉得DJ是一份神秘的职业,你只能凭借听觉,仅仅从声音来判断一个人的所有,这其间包含了更多的想象空间,也更为纯粹,比起更为直观的电视,这其实更能吸引他,而后来凭直觉找到电台的工作,除去客观因素,这种神秘感也是打动他的原因之一,可惜当时今日,一切都变得直白的当下,终于连这最后一层面纱也要揭开。
辛扬不是惧怕或厌恶被听众从真正意义上的认识,他只是觉得,如果整个城市每天都在听你的声音,但即使你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察觉的微妙感觉,比起更为热烈的追捧或关注,对他的意义更为重大,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更适应保持一些距离的熟悉。
不管是本来的性格,还是后来的改变,适当的距离都让他感觉安心。
杂七杂八地想了很多,差点忘了推话筒上去,一愣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逐渐变得清晰的身影。
是他?
不敢再想下去,辛扬开始念短信,多是索票的,说一直很想参加音乐台的活动,还没有见过DJ们很好奇云云,辛扬欲言又止,终于没能说出些什么。
临近节目尾声,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称呼,辛扬Obba,也是要票的,辛扬偷偷笑了一下,念得到票的听众的手机号时假装踌躇了半天,最后一个念了她的手机。
尾号是83。
下了节目,辛扬去问KK视听会的场地在哪需不需要提前去看看,以前实习的时候他就经常要去一些场地做前期的准备和协调,后来也就成了习惯,KK看了看策划单,感慨地说,这场地够顶级的,柯宇真会拉赞助。
辛扬凑过去一看,高新区新建写字楼里设备最先进的报告厅,音响效果是目前最好的,不禁也叹道,柯宇真厉害。
“不是我厉害,厉害的另有其人"柯宇不知道从哪里回来,满面春风的,放下包对辛扬说,“你选的那些歌都不错,挺好听的都,虽然这来的估计都是些小孩儿,不过也应该能引起他们兴趣,能表达个意思就行,你再把你的文案好好改改,应该就成了。”
辛扬点点头,又问,“这场地费挺贵,谁解决啊,不会是台里吧?”
柯宇摇头,“这个都不重要,总之有人出钱,咱好好策划就行了,你去忙吧,我跟KK商量商量要不要再加人。”
“哦。”
辛扬踱回办公室,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把在旁边打盹的小伍吓了一跳,颇为责怪地看了他一眼,辛扬连忙做口型,对不起对不起,才捞起手机看短信。
三个方正的字,李亦然。
是问视听会的事,问能不能走后门给两张票。
辛扬觉得奇怪,不过还是回了一条,是你妹要去吗,我中午已经送了一张票给她了。
李亦然问,你怎么知道是她。
辛扬不知道怎么答,只好说,她说了自己名字,我看她这么铁杆,当然要送票。
隔了一会,那边说,我也挺铁杆的。
辛扬消化了半天这话什么意思。
十三
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第二天上节目的时候李亦然还真发来了短信,让直播间里的辛扬鼓着腮帮子愣了半天。
没有署名,但很好辨认。
小洋葱,我来拿票了。
辛扬没敢念出来,含糊了一下,节目末尾的时候第一个就念了他的号码。
平时没有记号码的习惯,一直也没留意他的手机号码到底是什么。
在短信平台上很清楚,尾号是115。
他突然无聊地想,如果尾号是他生日的话,他就是天蝎座。
天蝎座。
莫路也是天蝎座,莫路的生日是11月1号。
还和莫路好着的时候,辛扬经常要抱怨,讨厌的天蝎男。
他没有研究过天蝎座的人到底都是些什么性格,但莫路有时候确实挺招人烦,精力过分旺盛,固执,情绪化,自以为是,太招摇,异性缘未免有些太好却又从来不知道收敛,对谁都和气生财的气人模样,想起自己当初一又一醋味四溢苦不堪言,不仅摇头苦笑。
就连最后也让人讨厌至极,撂下狠话,不说清楚原因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般态度,他难道不知道会给人很大幻想么?好比其实还爱着他,只是因为现实,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不得不离开而已。
没出息惯了,一直就是这样。
当初跟他一起研究星座的时候,莫路指着电脑屏幕一行行地念着他的星座解析,声音遥远地仿佛来自天外,辛扬歪在一边,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好像再过一秒钟就会睡着。
“狮子座的人你严于律已亦严于律人,有时过分地相信自己的力量和优势。这是一个能成就大事业的人才思想开放,竭尽全力冲破自己能量的极限,战胜艰难险阻,去开创光辉灿烂的新局面,这点我喜欢,嘿嘿你是一个气度不凡的人,你的热情和威望使你事业和理想上能获得成功。没有忠诚、没有光辉和宏伟的计划,你就无法生存。你心胸开阔、远见卓识、有排除困难和驾驭形势的才能。所以,人们很容易对你产生敬重和钦佩之情。高傲是你性格的突出特点。哈哈哈哈!!!你还有宏伟的志向、坚韧不拔的毅力、所向披靡的竞争力。胆识过人,为人襟怀坦荡,宽宏大量,热情洋溢。你的思想中经常闪烁着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的火。我的妈呀,这是你吗!?”
辛扬打着哈欠,“不像就别念了,大概是我妈骗我,我根本不是狮子座的也说不定”
“别啊,让我念完你的弱点是高傲、过于敏感坦诚。正如神话故事所描绘的国王一样,狮子座的人威严、宽厚、仁慈而且高傲。而在爱情方面,愿意用自己无限的真诚去赢得对方发自肺腹和毫无保留的爱。对你所爱慕的人,你会竭尽全力从各方面保护、关心、照顾。对他表现出坚如磐石般的忠诚,使他身心沐浴在幸福和舒适豪华的生活中我说,这好像真的不太准”
“嗯"辛扬已经昏昏欲睡。
莫路抚摸着辛扬光洁的额头,轻轻地拍了拍,小声地说,不管什么座,我都最喜欢。
视听会是在下午2:开始,1:刚过就陆续有人来抢占有利地形,过了一会偌大的报告厅里就开始吵闹起来。台上工作人员还在调试,DJ们则都在后台化妆,几个人甚是抗拒了一会,小伍嘴里嘟囔,俺天生丽质,何用扑粉乎。
辛扬笑了一阵,随即闭起眼睛任凭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捣鼓。
过了一会,年轻的化妆师突然感叹道:“你皮肤真好,很少熬夜吧,很难得啊。”
辛扬点点头,“我睡眠一向很好,沾枕头就能睡着,不过偶尔也会熬夜。”
化妆师叫小米,做化妆已经有五年时间,基本都是给一些活动化妆,也见了不少辛扬的同行,聊起来颇有趣,辛扬本想眯瞪一会,这会来了兴趣,跟小米聊得起了劲。
“你们台活动挺多的,我见他好几了。“辛扬抬头,看见小米朝着柯宇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还颇探究地眯了一下眼睛。
“嗯,柯宇是吧?”
小米点头,低声懒洋洋地说:“还挺活跃的啊,不仅做广播,还做主持呢”
辛扬觉得他语气不善,但也没多想,笑着说:“做广播的本来就是主持啊。”
小米嘿嘿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化好以后辛扬看了一下,觉得还可以接受,很满意地向小米笑了笑。
小米说去洗手,回来以后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跟辛扬说,我听我同事说,你们这活动,是李亦然赞助的,李亦然你知道吧,柯宇一找,他就答应了,啧啧。
柯宇开始串场,辛扬在台边上听着他很有些煽动性的话不禁笑了起来,正发愣间,听见柯宇喊:“现在我们有请大家期待已久的,优秀的DJ们出场!KK,辛扬,小伍,聂生,华清!”
相当热烈的掌声,还夹杂了一两声尖叫。
小伍在一边啧嘴,哎哎,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们依出场,站在前面向台下打招呼,轮到辛扬时,他下意识地在观众席里看了一圈,然后微笑着说:“大家好,我是辛扬。”
掌声,还有一声彪悍无比的"辛扬你好帅!”
柯宇问台下,辛扬长得帅不帅?
整齐的回答,帅!
辛扬有些不好意思,派望向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于是看到了坐在中间位置一脸兴奋的李悦然。
周围都是些相仿年纪的女生,估计是她的同学。
辛扬排在第三个,就先回后台休息了。
嘴里有点干,转身想拿杯子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不是在办公室,于是把稿子放下起身去了茶水间。
回来的时候小伍刚回后台,哭丧着一张脸,完蛋了。
辛扬走过去问,怎么了?
小伍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句,好像冷场了
辛扬一头汗,不会吧,你放的什么?
摇滚啊。
工作人员过来通知辛扬,马上该上场咯,准备一下。
辛扬答应了一声,想起忘了稿子,就去刚才坐的地方拿。
可是找了一圈,桌上凳子下,连同周围的边边角角,到都没有。
辛扬急得汗都冒出来了,又跑到茶水间去找,没有。
眼看就要上场了。
被工作人员催促着领到了台边,辛扬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手上空空如也。
“下面我们掌声有请辛扬!“柯宇说完朝这边看了一眼,做了个"加油"的口型就从那边下去了,辛扬根本没机会跟他说丢稿子的事。
硬着头皮上了台,拿着温热的话筒,台下是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星漫天。
一片静谧。
十四
“呃首先,“辛扬顿了顿,“谢谢大家今天能来参加活动,也很高兴见到大家”
“因为平时都是做日韩节目,也想要推荐更多好听的歌给大家听,不过"辛扬微微笑了一下,“这些大家只要听我的节目就可以了,今天机会难得,想要给大家介绍一些不一样,但同样好听的歌。”
“第一首是范晓萱的《蓝旗袍》,上大学的时候开始听她的歌,在最初的一些跟周围都不怎么熟悉的日子里,伴随了我很久,那时就觉得这绝对是个奇妙的女生,即使在歌唱爱情,也总是仿佛只有她独自一人,用一首首歌牵扯所有人的神经,拉进只有自己能体会的无底洞"在椅子上坐定,灯光暗了下来,辛扬才慢慢找回了些感觉,慢慢回忆稿子上的内容,屏幕上是一张范晓萱的近照,右手手臂上是复的刺青,戴着一枚小小的唇钉,眼睛望着不知道什么地方,有着无谓却坚定的眼神。
觉得她的眼神很熟悉。
记得以前莫路说,看一个人首先会看他的眼睛,不管是大是小,是蓝是黑
辛扬插嘴,是斗鸡是斜视
莫路拍了他一下,也不恼,继续说,总能看到一些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跟他说的话,做的事截然不同,很纯粹,譬如理想,或者态度。
辛扬来了兴趣,扒拉着莫路的脸:“你的眼睛里呢你近视啦?怎么这么迷茫。”
莫路撇了撇嘴:“我一看见你就特迷茫说真的,最早我就是被你的眼睛吸引感觉,亮亮的。”
辛扬手一挥,“你小子早就图谋不轨?该打!嗯我眼里有什么到底?很清澈吧,很明亮吧!”
莫路摇摇头,“你眼里,“用手温柔地抚了抚辛扬额头上柔软的头发,开心地笑了起来,“有我。”
可从另一个人眼里会看到怎么样的自己?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在乎的人,除了有点变形缩小,其他会有不同么。
有没有什么不同,又有什么差异呢。
辛扬眨了眨眼睛,开始放《蓝旗袍》。
穿一件蓝色的旗袍
让你看得神魂颠倒
爱你爱到无可救药
想吓你一跳
穿一件蓝色的旗袍
抬起了肩膀踮起了脚
高贵的女人不会怕老
你配我算公道
我多疯狂
除了你没有别人会知道
我多轻佻
在你面前理智统统取消
你给我穿一件蓝色的旗袍
我给你带一顶白色的礼帽
我们是前生注定
早晚要拥抱
辛扬有些失神地盯着屏幕,底下有细微的讨论声。
回忆如城。
灯再亮起,拉回了出神的辛扬,虽然丢了稿子,但神奇的是竟然没有任何犹豫就完成了后面的串词,一一介绍,感想,生活,细小的东西却让人感觉很舒服。
“最后一首,是最近常听的一个乐队,CDR"底下开始有人小声惊呼,“他们的确是很不错的一支乐队,有机会见到他们,现在也觉得很开心。这首《寂的夜》,虽然是主打,但对我来说,仍然很适合夜里一个人静静地听,没有打扰没有忧愁,不带任何情绪也能被轻易打动歌是主唱Brain写的,词我很喜欢,作者叫’燃’,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乐队的谁好了,下面我们就来听吧。”
这是他第一完整地看完《寂的夜》的MV,开头被做成了老旧动画的风格,画面明明灭灭。乐队的人都穿着黑衣黑裤,沉默而投入地摆弄着自己的乐器,主唱穿着黑色的风衣,微长的刘海盖住了眼睛,拿着一个白色的盒子在屋里走来走去。
带一点实验电影的感觉,严格来说并没有传达任何剧情或内容,乐手们待在一个个封闭的大盒子里,Brain在最中间,各自忙。MV最后是主唱踱到窗前,轻轻地拉开窗帘,笑着打开了窗户。
只见墨一样的流质物迅速滑进屋里,像吞噬万物的黑夜一般,渐渐让画面重归黑暗。
白色的盒子复又出现,变成了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寂的夜,想起你。
上因为太急并没有看到这里,辛扬愣愣地看着这行端端正正的汉字,脸被屏幕的光亮照得极不真实。
突然不想在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前说任何一句话。
掌声再响起,辛扬站起来向台下鞠躬,抬头的一瞬间,神差鬼使地看到了坐在后排角落的人。
辛扬盯着那里,视线久久不能挪开。
亮亮地,仿似天上的星。
他并不能看得真切,但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正对自己缓慢地露出微笑。
十五
忘了是怎么回到后台,总之心脏砰砰跳得厉害,过了一会柯宇也过来了,看见他便拍了拍手:“可以啊,还自己加词儿,跟你稿子上好像不太一样,自由发挥啦?”
辛扬才想起来,皱着眉头说:“我稿子不见了,临上台前。”
“啊?”
“估计是谁拿去看了忘了放回来吧,要不我肯定照着稿子念啊,紧张死我了。”
柯宇愣了一下:“哦,这样”
辛扬的心思很快转到了别。
他也来了。
听完《寂的夜》,脑子里着魔一样重复着同一句话,寂的夜,想起你。
平铺直叙,唇齿相依。
想想颇有些赧然。
他对自己的想法并不过分敏感,但神经毕竟还没有粗到像麻绳一般,这几个月来,对一个人从陌生到熟悉,缓慢得如同静止。
以及对另一个人频的念想。
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在辛扬这里,意味非凡。
白纸黑字,一语点破。
寂的夜,想起你。
可寂的夜,想起的是哪个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萌芽,关电脑前会有意无意看一眼那个年纪一把工作了这么久却还在用QQ的头像是不是还亮着,做节目时会特别用心地把每个手机号都看清楚,碰到什么难题都会条件反射般地想起那张一切了然的脸,偶尔会突然想,不知道最近工作是不是顺利,这么忙是不是根本没时间听一听自己的节目。
都是无意识的行为,更多的时候只能依稀想起他清爽的短发和英气的眉眼,不笑的时候有些严肃,笑起来却颇有些孩子气,身材有些瘦但很结实,开车的时候手指总是显得很灵活,永远不慌不忙,对一切都仿佛了若指掌。
那种熟悉的感觉是,没有任何预料,只想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似乎里面有无法估量价值的宝藏。
他不是傻子,李亦然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即使不动声色,不管对方出于什么心情和动机,他都确实为之砰然。
甚至和脑海中一个熟悉的影子一再重合,给了他不可思议的幻觉。
他不甚明白,但很清楚。
世上大多数人都跟他不同,他们只会喜欢异性,光明磊落。
还在很早,刚刚接受自己性向的时候,很害怕周围人的目光,好像要看透自己,挖出不知藏在何的胆怯并且对他抱拳讪笑。自此终日惶恐,面对一时冲动做下的选择不知该报何态度,其实在最初,他和莫路都不好过。
现在想想,谁会有那种神仙本事,终究还是庸人自扰罢了。
可那时确定自己无法承受,一再躲藏。
总在莫路抱怨的时候拿出很多理由为自己辩解,却从不敢说不曾在意。
所以事情发展到最后他不无责任,会坚持,却也同样不能忽视别人的看法让他一度痛苦万分,万物皆有界,终究是凡人。
在后台等最后的谢幕,小未电话打来,那边吵吵闹闹的,小未的声音不大真切,透过空气呼呼悠悠地传过来。
“你现在在哪儿?”
“北京呢,明天下午的飞机,现在在跟同学聚会,突然想起来就给你打声招呼,对了,明天不用来接我,我爹我妈亲自来机场押人"那边沮丧地说。
辛扬不由得笑了,“谁要去接你,我还上班呢。”
那边嘁了一声,作泫然道:“怎么,难道你变心了么。”
旁边的收音机不知道被谁拧大了声音,台里刚来的实习主播正在播天气预报,声音很好听但总感觉胸口憋了一口气吐不出来,闷闷地,想起自己当年也不过如此,辛扬声音也柔软了许多:“你终于觉悟了哈哈好了好了,我没变我没变回来记得快点来找我,请你吃饭,东坡肉噢。”
全部结束,谢幕的时候辛扬找了找,但李亦然已经不在了,回后台简短地开了个会就准备各自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辛扬听见后面有人跟柯宇打招呼,手僵了一下。
李亦然走进来跟KK和柯宇打着哈哈,称赞这视听会办得不错云云,其他人也都起身跟他打招呼,辛扬在化妆室前面的角落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就这么出去又觉得有些别扭。
拿了包往外面走了两步,看见李亦然半靠在一张化妆镜前,手撑着桌面跟KK随意地聊着天,看到他以后直了直身体,笑着说咦辛扬你这就走啊。
辛扬点点头,然后看了柯宇一眼。
柯宇低头看着手机。
李亦然看了看表,皱了下眉头说:“我也该走了,顺路一起吧。”
辛扬愣了一下,哦了一声,跟李亦然一起出门。
KK在后面提醒他明天上班记得带文案,辛扬一回头,刚好看到柯宇盯着他们的背影在发呆,看到他转头过来马上笑了,点点头说,走好,然后又埋下了头。
辛扬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具体是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李亦然的车里有淡淡的香味,跟车上放的香水感觉很不一样,他暗暗抽气嗅了半天,又不好明着表现出来,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很明显地在起起伏伏,不禁不自在把T恤往大拉了拉。
李亦然歪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另一边的唇角不自觉地就翘了上去,又咳了一声,提醒他把安全带系上。
辛扬突然想起一本小说里关于"套上安全带"和"带上安全套"的口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亦然吓了一跳:“你笑什么呢。”
辛扬好不容易止住,弹了下安全带,抚着额头笑:“没什么,想起一个笑话。”
李亦然狐疑地看他一眼,突然也笑了:“我知道了。”
辛扬一呆,脸不禁有点发红,只好也撇着嘴角笑,眼睛往上翻啊翻地。
李亦然看了看外面的路,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笑起来有酒窝,很好看。
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却引得辛扬脸更红了,不知道说什么,含糊地嗯了一声,再不说话。
过了一个红绿灯,李亦然像想起来什么,嘴里"嘶"了一声,往车后座方向看了看,又看了看辛扬,却不说话。
辛扬奇怪,“怎么了?”
李亦然指指后面,“你帮我从后面的袋子里拿一下钥匙吧。”
辛扬点头,解开安全带,一手扶着李亦然座位的椅背一手探进后面的袋子里摸索,视线有些接不上,扶着椅背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一些,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刚摸到一个像是钥匙的小片儿,李亦然却突然轻轻地靠在了椅背上。
一瞬间,温热的感觉就传遍了手背。
辛扬愣了一下。
手指和质地良好的衬衫合衬地相贴着,温度在手和脊背之间流转,融入了车厢里暗暗涌动的未知的情绪。
车窗外是向后不断退去的街景,难得一个好天气,天上漂浮着朵朵白云。
广播里放着一首陈升的《然而》。
两人都没有说话,辛扬不好抽出手,心慌意乱地把那个小片儿拨到别,又继续在袋子里努力摸索着,李亦然却仿佛浑然不觉,专心地看着前面。
如果在这之前对他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和了解,甚至不能确定对他的感觉,只能矜持地把他归到普通朋友这一层的话,这一刻,辛扬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一些变化,缓慢,或者太迅速。
直到很久的后来辛扬都一直没有跟李亦然提起过这天,他们还是关系一般的朋友的时候,自己为他找着东西,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手和背的偶然相触,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太无稽,太不值一提,太斤斤计较。
所以他大概永远不会提起这个下午,李亦然这个名字被悄悄放进了左边口袋,心脏跳得震天响的下午。
这个曾经地打动了他的下午。
久违的温暖,和心动。
十六
送辛扬到了门口,李亦然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地就走了,望着很快消失在视线里的车屁股,辛扬突然想起来那个香味的来源。
李亦然身上的香味,不知道是什么香水,味道很淡,但好像是渗透进骨子里,若隐若现的。
帮他找东西的时候稍稍靠近了他一些就闻到了,不过当时因为紧张而没有注意。
辛扬在楼下站了一会,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条短信,不自觉地再吸了吸鼻子,随后进了楼。
哼着歌开着车的某人手机响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笑得更开心了,拍了拍方向盘,小声喊了一句。
耶!
面前放着辛扬从后面袋子里掏出来的那把钥匙,散发着软软的黯淡的金属光泽,好像很久没有见过天日。
李亦然的视线偶尔扫过那把钥匙,便露出一个模糊的笑。
第二天晚上接到小未的电话,说已经到家挺久了,刚应付完家里的长辈。
辛扬吃着苹果,玩味地问:“你在外面疯舒服了吧,就没有跟谁一见钟情干柴烈火?”
那边哈哈笑了起来,“都什么年龄了,还一见钟情呢。”
辛扬循循善诱,“总有那么一个两个看着不错的吧。”
小未顿了一下,来了句,“其实看得多了,还是觉得家里的好。”
辛扬不解,“什么?”
“我是说,看了看去,还是你比较好干脆,咱俩凑一起得了。”
辛扬吞下苹果,终于毫无形象地大笑了起来,“你这家伙,开玩笑越来越没尺度了这跟谁学的啊。”
小未呵呵了两声没再说什么,又问,阿姨身体还好吧,改天去看看她。
跟小未约好明天去二纳的店里吃饭便挂了电话。
睡意袭来,睡前没忘看一眼手机,什么都没有。
好像还是之前比较热情,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比较忙?不知道。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碧绿的草地上有个长着大大眼睛的小男孩欢快地奔跑着,袖子高高地挽起来,露出藕一般嫩嫩的胳膊,他不时地回头,对着模糊的远方甜甜地笑着。
“快来啊”
碧空如洗,一切如梦。
结束了一系列的活动,终于能空闲一些,辛扬恢复了原来的作息。可才稍微松了口气,就又忙着筹备和小全姐的新节目,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放在以前,大概不会答应开这个新节目的。
暂时决定做本地一些原创音乐的推介和喜欢的电影介绍,算是比较个人化的节目,放在周末时间,没有太大压力,需要准备的也不是很多。做完计划书,辛扬伸伸懒腰,拖着鞋去茶水间倒水。
小未电话,已经到了楼下,辛扬收拾好东西下了楼。
刚出了电梯小未就飞身扑了过来,把辛扬吓了一跳,“喂喂,公共场所,好歹检点一点。”
小未跟一年前没怎么变,圆圆的娃娃脸,眼睛瞪得老大,不同的只是瘦了少许,牛仔裤换成了短裙球鞋换成了能踩死人的高跟鞋而已,辛扬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了一下,戏谑地说:“哟,我还当没变呢,仔细一看,跟以前大不相同啊。”
小未呼扇了他的头一把,“少来,走,吃饭去。”
两个人拦了车去二纳的店,因为太远自己也很久没去,在车上两人说起二纳的好手艺,口水都要滋出来了。
司机也颇有兴趣,支着耳朵认真听着。
小未砸吧着口水,“垃圾食品吃多了,特别想念祖国的饭菜啊!”
辛扬撇嘴,“你管人家欧洲的经典美食叫垃圾食品啊?还是你天天光啃面包了。我说你这一年到底都干什么去了。”
“减肥咯。“小未摆弄着画了黑白纹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
“都好了吧。“辛扬转换话题,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二纳是不是要结婚了。“小未没接茬,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
“啊?没有吧,他俩哪是安定得下来的人,又三天两吵的。”
“谁知道呢,我忘了是谁说的,你跟他们这么近还没我一个千里之外的人清楚,真是好笑。”
“笑吧你就。”
二纳的店在一条不是很华的背街上,虽然平时人流量不是很多,但她人漂亮,手艺又很好,新客老客都很多,口风颇好。可虽然是这样她也没有扩大店的规模,仍旧是原来那些桌椅,椅背可以任意调节靠背角度,店里看上去懒懒散散的。
两个人进了店,这个时候人还不是很多,小未叫他先坐,自己跑去厨房找二纳。
张川没在店里,大概又窝在家里写稿,发了条短信过去,叫过来一起吃饭。
二纳和小未一起出来,二纳颇埋怨地瞪了辛扬一眼,“大忙人,你可真是只听其声不闻其人啊。”
辛扬笑笑,“忙得要命,又怕老白吃你的东西把你吃垮了,踌躇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么。”
二纳也不多言语,看了小未一眼,“我去做你们最爱吃的纳豆炒饭,等着。”
“多做一份,你家那位也来。“辛扬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抬头叮嘱二纳。
二纳愣了一下:“叫他干什么?!”
“嗯?”
“没什么,你们喝点什么吧,小美,倒两杯梅子酒。”
小未看着二纳的背影戳戳辛扬,“你完蛋了。”
辛扬耸肩:“你不是说他们要结婚了么,要怪也要怪你。”
“唉。她会不会在饭里下毒”
“唉。就算不下毒也要下巴豆,想想当年的阿撒。”
祸福真是旦夕间。
张川很快就到了,坐下开始就不停感谢辛扬:“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救命恩人啊救命恩人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被冷藏到什么时候饭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你说我怎么就得罪她了呢得罪了她就等于慢性自杀啊啊啊。”
小未和辛扬都笑出了声:“气都不喘,练出来了。”
二纳从厨房探头出来,又缩回去了。
过了一会小美端了美味的炒饭出来,照例加了辣椒和火腿,香喷喷地。
可惜只有两份。
三个人对着两份炒饭发呆。
“你到底怎么惹到她了。“辛扬问。
“别提了,我就说了一句,让她结婚以后别开店了和我一起去日本,她一句话没说就跑掉了,怎么都联系不上,来店里也不理人。”
小未心安理得地吃了一勺炒饭:“你还不知道她,这店比她命还重要呢,你这是变相谋杀啊。”
张川大大地叹了口气。
辛扬咬着勺子,还故意砸吧着嘴。
手机响了一声,辛扬掏出来看了看,立刻条件反射一般地坐直了,飞快地按着键。
“现在干嘛呢。”
“和朋友吃饭呢,怎么了?”
“哦,看你不在线上,就问问,晚上什么时候回去啊。”
“不知道,“停了一下,又添了一句,“1点前应该能回去。”
发完抬起头来,才发现小未在看着自己,探究地问:“女朋友?笑这么开心的”
辛扬摇头,继续吃东西。
小未也没继续问。
十七
看二纳一时半会没打算原谅,张川饭都吃不下,无奈地跟他们一起出了店,送小未回了家,跟辛扬去咖啡店聊了一会。
张川还是琐事很多,接了好几个电话,催稿的谈事情的请示的拜托帮忙的,张川不厌其烦,自嘲一笑:“还是二纳说得对,安心开店才是最舒服的。”
辛扬不置可否,“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凑到一块的,还结婚,我看像马上要离婚。”
“她其实也就是嘴硬,呵呵,我们的故事很浪漫很漫长,慢慢再告诉你。”
辛扬嘁了一声:“这么肉麻,倒我胃口,不听了。”
张川合上手机:“我说,看你节目做得不错,个人问题解决得怎么样了,我看你认识的女孩儿不会就小未一个吧,哎不对,她只能算半个。”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辛扬想起小未的脸,摇摇头:“她挺温柔的啊,可别这么埋汰人家,小心我告你一状,准保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川笑着摇摇手:“别想绕开话题,你到底怎么样了?”
“这种事也不是说解决就解决的,我妈比你还急呢,还不是什么都没盼到,所以看缘分吧,时机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啧啧,看你那副不想负责任的嘴脸,我说,“张川低下头搅了搅咖啡,“有的事情,玩玩就差不多了,别让家人太难过”
辛扬转头看窗外:“我像是在玩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由不得自己,你也别在那儿说教了,听着就烦。”
张川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你,倔吧你就对了,他估计过段时间就回来了,这几年一直没联系你么。”
辛扬动作一滞,“都成这样了,还联系什么啊,你跟我说什么,添堵。”
音响里放着低沉的大提琴曲,舒缓得像是悲鸣。
水声哗哗,掩盖了手机短促的一声响。
擦着湿湿的头发,环顾一圈,辛扬破天荒地开了电视。
很久没开电视,大概带了点竞争行业之间下意识的抵触情绪,总觉得电视不如广播来得吸引人,不过这观点连他自己都觉得主观得有些过分了。
短信灯坚持不懈地闪烁着。
看了一会,几乎没看进去点什么,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张川的话,又想起来还没烧水,便去了厨房。
终于看到了短信。
他看完笑了笑,心里觉得暖暖的。
不管内容如何,光看到那个名字好像就足够了似的。
准备上新节目,早上再也不能偶尔偷懒睡个懒觉,柯宇最近对辛扬态度有些反常,干什么都要拉上他,吃饭聚餐喝酒打牌采访,朋友不是很多么,什么时候成了"缺一不可"了,能推则推,实在没理由推了才去。
李亦然出差去了北京,走之前给他打了个电话,问要不要带什么东西,辛扬想了想没什么缺的,就说不用了,李亦然又问要不要什么礼物,辛扬笑笑,又没什么特别的事,送什么礼物。
李亦然就没再说什么,聊了一会就挂了。
柯宇开始频叫辛扬去他办公室,工作之外老友好好的模样,谈到正事就一脸严肃,翻脸翻得比翻书还快,无非就是说他节目态度太懒散,时间分配得不合理之类,让他好好注意做节目的语气,辛扬不解,老实说自己这个腔调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个时候提出来未免有些没事找事,突然想起视听会上的事,却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想起小米别有意味的那句话。
而终于吓到辛扬的,是柯宇竟然带他去了Gay吧。
那天晚上没什么事,柯宇又打电话叫出去玩,就打车去了约定地点,柯宇七拐八拐地带他进了间酒吧,一进去就感觉不对劲,待看到一对拥吻的男人时才彻底明白,辛扬吃惊地看着似乎是熟门熟路的柯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柯宇找了靠角落的座位坐下,笑着看着辛扬。
“很吃惊吧。”
辛扬抿紧了嘴。
“偶尔会来坐坐,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风景,偶尔看看也很有意思。”
“你什么意思?“辛扬定定神,坐了下来。
“没什么,“柯宇要了喝的,看了周围一下,“好奇了一下,然后就”
说着笑了起来。
辛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来过吗。”
辛扬摇头,他确实没去过Gay吧,也很少接触这个圈子,甚至很难分辨一个人到底是不是同类,他有时就是这么漫不经心,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
柯宇好像很惊讶,挑了挑眉,复又恍然:“怪不得。”
“什么?”
“没有,辛扬,我问你个问题。”
“嗯?“辛扬抬头。
“你跟李亦然是不是很熟啊。”
“没有,一般朋友而已。”
“哦你对同性恋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
“如果身边有人是同性恋,你会怎么样看?”
“柯宇你今天怎么了?”
“不想回答啊还是没办法回答?”
辛扬直了直背,不可置信地盯着表情突然变得很模糊的柯宇。
十八
回了家,辛扬靠在门背上愣了好久,脱了鞋光脚走在凉凉的地板上,仿佛浑身都被冻住,重重地倒在沙发上。
顺手开了电视。
新闻说北京遭遇雷暴,航班大量延误。
辛扬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屏幕,脑子一片空白。
柯宇到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辛扬能隐约感到他想要暗示什么,而这似乎跟李亦然有关,如果是小米想要表达的意思,那把自己扯进来又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想来想去,正烦闷,小未的电话却来了。
说想去他家玩,辛扬说要等周末了,平时都抽不出时间,小未很不满,吵吵了一阵还是妥协了,临挂电话,声音突然小了些,轻飘飘地说:“辛扬啊,来亲一个。”
辛扬对着电话来了句"我拍死你"就笑着挂了电话。
后来才明白,才明白自己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迟钝得可以。
两天以后李亦然回来了,打电话问辛扬什么时候有空,说在北京买了份礼物打算送给他,辛扬想了想说,明天晚上吧,请你去我朋友的店吃东西,很好吃的。
挂了电话心里乐陶陶的,完全忘了之前还跟小未说过"抽不出时间"之类的话。
在办公室里等快递,突然想起来挺久以前李亦然提起的《The reason》,于是神差鬼使地跑去搜索了一下歌词。
I’m not a perfect personas many things I wish I didn’t dobut I continue learningI never meant to do those things to youand so I have to say before I gothat I just want you to knowI’ve found a reason for meto change who I used to bea reason to start over newand the reason is youI’m sorry that I hurt youIt’s something I must live with everydayand all the pain I put you throughI wish that I could take it all awayand be the one who catches all your tearsthat is why I need you to hearI’ve found a reason for meto change who I used to bea reason to start over newand the reason is youI’m not a perfect personI never meant to do those things to youand so I have to say before I gothat I just want you to knowI’ve found a reason for meto change who I used to bea reason to start over newand the reason is youI’ve found a reason to showa side of me you didn’t knowa reason for all that I doand the reason is youThe reason is you。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可辛扬还是在屏幕前发了好一阵呆。
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不能解释,改变对一个人来说很难,但往往只在那么一瞬间,而很多原本不那么确定的事,也许在某个时刻,依靠某个淡到几乎没有痕迹的存在,也能一霎那光华彻明。
原因就是
你。
给二纳打了电话订位,说要跟朋友去吃饭,看还有些时间,就在各个办公室里瞎晃,不知道怎的,刻意避开了柯宇的办公室没去。
KK要去上海出差,问辛扬要不要带什么东西,辛扬摇摇头,笑道:“你们怎么都爱问这种问题,我又不是购物狂。“KK说:“你们?谁还问了?“辛扬笑笑,不说话。
老妈打电话来,说老爸下礼拜回家。
老爸,哈。
很小的时候老爸就一直在外地工作了,只有过年或长假才回来,没几天又匆匆忙忙地走了,小的时候老爸每回来他都很开心,抢着看旅行箱看给自己带了什么礼物,还拖着他带自己去公园玩,或者打最早的电视游戏,长大以后则成了两父子相约喝酒聊天无话不谈,根本没有隔阂,而最终也没能鼓起勇气把和莫路的事情告诉他,其中微妙不可探究,不想让老爸觉得难过,或者,不想看到他失望的脸。
晃晃脑袋,辛扬收拾好东西去赴约。
十九
破天荒的,辛扬竟然比李亦然先到,刚坐下李亦然就发了条短信,说可能要迟一点才能到,辛扬说没关系,不用着急。
跟二纳聊了会,辛扬让她做两个拿手菜,二纳挑挑眉:“什么人啊,这么紧张。”
辛扬觉得脸有点发烫:“朋友,我请人家呢,你别给我丢脸啊,赶紧去。”
二纳撇撇嘴,拍了他的头一下。
“那我去把我的私家珍藏拿出来,肯定不会掉你的价啦。”
辛扬超她挥挥手,自己不住地往外面看。
半个小时以后李亦然才姗姗来迟,看到辛扬就忙不迭地说歹势歹势,公司实在有点事走不开,辛扬忙说没关系,还客气什么啊。
听到这话,李亦然笑得很是开心。
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相当精美的盒子,李亦然递给他说:“你也快生日了吧,提前送你生日礼物了。”
辛扬一惊,“你怎么知道?”
李亦然笑笑:“家里有你的粉丝,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辛扬接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
二纳果然不是盖的,连李亦然也不住地称赞她厨艺精湛,辛扬骄傲地说:“那当然,今天可是老板亲自主厨”
李亦然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辛扬。
辛扬意识到什么,尴尬地说:“哦因为是朋友,所以主动要求做两个比较特别的菜来反正她也比较闲”
越抹越黑,李亦然歪着嘴角笑起来:“你朋友手艺真的很不错,以后要经常来吃。”
“好呀。“辛扬随口答。
李亦然手上又是一滞,辛扬却完全没察觉。
店里的梅子酒也是相当有名的,相当可口。
吃完,跟二纳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辛扬手里拿着那个小巧的盒子,想了想还是装进了包里。
送他到楼下,辛扬想了半天终于说:“上来喝杯东西?”
“好。”
房间很整洁,当然是因为提前收拾过,连积攒的脏衣服都全数消化在洗衣机里,废报纸杂志全塞进了纸箱里,本来在客厅里到存活的乱七八糟的零食包装也全都扔掉了,焕然一新。辛扬进门看着自己都快不认识的家得意洋洋。
李亦然果然说:“你家真干净。”
“呵呵。“矜持地笑。
“喝什么?“辛扬招呼他坐下,去拿喝的东西。
“有什么啤酒吧。”
“好,等一下。”
李亦然看着明亮的客厅,瞥到露出点杂志边的电视柜,不禁笑了起来。
倒了两杯啤酒,辛扬也在旁边坐下。
聊了一会,李亦然说最近很累,叫辛扬好好注意身体,千万不能因为工作累坏了,辛扬点点头,觉得他的表情严肃得好笑。
但自己最近还真是挺累的,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有没有这种说法,心情好的话,工作会特别卖力?
啤酒喝了一半,辛扬的那杯几乎没动过,倒是象征性地抿了几口,估计已经是很给李亦然面子了,李亦然很奇怪:“你不是不喝酒么,怎么家里还有啤酒啊。”
辛扬葫芦道:“赶巧,上买饮料的时候随便买了几罐,平时都不喝的。”
李亦然点头,环顾了一下,看看表,站起来说:“嗯,差不多该回去了。”
辛扬摸了一下有点发烫的脸颊,跟着站了起来。
送他到门口,李亦然突然在擦身过去的时候,用手揽了一下辛扬的肩膀,还拍了拍,辛扬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热,短暂的沉默后,对方说:“我走了,你早点睡。”
辛扬只剩下点头的份。
李亦然没回头,径直出了门,响亮的关门声音。
辛扬愣在当下。
非常短暂的动作,前后不过3秒,放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普通的告别动作,却让辛扬在一瞬间大脑空白,不知道怎么的,他摒住了呼吸,死命地盯着自家那扇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门,好像再多看一秒,那个刚刚才闪身出去的人就能回来,好好给自己解释这般诱人的暧昧到底算什么似的。实际上,日后辛扬回忆了很多也不能确定,太过迅速,太过轻柔的这个动作,真的是否曾经存在,还是被酒精麻痹所产生的美好幻想?好像和风细雨般没有留下痕迹,伸手也无法抓住,如果这样,是否就不存在。
当时曾经,将要发生的未曾发生,将要改变的也未曾改变。
他甚至想要有另一个自己,站在画面外,把这一切分辨清。
不知道是不是那几口啤酒的作用,辛扬很快红着脸爬上了床,心中忐忑,连礼物也没来得及拆。
二十
“礼物喜欢吗?”
早上收到的短信,辛扬一咕噜爬起来,拿过包装都还没拆的礼物。
小心翼翼地打开,是个打着蓝色领结的水晶小熊,纯黑色的眼珠,绅士帽,微微腆着的肚子,十分可爱。
辛扬把小熊放在手心,捧着傻笑了好久。
一整天都在傻乐,开会的时候,吃饭的时候,上节目的时候,老是忍不住"呵呵呵呵”,把小伍吓个够呛,一个劲儿问他是不是发烧了,怎么一脸痴呆样。
辛扬没理他,但小伍也没理他,继续自己的滔滔不绝:“怎么最近大家都怪怪的,你最近见柯宇没有,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辛扬一凛:“你节目就在他节目后面,怎么可能没见到?”
小伍撇嘴:“我是说平时,他老是节目快开始了才来,做完就跑了,今天开会就不在,你没发现么?”
辛扬这才想起来,不禁自言自语:“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是地邪还是怎么的,刚说完没几分钟,柯宇就出现了。
看上去气色不太好,急急忙忙地进了办公室又出去了,看了辛扬一眼,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辛扬看他出了门,手机震了一下,李亦然短信:“把小熊放在哪儿啦?”
辛扬笑,飞快地按键:“电脑桌上。”
那边发来一个”@。@“的符号,辛扬不知所谓,想了想,回了个”=^="。
家里打电话来,说老爸下午五点到,叫辛扬直接从单位过去,辛扬看时间差不多,跟小伍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下了电梯,还没出门就看到外面的柯宇,距离他刚才下来至少有半个小时了吧,而且还那么急,怎么这会还在这里,辛扬放慢了脚步,正在奇怪,就看到柯宇飞快地下了台阶。
一辆车停在大门外面,虽然有点远,但熟悉得辛扬只看一眼就知晓,他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柯宇上了那辆车,然后很快就不见了。
呵呵。
原来如此。
辛扬在出租车上一直在发愣,甚至忘了叫司机打开广播听音乐台,这会儿是新闻台一个点歌节目,主持人是长得很漂亮的苏姝,曾经一起吃过饭,声音温柔,小伍很喜欢她。
不过那些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
看到的那一幕,其实并没有什么,即使是真的也并不关自己什么事,他们本来就认识,也许还很熟,李亦然不过载了柯宇不知道去哪,这有什么好想的。
那他载他去哪儿了,是去吃饭,谈事情,还是什么?
关心这些干什么。
他们是什么关系?
很重要吗。
柯宇找自己说那些话,原因就在这里么?
是不是这个原因都无所谓。
那他,有没有看到自己?
看到也无所谓。
到底是怎么了。
老妈已经先到,辛扬调整了下情绪,笑嘻嘻地搂着老妈的肩膀一起到出口等,比航班早到了半个小时,辛扬让老妈先等着,自己去买喝的。
周围是行色匆匆的旅人,他们可知哪里是自己的归宿。
不如想象。
老远就看到高高大大的老爸,推着那个用了有些年头的箱子,对着母子俩很国家元首地挥手。
一家人嘻嘻哈哈,老妈开车,两父子坐在后排。
老爸没怎么变化,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憔悴了一些,辛扬不满:“一个人就该好好注意身体,看看,现在整个一爷爷级别。”
老爸呵呵一笑:“哪里,我可健康阳光得很,每天早上跑步晚上散步,吃饭睡觉都很规律你行么,不行就少说废话啊。”
老妈在前面噗哧笑了,“你跟儿子比什么,他多少岁你多少岁了,怎么一把年纪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对了,这回来去总公司报道,搞不好能调回来,那个工程也差不多了,唉,老啦,不想老这么在外面跑。”
“真的?“辛扬终于露出开心的笑容,揽过老爸的肩膀,“可算是能跟我妈团聚了,你可别撂下话,最后又搞砸咯。”
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老妈下厨,辛扬和老爸在客厅聊天,中间收到李亦然短信,也没看内容,就那么放着了。
今年开年就开始跟总公司申请了好几要求调回来,可每都因为工程进度问题不了了之,这段时间完成不错,也找到了可以接替的人,便趁休假回来好好跑跑这事儿,辛扬歪歪头:“怎么突然这么急着要回来啊,以前那么多年还不是在外面惯了别说我不孝顺啊,就是有点奇怪。”
老爸叹了口气:“老了,该回来了。”
辛扬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飙出来。
吃饭到一半,老爸突然问:“臭小子,还没找到女朋友啊?要不老爸给你介绍一两个。”
辛扬心虚地看了老妈一眼,摇摇头。
“也不能这么一直做广播吧,趁年轻多出去长长见识,认识些不错的女孩子。你就是这点不好,老想窝在一个地方,你说说,从小到大,你出去旅游过几啊,年轻人怎么一点激情都没有”
“就你有激情,你把他赶出去了,我怎么办。“老妈终于发话了,不过没什么实质作用,辛扬无奈,放下筷子,眨眨眼睛:“那么亲爱的老爸,您觉得我该去哪里看看?南湖公园怎么样?”
南湖公园离辛扬家大约三站地。
老爸自顾自:“你日语不错,不如去你二姑那玩一段时间。”
日本。
辛扬脸色果然变了,斩钉截铁地摇头:“不去,我很爱国,坚决不去。”
老爸笑了,“那你还学算了,只是给个建议,你自己考虑考虑,唉,我也知道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好好干吧。”
日本。
所以还是放不下是吗,想到那个人现在就呼吸着那个该死的国家的空气,胸口就一阵发闷。
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去的地方。
夫妻相性一百问(1)
1请问两位的名字?
李亦然:李亦然。
辛扬:(老实状)辛扬。
2.性别是?
辛扬:男的。
李亦然:男。
某忧:(= =)从哪里抄的题目好傻。
3.你的性格是?
辛扬:额,无所谓啊,怎么都好。
李亦然:喜怒不形于色。
辛扬:(插话)是真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
李亦然:我动色。
辛扬+某忧:
.觉得对方的性格是?
李亦然:有点迟钝,还有点墨迹。
辛扬:(全然不顾)体贴吧,温柔?有时候也蛮强势的。
李亦然:对对对,强势,嘿嘿,哪里都强势
某忧+辛扬:(= =)有必要这么爽吗
5.两人第一见面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李亦然:酒吧。
辛扬:很有心机地叫了杯酒给我,居心叵测。
李亦然:(摊手)我是无辜的
某忧:对嘛,反正最后也没有上演送你回家迷Jian你的戏码。
辛扬+李亦然:喂!
某忧:(缩)
6.那么是怎么认识的呢?
李亦然:电台的电梯。
辛扬:喝醉第二天发短信。
李亦然:哇,原来你觉得是那个
某忧:(总之是你蓄意设计的 )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李亦然:游离于人群之外,有点恍惚,气质很好啊啊啊啊。
辛扬:(歪头)印象不太好。
李亦然:= =
某忧:好吧,我的错
8.喜欢对方哪一点?
辛扬:
李亦然:嘴唇软软的,亲起来口感很好。
某忧:默,有没有道德!请不要剧透!
李亦然:啊?你还没写到吗??都万字了!!下一章好歹让我嘴一下
辛扬:(抠指甲)
9.讨厌对方的哪一点?
辛扬:心机太重,而且表面看不出来。
李亦然:这是夸我么嘎嘎。
某忧:喂
李亦然:明白,小洋葱么就是太墨迹了,什么事都应该坚决一些!
某忧:(怒)不!要!剧!透!
李亦然:(缩脖子)
1.觉得两个人合得来吗?
李亦然:当然。
辛扬:嗯
11.怎么称呼对方?
李亦然:辛扬。
辛扬:李亦然。
某忧:(挫败)好好没情趣
12.希望被对方叫什么?
李亦然:亦然哥哥。
辛扬:呕
某忧:同呕洋葱头你呢。
辛扬:就你叫的这个吧。
某忧:(喜笑颜开)乖儿子
13.如果要把对方举例成一种动物的话,是哪种动物?
李亦然:熊猫!
辛扬:(斜眼)有必要这么赶么嗯,狗狗吧话说,我不是在一开始养了条狗么,唉,可惜没了。
某忧:狗忠犬攻么汗
1.如果要送对方礼物的话,会送什么呢?
李亦然:自己。
某忧:喂。
辛扬:呃
15.希望收到对方送什么礼物?
辛扬:只要不是他自己。
李亦然:喂!
某忧:(转头)不愧是一对啊,这么有爱又默契的回答,挥泪
16.对对方有什么不满吗?是怎么样的不满?
李亦然:不告诉你绝对不告诉你是
辛扬:(瞪)喂!
某忧:咦?爆料??!!快!
李亦然:(望天)
某忧:(彻底被5中)
17.你有什么样的嗜好?
李亦然:挠头
辛扬:不洗衣服。
李亦然+某忧:(这也算嗜好?)
18.对方的嗜好为何?
辛扬:欲擒故纵。
李亦然:我的洋葱真聪明,都会用成语了捋胡须。
某忧:(干嘛抢我话)
19.请问你的毛病是什么?
李亦然:从前不太专一唉,是因为没有遇到他嘛(某忧:不!要!再!剧!透!啦!)
辛扬:不够积极吧。
2.讨厌对方对自己做什么事?
李亦然:没有。
辛扬:欺骗吧,对我应该说实话。(某忧:怎么连乖乖洋葱都要剧透泪奔)
夫妻相性一百问(2)
某忧:来,咱们继续,有请两只。
李亦然:(面带微笑地嘟囔)什么东西啊,竟然分这么多集录,还要回去睡觉呢。
辛扬:(愣)
二十一
因为要准备第二天的节目,吃过晚饭陪爸妈看了会电视就回家了,又想起白天看到的,免不了又是一阵心有戚戚,尽管根本找不到生气的理由。
恍惚地磨蹭到快睡觉的时间才不情不愿地点开一直没看的那条扰人的短信,脖子还梗着。
“明晚有空吗,有点事要跟你说。”
辛扬喷出一口气,想了想,大义凛然地把手机扔床上去洗澡了。
屋里又恢复了往常状态,鞋子到扔,衣服随便放,还是不喜欢洗衣服,还是喜欢没事吃点零食反正长不胖,可一个人总是容易对自己松懈。
收拾干净躺上床,捞过手机来一看,又多了个未接来电,辛扬叹口气,勉强回了条短信:“说不好,明天才知道。”
关机,睡觉。
小未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辛爸爸回来了,说是就这两天去他家玩,辛扬说可以啊,不过要备好礼物不准空手,小未很是不服,说自己千里走单骑回归祖国也没见他送什么安慰品,辛扬笑。
下午准备走的时候被柯宇叫到办公室,仍旧有点精神不振,坐在椅子里犹豫了半天才说:“听说你跟李亦然关系不错”
辛扬抿嘴,不说话。
“他最近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我好久没见过他了,怎么了?“辛扬憋了口气,语气也不太好。
“哦总之,你想好再他”
“他怎么了?”
“算了总之他在圈内的名声并不好,你注意一些,就这样,你还有事的话就先走吧。”
辛扬愕然。
“什么意思?圈内?什么圈?”
柯宇无奈:“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辛扬,总之我是为你好,你别再问那么多了。”
“为什么不问,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到底有什么你说清楚。”
“我”
电梯里只辛扬一个人,一直紧紧地攥着拳头,脑子里不断重复着柯宇的话。
“我是喜欢你才叫你当心他!”
喜欢你。
当心他。
喜欢?
当心?
听到那句话,两个人都愣住了,柯宇不再说话,转身出了办公室,留辛扬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过了一会,辛扬摇摇头,回自己办公室拿了东西也走了。
在外面也没看到柯宇。
是产生幻觉了么,真好笑。
很憋屈,却不知道这股无名火来自哪里。
柯宇这么说,辛扬除了有一点惊愕外竟然也没能有太大的触动,也许相比数年前,这种故作"不可能"的姿态早已不需要,更何况这种所谓的关心意味太过复杂。
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再相爱的人也会分开,再痛恨的人也会忘怀。
再想忘记的人,都也还在。
很多事,不是不说,就不存在的。
他对柯宇没有什么恶感,就算有也只是最近扪心自问大概只是在李亦然那边。入行以来柯宇对他照顾很多,好上司好同事,自己也很敬重他,曾经也一度很上心,可柯宇从来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感情,自己在过了那段时间以后也觉得很好笑,误解了某种好感罢,从这个角度来说,辛扬其实有一点不相信他所说的,再加上对李亦然的评价,更让辛扬不想理会。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辛扬确实有那么一点模糊的想法,但终究不想太过探寻。
说来奇妙,八字没一撇的事,一般人也许会被刺激出斗志,可在辛扬这里行不通,倒好像叛逆期的少年,“当心他"迅速像藤蔓般蔓延,好死不死,逐渐清晰地变成了"喜欢他”。
人做任何一件事都会有原因,即使自己意识不到,也一定会有意识的驱使,旁观者清,明明朗朗,不做揣测。
可虽然如此,那么多趟出来的浑水也都可以证明,要叫一个人永远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太难,尤其是当这件事并非不管他事。
就这样吧,看他如何。
走在路上辛扬想,有时身被动并没有什么不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合自己心意了可以装作勉强答应,最不济都还可以逃避,相比之下,太过主动的人倒落个不是,何必呢。
他料想李亦然找他也大概就是这件事了,吸口气,推门进了咖啡店。
李亦然似乎到了有一段时间,一直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辛扬走过去坐到对面,粲然一笑:“这么隆重,有什么事吗?”
李亦然欲言又止:“就想找你聊聊,那个,他、他没跟你说?”
“谁啊?“辛扬端视着桌上小巧的瓶。
“柯宇。”
“说了。“辛扬点点头,“他说,叫我当心你。”
李亦然愕然,“他就说了这个?”
“嗯呃,还说你,在,在圈子里的名声不好"辛扬使劲憋住笑。
“啊!我靠!”
辛扬终于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李亦然长出一口气,也笑了,“这家伙,还骗我说要跟你吓得我”
辛扬猛地抬头,“什么?”
“没什么。“对面的人止住笑,一本正经。
辛扬也无话可说。
“嗯,我今天找你来,其实是为了一件事。”
“什么?”
“我”
“呃服务员!“辛扬突然抬手。
“一杯柳橙汁,你要什么?”
“不要,谢谢。“黑脸。
“你要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你今天怎么”
“我怎么了,呵呵”
“感觉像喝过酒。”
"”
“差不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啊?哦。”
熟门熟路地把车停好,李亦然好像并不急,跟辛扬一起下了车走进楼道。辛扬转头看他一眼,奇怪道:“怎么了,又想上去喝杯啤酒啊?”
李亦然犹豫了一下,走上前:“辛扬”
“嗯?啊”
被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推得靠在了墙上,双肩被一双有力的手箍着,熟悉的温度一阵阵传达至心脏。
心脏跳得砰砰响,辛扬挣扎了一下,忍不住低声喊道:“你干什么!唔”
带了一点淡淡的咖啡味,涩涩的温润触觉,没有任何侵略性的吻,停在辛扬的唇上,不动不止,却像是给辛扬使了定身术。
是怎样的感觉,世界突然一阵恍然,肌肉抽紧,大脑发麻,毫无意识。
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时间仿佛停止,只剩下这个意味非凡的动作,向他昭告一切。
夏末有些潮热的风从远吹来,包围着他们,也渐渐静止下来。
就是这样了,对吗。
胜过了一切语言,虽然是带了一点被迫的无奈,也最终发生了。
过了一会,李亦然扶着他肩膀的手向下移了移,往怀里一拉,紧紧地抱住了他。
呼吸声变得清晰,更大面积的温暖像蛛网般弥漫,严丝合密,不留痕迹。
终于,本来还死死撑住李亦然的腰,企图把他推开的的手也渐渐松了下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就是这样了吧。
就这样静止了吧。
“喂”
“别动再让我抱一会”
怀里的人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太过分了。”
“呵呵。”
二十二
“那个我先上去了"好不容易才把李亦然扒拉开,辛扬低着头嘟囔着。
“哎”
“怎么了?”
“没事,上去吧。“李亦然轻轻拍了拍辛扬的背。
走到一楼拐角,辛扬听见后面人说:“明天我去接你下班吧。”
“嗯"拉长了音的回答,在安静的楼道里更显细密绵长,配上软软的音调,活像撒娇。
也可能本来就是。
躺在床上辛扬一直在拼命回忆当时的情景,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被强吻了不说,自己的态度仿佛水到渠成早就在盼望一般,实在诡异,烙了一会饼,手机滴滴响了一声,李亦然发来短信:“睡了么?记得关了手机再睡觉。“辛扬盯着屏幕愣了一会,很无厘头地很听话地关了手机。
当然会很理所当然地想到莫路,情景几乎一模一样,相隔三年,是个巨大的讽刺。
这些细微的情绪变化,逐日累计,态度的微妙程度足够蒙蔽自己,心里说,就这样吧,顺其自然,就这样吧。
可能是没有主见,或者是某种程度的百炼成钢,又也许,是真的喜欢。
喜欢上了,李亦然。
正是因为喜欢,才想要冒险一赌,相似的开场,会不会有同样的结局。
第二天上班,挤进人很多的电梯,好不容易把自己塞在人缝里,气还没喘过来就发现柯宇也在,看到他以后显得有些尴尬,辛扬朝他坦然一笑,“今天这么早啊。”
柯宇有些意外,支吾了一句:“唔"欲言又止。
辛扬转回身来,想了想,也陷入了沉思。
中午,李亦然同往常一样戴着耳机边吃饭边听辛扬的节目,和他关系很好的池姐老爱笑他,说整天戴一耳机,看着像助听器,英俊的残障人士,啧啧。
早上趁空闲给辛扬发短信,无非闲聊,一来一往,却字字斟酌,打了一堆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一条短信几乎要发1分钟。
也觉得甜蜜。
整点报时过后,辛扬有些懒懒的声音如常传来。
李亦然才开始心满意足地吃饭。
“《Hanabi》是Ayu姐较早期出版发行的作品,歌词里说,‘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抬头用眼睛看着天空,人为什么就是没办法,照着自己的意思生活’,老实说,一直觉得人们都太爱追求转瞬即逝的东西,就像火,霎那光华,一转眼就没了,我想虽知短暂也在所不辞的原因,也许仅仅只是迷恋这’一瞬间’的感觉而已吧。在他们眼中,那究竟代表不可得的失望,还是已失去的遗憾?”
好像轻轻叹了口气,再无话,接着响起了歌的前奏。
李亦然停下来,筷子插在米饭里,周围喧闹走远,一切安静。
如果一个人从未付出真心,那他并不会体会失去的苦楚,当然,由此得到的满足也无从谈起,也许每个人都需要很多的温暖来填补空洞的内心,可这温暖从哪而来?
他们一个个来,又一个个地走掉,巨大迷雾不见光亮,在其中徘徊,连攻略也无从寻觅的日子,是否很难熬。
无非寻欢而来,尽兴而归。
到底什么不可得,又有什么已失去。
这种感觉,是不是痛。
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
抬头用眼睛看着天空
人为什么就是没办法
照着自己的意思生活
我不要哭不出来的软弱
也不要哭不出来的坚强
虽然我在找寻
一颗许愿的流星
黎明来的太早
令我无法找到
我从未有一天 想起过你
因为我从未有一刻 忘记过你
每当遇见了伤心的事情
告诉自己没关系 已成了我的口头禅
那一天 我心中的
某个东西静止了
这样的我无论如何祈祷
也无法看见任何一颗星星
好想见你
记忆里的你的笑容太温柔
令人感觉无奈
我从未有一天 想起过你
因为我从未有一刻 忘记过你
好想见你
后来的李亦然也会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再听到这歌,却只剩唏嘘。
诚如败者是你我,胜利的却是时间,相信伟大的爱情,它却只在一瞬间。
夫妻相性一百问(2)
21.会因为做了什么而导致让对方生气?
李亦然:这个访问是18N的么 我可以说么?确定?一定?肯定?
(某忧:你还是别说了)
辛扬:应该是跟莫路有关的吧。
李亦然:(气)
22.两人至此是什么样的关系?
辛扬:这个
李亦然:恋人!
某忧:小洋葱害羞了。
李亦然:罗嗦!
23.两人第一约会是在什么地方?
李亦然:
某忧:你惨了
辛扬:涉及剧情,不说了。
李亦然:(泪眼)之前那么多见面都是为了什么啊!
2.当时两人的气氛是?
辛扬:额,当时我好像怨气有点重,他还说了很文艺的话。
李亦然:大家想出来是什么时候了么?
某忧:迅速翻前面的内容ing
25.当时进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了?
李亦然:什么都没有
辛扬:都不怎么熟,能干什么。
26.常去哪约会呢?
辛扬:作者大人还没想好吧
李亦然:如果我说是"日本”,会不会被抽死?
某忧+辛扬:会!
27.在对方生日时,会做些什么?
李亦然:出其不意地送礼物。
辛扬:嘿嘿。
李亦然:
辛扬:
某忧:
(一阵风吹过)
28.是谁先告白的?
李亦然:我。
辛扬:(脸红)嗯。
29.喜欢对方到什么样的程度?
李亦然:无法形容
某忧+辛扬:(恶寒)
3.那么,爱着对方吗?
某忧:(心虚)下、下一题。
辛扬+李亦然:(斜眼)
31.最怕被对方讲什么?
辛扬:没有吧。
李亦然:搞得我好像没有追求
辛扬:哦,应该是"你脑子里怎么想的"这一类。
某忧:理解!李亦然呢?
李亦然:(情)怕他说我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32.怀疑对方好像出轨了!该怎么办?
李亦然:一直在出轨吧(抹汗抹泪)
辛扬:喂!
某忧:我是不是该适当修改一下剧情远目
33.能原谅对方出轨吗?
李亦然:敬请关注后续
辛扬:好像可以。
3.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该怎么做?
李亦然:等着。
辛扬:等着。
某忧:哟,惊人的相似
35.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个部位?
辛扬:手。
李亦然:
某忧:(寒)你在想什么
36.对方是哪种的性感?
李亦然:软绵绵型的。
辛扬:值得依靠的。
37.什么时候两个人心跳不已?
辛扬:拥抱的时候。
李亦然:同。
某忧:看来我是个纯洁的作者
38.会对对方说谎吗?说谎技术好吗?
辛扬:说过,善意的。
李亦然:善意的,说过。
某忧:这是怎么了
39.在做什么的时候会觉得最幸福?
辛扬:拥抱。
李亦然:快成52了亲爱的
.有吵过架吗?
李亦然:有过,不过很少。
辛扬:
二十三,二十四
二十三
晚上和小未一起回了家,给李亦然发了短信告知,那边回,知道了。
总觉得有些恍惚,好像一切并未变化,那晚的事并未发生。
老妈很高兴,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小未了,以前经常去辛扬家玩,虽然有刻意在家长面前装淑女的嫌疑,至少还是装的比较到位的,其实早前满以为他们可以"凑合凑合"成一对,也暗示了辛扬不少,结果到现在也没点消息,便也就算了,辛扬爸还在开会没有回来,打过招呼,聊了一会,老妈去准备晚饭,小未钻到辛扬房间翻他那堆数量庞大的CD。
辛扬自己也有很久没整理过,最后一是三年前,往租的房子里搬东西时简单归类了一番,最早的卡带被放在最上排,小虎队,草蜢,Beyond,等等等等早已经跟这个时代脱节的,下面几乎都是CD,还有一些演唱会的DVD,多数都是正版的亮堂堂明亮亮,看起来很有成就感。
中间几乎都是国外的,U2,Matthew Lien,Elvis Presley,Belle & Sebastian,甚至有一些黑金,不过也基本没听过,几乎都是莫路介绍的,很多都是他送的,再到下面,因为工作,则清一色是日韩,南方群星,B’Z, Ayumi,神话,李秀丽,甚至早安少女,BOA,这还不包括放在外面房子里的一大堆,小未每来都喜欢翻这些CD,她也不听,最大的嗜好就是看歌页,搞得乱七八糟让辛扬头疼不已。
小未盘腿坐在地板上,拿着几张Ayumi的专辑啧啧称奇,“不愧是你的偶像啊。”
辛扬则出神地盯着书架的中间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那几排颜色特别灰暗。
终于抚着额头笑了。
叮嘱她别又忘了把歌页放回CD,自己下楼去了。
整个房间都是回忆的陈旧味道,让人有点厌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太过实化的载体,看到这些方方正正的CD总是想起当初和莫路一起边上自习边听歌的日子,CD里放一张碟,循环播放到CD机没电,听到动人相互看一眼,很默契。
虽然有时会抗拒莫路中意的那些吵吵闹闹的摇滚,莫路也对自己心水的钢琴曲不屑一顾,这都不会影响什么。
那个时候一副耳机所连接的,不仅仅是两只耳朵而已。
心里充斥的满足,可它已经过去。
回忆啊回忆,这东西真是糟糕,糟糕透了。
等辛爸爸回来开饭,小未神秘兮兮地冲辛扬一笑:“不好意思,又把你的CD弄混了那什么,你自己去收拾哦。”
辛扬瞪他一眼。
桌上其乐融融,一切都很完美,小未竟也不似当年那般顾及形象,使劲讲着冷笑话。辛扬抽搐着嘴角,不知道老爸老妈怎么能在听到以后不喷饭还能笑得出来。
辛扬父母交换一个了然的眼神,表示这样也不错。
如果更进一步,就更好了。
吃完饭,四个人凑成一桌麻将,辛扬打得不太好,拿张牌要犹豫半天才打下去,到最后三个人都无奈地看着他,眼神呆滞着,辛扬不好意思地一个劲说,我都说了我打不好。
老妈不屑:“要不是看你还能凑个数谁找你。”
剩下两个默默地点头。
辛扬无奈地翻白眼,继续拿眼睛在一排长城上扫来扫去。
如果只剩下这种简单,如果可以这样简单。
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就打出去。
可惜即使是这样,也习惯性地比别人犹豫更久,虽然结局都相同。
有时也痛恨自己这点。
中途接了个李亦然电话,嗯嗯啊啊的,李亦然恍然:“家人在旁边啊?”
“嗯。”
“哦,早点睡,一会儿。”
“好。”
“就这样了,拜。”
“拜。”
挂了电话,小未问,谁啊。
“朋友。”
停了一会,继续摸牌。
连续摸了三张九万上来,不过因为打算做断幺九就打了出去,第三张摸上来的时候,终于相信自己这辈子都不适合打麻将了,挫败。
小未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牌技磨练地出神入化,辛扬奇怪:“你出国就是为了给外国人传播这个?教练级别啊。”
小未噗哧笑了:“都是网上练出来的,无聊呗,还是阿姨打得好。”
老妈突然很开心地笑了,“胡!”
打到12点,辛扬实在支持不住嚷嚷着要去睡觉,小未被热情地留了下来,假意推辞了一下就不推辞了,被安排睡在客房里。
睡到半夜被电话吵醒,以为是李亦然,拿过手机一看,竟然是小未,接起来没好气地问:“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干骚扰人的事你不要太过分啊赢我那么多钱能收留你都算好的了没事洗洗睡吧乖。”
小未可怜巴巴:“睡不着,咱俩聊聊天吧。”
“我很困明天还要值班”
“别这样反正值班的时候可以打盹嘛”
“你上来吧”
“嘿嘿,挂了。”
过了一会,极轻的敲门声响起,辛扬叹口气,趿着拖鞋去开门。
二十四
小未蹭进来,一脸抱歉:“打扰你了”
辛扬爬回被子,含糊地答了句:“少来有什么人生大事非要半夜谈,今天赢我这么多钱还要在精神上摧残我你太过分了。”
“喂喂,怎么能这么说,明明自己脑子不够用。”
“哥无嗯。”
小未把被子拉开,拉拉辛扬的睡衣:“喂,快起来。”
辛扬气吼吼地坐起来,眯瞪地看着反常的小未。
小未环顾了一下房间,踱到书架跟前,漫不经心地问:“CD你都收拾了?”
“嗯。”
“哦。”
“怎么着,我收拾了你还失望不成。”
“我哪有。”
“唉对了,你回来有什么打算?杂志上那专栏还写么?”
“呀呼嘿,我以为你不在乎我,原来还是一忠实读者呢,我靠真是感动死了"小未摆弄了一下辛扬书桌上的瓷娃娃,走到书架前,站定。
“随便你怎么想我说,你真的不困?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辛扬”
“嗯?”
小未从书架上掏出来一张CD,背对着辛扬,突然说:“等我回来。”
“啊?什么?”
“你说,他当初写下这行字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你怎么了?”
小未叹了口气:“他写的,等我回来。”
她手里拿着一张黑色封面的CD,仍旧背对辛扬,看不见表情。
辛扬陡然清醒了。
一瞬间,仿佛听到莫路在说,特别想我的时候,会不会听这些我送给你你却从来不肯好好听的音乐?翻沉闷的歌词时偶然看到这句话,你会明白吗。
是毕业前他送给辛扬的最后一张专辑,只草草听过半张碟的歌,歌页根本没翻开过。
尘封了三年的这四个字,现在看来,显得苍白又可笑。
晃了晃头,辛扬接过小未手里的CD,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歌词最后一页,制作人和录音室名单之间的空白里,用黑色碳素笔写的四个字,等我回来。
一贯的笔迹,瘦长张扬,到延伸。
懵了。
“刚发现的时候我想了很久,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看到会怎么做,果然,如果你早就发现,当初不会那么快走出来吧。“小未盯着眼神涣散的辛扬,慢慢地说。
辛扬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虽然你不说,其实一直都没能放下,我也不知道什么对你才是更好的,一个没有期限的希望,或者立时当刻断了的念想,他始终差你一个理由我后来才发现,你们都太可怜了,真的。”
辛扬努力睁着眼不让眼泪留下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辛扬我那时太心疼你了”
“到底什么时候!”
“三年前。”
听到这个数字,辛扬终于抑制不住,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没有理会小未再说什么,辛扬自顾自地蜷缩着,仿佛这样就能忘掉刚才所听到的,小未好像哭了,但他一点都不想理她。
他也知道,小未是为自己好,但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好意,也无法接受。
三年后这一切,真的已经晚了。
不知道小未什么时候走的,辛扬腿麻得感觉都要断了才懒洋洋地站起来,头一阵晕眩,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八点老妈来敲门说小未走了,他没理,继续睡,八点半爬起来给KK打了个电话,说感冒了不能去上班了,声音有气无力,真像那么回事似的,KK让他好好休息,关了手机,又一头倒下了。
脑子里也没想什么,就是累,特别累。
睡到中午才头昏脑胀地爬起来,洗了把脸,不住地想笑,饭已经吃了一半,辛扬默默地坐下来刨了两口饭便再没食欲了。
老妈奇怪:“昨天不就打了个麻将吗,怎么累成这样,昨天白天干什么去了?”
辛扬摇头:“可能有点感冒,一会找颗药给我。”
老妈赶紧摸摸他的额头,好像没发烧,才放下心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真是,就知道睡,早上小未走的时候怎么不送送人家。”
辛扬不语。
吃了药,头又有些疼,想再往床上躺,想了想,还是开了机。
小未发了两条短信,都是问他是不是还好,没回,往下翻,李亦然也有短信,问今天回不回去。
“回,晚上一起吃饭吧,下午再联系你。”
很快发完短信,手机往旁边一扔,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就这么办吧,也许这种忘记的方式有些极端,虽然不道德反正谁都不能一辈子只干道德的事却也聊胜于无。
就这么办吧,三年的回忆一并压来,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呼吸。
他仰面看着白色的天板,心里不住冷笑,耍人是吧,多大了还玩小孩儿把戏,真以为凭这句话哪个傻瓜就会等着?自己倒是做得绝,一走三年,毫无音信。
如果想用这四个字寻求原谅的话,是的我原谅你了,但仅此而已。
可心怎么会狠狠地抽痛呢,控制不住地想,如果一早就看到的话,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谁知道呢,既然它已经过去,可谁知道呢,现在竟然
现在竟然。
下午收拾好东西,跟老妈打个招呼出了门,在TAXI招呼站给李亦然打电话,李亦然问去哪里吃,要不还是你朋友那儿?辛扬说下吧,今天去吃西餐,很久没吃过。
挡了车,坐上去就自顾自地开了广播,司机瞟了一眼这个脸色苍白毫无表情理所当然的瘦弱男孩儿,看起来似乎很郁卒。
李亦然还是比辛扬先到,看到辛扬以后皱了皱眉:“怎么了,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昨天什么时候睡的?”
“挺早的,可能没睡好。“有气无力地说完,抬头仔细地看着对面面目清晰的男人。
不管从哪里看都是值得托付的男人,即使不是一辈子,一时也足够,这样不是很好吗,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还是觉得距离遥远,什么东西隔开了彼此,无法靠近。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他也对此无能为力,原来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凭自己想当然就可以,原来世上还有错过这种无聊的情景,虽然他知道,这种幻想,很大程度上只是意淫。
事到如今,只能紧紧抓住这看得见的,而且是自己动手。头一对自己要做的事无比清楚,当然后来再想想,那可能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傻子行径而已,伤害了谁可能都不重要,可被自己杀了的岁月,连同死在远方的爱情,亦步亦趋地,没有回路。
二十五
辛扬吃得很少,要了酒,很反常地喝了很多,至少对他来说,李亦然本来还想阻止,但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便没有太过坚持。
“还有么”
“走吧,不能再喝了。”
“嗯你、你送我回家。”
“傻瓜,当然要,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李亦然溺爱地揉揉辛扬的头发,把他塞进了车里。
酒后乱性,说法好像很魅惑,其实都是早早做了打算有了企图,最多把责任推给无辜的酒精而已,辛扬很容易醉,这头脑却特别清醒,虽然已经晕得站都站不稳,眼前一阵阵地闪着白光,却也还是清醒,仿佛置身事外在别观望,他胡乱地扒拉着扶着他的人,紧紧扒拉着。
李亦然从他身上找出钥匙,一手扶着他,一手艰难地开门,刚进门辛扬就往下倒,却还死死地抱着他,带得李亦然一个踉跄,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辛扬听不真切。
事实上他连李亦然都看不清楚,只是本能地想要靠近他。
李亦然把他挪到了床上,还没来得及站直就被辛扬一把勾住了脖子,迅猛无比,吓了他一跳。
原来喝醉了就变金刚的。
但其实也只是轻轻地勾着而已,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带出一阵酒气。
已经无法思考,不论是不够清醒的他,还是足够清醒的他。
喉间哽咽,挣扎着堵住了意义的破碎言语。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先吻谁,总之李亦然没能看到,因为他闭上了眼睛。
辛扬笑了。
那种很难察觉,很单纯的笑容,在酡红的脸颊上,弥漫开来。
李亦然,对不起。
没有什么犹豫,一切都水到渠成,虽然在日后显得些许仓促和做作,预谋的色彩也过分浓烈,没关的灯,绵长的亲吻,一件件脱离了躯体的衣服,渐渐变得相同的体温,眼泪和颤栗混杂在一起,让人酸涩。
他心里很苦,不明原因,总觉得一切都远离了自己,陷入不可回溯的河流,再无回路,所有的犹豫都到此为止,不能反悔。
许久以后,一切都没入寂的夜。
醒的时候手还放在李亦然的肚子上,辛扬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李亦然很快醒了。
温柔地看看他,温柔地说,醒了?洗澡吧,我和你一起。
辛扬看着他,点点头。
身上有斑斑的红点,全身酸痛,不知道是宿醉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辛扬低着头不说话,李亦然在一边搭上他的腰,嘴唇在他耳朵上轻轻一啄。
没什么力气,基本都是李亦然伺候他,赤身搂在一起,期间数长长的吻,辛扬又轻易地红了脸。
“昨晚我喝多了。”
“嗯,醉得不成样子。”
“你就没点反省的意思?你这是趁人之危"为了缓解气氛,辛扬憋出半句没营养的话。
李亦然邪邪一笑:“是也是你勾引的,你忘啦。”
“我忘了。”
我没忘。
李亦然,对不起。
辛扬靠近李亦然,双手抱了他的腰,轻轻地说,我们好好在一起吧。
第二天整天都跟李亦然在一起逛街,买了些用的上的生活用品,在超市里打闹好像不诸世事的少年,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对草莓杯,情侣枕套,牙刷,睡衣,如此这般。
提着大包小包在快餐店里满足地啃着汉堡,两个人光看着对方都能笑出来。
一天下来浑身都酸痛,李亦然回家了,过几天再陆续往这边搬东西,辛扬问李悦然不会觉得奇怪么突然搬出来,李亦然神秘一笑,说不会的。
家里剩下自己一个,突然安静下来,才发现体力透支得厉害,放水洗澡,在浴缸里闭目养神,却心下惆怅。
那情绪仿佛跟他毫无关联,在幸福得不真实的当下情境里,显得无比突兀。
他也无法判断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很恶劣,可不论从哪里想都觉得理所应当,充其量只是人为加快了进度而已,总会经历这个过程,稍稍提前,并无不妥。
手机响了,小未。
没犹豫,直接接起来。
那边却好像没料到,支吾了半天说不完整一句话。
辛扬问:“干嘛啊。”
“还生我气呐?”
“谁生你气,面子倒大得很。”
“辛扬对不起。”
辛扬盯着桌上的水晶小熊,低声说:“其实跟你没关系。”
“什么?”
“是我抽风了,其实什么都不一样了再怎么样这些都得过去,算了。”
那边半晌没说话。
“呵呵,你别这样了,憋这么久也很难受吧,我知道自己,就算早就知道也早放弃了,早想开了,那什么,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
“你说什么?”
“他对我很好,所以你也别担心什么了,什么忘不忘的,三年这么久,还忘不了多可笑啊。”
“辛扬你别这样”
“我是说真的他对我真的很好,比莫路还好,我很喜欢他,跟他在一起很舒服,我现在真的很幸福,那些我都忘了,它们都不在了,我也不想想起来,你说是不是很好哈哈多好笑啊,当初还要死要活的真没出息你看我现在过得多好,多滋润,他算什么啊,你说对吧呵呵”
嘴一咧,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流泻下来,他手舞足蹈地说着,又哭又笑。
一口一口断续的呼吸,从掺着杂音的电话线里丝毫不漏地传达出来,席卷一切。
可这究竟是自欺,还是坚强。
精神当然无法振奋,节目做得差强人意,只剩下生硬地介绍和鲜少的言语,大家都猜测最近大概是病了,纷纷发短信表示慰问。
一笑而过。
本来周一李亦然要搬一部分东西过来,结果临近下班又突然打电话说刚刚街道一个从国外回来的朋友的电话,说要晚上一起聚聚,东西只能明天再拿了,辛扬说好,末了开玩笑似地说:“男的女的啊?“那边哈哈一笑:“小祖宗,怎么答啊我,嗯,是个人妖”
辛扬直接喷了,小伍在一边斜着眼睛看,待挂了电话,凑过来问:“李亦然啊?”
辛扬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小伍脸上一滞,随即笑着说:“我猜的,你跟他关系不是挺好嘛。”
辛扬看他一眼,不再说话,低头收拾资料。
好久没自己一个人回家,有些不大适应了竟然,司机通常油光满面,穿着皱皱的衣服,目光敏锐,多少米之外的招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任何一种形象都好像都逃不过一些条条框框的界定,话说回来,两者相互补充罢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充当的是什么角色,算是精神出轨么,还是感情欺骗?两者他都有底气反驳,放在一起却让人不敢直面。
正发着呆,广播里放的一首歌却让辛扬感觉熟悉。
第一听这歌,但声音真的似曾相识,放到一半DJ介绍道,XX公司最近一段时间力捧的新人歌手周远,半出道时期人气就十分不错,单曲已经在全国打榜,专辑随后上市。
着实让辛扬吓了一跳,距离上见他,不超过两个月。
二十六
回到家,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开始准备节目,每到这个时期就浑身不舒服,季节交替总是让人不安,原因不明。
编好了稿子就去洗澡洗衣服,他想着李亦然搬来了至少可以减轻些洗衣服的负担,这份奇怪的期待让他的心情变得不错起来。家里的每一寸他都熟悉,突然要搬进来一个人,虽然多少有些忐忑,更多的还是期待罢,果然人不是天生的独居动物。
李亦然快十二点的时候才打过来电话,之前辛扬发的短信他也没回,电话那边很静,大概已经回去了。
“睡了没?”
“梦游呢。”
“嘿嘿,我今天学了两句话,你要听第一句还是第二句?”
“什么话?”
“快点选。”
“第一句吧。”
“爱してる。嘿嘿。”
“晕,你跟谁学的这个?那第二个是什么?”
“第二个就算了吧,现在气氛这么浪漫”
“你不说我也猜到了!嗯,今天是去见从日本回来的朋友?”
“嗯,待了好几年,才回来。”
“噢,那你早点睡吧,我也睡了哎对了,你还记得那个周远么?”
“周远?哦,知道,怎么了?”
“他怎么歌都开始打榜了,什么时候这些推人的效率这么高了?”
“啊?他都出专辑了?”
“你知道?”
“知道一点改天仔细跟你说。”
“卖什么关子我睡觉了,你早点睡。”
“你说过一遍了哈哈,一会打包东西,明天等我来接你。”
“嗯,挂了。”
一提到周远,连锁反应一般地想到那在酒吧听他唱歌,之后是CDR乐队来做宣传,原来李亦然都在场,真是奇妙。
也因为这一层关系,对周远才会特别在意吧,当然不得不承认,辛扬对周远一向没什么好感。
流水账,略过不提,下班的时候碰到来上节目的柯宇,拉了辛扬问他晚上有没有空,辛扬想了想,摇摇头:“我晚上还有点事,你着急吗?“柯宇忙说:“没事,明天说也可以,也就是些工作上的事。“辛扬笑了:“这都下班了,你就别再让我操心了,那行,明天说罢,我走了。”
柯宇扬扬手。
上了车,辛扬往后面看,问:“怎么没东西?”
“都在后备箱里呢,就带了一个旅行箱,一堆吃的。”
“你拿吃的干什么?”
“以零食抵债啊,你不是喜欢么,那我的房租就嘿嘿。”
“想得美。”
“那我赌债肉偿好了牺牲一点。”
“少废话。“辛扬笑意盎然,手伸过去揪着李亦然的胳膊拉了一把,把李亦然拉得嗷嗷直叫。
把衣服放进辛扬收拾出来的衣柜的另一半里,两个人站在旁边,辛扬一头黑线地嘟囔:“你是不是有强迫症啊,怎么尽是白衬衣,真当自己是那啥了啊。”
李亦然瞅瞅他那边,笑着反驳道:“倒是你,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是T恤仔裤,你当你还是美少年啊。”
辛扬无语,撂下他自己去吃苹果。
李亦然在床上躺了一会,十分受用,过了一会也跑出去跟辛扬抢苹果吃,还抢得不亦乐乎的。
抢得累了,又爆发了抢浴室大战,最后李亦然终于松了劲儿,眼巴巴看着辛扬进了浴室飞快地反锁上了,想偷袭都不成,只好踱回客厅去看电视。
辛扬脸上还洋溢着未散尽的笑容,而镜中的自己稍显陌生。
盯着镜子看了老半天,想起李亦然说过的话,于是挤出一个生硬的微笑,他对镜子说,你笑起来这么扭曲,他八成是骗你的。
架子上放着两把牙刷,一样大小不同颜色,在灯光下不真实地可怕。
洗头的时候辛扬突然想,患得患失的原因,是因为爱吗。
是因为爱吧。
可还是看不清,在那些时刻,遮蔽我们,黑暗的心,究竟是什么。
洗完出去,李亦然窝在沙发里眼睛半闭不闭,看见他出来,笑着挥手:“过来。”
辛扬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李亦然抱了抱他,咕嘟了一句:“真香。“然后拍拍自己的腿,让他枕了上来。
辛扬便躺在沙发上,仰面枕在李亦然的腿上。
李亦然的手拍拍辛扬还有点湿的头发,柔声问:“困了吧。”
“嗯我节目还没准备呢”
“没事,睡一会,一会我叫你。“说着俯下头来,轻轻啄了啄辛扬的嘴。
差点擦枪走火,不过吻得也差不多了,辛扬抿了抿嘴唇,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李亦然就这样抱着他,眼睛有些失神地盯着不知道在演着什么的电视。
这种太有宠溺意味的自然举动,其实叫他有些枉然。
第二天各自上班,辛扬从跟李亦然好了之后就一直很少早退,待在办公室做资料准备节目或者发呆,小伍奇怪,问他是不是晚上要兼职才这么急着准备第二天的资料,辛扬含糊地嗯了一声。
兼职是给人兼职当呃
面上一红,又觉得好笑。
小伍还要问,辛扬手机响了一声,他急忙把东西塞进包了,跟小伍打个招呼就急急往外面走。小伍在后面说了句什么都没听清。
刚冲到楼梯口就看到柯宇,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准备继续走,柯宇却拽住了他,“跟我来一下。”
“干嘛啊。“跟着柯宇进了办公室,辛扬看了下表,没好气地问。
“李亦然在下面,他在等你?“柯宇盯着他。
“嗯。”
“你跟他好了?”
“怎么了?你问这干嘛。”
柯宇脸色一变,“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你怎么”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再说了算了,没什么好说的,没事我先走了,他还等着呢。”
不知道哪里来的气,辛扬毫无避讳地看着柯宇,甩了这么一句出来,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柯宇似乎有些意外,眉头皱了半天,才幽幽地说:“对啊,我算什么,有什么资格这么管你不过你最好,最好小心一点对了,上说的话我是一是着急才这么说,你别往心里去。”
“我不会往心里去的。“背对着柯宇,辛扬闷闷地回答,然后开门走了。
门里的人眼睁睁看着门被重力带上,突然自嘲一笑:“我这是抽什么风了。”
辛扬站在电梯里,旁边是个不认识的女人,化着精致的妆,衣着得体,看着让人很舒服。
可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让你不舒服,你可能知道他其实对你很好,你也从心里敬重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有时他说的话,会让你烦躁。
辛扬是个过分简单或者过分复杂的人,罪魁祸首大概是他的懒惰使然,不肯面对改变,害怕抉择,无法正确自省,很多时候都是别人告诉他该怎么做,更多时候只跟随直觉。对他来说,刻意的东西都很无聊,所以对于柯宇说的话,他即使能探究出大概涵义,也因为从骨子里的不愿接受而最终催生出对他的顶头上司的厌恶。
他自己也于混乱中,所以对现在正和自己住着的那个人,他其实,没有太多精力去了解。
对这个圈子,即使接触少之又少的辛扬也不敢抱太大幻想,那么多的人都只贪恋感官,能付出真心的能有几个?而对他这种游离在边缘的,更是不会作出什么"用我的真心改变你"的所谓高尚行为,既然相互喜欢,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对自己这种潜意识里的想法,他并不否认。
因为,即使柯宇不给他说那些有的没的,他对李亦然心不心动是一码事,会不会对他的忠贞产生怀疑却是另外一码事。
过了这么些年,也许最大的改变就在这里。
即使钟情,无法忘我。
怀了理智的爱情,不知道是幸呢,还是不幸。
出了楼,看到等在外面的李亦然,辛扬笑着跑了过去。
二十七 二十八
二十七
李亦然问去哪吃,两个人商量了半天都没结果,李亦然说上和朋友去的那家料理店还不错,问要不要再去,辛扬想了想,摇头,说不如去买点东西回家做吧,总不能让厨房当个摆设。
在超市买了菜,还绕去干果区买了辛扬爱吃的开心果。回了家,辛扬拿出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围裙,颇严肃地跟李亦然说,你去忙吧,待会吃饭了叫你。李亦然一愣,然后笑得牙肉都露出来了:“小祖宗,你难道没听说过我的厨艺吗,还是’你去忙吧,待会吃饭了叫你’。“说着使劲揉了揉辛扬的头发,把他推出了厨房。
这家伙会做饭么,会吃可不一定会做,讪讪地坐在沙发上,辛扬觉自尊心受了打击。
坐了一会,打算去把卧室收拾一下的时候突然有电话进来,辛扬接起来,是小未。
“你在哪儿?我在你家楼下。”
“我不在家,你直接进去吧,我妈肯定在家的。”
“不是那个家,是你现在住的地方。”
“啊?“辛扬从沙发上弹起来,赶紧跑到阳台上去看,“你怎么来这儿了?”
“找你玩嘛,顺便给你个惊喜。“那边不怀好意地一笑。
辛扬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赶紧跑到厨房去,手捂住电话,连笔划带哑语地跟李亦然说,我朋友在楼下,要上来。
李亦然倒一点都不慌,看怪物一样看他,直接就说:“那就赶紧让人家上来啊,怎么了?”
辛扬没脾气,拿着电话说:“你等着,我下去找你。”
李亦然围着围裙拿着铲子,笑着拍了拍辛扬的屁股,“她知道吧?“辛扬瞪他一眼,换鞋下了楼。
李亦然停了停,摇摇头又继续跟锅子奋斗。
小未无聊地在楼下的坛边逗一只小狗,看他下来了,扬扬手里的保温杯,得意地说:“你今天有口福了,姐姐我还亲自给你送上来,还不快点来迎接。”
辛扬完全无奈,“过来怎么都不吱一声。”
“我害怕你在等待我的过程中高兴地晕过去,看看,我多体贴你的。”
辛扬犹豫了一下,正不知道该怎么说,小未突然问:“呃,他也在上面吧?”
辛扬没料到她这么问,只好点点头。
“正好,我做得比较多,一起吃罢唉我说你愣着干什么,走吧,好歹让你姐姐我检验一下是什么样一个人,就这么轻轻松松把你搞到手我可不答应。”
声音是戏谑的,表情是认真的,但辛扬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进了门,李亦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笑着说:“辛扬你朋友啊,你好,我是李亦然。“说着解了围裙迎了出来。
小未没什么反常反应,跟李亦然握了握手,说不好意思打扰啦,今天带了红烧肉来,不是我自夸,味道还不错哦。
李亦然笑,那一定要尝尝,今天有口福了,再等一下,我把汤烧好就出来,你们先吃着吧。
小未点头,辛扬没动静。
这两个人,真是做作,撇了撇嘴,辛扬接过小未的保温杯,示意她先去坐,自己进厨房把红烧肉盛出来。
“你朋友很漂亮嘛"李亦然往锅里加着调料,突然说。
“阴阳怪气什么很多年的好朋友了,就算长成天仙也就那样了,何况,她,咦"辛扬做了个鬼脸,李亦然笑:“看来你们关系不错,你快出去吧,我马上出来。”
辛扬点头,端着一大盘香喷喷的红烧肉出去了。
一顿饭吃得好不融洽,李亦然大赞小未厨艺好,小未则说哪里哪里你也不差,搞得辛扬在一边不满地嘟囔:“会做饭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你们倒是更会吹牛。”
静了几秒,那两个人很有默契地突然大笑起来,李亦然抹着眼睛:“我的小祖宗,在你这专业DJ跟前我们哪敢自称’会吹牛啊’。”
小未也笑,对着辛扬挤眉弄眼的。
辛扬气结,索性埋头吃饭。
吃完饭,阵地也转移到客厅,李亦然在厨房捣鼓了一阵,端了一盘造型奇特的水果出来,然后很温柔很贤惠地说:“你们聊,我去洗碗。”
辛扬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又不是小媳妇见家长,有必要这么勤劳么,太假了。
看李亦然进了厨房,小未凑近辛扬:“你小子可以啊,弄了这么个贤内助回来,还这么帅,额滴娘类,我要是你也满足了。”
辛扬没理她,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聊了一会,小未说要走了,辛扬叫李亦然,李亦然从厨房里出来问:“怎么了?”
“小未要走了,我送送她。”
李亦然有些意外:“这么急?再坐会嘛。”
“不了,晚上还有事要忙呢,改天吧,反正也吃饱了,呵呵。“小未说。
“哦,对了,你等一下。“李亦然回了厨房,不一会拿着她带过来的保温杯出来了,“刚洗好,改天一定要来啊,教我做红烧肉。”
小未笑着点头。
“我送她,你,继续洗碗吧。”
“喂!嗯,那我就不送咯,下再来啊。”
“好,再见。”
走到楼下,小未说:“他人看起来不错。”
“嗯”
“我说你就好好过吧,也别不满足了,也别别扭了,我是看着就着急。明明”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最了解我,所以不用说了OK?咱们改天详谈,一定无条件接受您的孜孜教诲。“辛扬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送她上了车,转身慢慢往回走。
毋庸置疑,小未的确很了解他,也着实事事为他好,但,也只能如此。
人总会有些许初恋情结,这导致日后的生活总有意无意地朝最初的感觉上靠,掺以自己想象,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也许现在,就是以"我又初恋了"的心态过活吧,虽然这有关联的不管是哪一都跟初恋没关系,但管他呢,自己认定了,就是这样。
他想,对,就这样啊,也别不满足了,也别别扭了,要不自己看着也急。
二十八
入夜,风已经有了些许凉意,李亦然洗完澡出来,瞥了在床上看书的辛扬,气定神闲地去把窗户管好,开了台灯关了顶灯,也钻进了被子里,还顺便摸索着撩开辛扬的睡衣,把手放到了他的肚子上。
“干嘛啊。“辛扬看他一眼,别扭地蹭了蹭,意欲躲开他冰凉凉的咸猪手。
“别动别动。“李亦然箍了他一下,往怀里拢了拢,然后满意地叹了口气,瞄了眼辛扬在看的书,好心情地说,亲爱的,睡了吧,很晚了。
“再看两页。“盯着书的人不动声色。
“对了,那个,CDR。”
“怎么了他们?“辛扬抬眼。
“去参加音乐节了,牛逼吧,尤其对他们这种虽然原来很有范儿,但最终沦为商业乐队的来说。”
“嗯嗯,Brain一向很厉害,果然不出所料。”
“哟,我说,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在说,他都叫那种俗气的名字你还这样?跟膜拜大神似的。”
“嘁我就知道是你故意的。”
“呵,确实有点,那个时候看你那么喜欢他,一副想以身相许的样子,我就被妒火冲昏了头脑"李亦然手在辛扬光滑的肚子上摸啊摸,笑得无比淫荡。
“少贫了。”
“哦对了,你上不是问周远的事?”
“嗯,他怎么回事?”
“他呃,好像是通过CDR的经纪人跟北京一个老板搭上了,具体也不清楚,总之现在那人对他挺上心的,应该想要捧他不过周远现在好不到哪儿去,跟乐队翻了脸,被人说背信弃义,还牵扯了歌的版权问题,估计现在也挺头疼。”
“哦那、那他不是?”
“唉,别管了,咱跟他又不熟我说,你真的不打算睡了?“嘴里这么说,被子里的手也跟着往下移了几寸,轻轻摩挲着。
辛扬破功,把书往旁边一扔:“我叫你别动哎呀”
腾出手来关了灯,李亦然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凑上了辛扬撅着的嘴唇,一切绯然。
夜色暧昧,一切很好。
虽然之前差点吵起来,真到了这个份上,再见到柯宇反而豁然开朗,玩笑照开,节目照做,饭也照吃,辛扬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很明显这样好过之前,也许真有那种"一切都回不去了"的说法,但至少现在并无表现。
也许某句话起了作用。
而终于一切都恢复了。
倒是开始习惯晚上自己做饭不再在外面觅食,辛扬可以早走便先去超市采购,差不多时间李亦然也到了,路上开始讨论吃什么,到家就猜拳,赢了的做饭,辛扬还奇怪怎么不是输了的做饭,某人美其名曰:为对方做饭是件荣幸的事呀。搞得辛扬恶心地几乎省下半顿饭,快吃完了还在拿看怪物的眼神看李亦然,“你脑子肯定被烧过。”
李亦然但笑不语,手撑着下巴作妩媚状。
辛扬去洗碗,端着一堆盘子碟子走到厨房跟前突然冒了一句,“总有一天上了你。”
后面的人大叫,“不要搞得你没上过一样,喂,想赖账啊!”
笑。
人这一辈子追求的是什么呢,每一件最重要的小事罢。
邻省的电台邀请,几个人从周六开始连续一个礼拜出差,录好这几天的节目已经快十点,给李亦然发了条短信,打个哈欠,回办公室收拾东西,路过KK办公室时,因为门没关好,漏出一星半点的谈话。
“你就再没说?”
“没有么,没办法算了,再怎么,也不好直接说出口。”
“倒也是,不过感情这回事啊,很难说,兴许他现在不同了呢,那些传言也不能尽信。”
“呵呵谁知道呢,我倒是想起一句话。”
“什么?”
“咸吃萝卜淡操心。”
辛扬从另一边绕回自己办公室,不动声色。
这种被人议论的感觉可真不怎么好,不过相比几年前,早已不会有所谓的难受了。
反正也明白了,再怎么样说并不会改变什么。
只是孤独,一切无可近身。
二十九
说是那么说,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一晚上都拧巴着,李亦然不知道说了什么,辛扬没好气:“烦死了,成天废话多。”
李亦然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工作累了?”
“没怎么。”
“哦,明天要出差了,想我了吧"说着就要过来撩辛扬的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陋习,有事没事都喜欢去撩他衣服。
辛扬先他一步,跳远了,啐了一句:“慢慢意淫吧你,我洗澡。”
“喂,别走啊,让我掀一下嘛好歹”
中午的火车,李亦然一早就去上班了,辛扬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给他准备的早饭竟然还放在桌上,他坐在桌边,拿着面包,看着已经凉掉的摊鸡蛋发呆。
吃了一口,呃,盐放多了吧这家伙。
把行李又翻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的了,坐在床上又发了会呆,突然心念一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找了张皱巴巴的信笺纸出来。
行程十个小时,六个人包圆了一个隔间,难得这么长时间在一起,大家都放松起来,吆喝着打牌吹牛,辛扬打了会斗地主便嫌累,坐到窗边看风景。
翻山越岭,火车发出节奏鲜明的标志性声音,前行和后退也都泾渭分明,模糊的线延伸开来,一直到看不到的远,相对不言。车厢里蔓延着防腐的方便面味道,间或混杂不知含义的异乡语言连同混浊的离乡情绪,却也无冲撞。
辛扬似乎看得有些入神。
感觉到些不对,辛扬回头一看,发现柯宇正看向自己的方向,他看了柯宇一眼,若无其事地转回头来。
呵。
到了目的地,被安排住进了离电台很近的一家酒店,辛扬和小伍一间,他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洗了个澡,饭也没吃就开始睡觉,洗澡的时候小伍在外面说了句什么没听见,洗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还好整天都是自由活动,只需要晚上去电台做个参观,这才懒洋洋地起来。
小伍不在,昨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早上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看来真是累了,睡得这么死。
在房间看了会电视,觉得实在有点饿得撑不住了,给KK打了个电话,刚好正在下面吃饭,便换好衣服下楼,李亦然打来个电话,刚吃完饭,在那边唧唧歪歪说他的节目实在太容易被发现是录播,辛扬无奈,说本来就是录播,干嘛怕被人发现,李亦然还想说什么,辛扬说要去吃饭,直接挂了电话。
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辛扬另外要了两个菜,跟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吃,吃了两口突然觉得胃很不舒服,一开始还只当是饿过头了,结果越来越不对劲,到最后苍白着脸几乎当场倒下,柯宇第一个发现,跑过来问怎么了,辛扬疼得说不出话,勉强吐了两个字出来,柯宇他们急了,赶紧把他扶回房间。
吃了小伍带来的胃药,缓了半天都还难受,出了一身汗,手捂在胃的位置,好像做梦一样恍惚。
“胃一直不好么?“从洗手间出来,柯宇把拧好的毛巾递给辛扬,辛扬正要接过来,挣扎了一下,柯宇想了想,自己帮辛扬擦了擦额头。
辛扬有些不太自然,往起坐了坐,觉得还是不行,又滑了下去,“偶尔,没这么难受过,估计是没吃对东西吧。”
“平时要注意点饮食你昨天晚上也没吃,一直睡到刚才么?”
“嗯。”
“我就知道,一直都是这样,够迟钝的嗯,你先休息,我去底下给你端碗粥上来。”
“谢谢”
“咦?干嘛不推辞啊,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客气呢。”
“我是真的想喝粥,别废话了,快去吧”
两人相视一笑。
因为这个,晚上的活动也没参加,喝完粥睡了一觉,起来给李亦然发了条短信,说胃有点难受,大概是忙,等了好久都没回,辛扬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索性开开电视看。
手一直捂在肚子上,隔了一会那一小片便很明显地有了温度,突然想起来有一李亦然整晚一直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睡觉,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手完全一点知觉都没了,揉了半天总算有感觉了,结果又麻得龇牙咧嘴,甩手甩得好像要死掉了,把辛扬笑得气都喘不过来。
可现在却有些怀念起那种淡淡的压迫和温暖的触感。
实在太无聊,恍恍惚惚地便睡着了。
做了很奇怪的梦,还是很小的小孩子,整个很Q的样子,摇着胖乎乎的小手一路小跑,在前面的人却很匆忙地一直往前走头也不回,跟着的小孩一会就被甩开好远,再然后,看不到大人的孩子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凄厉非常,真实地让辛扬在梦里也心酸不已,手一抖,竟然醒了。
又是一身冷汗。
回忆了一下,之前似乎也总是做关于小孩子的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茫然得几乎想去查周公解梦。
总之最近很诡异就对了。
之后就比较正常,开了个欢迎会,吃了当地有名的小吃,交流经验,交换资料,等等,大多不需要他直接经手,自然有头头们打理,要做的也不过是跟小伍和其他人一起打着哈哈握手聊天吃饭傻坐着,有几个DJ看起来也挺有想法的样子,辛扬都看在眼里,但好像除此之外并不能做什么,上去搭话也似乎幼齿了些,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
当然,现在十几岁的小孩更别扭,都不会以这种方式相识了,他这种奇怪的想法也就没什么值得说道的。
如果真要真要找件什么事来说的话,那就是辛扬他们惊奇地发现,这里的台长,竟然也有口吃嫌疑,刚听到时几个人憋笑差点憋到内伤。
说是出差交流经验,大多数时间还是浪费在了吃喝玩上,市南一座小山上建了个公园,说是景色还不错,几个人就邀台里的总监,其实是为了借他的车,一起去转了一圈,结果却差强人意,按小伍的话来说,不过是"绿化得好点而已嘛,没什么了不起的,门票还死贵”,总监在一边连说就是就是,不过听说山是被掏空的,其实底下是
“是什么?“大家来了兴趣,竟然异口同声地问。
“曾经是个弹药库来着,不过听说现在已经废弃了。”
大家点头,然后沉默。
这有什么值得要吊人胃口的。
便有些兴趣索然,辛扬问有没有比较有特色的地方吃点东西。
柯宇想起来什么,问:“说起这个,你胃没事了吧。”
“有事我还能这么关心吃的?“辛扬笑。
总监想了想,“哦,XX路有家相当不错的私房菜,装修的也是艺术啊,刚好带大家去看看。”
众人称好。
果然是不同凡响,从上楼开始就不断给大家震撼的装饰油画,全是浓黑色,甚至让人有点反胃,大家咋舌,敢在吃东西的地方放这种画,胆儿够肥。
餐厅很大,不同的摆设,一部分是沙发座一部分是藤椅甚至还有一片区域是正宗的凳子,不过都很有范儿,房顶做成了仿佛装修未完的样子,不过小伍推测可能本来就没装完,大家一阵笑。
总监点了些招牌菜,问大家要不要再点些什么,辛扬接过菜单来看了看,另点了一份炒田螺,要了超辣口味,柯宇看了他半天,他无奈:“我胃真没事了,你能不能别像我妈似的啊大哥。“大家又笑,柯宇也笑:“我就看你一眼,你这是自己心理作用了吧。”
味道真还不错,不过辛扬私以为还是跟二纳没法比的,毕竟这么大的店面,即使是打着"私房菜"的招牌,也恐怕是"流水线私房菜"吧,便不禁有些洋洋得意。
炒田螺味道很足,辛扬吃得心满意足。
回去的车上果然又不舒服,胃像被烧着了似得,整个人都滚烫滚烫的,柯宇急得想直接往医院开,辛扬坚持要回酒店。
再度吃药,喝水,睡觉。
第二天又好了。
真是奇妙的感觉。
辛扬觉得回去还是到医院检查检查比较好,心里有点犯怵。
也索性不给李亦然说了,害怕又被批说不注意饮食二十几年怎么长的,听着就烦,晚上一个人窝在房间休息,剩下的人泡吧去了。
就又无聊。
出差能出到这种无聊程度的,辛扬恐怕也是难得的了吧。
就这样,后面也不敢再乱吃东西,好歹没有再犯,几天也很快过去了,上了火车,辛扬跟小伍说,真是白来了。
小伍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景色还是照常后退,一切仍旧模糊不语。
夫妻相性一百问(3)
1.是怎么样的吵架呢?
李亦然:(远目)
辛扬:(抠指甲)
2.怎么和好的?
李亦然:和好了么
辛扬:(远目)
某忧:(感应到强大的怨气,飞快地脚底抹油)
3.就算是来世,也想当恋人吗?
李亦然:太肉麻了吧
辛扬:既然已经那当然
(气氛变得伤感起来)
某忧:(出现背后灵默默地再飘走)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是被爱的?
辛扬:大多数时候,偶尔也会怀疑不被爱着
李亦然:说不清楚。
5.什么时候会觉得对方是不是不爱自己了?
辛扬:
李亦然:辛扬我已经原谅你了
辛扬:
某忧:
6.你会用什么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
辛扬:离开吧。
李亦然:让人咬牙切齿的思维
某忧:难道别扭的那个人是我泪
7.适合对方的是?
辛扬:不知道。
李亦然:雏菊吧,嘿嘿。
某忧:有必要这么淫荡地笑么
辛扬:那他就是向日葵。
8.两人之间有隐瞒什么事吗?
李亦然:
辛扬:李亦然,我已经原谅你了。
李亦然:(无力)干嘛学我说话
9.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公认的还是机密?
李亦然:半公开吧。
辛扬:好友都知道。
5.是否觉得两人之间的爱是永恒的?
李亦然:(东张西望)
辛扬:说不清楚。
51.你是攻还是受?
辛扬:
李亦然:嘿嘿。
52.是根据什么决定的?
李亦然:哈哈。
辛扬:
53.对这样的情况满意吗?
李亦然:非常满意。
辛扬:还好吧
某忧:怎么说?
辛扬:没意见
5.初是在哪里发生的?
李亦然:吼吼。
辛扬:明知道是剧透,老姐你还问什么啊(插:文已经完结了)
某忧:= = 被忽视的感觉
55.当时的感想?
李亦然:(还能有什么感想)
辛扬:摊手,喝醉了。
56.当时对方如何?
李亦然:不错嗯嗯,不错
辛扬:(黑线)
57.初夜的隔天一早,第一句话是?
李亦然+辛扬:
58.一周大约做几?
李亦然:看心情。
辛扬:最好别太多。
59.理想是一周几?
辛扬:之前就不错,不过现在唉。
李亦然:
6.是什么样的H呢?
李亦然:H还能是什么H!
辛扬:(默)
某忧:(转头)看来他们忍我很久了
61.自己最敏感的地方在哪儿?
李亦然:嘿嘿嘿嘿
辛扬:到
某忧:妈呀
62.对方最敏感的地方在哪儿?
李亦然:嘿嘿嘿嘿嘿嘿
辛扬:拜托你别问这种问题了
63.对于H时的对方,你有什么想讲的?
李亦然:没有,很好,现在。
辛扬:没有,很好,现在不过,还是觉得,差不多就行了,除了那啥,很多方式都可以那啥。
李亦然:什么那啥?
某忧:CJ的我竟然看懂了奔
6.是喜欢做呢还是讨厌做呢?
李亦然:喜欢。
辛扬:嗯,还好。
李亦然:不过还是更喜欢抱着他,把手放在他肚子上,辛扬肚子很软哦。
辛扬:你干脆直接说我满肚子肥肉好了。
李亦然:怎么可能,很有力。
辛扬:什、什么有力?
某忧:啊啊?什么、什么有力?
李亦然:(摊手)你们都想太多了吧
65.平常是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想做?
李亦然:想做就做。
辛扬:做得开心。
某忧:不许打广告!
66.有想尝试做做看的地点吗?
辛扬:床上。
李亦然:车里?
辛扬:
某忧: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少YY了!
67.是在做之前还是之后淋浴?
李亦然:之前之后都有。
辛扬:对,这只是小说而已,大家不必考虑那么多哈。
某忧:什么理论?
68.在做的时候,两人有约好什么吗?
辛扬:这能约什么,“别【消音】疼我”?
李亦然:不会【消音】疼你的
某忧:咳
69.有和对方以外的人做过吗?
辛扬:默
李亦然:同默
某忧:跳、跳过。呵呵,过去并不重要,把握现在才最重要嘛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7.对于"没有感情也没关系,只有得到对方的身体就可以了"是如何看待的?
李亦然:这个,说得好无奈。
辛扬:说得挺对的,不过我不接受。
三十
下了车,时间还早,其他人都直接回家了,辛扬估计李亦然还没回去,便突发兴起直接打车去了他公司。
司机是个有些岁数的和蔼大叔,叨念着说最近几天一直下雨生意不太好,辛扬安静地听着,偶尔说两句,广播里放着一首从来没听过的歌,舒缓的男声,仿似呢喃自语,让有些疲倦的身心都慢慢变得平静起来。
好像每每都会有契机,在听到特别的歌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不大一样。
在梦中你的脸
那距离不曾有改变
灰白的是过往云烟
痛已不见
属于我们的夜
如今随风都已成灰
听你的声音听不见
已听不见
已不在我心中
红尘中空留恋
不再看不再问过去的缘
是否残缺
挥霍的生命中
那时光追不回
留下的究竟是什么
已无所谓
是第二去李亦然的公司,上还是因为他开会到很晚,自己又不太想一个人回去就过来等他,无聊间还被一个年纪不大的女性职员搭讪,听到他说话的时候想了老半天,来了句"好像在哪儿听过啊,好熟的声音”,吓得辛扬赶紧闭嘴。
到前台问了问,声音很甜的女生,说是刚才看到好像去停车场了,便折去停车场,找了找,车果然在,还发动着,辛扬跑过去,光线有点暗,也没仔细看就直接敲了车窗,扬了个"你没想到吧"的笑脸出来。
隔了好一会,打开的却是副驾驶的门,辛扬有点奇怪,凑近了些看车里才发现人是在副驾驶席坐着,这会背对着他正要下车,辛扬还保持着刚才的笑容,风尘仆仆,斜背着那个有些年头的黑色的包,一句"搞什么啊打野战啊你"还在嗓子眼马上就要说出来。
下了车的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直直地,像隔着一个世纪那么远。
辛扬起初有些反应不过来,要说的话刚酝酿了一个音节,便渐渐地眯起了眼睛,慢慢往后退了两步,愣了愣,转身,快步走。
一定是幻觉了,真奇怪,怎么会产生幻觉,难道是太累了?
可走出没两步,后面的人就不很确定地叫了一声。
“辛、辛扬?”
辛扬站定,完全愣住了。
李亦然刚好从对面往这边走,手里甩着一个袋子,看到辛扬也在,愣了一下,赶紧过来问,“咦,你怎么来公司了?”
看到两个人的表情时也愣了一下。
辛扬看到李亦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他,完全不能把他们两个人联系在一起,他怎么会在李亦然的车上?
三个人以这种方式在这里遇到,时空交错么,还是做梦?连该做什么表情都不知道。
只能讷讷地,眼睛盯着地面。
“怎么?你们认识?“李亦然甩着袋子的手停了下来,语气有些奇怪。
"”
“以前是同学吗?”
"”
那人关了车门,径直走了过来,停在两三步外,也不管李亦然,小心翼翼地对着辛扬的背影叫,“辛扬。”
辛扬抬起眼睛,却还是没回头,用毫无表情的声音,毫无边际地说了一句。
“莫路,我知道。”
李亦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抿抿嘴没说话,可对他来说,一切明了。
“你认识他?“辛扬看着李亦然。
“嗯,我朋友就是跟你说的,刚从国外回来那个,现在在我公司做翻译,你们也认识?“李亦然恢复了平常语气。
“不熟我们走吧。”
“回来还没吃东西吧,刚好一起去吃个饭啊。”
“那你们吃吧,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哎”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你们去吃吧,我打车走。“犹豫着,却还是这样说。
辛扬终于转身,同李亦然并排站着,还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莫路。
隔了几年,却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发型变得服贴不似原来那样张扬,穿了衬衣和合身的裤子,甚至还比原来长高了些,仍旧那么瘦,让辛扬微微恍惚。
眼睛明亮如星,有时却有些闪烁不定。
他突然有种冲动很想问他,你不是让我等你回来么,然后呢?
但终于只是笑,微微朝他点点头,扶着背包带子的关节有些发白,也没管李亦然兀自上了车。
李亦然抱歉一笑:“刚出差回来,可能有点累,下好好聚聚吧既然都认识,今天就这样吧,下再请你吃饭,真是不好意思啊,你路上小心。”
“你们住在一起?“有些讶异的疑问。
“嗯,怎么了?你还不知道我"说了一半便不再言语,神秘一笑,却有些自嘲。
“我走了。”
“嗯。”
辛扬一直没回头,低头拨弄着手机。
在车上发着愣,他想自己到底抽了什么风怎么就把这相见演变得这么矫情好像始终就没放下一样那么丢人呢?
他留下的到底是什么,让时光已逝这样无情的形容词也无法掩盖?
难道过了这么久了,就不能自然地打个招呼么,握个手,说好久不见?
那么多心中演练,设计了无数的完美的再遇对话怎么就忘了个精光?
后来的这么久,都没有那么地想他,没有那么地恨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走了不再有音讯的人,怎么会让自己变成这般神经质?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他们脸上都不自然,原本不该这样,加起来年龄都快五十的人,又怎么会这样?
脑子里突然想起刚刚听到的那首歌,挥霍的生命中,那时光追不回,留下的究竟是什么,已无所谓。
无所谓。
于是不再说话,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背包被扔在后座,李亦然不说话专心开车,只是不时从镜子里看后面一眼。
是在看那个包,磨损得有些重,一看就是用了很久的。
他就那么有一眼没一眼,像要把那个包看出一个洞来。
“晚上吃点什么?”
“直接回去吧,累了。”
“好。”
下了车,李亦然很自然地接过辛扬手里的包,明显感觉到辛扬抗拒了一下,但还是坚持拿了过来,一手提着,走在前面。
辛扬心里很不安,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些,和莫路的关系本来还可以称得上"不过是以前”,现在说起来恐怕连自己都不会相信吧,现在尴尬的是,莫路和李亦然不仅朋友,甚至在一个公司上班。
他不确定莫路怎么想,只觉得如鲠在喉。
李亦然还是做了简单的两个菜,辛扬也吃了些但很少,两人都很默契地没再提莫路的事,还讨论了下周末去哪里玩,之后辛扬就去洗澡了,李亦然说还有些工作没做,去了卧室。
辛扬太恍惚,所以始终没想过李亦然为什么会认识莫路。
李亦然在卧室里发呆,觉得特别想笑。
这是他想要的吗?
导演这荒诞一幕的绝非天意,而辛扬并不知晓。
所有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抱着无聊和好奇的产物,虽然明白一切不过在刚才。
可从一开始就有预感的不是吗,他的故事讲得那么详细,讲到后来哭得乱七八糟的,喝一点酒就会醉,声音很好听,为人有些慢热,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却很容易就相信人,很瘦,喜欢穿T恤和仔裤,不喜欢洗衣服,赖床,这些都足够了吧。
在心里留了一小片地方,放着对他们的无限好奇和接近的引子,想妄自续写这个美丽的故事。
告诉自己,一切只是一个故事。
可谁知道最后会比谁都认真,甚至吃起醋来?他写了计划书,他做了手脚,他使了手段,他不急不缓他想人都是一样,他只是想好好了解一个人,没料到会这样陷。
一度很自信地以为辛扬是真正喜欢上了他,不是么。
可刚才见到莫路,两人都这么大的反应远远超出他的预料,想到这里,心里只一阵阵的发紧。
埋怨自己,也埋怨辛扬。
莫路说得都对,他们原来,曾经真的很相爱吧。
那自己所妒忌的,是爱情,还是得到爱情的人?
不知不觉的改变,连自己都未曾察觉。
三十一
两个人都各怀心事,辛扬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李亦然则翻来翻去,烙了半个小时饼以后,手终于还是试探性地重新搭上了辛扬的肚子。
是他示好的表现,挣扎许久的结果。
手是温热的,连同温柔。
没有反对,也没动静。
就一直那么搭着,过了会,闷闷的声音响起:“睡不着么?”
“嗯。”
“他”
“嗯?”
“他是我以前男朋友。”
"”
“反正就是这样了。“轻轻拿开李亦然的手,侧身背对着他。
身后的人没了动静,良久,不知从谁的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月光流泻进来,却几乎没有任何光彩。
过了很久,动了动已经麻掉的胳膊,轻轻转过来,面对着李亦然不甚清晰的脸,像很多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天真单纯的样子,他觉得有些心疼。
已经睡着了吧,是在等这句话吗,那么聪明一个人,不会猜不到。
嘴里不知不觉地嘟囔了一句,模糊到他自己都听不清。
对不起。
太可笑了是不是,几十亿人,竟然有如此小到令人啼笑皆非的概率。
这跟概率没有任何关系。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觉得不能面对。
我知道,也能理解。
我不是还放不下,你不知道的那些事,我只想知道原因。
知道原因以后,你又会怎么办?
会对一个人一句话执念到这种程度的人,是不是全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是不是我真的就傻到这种程度,傻到让人怨尤了?
是不是除了听歌,说话,吃饭,睡觉,发呆,我们真的还要面对那么多无法选择的事情?
我怎么,就看不清呢?
你说这一,遮蔽我的,黑暗的心,又是什么。
折腾得太晚,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身边毫无悬念的空无一物,什么时候走的都完全不知道,只觉得恍惚间被拍了下脸,大概是他想要报复,当然也可能只是做梦而已。昏昏沉沉地洗脸刷牙,镜子里是个标准的熊猫,还是瘦版的。
大概回忆了一下前一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去找李亦然,然后遇到了莫路,然后夺路而逃,然后回家,然后告诉李亦然说,莫路,你朋友,是我前男友。
是这样么。
然后躺在他身边,失眠,很久很久,觉得心慌,害怕,不解,迷惑,全身都无力。
感觉很清晰。
最后终于还是体力不支睡倒过去。
晃晃脑袋,天知道一觉睡起来,好像痛苦的感觉也消失得差不多,只是累。
好像心想心念,明知道他什么都依着自己,什么都不会有异议。
被宠过头了。
对着镜子发了会呆,突然心念一动,桌子上会不会有早饭?赌两根葱一个鸡蛋。
也许有。
慢慢蹭过去,待看清桌上的东西以后,在他熊猫一样苍白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个比任何笑容都甜美一百万倍的扭曲表情。
都无所谓,什么答案,什么纠结,什么什么,都去他妈的吧。
早知道就多压一个鸡蛋,晚饭的蕃茄炒蛋就完备了。
所以李亦然,真的谢谢你。
李亦然,有什么办法,照常上班,看资料,和不同的人打电话说同样的事,期间还叫小文递一份资料给莫路翻译,限时三个小时,虽然他知道那对莫路并不难,虽然这份资料根本不重要,他就是想让他干点什么,非常无谓。
无谓得不停在办公室里打哈欠。
所以到底是谁稍稍对不起谁,现在也混乱了好像,他根本没有生气的立场,准确说来昨天的事只是验证了某些事情,这事当事人当然不知道,放在他的立场却多少有些龌龊,这龌龊让他良心不安失眠到半夜,只好起了个大早,做了一顿特别丰盛的早餐。
就这么简单。
前几个月可以用"哪会那么巧"搪塞,昨天的撞遇就明显超出他的计划范围。
他脑子里反复出现那个变得神秘无比的背包和几年前,自己在酒吧里对莫路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我们在一起吧。
那确实是段混乱得现在想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的日子,和不知道第几度所谓的男友结束一对一炮友关系以后,也彻底想通而放弃了"一期一会"的想法,打起了可耻的游击战,每天辗转于不同的酒吧觅食。
他也曾经相信会有纯真,美好,唯一的爱情。
那时距离他和第一个男友分手相隔四年。
当时那个明目张胆地在右耳戴着闪的要命的耳钉的漂亮家伙,在冷飕飕的北京夜晚,啪的甩了他一个耳光,然后趾高气昂地像个高傲的孔雀一样走掉了,走之前还免费附赠他一句话。
想要爱情,去找傻逼吧。
还是想当傻逼,去找爱情吧。
记不太清楚了,不过不管是什么语序,这句话都显得很经典,他日后在心里原谅那家伙以后,好好地琢磨过这句话以后,得出的结论。
想想他那时多迷恋那个名字都不明的家伙的啊,给他买很多很多东西,宠他惯他,陪他去逛街,泡吧,打游戏,涂鸦,跳舞,唱歌,几乎干了所有在大学期间完全不曾接触过的事情,甚至在朋友圈里成为长久话题的"地铁人流高峰期拥吻"事件,也是和他一起干的。
所以在一起的时候更高兴的那个,都往往是日后更痛苦的那个。
第一眼看到莫路一个人喝闷酒的时候就觉得很对自己的胃口,眼睛亮亮的,人看着很舒服,在缠了他几以后,就轻率地说了那句话。
是不是要感谢他当时无端的信任和明确的距离?
没多久莫路就走了,似乎走得非常急,之后仍然通过邮件断续有联系,讲述他在国外无聊孤独的生活,和再无勇气与那个人取得联系的懦弱无力感。李亦然则继续保持恶行恶状,很快搭上了别的漂亮孩子,醉生梦死,以至于最后终于惹怒了他的老爸,二话不说停了他的所有经济来源,把他遣送回了这里,让他来照顾他还在上学的妹妹,顺便打理那个半死不活的文化公司。
本来是打算顽抗到底的,但当发现要去的地方和莫路当日喝醉以后说出的城市名重合时,终于有了些别的微妙想法。
那日聊天,难得喝醉的莫路犹豫了很久,终于断断续续地讲完了一个故事,李亦然听得很仔细,一向记性不好,也记住了所有细节。
因为这个故事太真实了,真实得光凭想象都觉得美好。他一直到莫路走了很久以后都在想,他们的故事到底是怎么样的,他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而那个人现在是不是过得很好,真的很好奇。他甚至一度觉得,莫路不过是随便瞎绉了一个不太高明的人物出来糊弄自己,想了又想却还是放不下,终于乖乖来了这里,陪他那个任性的妹妹,打理那个刚刚人员大变动的公司,寻找那个,存在于他幻想中的人。
希望在这座城市里,有朝一日能遇到那个因为某些遗憾而让一个男人落了泪的故事的另一个主角,当然最终他也如了愿。
他变得道貌岸然,衣冠楚楚,努力工作,交女朋友,人缘不错,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完全摒弃了原来的作风,只是因为那一点点可能的期望。
最后那些特征一条条地都被证实,在酒吧第一看到他时他就有奇怪的预感,这预感强烈到他迫切地为他点了一杯酒来求证,强烈到他毫无缘由地就要来了他的联系方式,他一地以为自己装模作样的接近只是碰巧把莫路的影子代入了自己,只是想体味一下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甚至模仿了和他相时不自觉学来的语气,他一度不能揣摩自己到底是扮演了哪个角色,辛扬喜欢上的是哪个人,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让这个故事圆满还是根本就在无意间破坏了一切,他只是一时冲动,冲动到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虽然现在的事实是,他们住在一起,还貌似相爱。
如果最初是因为对自己旁观者身份的厌倦,现在,却是因为不能出戏而苦恼。
这样的自省,让他觉得一切无所谓了,就那么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划过绵长的轨道,回归原点。
亲爱的小洋葱,你说,你到底施了什么法啊。
夫妻相性一百问()
71.对方被强暴了怎么办?
辛扬:(歪头)想象ing
李亦然:(想了想)噗好好笑。
某忧:其实,我是认真在问你们
72.是在做之前还是做之后比较不好意思?
李亦然:为什么会不好意思?
辛扬:同上。
某忧:当我没问!这日子没法过了!
73.要是好友说"只有今晚,我很寂寞"然后要求发生关系,你会怎么做?
李亦然:考虑一下
辛扬:那我也考虑一下
李亦然:你考虑什么?啊?啊你要考虑什么?
辛扬:呃考虑下跟他绝交
李亦然:这还差不多。
辛扬:那你又在考虑什么?
李亦然:当然是跟你一样,嘿。
7.觉得自己技术如何?
辛扬:我需要技术么泪奔
李亦然:其实我觉得他还不错啧啧
某忧:你干嘛突然流口水
75.对方的技术好吗?
李亦然:如上。
辛扬:同上。(无所事事状)
76.在做的时候,最希望对方说什么?
李亦然:叫,就行了,说话多破坏气氛,来,亲一个。
辛扬:(脸红)我爱你好了。
某忧:(回想)我什么时候把你塑造成这样了小洋葱我真是看错你了(泪奔)
77.在做的时候,最喜欢看到对方的什么表情?
李亦然:(开始脸红)闭着眼睛,嗯,嗯,呃
(某忧:你这是? 李亦然:= =)
辛扬:享受的表情。
78.觉得和恋人以外的人发生关系也无所谓吗?
辛扬:额,这个怎么说呢就是,其实,那个我
李亦然:当然有所谓!(斜眼看辛扬)
某忧:李亦然你这是先发制人还是怎样,心机太重了简直!
79.对SM之类的有兴趣吗?
辛扬:SM?什么是SM?
李亦然:
某忧:看来还是我尺度不够咬手绢
8.要是对方突然不再需要你的身体了,你会怎么办?
李亦然:那我就把他的那份算在我这里,双倍的索求他的身体!(熊熊烈火从背后燃起)
辛扬:叫他去医院检查是不是X无能。
某忧+李亦然:喂!
82.在做的时候,觉得什么是最累人的?
李亦然:心里总想着,做到最好压力会很大啊。
辛扬:清理吧。
李亦然:也对。
83.到目前为止,在哪里做过最兴奋最惊险的一?
李亦然:没有。
辛扬:同上。
某忧:难道是我太没情趣了那什么,我会继续钻研的呜呜
8.有过受君主动要求的吗?
李亦然:曾经远目真的是曾经简直太销魂了
某忧:我就知道
85.当时攻的反应是?
李亦然:被吓到,还踢坏了好几个东西。
辛扬:有那么夸张么。
李亦然:
86.攻有做过强暴的行为吗?
李亦然:没有,怎么可能。
辛扬:其实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非要是你做攻?
李亦然:(无所谓)你也可以啊,我看好你哦~
辛扬:(气结)
某忧:(握拳,做笔记)所以说我还是太保守了!
87.当时受君的反应是?
李亦然:跳过,没回答必要。
某忧:(转头)这到底是从哪里抄来的题目
88.对于H的对象,有具体的理想吗?
李亦然:舒服就好了。
辛扬: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
89.对方有满足你的理想吗?
李亦然+辛扬:有。
9.在做到时候用小道具么?
李亦然:当然,那什么,和那什么。
辛扬:(对某忧)你明白他在说什么么?
某忧:(牙肉笑)废话嘿嘿。
91.你的第一是在什么时候(几岁)?
辛扬:(默数)快二十岁的时候吧。
李亦然:(模糊)跟他差不多吧。
辛扬:嘁。
92.那时是和你现在的恋人吗?
辛扬:额不是。
李亦然:终于轮到我说了,同上!
某忧:有必要计较这个么
93.最喜欢被吻哪里?
李亦然:嘴唇。
辛扬:手,肚子。
某忧:突然想到某人的怪癖好
9.最喜欢吻对方哪里?
辛扬:嘴。
李亦然:肚子,肉很软,虽然他本人很瘦。
95.H时,对方最愉悦是在什么时候?
辛扬:我觉得是全程
李亦然:后期吧,前半段时间总是皱眉头。
辛扬:废话,你试试!
96.在做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李亦然:还能想什么嘎嘎
辛扬:无法思考。
97.一个晚上通常都做几?
李亦然:一,偶尔两,唉。
辛扬:是怎样,不满足?总之你要得报应我给你说,就你那副样子,一看就是一副倒霉相,你就
某忧:(打断)冷静点辛扬
98.在做的时候,是自己脱衣服还是对方来脱?
李亦然:相互吧,本来就没穿两件。
辛扬:你扯破过我一条内裤
李亦然:我不是陪给你了么,有必要记到现在?!
某忧:(脸红中)
99.对你而言,Zuo爱是?
李亦然:正常需求,因为爱所以做。
辛扬: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1.辛苦了!那么和对方说一句最想说的话!
李亦然:我会好好珍惜!
辛扬:这话你跟某残忍的家伙说吧。
某忧:我告诉你们求我是没用的啊(被踢飞)
PS本来一百问都MS是完结以后才有的,不过毋庸置疑,写文过程中总是会有瓶颈的时候,每当这种时候都很抓狂,所以最好的解压方式就是写一百问!写出来放在那儿老觉得不舒服,于是就提前贴出来了可是现在已经写完了以后只能乖乖填正文了,泪。
总之,对这个应该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长篇(中篇?)Chu女文感情很的,甚至完全暂停了其他几个一直有在写的文只为了警惕自己专心更新,以前也写的都是从来没有超过两万字的同人文,这一下历时这么久写这么多(很多么),心里还是有点小满足的,很多时候也跌进了他们的世界,焦虑快乐忧愁,感觉都很真实,这大概是写文的最大乐趣吧。而这么多大大的支持,也是让我坚定地努力写下去的最大动力,让我感觉不是自己一个人(= =),总之非常感谢各位看文的大大,容忍我幼稚的文笔和情节,在这里鞠躬啦!
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
三十二
从震惊和自责中缓过来的辛扬,开始仔细思考他们三个人的事情。
疑惑不是没有,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比如怎么这么巧李亦然就跟莫路认识,柯宇给他三番两的警告,而柯宇和KK的数对话都让他隐约有奇怪的预感。
最没有怀疑过的地方,开始让他心寒。
于是不自觉地从最初开始回忆想要找出些蛛丝马迹,但所能想到的却只是弥漫着温馨的小事而已,兜兜转转的很久,初见面,发的第一条短信,之后帮自己拿 CD,一起跟CDR的通告还因为吃醋恶意杜撰了Brain的名字,酒会上是并不愉快的聊天,看视听会,微妙的身体接触,自己莫名其妙的醋意,最后仓促的吻,摆在桌上的水晶小熊,自己几乎是主动投怀送抱的第一,总是一起买菜回家做饭,睡觉喜欢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一路上。
时间并不长,一切又自然得毫无破绽,好像冥冥中的预感,好像遥远的呼唤,指引着他向前,名字躲不过。
不论怎么看都是单纯的人,一个吻就能满足的家伙,怎么会是那想象外的样子?
不会的。
明明是辛扬你的错。
故事是不是进行不下去了,可如果自己不迈出那一步,以后也许会继续后悔,像所有发生在人世的故事一样,也许因为幼稚错过了最初的,最美的,却不应该容忍自己错过最值得珍惜的,他总是用"性格使然"纵容懒惰的自己,不愿面对的事实只不过不想面对可能的丑陋。
丑陋是什么,不是不美好,是太荒诞。
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接受,太荒诞。
在柯宇办公室外面徘徊了很久,喝了一杯咖啡吃了一包8克的开心果上了两趟厕所,最终还是敲了门。
过了没多久莫路就拿着翻好的资料过来了,几乎是把那几页纸扔到桌上,面无表情地说,“你什么时候对富士山有兴趣了?”
李亦然懒洋洋地把那几页自己随便找来的资料翻了翻,眼睛都没抬。
“到底怎么回事,昨天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昨天?呵,和辛扬很早就睡了,手机也关了。”
“李亦然,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怎么会跟他认识?!”
“怎么会?为什么不会"李亦然轻轻立起了莫路翻译的"富士山景观欣赏”,声音懒懒的,看不到表情。
“我问你,你当初跟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
顿了顿,莫路的脸色开始发白,“你那时不是想和我在一起么?现在我回答你,好啊,我可以跟在你一起,但是你,你不要再找他了,离开辛扬”
李亦然抬头看他。
“如果你是想报复,那么我给你道歉,我也可以补偿,我不管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我也不管你到底是什么目的,但你听清楚了,如果你伤害了他哪怕一点点,我都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
李亦然愣住了。
莫路站在原地,紧紧抿著嘴唇,脸色因为愤怒和无奈而苍白,手紧紧攥着,直直地盯着李亦然,竟是祈求,“你,不要再他,不能,不能再受伤了。”
眼里竟泛出了泪光。
李亦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觉得很好笑,因为这个表情,跟辛扬实在太像。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还是这么可爱,也很有自信。“李亦然勉强说完这句话,抬了抬手,指向门的位置。
莫路不动,倔强地站在那里。
因为底气不足和害怕失去而强装的镇定实在幼稚得可以,问题是另外一个人竟然毫无察觉,丝毫没有怀疑地就曲解了他的意思,也许原本还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甚至很有一种恶人先告状的气焰,可现在明明占在上风,却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
从来都对一切志在必得,甚至当初被莫路拒绝时也因为有更好玩的东西而并无太大挫败感,他可以费很多时间去拿到想要的东西,耐心,执拗,偏执,甚至也几乎没有任何失误,可现在却分外空虚。
这空虚来源于哪里,他不知道。
和辛扬在一起以来,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辛扬,相对的,他也感觉不到一点辛扬想要更多地了解他的意思,也许在此之前他并不在意,只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便好,而在此面对比他了解辛扬一万倍的莫路面前,他没有自信。他在时隔三年以后,跟辛扬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三年后,为了辛扬竟然说出这么丧失自尊的话,还生生把他塑造成无耻的登徒子形象,这叫他哭笑不得。
也许在任何一个人看来他都不过是个风流的公子,追求莫路不成便心积虑找到他心爱的人,得到他,然后在莫路面前得意地炫耀,目的难道不是报复?
是吗?
所以说,莫路其实根本放不下辛扬,现在回来是想挽回他们伟大的爱情?
辛扬呢,他是不是其实根本也放不下?
他很想否认,辛扬现在和自己在一起,幸福,开心,平淡,怎么可能再回莫路身边,三年的时间,可不是三个月。
可几乎在一瞬间,他被自己悲观的想法压得说不出话来。
拿时间当借口,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胸腔轰鸣,被酸涩和痛楚迅速填满。
两人都持续沉默,过了很久,李亦然才淡淡地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离开他,离他远远的!”
“你还爱他吗?”
“只要你离开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莫路你”
“你听不到我的话吗!我叫你"莫路几乎是吼出来。
“我爱他。”
莫路一时反应不过来,直直地瞪着李亦然,嘴还微微张着,身体微微发抖。
“你听我说,我真的爱他,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回来是为了找他,可你想过没有,已经三年了,你们永远回不到三年前,你不是三年前的莫路,他更不是三年前的辛扬,你想过没有?你们根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可如果你在这,辛扬一定会更伤心"走到莫路面前,李亦然努力劝解着他,可觉得自己实在语无伦,甚至强词夺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回来干什么,但我只知道,你谁都不会爱,你根本不会爱上任何人,你别骗你自己了,你根本不爱他。”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你可以爱,我为什么不行?”
“你把辛扬当什么了?!玩具吗?你想玩爱情游戏了,你去找能承受得了你的人去!你根本没资格碰他啊!”
李亦然一拳挥在莫路脸上。
“滚!”
“李亦然!”
“滚!”
三十三
“我问过一个北京的朋友,他说李亦然在来这里之前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公子,私生活混乱,男女通吃不说,还喜欢抢他朋友的另一半,好比说,男性朋友的女朋友,女性朋友的男朋友,这让他到最后身边几乎没剩下一个朋友,余下的少数人也都渐渐疏远了他,最后似乎是被他父亲赶走的,因为在北京实在是名声太差了”
辛扬缩在沙发里,不说话,静静盯着房间的某个地方发呆,听完,愣了很久,勉强说:“可我没听说他在这里做过什么混账事,他人缘很好,大家都觉得他很好。”
“是是是,也许你现在觉得他似乎还不错,但你要清楚,像这种公子根本不会有常性,你们在一起多久了?看吧,如果你真的那么相信他,你现在会来找我?他是露出什么痕迹了吧,听我说,趁现在陷得还不,赶紧跟他一刀两断,从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
“好了,你别说了对,我是想知道一些事,但这不代表我不信任他,在他亲口说出来之前,我会一直相信他的,还有什么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你别自欺欺人了。”
“什么?”
“你明知道他是什么人,你还想怎么样?等他亲自甩掉你?你这人怎么就这么犟呢,有的事不是你想当然就可以的,我今天把话给你说的这个份上,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不想让你受伤害,如果你实在想自寻苦吃,我也”
“我是在自寻苦吃。”
柯宇愕然地看着一脸冷静的辛扬。
辛扬释然地笑笑:“不是每个人都不会改变,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我也想相信他一,比如说,他是真的喜欢我,这么想有什么不好,至少证明我对自己的付出和感觉有信心,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单方面放弃的,今天,谢谢你的忠告,我会小心的。”
“辛扬”
“对了,我想请一个礼拜的假,可以吗?”
“好吧,一个礼拜以后,希望能听到好的结果。”
“呵呵,谢谢了”
辛扬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许很大程度上来源与柯宇的话,人的心理很微妙,这种"他一定会怎样,他一定不可能"的定论让他突然分外地恼火,对他来说他认识的李亦然根本不是那个样子,他不想理会他以前是什么人,因为现在的李亦然让他觉得安心。他细心,开朗,温柔,偶尔孩子气,笑起来很让人舒服,也懂得怎么对人好,最重要的是,他确定自己很喜欢他,不管怎么样,他觉得作为自己都应该相信他,而不是还没揭开谜底就仓皇地逃之夭夭。
也许是对双方负责,也许是想降低被伤害的打击点,又也许,是想救赎。
不是救赎任何一个人,是想救赎可怜的爱情。
伟大的爱情,苍白的爱情,易变的爱情,脆弱的爱情,可怜的爱情,最最美丽的爱情。
它曾死在伤心欲绝的自己面前,他不清楚它是不是有九条命,他要珍惜它。
一条路走到底,既然已经落入没有退路的选择题,。
不管结局怎么样,既然我想跟你在一起。
可莫路呢,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是无可避免地恍惚起来。
那些记忆根蒂固,他即使不去想,它们也能轻而易举地跳出来,即使是因为伤害太而无法释怀,他也同样无法左右,问题是现在莫路回来了,他不知道他会怎么做,再进入他的生活或形同陌路都会让他无所适从,因为人的劣根性他都有。
洒脱的人很多,他并不是其中之一。
想要牢牢把握当下的爱情因为他沉迷其中也不甘放弃,他不知道他作何选择,也同样无法正确定义对三年前突然离开的那个爱的人的感情,也不知道他作何选择。
拥抱的那一刻,是否即将要离去。
他还没有考虑,他是否要再离去。
为什么人总是,很难幸福。
到了楼下,往自家窗口看了一眼,李亦然应该还没回来,他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提前回来了。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强打起精神,把冰箱里剩余下的东西都一股脑掏出来,蒸的蒸炸的炸,厨房里很快弥漫出食物的香味,这让辛扬稍稍心安。
手机一直在围裙的兜里装着,但一直没有响。
他也没有打电话出去。
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西红柿炒蛋,鱼香肉丝,盐煎肉,麻婆豆腐,红烧带鱼,小酥肉,蘑菇汤,还放了一瓶红酒,他厨艺并不好,这些标准范式菜也都是早先跟着菜谱学来的,远远不如李亦然巧妙,能做到这种程度也是超常发挥了。
他想李亦然一进门,看到这些,就能明白了吧。
可是他一直等到八点,李亦然既没有回来,也没有打电话。
盯着桌上慢慢变得冰凉的一盘盘菜,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心也变得冰凉。
想象了无数种可能,手机没电,加班,临时有事,或者回家看李悦然去了,他的宝贝妹妹,回去看看是正常的。
想了想,他给李悦然打了个电话。
李亦然搬过来没多久他们一起出去吃了顿饭,本来还有些紧张,李悦然却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还一直说我觉得你跟我哥真的很配云云反而让辛扬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渐渐熟络起来,虽然已经有了他的手机号,李悦然仍然习惯每天给他节目发短信,仍然是辛扬Obba的熟悉称呼,向他吐槽学习很累其实老哥早就对你有意思啦云云,辛扬每每看到都会心地笑,觉得这两兄妹真是可爱。
响了几声才接起来,李悦然的声音有些懵,“辛扬哥?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
“没什么,打电话问候一下你,学校住得还习惯吗?”
“当然习惯了,以前被我哥管东管西的,这下可算是解放了,嘿嘿,谢谢你啊!“电话那头咯咯地笑,还调皮地模仿范伟的语气。
“那你现在不在家?”
“在啊,嘿嘿你别跟我哥说啊,我刚考完试,回家看电视。对了,你跟我哥还好吧,是不是很甜蜜啊?”
“呵呵,那”
“对了,我哥在旁边吗,我跟他说点事。”
“哦他,他在洗澡,我让他一会给你打过去好吧?”
“嗯,记得啊。拜拜。”
不在。
那会去哪?
又愣了会儿,突然进来条短信,辛扬赶紧按开,却是张川的。
“你知道吧莫路已经回来了,问我要你的电话,我给他了,没事吧?”
辛扬盯着屏幕,突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三十四
坐在酒吧里一杯一杯地喝酒,李亦然仍然很烦躁,手机握在手里,一闪一闪,只剩一格电了,平常这个时候已经在家,洗澡或看电视,辛扬会很自觉地把两个人的手机都充上电,一人一个插口,并排放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温馨。
但现在却不想回去面对他,害怕一看到他就难受。
七年前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刻得他变得如此霸道,几乎无法忍受任何人的背叛,他迷恋两个人在一起时温暖的感觉,又比谁都害怕对方的变心,常常在厌烦萌芽前便先行离开。
他一直记得那人说的,爱情其实等同于傻逼的那句话。
爱情不可得,便变态地迷恋分离。
他一再追逐不过心的审查,他伤害身边的朋友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他陷别人的故事不能自拔,他神经质地去寻找自己曾经迷恋过的人所爱的人,却告诉自己这只是体味。
他能找到所有冠冕的理由,但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再坦然面对自己的心。
他害怕了,害怕失去,害怕改变,害怕这一切都消失,再握不住。
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瘦小的男孩,皮肤白白的,好看的单眼皮,玩味地看着他甚至伸出手指在他撑在吧台上的手上点了两下。
他有些恍惚,只回头看了那男孩一眼,又自顾自地喝酒。
“怎么了?干嘛一个人喝闷酒,不如我陪你吧”
几乎快要忍不住给李亦然打电话的时候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马上来ST7酒吧。”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出了门。
外面很冷,辛扬裹紧了外套,推门进了离家并不远的这家酒吧。
气氛有些冷清,三三两两坐着些客人,台上一个胖胖的姑娘唱着味道很纯正的爵士。
几乎没有费力地就看到了李亦然。
他已经喝得踉踉跄跄,被一个人扶着,从一个角落走过来。
他停下脚步。
李亦然揽着身边人的肩膀,这时突然凑到那人的耳朵边说了句什么,那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男孩淡然一笑,眼睛笑起来亮亮的,极尽暧昧。
身体像突然被掏空,半晌都无法动弹。
李亦然。
李亦然
叹了口气,辛扬异常镇定地转身要走,却在一霎那看到在一边站着的莫路。
他呆住了。
莫路没什么表情,看看他,又看看蹒跚着走向辛扬方向的李亦然,突然冲了过来。
辛扬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着跑了出去。
后面好像有人叫了一声,却听不真切,他努力要回头,却什么都看不到。
空气里已经可以哈出白气,他木然地任凭莫路拉着自己跑着,大口大口喘气,却抑制不住地想流泪。
不是因为心酸,也不是难过,不是想哭,只是想流泪。
跑出了酒吧,往前又跑了一段,拐进了前面一个背街的小巷里,两个人的脚步都很细碎。
安静,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清晰。
莫路松开了手,辛扬慢慢蹲下来,不住地大口喘气,嗓子很疼,说不出话,只能机械地咽着口水。
过了良久,莫路叹息般地呢喃:“辛扬,对不起”
辛扬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脸,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自己实在很少真心地微笑过,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开心一些,他努力向上撇着嘴角,却因为挤压,眼泪比笑容更快地流了出来。
他渐渐哽咽,无法呼吸。
莫路走过去,他的脚步声熟悉如初,他把他拉起来,看着他宠溺如初,然后轻轻地拥他入怀,那怀抱竟也温暖如初。
月光清冷,街边的灯透了些许来,把朦胧的两个影子晕染成模糊一片。
偶尔一两辆车开过,轻轻带起一丝尖锐的寒气。
这夜晚。
辛扬背对着街道,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任莫路愈来愈紧地拥抱自己,熟悉的感觉一阵阵地侵袭大脑,让他一时间无法判断一切,直到感觉到莫路周身一僵,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不远一盏街灯下面一个熟悉身影。
似乎因为无力而靠在了灯柱上,让整个人显得分外单薄,头微微地歪着,淡淡地看着这边方向,没有任何表情。
辛扬猛地推开了莫路。
莫路被推得打了个踉跄,迅速被黑暗遮住了脸,但辛扬还是看到了他一闪而过的慌张神色。
顾不上这些,他回头往李亦然的方向走去。
后面的人惊慌地大喊:“辛扬你还去干什么!你刚才没看到吗?他要和别的人上床!他根本没爱过你,他不在乎你!”
辛扬毫无知觉,兀自走到李亦然跟前,恍惚地摸了摸他冻得冰凉的脸颊:“头疼吗,回家吧。”
李亦然看着他不说话,眼睛里因为寒冷而多了一丝决绝。
“你和他走吧。“撂下这句话,李亦然闪开辛扬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辛扬再没有力气追他,面对着他刚才靠着的灯柱,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到,今天好像有一轮很圆的月亮。
醒来时周身酸痛,他转头看了看四周,果然是自己从小就特别讨厌的医院。
胃还是很难受,本来说回来要好好检查一下,却因为发生的各种事情耽搁了,这下好,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自嘲地笑笑,看到一个人推门进来。
有些紧张,死死地盯着门口。
却是老妈。
看到他醒了,赶紧过来问:“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辛扬摇摇头:“没什么,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搞的,自己一个人住就好好照顾自己,把身体搞成什么样了"说着说着,眼睛泛了红。
辛扬叹口气,满心愧疚:“对不起,妈以后不会了。”
“以后搬回来吧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
“好好好"虚弱地敷衍,又试探性地问,“是是谁通知你的?”
“小未,幸亏有她,要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事都不懂,怎么能一整天都不吃饭,你还嫌自己不够瘦还是怎么的”
辛扬愕然。
小未这会儿也进了病房,看他醒了,倒是很轻松地调侃;“哟,减肥减得进医院,你可以的,比我还有毅力。”
“妈,我知道你最不喜欢在医院待,我有点饿,不如去帮你宝贝儿子弄点粥来喝怎么样?”
“你这孩子,胃不难受了吗,要喝什么粥妈给你去买。”
“嗯,白粥就行了,快去吧,快去快回。“辛扬歪着头想了想,轻松地笑了。
待老妈出去,辛扬才沉下脸,问:“莫路通知你的?”
“嗯,他把你送来医院,看你没大问题了给我打了个电话,叫我通知你妈的。”
“他人呢?”
“走了吧,我想你妈应该不太想看到他。”
“我昏迷了多久?”
“从昨晚到现在,有半天了吧,不过你妈以为你早上才昏迷的还有,这种情况,搞不好你妈以为昨晚咱俩在一起"小未笑得很促狭。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说起来,你还是和莫路见面了?不过怎么一见面就成了这样?”
"”
“辛扬,我说你这毛病真是急人,有的话你真没必要像掖被子一样掖着,掖坏了你自己都不嫌恶心?我是你朋友,好朋友,你明白吗?”
“其实没什么昨天晚上,李亦然他误会了”
“误会什么?”
“说来话长,今天有没有人给我打电话?”
“昨晚上就没电了,怎么,等李亦然电话啊?”
“嗯,把你电话给我。”
小未叹口气,把手机递过去,辛扬把自己的卡装上,开机,等了半天都没反应,失望地说:“他肯定是误会了。”
接着拨了一个电话号码,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小未笑:“真有默契,没电都是一起的。”
辛扬没理她,坚持不懈地往家里打,无人应答。
小未也觉出不对劲:“他昨晚也没回去吗?”
辛扬瘫在被子里,五味杂陈。
怎么会变成这样。
莫路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李亦然也变了,就连自己都变得陌生。
比起看到李亦然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他更无法接受他的话。
你和他走吧。
像被抛弃的感觉,当然他知道,这几乎已经等同于抛弃。
很奇怪,没有怨尤,没有委屈,他甚至很能理解李亦然的行为,任谁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对别人无法忘怀,甚至在自己面前和他拥抱在一起,恐怕都会如此。
他不知道这一切怎么会发展至此,他本来还可以要求他的解释,但一转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他突然开始厌倦,厌倦这纠缠不清的一切。
三十五
一天后辛扬出院,医生说是长期饮食不规律导致的问题,叮嘱他以后多加注意饮食并且不能吃太过刺激性的东西,冷热酸辣暂时都不能碰,饮食尽量清淡,心不在焉地听完,和老妈一起回了家,小未说还要去一家公司面试,倒让辛扬妈妈抱歉了半天,让她一起回去洗把脸什么的。
中途收到之前让他去那个酒吧的号码发出的短信,问是不是已经出院了。
果然是他。
不知道该怎么回,索性删掉,连同之前那条一起。
到了家,也懒得再跟小未说什么,只叮嘱她别把妆化得太浓,之后直接就往卧室里蹭。
昏天昏地地睡了不知道多久,起来的时候老妈已经做好饭了,很清淡的几个菜,辛扬饿得要命,什么话都不说直接拿起筷子就吃,老妈于是相当欣慰,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又突然想起来什么,高兴地说:“对了,你爸下个月就应该能调回来了。”
“真的?这下可好,咱们一家三口终于能团聚了”
“嘁,其实你爸在外地一个人不知道活得有多舒坦,他这么一回来,还不定又三天两头吵架呢。,想起来就烦。”
“行了,你俩那架势我小时候已经领教得够多了,不过还真是距离产生美,我看后来也挺好,您也别介了,叫你去跟着我爸吧你又不愿意放弃你的城市生活,现在他都回来了就别摆架子啦。”
“唉,一家三口三个家,说出去都没人相信这下可算结束了。”
“嗯”
“嗯,辛扬,妈问你件事。”
“嗯?“正吃着一块茄子,没抬头只答了话。
“我听小未说,莫路回来了?”
辛扬动作僵了一下,又继续吃,“唔。”
“那他是不是”
“妈,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我现在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妈不是这个意思辛扬,如果你是因为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才如此的话,妈想跟你说,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吧,感情这回事谁能说清楚,当初妈也没有反对你,只是因为你太伤心,太担心了才会那么说,如果你放不下”
“妈,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想说,我现在跟他没关系,以后也不会有。”
“辛扬”
辛扬抬起头,冲神色忧忡的老妈粲然一笑,然后继续专心吃饭。
回了房间,忍不住念了一句,小未你真是个长舌妇。
又觉得,自己似乎太笃定了些。
毕竟
或许只是因为莫路做的事,让他觉得不舒服。
年复一年,每年的冬天都是一样冷,辛扬开着窗户发呆,虽然有暖气,但还是没一会就觉得渗渗的,去套了件开衫,再去关窗户时,看到站在楼下的人。
穿着米色的外套,牛仔裤,球鞋,和上看到时差别很大,更像是大学时候的样子。
没来得及缩回头,跟他正好对视。
辛扬一愣,莫路也愣了一下,但随即朝他笑了起来,头仰着,脸看起来有点模糊。
辛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干瞪眼,也忘了要关窗户,直到看到莫路拿起手机扬了扬,才下意识地回头找手机。
接起电话,莫路说,下来一下好吗?
语气近乎恳求。
辛扬咬了咬牙,低声说,你来干什么。
我有话要跟你说,下来吧,一会就好。
辛扬挂了电话,人却往楼下走了去。
莫路笑得很慨然,辛扬估计自己也是,也没说话,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一起往公园的方向走,大学时某一个暑假便是这样,傍晚的时候莫路打完工过来,两个人便一路聊天散步到公园,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去,空气里也完全没了热度,偶尔还能吹到一丝凉风,走着走着,莫路便在他胳膊上握一下,笑着说,哇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其实聊过什么已经完全不记得,只有两个人完全一致的脚步一下一下与地面轻触的感觉留下来,辛扬走路喜欢低头,所以一直都习惯性地盯着两个人的脚,穿着同一个牌子的球鞋,步间距差了一点,所以一段路程以后辛扬总要紧赶一步。
都成了习惯,都成了印记。
夏天变成了冬天,也不再有可以说的话,辛扬再度低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新一旧两双鞋。
谁新谁旧?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切分明已经不同。
最终还是莫路开了口。
“我这回来"又生生地止住。
辛扬没有往下问,仍旧是沉默。
“其实也没什么,我是说,其实我并没有”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以前你可"蓦地停住,两个人都愣了愣。
“我想问,我还有机会吗?“停下脚步,莫路对着辛扬单薄的背影问。
辛扬也停了下来,几乎没什么犹豫就回答:“不会有了。”
“为什么?”
也许是料到辛扬会这么回答,莫路的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
“应该不需要再给你一个理由了吧,要知道当初一声没吭就走了的并不是我,然后呢,过了几年又回来,让我再给机会,什么机会?你还想要什么机会?”
莫路忖了忖,“辛扬你别这样我是有苦衷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怎么不相信你了,你说要走,我留你了吗,你回来了,我又说过什么了吗?好啊,每个人都要我相信他,每个人都有苦衷,那我就当你们有苦衷,我也努力相信了,还不够吗!是不是还不够?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
不再管身后的人,辛扬独自一人往前,一边走一边说,亦步亦趋,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我相信,却不肯相信我。
你们。
快走到公园时,后面的脚步声近了一些,辛扬不理会,心里只觉得可笑。
“辛扬,你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故事都是编的,有什么好讲的。”
虽然也有一些绿色,但始终不比夏天的郁郁葱葱,有些冷寥的各熟悉的场景,让辛扬觉惘然。
林间道路依旧干净,偶有一小片因为湿润而平展的树叶贴在边角,像刻意的修饰般安心存在。
莫路默默跟在后面,低头想着什么。
“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我还是要说,李亦然不适合你。”
“别再破坏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了,少说两句吧。“懒洋洋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李亦然曾经”
“我走了,你请便。”
“辛扬!”
当然是因为害怕,从他嘴里说出曾经。
那些曾经他没有经历过,但仍旧可以轻易想象出也许他们的曾经,有自己从来没预料过的故事。
那又如何,盼了很久的再度相遇已经不知道被谁破坏殆尽,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经"移情别恋"的事实,这导致这一切变得可有可无。
理智的做法不过就是理清彼此的关系,否则任何一方都会受伤。他并不知道在这整个事情中谁才是最不可理喻的那个,至少他现在看来,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反复无常,心算计,优柔寡断,落井下石,袖手旁观,这当中任何一个词都让他恶痛绝,他不管李亦然和莫路之间发生过什么或曾经发生过什么,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知道。
他不想过分矫情,但此时确实,很厌恶。
没有出现的那个人,现在呢。
想念到不想去想任何关于他过去的事情,想念到觉得一切都完全无所谓。
想念到,甚至厌恶。
莫路来之前曾经试图联系李亦然,手机关机,撇下莫路自己一个人回了家,东西都没少,人却不在。
又去了他家,连李悦然都几天没回来,给李悦然打了电话,也说没接到他电话。
凭空消失了一般,就好像从未出现。
那么好吧,反正不是第一。
可为什么全身都酸痛地像要滴下水来。
情绪找不到宣泄的途径,只默默地走路回家。
很远,从最东边到最西边的距离,可不论去往哪里,都总是远的不着边际,没有目标的前路,往往叫人沮丧而失落。
他竟不知人如此懦弱。
三十六
无所事事了几天,一个礼拜的假已经要用完,原定的计划却几乎没有实施一步,倒是陪着老妈逛街逛出了问题,逛进一间专营男装的店叫"MFX”,走了略微明显的中性风,虽然款式只是普通,感觉倒不错,于是挑了件灰色的格子外套,店员是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小男孩,末了还贴心地送了两张乐队的演出票。
也是本地的一支乐队,红城,辛扬倒是没听说过,只看到店里贴的一张海报,大略是英伦风,跟这家店的风格倒很像,结帐的时候辛扬一直在看票,店员笑着说,这家店的老板就是乐队的贝斯手。
辛扬挑挑眉,笑着点头,说有空一定去看,店员低着头笑,手里麻利地包衣服,酒窝却得能盛水,满满都是幸福。
莫名地就有了些触动,反正无事,不如一看。
下午回了租的房子,几天没住人已经落了些灰,简单收拾了下就出门吃饭,之后就准备去酒吧,还在挺远的北郊,两张票,就当浪费一张。
李亦然仍然没有任何消息,辛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作祟,误会?赌气?还是借口包裹下的厌倦?
随便吧,死乞白赖不是他的性格,厌倦谁没有,不知浅,那在此之前不动声色。早就过了一味只懂付出的年岁,装腔作势隐藏内心寻求主动,这谁不会。所谓对错,不过来源与谁更早觉悟。
觉悟一说,呵。
倒是能静下心来思考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跳脱出来冷静下来,能领悟到的东西大概会更多。
天早早就暗下来,去了一间西餐店,点了意粉和沙拉,食不择味地解决完,四看看,一个人吃的感觉果然还是怪了点。街道很冷清,看离那间店并不远,便慢慢地往过晃。
干净无人的街面,极淡的月光,路灯光照射的范围有限,有的还坏掉,走上一段便会陷入黑暗中,辛扬低着头慢慢踱步,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来,画面也清然,只是不自知。
像莫路说的,一个人的欲望会呈现在他的眼睛里,从年少开始,一年年增加,这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会察觉。
那自己现在是不是算无欲无求?不想解释,不想原谅,不想重新开始,不想寻找,也不想在此停留。
演出还未开始,已经聚集了一些乐队的歌迷或无意而来的人,三三两两在一起聊天,辛扬找了个位置有些偏的卡座,叫了杯果汁。
眼睛在四周晃了晃,好死不死地看到熟人。
背对自己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身边的人跟他在说着什么,头微微偏向他那边,看不清表情,但有些眼熟。
发了一会愣,突然有离开的冲动,但另一股冲动却迫使自己留下,反正只不过是来看演出的,碰到也只是"碰巧”。
所以寻找不如偶遇,偶遇却多有尴尬。
尴尬只在于不知如何面对。
他还是没动,一动不动。
舞台灯光亮起,乐队几个人在后面调音,主唱拿了话筒在前面说话,声音很清淡,全身的行头看上去应该都是他们贝斯手店里的货,还真是包产到户,说了没两句,一阵尖锐的啸音传出,片刻后,灯光全暗,又再度亮起。
鼓手先,接着入吉他和贝斯,片刻,主唱开唱。
歌很普通,竟然是迷幻电子,于是歌词很少,所以主唱大多数时候都拿着话筒在闲晃,晃得辛扬几乎要笑出来,有趣。
到一段贝斯手Solo的时候,主唱蹭过去在他身边摇头晃脑了了一会,很没预料地嘴就凑了上去,贝斯没有拒绝,甚至还有回应的迹象,只是主唱很快便离开去了吉他手那边,眼睛还若有若无地看了辛扬这边一眼。
有人小声惊呼,辛扬也有些讶异,却突然听到后面有人使劲把杯子放到桌上的声音,辛扬回头,才看到是之前送票给他的那个店员,脸色苍白地站起来往外走。
再转回头来看到的,是回头看着自己这边的李亦然。
MFX的意思是,Male,Famale,and,X。
三十七
世上之事,很多都可以轻松归类,食品中,中餐,西餐,面食,米饭,糕点,水果;书籍,小说,散文,杂记;衣服,棉衣,大衣,风衣,总可以在特定的范围里找到特定的分类,当然,把复杂的分门别类是人类的特权也是他们所擅长的,指手画脚自以为是之余,也总有些无法触及。
比如有时便无法分辨,时刻充斥自己内心,害怕被湮没的那些情绪到底出自哪里,失落,满足,无谓,伤感,都来自哪里。
又比如现在他的眼神,被黯淡的灯光衬托得仿佛憔悴不堪,一丝半星的落寞也许也只是错觉。
看到他往自己身边扫了好几眼,仿佛在找什么人,便有些哭笑不得,对着他歪着嘴角笑了一下,起身要走。
好像又是另外一个故事,示威和示弱,引诱与纵容,有人享受,有人受苦,何苦当真。
可谁能不当真。
走到门口,后面人轻轻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站定。
没回头,后面人便松了手,似乎要说什么话,辛扬却径直出了门。
李亦然也跟着出来,在后面小声喊,“辛扬!等等!”
“还有话说?你不是让我”
被人重重从后面抱住,勒得胳膊生疼。
倒抽一口气,辛扬想挣脱,却被更大的力道箍得动弹不得。
隔着厚厚的大衣都仿佛能感觉到烫人的温度一阵阵袭来,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人迷醉,夜色袭人,何故不归。
后面的人重重叹口气,声音模糊,只重复三个字。
这三个字辛扬也很想说,但没能说出口。
放松下来,后面人也松了手,辛扬转过身来正想说点什么,突然觉得不对,伸手在李亦然额头上探了探。
“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唔没有吧,可能是你手太凉了别管了,我们回去吧。”
“演出还没结束呢”
“你还看得下去?”
“那和你一起的那个”
“你等一下,我马上出来”
跟里面人打完招呼再出来,外面却已空空如也,刚才那场令自己再度砰然挣脱牢笼的相遇仿佛只是幻觉。
终于会醒来。
辛扬在街边的便利店里徘徊,拿了一包薯片,放下,拿起一盒饼干,又放下,走到被水汽模糊了的玻璃旁边,对着颜色分明的夜色愣愣发呆。
店员是个年轻的女孩,拿着电话在打,笑声清脆。
“睡之前喝杯牛奶,别忘了啊。"、
觉得像被突然掏空,李亦然在原地徒劳地四张望,一口口呵出的白气很快消失。
冷得眼睛生疼,好像再下一秒就会流下泪。
目睹那个拥抱比想象中更令人沮丧,他理智尚存地企图用"理所当然"来解释,相爱的两个人,多年后冲破世俗和所谓的阻碍重归于好,结局完美得过分了些,于是在中间充当了跳梁小丑角色的人自然可以不予考虑,他没有高尚到走过去问"是不是冷了应该来抱我啊"也没有类似的幽默感,何况,他有自知之明。
还差点为这消失的芥蒂抚掌庆祝,最终只能说出"你跟他走吧"这样自己也不知道发出自哪里的话来,胸腔,嘴巴,还是大脑?
看到惊慌推开莫路要走过来的辛扬,他有点害怕跟他面对,对不起?不是这样?你误会了?这些徒劳冠冕的字眼会让他变得更懦弱无力,丝毫不在理的一方,和毫不知情的一方,谁正谁邪?
何苦要让他再担一个罪名,既然有罪的是自己。
放手,这后来从来不会出现在他字典里的字眼,当晚充斥了他的视网膜。
仓促离开,头也不敢回。
然后就独自去了朋友住,浑浑噩噩两天,到瞎晃,一起曾经去逛过很多的超市,计划要去的植物园,甚至还不知不觉开车到了他家的小区,可终究不敢下车罢了。
逃避罢,懦弱罢,既然如果和假如,总归要失去一样。
三十八
就在今天,在朋友家小区外面的牛肉面馆里吃饭时碰到先前在ST7跟自己搭讪的那个小男孩,竟然还认出了他,笑着问他有没有跟他亲爱的和好,李亦然尴尬一笑,岔开话题,问他是不是住在这个小区。
两个人便一起吃了饭,男孩说有多余的票邀他一起去看一个乐队的演出,李亦然想了想便答应了,路上还在问为什么不找上说到的那个人一起去,男孩眯起眼睛,神秘一笑。
进了酒吧以后就一直有些晃神,台上究竟唱了些什么也没过注意,喝了些啤酒,听到后面的响动时回头,竟然真的看见了坐在后面却一直不动声色的辛扬。
头一个想法当然是找他身边的莫路,但竟然没有。
头有些疼,迟钝的当头旁边的男孩推了推他,“喂,他要出去了。”
便想也没想就跑过去了。
其实所谓的"本以为可以忘记但一看到还是痛苦到想要过去挽留"的心情他也体会到了,这种反复无常的行为并不是他原本期待的,而因为一些显而易见的理由,他再一溃败在自己的矛盾之下。
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只是迫切想要拥他入怀,那么瘦弱和单薄,仿佛眨眼间就要消失。
结果真的就消失了。
又一陷入绝望前,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他的名字从未如此闪耀,在李亦然近乎模糊的视线里熠熠生辉。
“你好了吗?我在街尾的便利店里,你开车过来吧。”
放下电话,李亦然突然哭笑不得。
把车停下,辛扬拿着一杯热咖啡上了车,“喝点热东西吧,还难受吗?”
“没事儿回家?”
“嗯。”
进了门,李亦然却还站在外面不动,辛扬回头看他,李亦然站在原地,微笑着说,我爱你。
关上门,黑暗中的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你追我赶的故事了无生趣,有时的执念只来源于缺乏自信,在爱面前,谁能做永远的胜者?想要得到幸福,又害怕对方不够幸福,畏缩之间,其实已经疲惫不堪,感情之所以有保质期限,不是不爱,是因为太爱而顾忌。
能勇敢而没有任何顾虑地追求幸福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最值得学习的那个。
并非鲁莽。
耳边是李亦然轻轻的呼吸声,熟悉如常,只是,温度略高了些?
辛扬推开李亦然,“你还说你没发烧?!”
不情不愿地躺到床上,李亦然眼睁睁看着辛扬忙前忙后,拿药,烧水,把浸了热水的毛巾搭到自己额头上,然后去厨房熬粥。
没什么现成的材料于是只能勉强熬出一锅白粥来,端进去的时候李亦然似乎已经睡着了,中途换过两的毛巾还在额头上搭着,遮了小半的脸,衬得人有些虚弱。
刚走到床头李亦然就睁开了眼睛,笑了一下,“这没把粥煮成稀饭吧。”
“粥跟稀饭的区别你到现在还没给我解释清楚吧,上也是赶快起来吃两口,然后把那几颗药吃了。”
“嗯嗯你喂我”
“真是,发什么疯啊快张嘴!”
“嘿嘿”
吃完再度躺下,辛扬摸了摸李亦然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拿了碗出去。
洗好碗收拾好已经快十二点了,轻轻走近卧室,这大概是真的睡着了,凑到跟前去看了看,呼吸均匀,额头也没有之前那么烫了,才放下心,关了大灯,开了电脑编节目。
明天就要上班,请这一个礼拜假真是毫无意义。
不过其实
罢了。
李亦然翻了个身,鼻音浓重地说了一句,“还不睡啊”
辛扬答了声,很快关了电脑,洗完澡便躺上了床,李亦然还下意识地往这边挪了挪,嘴还嘟着。
觉得胃有些不舒服,又不大想吃药,便直接关灯睡了。
李亦然蹭过来,手依然伸过来圈了辛扬,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
扭了两下,李亦然倒来了劲,抱得紧紧的不肯松,辛扬喂了两声,他又假装听不见,只得放弃,仰面躺下,李亦然手搁在他肚子上,场面温馨,但其实并不那么轻松。
半夜是被疼醒的。
一开始只有一点胀气,过了一会便开始一阵阵钝钝地抽痛,挣了李亦然整个人蜷缩起来,也几乎不能动弹,额头上的汗一颗颗地滴下来,终于回身摇了摇睡得正熟的李亦然。
“怎么了?”
三十九
本来是照顾病号,最后却反过来被照顾,悠悠缓过气来,辛扬脸色苍白地对着李亦然只是笑。
“怎么回事,胃疼也能疼晕过去?”
“大概太累了伺候你可是体力活。”
“开什么玩笑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已经进过一医院了,医生说胃不太好,饮食不规律,叫我注意来着所以说还是你做的饭太难吃了”
“真的?”
“骗你干什么,能拿奖金么。”
“真是,烧都被你吓退了,怎么不早点说呢,害我这么担心。”
“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
两个人都闭了嘴,相对无言。
把药瓶拿过来又看了看,李亦然问:“明天请假吧,别去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两天。”
“没事我已经请了一个礼拜了,再这样搞不好被鱿鱼了。”
“一个礼拜?”
“是啊本来打算请假和你出去逛逛的,你可别笑话我,长这么大我还真很少出去旅游,这"辛扬咬了咬嘴唇,“本来想请好假再告诉你,不过后来”
再度沉默。
“对不起。”
"”
“是我的错,明知道”
“行了我都知道,以后,相信我就好了,今天折腾得够晚了,你也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第二天很早就去了电台,办公室里还没几个人,只有KK在直播室里摇头晃脑地上节目,看到他在导播间便朝他挥挥手,辛扬点点头,回办公室收拾。
几天的节目都是台里的新人童心代的班,之前在友台实习了一段时间,听说托了些关系转到了音乐台,听了一点节目的片段,其实算是新人里相当不错的,资料准备得也很不错,以前倒真不知道这个安静的女孩儿竟然对日韩乐坛这么熟悉,看来是真的喜欢。
早上的节目是柯宇代的班,辛扬转着笔想,请他们吃饭好了。
说到吃饭,胃仿佛又疼了起来,回忆了一下当天医生的神色,不像是"可怜的病人得了绝症暂时瞒着他好了"的表情,晃晃头专心做起节目表来。
过了一会柯宇就来了,招呼他进办公室。
“怎么样?“八卦的表情。
“怎么了?“装傻。
“你请一个礼拜假难道就在家卧着啊?我可给你代了一个星期的班,每天早起!你还没个慰问电话,我牺牲这么大,你还给我装啊。”
“挺好的,没事了。”
“我就知道,怎么,出去玩吧了,水漫金山,干柴烈火,凤凰涅磐?”
“我还雌雄同体呢,没出去玩,反正就是没事了,我也准时回来上班了,你就功德圆满了吧。”
“哈方丈,你就从了贫僧吧”
“少来我去准备资料了。”
“那个”
“嗯?”
“你觉得童心节目做得怎么样?”
“嗯,不错,至少我觉得还行,怎么,打算重用啊?小伟可还被你压着呢,人家都来了一年了。”
“嗯随便问问,你去准备节目吧。”
突然接到老妈电话,叫他周末去医院一趟,辛扬问干嘛,说是医生让去复查一,辛扬笑,“喂,我不是真得什么绝症了吧?”
电话那边声音提高了几个八度:“臭小子我看你就是活腻了,废话少说,再这么下去不是绝症也该了,别忘了去啊!”
“知道了那我周末回家好了。”
“也好,我说你就该搬回来,有人伺候着你还不乐意。”
“呵呵有我大姑陪你,还搭上我这拖油瓶算什么,都习惯了在外面住了,你就饶了我吧。”
挂了电话,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下的位置。
跳跃的心脏,感觉从未如此真实。
李亦然桌上摆着莫路的辞职信,他拿起来看了两眼,又放下了。
也罢,这当口再见面也是徒增尴尬。
照例开会,跟底下的小组一起讨论企划案,准备出一系列的书,签约的作者却临时跳票,当下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搁着,北京那边又在催,摊在桌前无力地抚着额头的人,心想真是不应该旷工这么久简直自讨苦吃。
任性这一回,苦头倒不少吃。
不是番外滴番外
?1? ?A? 上楼间隙
“从一楼到六楼总共有多少级楼梯?”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数么。”
“上个月就问过你。”
“嗯?”
“怎么到今天也没数好。”
穿着白色衬衣的家伙扁了一下嘴,另外一个很快闪身过去,嘻嘻一笑,响亮的"啾"的一声。
算是补偿啦。
说起来,上楼的时候,总是在想关于你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其他念头,嘻。
不过这终于成为遗憾,错过就错过了,没做就是没做,以为还有很多时间,以为还有很多机会,以为还有明天。
最不值钱的是时间,最想拥有的是时间,最容易失去的也是时间。
它们都不再。
所以再后来,即使还是不知道从一楼到六楼到底有多少级,也没了去数一遍的动力和原因。
这些也就只是能想想。
?2? ?B? 夜半闲聊
“问你个问题,人是咋胖起来的知道不?”
“不知道。”
“想一下啊。”
“怎么的?”
“哈哈,当然是吃盐”
“?”
“食言而肥啊,没听过?”
“靠。”
满脸黑线地拍开了搭在自己瘦削的肩膀上的大手,抗议似地抿住了薄薄的唇,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对方却已经得意洋洋地去客厅喝水了。
有时候,讲冷笑话是你的特长,有时候,我们的生活竟也成了个巨大的冷笑话。
幸福,谁不希望,只是很难。
把你零零碎碎讲过的冷笑话集中起来,大概也能让我傻乐半天,现在这些还在,有的却没了。
没了的那些,可能是能让我真正快乐起来的东西吧。
那可仿佛无关笑话本身。
?3? ?A? 逛街后小感
“唉,现在楼越盖越高,看得人够眼晕的。”
“居住,空间,不够,吧。”
“有没有,浪漫,一点,的解释?”
"”
“嘿嘿。”
“你想什么呢。”
“为了节约空间,塑料椅子都叠一块儿,为了节约空间,房子也要叠在一起,我说,为了节约空间,我们也"说着,小指勾了勾。
噗。
某人喷鼻血中
跑动带倒了椅子,皮带突然变得很累赘,啊啊衣服怎么脱不下来,抓了抓头发,朝着曙光朝着太阳朝着突然变得妖孽的某人奋力奔去
可这些都存在过吗。
不知道。
连可以求证的人都没了,徒剩。
?? ?B? 关于抽烟
“听说,抽烟有害健康。”
“这还用听说?“悄悄把没抽完的半根撇进烟灰缸,镇定地答话。
“是啊"沉默,起身。
“喂干嘛去呀?”
“拿烟。”
“啊?你不是不抽吗,你哪来的烟,喂你别走”
片刻后,某人放在衣柜里的半条烟悉数被缴获。
“我错了。”
“然后呢?”
“一定戒一定戒”
“不难为你以后每天可以抽一根,在家别抽,我不想因为二手烟英年早逝,否则呵呵。”
然后就真的每天带一根走,还在走之前给辛扬晃一晃,满脸得意。
谁知道办公室是不是放了一堆,谁知道出门是不是就立刻买一包。
不过都不大重要,重要的,一直都在。
呵。
说了一句话,你就听了。
?5??AB? 故事,喜欢
从前有一个人,他遇上了另一个人 ,于是他们相爱了,有时还历经艰辛。
故事往往停留在这里,这样的爱情显得经久不息人人称道,所以被记住的不是时间,是故事。
人的一生,大多数时候都不是在讲故事,期待遇到的人,也不一定能真正出现。
遇到喜欢的人很不容易,如果他愿意为你傻乎乎地数从一楼到N楼的楼梯数,愿意给你讲一个冷到爆的笑话,很容易就被你诱惑,没有任何犹豫听从你的话,这种爱情也许显得不够真实,但它足够你倾其一生的追随。
又或者不该说太绝对的话,一个成熟的人,留足够的后路才是明智的选择,而对当事人来说,仅仅是一瞬间的念想,也是感动多于理智,这谁能体会?
太长的时间,不能强求和谁永远在一起,在最灿烂的时候结束,是不是很欠打尚且不论,逻辑恐怕也说不通,人这么贪心,怎能满足片刻温存?
抓住身边的人,即使即将远行。
四十,四十一
四十
到了医院,老妈竟然已经在跟约好的医生聊天,还谈笑风生的,辛扬还真不知道自己讨厌医院的老妈什么时候这么殷勤了,简单问了问最近的情况,辛扬说只有一个晚上有点不舒服,吃过药睡了一晚上就好了,医生又问是不是一个人在外面住,辛扬支吾了一声搪塞过去。
老妈于是瞪了他一眼。
合上病历,戴了眼镜的和蔼的医生大叔说上其实是肠痉挛引发的短暂晕厥,胃也不是很好,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千万注意饮食。
于是又被瞪了一眼。
出了医院,老妈又开始游说,一个人在外面住如何如何对身体不好,在家里如何如何能照顾好他,辛扬咬咬牙,嘴里冒出七个字,我不是一个人住。
老妈下意识地问,“莫路?”
辛扬摇头,“不是,他叫李亦然,我们在一起挺久了。”
想起那个晚上跟老妈说的话,觉得很不是滋味。
“对不起。”
老妈随即明白过来,“怪不得怎么都不肯回来,唉,儿子大了,留不住,就当嫁出去好了,反正你爸要回来了,我也不指望你了。”
“喂!你说谁嫁出去了啊!”
“你跟谁吼呢。儿子”
“嗯?”
“妈别的也不多说什么,人生呢,总要自己把握,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都支持你,不过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如果要更幸福,就要更在乎自己,这不仅是对你自己负责,也是对别人负责,我可不想看到你病怏怏的样子,听见了么?”
“妈”
“好了,今儿你也别回家了,我约了你大姑打牌,没时间陪你,回去吧,顺便跟那个,李亦然?跟他说,有空咱们见一面吃顿饭,我有话要跟他说。”
“你要说什么?”
“当然是怎么伺候好你这兔崽子了,少废话,快走吧你。”
世上最伟大的,让你永远觉得温馨,心安理得,不会抱有任何负罪感的,呵呵,当然是这份爱。
给李亦然打电话,无人接听。
想了想,自己去超市买了点水果带回家。
准备节目单,更新博客,点击量半年来增加了五万,也是不小的数字了。
突然想起步入这个行业竟然也有些年头,在新近台里的新人眼里也是前辈的身份了,最初到现在,新鲜感没了是真的,竟然好像连责任感也少了,动不动就旷班请假,博客上之前一个礼拜全是听友的疑问。
你去哪儿了啊?
去了哪儿,其实哪儿也没去,对一份工作的态度,改变了也好,最后倒还真有负罪感。记忆不再新鲜,质感还是在的。
就害怕有朝一日彻底厌倦,到了那时,该如何?
无时无刻,随时都有人出来有人消失,没人能真正意义上地被所有人记住并怀念,至少曾经存在的说法固然也好,如果这个曾经存在也被质疑,那或许
不是自己想要的。
谁都没说,都觉得很好。
辛扬自己却觉得,一切需要改变一下,对自己,对别人,换个环境,好好想想,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固定的轨迹走得厌了,往往偏离。如果有更新鲜的人,对这份事业有更多的热情和想法,适当时候,就该做一些适当的事。
于是李亦然刚进门喊了句我回来了,辛扬就从卧室跑出来说,我们出去旅游吧。
一时没反应过来,李亦然张着嘴巴重复,“旅游?”
“嗯。”
辛扬穿着格子睡衣,单薄,因为暖气的缘故,脸上有一团明显的红晕,看上去很生动,认真的,无比认真的表情。
李亦然有些慌,“怎么突然要去旅游,不是”
“你别瞎想,就是想出去走走,在某个陌生的地方好好待一段时间,老实讲,在这里待了几十年,有点厌倦啊"接过李亦然的包,有些慨然地说。
李亦然才松了口气,“是因为上没去成吧,行,怎么都行,不过再等我一段时间,不会很长,我理完手头的事儿就跟你走!”
“你说的啊,别反悔。”
“我巴不得出去呢,嘿嘿。”
“对了,“辛扬眼珠一转一脸幸灾乐祸,“我妈说,她想见见你。”
“你怎么今天尽给我扔重磅炸弹。“舒服地躺进被窝里,李亦然不满地揉揉辛扬的头发。
“要还是不说我妈一准给我拖回家去,母爱是伟大的,你呀,收拾收拾好等着我妈的厨师教程吧。”
“你妈就,没意见?”
“什么意见?你说,我和你?”
“嗯?”
“没有,我妈你表情怎么这么严肃啊?”
李亦然眨眨眼睛,“有吗?唉,真想不到你妈这么想得开。”
“怎么说话呢你。”
“你是没见我爸那阵杖,当初没当场把我打趴下,现在还梗着呢,对我他简直是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说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我爸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的,一直没敢跟他说。”
“所以说,咱们这也算是弱势人群?”
“还残障人士呢,睡吧。”
“嘿嘿”
都带了懒懒的尾音,关了灯一片黑暗,只恍惚从被子里传出一句话,复又没了声响。
“你最近都瘦了,得好好给你补补”
四十一
辛扬郑重给KK递了辞呈,说明了理由,“将会有一段长时间的请假,还不如这样,省的再麻烦大家”。
KK没表态,当然也很震惊,苦口婆心了一番,只说跟台里商量一下,“我说人才啊,你怎么舍得走,当初是谁哭着喊着说要一辈子搞这个的来着。”
辛扬自己也被说得有些惘然,怏怏地做完节目,又被柯宇叫进了办公室。
劈头一句,我不同意。
辛扬耍赖,那我还是要请假,我要出去,很长,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在。
柯宇也坚持,留职,停薪也罢,不许走,你不做这个你能干什么。
叹气。
相对无言,柯宇扔了句,“别什么时候都老想着别人,你以为是好心,当自己是救世主呢,谁都不需要你拯救。
辛扬纳闷,“你怎么知道我”
柯宇没理会,想了想口气又软了些,“她那儿我已经有安排你其实也很舍不得吧,想想你最初为什么要来干这个,不是科班出身,当初也受那么多苦,这么久都熬过来了,真的就这么放了手?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事实是,没人愿意看到你就这么走了,明白?”
辛扬歪着头,不说话。
说话啊你。
“老实讲,真的有点烦。”
不可置信的脸,柯宇抿紧了嘴。
“我想过了,虽然喜欢,有的时候也还是保持点距离更好,做DJ的确带给我很多快乐,也觉得满足,毕竟能随心所欲地说这么多话还有人听,是件虚荣,也高兴的事不过,“顿了顿,辛扬盯着柯宇的眼睛,“还是觉得,不应该违背自己的真心,现在真的想出去走走,不是单纯地想换份工作而已。”
出了广电,回头看看,几年来进进出出的地方,不仔细看还真不觉得它其实已经有些陈旧。
时间这东西,呵。
最终的结果是,到走之前一直上节目,走以后就算停薪留职,但半年后一定要回来,节目保留,中间由童心代班。
也好。
无事一身轻,能让他这么坚持的,其实就是李亦然昨天的一句话。
决定了就去做吧,反正你做什么决定都一样,我没判断力的,一律听从。
想想以前,自己何时这么决断过,荏苒吧。
剩下要做的事也就只有带李亦然去见自己老妈,还有,去医院复查一。
然后安心二人世界。
不错不错。
在车站给李亦然发了短信,独自一人去找莫路。
他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该见一面。
莫路已经先到,喝着他一贯爱喝的桔子汁,辛扬不能喝酒,他便也渐渐不接触酒精,找了别的代替。
这种代替一旦成型,竟然会是多年。
没有上见面时的神采,整个人也有些赧然,大概跟气候有关,可一到冬天就萎靡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而是自己。
不想想太多,笑了笑,走过去坐到他对面。
四十二
“最近好么?”
“挺好,你呢?”
“也挺好。”
"”
万恶的沉默,辛扬装作不经意地转头看着窗外,人流往来,偶见一两个神色倦怠的,拖着步子走过去。
莫路喝了口东西,也转头看外面。
“以前也经常蹲在路边,一人捂一杯两块钱的咖啡,盯着走过的路人发呆。”
辛扬笑:“是啊,蹲那儿跟俩混混似的。”
“今天找我是?”
辛扬正色,“其实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嗯?”
“你现在会不会特别恨我?”
“怎么了?“莫路问。
“其实几个月前我才看到看到你留下的话,不过"辛扬视线转回来,盯牢了莫路弯弯的眼睛,“老实讲不管你信不信,在那之前我都一直在等你回来,虽然你走得很莫名,也让我显得滑稽又悲情,甚至不敢想到底发生什么事,但还是,还是想要等等看”
“我再没跟他们提起过你,好像已经把你放下了,忘记了,但其实自己也知道,还是有希望,还是想等。”
“辛扬”
“然后"辛扬挺直了背,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然后看到你留在CD里的话,当时很难受,过后却有些释怀。那个时候已经跟李亦然认识,我发现等你只是为了等到一个适当的理由,CD里的话也几乎催化了我和他的关系”
“哪知真见到了,反而慌了神,无法面对一般,甚至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明,明明背叛的不是我啊”
莫路的眼眶迅速泛红,看得辛扬也几乎说不下去。
“对不起”
“所以,你现在愿意讲讲,你为什么走了么?你回来这么久都没说,其实是我没勇气听,现在我觉得我已经可以了。”
莫路低下头,仿佛挣扎了许久,才抬头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说对不起。”
辛扬叹气,认命一般要站起来。
莫路急道:“你等等!”
辛扬看他。
“我爸他毕业前就安排我去他同学任教的大学继续念书了,我不愿意,他也知道了我们的事,呵,说如果不去就直接去找你家人谈那个时候,真是想直接带你跑了算了,但是”
“我扔了电话,电话卡也冲了马桶,我爸拿我没办法,打算去学校打听,我妈那段时间身体很不好,僵持不下,她让我陪她去北京修养,说身体好一点以后替我向我爸说,可她后来还是反悔了。你记得那段时间接到的几个陌生电话么?”
“那些都是你打的?为什么不说话?”
“打了几,都没勇气说点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事情一塌糊涂,我那时心里真的很乱也许送你CD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预感吧,我妈哭着让我放弃你的时候,我实在是”
“所以你就放弃了?什么都没说就去日本了?”
“对,在北京待了一段时间,就跟我妈去了日本,再后来,“莫路一直低着头,辛扬脸色极不好看。
“再后来,就作了罢。”
“一个朋友后来跟我说,这样真的对你太不公平,我这么不辞而别离乡背井,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落跑,让你一个人怎么办?实在无法再继续做些什么了”
“去年有段时间我妈状况特别不好,有一天她流着泪把我叫过去,跟我道歉,说知道我这两年来一直都不开心,她一直在想到底怎样才还是对我好,总觉得我肯定会很快放下,结果似乎跟她预料的背道而驰。”
“我当时懵了,她最终还是愿意接受一个同性恋的儿子,而我却那么快就”
“羞愧吧,是羞愧。“莫路抬起头,眼睛像多年前站在宿舍床下叫辛扬起床的少年那般湿润,两张脸重合又分开,分开又重合,像丢掉了这多年的时光。
现在这张脸,已经遥远得模糊成了一个点。
“我们回不去了吧,我知道。”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坦然豁达,却叫人黯然。
辛扬张张嘴,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他本来想说,对不起,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这话放到现在,难保不被当作笑话吧?
既然都放下了想开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辛扬开口:“说得很对,回不去了,也没人会回去,谁不是向前走啊,还走得很快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一直想知道的,现在我都知道了,也了解了,谢谢。”
辛扬觉得自己笑得特别灿烂。
再见。
辛扬站起来,笑容还留在脸上,转身出去。
后面的人不说话,也没动。
直到辛扬推门出去,走远。
莫路盯着喝了一半的果汁发呆半晌,拿出手机来。
“爸,嗯,我明天回去,对,婚礼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没有坚持的必要吗,我以为你像以前那样会给我大大的惊喜,辛扬你不知道,这一刻我有多恨你。
最后的机会和满怀希望,我还是想,带你一起走。
可是。
辛扬机械地走着路,一直直走,不想拐弯。
电话拿出来,没有找名片,直接输入号码。
“李亦然,你过来。”
尾声
“想哭就哭,你这张脸未免太皱了些。”
“一个大男人,你成心让我丢人怎么的?“吸吸鼻子,辛扬使劲笑。
“你真够可以的,就这么一个人去找他了?不过说清楚了也好,呵呵,你现在可是了不得,比我还有办事效率。”
“你能不要这么调侃一件严肃的事情么,算了,反正跟想的一样,知道原因了,也该结束了。”
“真奇怪,我一点都不担心你跟他跑掉,喂,你要不要吃点面包?”
“不要你那边怎么样了,我马上要走,待不下去了。”
“差不多了,最多一个月。”
“呼”
一个月后。
国际机场。
李亦然临下车还在打电话,着对电话低声下气,辛扬在旁边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爸我真的一个月就回来,到时候一定立刻马上回北京好吗?真的真的,哎,好了好了没电了,再见再见。”
挂了电话,辛扬歪头,嘴一撇,“你还有这么孙子的时候哦哟。”
“你当呢。“关了手机,李亦然没好气地咕嘟。
“还有多久?”
“半个小时左右吧,还能再坐一会儿。”
“没少带什么吧?”
“没,“李亦然顿了顿,突然想起包里放着的莫路寄来的请柬,红色烫金,陌生的新娘名字,“没少带什么,都带了。”
莫路的短信是昨晚发来的,简单几个字,给你做个纪念,不要告诉他。
“呵还是有点冷啊外面,不过回来的时候估计就差不多该暖和了。”
“嗯,冬天就要过去了。”
两个人站在落地玻璃前看着飞机起落,一个个灵魂也同样起伏不停。
再回来时,冬天就过去了吧。
番外・游记
这是第二来日本,第一因为李亦然老爹的胁迫只待了半个月就回了国,两个人火速分头去见过亲戚,谢绝了热情的向导要求以后就两个人自由活动了,但也只是在比较有名的地方走马观,这回趁年假出逃,又查了不少资料,便走得随性了些。
没能赶上东京最有名的火大会,商量了一下,江户川区的还在时间表里,规模不小,应该值得一看,便决定去了。前一天在酒店里却也没有兴奋得不行,辛扬翻着地图看线路,李亦然则无聊地看着听不懂的电视节目,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咱们需要穿浴衣去么?
辛扬抬头:“昂?你竟然知道?”
李亦然不屑:“哼少瞧不起人,我好歹也是研究过的人不过你这口头禅到底哪儿学来的?”
“什么?”
“昂?”
"”
“我觉得有点冷。”
“所以睡觉吧”
“你明天可以穿酒店的浴衣去睡觉!”
“喂,腿放一边去。”
“哦。”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听话过来过来嗯”
“嘿嘿”
壮观。
去往目的地的地铁上几乎全是着浴衣的年轻男女,漂亮的男生女生,素色或者颜色比较鲜艳的,穿起来也都很好看,辛扬看了一圈,突然说:“觉得我好老。”
李亦然盯了他一眼,郑重说:“的确。”
沉默。
“我发现你”
“怎的?”
“去死吧。”
到的时候还早,在路上稍微逛了逛,一眼望过去全是斜别着一朵的女孩儿们,旁边的男生都薄得像片纸,提着素色包袋,腰带系得很低,辛扬转头问:“我们会不会很怪?怪叔叔那种?成群结队的那种?”
李亦然笑,也不搭话,拿着相机却不拍。
烟中心就在不远的公园,越近人就越多起来,到都有警察在维持秩序,卖炒面和饮料的摊点跟前排着很长的队,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奋的神色,辛扬慢慢走了一段,觉得不对,回头一看,李亦然在后面不远的地方站定,举着相机,对着自己的方向按了快门,然后快步走过来。
“干什么呢?“辛扬要接相机过来看,却被李亦然躲闪开了。
“回去再看吧,快开始了,快走。“拖了辛扬的手往前走,辛扬四下看了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也只能任由他拉着。
开始放烟火,隔几分钟就有豪华的烟点亮天空,其实本身和别的地方并没什么两样,只是某种感觉让辛扬觉得安心,这跟身边站着的,拉着他手的,脸上有淡淡光亮的男人大概不无关系,费力昂着头,不去看旁边的人也觉得幸福的,这种感觉。
换个地方,其实也都一样。
回来的路上一直顺着人流走,身边人们的木屐发出的声响倒有些滑稽,天色也不早了,他们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李亦然却突然慢悠悠地说:“有点事情要跟你坦白一下”
“什么?“走得有点气喘,辛扬问。
“你,不是曾经说CDR那首歌的歌词写得很不错么,其实是我写的”
"”
“干嘛不说话,不相信?”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憋到现在才说的是想我今晚好好犒劳你一下吗?哼哼。”
“真的是我写的。“李亦然急了,“不信我给你背一遍。”
“寂的夜/所有秘密安然入睡/柳林风声夹着末日呷吹/我亲爱的你在找谁
寂的夜/它带我去别安睡/所有结束不过悲剧开始/酿造一颗黑暗的心
想旋转变慢的时间/想回忆又想忘怀/告诉我该怎么办/我沉沉睡去/待它们醒来”
“真的是你写的?”
“嗯。”
“虽然念得好像诗朗诵不过今天听起来,气氛还真的挺适合。”
“伤感了其实是故意要念的,你不感动?”
“感动。”
“当时Brain给我听了曲子,说找不到好的词,自己也一时没灵感,他跟我讲了大概的感觉以后,有一天,嗯,就那样写出来了,比较诡异。”
“嗯,我能感觉,很不错,我当初不就说了。”
“所以说,咱俩是注定的不是。”
差点要忘了还有这么一段插曲。
李亦然歪头看一直默不作声走着路的辛扬,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了,这首歌,确切地说,是莫路走以后他写下的,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故事都固执地在脑子里徘徊冲撞,多少让他觉得有些烦躁,这歌Brain的原意其实只是想简单地做成一首关于行走和旅行的偶感,他拿来以后反复多,心里却有东西想宣泄,物极必反,最终版本却只能给人"宁静"的惊鸿一瞥?说来慨然。自己本来也不甚在意,但在看烟的时候却突然想起来,或许歌词多少都有些预言的味道,有的秘密终归于沉默,寻找般的等待也未见成行,离别在它之前就已发生,悲剧和黑暗不再等同,时间,回忆,忘怀,诘问,一切清明,却不忍心天下大白。
私心地想,最好一辈子,这些暗的故事都不见天日吧。
虽然有些卑鄙,但这确实是李亦然真正希望的,纯粹的幸福,就是不知道。
坐JR线观光,上面有很多去度假的人群,他们在中途的车站下车,出口几乎没什么人,也没有检票的工作人员,两侧是高山绿树葱簇,沿途有没及小腿的清澈溪水,附近村落里不时有钓鱼的人,站在那里百年不动一下,看似很耐心的样子,两人小心地走过,也不说话。
一路上只是看,偶尔拍一两张,两个人都背着包架势十足,碰到路过的人了会拜托他拍张合照,李亦然的手搭在辛扬的肩膀上,在阳光下露出一排白亮亮的牙齿笑得好似白痴,这是辛扬后来看照片的时候总结的,李亦然很郁闷。
辛扬一贯笑得很矜持来的。
住的酒店附近有个神社,刚好最近有个祭奠活动,稍微问了一下,虽然规模小,但还是什么都有的,只带了相机就过去了,捞鱼抓黄鳝,正宗的章鱼丸子烧,射击游戏,还有颜色鲜艳的式冷饮,李亦然问要不要买,辛扬嗤了一声说,老大不小的于是最后也只是稍作停留,看了抬轿的活动就离开了。
一路闲逛聊天,街面相当干净,途经的公园附近也几乎没多少人,只有他们两个晃悠着在走。
“章鱼烧味道挺不错。”
“带来的开心果吃完了么?”
“没吧,应该在箱子底下还有一袋,我放的。”
“乖,知我者易燃易爆也。”
“什么?”
“哈哈,我记得最早对你名字的印象就是易燃易爆!”
“哈你真是。”
异国的黄昏,稍加渲染就很有气氛的时段,恰恰适合。
另一种澎湃。
“刚刚许的什么愿?”
“说不出来。”
“到底是什么?”
“公园到了,进去看看吧。”
“喂”
辛扬回头看停在原地皱着眉头的李亦然,眉头也皱了起来,嘴角却扬了扬。
“回去告诉你。”
时间在走,公路上依旧是扑鼻的热浪,游泳池里依旧是躲避酷暑的消夏人群,冷饮店里依旧是偷偷地装作不经意地触碰了喜欢的人手臂一下而腼腆不已的男生。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一样,就像曾经在乎到翻天覆地的一枚冰淇凌已经无声无息地跟随某个消失在拐角的漫不经心的小孩一起离开一样,基本已无踪可寻,当然,以为会如鲠在喉的到头来也只是寥寥。
我们所能做的,只有紧紧握住而已。
时间走远,时针归了零。
还好有你,陪我守着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