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 第二部+番外

《燃烧》第二部 上 BY:天空
文案:
单飞明显的挑衅威胁,只为逼得谢擎交出谢天麟。单飞与谢擎之间原本无声的暗涛,略渐浮上台面。谢天麟成为交易的筹码。
单飞想为谢天麟谋得纯粹的自由,只剩下最后一张王牌──警队内鬼;谢天麟想替单飞排除一切的危机,也不惜压上谢氏企业当作赌注。
走在枪口上的两人,将会是如何的不顾一切,以自身当作诱饵……
1
这一个月来,单飞挨的骂比他进入O记这几年的总和还要多,另外就是停职,从单飞的面色看来,他已经被停到了完全找不到郁闷的感觉的地步。
「你看看你的样子!跟街边上的小混混有什么区别?!」蔡航狂怒地叫道。
趴在门上窃听的杨帆和叶利面面相觑,蔡航一向是以温和友善着称,在整个九龙区的所有警司里,他算得上是第一善良人。今能把他逼到暴走,单飞算是创造了一个奇迹――嗯,不过不稀奇,单飞擅长这个。
「本来是有,」接着,他们听到了单飞懒洋洋的、无赖的声音,「不过你拿走了我的警员证,所以没有区别了。」
他们猜测,单飞一定是上午在谢擎那里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滚出去!」
果然,在两秒钟的沉默之后,他们听到蔡航的怒吼声。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把自己藏到墙角,就看到蔡航办公室的大门打开,单飞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Yes Sir!Good Bye Sir,」
「滚!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蔡航的狮子吼从敞开的大门里传了出来,震耳欲聋。
单飞耸了耸肩,关好了房门,才一抬头,就看到鬼鬼祟祟的两条人影。「你们干吗?」他问。
从表情上看,刚刚蔡航的激烈「教导」似乎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单飞除了比平时更吊儿郎当一点之外,没什么变化。
「偷听。」杨帆摊了摊手,「老蔡似乎被你气疯了?」
「还用偷听?」单飞脸上现出了一种极为不解的神情,「难道不是整个警局一起收听的吗?」他扬了扬眉。
「原来你知道啊。」
叶利看起来并不是想要表扬单飞,于是单飞立刻侧过身,痛苦地把前额抵在墙上,「拜托,拜托,求求你,不是现在。我要疯了。」他拥抱着墙壁,闷闷地说。
叶利觉得要疯的其实是自己,「你不是『要』,你是已经。」最后,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停职了也好。」
杨帆拍了拍单飞的肩膀,「兄弟,没什么大不了,当休假好了。这里交给我们也是一样。」
「我知道。」单飞虚弱地笑了笑,「我去吃午饭。」他说,匆忙地走出杨帆和叶利的视线之后,他拿出手机。
他已经考虑了一个上午,足够长的时间,令他疯狂。
☆☆☆
谢氏大老板的办公室电话一点也不难查,之前他们甚至给这部电话安装过窃听器。
不过谢擎很聪明,他发现了这个多出来的物品,并且成功地戏弄了员警――那是去年夏天的事,就是在那时,单飞第一直接跟谢擎打交道。
忽然之间,单飞有点明白自己面对谢擎时感觉到的压力从何而来:他虽然在面对谢擎的时候从未退缩过,但是,在心里他不是不怕那个老家伙――他们明暗里交锋过几,但单飞从来没有赢过。现在他需要赢一,而且必须是漂亮的。
而谢擎是该死的精明狡诈

接电话的是谢擎的秘书,声音甜美而且高傲之中还不失礼貌:任何人都知道,在一个公司里,什么人都可以得罪,但唯独不能得罪的就是大老板的秘书。他们的实际权力往往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职权。
「告诉你们老板,」单飞并没有太好的心情来寒暄,「单飞找他。听着,我是员警。」
在秘书小姐企图以老板在开会的藉口拒绝他时,他即刻把身分砸了出来,并且对此毫无内疚的感觉,「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如果有所延误,你需要负刑事责任。」
于是,他很快就听到了谢擎的声音。
「单督察。」一点也没有惊讶的意味,他等着猎物上门。
「贱人,你想怎么样?」单飞咬着牙道,措辞理所当然地毫不客气。
电话那端传来了略带笑意的冷酷声音:「那么看来,一上午还不够,你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考虑该怎么面对我。」
「你别弄错了。」单飞冷冷地道:「我不是在求你,我做任何事也不是为了你――你我之间纯粹是一场交易。我不需要舔你的屁股。」呼吸,他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像早上那么鲁莽――那么蠢。
「以你的聪明你不会不知道,」谢擎慢悠悠地说:「一旦你进了这个圈,那么就再也没有任何跟我讲价或者谈判的资本。你会蠢到把它当成一场交易吗?」
「你忘记了,」单飞迅速地转过几个念头,他哧笑道:「我跟你其他的内鬼不一样。我是个无赖。不管是现在还是合作之后,你和我的关系都不会有一丁点的改变――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撒手,我欢迎任何可能存在的人来企图毁掉我或者我的名誉,你呢?」
他将声音放轻松,充满恶意地反问道:「对于无法控制的人,你有胆量用吗?」
「激将法对我来讲没什么用。」谢擎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淡漠镇定,找不到一丝破绽。
单飞的手指微微地有点颤抖,冷汗将掌心浸得冰冷湿滑,「直接说不敢,我不会更看不起你。你本身就已经是一个人渣了。」
他没有任何本钱,除了他还有一个可以利用的身分。但整个九龙地区的督察多的是,谢擎不缺他一个。
OK,单飞,冷静,他对自己说,其实你还有筹码,只不过现在还不是亮底牌的时候。虽然跟谢擎交易是最便捷的方法,但你并非没有退路。
「单督察,你展示自己的方式相当特别,」又是那种令单飞作呕的品评语气,就好像他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不过令我很感兴趣。」
「感兴趣?」单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过遗憾的是我感兴趣的是你儿子,你对我来讲太老了。」
从耳机里传来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单飞满意地发现自己已经成功地令谢擎抓狂,虽说这对他来讲没什么实质性的好――或许还会有很大的麻烦――但是他很爽,在羞辱谢擎的过程里。
「很好,现在你令我对你相当的有『兴』趣!」谢擎的声音初带着这么明显的火药味道。
这可是个意料之外的惊喜,单飞敏锐地意识到,情况可能会比自己预料的要好。「真荣幸,保持兴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谢天麟?」相对比谢擎的怒火,单飞自然变得更加轻松。
「你会知道。」
在谢擎爆发之前,单飞聪明地挂断了电话。
那么现在,单飞知道,他需要等,谢擎对他的惩罚――这个暴君不会就这么接受这种侮辱,而毫无反应。不管那是什么,都将成为一个契机。他怕的,只是谢擎毫无反应――这意味着他陷入僵局。
☆☆☆
谢擎大概已经做了什么,只不过是在单飞看不到的地方。或许是,或许不是,毕竟他不会那么焦急,因为面前看不见的黑暗――他跟单飞所的位置根本不同。
单飞从叶利那里拿到谢擎的详细资料的时候,已经接近晚餐时间。这是不合规矩的,叶利擅自将重要资料影印,然后交给这么一个闲散的人员。
「如果你想挟持他,」叶利从云吞面里抬起头,「我劝你别想了。他上厕所都会找一打人围着。」
「暴露狂?」单飞心不在焉地翻弄着资料,「唔?谢擎这大半年养了一个情妇?」他忽然停住了浏览的目光,饶有兴趣地盯着文件中夹着的照片问道。
「一个小明星,选秀出身。不过跟了谢擎之后就铅华洗尽了。大概有半年多了吧?她没再出现在任何一本八卦报刊杂志上。或许是她一直居简出,不过我看更有可能是谢擎的缘故――如果必须选择,他更愿意上悍匪警讯,相比较而言这个不辱没他的身分――你怎么打算?
「哦,不……这没用,我告诉你,谢擎对她,跟你对谢天麟不同,他不会爱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我敢打赌,那个小明星在他心里不会比九龙塘的一个鸡更重要,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个干净点。」叶利喝了口啤酒,道:「他过去的那么多女人,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嗯……可是谢擎很疼她。」单飞紧锁着眉头,逐字逐句地反覆阅读照片下面的段落,「频地去探她,超过了对他以往任何一个女人的关切程度……哪,你看,还有,这老家伙把谢氏在沙田的酒楼过户到了这个女人的名下……
「除了带她进门,其他的谢擎做了全套。」他思忖着,「即便这混蛋不爱她,那么,她至少在某个方面吸引他……应该说她有利用的价值。」
叶利放下了筷子,沉思地看着单飞,「你到底怎么打算?」他的声音隐含着爆发前的火药味,「我不赞成你犯法,不管你有多紧张谢天麟。我帮你的底线是你没有为他而堕落。」
「两个错误。」闻言,单飞从文件中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叶利,「第一,我习惯钻法律的漏洞,而不是触犯法律。」
他似笑非笑地道:「第二,退一步说,即便我真的做了违法的事,那么也是为我自己而非其他任何人,你明白吗?」
一个月之前他胁迫谢天麟不是叶利和杨帆的责任,一个月后他不择手段对抗谢擎,这不是谢天麟的错。
只是因为他单飞,想这么做。
够不够明白?
叶利火气十足地瞪着单飞那张在他看来十足白痴加欠揍的脸,半晌,忽然挫败地趴了下来,用额头抵住饭桌,「没错,这是我认识的那个混蛋……」
他为自己感到悲哀,居然给这么一个「道德败坏」的员警做兄弟,这还不算最糟,更糟糕地是,他居然感觉到自己为此而欣赏这么样一个混蛋。「看来,我已经堕落了……」他低声嘀咕道。
单飞将摊在桌上的文件小心地收好,站起身,「很好,今后O记就是咱们黑风双煞的地盘了,你知道,为了这一天,我整整了三年的时间来薰陶、腐蚀你……」
他侧过身,敏捷地躲过了叶利砸过来的两支筷子,「哎喂……冷静,我消失!」对视着叶利喷火的眼睛,单飞投降般地举起手退向餐馆门口。
「……阿利,」非常突然地,他停下脚步,「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说我背叛了我自己的誓言,你会相信吗?」
他问,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敛去,以至于叶利无从分辨,他到底是不是认真地想知道答案。
非常困惑地,叶利看着单飞――那双活力四射的眼睛里有什么正在跳跃着燃烧,黑暗的阴影使原本熟悉的火变得陌生而遥远――他不知道是谁点燃了这种无法触摸的火焰,又是谁令它空前地绚丽耀眼。是谢擎,还是谢天麟?
「你会食言而肥――这你非常擅长,」片刻的斟酌之后,叶利回答:「但是你从来也不会背叛自己。」
没有什么人,或者什么势力,能够强大到令单飞臣服,除了单飞自己。
单飞噘起嘴角,「我的抽屉。」他扔过一把钥匙到叶利的面前,「现在交给你。」然后,他走出餐厅。
叶利端详着这个银色的小东西,半晌,低声咒骂着,把它握进掌心。
☆☆☆
辛国邦。
……那是一张便笺。它出现在单飞的门缝里。
或许是昨晚,也有可能是今早,总之,在单飞筋疲力尽地打开房门的时候,它像片树叶一样飘落在他的脚前。
单飞把它拈起来,翻覆着纸片。这只不过是他思索时下意识的动作,其实他并没打算从这张纸片上得到什么线索。
很简单,他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谢擎……的某个狗腿子;同时,他也知道它代表了什么――一场谋杀。
这是谢擎的命令,但谢擎永远也不会承认它。单飞可以选择,做,或者不做。
如果他不这么做,那么很好啊,或许不是永远,但至少在单飞被恐惧煎熬至死之前,他是不会见到谢天麟了。
OK,那么他还剩一个选择。
而杀辛国邦跟卖情报给谢擎虽然都是犯法,但在程度上可完全不一样,单飞当然明白。
「狗屎,」他低声道:「我知道我身手好,我也知道你不需要我提供的情报,」他掏出打火机,打着,看着青蓝色的火苗将便笺慢慢吞没,「但我好歹也是位督察,没必要把我当打手使唤吧。」

很明显,谢擎在耍他。无论他做与不做,都一样无法挣脱痛苦的沼泽。
橘红色的火苗散发着光热,投进黑色的瞳仁中,映射出一抹冷酷的笑容,「不过,多谢你的帮助。」他无声地说。
最后一点火星闪动了一下,熄灭在烟灰缸里。
把手指插进头发里,只余下拇指按压着太阳穴,单飞觉得大脑已经疲惫到停转。也许睡一觉能让头缩小到应该的尺寸,但……他看了看卧室的房门,那惊恐的目光就像里面有什么怪兽会扑出来一样,算了,如果再这么噩梦下去的话,他会把睡觉给彻底戒了。
比起疲惫,单飞更受不了的是,无时无刻不存在于他头脑中的焦虑和恐慌带来的煎熬。他真他妈的不知道,谢擎会对谢天麟做出什么来!
把屁股挪到门口,老兄。单飞对自己说,尽快解决这件事。
你能行。
☆☆☆
时间不算太早,街角的茶餐厅已经开始营业。单飞钻进去,胡乱地点了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他的目光根本就没在MENU上停留一秒――不过有一样是很重要,那就是浓咖啡。
这都是佐料,主菜是柜台上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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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如果他用自己的手机给谢擎打电话,那么谢擎绝对会气疯了的。若是在单飞拿到那张纸条之前,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他乐于执行,但现在,不,除了半夜叫人起床尿尿这种小孩子把戏,他拿得出更实际的方案。
「喂?」谢擎的声音清晰沉静,很符合世人对谢氏老板的印象。
「我要在动手之前见一见谢天麟。」单飞不想兜圈子,在这之前他已经做够同类的事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毫不迟疑的,谢擎语调平稳地否认着,「我希望不会再接到类似的骚扰电话。」
他妈的!
「你和我之间有一笔买卖!」单飞怒道:「你这个缩头乌龟!」谢擎的否认在他的意料之中。为了防止给单飞留下任何把柄,他绝对会否认任何与此相关的事实,「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保证!」
「如果是合约上的事情,你可以去找端木律师讨论。」再不给单飞任河开口的机会,谢擎挂断了电话。
好!撇得很清!一切都与你无关是不是,老混蛋!
单飞想了一想,并没如谢擎期待的那般暴跳如雷,他轻轻地撂下电话――他知道谢擎想做的滴水不漏,一切都推委到那个律师身上。
嗯,端木?太好了,没问题!
☆☆☆
端木只是一个打工的律师,他自己一直这么认为,跟同行一样,名声、钱,这是他追求的东西,谢氏满足了他的一切梦想。
他要名声,那么好,在业内无论再孤高的人也好,都会承认,能够打败众多竞争对手争取到谢氏这样一个东家的,绝对是顶尖的律师――你可以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但你得相信谢擎的眼光。没有他过人的胆识和精准的眼光,就没有谢氏天下。
端木还要钱,这更容易,对于有用的人,谢擎从来不会吝啬――他知道该怎么赚钱,也精通该如何钱。
这是他的梦想!一个年轻有为的律师,他还要什么?除了自己的小命岌岌可危之外,这一切真的完全符合端木的梦想。
坐在会议室里的时候,他有点鼻子发酸。他真的很小心了,这么几年来一直游移在悬崖边缘,谨慎地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不多说一句,不多走一步。然后这一切全毁了,都是因为一名傻瓜员警的一句话。
他记住那个白痴了,叶利,没错,端木知道自己到死都不会忘记!
谢天麟不是一般的纨裤子弟,他精明干练,聪敏决断,举止高贵,相貌俊雅,他的个人魅力跟他的身家背景,一同打造了一个光彩夺目的青年才俊。而谢擎,他以自己的儿子为荣,他就把他当成谢氏的活招牌一样――谢氏出品,品质保证。
这没有人怀疑,谢天麟是这么出众,这么吸引人,尤其是女人。所以华安琪为他神魂颠倒,所有人都认为是理所当然,而且这也是喜闻乐见的一种结合,无论是对华家还是谢家来讲。他们在交往。

所以谢天麟他不是同性恋,他就不能够是同性恋!
端木双手抱头――这世界真是疯了!谢天麟不只是同性恋,用叶利的话说,他竟然还为了某种目的,恬不知耻地色诱一名督察――而且还是一位员警之星。
端木对于自己有幸成为第一批得知这个惊人消息的倒楣蛋,非常无奈。这个小秘密瞬间就拉近了他和谢氏父子的关系,近得就像心头的一根刺一样。
他得向谢擎表示他的忠诚,因为他没得选择,要么忠诚得像一条狗,要嘛……永远都不能开口。
他选择用一种方式证明,自己永远不会损害谢氏的利益,确切地说,是谢擎不露痕迹的授意,他选择把自己染黑。
☆☆☆
单飞推门进入到谢氏内部律师专用会议室的时候,看到端木正站在窗前发呆。
「怎么?在哀悼你的良心?」
对于自己未来的合伙人面上依稀带着的痛苦,单飞选择了毫不留情的讽刺。哈,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搭档,这叶利可以作证。
「不管那是什么,」端木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单飞,「总之,是一个道德败坏的员警所不具有的。」
「你是说狼心狗肺?」单飞大咧咧地坐在端木办公桌的对面,将脚搭在桌子的边缘,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随手用端木桌上的打火机点着,「好,现在让我们谈谈吧。」吐了一口烟圈,他说。
隔着淡淡的烟雾,端木厌恶地看着充满了流氓习气的单飞。
所有的广告都是骗人的,哪怕是政府的公益广告也是一样。
所谓的员警之星,他不过是一个无赖,一文不名的小混混,或者,一条谢擎放养在外的野狗――野狼。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不需要我重复。」非常小心地,端木不打算留下任何口实。
这在单飞的意料之中。
「我来跟你谈订金。」他笑嘻嘻地说:「让我见他一面,最好在有床的地方,你明白,是不是?」
这名警队败类的眼神令端木想吐!就在一秒钟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对一个人的评价不能够再低,但立刻,单飞就证明他错了。
「这我作不了主!」他反感地说道,侧过头。冲鼻的烟雾令他的头神经性地疼痛。
「我靠,你吃屎啊?那么,有什么你这个饭桶能作得了主?」单飞骂骂咧咧地道。
真令人抓狂!不过幸好他不需要忍受这个无赖太久,很好,他不需要!端木忍耐着,「我会负责把你的意思转达给老板。」
「老板?谢擎?」单飞诱导性地道。
「这与你无关!」端木警惕地说。他警告自己不能够泄漏谢擎,绝对不允许!
「那么好啊,告诉你老板,让我见谢天麟一面,我去杀辛国邦,否则我不会干!你是我的钦定搭档,这你总能做得到吧?!」单飞坚决地说,不容回转。「什么时候我能得到结果?」
「就这两天。」端木感觉头更痛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谢擎提谢天麟……老天,他能不能装作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小秘密?!
「哦……」单飞拉长了声调,懒洋洋地道:「辛国邦可是个警司呀。」他站起身,掐灭了香烟,慢慢踱到端木跟前,「你确定是在说他?」
端木恨不得一头撞在窗户上!「不,当然不是!」他矢口否认,感觉头昏脑胀。
「那么你的老板谢擎跟你交代要我杀谁?」单飞笑吟吟地逼问道。
「他没让你杀任何人!」话一出口,端木真的要跳楼了。这种问话手段,他应该很擅长才是!
「哦……你的老板是谢擎呀。」再一的,单飞慢悠悠地道,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支银色的笔状物来,「我刚买的,也不知道录音效果是不是令人满意。」
端木的头彻底大了,而且他感觉还在不停的一圈一圈地膨大!
「那么现在,」单飞好心地扶住似乎要跌倒的端木,热情地建议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交易了?」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端木怒吼道。
「很简单,对你来说。」单飞轻声道,顺手推开窗子。扑面的凉风令端木感觉清醒了不少,面前摇晃着的物体也渐渐稳定下来。
「是什么?」端木甩开单飞的搀扶,来到桌子对面,非常迅速地,他捡起了单飞掐灭在烟灰缸里的烟头,「你用迷药!」他冷笑道。
如果不是这个,那么他实在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反应变得如此迟钝,仅仅是心烦意乱并不足够!
「Bingo!」单飞笑嘻嘻地对他竖了竖大拇指,「你还是满精明的。」
「现在,你给我滚出去。」端木冷冷地道:「这就是交易,你可以保留你的录音,但我会保留有着你唾液的迷烟。我们可以看一看法官和陪审团会怎么判。」
「啊,」单飞坐在端木惯用的老板椅上,面上的表情是端木无法理解的得意洋洋。
「只有一个问题,」他竖起了一根手指,「没有陪审团,只有一个法官――谢擎。你愿不愿意冒这个险?」
端木充满了恨意地看着单飞,就像是想把他撕碎。
☆☆☆
如果谢擎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如果谢擎知道任何一件跟单飞有关的事,他都不会高兴的。单飞不是他能预测的人,这本身就是个坏消息。
其实,这就像单飞本人对谢擎持有的感觉一样。除了憎恶,还有恶心,而且这种感觉,在他站在谢氏岁未例行的慈善舞会酒店大厅时,尤其明显。
他不知道这个老混蛋是怎么腆着脸接受「慈善协会荣誉主席」这个头衔的,而且还能在闪光灯下笑得这么从容。
无论如何,单飞整了整仪容,破开人群,冲了上去。
「谢先生你好,作为香港员警的一员,我谨代表我的同僚,对你多年来对本地『慈善事业』的关注而表示钦佩,同时也希望你在今后的日子里继续努力,为市民做出更大的贡献。
「比如说,在捐款给孤儿院的同时,也可以考虑一下小榄监狱,为改善自己未来的生活条件添砖加瓦。」他笑咪咪地伸出手,等着谢擎的回礼。
谢擎控制着跃跃欲试要扭曲在一起的面部肌肉,当然,他不能做出这么没身分的事,但此刻他实在是非常生气!
谢擎只是想知道,这个该死的员警是怎么进来的!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单飞禁止入内」,但他严令过门卫,只允许持有邀请函的人入内!哦,或许他是代表警方公共关系科进来的!
谢擎略一转念,即刻明白过来。这混小子还有着一个非常特殊的身分――他是警队形象代表,这使得他在有无证件的情况下,一样拥有某些特殊的权利,尤其在诸多媒体共同出现的时候。
「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在乎天麟,所以现在已经感觉了无生趣了,是么?」他淡淡地微笑道,除了眼中闪动着的充满寒意的目光,并没有一丝破绽能显示出他此刻的恼火。
「嘘……」单飞同样笑容可掬,很巧妙地用握紧谢擎的手,来表达他听到谢擎口中吐出谢天麟的名字时涌起的恨意,「看那边,笑一笑……我跟你这缩头乌龟不一样。说起来我真的很开心,你还没老糊涂到分不清我这烂命跟谢氏的名誉相比,孰轻孰重的地步。你说,我是不是够走运?」
谢擎敏锐地感觉到,无数镜头对准了自己和紧握着自己手的小杂种。
确实,这是个大新闻,早前曾经有报导说警方盯上了谢氏帝国,当然,谢天麟并没有让那种消息流传的太广,但是,毫无疑问,在公众场合,代表警队形象的员警之星和谢氏大老板的友善对话,也是相当罕见的。
「看来你对我有点误会。我不是很难说话。既然你都送上门来,我没有道理不满足你,是不是?」谢擎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或者你想叫救命,我愿意欣赏这一幕。」看着单飞眼中掠过的一丝警惕,他嘲笑道。
「让我满足得叫救命?」单飞略略抬眉,笑吟吟地,「那你要找张床才行哪。虽然你看起来老了一点,不过声音语气跟谢天麟有八分像,我可以蒙上眼睛。」
「非常好。」谢擎面无表情地道,转身走向走廊的尽头。

他确实有点弄不懂,单飞到底来做什么。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像是来殉情,但这是毫无道理的。
之前谢擎听端木说过,单飞要求见一见谢天麟,被端木告知不可能之后,他便一直找机会直接面对谢擎本人。但那应该是哀求的态度,而不是现在这种惹火烧身。
他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员警世家的出身,谢擎就动不了他,是吧?小子有点太自大了,谢擎自忖有的是办法令他极度痛苦地死去,甚至后悔自己曾经生出来。
单飞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一路上非常小心地不引起舞会上任何人的怀疑,直到进入到僻静黑暗的走廊里,他才加快了脚步,跟在谢擎身后一两步之遥。
「老……谢先生,在我满足至死之前,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一声,」他望着走廊里的监视器――毫无疑问,打手……或者是杀手在几秒钟之内就能赶到:轻轻地说:「我呢,才买过巨额保险,受益人是莫晓洁……和她即将出世的孩子。」
靠在墙上,他恶意的目光落在谢擎挺直的背影上,「我死了之后,你说,保险公司愿不愿意老老实实地拿出一千几百万,来交给那个过气小明星和她非婚生的孩子?无论我死于哪种意外……
「另外,你说他们会不会以为那孩子是我的?不管你怎么解释。」
无论他死于哪种意外,即便保险公司愿意赔偿,警方也会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的:多么明显地因巨额保险金引发的凶杀案!当然,他们的目标是莫晓洁而非谢擎。但这不重要,因为很快他们就能查到莫晓洁以及她的孩子跟谢擎的关系。很好,那么这就是一桩情杀案了。
确实没有意外,单飞看到了谢擎阴冷的、散发着血腥气味的目光。
「我的创造力,是你无法想像的丰富。」今晚头一,单飞用认真的态度对谢擎说话,「我只是想跟你谈一谈,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愿望。」
「……很好,我想跟你谈一谈。」从牙缝里,谢擎挤出几个字来。
他承认,单飞最初的鲁莽,以及一贯的轻浮和吊儿郎当确实很能迷惑人!不过这一刻所表现出的精明,也只能给他暂时保住命而已!无论是莫晓洁还是保险公司,都不是像单飞想像得那么牢靠!
「不过,你需要先和他们谈一谈!」他并没打算装作没听到今晚的侮辱。
该死的!
单飞看到走廊的那一头涌进来的黑衣人。「这么做对你没好!」他低声叫道,不过很遗憾,在他被推进一个漆黑的房间时,谢擎理都没理他地,跟着随后而来神色紧张的端木进入了隔壁的休息室。
非常感激他的自由搏击教练,单飞知道该怎么在这么恶劣的境下保住一条小命!
但这不意味着毫无损伤。
而且,他失去了他最贵的西装。
FUCK!单飞想,他会让这个老恶棍为此后悔的,绝对!
另外,他一边恶狠狠地想,一边聪明地护住还算引以为傲的脑袋,这几个打手,他记住他们了,虽然看不清,不过这难不倒他,必要的时候他会根据鞋印以及掌纹、汗液、DNA比对来找出他们的,他可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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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单飞获准进入到温馨明亮的休息室的时候,感觉浑身都在痛。
「看什么看!」不再是装腔作势的油腔滑调,而是绝对愤怒地怒吼,他对睁大了眼睛,有点惊恐地看着他的端木咆哮道。
他知道自己是狼狈了一点点,但这又不是他的错!
「谢先生,我先出去了。那个方案我们明天再讨论?」端木撤回目光,似乎在勉强忍耐着狂笑地冲动。
谢擎点了点头,看着端木退出去,然后才饶有兴趣地将单飞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么,单督察,听说你想跟我谈谈?」此刻,他的声音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和镇定。
「是,你的消息很灵通。我想和你谈谈。」单飞愤怒地假笑道,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靠向椅背的时候,他吸了一口气:为了护住要害,他让后背承受了太多的打击。
「招呼得不是很周到,单SIR不要见怪。」谢擎淡淡地道。

「不用客气,我敬老,不会放在心上的。」单飞耸了耸肩,「现在回到正题,如果我帮你杀一个警司,你要承诺再也不会插手我跟谢天麟的事。不过……」
「抱歉,单督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擎冷冷地道:「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个,那么,请吧。」
「拜托!你这个胆小鬼!刚刚你的手下已经搜过了,怎么?你还是怕?」单飞冷冷笑道:「我身上藏有窃听器?难道你这个房间不是遮罩信号的吗?哦,答录机是不是?」
他顺手解开衣扣,脱掉上衣,来到窗前,拉开窗子直接扔了出去,「还怎么样?要不要把裤子脱了给你看?别担心,我不在乎。」只余下一条四角裤,单飞把其他衣物统统顺着窗子抛了出去。
那是一条贴合身体曲线的短裤,所以很明显,短裤里除了单飞没有任何东西。
「劳驾,把空调调高一点。」有些瑟缩――当然不是因为羞愧,他是因为不适宜的温度――地坐进沙发,单飞没好气地说:「如果你不介意,现在是不是能够进行我们的谈话了?」用手指触了触破裂的嘴唇,他愤怒地哼了一声。
谢擎带着调侃的意味打量着几乎完全赤裸的单飞――身材相当的不错,宽肩窄腰,臀部挺翘,双腿修长笔直,美中不足的是,此刻身上……伤痕累累。当然,这不是常态。
不管怎么说,这大概是谢天麟迷上他的一部分原因,他的外形极为完美。
「不知道阁下有跳脱衣舞的爱好?」谢擎微笑着说。
「该死的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如果你只是耍我,那么OK,你已经做到了。如果你确实想让我杀一名警司,然后放谢天麟出来,那么给我一个保证。」没有衣服穿,显然削弱了单飞的幽默感,他有些气急败坏。
他说的是实情。
谢擎思忖着,他确实是想让辛国邦死,但也真的没想到,单飞会答应这么个交易。而事后,谢擎若要反悔,单飞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你想要什么保证?」他沉吟着问。
「给谢天麟一笔钱,然后放他走。到了安全的地方,让他给我电话。」单飞沉声说:「接到电话,我就动手。」
他的声音低沉到近乎自言自语,「不管他走去哪里,我都在你的监视下,你不用担心我毁约,是不是?」
谢擎沉默地看着单飞,后者小心地迎着他的目光,似乎在揣度他的意思。但很可惜的是,从面无表情的脸上单飞得不到任何提示。
「他是你的儿子,你还要怎么样呢?!」难以忍受这种凝重的沉默,他爆发出来,「你以为他做过什么?他没做过任何对谢氏不利的事情,你这该死的老变态!」
「你的建议可以考虑。」谢擎并没有对「老变态」这个词暴跳如雷,他只是淡淡地道:「你跟端木联系吧。」
「该死!」单飞恨恨地说:「那么说点他不能够作主的!我能不能见见谢天麟?」他感觉自己在提出探监的要求,「你知道,我现在在停职,接近警司不是很容易的。得手的可能性也很低……」
谢擎冰冷的目光落在单飞的身上。
他发现,这个小员警似乎还不明白,谢天麟是不可能是个同性恋的,更不能够远走高飞。他本身就是谢氏的一部分,一言一行都能给谢氏带来不必要的损失,这跟是否泄漏情报给警方没什么关系。
「不能够。」他回答说,冷酷得像是死神。
「至少让我知道他还活着!」单飞跳起来,道:「你不是已经把他杀了吧?」他瞪着谢擎,「我警告你,如果你打算那么做,或者是伤害他,我建议你先杀了我,不然你绝对会后悔。」
他凶恶的目光比文字诠释得更准确,是,他就是那个意思,而且,他完全有把握做到!
谢擎瞥了这个激动的员警一眼,意识到自已不付一点订金很难摆平眼前的局面,于是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给少爷接电话。」他用单飞熟悉的命令口吻道,然后,转向单飞,「你有三分钟时间。」
单飞只觉得心脏似乎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挨打都没有这么全身无力的感觉,他走过去,努力使自己看上去非常镇定――该死的,他已经给谢擎展示得够多的了,谢擎不需要任何新发现来威胁他。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寂,但是,单飞知道有人在,他听到呼吸声,那边的人只是拒绝开口。
「咳……」这不是他想发出的声音,但是他的喉咙太干了,只能发出这种不像样的动静。
就在他鼓足了勇气再度开口之前,电话的那端忽然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然后,便是空白。
「怎么回事?!」单飞的呼吸随之停顿,大脑一片空白,他瞪着谢擎――后者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惊讶,但眼中的寒意在扩散。

「是天麟不肯接你的电话。」谢擎语气平稳地道,「或许你该死心。」
「为什么会这样?」单飞甩掉手中的电话,话筒连同底座一起摔落在地上,但由于地毯的阻挡和承托,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他狂吼道:「你在玩把戏,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谢擎冷冷地看着他暴躁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并不插嘴。
「你对他做了什么? 一定是你!」单飞指控道,紧紧地盯着谢擎,「我要把他带走,我告诉你,一定会!」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指着谢擎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
「现在,把衣服拿给我!」他叫道:「否则我会打倒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然后抢走他的衣服,你是不是想试试被人扒光的滋味?」
「单督察,你要记住,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谢擎的声音里带上了薄怒,确切地说,这是早就隐藏在他心中的怒气,在那边摔了电话的时候。
「很好!」单飞怒极反笑,「我欣赏你!不过我提醒你,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走:第一,杀了我,然后去理莫晓洁和她肚里的孩子。
「第二,更简单,你报警,然后解释一下,你跟一个没穿衣服全身是伤的O记督察在一个房间里,这几十分钟在做什么!反正我单飞很不要脸,不知道你能不成承受外面全香港媒体的关爱?!」
谢擎现在知道单飞其实很无赖,其程度比他能够想像得更甚,而最糟糕的是,这个员警知道谢擎忌讳什么,担心什么。
沉着脸,谢擎大步走到门口,将房门拉开一线,「阿中,拿一套衣服来!」他沉声对门口的保镳吩咐道。
而便在此时,单飞顺手从写字台上的笔筒中,抽出了一支银色的圆珠笔,藏在身后。
「你更适合做一个无赖。」把衣服扔给单飞的时候,谢擎冷冷地说。
「我是个无赖,」单飞一边穿衣服,一边无所谓地说:「配你这个贱人,很合适啊。」他锐利无畏的目光直冲进谢擎阴冷残酷的眼睛里。
谢擎或许不知道,其实做个合格的无赖也很难。它需要具备的素质和付出的努力,并非人人都能达到。
「对了,如果谢天麟今天受到了什么伤害,我可能会很不开心,」整理好衣物,来到门口时,单飞忽然道:「说不定会伤心地做出什么糊涂事――毕竟我很脆弱,这你能理解吧?」
谢擎很理解,单飞那「脆弱」的小心肝禁不起刺激!他用一种能在谢氏,甚至整个黑道都造成地震效果的眼神看着单飞,但,显然,这不起作用。似乎从谢家书房那一刻起,单飞就已经疯了,他不回应任何威胁。
单飞揣在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握住那支原子笔,背后被谢擎目光烙印的地方难以抑制地涌出冷汗。
他想拔腿狂奔,但那不行,他强迫自己迈着嚣张但却镇定的步伐走向后门,一直维持着同一频率。
很幸运,叶利的车就停在拐角的暗影里,单飞感觉自己不能够坚持更远。
☆☆☆
叶利在最初并没有认出那是单飞――――他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换了一身衣服,这是毫无道理的――但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即便是单飞刻意夸张的嚣张步态也不能够欺骗多久。
叶利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进入了酒店视线以外的黑影之后,单飞的步履明显拖沓了起来。他感觉整个身子都沉重得如同实心铁打的一样,不停叫嚣着的痛楚几乎将他肢解了。没有理会前面敞开的车门,他爬进车后座里,将自己瘫在长长的座位中,就像一滩烂泥。
叶利关上副驾驶的车门,发动了汽车。他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问题需要得到解答,但是……看了看疲惫得如同死人一样的单飞,他决定先放他一马。
「先到药店,然后送我去办公室。」单飞低声道,几乎无法听清的含糊嘶哑。
「怎么了?」叶利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疑惑地问。
「跌打酒。」单飞简短地道:「明天还有一场硬仗,我不能爬不起来。」
叶利狠狠地咬牙,低声地咒骂着。
好吧,他预料到了,激怒谢擎,这是必须的,他们预料最糟的情况是谢擎当场把单飞干掉,现在的事态发展已经比他们想像的好得多了。妈的!至少没有骨折或者内出血,这就应该感谢老天爷了,是不是!

跌打酒,还有止痛药。然后,叶利觉得自己需要点……海洛因、K粉,无论如何,就是这类东西,他需要排遣一下烦闷。
他很郁闷!
☆☆☆
「你没问题吧?」车子停在办公楼前的时候,叶利忧心忡忡地转向后座,低声问道。
「没问题。」单飞坐了起来咧嘴笑了笑,破损的嘴角崩裂开来,渗出细细的血丝。
「好极了,我看到了,你没、问题。」叶利哼了一声,沉着脸推门下车。
「喂,」在黑暗中响起一个焦急、埋怨的声音,一条人影钻了出来,「怎么才来……咦?阿飞怎么啦?」
单飞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西蒙,机器拿到我的办公室了,是吧?」边问,他边走上楼梯。
叫做西蒙的年轻男子点了点头,「我告诉他们音频分析设备出了问题,拿去维修了……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在鉴识科做不就行了,干嘛要鬼鬼祟祟地自己来?」西蒙跟在两个员警的身后进了单飞的办公室,一脸迷惑,「喂,你们到底会不会用?哎……小心点!」
「安啦!」单飞回头「嘘」了一声,「反正你也跟你们老板说过它坏了,还怕什么?」
西蒙愤愤地闭嘴。
「来吧,」叶利拍了拍西蒙沮丧地垮下来的肩膀,「下去我请你宵夜。」
「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罚我认识你们!」一边愤怒地抱怨着,小伙子一边跟叶利走出门去。
叶利摇了摇头,这样的话他说过太多了,那是因为单飞。
☆☆☆
单飞的太多行为,叶利都不能够理解。
一直以来单飞都很拼,不止拼,他还热衷于耍手段,但那是无伤大雅的小把戏,小伎俩,他很精明,非常明智地不会把自己栽进去。
而这一,他完全不一样。他为谢天麟做的太多了,近一周来违反法律、法规的数量,相当于过去三年的总和――尽管他原本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员警;同时,他非常彻底地把自己陷进了这个险恶的大泥潭――他甚至用自己做饵。
叶利想,这该怪自己。如果没有那鲁莽的出现,哪来的眼前的这种要命的波折?大家还都生活在虚假的平静中――不错,是虚假的,事情总有穿帮的那一天。
单飞和谢天麟怎么长久?或许可以想像双双私奔?最好的可能是谢擎突然死翘翘……或者……也许……他们的热情并不能够持续到东窗事发的那一天。
叹了口气,叶利终止了不切实际的想像。
他站起身,来到服务台买了杯咖啡,不加精不加奶。他认为单飞需要尝一尝这样的苦涩。
☆☆☆
「不,不是这个。」单飞疲惫地闭着眼睛按压鼻梁两侧,「我需要来一杯,威士忌或者伏特加。」
「完工了?」西蒙插口道,两眼放光地盯着音频分析仪,「还是你终于把它给玩坏了?」
单飞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是简单地朝西蒙的方向竖了竖中指。
西蒙长出了口气,他感觉自己终于能够呼吸了。
同时他非常迷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紧张到了窒息――几百万的仪器――但却没有扑过去推开那个有名的破坏王,将仪器锁进保险柜,显然简单的一顿宵夜是阻止不了他的。
可能他还是愿意帮这两个害人精,无论需要付出多大代价。因为他很清楚,无论是单飞还是叶利,只要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这真的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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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因为仪器没有被毁掉而窃喜的西蒙,单飞转回来趴在椅背上,眼巴巴地看着叶利。
叶利顿时感觉到一阵恐慌:不知道这混蛋又想到了什么?他警惕地回视着单飞,「你要干什么?!」他戒备地说。
单飞瞄了瞄办公桌上的跌打酒,又看了看叶利。
「拜托!」叶利挫败地大叫道:「不要这么吓唬人行不行?!」他走过去,拿起跌打酒瓶,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在整个房间里,「脱衣服!」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会害怕?」单飞一边脱衣服,一边无辜地为自己辩护,「以我现在的体力,根本没办法强奸你啊……哎呀,你要我命啊?」
「嘿,」叶利一边报复式地用力按揉着单飞后背的瘀血,一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送给我,我都要考虑考虑。」
「疼、疼、疼、疼、疼!」单飞一边压低了声音惨叫,一边挪动着椅子企图往前逃,「够了,够了!最起码让我活过明天!」
叶利微微怔了一下,「嗯……再考虑一下?」他挣扎着说。
到目前为止,单飞惹的麻烦已经足够了,真的,老实说,叶利认为他就是在苟延残喘。他是一只跳蚤,让谢擎这只长毛犬感觉不太舒服――但眼前它有的是麻烦,等到谢擎容忍不了这只小跳蚤的时候,那么单飞也就完蛋了。
做到现在已经足够了,自私地说,不管谢天麟境如何,叶利都不希望单飞逼着谢擎疯狂地追杀单飞他自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凭藉着对叶利的了解,单飞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不会就这么放手的,我不怕那个老王八蛋。」他咬着牙道,紧紧地圈住了椅背,他趴在那里。
「那么,我跟你一起去――这一我不想仅仅做司机这么简单。」叶利无声地叹了口气。
「拜托!」单飞蓦地叫了起来,「拜托!叶利!」他的声音激动起来,显示出相当程度的愤怒和焦急。
「谢天麟就已经足够了!我没办法再想新招去营救你!我……我……我真的已经不行了……」他把整个面孔埋在手心里,声音转弱,低沉而颤抖,「我很怕再也不能见到他。」
现在,就在这一秒,叶利真的后悔了,十足地痛苦。
☆☆☆
单飞睡了一觉。
没用安眠药,只是一点点啤酒。不管睡眠品质怎样,他还算是睡过。
有点懊恼地,他用冷水尝试着除去眼睛周围轻微的浮肿。
真要命,这让他看起来不够狠,不够自信,但是,他必须让谢擎相信这一点:他已经疯了,而且不是在开玩笑。眼睛中的红血丝,很好,可以完整地保留下来,这让他的疯狂很有说服力:他单飞就是一个亡命之徒!
然后,他给自己穿戴整齐,挺直了脊背,他感觉不错:镜子里的单飞绝对不是谢擎想要对付的单飞。
☆☆☆
谢擎很忙,而且非常烦躁,尽管他克制着自己,表面上看起来相当的冷静,但事实上他已经一触即发。
从谢天麟十六岁以来,他就在谢氏帮忙,不管他本人多么……见鬼的懦弱无能,想到这里,谢擎皱了皱眉,眼神中无可避免地融入了一丝厌恶反感,但必须承认的是,对于公司的正常运作,他功不可没。
现在,谢擎觉得自己难以区分,到底是应该憎恶单飞――他迷惑了谢天麟,让他的儿子完全成了个白痴的贱货,然后又一一地跑到谢擎面前添麻烦;还是该把怒气投掷到谢天麟的头上――因为他下贱地勾引了单飞,然后又因此而造成了眼前这种,单飞把找谢擎的麻烦当作毕生的追求一般,疯狂自杀的行为。
他已经非常厌恶了,对于之前的种种小意外,尤其是眼前的这一桩。
「你当然可以留下大家一起旁听,」单飞慢慢地道,环视着谢擎办公室里坐着的两、三个高级管理人员,「不过,我猜你不会喜欢。」他的眼神里参杂着戏谑、冷酷和得意洋洋。
「不管你有什么,」谢擎沉声道:「等下你可以跟保安以及员警说。」他阴郁地看着门口闯进来的单飞,眼中的蔑视和警告意味相当浓郁。
单飞垂下眼皮,他听到了走廊里奔跑着的脚步声,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答录机。

当他把答录机对着谢擎的方向时,注意到房间里其他人紧张的神态和戒备惶恐的眼神。他噘起一边的嘴角,「啊哈,我相当的奉公守法,就像谢先生一样,所以不用担心,这不是手枪。嗯?我哪里说错了吗?怎么你们看起来更恐惧了?」他揶揄道:「放松。」
然后,他按下了播放按钮。
「如果你确实想让我……」相当清晰的声音从答录机里流淌出来,没错,不用费一丁点力气,就能分辨出这是单飞的声音,录音的效果相当好。但就到这里,单飞把它掐断。
「效果还能令你满意吗?」他微笑着,望向谢擎。
谢擎眯着眼睛,逼视着单飞。
不用老板发话,他的属下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保持着若无其事的神态,他们将手上的文件夹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以各种藉口退出。
☆☆☆
「如果你确实想让我杀一名警司,然后放谢天麟出来,那么给我一个保证。」
「你想要什么保证?」
「给谢天麟一笔钱,然后放他走。到了安全的地方,让他给我电话。接到电话,我就动手。」
录音并不长,只是几十秒钟。音质很清晰,而且没有可疑的停顿与衔接过程,听得出来,这并不是伪造的对话。
当然,对话的内容谢擎很熟悉。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单飞,不,这录音对他来讲什么都不是,他完全不在乎。
你看,他不是一个法盲,他知道,这种录音不可能作为呈堂证据。在录音的时候,除了两位当事人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在场,这完全可以是胁迫之下的产物。所以法律有规定,这种证据无效。
单飞笑了笑。他对谢擎的反应并不奇怪,虽说不能比谢擎知道得更多,但是,法律知识他绝不可能知道得太少。
「这样的对话,」他慢悠悠地道,给予谢擎足够的反应时间,「蔡警司听到了该有多么伤心?」
他的目光从谢擎面上扫过,敏锐地抓住了那一闪即逝的震动。他知道自己没错,是的,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谢擎的眉毛微微地蹙起,这令他的神情看起来相当地严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冷冷地道。
「是的,我知道。就像你知道的一样清楚。这要多谢你慷慨地提供资讯,」单飞镇定自若地来到了谢擎面前,坐在他的对面,「你看,一个O记的高级督察,他能给你提供什么?你是个黑社会,在那之前你是个商人,你知道该怎么利用手头的资源,是不是?
「不过,你的做法相当令人失望,你把一个高级督察当成垃圾一样发泄自己的怒气。这说明什么?我不知道你怎么看,但给我的提示就是,你在O记里有一个权位更高、更有用的棋子。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我。
「当然,你可以否认,我不是廉政调查组职员,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谢天麟他值不值这个价钱?一个警司。」
单飞并非一个嗦的人,但他相信自己必须说明白,泄露了谢氏内鬼的人是谢擎本人,而不是谢天麟。
尽管这样,他仍然有些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谢擎会不会就此迁怒。
「……你要什么,又能给我什么保证?」凝视了单飞良久,谢擎道,几近心平气和。
单飞没法揣摩谢擎的心思,但他只能做下去。「你知道,我要的很简单,今天下午谢天麟要出现在警察局――你知道我们有个案子需要他协助,而我,相应的,不会再针对你。
「你看,我没办法给你任何保证,但你也知道,这卷录音带如果交给蔡航,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他笑了笑,站起身,「我是一个懒散的人,不想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如果你不让我觉得痛苦,那么我自然也乐得轻松。希望……下午我能够作出销毁录音带的决定,你看呢?」
他走向门口,在拉开房门的时候,忽然又转过头来,「我单飞只不过是个卑微的小人物,如果说有什么还能令人满意,那么只有……破坏力了,或许你不是太喜欢我的专长?真令人遗憾。」他耸了耸肩,「再见。」
掩上房门,将谢擎若有所思,沉重而令人颤抖的目光关在房内,单飞为自己能完整地走出来而感到神奇。
但他不想去理会这些――未来、后果,不,这都不在考虑范围内。

他想知道,下午自己能不能看到谢天麟,完好的。
3
单飞很着急,但他知道他的其他同事,尤其是蔡航,绝不会期待见到他在警署里晃来晃去的。
所以,他只有等――如果有消息,叶利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他。
就像两军对阵一样、单飞和谢擎撒马出来,各自搬出兵器,你一招我一式地在对垒。现在单飞的招式已经出完,而且已经用老,他等着谢擎的回应――反击,或者屈服。
事情他已经做了,但是,结果不是他能够控制。
单飞坐在宾馆套房的沙发上――没错,他不能够回到家里。他不知道谢擎会怎样发泄自己挫败的狂怒。
虽然知道谢老大并非沉不住气的饭桶,但单飞不能不小心谨慎。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他感到全身僵硬。很显然,早前的那个热水澡没有起到缓解压力的效果。
他很清楚,此时自己对谢擎来讲具有一定的吸引力,谢擎是个枭雄,这老混蛋能够从这一系列事情上看出单飞的能力,比起杀了这个难以驾驭的员警,他可能更想通过各种手段控制他,得到他。
而同时单飞也知道,不能够顺从谢擎,如果那么做,他除了毁了自己不会得到任何好,他会被彻底地利用,然后像垃圾那样被销毁。
单飞只有一条路――对抗,但显然,他跟谢擎的实力相差巨大,刨除能力他们或许势均力敌这一方面。
蔡航是单飞的底牌,最有价值的一张。他耍了许多样,只不过是为了最后这颗重磅炸弹能够顺利投放。现在他已经这么做了,然后心里有点空虚,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或许这要看情况而定。
他不是一个人,但他被前后夹击。他利用这关系,但是也随时会被这种危险的境吞灭。
因为是如此紧张而且期待,所以他一直抓在掌中的手机震动起来时,他整个人都惊跳了起来!
那是一条短信。
在一秒钟的犹豫之后,单飞打开了它。
「他在审讯室」
只有这么五个字,甚至连标点都省略,但它让单飞兴奋得几乎晕过去!
亢奋的波动还没从眼前消失,他就已经抓起外衣旋风般地卷了出去。
他等得太久了!
☆☆☆
谢天麟非常合作,除了在最后,要提供DNA样本与强奸杀人犯留下的进行比对时,不甚满意地迟疑了一下之外,其他时候都很令审讯的探员满意。
当然,谁也不可能指望谢天麟变成良民,他只要不像以往那么恶毒讽刺,就已经令人松一口气了。
单飞看着监视录影中的谢天麟,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太过引人注目。
他似乎没什么变化,神态隐忍而冷漠,必要的时候才会开口讲话。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跟单飞熟悉的那种丝绸般顺滑的声线稍有不同,但依旧悦耳。
活生生的,看起来状态非常不错的谢天麟。
单飞觉得眼眶发热,心跳失控。
☆☆☆
并非没有刁难性的问题,但应付起来非常容易――这个案子跟其他不同,谢天麟可以发誓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在回答问题时他甚至不需要动一点脑子。没有任何意外地,他获准离开。
一直按照正常的步调,谢天麟完美地完成每一个程序,直到他迈出审讯室的第一步。

眨眼之间,他就进入了一个黑漆漆地、窄小到甚至无法转身的房间――凭着对他碰到的杂物的认知,谢天麟判断这是一间杂物房,成捆的拖把、扫帚以及类似的东西堆满了整个空间,而直到房门被紧紧关闭,他手臂上的压力仍然没有消退。
他听到了急促的呼吸,同时脸上感觉到了灼热的空气的侵袭。
单飞不知道,上一触摸谢天麟是在什么时候。他迫切得犹如已经十年没碰过他,但那种甜美的感觉清晰得就像是昨天。他能够做的,就是贴近,只有贴近。用身体去感觉,去平息那流窜在胸腔里的火焰。
「滚开!」
他得到的是一声冰冷而镇定的呵斥,然后,肩头感受到了大力的推拒。那是非常真实、非常残酷的厌恶之情。
「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声音中谢天麟那谁也模仿不来的优雅和冷漠,单飞几乎以为自己抓错了人!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他没错。
头脑中从来没有这样彻底地空白过,单飞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做什么,又该做什么。无法形容的惊惧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冲过来,把他击碎。单飞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哪怕是撕裂的痛苦,哪怕是他自己。
他在做什么?他要做什么?他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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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声音中带着怎样的惊怒,谢天麟感觉到单飞抓着自己的手并没有放松。他沉默地挣脱身上的禁锢,甩开难缠的手指,转身向着自己印象中的门口走去。
然而才展开的步伐猛地被加注在身体上的冲撞而打乱,他听到肉体跟墙面撞击的闷响,其间还夹杂着电灯开关的脆响。
在体会到后背的钝痛之前,谢天麟被头顶突如其来的白光笼罩住。他紧紧地闭上眼睛,企图平息失去平衡的眩晕感。
「给我解释一下,」单飞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危险的嘶声,「你的意思?」
足够多的恐吓意味盘旋在阴郁的眼神里,单飞一只手臂横在谢天麟的胸前,将这个看起来还没从痛楚中解脱出来的该死的黑社会压在墙上,另一只手强硬地抬起那线条优美到令人心悸的下巴,迫使他正视着自己。
「我提供不了你想要的回答!」谢天麟愤怒地眯起眼睛,他伸手企图扳开自己下巴上的禁锢,结果被单飞反手握住。
「再仔细想想。」单飞更靠近了一些,几乎将两人的身体贴合在一起。他知道,谢天麟会有一些理由,而且也许十分充分。但不行,他不会接受任何一条。
完全可以用邪恶来形容,他低下头,去舔咬掌中紧握着的,谢天麟修长的手指。他知道那感觉是什么。
这就是员警之星!这是单飞。
冷漠和自制的面具轰然崩溃,谢天麟只想尖叫!他调动了全身上下残余的力气,勉强拉出被压在墙与身体之间另一只手,但是,在这个角度他没法很有力地抽单飞一记耳光。
那只是很轻的一下。
「离我远一点!」他沙哑着嗓子叫道:「已经都过去了,我对你的那些……感觉!」
克制着想要保护自己的下意识反应,谢天麟只是紧紧地靠着墙壁,直立着,淡色的眼睛里流转着比激愤更沉的颜色,黑暗的,但是诱人。
不是疼痛,而是那种侮辱令单飞骤然退开。他感觉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灼热从被掴的脸颊开始扩散,直到全身,然后,收敛的火焰开始焚烧他的骨肉,蒸发了勉强维持的平静外壳。
「我不管那些感觉都到哪儿去了!」他瞪视着谢天麟,除了燃烧着的愤怒和指责,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分辨的恳求出现在他的眼神中,「你必须给我把它找回来!」蛮横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占有欲望。
「我说过,我开始了之后不会给你机会回头,如果你忘记了,那么现在重新想起来!」席卷了全身的暴怒从口中倾泻而出,单飞不管自己看起来有多不讲理。他承认,他就是一个无赖,还不行吗?!
「我做不到!」谢天麟冷冰冰地回答,然后,紧紧地抿住嘴唇,无意识地,攒起了双眉。
「做不到?」调高了的语气毫没掩饰地展示了单飞的不满。
他抬起手――这让谢天麟瑟缩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躲闪――没有用手,单飞把它停在谢天麟柔顺的发丝上,然后,他用目光触摸过谢天麟面庞的每一部分。
他发现,他俊美的男友比上一见面更加消瘦苍白,原本光滑的眉心皮肤上隐隐地嵌入了川字形的皱纹――不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这令单飞的心抽痛,比隐藏在身体内的各种情绪都要激烈。

「你能。」他的声音轻柔而苦涩,「你知道那种滋味,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魂牵梦绕……你知道那种痛苦,被拒绝,但是却那么渴望,那么思念。」
再一地,他靠近谢天麟,「我来帮你做。」他悄声道,慢慢地将唇覆在谢天麟的唇上。
或许是声音中的痛楚,或许是那黑亮的眼睛的蛊惑,有什么敲碎了谢天麟眼中的坚持,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颤抖地启开双唇,他迎合了他。
单飞真是完全品味不出那到底是甜蜜还是苦涩,他甚至找不到自己。
在这个吻之前,他从来都没尝试过如此摄魂夺魄的滋味,他也不知道,极度的渴望和不明的恐惧会令他为一个吻而颤抖,就像之前谢天麟曾经有过的那样。或许他的精神强韧到不可打败,但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濒临极限的压迫。
没有什么理由能让他拒绝,没人能拒绝。谢天麟确信这一点。
在接近单飞之前,他能预料到自己病态的迷恋,但却完全没想过这样的臣服。
在这以前,他以为自己只会因对痛苦的恐惧而服从于一个人,而不是这样――无法拒绝、毫无条件地顺从。
单飞可以令他遗忘痛苦,撇开恐惧,单飞可以令他什么都忘记。
所有的誓言、决心和计画,都在单飞入侵他的空间之后全部化为乌有,谢天麟慢慢地环拥住单飞,用唇舌激烈地回应着,他任欲望的热情瞬间融化了之前苦心营造的冷漠。
他或许什么都不需要害怕。
他们在一起。
☆☆☆
单飞想说点什么,就比如「嘿,这是谢先生的哪个人格在跟我接吻?」之类的废话来作为之前遭受到的侮辱的回礼,但他没有。这不是因为他足够明智,而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精力去这么做。
他忙于感受谢天麟,他的肌肤,他的热情。现在,他真的忘记了上一这般亲热是什么时候,甚至忘记了稍前几秒的痛苦。
微微地扬起头,单飞感觉到下颔和颈间滑动的舌尖,几乎夺走了他呼吸的能力,粗重的气息从开启的嘴唇溢出,他用力地搂住谢天麟。
喉结的颤动、急促的喘息、紧密的拥抱,单飞这些情欲亢奋的标志令谢天麟激动不已――他会因自己而动情!
这种想法本身就足够令谢天麟体味到难以言喻的快感,他轻轻地舔咬单飞的颈项,在搏动的颈动脉上吮吸,他的双唇能感觉到薄薄的皮肤下急速奔腾的血液带来的冲击,炙热而有力。
他为此迷乱,急切地展开单飞的领口,他沿着颈子向下,几乎是贪婪地宣示自己的领地,直到他看到第一块青紫的瘀痕。
「这是什么?!」就像被闪电劈中了一样,一种痛并且火热的感觉贯穿了谢天麟的身体,他脱口而出。
「……」
一声短促的,彰示着尚未满足的欲望的呻吟滑过单飞的喉咙,他更用力地抱住谢天麟,「少爷,学术上说这叫做皮下瘀血,是由于毛皮血管破裂。」他嘟囔着,比起探讨这个,他更喜欢之前的活动。
「我知道!」谢天麟恼火地道,揭开了更多的衬衫扣子,然后看到了更大面积的伤痕。
「那混蛋没告诉我这个!」他低声叫道,锁紧了眉头,「该死!」流动的目光接触到色彩斑斓的伤痕时,露出了烫伤般的痛楚,但是他并没有回避,指尖跟随着视线在瘀痕上轻轻滑动,「该死!」
「那么……」单飞若有所思地侧过头,问道:「他告诉了你什么?你都知道什么?」
「我知道有一个人,」谢天麟抬起头,暗色的阴影又重新回到他的眼中,「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上窜下跳。」
他拖长了声调,流水般润滑的声音满含着跳跃的火星,「不遗余力地向谢擎证明自己很有能力,吸引他的注意力,玩弄各种手段表示自己有决心和毅力,来取代那个人当谢擎在O记的新内应,而且,他还告诉谢擎该怎么控制他自己!
「真是他妈的活见鬼,你能想像有这种白痴吗?!」
单飞有那么一会儿说不出话来,他在掐死谢天麟和自己撞墙之间挣扎。这些问题他不是不知道,但那时问题的主要矛盾不在这里――不是谢擎会怎么对他,而是谢天麟。
单飞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谢天麟,剩下的他无暇顾及。谢擎会杀他,耍他,还是利用他,这无所谓。

「怎么样,」他恼火地哼了一声,「我多怕令谢擎不满意?那老混蛋可是我的岳父。」
现在轮到谢天麟抓狂了。这是一个杂物间,他庆幸,没有窗子。不然他会把单飞推下去,摔清醒一点!
「现在他当然满意!」没能控制住音量,他怒道:「所以,他会考虑拿我的一根手指头送给你当作纪念,如果你做了令他不是很满意的事!」
单飞的身子一震!
「……他不会……」他虚弱地安抚自己道。
「他当然会!」谢天麟冷冷地道:「你已经极具感染力地跟他表示得很清楚了――这是驱遣你最有效的方式。在这种时刻,你的创造潜力无穷!」
「那么……」
单飞反驳的话说了一半,便被门外把手转动的声音打断,他放开谢天麟,迅速地转向门口方向。
「是不是需要我提醒你,这是警察局?!」叶利急促而严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唯一适合你的地方是隔壁审讯室!」
「我在找我们家少爷!」另一个年轻的声音硬邦邦地反驳道。
有点耳熟,但单飞一时之间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频率。他扭过头去跟谢天麟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眼中满是气恼,单飞不想猜测其中有几成是因为门外的打扰,又有几成是因为自己。
「要去拘留室仔细找找吗?我很乐意给你提供这个方便。」叶利一本正经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威胁,「四十八小时够不够?你还是满适合那个地方的。」
他真的堕落了。
这是单飞唯一的想法。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木门上响起了沉重的拍击声,就像有什么扑倒在门上一样。
「我恨你!我恨你们!」门缝里传来了咬牙切齿但又刻意压低的声音,「该死的找一个适合两个混蛋的地方!」
单飞伸了伸舌头,「我们得尽快离开。」他叹了口气,「在阿利决定干掉我之前。」
「是啊,」谢天麟斜睨着单飞,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古怪,「他『恨』你。」
「还有你,」单飞无奈地说:「另一个混蛋。」
他把手穿过谢天麟的腋下,用肩头将男友推向墙壁,以便自己的手指能触到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谢天麟感觉到两具身躯再紧密暧昧地贴合,他的触觉因此而变得敏锐无比。在一声轻微的响动之后,眼前重归一片漆黑。然后,湿热而柔滑的东西出现在嘴角,慢慢地滑过脸颊,来到他的耳边。
「想么?」他听到……不,应该是感觉到单飞吃吃笑道。
再然后,谢天麟拒绝呼吸,他甚至觉得晕倒也不算太糟糕,比起现在――他勃起了。
单飞把谢天麟的耳垂含在口中,轻轻地用牙齿磋磨,他感觉到轻微的颤抖从贴紧的躯体上传来。
他喜欢这种感觉,它让他自己情欲亢奋。
「告诉我,想不想?」支撑在墙壁上的手回转过来搂住谢天麟的腰,单飞一边轻声诱惑地道,让运动着的牙齿和舌头摩擦着谢天麟的耳垂,另一边,他慢慢地拉开谢天麟裤子的拉链,伸进去,握住他。
抽气的声音代替了回答,谢天麟不再考虑任何事。身体上细小的痛楚被完全忽略,他靠向单飞,以某种频率轻微地摆动着身体,紧接着,他感觉到单飞抵着他的胯下坚硬起来,吸引着他去爱抚那个火热的器官,他那么做了。
在取悦单飞的同时,谢天麟体味到了奇异的满足,美妙异常。
他们释放自己,在对方的手中。
单飞不曾想过,自己会在这种程度的触摸中体会到这么强烈的感觉,而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在谢天麟之外的任何人那里得到这样的快感。他渴望每一,哪怕是最轻微的触摸,对亲吻的遐想能够很轻易地令他的身体火热。

如果不是彻底地爱上了这个黑社会,那么,单飞认为,自己就是掉进了一个无法逆转的魔咒中,它让他永远都不能够与谢天麟剥离开,直到他躺进棺材。
他把脸颊埋进谢天麟的颈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悸动的热流从单飞紧贴着的唇瓣下的皮肤生出来,直插进谢天麟的心脏。他有点怀疑自己是否会心力衰竭,因为不能负担这么强烈的快感。但是现在,这一秒,他真的一点也不惧怕死亡,他不惧怕任何可能。
谢擎说得对,他那所有的承诺都是放屁,那些在他忙于摆脱极度的痛苦的时候,发下的最恶毒的誓言,在面对单飞的时候全都灰飞烟灭。没法想像他会为这个员警做出什么,或许什么都可以。
低下头,谢天麟温柔地亲吻单飞的头发。
「别再回去了。」单飞闷闷的声音从谢天麟的肩窝里传出来。是的,他要留住谢天麟,这就是他要做的,他经受不了下一个七天。
「……离开谢氏,我就什么都不是。」短暂的沉默之后,谢天麟平板的声音干巴巴地道:「我能去哪里?」
他不带任何希望地问道:「谢擎会震怒,而你斗不过他。我们私奔吗?离开香港。」
「当然不,」单飞抬起头,「我可以申请一个安全屋……」
「安全屋?!」谢天麟猛地推开了单飞,「你他妈的在想什么?!」他叫道。
便在这时,门上大力的拍击声震动了两人的耳膜。
「FUCK!」单飞惊叫道,他意识到在他们缠绵的整个过程中,叶利一直都站在门外。
「还他妈有完没完了?赶紧给我滚出警署,随便找个洞钻进去!」门外的叶利显然愤怒程度超出了房间里的任何一个。
他有足够的理由愤怒。
谢天麟沉默地整理衣衫,而单飞控制不住地一下一下用额头敲打着墙壁,「狗屎,狗屎,狗屎!」他喃喃地道。
☆☆☆
除了一个愤怒的,面红耳赤的叶利,走廊里没有其他人――这也是他能够大叫大嚷的前提条件。
「买两部小电影送给你那个白痴朋友,他需要这个。」谢天麟板着脸,冷冰冰地道,匆匆地奔下楼梯。
「他不是个窥伺狂!」单飞恼火地辩解道:「他只是努力想要保护我们。」他紧跟着谢天麟的步伐,同时密切地注意着周围环境。
「怎么保护?」谢天麟蓦地停下脚步,道:「难道一个叶利还不够吗?」他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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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单飞呻吟道:「那是我的错……走这边,有个小门直接到停车场,」他抓住谢天麟的胳膊,后者显然被他挑起了怒火,愤然甩开他的抓握。
「当然是你的错!」谢天麟道,回身朝警署大门走去。
「别这样!」单飞踏前一步,抓住谢天麟。这一他握得很紧,没给谢天麟任何挣脱的机会。
「我们需要谈谈。」他沉声说。
「关于什么?」谢天麟回过头来,冷冷地注视着单飞,这居高临下的目光,令单飞想起谢擎――他们真的是父子。
这种想法令单飞胸口发闷。他不能接受,看到谢天麟站在谢擎的那一边。
「所有事!」他几乎是在咆哮,根本不给谢天麟反抗的机会,强硬地将谢天麟拉进自己的车里。
谢天麟早就知道自己打不过该死的单飞!他不需要单飞这么证明给他看!
「混蛋!」他叫道:「你松手!我可以……我……」按照他的习惯,下一句台词应该是「可以告你」,但是他知道,毫无疑问,单飞会把它当作笑话听――而这也是事实。

他恨单飞!如果这个鲁莽的员警以为自己是在保护他,帮助他,那么就错得实在太离谱了。
他该恨他,他令他的生活境遇每况愈下,但他做不到,尤其在单飞吻着他,拥抱着他的时候,那么温暖,他平生从未感觉到过,那么令人迷醉。
「放弃什么安全屋。」谢天麟放弃了挣扎,顺从地坐进单飞的爱车。不管他要载他去哪里,不管多久,也不管他的短暂失踪在谢擎看起来是这么的一目了然――谢擎应该料得到,而这与他有多恼火无关――谢天麟不想去在乎。
「那没有用。你应该记得拘留所里自杀的那个男孩,还有卢锦辉。不要妄想去对抗比你强大的势力,你做不到。」他声音平平地说,镇定得近乎冷酷。「而且,不管是多么没用,我仍然是谢家的人,我不可能跟警方合作。」
「……操!」单飞狠狠地在方向盘上砸了一拳,「什么见鬼的,谢家的人!」他咆哮道,启动了汽车。
他妈的,单飞知道他手中的王牌都是暂时的,无论是蔡航,还是那个怀孕的小明星,只要给谢擎时间,他会理得妥妥当当。然后,他的目标就是单飞本人。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单飞只要令谢天麟浮出水面。在他的计画中,只要谢天麟肯合作,那么谢擎死定了!
「如果你们那个还见鬼的叫一个家的话!如果一个家里,有一个变态地想要砍掉儿子手指头的老爸的话!」他不明白,谢天麟还固执些什么!或许他希望我们两个玩完!单飞暴怒地想。
「那当然叫!」下音心识地,谢天麟为自己辩护道:「我爸爸还是爱我的。」
「哈!」单飞转过头来,放任车子在马路上狂奔,「令尊是谁?我见过吗?」
「住口!」谢天麟恼火地道,把头扭向另一面的车窗。
「……我爱你。」非常突兀地,单飞道,他直视着前方,就好像他在跟挡风玻璃说话。
就像有一枚子弹打进了胸膛,在那里旋转着撕裂他的身体,谢天麟觉得胸口绞痛得无法呼吸。他紧紧地闭上眼睛,抵御着比高潮更猛烈的眩晕。
「我会守着你,」单飞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带颤抖,「直到谢擎住进监狱。我……我会想办法给你申请证人保护,事后你可以以一个新的身分生活。」
他不能放谢天麟回去,他可以想像有什么正在等着他的男朋友。
在这之前,单飞可以发誓,他没想过要谢天麟帮他去搜集证据,他认为自己可以做到,迟早有一天,会将整个谢氏集团击垮!
但现在的状况是,他没有足够的时间,他必须在谢天麟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之前,先完成整件事,没有谢天麟的帮助,他真的做不到。
「条件是,我要指控我爸爸……以及整个家族,并且指控成功,是吗?」谢天麟睁开眼睛,他望着单飞,微笑道,笑容里藏着令人心碎的悲哀。「我做不到,我没法作为整个家族的叛徒活下去。」
绝望的沉默弥漫在整个车厢里,单飞几乎抑制不住双手的颤抖,他握不住方向盘。
机械地将车停进宾馆的车库,他不能避免跟墙壁和隔壁停车位车辆的摩擦。他忽略了这一切,他没法不忽略,他什么都看不到。
「总会有……」他说:「总会有一个能统一的解决办法。」他说,「再给我点时间。」
「我相信。」谢天麟看着他,淡色的眸子里流淌出似水的温柔。
单飞相信,自己从没被任何一个人如此专注地注视过,又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爱意。
似乎在燃烧整个生命。

他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却没什么可以说出口;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却没法强迫自己放开手。
单飞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挫败。
望着挡风玻璃,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让谢天麟离开,但是那句话压在舌底的话,他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再等一秒钟,他对自己说,于是他在煎熬中度过了又一秒。
谢天麟探过身,他温柔地捧着单飞的脸颊,亲吻着这个不合格的员警绷紧的面庞,用湿暖的舌尖和柔软的双唇勾画着那俊朗的轮廓,细致而且撩人。

单飞疲惫地闭上眼睛,在温存里放松,他开启双唇,迎接谢天麟的到来,立刻被高超的技巧诱惑,激情的火在身体的每一寸迸射出来。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顺从,而是开始享受进攻的乐趣,更多的需求闪现出来,一个吻显得太过单薄。
「最多能停留多久?」拉开一点距离,单飞近似于哀求地询问道。
「我不认为十分钟或者是两个小时,对谢擎来讲有什么区别。」谢天麟微微叹了口气,回答道。
他的眼睛因为激情而湿润,单飞的鼻息令他难以自抑,他用自己的唇轻轻碰了碰单飞的唇,然后才接着道:「他知道我只能是去做一件事。」
「非常好。」单飞说,用力地亲了亲谢天麟,然后推开车门,「楼上有房间。」
「应该有点庆祝仪式。」谢天麟略微调侃地道:「你终于明白哪儿才是适当的做爱地点了。」他随后跨出了车门。
「是的,有。」单飞扬了扬眉,「希望谢擎认为两个小时跟两天没什么区别。」他哼了一声,道。
谢天麟为他话中明显的暗示而颤抖――兴奋的,同时还包含着恐惧。无论如何,兴奋占主导。这让他忽略了除了单飞之外的一切,他不再去考虑谢擎,哪怕一闪念。
☆☆☆
房间还保留着单飞匆忙离开的样子,沙发垫横在地上,还没开封的润滑剂和保险套摊在床头。
谢天麟侧过头,斜睨着单飞,后者做出一副非常无辜的神情,「现在酒店提供的服务实在太齐全了。」他毫不脸红地说:「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想得这么周到。」虽然跟他离开的时候想像的不同,但至少,谢天麟此刻跟他在一起。
「唔……那是当然,」谢天麟赞同地点头,「而且,」他侧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单飞,「我对他们提供的这个尤其满意。」
单飞的视线中满是倾倒的家具,最后停留在他视线中的是天板――他已经躺倒在了床上。
谢天麟温暖的身体覆着他的,他能感觉到谢天麟的每一呼吸,每一心跳。
血液在那一瞬间沸腾起来,单飞用力地抱住男朋友的腰身,狂乱地亲吻着他每一寸裸露出来的肌肤,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头脑中闪过――这是他的所属物,他渴望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自己的气味,他会为他像头狮子那样地战斗,直到死去。
快感像岩浆那样在体内奔流着,蒸发了谢天麟全部的意识,只留下最原始的本能,令他饥渴地触摸单飞的身体,更多,他要更多!
极度暴力地,他脱掉单飞和自己的衣衫,不需要任何矫情的羞涩,他因被征服的快感而呻吟。
单飞无法抵挡谢天麟夹杂在喘息声中的喟叹,每一,都让他接近高潮地紧绷,他用尽了他全部的自制力才能控制释放的冲动。
粗暴地抓住谢天麟的手臂,他把它们压在两侧,占有的欲望充斥着他的整个身体,单飞几乎不能够抑制自己的兽性――拜托,他不想让他受伤!他不是个混蛋,至少在床笫之间不是。
强迫自己放松了对谢天麟的箝制,单飞呼吸,然后,他注意到了谢天麟手腕的伤痕。
青紫色的瘀痕,靠手心的一侧还嵌着暗色的血痕。左腕和右腕都在靠近身体的一侧伤得更重。
「不是我刚刚弄的,对吗?」单飞皱眉,恨声道。他熟悉那样的伤痕。
「是的,它们不是。」很显然,谢天麟被单飞突然的发现所打击,炙热的情欲像沙漏中的细沙那样迅速流逝殆尽,他的瞳仁几乎变成完全的黑色,微微垂下眼帘。
他中断了与单飞的视线交缠,静静地道:「那是治疗。谢擎不欣赏我总是因为男人的……勃起……尤其因为你……治疗的本身不太令人愉快。」
安静淡漠的声音就像水珠一样,一滴一滴地落在单飞的心头。没那么性感,不会摄人魂魄,没那么冰冷,不会森寒入骨。但是,它令单飞随着每一个字颤动。
不管多么不愿意承认,他确实做了许多伤害谢天麟的事,至少,他提供给了谢擎许多伤害谢天麟的机会。他做了自以为理所应当的事,而他的男朋友跟在他的身后承受他带来的影响,和扭曲变态的怒火。
谢天麟真的有足够的理由推开单飞,憎恶这个很显然的白痴,发泄他满腔的怒火,但他甚至都没有真正地尝试那么做。
如果让单飞形容,那么是极致的宽容和完全的顺从,单飞相信,他永远都不会从其他人那里得到这种体谅和信赖,同时,这个黑社会也不会对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哪怕是谢擎――提供这种全然的付出。
还他妈的索求什么?单飞知道这一辈子,自己不需要另外一场恋情来装点他的生命!

「那么,」他抚摸着谢天麟的肩背,像抚慰,更像是调情,「有效吗?」亲吻、轻轻地含咬着谢天麟的喉结,单飞悄声问。
「……谢擎会很生气……」谢天麟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点,因为抵在他震颤着的喉结上的单飞的舌尖。
单飞吃吃地笑,同时,因为需要抑制住自己在谢天麟优美的颈项上留下印迹的冲动而不满。足够了,他不想令谢擎再抓狂而变本加厉。
他握住谢天麟的手,小心地避过那些显然是手铐的禁锢留下的伤痕,把那些修长、秀丽的手指送到嘴边,取代了颈项上细致的皮肤。
他用力地吮吸着谢天麟的手指,无名指、中指、食指,他把它们吞进口中,再吐出来,用柔软的舌头缠绕着它们,用牙齿轻轻地噬咬着指尖。
「证明给我看,」他凝视着谢天麟眼中重新堆积起来的,氤氲的情欲,「你有多坚硬。给我。」
那眼神是邀请的魅惑,跳跃的激情在漂亮的黑眼睛里闪动,分外诱人。谢天麟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几乎就在单飞要求的同时,他感觉到了灼热的快感沿着战栗的身躯下滑,来到鼠蹊部分。
「你不是那个意思,是吗?」他几乎是呻吟着道,狠狠地咬着下唇。天知道他多么想,无数地幻想过单飞紧致、火热的身体――当这个影像划过脑海时,他完全勃起了。
「那个……约定……我们有个约定。」接近于语无伦,他在单飞的大腿挑逗地触碰着他火热的下体时,发出了窒息一般的抽气声,「呃……该死的,你会后悔!」他紧握住能够触摸到的所有东西――床单,散落的衬衫,还有单飞的手腕,喘息着道。
单飞太确定了,再一离弃会把他完全毁了,他没有更多的勇气,去面对那种足够他崩溃的痛苦。
「让我快乐,」贴近谢天麟,单飞的手指插进那柔软顺滑的发丝,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们的鼻尖贴着鼻尖,他舔过他的鼻翼,亲吻他的眼睑,最后,他跟谢天麟抢夺着那被牙齿虐待着的红润柔软的唇,「给我。」他说,温柔而坚定。
他蜻蜓点水般地轻吻谢天麟,一下,两下,在第三触碰的时候,他被狂暴的爱人用力地禁锢,饥渴的唇舌贴紧他的,顶进他的口中,狂野地缠绕舔舐,令人颤栗的快感从口腔扩散到肢体,酥麻和瘫软占据了整个身体。
就是这样。
单飞从前并不知道谢天麟有着这么强的控制欲――度的激吻与轻柔的触碰交替着,谢天麟让单飞保持着高昂的情欲,更多的渴望。
真蠢,他应该有。他在本职工作上干得非常不错,不是吗?单飞轻声的嘟囔在舌底化成急促的喘息,他知道自己喜欢这种感觉,虽然有点怪异――平生头一,他在性事上不是主动的那一方,但感觉真的不坏。
谢天麟无声地咒骂谢擎,这混蛋没有告诉他,他把单飞伤得这么重!
轻轻地把唇烙在青肿丑陋的痕迹上,他小心地避免带来更多的痛楚,他知道单飞不满意他离开他的嘴――这个员警对着他皱眉,而且,在溢满欲望的眼中塞进了一丝指责。
「不,那不是全部。」谢天麟对单飞微笑,他轻声喃呢,轻柔而又沙哑。
在单飞滑动喉结有所反驳之前,他轻轻地啃咬他的下巴,直到喉结。他用柔软但却强硬的舌头用力地从齿间的缝隙中舔过,感觉到那突出的软骨因吞咽而颤动。
单飞想自己肯定说了什么,在谢天麟沿着他的锁骨一路往下舔的时候,更像是某种含糊的呻吟,他甚至挺起身体,在谢天麟啃噬他的乳头,同时用那该死的、灵巧的手指玩弄着另一边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身上带着很多被击打的瘀伤,但是他永远也想不到肿热着的受伤肌肤,能在感受到小小的刺痛的同时,得到更强烈的快感。他觉得不能忍耐了,因为到了极限的渴望。
谢天麟知道单飞在催促他,他用硬挺的器官摩擦顶撞着他,不,他认为还需要等待,他会用更多甜蜜的酷刑折磨单飞,直到他的快感堆积如山,直到他只剩下极度的渴望,那时,他会给他无可比拟的快乐――如果他想要。
现在,他来到单飞的双腿间,用温暖的口腔包裹住他。
这是绝对美妙的滋味,但,显然,并不是全部。单飞感觉谢天麟在作弄自己!「唔……该死的,动一动你偏瘫了的舌头!」
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咆哮,把手指埋进谢天麟柔软的黑发中。就是那样……不,这个黑社会确实该死!他想,在谢天麟的舌尖应邀如羽毛般轻柔地刷过他敏感的尖端,紧接着叉淘气地躲起来时。
他想咒骂谢天麟,但那得在他不再感觉这么瘫软无力时――他可怜的肌肉维持着绷紧而颤抖的状态太久了,就像刚刚跑过一场见鬼的马拉松。
不够释放的炙热,也不够放弃的冷淡,这该死的温暖会害死人!在谢天麟坐起身,离开他时,单飞开始自暴自弃了,急切地想要摆脱这种无法满足的拉锯战。或许自给自足很不错,他混乱的大脑在想,甚至没注意到谢天麟又做了些什么。
他来到那两粒饱满的小球前,用舌尖勾勒描画它们,然后,就像是不经意地,湿软的舌头向下游弋,他舔过拘谨的洞口。
单飞身子一颤!那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但绝对不是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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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底升起了一种酥酥的麻痒,就像有一簇绒毛在他的体内骚动,更多的液体润湿了分身,他咬住了嘴唇――不,他不是一个会因为性欲而羞耻的人,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
谢天麟安抚地扶着单飞,他甚至感觉到了掌中躯体微微的战栗,有点不确定单飞是不是喜欢。
他抬起头,当视线碰到那双沉醉在欲望之中,润泽晶亮的黑眸时,他知道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他的爱人很喜欢这种触碰,无论是他的手还是他的舌头。而这种认知,天知道,让他胯下胀痛难耐。
当充分润滑的指尖探进身体中时,单飞全身的肌肉反射性地绷紧。他不是后悔……他只是……不,他不知道。
「放松,单飞,」单飞听到谢天麟柔声地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相信,真的。
他呼吸,努力尝试放松自己,他不承认是害怕,但勃发的欲望有些萎靡,直到谢天麟再将它含进口中。
这一,谢天麟缠绕上单飞的茎体,他取悦着单飞,用他的所有。他感觉到单飞的兴趣重新回到身体中,挺动着盆骨企求更入的接触,他满足他,应用他全部的喉技巧,同时,轻轻地抽动着停留在单飞体内的手指。
诡异的运动没有带来什么痛苦,就像轻柔的按摩一样,它在自己的体内滑动,单飞粗重地呼吸,体会着说不上舒服的感觉。
蓦地,突如其来的僵直震颤袭遍全身!不是分身受到刺激的快感,单飞完全无法描绘!
他以为自己在射精,但又不完全一样,射精前的骚动充斥全身,单飞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涣散,他喘息着,有点痉挛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谢天麟。
在单飞放松了身体的时候,谢天麟又再添加了一根手指。他贪婪地注视着迷乱在情欲中的爱人,根本不能够做到移开视线哪怕是一秒钟。
他感觉自已就快爆炸了,但他不想冒险。他探过身去,用空闲的那只手拉扯着、抚摸着单飞的乳头,他们的唇舌跳着最野性的贴面舞蹈,他无法控制入单飞的手指运动的速率。
不行,他要疯了,撤出手指,谢天麟慢慢地进入了单飞。
他居然在干单飞!
就像他无数幻想的那样!
「嗯……老天!」推挤压力带来的痛楚,和摩擦点燃的星星点点的快感综合在一起!单飞低声呻吟着。他用力地握住谢天麟的手臂,短促地喘息。
谢天麟的眼中满是忍耐的痛苦,他等待着,询问着单飞,直到他允诺地点头。
本能比技巧的性爱占了上风,在单飞适应地接纳了谢天麟之后,极度狂野而猛烈的交欢拉开帷幕。应和着单飞的需求,谢天麟提供了快速而入的穿刺。
短促、低沉地呻吟、咆哮,脱力地喘息。两具汗湿的身体交叠纠缠在一起,直到丧失发音能力的高潮。
完美。如果让单飞评价。
梦幻。谢天麟这么想。
☆☆☆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漆黑。
下午进门时是那样匆忙,并没能分散出一点精力来拉合窗帘,单飞能藉着窗外的光亮看清整个房间,还有……依偎在身边的人。
小心地移动自己的身体,他不想惊醒额头抵靠在他肩膀上的爱人。显然他的男朋友还在睡眠中。
单飞可以判断谢天麟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他侧卧蜷缩着身体――当然这不是因为房间过分寒冷。一张床单足够了,单飞同样躺在一张床单下面,这温度相当惬意――这是一种力求保护自己的姿势。
平稳的呼吸轻轻地冲击着单飞的肩膀,这在单飞醒来之前可以忽略不计,但此刻,天哪,这绝对是恶劣的性骚扰――虽然犯人主观意思并不明确。
难以忍受的酥痒一波一波地,攻击着单飞本来就已经十分脆弱的心脏,更别提那只随意地搭在单飞赤裸着的腰胯上的手,带来的灼热。
缓慢地,他抬起手,犹豫着落在了谢天麟的下颔。

他的自控到此为止已经消耗殆尽了,OK,他头脑中现在所能想到的就是……FUCK及其相关,只有这一件事。
有些粗鲁,但却尽量放轻动作,他托起那张低垂的脸孔,在看到原本幸福地闭合着的,薄薄的眼皮轻微地颤动起来的时候,单飞吻下去。
「呃……」谢天麟的半声惊叫被淹没在密合的四片唇办中,但是,他很快就扭转过头。
这是单飞绝对没料到的,他得到了狂乱的抗拒。谢天麟保持着沉默,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挣扎,动作是如此地惊慌而杂乱无章,以至于除了把自己卷进床单,他没得到多少有效的结果。
「是我,是我!」单飞迅速清理掉懵懂迷惑的神情,把奋力挣扎的谢天麟抱进怀里了他不少力气,但谢天谢地,他还是做到了。「别怕,是我,单飞。」他轻声地在谢天麟耳边呢喃,「不要怕。」
谢天麟的推拒软弱了下来。「是个噩梦。」他的声音低沉而干涩,「没吓着你吧?」
谢天麟不是在询问,因为他自己实在是比较像被惊吓到的那一个,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无论如何,他是在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把呼吸和心跳都拉回正轨。
「我吓着你了,嗯?」把额头抵压在谢天麟的额头上,单飞轻声、但却固执地追问道:「为什么?」
「就像我说的,是个噩梦。」谢天麟坚持道,开始了下一轮的,不太激烈但是很强硬地挣扎。他要脱离开单飞的拥抱,至少退缩到床的另一头去。
「你猜怎么着?」并不买帐地哼了一声,单飞拢紧了拥抱着谢天麟的手臂,「你的男朋友恰巧是个经验丰富的员警,他知道什么是假话。」有点气恼地在男友的耳边命令道:「告诉我,让我帮你。」
「我说过……」
单飞用嘴唇盖住了谢天麟的嘴唇。他不想听更多的谎言,或者,更糟,是伤感情的话。
不,他不会给他说出这个的机会,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自己的爱人即便在睡眠中也这般惊惧惶恐,又是什么令他一边拼命地抗拒,但却一边维持着不合常理的沉默。
或许,这就是谢天麟一直这么苍白而憔悴的原因,又或者是它把他推向单飞,一个跟他背景完全相反、甚至是矛盾的人跟前。是它令他这么渴望单飞?
不……单飞感觉到一种难言的苦涩。他不想去猜测,但却无力制止自己的探寻。
那到底,该死的,是什么?
谢天麟不想合作,他真的一点也不想。但是单飞温柔地吻他的时候,所有的力气和狂躁的挣扎登时化为乌有。
四肢绵软地被包裹在被单里,他微微地张开嘴,被动地接受单飞。意识里非常明白自己软弱无能得令人感觉可耻,但是,他可悲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完全属于自己――每当单飞向他贴近一分,他便沦陷一尺,让他怎么抗拒?
亲吻从口唇渐渐攀爬到了眉梢,单飞安抚着怀中顺从的爱人。每当谢天麟收回全部冷硬的戒备、表现出这样的柔弱时,他都会感到心脏怜惜地紧缩。
「我爱你,宝贝,我爱你。」他宣誓般地轻声说。他不知道,他只让安抚自己的爱人,无论是因何而来的惶恐,他都不会畏惧。
☆☆☆
「那是很久以前。」谢天麟轻声地喃喃道,从紧缩的被单中伸出手,他环拥住单飞的肩背,宽阔,强悍,而且如此地温暖。「我不懂,什么都不懂。他走进我的房间……」
把面孔埋进单飞的颈窝,他平静着不自然的呼吸。如果还能够控制,他绝不愿意多展示出一分该死的脆弱。
这没什么,这没什么,这不算什么!恶狠狠地,他对自己说,早已经过去了!
「我让他对我做了……那么下流的事……许多。」声音依旧维持着冷漠,但是没办法抑制,那一丝水汽凝结在上、下眼睑绞合在一起的睫毛上,沾湿了单飞的肩膀。「我没法反抗。」
单飞不知道该说什么。谢天麟儿时曾经遭受过性侵犯,他确实想过这种可能,就在上一医院的病房里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过后,神志不清的谢天麟泄漏过一丝半缕这个可怕的经历。
但那不一样,你知道吗?
那时候单飞以为是一个该死的什么变态,他侵犯了年幼的谢天麟,一,你知道吗?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许多!那很痛,即便是单飞这样一个成年人,即便是他的恋人这么温柔,但那依旧很痛。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身体尚未发育成熟的幼儿能够承受的痛苦,他肯定受伤了,但是,这该死的侵犯并没有终止!
他身边的人居然让这种事情一再地发生?!他们都他妈的瞎了!不,别傻了,谢天麟学会了不呼救――因为根本没有人能救他,不会有人帮他!

「那混蛋是不是谢擎?嗯?是不是他!」还能够再明显吗?对谢天麟,谢家的少主暴力侵犯,没被千刀万剐,居然还活蹦乱跳地活到下一侵犯,再下一,除了他妈的谢家的当家还能有谁?!
暴怒的火焰和海潮般席卷而来的心痛,撕裂了单飞的理智,他立时就要跳起来,去弄一把枪,接下来非常他妈的简单!
好,他就这么做!
「不是!不是他。」惶恐地否认着,谢天麟狂乱地摇头,但对那个混蛋的身分保持着缄默。
「而且那也不重要,」他感觉不行了,控制不了颤抖的声线,「我……很没用!我不能……如果我能推开他,就根本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一切就会……完全不一样……」
单飞知道谢天麟在拼命地屏住呼吸,他不想发出可耻的呜咽声。
「别傻了,」员警是如此地痛恨着自己词汇的匮乏,以至于他想咬掉自己嘴里多余出来的这块低效的软肉,「那时候你还是一个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对自己的伤害。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他记得自己做军装的时候,是听师姐对强奸案的受害者这么说的,FUCK!混乱的杀气,丝缕的抑郁,跟占有压倒性优势的怜惜和心痛冲乱了单飞的整个大脑,他想不出来还能够说什么。
更紧密地,他抱着谢天麟,轻轻地拍打着这个屏息勉强忍住啜泣的爱人、理顺着他后脑的发丝,「过去了,嗯?都过去了。现在你很好,非常好,相信我。」
更汹涌的酸痛感冲进了鼻端,谢天麟恨单飞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他说话,跟他讨论十余年前,甚至在这十余年间一直都没停歇地折磨着他的不堪经历,然后告诉他,他很好,非常好。
他恨单飞!
作为报复,他放声大哭,就像个小孩子那样,就像他十余年前应该做,但却没能做到的那样。
滴落在皮肤上的咸涩的水滴,就像熔岩一样灼烧着单飞的灵魂,他觉得胸部闷痛,很真实的气促的感觉,他得非常用力才能争取到一丝空气。
「我在这里,嗯,是不是,宝贝。」他的声音沙哑,但是轻柔,他亲吻谢天麟的头发,反覆不停地那么做,他那股急火收敛到身体最黑暗的角落。
是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抚他痛苦的爱人。他不能令他更痛苦,在他无法分担其中哪怕是一小部分的时候。
☆☆☆
他需要面纸,或者类似的东西,但现在只有单飞的肩膀和胸膛。并不太吸水,但是很温暖,很舒服。
谢天麟靠在单飞的胸口,还有点抽噎。他的男朋友的手仍然在他背上轻轻地抚摸着,企图理顺他郁结在胸口的气息。
单飞实在是……太好,难以想像的好,但他仍然怀疑,自己说出这个秘密是不是正确的。
开始的那年他十一岁,将近十三年,他一直生活在极度的痛苦中,折磨他的不光是这个秘密本身,还有随之而来的一系列问题,无论如何,它们都与这段令人羞耻的磨难有关,因它而起,而且似乎永远都不会终止。
它简直已经毁了他!
或许,他不该说给单飞听。
他还记得,最初单飞是用怎样的眼神斜睨着他,说他「恶心」的,那一幕这么清晰,就像刚刚发生过。而他,谢天麟,现在比那时还要令人恶心一百倍。
性很美好,它令单飞迷醉,但这能够改变单飞对同性恋的看法吗?
还有……他拒绝说,不光是为了家族的声誉,比同性恋更加污秽的乱伦,还有……仍然还有……更多的……令人作呕的过往,它们是一种无法抹杀的存在,永远,都不能。
或许,单飞很快就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抽身离去;或许更糟,他会伤害他,因为他那么污秽,那么龌龊。
谢天麟很害怕,之前他以为自己的恐慌已经达到了极致,但现在他才明白这种忧虑根本没有极限,很显然他刷新了峰值,因为谢擎,也因为单飞本人。
除此之外,谢天麟也感觉非常迷乱,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后悔,更不知道是不是能找到任何补救措施。
而他此刻也无力去做任何事――无论是袒露多年的隐痛、痛哭还是之后的惶恐都极为耗神,足够令人疲惫不堪。
☆☆☆

单飞轻拍着恋人的后背,就像哄一个夜哭的幼儿一样,安抚着偶尔会小小的抽噎一下的谢天麟。
他不知道从前的自己看到这样痛哭着的男人是什么感觉,但现在,他感到异样的沉重同时落在肩头和心头,他有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一样,不知何时,他蜕去了混小子的外皮,逐步开始学习成为一个男人。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仅属于自己,一个对他而言非常特别,同时又如此重要的人走进他的生命。
他必须去呵护他,照顾他,爱他,胜于自己的生命,这很沉重,令人惊慌,而同时,又是这么的令人渴求去做,带着兴奋和喜悦。
温柔地低下头,单飞把脸颊靠在谢天麟头顶柔软的发丝上,感受着他沉沉的鼻息,慢慢进入梦乡。
5
唤醒他的是落在他眼睑上的金色阳光。翻了个身,他拽过枕头盖在头上,他喃喃地嘟囔着,「该死的,关灯……」怀中怪异的温暖触觉尖锐地呼啸着摇醒了意识,蓦地,单飞立刻张开了眼睛。
谢天麟还在沉睡着――他太疲惫了――略微阻塞的鼻息刮擦着单飞的胸口,迫使他手忙脚乱地坐起身来,安抚自己想要脱离胸腔的疯狂跳动着的心脏。
失去了单飞的胸膛的谢天麟在睡梦中蹙起眉来,习惯性地蜷缩起了身体,两臂环抱住了自己。7B32F82A走没:)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单飞管制住了自己企图触碰谢天麟的四肢――不,不行,他的男朋友或许不能容忍他人在他睡眠时间的亲密接触――坐在那具赤裸的,修长优美的身体旁边,他用目光抚摸着爱人白皙的肌肤。
除了手腕,谢天麟的脚踝上也环着隐隐的乌青色印记,这些是谢天麟体表上全部的伤痕,而这令单飞尤其担忧。谢擎是不允许谢氏少主的身上,挂上明显遭受虐待的痕迹的,但他当然会有所行动。
非常愤恨地,单飞俯下身去,近距离地审视着谢天麟的……私密之,同时在心里发誓:如果他看到任何可疑的痕迹,他会杀了谢擎,用绝对、绝对残酷的方法。
「生殖器崇拜,是吗?」沙哑的声音拖着调侃的尾音响起来,带着初醒的惺忪睡意。
「哦……」单飞有点尴尬,只是一点点,「至少是一种美好的精神寄托,是不是?」
他说服了自己,觉得理直气壮,于是很坦然地,他推着谢天麟的胯骨,让他仰躺在床上,一边凝视着谢天麟微微红肿着,但却因此而显得极之动人的眼睛,一边俯下身,含住了他。
略微惊讶地张大了眼睛,谢天麟含混地呻吟了一声,在单飞的舌尖在他分身顶端画圈舔弄着的时候,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该死的单飞,如果他不是经验丰富,那么,就是他的学习能力实在太强了!
单飞注意着男朋友的反应,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好吧,他不擅长――他口交的技巧根本不及格。他看到谢天麟沉重地喘息着仰起头,同时把下体更地推进他的口腔中,于是意识到自己做得还不错。
他舔他,吸他,还见鬼地玩弄他的两颗小球!谢天麟绷紧了下腹和大腿的肌肉,他或许是在抓着单飞的头发,抓得很紧,不过谁在乎?他开始迎合单飞的或者他自己的节奏,追逐着温暖湿热的包围。
在那个过分聪明的混蛋,尝试着把沾染着唾液和谢天麟自己的分泌液的手指,探进那敏感的内部时,他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呜咽。
「离开!」他几乎语不成声地道,但是太晚了。
条件反射地,单飞咽下去了。他坐起身,神情有点古怪地茫然。这是他第一,喝掉某个人的精液。
谢天麟有些紧张地望着单飞,「我……我……」他的喘息尚未平复,很艰难地,他企图表达自己的歉意。
「完蛋了。」单飞摇了摇头,「你的孩子死定了。」他沉痛地看着谢天麟,「刚起床的时候,我的胃酸通常能融化钢板。就算你再多一倍,也不可能有一个精子活下来了……」
他没说完,因为谢天麟把枕头砸在他的头上。
单飞顺势翻倒在床上,枕头盖在他的头上,他没费力气把它拿掉。还是有点怪,他感觉,他能够如同往常一样调侃自己,但是没法将怪异的感觉驱逐出脑海。
老天,他真的变成一个gay了。不仅仅是为了掩饰他类似于窥私的动作,他还……嗯……好吧,真的有那个渴望去……呃……再做一下心理建设,去吸另一个男人的……分身,而且,他还咽下了他的精液……味道怪怪的。
单飞认为他的胃并不太喜欢这种食物。但这并不是唯一令他烦扰的问题。他们完成了口交,感觉不错,然后呢?会是常理中的一场丰富的性爱大餐吗?他该这么做吗?还是……
短暂的沉默。
无论是单飞还是谢天麟都意识到――天已经大亮了。而他们,并不为此而欢欣鼓舞。
☆☆☆

新的一天。
谢天麟迎上阳光时,皱了皱眉,大概是因为前晚的哭泣而酸胀的眼睛,被耀眼的金光刺得生痛。
天亮了。
适才的春色瞬间被苍白掩盖。他坐起身。底裤……痛苦地挣扎了一下,他还是套上了那条有点干硬的抹布。他不能什么也不穿的回去,还没到那个地步,就在他很明显地跟单飞厮混了一夜之后。
「……」单飞听到穿衣的O@声,他想说点什么,但他没有资格说出口!抱住枕头,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谢天麟。
谢天麟目光闪动了一下,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大概两三秒钟,再睁开时,目光如水般地淡漠平静。
他没停顿过,穿衣服的动作。
「……必须……」有点神经质地抓了抓头发,单飞艰难地道,声音干涩沮丧,「现在?」废话!单飞知道这是废话!他很清楚,这是必须的,根本躲不过。
真该死!
「算一算,在谢擎暴怒地炸掉宾馆大厦时,会死掉多少人?你可是个保护市民的好员警,不是吗?」谢天麟淡淡地回答,并没有停止手头的动作,甚至没有一秒钟的迟缓。
「你听着,」蓦地从床上跳起来,单飞抓住谢天麟正在抚平衬衫的手臂,「我不想让你去做消防栓!」
「没有人想做消防栓!」谢天麟的暴怒突然而猛烈,他用力地推开单飞,厉声道:「但是总得有人去做点什么!在你那个不知道在哪个见鬼的空间的『办法』生出来之前,总要有人想办法来保住你的狗命!」
「去他妈的!我根本就不怕死,我不怕!」单飞怒道,「你给我留下来!就在这里……如果你愿意,去我家,我不在乎!」
他再一擒住谢天麟的手臂,用力地。
「可是我怕死!」狂躁地,谢天麟回应道:「这一辈子我都没得到过,我什么都没得到过,现在我感觉自己刚刚开始自己的生命,我为什么要死?!」
单飞被击中了,痛楚但令人冷静。「对不起。」他说:「对不起。」他倾过身,轻吻了一下谢天麟的面颊,「尽力保护好自己,我也会。」
谢天麟努力平稳下来自己的呼吸,他做得很好,冷漠的面具重新回到他的脸上――甚至眼中。「我会来找你,尽快。」
单飞向他微笑,然后,一点一点地松开紧握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
他放谢天麟走。他几乎无法呼吸。
谢天麟转身,他走向门口,没有迟疑。站在门前时,他整理自己的外衣,还有头发。眼睛有些红肿,但他不在乎。
然后,他离开。
单飞慢慢地坐回到床上,床单在他身下混乱纠结着,甚至还带着稍前的温热。他骗不了自己,他甚至骗不了谢天麟――到目前为止,他根本没想到任何办法!眼前的情形跟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真的,即便他能预料谢天麟对谢氏家族的忠诚,但是,却无法弄清他对他父亲的感情。
他从前以为谢天麟是相当憎恶谢擎的――或许这是他的臆断,但他不能想像,如果他的父亲称他为「贱货」,并且将操他的权利赋予某个具有利用价值的男人,那么,他会如何反应。当然,也许谢天麟对此根本不知情。
谢天麟或许知道,自己的老爸会对自己做出许多恶毒的事情,来获取利益,但是,砍掉一根手指头和为他拉皮条是两码事。如果真像是这样,那么单飞决定终生对此守口如瓶。
不管怎样,他的假设是错误的,谢天麟并不会跟他联合对抗谢擎,但……似乎谢天麟并不反对单飞颠覆谢擎的王国,前提是他必须靠自己的努力来完成。
那么现在看看,他手头都有什么:一个自己的内鬼,一个对方的。他的内线地位岌岌可危且不太合作,而对方的――单飞认为自己的运气真的不算好――地位很高,同时没有给单飞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单飞晃了晃头,感觉异常地焦躁。首先,他必须找到一个切入点,要快,而且要狠。
☆☆☆
清晨的寂静突然之间被打破。

房门上传来了轻轻的剥啄声,礼貌而且坚韧。
「什么事?」单飞靠在床头,把被单拉过来盖在自己的身上――找到那个激情时刻甩飞的底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客房服务。」
清晰,而且镇定。单飞皱了皱眉头。他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七点二十。他可没预定过什么服务,而且这个时间也过早了。
「是什么?」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单飞一边按着被单,探身过去拎起裤子。
「刚刚有位先生,给您定了早餐。」
「哦?」单飞笑了笑,想想看,他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在突如其来的敲门之前?不,没有!站起身,把床单围在身上,拎着裤子走到门口,侧身,靠在墙壁上,轻轻地抽出了皮带。
「来了。」他说,探出一只手去扭动门锁。
迎接他的是穿透木门的三颗子弹,就在胸前和面门的高度,迅捷精准。
「呃……」非常配合,单飞发出垂死般的呻吟,甚至压过了消音之后的枪响。
房门开了一线,那是个很警惕的人,先于身体进门的是持枪的手臂。
非常用力地,单飞踢上房门,将那支枪,连同手夹在门缝中。「坏习惯,」他说:「比起你的脑袋,我更想要一把枪!」
他唯一忘记的是,外面的人或许不是只有一把枪。
单飞没有听到期待的痛呼,而是另一声枪响。
他妈的!
他接住因门缝的夹压下落下来的那把枪,同时,身上添了个血洞。
「Shit!」单飞咬牙道,蹲伏下身体躲在墙后,在房门放松的那瞬间,以膝盖高度对着门板一字形连开四枪。
失去了他的推挡,房门豁然大开,一个人扑倒进来!
「欢迎,兔崽子!」随后,单飞扑了过去用膝盖压住那人持枪的手臂,用皮带利索地捆绑住这名倒楣杀手的两手,「你那个行走无声的餐车呢?我猜猜,变成两把枪了?」
☆☆☆
叶利痛恨在早上七点三十分的时候被电话吵醒,这会令他头痛,尤其这个罪魁的名字叫做单飞。
「亲爱的,」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令人颤抖,「现在我左肩膀上有一个窟窿,所以没法把另一个小腿上打了个洞的人的裤子脱下来,并且抽出皮带。但是我不想这么一丝不挂的叫救护车――这太不体面了。你看你能不能过来帮帮忙按住他?」
叶利把电话扔了,就像它忽然变成了一坨屎一样,他用床头的闹钟狠狠地砸它,然后飞快地穿上衣服,飙出温暖的卧房。
他不是去帮忙,他打算去掐死他!
☆☆☆
谢天麟没有白费任何力气来挣扎――他没有把自己的境弄得更被动的爱好。
当他走出宾馆大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而且,显然他们已经等待了多时。
能有多久?一夜?这很好,至少他不用衣冠不整的、红肿着眼睛去坐廉价的计程车,而且还极有可能因为只能刷卡而被认为坐霸王车。所以一辆加长幻影劳斯莱斯,在某种程度上讲相当不错。
「少爷?」在其他人保持安静的时候,一个带着极度关切的声音显得非常突兀。
是阿德。

谢天麟知道自己可能看上去很糟糕,虽然他度过了一个相当美好的夜晚,但是他的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
「没什么。」他淡淡地道,钻进车厢坐在宽敞的座位中间――这是他被期待的位置――什么也不会比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要面对的更糟糕。
靠在椅背上,他神情淡漠地看着这四个身分是他的保镳的人,沉默而熟练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关门,发动汽车,而另外四个堆进后面的车中,紧紧地跟随过来。
「电话。」伸出手,谢天麟对左侧身边的阿德道。后者迟疑了一下,仅仅一秒钟,然后便伸手进裤兜去翻找。
「阿德,老爷吩咐过……」前座另一名年纪稍大一点的男人转过头来,警告道。
谢天麟伸手到右侧保镳的怀中,拔出枪。
他很高兴地发现,子弹是上膛的:这说明他们原来准备的是一场火拼――而他,并没有浪费这颗子弹。
那名企图喝止阿德的保镳并不知道自己这句未完的话,就成了遗言,他的血和脑浆喷到挡风玻璃上,而子弹穿透了头骨,但却没能穿透防弹的车身。它反弹着飞过前座,落在司机身旁,而司机聪明地保持着平稳的驾驶。
「我说的是电话。」摩挲着微烫的枪管,谢天麟淡淡地道。
这是一堂课,关于地位和命运。它教会他身边的人服从,否则代价会很高。副驾驶座位上歪倒着的尸体,将成为几十年后谢家的经典教具――他失败的原因是小觑了一个姓谢的人。
谢天麟得到了他需要的手机电话,而他身边的保镳,神情紧张地接过他随意地递过去的凶器,捧在手心里,拉出纸巾擦拭着枪身。
☆☆☆
「喂?是谁呀!」
谢天麟微笑着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充满了抱怨的嘟囔声,「希望没打扰到你,Angel。」
血腥的味道飘浮在相对宽敞的车厢中,呼应着谢天麟那凌厉而冰冷的眼神,跟他甜蜜的语气构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天麟?!」大概两三秒钟的惊噎之后,那端少女的声音因喜悦而拔高,「真的是你?太好了!谢伯伯说你理突发的事故要去美国很久呢!我都以为你春节也不会回来。」
「是的,我回来了。刚刚。」谢天麟平淡地说,声音里有着些许疲惫,「我很想你,」他用手指按着太阳穴,「时间还早,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哪有!」华安琪立刻否认道:「我也很想你啊,不过谢伯伯说你要做的事情很重要,我问他要过几你的联系方式,他都不肯给我。你不用再回去了吧?是吗?」
「不,不会回去了,Angel,」谢天麟的语气是耐心的,甚至是充满爱心的,但他的目光是焦急而厌恶的,「明天我去看你,等我,你会吗?」暧昧从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中呼之欲出,他令安琪忽略了就要放下电话的不情愿。E9586A旧我弹:)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我等你,什么时候?」
「我会给你个惊喜。」他知道怎么利用自己优美性感的声音,他做得很好。挂断电话,谢天麟随即拨打了另外一个电话。
没有呼吸,没有迟疑。这很难,但他必须完美地掩饰住自己的恐惧,他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发现他有多害怕。
「爸爸。」这个称呼从嘴唇中吐出的时候,谢天麟感到胃部纠结扭曲的痛苦,寒冷的感觉从身体往外散发出来。他希望这一切没有从他的声音中流露出来。
「很好,我的儿子。」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和不同寻常的词句。
谢天麟握紧了手机,手心湿滑而冰冷,「别去碰那两个员警。」他说。
「这个要求很符合你的精神状态。」谢擎嗤笑道,是他擅长的轻蔑,谢天麟本来早就习惯了的,但这一刻却如此狂怒!
「确实,」慢慢地,年轻的黑社会回应道,很好地隐藏了声音中的火,「这样的状态足够支持我做出一些事,而在它们发生之前,我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他挂断电话,镇定而且强硬。
即便是没有飘浮在空气中的浓厚血腥味,车厢内的气氛也足够紧张,犹如一张拉满了的铁胎弓,而且几近绷断。
并不敢直视着谢天麟,车内活着的其余三个人,小心翼翼地以眼角偷窥着面无表情的少主。他们知道自己现在的境很尴尬,也很危险。

从前,他们只是为谢家卖命,面临的只有身为黑社会这一个危险,但现在不同,就在刚刚那一分钟里,他们发现自己必须明确自己是谁的人――谢擎,还是谢天麟?
其实很明显,谢擎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但可惜的是,不管谢天麟多么弱势,那只是在对抗他父亲的时候才成立,这并不包括面对无论是打手还是保镳,抑或谢擎的走狗的时候。
在谢天麟面前,几乎与在谢擎面前一样,他们甚至鼓不起勇气来反抗――这父子两个太像了,侵略性的气质和震慑人心的行事风格。
这就是说,他们的小命岌岌可危。谢擎希望他们能带谢天麟回去,但不难猜测,谢天麟的愿望与此相左――他没有自虐的爱好――这直接导致了这三个无辜卷入的受害者进退维谷。
这就是黑社会。
☆☆☆
「靠!」
推门进来的时候,叶利短暂地眩晕了一下。他没想到是血流成河的场面。
老实说,最初他甚至以为是单飞与谢天麟两个相互攻击的结果。如果那样的话,伤势不会严重到什么地步,而且,也只有这种可能下,智商退化成负数的员警之星的首选,才是他这个倒楣的朋友,而不是救护车。
但显然,他没这么好运――这再提醒了他,单飞智商没高到会跟那个黑社会翻脸的地步。
「为什么不叫救护车?!你他妈的是不是忘了报警电话了?!」一边激怒地质问,叶利一边整理那个白痴包扎得乱七八糟的伤口。呃……好吧,这不怪单飞,他确实没法包扎自己的左肩膀。
「给那个老杂种一个灭口的机会?」单飞的声音有些发虚,这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我只是流了点血,又不是脑浆。」
叶利略微思忖了一下,稍前两个极可能的突破口,拘留所里自杀的替罪羊少年和卢锦辉都被灭了口,确实,他们存在一个问题――没有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人。
「不过,这种情况不是你能控制的,」他指了指门上的几个枪眼,「你瞒不住。马上就会有人来问。」
时间还早,枪声也很低,之前那场殊死搏斗并没有惊动什么人,但是,尽管他们关紧了房门,但整容过的木门马上就会吸引到不少目光。
「这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了。」单飞靠到了沙发上,选择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这里怎么样?我打算在这儿晕倒。」
☆☆☆
他不会减慢行走的速度,不管他是不是对这条路的尽头很恐惧。
推开书房门的时候,身后的保镳便自动而无声地退开。
但凡有一点理智,那么,便不会希望面对此刻的谢擎。
谢天麟走进去,把房门在自己身后关闭。
谢擎坐在书桌后,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他并不邋遢,谢家的人不可能邋遢,但也并不是往日那般地优雅高贵得无懈可击。
被额前细碎的落下来的头发遮盖着的眼睑已经恢复了许多,但看得出来,他是哭过的――谢天麟多久没哭过了?谢擎思忖着,五年?十年?至少,他不会让人看到他的眼泪,或者一点点悲伤的痕迹。
最重要的,远不同以往的驯服,年轻的黑社会迎着父亲冰冷的,审视的视线,强硬,甚至是凶悍的。
单飞把他的儿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脆弱、莽撞的白痴。谢擎很确定,所有的变化都是负面的。
「爸爸。」谢天麟开口道,谨慎但却充满了固执的坚持。
「昨天过得不错?」呷了口茶,谢擎从蒸汽氤氲的杯口里抬起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问道。
谢天麟下意识地想退向门口,但他克制住了。「不错。」他仰起头,清晰地说:「确切地说,比二十四年里的任何一天都要好。」
他不想再否认,不再顺从父亲的权威,哪怕所有的痛苦经验都堆积在一起,也不能够阻止他宣称――他是个同性恋,他疯狂地爱着单飞,一个员警,他是。

谢擎眯起眼睛,暴怒的火从狭长的瞳仁中扑出来,点燃了这对对峙着的父子之间的空气。
「可以推测,昨夜疯狂的性交对你的精神造成了相当的刺激,」他的语调是跟眼神截然相反的森寒,「你需要你的医师来帮助你恢复神志。」
「别再跟我说那些性虐待狂!你期待他们能带给你个什么?」疯狂的颜色爬进了谢天麟的眼神,他走上前来,靠近谢擎的办公桌,把两手压在桌面上,探过身,「让我来告诉你真相!」
他在微笑,神经质地,「在那三年的治疗中,头一年,只是头一年,他们对我用你前两天见过的那种电击疗法,但我发现我勾引我的『医师』能减轻电击的痛苦,所以我那么做了。之后的两年,他们迷上了我。
「你知道吗?治疗的效果相当、相当的不错,那三年把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同性恋……非常非常下贱的同性恋……
「你不太喜欢这个故事是吗?不过真遗憾,现在我头脑中的全部就是……取悦单飞,这就是我不计代价要做的。而且,我可以预言,再多两年治疗,你会得到什么――一个男妓,但愿你喜欢那个!」
在谢擎能够开口之前,甚至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手中的茶杯就已经狠狠地砸在了谢天麟的身上。
后者并没有闪避,热辣的感觉瞬间穿透了衣物烧烤着胸口的肌肤,难耐的灼痛带来了轻微的战栗,谢天麟咬住了下唇。
他说了,是吗?一点也没隐瞒。
他不在乎谢擎会怎么看他,是的,他已经不在乎了,跟之前不一样。他也不在乎谢擎会怎么对待他――没关系,把他送到哪里都没关系!
他知道无论遭受什么对待,都不是没有尽头的。
他可以盼望。
对父亲已经绝望了,他只在乎那一个人。
「我不想听你的胡言乱语!」恼火地瞪视着自己的儿子,谢擎充满了狠意,「是那个小杂种把你变成了个疯子,忘记了自己是谁,整天胡作非为,胡言乱语!」刺骨的寒意稀薄了房间中的空气,谢擎的怒火席卷了整个空间。
这消息的震撼程度,超出了即便是谢擎的承受范围!一切都被打乱了,甚至是怒气。
他儿子在长达两年的乱伦之后,经历了三年的滥交?!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去勾引医师,为的是能够在近似性虐的治疗过程中减轻一点痛苦?!他是同性恋了,他疯了,为了一个同性的员警!
哪怕是员警举着确切的证据来抓谢擎,也没有此刻带来的震撼更强大!
谢擎问自己,会相信,他他妈的能相信吗?!
他儿子带给他的大惊喜!
「我对你说过,别去招惹他,别碰他!」几乎惊跳起来,谢天麟立刻敏感地道,威胁地瞪视着谢擎,尽管常年积累的恐惧依旧存在――每一违拗谢擎,带来的都是灾难。
谢擎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很成问题。一瞬间许多疯狂的想法都涌现出来,他想纵火烧掉整个别墅,想要到坟地里去把谢昭挖出来鞭尸,还想去推倒整个警署,或者干脆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直到腐烂。
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憎恶!
尤其是谢天麟,尤其是谢天麟!
「给我滚出去!」谢擎蓦地站起身,指着门外,「这里还轮不到你作主!」忽略了谢天麟的抗议,他对门外大声叫道:「阿德,把他给我带到地下室去!」
他不想谈了。谈话到此结束,直到他能摆脱这种恶心的感觉――由痛苦带来的恶心。
就像一直守候在门口一样,阿德迅速地出现在门口。
「少爷,跟我来,少爷!」他焦急地说,甚至无法忍耐地疾步上前去拉谢天麟的胳膊,「走啊!」
「滚开!」愤怒地甩开保镳的牵制,谢天麟挑衅的目光并没有从谢擎缺乏表情的脸上移开,「别去碰单飞,还有他身边的人!」他的声音里带着出人意料的坚定,「否则你会后悔!」
阿德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太早了。
「你是在威胁我?」谢擎反常地冷静下来,他眯着眼睛,阴郁地问道。

威胁?
他怎么敢!
绝对权利受到挑战时自发启动的压迫感令人难以呼吸,谢天麟有些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强硬。他知道,他将要说的话会将自己推到一个什么地位――谢擎的对立面,谢擎的敌人。
他不想,但是没别的选择!
「如果你逼我,」他坚定而且认真,「我相信谢氏会有大麻烦。」
谢氏是谢擎唯一在意的东西。它费了他全部的心血,百分之百的精力,是他毕生唯一的目标,为它肯牺牲任何……人。
所以,为了它,谢擎应该有所顾忌。谢天麟相信。
谢擎感到自己的力量与理智正在逐步地恢复。
天麟确实是他的好儿子,在某方面。有些事谢擎知道,就在叶利莽撞地泄漏了谢天麟的秘密之后。
谢家从不出产蠢货。在谢天麟走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就应该计画好整条路。
他跟那个员警的――谢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们两个的关系,令人恶心的,污秽的,而且,是完全错误的――无论是什么,他不可能永远保住这个秘密,所以,他在准备,比如谢天麟恩威并施培养出自己的势力,包括在回来的路上拔枪杀人。
这很好,谢擎并不会因此而暴怒――作为下一代家主,谢天麟就应该如此――但是很可惜,叶利没给他足够的时间。
「还有什么惊喜?」谢擎微笑道:「在你那个性急的床伴帮你爆料了之后。」他嗤笑道。
谢天麟曾经为此恨过单飞,直到现在,他依旧是。那个混蛋轻率的行为几乎毁了他的全部希望!他让他失去了所有反击的可能――除了服从,就是死路。
但事实已经如此,他接受它。
「对你来讲,大概新鲜的只有一样。」镇定地,谢天麟回答:「从前我不会这么做,但现在不同。我想要的不是得到谢氏,而是毁了它。虽然我的人手不足以跟你抗衡,但在目前恐龙搭线、强敌环伺的时候,足够了。」
或许现在谢擎打算撕碎了他,但这一点不重要。
他回到这里来,为的就是带来这条消息。
他在谢氏,无论什么境地,都一样可以做到对自己人的控制――只要不是转向警方,他始终拥有他们的忠诚。
并不可能对峙得很久,这很明显。
他会坚持到最后一秒。
谢擎重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细致、不带任何感情的,就像他是一个陌生人。谢家的人不会做这种自杀式的傻事,他们精明而且谨慎,他们崇拜权力也珍惜性命。他们有野心同时有手腕。
从前的谢天麟也是如此,聪明――狡猾,但却远没有这般决绝。他见过一个人是这样的,他的名字叫单飞。
「阿德,带他回地下室。」甚至拒绝看谢天麟一眼,谢擎冷冷地对阿德道。
青年保镳沉默地执行命令。
「明天我跟华安琪有个约会,」谢天麟淡淡地道,斜睨着他的父亲,「你知道。」然后,转过身,他跟随着阿德走出去。
☆☆☆
单飞是被头发上轻柔的抚摸惊醒的。
充满了温暖的安定。F787AA78谁责沉:)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但却是单飞此刻避之不及的的触碰。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自己能够假装麻药的效力仍然没有过去。
可惜的是他很忙,不能无限制地躺在病床上。
「妈,你怎么来了?」略微动了动头,不着痕迹地让开母亲的手,单飞睁开眼睛。
「到底卷入什么了?」
在是一个警司之前,单郑芳芳首先是一位母亲,而天底下没有一位母亲能够忍受自己的儿子浑身青紫瘀肿,而且肩膀多了个血窟窿,虚弱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搞成这样。我跟你说过多少了?身这样一个位置,胆大是对的,但是一定要精明,要谨慎。像你这么鲁莽又大意,有多少条命也不够……」
「哎呀……」单飞似乎是企图抬一下胳膊盖在眼睛上,但显然肩头的疼痛阻止了他,这个习惯了被枪口顶到脑门的员警之星大声呻吟着,「好痛……」
「又想转移视线?你给我少来这一套!」单郑芳芳立时揭穿了儿子的小伎俩,顺手就在他的头上来了一下子,但仍然小心地扶着单飞靠坐起来。
「哎呀!」挨了一下的单飞抗议地大叫道:「老妈,你真的是来探病的?」他怀疑地问,非常郁闷。
「当然不是!」比起母亲这么个职称,单郑芳芳此刻更像一个上司,「我想知道我儿子到底是为什么死的,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不至于很迷惑。」她愤怒而且焦急的目光热辣辣地落在单飞脸上。
「这不是很明显?」单飞有点心虚地垂下头,小声嘟囔着,「莽撞,大意,懒,笨,可以多项选择。」
单郑芳芳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挺直了腰板,双手抱胸,沉默地注视着儿子。
现在肩膀的疼痛已经完全可以忽略了,单飞不自在地动了动,考虑着吃饭好还是喝水好――
不行,现在当然不是好时机,他不能对老妈全盘托出。
显而易见,无论是「他爱上了个同性」还是「男朋友是黑社会」,都不太像令人欢欣鼓舞的好消息,如果再加上为此停职、受伤甚至危及生命,那么老妈的反应绝不会是悬念――但或许这法子对单郑芳芳不好使,毕竟刚刚的装可怜计策已经完全失败。
「阿飞!阿……飞……Madam!」急匆匆地闯进门来的叶利看到单郑芳芳时,略微结巴了一下,视线在这对母子之间逡巡着。
单飞简直要爱上叶利了。「老妈,我跟阿利还有件案子要谈……我们O记的……机密,你明白的,是吧?」
他对叶利悄悄地使了个眼色,后者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鞋在这里。」伸出一只脚,叶利从床下将单飞的鞋子勾了出来。
「我以为小飞在停职,」不动声色地,单郑芳芳指出,「按照规定他不能再参与案情了――这是纪律,对吧?」
单飞发出了一声濒死的呻吟,「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们老板打算弄死我,你们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
叶利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咳嗽得满脸通红。
单郑芳芳无奈地看着自己那个吊儿郎当,但却异常倔强的儿子――她知道他不打算说,而通常,他打定主意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强迫他改变主意。这是个奇迹,一个孩子居然能够继承父母双方的全部……缺点。
「你是在暗示我应该跟你们蔡SIR聊聊么?」单郑芳芳知道这是单飞最不希望发生的,他不希望在自己的仕途方面有任何母亲提携的痕迹。这个孩子的傲气尤在父母之上――他经历的挫折太少。
「如果你能跟特首聊聊,那就更好了。」出乎母亲意料,这一单飞并没有跳起来极力反对,而是懒洋洋地回应道。
单郑芳芳有些诧异地看了儿子一眼,若有所思,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小飞,假如你不能改改自己毛躁急进的毛病,老妈恐怕就要跟上帝去谈了。」她站起身,探过身,帮单飞整理了一下半敞着的病号服。
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和打算,也有自己的工作和做事方法,并不想让老妈插手。单郑芳芳知道自己或许能够帮助他,提携他,但却不应该这么做。因为……她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子有能力理自己的事务,如果他要求。
「傻儿子,」用力地揉了揉单飞的头,单郑芳芳向门口走去。
叶利急匆匆地闯进来,然后沉默地站在床前,很明显,两个小伙子有些机密的事情要商量――或许很危险,作为一个母亲,芳芳本能的排斥,但,她强迫自己离开,留给他们一点空间。
可能不久的将来,她就会为此刻的理智而懊悔,这是从单飞投身警界以来她每天必经的矛盾挣扎,但是她放手让儿子去做,同样是因为她疼爱他。
「还有,」站在门口,她迟疑了一下,「就快过年了,小飞,等你出院的时候回家来住吧……跟阿利学学,做事稳当一点。」

在单飞敷衍地应承着老妈的时候,叶利再因为被自己呛着而咳嗽。
单郑芳芳不忍心看着这两个孩子手忙脚乱。
她走出房间。
或许她也需要做些准备――她放手让儿子去做,但并没保证自己一定袖手旁观,是吗?
首先,她认为应该从蔡航入手,因为儿子有意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莫名态度。
6
「他怎么说?」房门刚刚合上,单飞便急忙问道。
「他很愿意跟我们……确切地说,是你,合作。」叶利耸了耸肩,「不过那个杀手不太合作――他什么都不说。」
「可以想像。」单飞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下,「我想或许可以找人来说服他……你怎么了?」
抬起眼,单飞被叶利的面色吓得心中一突,本能地作出最坏的猜测,「有什么问题?他怀疑我们?」
「接下来……我担心不能照应你。」叶利沉着脸道:「蔡航委派我到内地去协助办理一个跨地黑帮的案子,我放假的申请被驳回……真他妈的该死!」他愤恨地一脚踢开面前的小几,「不过你放心,我会再想办法。」
爆裂的火在单飞的眼中闪过,但是很快,他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老兄,」他摊开了手脚懒散地伸展了一下,「相信我,暂时我还没打算死,蔡航改变不了我的主意。」
「……你打算回家吗?」沉默地看了单飞一会儿,叶利拉过刚刚被踢开的小几坐了上去。
「能不能容我强调一下,我受伤的是肩膀不是脑袋?」单飞翻了翻眼睛,「我老妈子很开明,同时更强悍。现在最大的梦想应该是在她跟前隐身――如果我还剩一丁点脑浆的话。」
叶利双手抱胸――很好,这是目前所有人对待他的标准姿势,单飞暗中总结,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为此洋洋得意――侧过了头,挑着眉看着病床上的白痴。
「你肯定会很乐意跟Madam聊聊,如果你不是有太多的……精液的话。」他嘲笑道,不理会单飞「嘿,老兄!」的抗议。
「你知道你那点破事儿,可不像是个能够隐藏的秘密――回家会安全点。」最后,他认真地说。
单飞恨恨地磨牙,「我知道,」他嘀咕道,「不过不是现在。她是下一个里程碑,排在谢擎那个老东西之后。」
「如果你能……」叶利切断了自己的话头,因为有人推开房门。
杨帆探头进来,「嘿,你在,」他对叶利道:「正好,我表姐扭到脚,在门诊呢。」
他挑了一下眉毛,「算不算个好消息?!」
哦,如果不是现在,那么是个好消息。不过现在看起来实在没那么好。叶利吞下了一声古怪的嘟囔,他挣扎着。
杨光在楼下,需要一个能变成绅士的青蛙,而叶利恰恰迫不及待地想要飞过去;该死的单飞在这里,很符合他一贯特色的,讨厌的,非常不会选择时机地需要可靠的照应。
对于此刻的单飞来讲,没有什么人是可靠的――叶利感到诧异,这个古怪的生物,怎么就这么擅长自掘坟墓呢?好吧,就这么一,等过了这个危机,他会亲手杀了单飞。
「你打算去探视一下吗?」恶狠狠地,叶利对单飞道,同时,不容拒绝地将这个病号从床上拖下来,「看起来你很渴望似的。」
「对,我是很渴望!」单飞从牙缝里回应道:「那么你能松手了吗?很痛!」他渴望吗?是,在床上靠着,吃点东西,打个电话,上趟厕所――这是他所渴望的,他的计画中还不包括杨光,如果他有得选择的话。
杨帆看着他们两个,诧异而且郁闷地。「呃……我觉得阿飞在床上躺着比较好,」他结巴了一下,道:「看起来他是他们之中伤得比较重的那个,等下我表姐会上来看他。」
「我看他好得很!」叶利断然否决道。
「好吧,那我能单独跟他聊聊吗?」杨帆气急败坏地道:「我姐在楼下等着帮我绊住你呢,你最好别让她等太久,她的脾气可不好!」
两声抽气声,叶利和单飞迷茫地眨眼。

「阿帆……」单飞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感激,尤其在叶利的脸色看起来散发着青黑色的光芒的时候,于是,他决定心照不宣。
「我想知道你惹了什么麻烦,」杨帆耸了耸肩,放弃了,「我看得出来,你境很危险。我不知道……谁应该信任……大家看起来都很诡异。」迟疑了一下,但是最终他还是迎着叶利悲愤的目光坦诚道:「很抱歉。」
「当然!」叶利不忿地叫道,对自己遭受到的待遇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忘记了自己曾经编过一个结结巴巴的谎话,来骗自己正在指责的对象――出于同一原因。
「我想不出……」噢,他想起来了,「……你有什么可以不抱歉的……」声音突然降低了一个音阶,他用惯性说完整句。
单飞踌躇了一下――这是他命运走向的分水岭。他可以选择信任或者不信任,但是无法选择是否毁掉人生。
好吧,如果他连朋友都不能够信任,那么,他的人生将比被革职、被讥笑、被逐出家门而且前途尽失更黑暗。
「建议我们都坐下,找个舒服的姿势,」耸了耸肩――Shit,痛――单飞道:「这不是一个传说,也不会从『很久以前』开始,但是它很长。」
他选择一种叙述方法,希望,他的朋友们,哪怕是不能够接受他,但请接受谢天麟。
「求求你,」叶利做了个无法忍耐的表情,「别让我再听一遍……我想我可以帮你们……绊住……小光。」
单飞笑嘻嘻地对杨帆道:「我敢打赌,这个任务他们两个将完成得相当出色。」
☆☆☆
在地下室的铁门打开之前,整个空间是绝对的黑暗。
黑暗,伴随着潮湿的寒气包围着他,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生锈了的铁皮木偶一样,四肢都僵硬而麻木。
谢天麟移动了一下肩膀,手腕上的不锈钢圈与链子撞击,发出的脆响便打破了凝脂般的寂静,而麻木的指尖针刺般地微微疼痛。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寒冷的黑暗就像是能够绵延到生命的尽头一样,在他每张开眼睛的时候扑过来――每一都是如此,他并不感激这一没有人来「治疗」他――没有一丝光线,十足的静谧,不会有人说话,更不会有人来应答他。
麻木到失去知觉的身体,他就像一个活着的死人,被抛弃在与世隔绝的时空中,每一秒都是上一秒的重复,直到他不能够再思想,再抗争……再呼吸。
谢天麟知道,除了靠在石壁上,自己并没做什么,但是却如此疲惫,甚至无力狂怒。
谢擎能消磨掉他的一切。
没用链子勒死自己原因是,他在等待。
他用全部的希望、勇气和力量,来等待。
☆☆☆
「谢谢。」狄义德躬身道,低顺着眉眼。
或许看起来有点可笑――如果有人看到谢天麟身边最张扬的打手,会如此谦卑地面对一个只会打扫房间的老头子。
这很可笑。
他可能是条张牙舞爪、心狠手辣、狰狞冷酷的豺狼。
他也可以是只卑躬屈膝、两面三刀、下流无耻的哈巴狗。
这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盖世豪侠,不受万民敬仰,他卑微而渺小,甚至不是个好人。
这有什么关系?!
如果需要他跪下来去舔阿二的鞋子,他也会欣然去做。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欠缺的只是力量。

看了看虚掩着的地下室门,狄义德伸出手,「手铐的钥匙?」因为身材高过阿二,他不得不一直微微地弓着腰――如果有居高临下又能够显得卑微顺从的表情,那么他很乐意去学习。
年长的下人从贴身的怀中取出还带着体温的金属片,他把它放进阿德的掌心,「我去放水给少爷洗澡,还有,你问问少爷早餐在哪里吃,是在饭厅还是送进房里,我让人准备好……等下老爷可能会在饭厅。」
「谢谢。」狄义德感激地点点头,目送阿二迟缓地离开后,他才推开门走进地下室。
☆☆☆
潮湿而森寒,还带着几分憋闷的味道。
「少爷?少爷。」一边轻轻地叫道,他一边摸索着去寻找手铐的锁孔。地下室里没有灯,他有的仅是敞开的门口射进来的薄弱的光线。
可惜他不是一只猫。
「华安琪打电话来了,是吗?」谢天麟的声音低沉而喑哑,但却十足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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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昨晚就打过一。」那指尖,就像金属的镣铐一样冰冷,阿德的眉头慢慢地蹙起来,「关节疼了吗?虎骨药膏还有吧?」
「还好。」谢天麟思忖着,「那么,准备了什么玩意儿?」在站起身之前,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但还不够,他控制不了它们。「该死!」用只够自己听到的音量,他咒骂着。
狄义德伸出手,在谢天麟摇晃着跌回地上的时候,轻轻地拦在他的腰上,「那手腕呢?好像流血了。」在接收到谢天麟反感地推拒摆脱之前,他收回了他的胳膊。
「准备了什么?」终于稳住了自己,谢天麟挺直了脊背,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追问道。
「是个汉白玉的镂空球,中心是颗蓝钻。时间很仓卒,来不及找更好的,不过样子很别致,华小姐应该会喜欢――资料说她对玉器还有别致的东西感兴趣。」这黏腻的水汽令人厌恶,整个空间都这么令人憎恶。狄义德快步跟随着谢天麟走出去,狠狠地把门关在背后。
「嗯……」谢天麟想了想,「可以。你帮我留意一下,我需要一对戒指。」他的脚步略微停滞了一下,「还有……其他……特别的事情吗?」
「没有。」狄义德的语气显然是反感的,「如果不算……那个员警住院的事。」
谢天麟蓦地停住身形,他的呼吸都充满了临界的火药气味,狄义德注视着那张缺乏颜色的脸――除了苍白就是苍白,但却……那么漂亮,令人……神魂颠倒而又痛彻心扉。
「他还活着,」他说:「而且也没什么要紧。不过,少爷,」他紧锁着眉,「别再那么做。」
他注意到谢天麟警告的眼神,但那并没有阻止他继续下去,「他给不了你任何想要的东西,你很清楚。」
「注意你自己!」谢天麟厉声道,声音里隐藏着残酷的危险,「去做你该做的事。」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尖锐的感觉让他的理智超越负荷,狄义德甚至不能明确地描绘出那是什么,他只是……疼痛,非常非常清晰地痛。
「现在混乱地失去理智的是你!无论你多么迫切地想离开谢氏、脱离谢擎的掌控,那也不是你盲目地,扑向一个根本不可能为你做任何牺牲、废物的员警的合理解释!
「他肯吗?他能为你做什么?即便他想,他又凭什么跟谢擎来抗争?如果他能够,那么你就不必被锁在地牢里!昨晚不用,今晚以及今后……」他猛然住口。
该死!太多了,他疏忽了。
不是没有震惊,但更多的是令人颤栗的冷酷,谢天麟望着狄义德,「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话。」他淡淡地道,然后转身爬上向通往出口的楼梯。
狄义德面上的神色瞬间变了几变,怔怔地独自立了两、三秒,满腹心事地疾步跟了上去。
那么,如果,他苦涩地想,他失败了并且为此丢了性命,他知道是为什么。
☆☆☆
那是一个白色的按摩浴缸,很大,即便是他的浴室也才勉强容纳得下。缸里已经放好了温水,比人体正常的温度稍高一些,但对于谢天麟过低的体温还是略微有点发烫。他甩掉手指上的水滴,褪掉衣服躺进去。
温暖而柔和的水柱按摩着他僵硬酸痛的身体,他努力放松自己,希望能够充分地享受这难得的舒适――稍后,还有更多的麻烦等着他――但很遗憾,他做不到。

把温水泼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将两手插进鬓边的发丝里,他绞紧了十指。
不,不,不。
这不是答案。
不!
直蹭到了手肘上一些干涸的血迹被温水晕开,淡淡的红色扩展开来,一丝一缕地随着翻的水流消散。
血腥,他的生命里注定的味道。
谢天麟凝视着溶入水中的血色,发热的眼眶慢慢转为了干涩,目光随着浴缸中的温水渐渐转凉。
☆☆☆
单飞是被换药的护士唤醒的。
他疲惫得几乎不能睁眼,而昨晚跟他讨论了大半夜,而且诡异地赞成他跟谢天麟「为爱战斗」的杨帆在沙发床上翻了个身,痛苦地呻吟着。
「现在换药的是我,痛的也该是我!」单飞提醒道。
「God!」杨帆终于从长沙发里翻了个身,坐起来。「我正在体会你的感觉。」他不满意地嘟哝着,「正如你昨晚希望的那么做。怎么?你不满意么?」
「……」单飞翻了翻眼睛,「满意极了。那么现在唯一令人担心的是,你见到他的时候会不会扑过去。」
「呕――」杨帆伏在沙发背上干呕,「求求你,我正正经经的说话,你也正正经经的说话行不行?」
「OK,」单飞耸了耸肩,得到了护士的一个大白眼――他弄歪了绷带,「既然你开口求我。」
「去死!」杨帆胡乱地扒了扒凌乱的头发――显然没起到什么真正的梳理作用――皱着眉看着单飞,「我真怀疑阿利怎么会让你活到现在?要知道他……嗯……」思忖了一下,他有点难于表达,「你知道,他往那里一站,就是个活生生的纪律与道德手册。」
当然是为了我。单飞有点……不,是非常内疚。他在强迫他的朋友们,做令他们感觉极度痛苦的事情。
真卑鄙,是吧?他知道他们不可能放他在危险中自己不顾而去。就像是他在说「不答应我,我就自杀」一样,尽管他没开口。
不过,他必须。他要守住谢天麟。
「你忘记了,你们曾经联手违反过纪律。」单飞努力表现得轻描淡写地道:「阿利仍然是个大活人。」
「噢……别提那件事。」杨帆像是有了心理障碍一样地摇手,「太蠢了。」他说,垂下眼皮。
「抱歉。」单飞不知道这件事居然会给杨帆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或许是他没经历过那样的困境。
「我……能理解锦辉,在某种程度上。」杨帆摆弄着沙发靠垫,沉默了半晌,直到护士走出门去之后,他才苦涩地笑了笑,「绝对的权力,为所欲为的能力,翻手是晴,覆手是雨。你知道吗?那种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能力,有多么令人痛恨,就有多么诱人。」
「你在说什么?锦辉不是……」杨帆的话令单飞有点不安。不,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卢锦辉的背叛,而且他确信叶利也不会。他不知道杨帆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笑了笑,杨帆抬起头,看着单飞,「只是一念之间。如果在你帮我解决之前我向谢天麟妥协,那么我就是另一个阿辉。这就是为什么这段日子以来,我跟你们保持一定距离的原因。老实说,我没法相信你们,你跟阿辉太幸运了,跟我和阿利比起来。
「我一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使那个混……谢天麟对你们手下容情,尤其是你,你不止保住了自己,还成功地当了一救世主。
「我感激你,但是……之后缉毒组的意外证实了我的猜测,我们之间有内鬼。先前我怀疑的是你,你知道你看起来……就像这个职位非你莫属了一样……」
他因为单飞的鬼脸而笑了起来,「我不会跟你抱歉的,那是你应得的评价。直到阿辉出事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是他。
「你做的那份假报告骗不了我,我没有揭穿你的原因,只不过是想看看你搞什么把戏。你有太多令我怀疑的诡异行为了――不过这是在昨天之前。现在我知道了你为什么会莫名的失踪,为什么格外受到那个……谢天麟的青睐,为什么会在医院,跟那个混蛋――对不起――亲热……」
「什么?!」单飞呻吟了一声,感觉头晕。

「我看到了。」伸了伸舌头,杨帆促狭地大笑了起来,「而且阿利还为此编造了一个谎言。我不会原谅他,所以我将极力促成他和我表姐的婚事――一个终身监禁看起来相当不错。
「话说回来,你不用为我赞成你和谢天麟而感到惊讶,见鬼,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你只是跟那个变态热恋,而不是背叛了我们。你依旧是我们的好兄弟。」
「……」单飞挫败地呻吟,「如果你是,你就不会笑得这么欢快了。」他郁闷又愉快地爬起来,他想他的休假已经到头了,今天至少有两件重要的事情他必须完成。幸运的是,他不必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有杨帆在。
真好,他想,如果他希望对方接受一个比较糟糕的事实,那么应该首先让对方绝望地以为还存在一个更可怕的事实。这时候,前者看起来就像是福利。
☆☆☆
他用绷带将双手的手腕包扎好,然后扣上衬衫袖口的钮扣,无论是绷带还是伤口的痕迹,都完美地遮盖在白色的袖子之下。
「少爷,早餐在哪里摆?卧房里,还是……跟老爷一起到饭厅?」两下谨慎地叩门声之后,阿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谢天麟抬起头,看着敞开的衣柜门里,巨大的穿衣镜中苍白而且冷酷的面孔。
是的,他是。
「我不吃早餐了。」谢天麟回答道,从衣架上拿起外衣穿戴好。
迟疑了一下,但门外的脚步声最终远去了。
谢天麟确保自己看起来依旧风度翩翩,不管事实上他感觉有多么疲惫。
他相信,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嫁给一个看起来就要咽气了的家伙――或许是为了财产,但华安琪并不需要一大堆家产和一个寡妇的头衔;同时,也不会有一个男人真的如他所宣誓的那样不在意外表――或许他们是关注内在,那是在外表能够令他们愉悦之后。
再细看自己在镜子里的影像之后,他满意地开门走下楼梯。
☆☆☆
很安静。
无论是饭厅还是整间别墅。
如果是单飞,他会形容这里是座坟墓。谢天麟的嘴角微微地弯起了一个弧度。无论如何,死寂也好过菜市场般的嘈杂不是吗?他下意识地在心里辩护道。然后,他发现自己有点想念单飞。
很想念。
「少爷早。」从饭厅里走出来的阿二看到迎面而来的谢天麟,停住了脚步,面上现出无法掩饰的惊讶――微笑,那么温暖的微笑,那是不可能出现在谢天麟的脸上的,尤其在一夜的监禁之后。
「早。」在谢天麟抬起眼皮的时候,所有柔和的线条都被冷漠所掩盖,他微微地点了点头,之后,他的目光跟坐在厅中的长沙发里手中拿着早报的谢擎相遇,「早,爸爸。」他的声音变得艰涩而低沉,身躯因后者眼中的阴霾而僵硬。
确实很早。
谢擎几乎就不能压抑心中的怒火。
他完全可以确定谢天麟今天的行程安排,唯一的疑问只不过是,单飞与华安琪哪一个排在时间表的上方。
华安琪是个缠人的小姑娘,除非谢擎明确地告诉她谢天麟死了,否则她会坚持不懈地等待和纠缠下去。
谢擎并不特别喜欢她,但也不特别反感。他能感觉到她――无论是否真得那么单纯――对谢天麟的爱意。她会全心全意地爱他的儿子,而他的儿子,不必去爱她,只要爱她的家世,她父亲的权力就足够了。然后,谢氏将不只是今天的谢氏。
这是多么美妙的一桩婚姻?谢家的人本能的就该知道自己如何去做,这跟他是不是一个……什么该死的同性恋无关。
但是这个蠢货例外!
不,不是应该这样看着他走出去,而是应该将他锁在地牢里,直到他不能忍受地哀求,发誓说他再也不会去见那个除了无赖之外,一无是的小员警――一个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需要另一个疯了的白痴将自己推入绝境,舍弃包括性命在内的一切来救他、保护他的混蛋小杂种。
然而,谢擎也知道,自己即便是得到成千上万的毒誓,那也不能够改变……谢天麟一获得喘息的机会,便会去恳求单飞操他的事实。

就在谢天麟平生第一跟谢擎决裂,公然站在敌对的位置的那一刻。
他居然胆敢那么做!
在他羽翼未丰,根本无力对抗的时候。
「早,儿子。」谢擎放低了手中的报纸,微微地扬起头,望着楼梯上绷紧了的青年微笑,冰冷而且虚假,「最后的狂欢,玩得高兴点……和那个小杂种。」
令人窒息的语气。
就像有巨石压在谢天麟的胸口一般,他难于呼吸。
最后的狂欢。
他知道这完全有可能成为真的,如果谢擎非常想。他无法估计谢擎到底想要付出多大代价来惩罚他。
如果谢擎狂怒,是不是不会在意谢氏为此将要遭受到某些损失。
「我会的,」他强迫自己沉声回答,毫不退缩地,「爸爸。」
☆☆☆
老妈煮的粥味道永远都不会太好,但是单飞从来也喝不够。
只不过此刻他有一点点心不在焉。
「小飞,这里还有点小菜和点心……小飞!」单郑芳芳无奈地看着正在发呆的儿子――后者正一勺一勺地从空了的粥碗里舀空气喝,而且似乎还喝得有滋有味。
「啊?」看起来着实被吓了一跳,单飞手中的勺子一抖带翻了粥碗。
当他痛苦地准备收拾残局时,庆幸地发现碗中已经没什么能够倾泻出来的,「老妈,下一能不能在刚盛满的时候吓我?那样我就不用吃得这么痛苦了。」他苦着脸道。
「你这个混球!」女警司怒道,抬高了手,但是轻轻地落在暗示她的手艺很差的混球头上,「你知道我多希望我儿子是小帆而不是你?!」她转向正在埋头苦吃的杨帆,「比你乖,比你懂事,只有在闯祸方面不及你!」
单飞怜悯地看着杨帆,「伙计,辛苦你了。我老妈的手艺只有我和死去的老爸才能忍受,我明白。对了,阿利是不是今天动身?」他躲过了再一责打,正色道。
「我想他走之前还会过来的。等下我去警署看看,嗯……」杨帆偷眼看了看单郑芳芳,有点犹豫,「伯母,你的粥很好吃。」他澄清道,又转向单飞,使了个眼色,「我先走了。」客气地向单郑芳芳道别,他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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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单飞很快地尿急起来,「我去洗手间,」他对正在收拾保温饭盒的母亲道,并且制止了她想要搀扶自己的行为,「我自己就OK。」他笑道:「你儿子没那么废物。」
单郑芳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母亲的目光像春天的阳光那样落在儿子的身上,满是疼爱、关切、希冀和鼓励――她的儿子,多么出色。她爱他,信任他,为他自豪。
单飞的心膨胀着酸痛。他知道自己将令母亲失望,不只是失望,还有完全背叛的痛苦和伤心。
二十几年来的期待完全化为泡影,无论怎么坚强,她也仍然只是个普通的母亲,她不能够忍受自己的儿子毁了自己,无论是生活还是前途――如果他坚持不肯放弃谢天麟的话。
他能吗?放弃他。
如果他能,那么就不会蠢到心烦意乱地丢了卷宗;如果他能,那么就不会疯到自虐狂般地激怒谢擎;如果他能,那么就不必忍受内疚的痛苦,和痛苦都无法形容的焦虑的折磨,还有令人辗转反侧的思念,食不下咽的忧虑,沸腾了周身血液的憎恨以及……爱恋。
单飞承认,热恋使人智商降低。他为此煎熬,同时,也乐于如此。
是谢天麟给了他令他全力以赴的目标,燃烧掉理智的情爱,还有生命中最热烈的性爱以及最美好的回忆。
无论如河,单飞永不后悔。

足够了,他相信自己得到的远多于他所付出。
「妈,」单飞轻声地叫道,迎上母亲询问的目光,「你知道,我的案子,我不能让你插手,虽然有你的照顾,我肯定更安全。
「但是鉴于你我的关系,对于法官和陪审团来说,你的介入只能降低我的可信度,所以我宁可别人来做。」
他是个混蛋!
他在背叛母亲――尽管他说的也是理由的一部分,但远不是全部――但他必须如此。
他为此痛苦,却不后悔。
「傻瓜,」单郑芳芳叹了口气,「妈也在警队做了三十年,妈妈明白。」她鼓励地向儿子微笑,「去吧,不过你记住,如果有需要,妈妈永远在你身边。」
☆☆☆
杨帆等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
「老大,我还要上班的!」他轻声抱怨道。
「有什么指示?」单飞也轻声回应道。
「我猜你需要一个保镳跟着你,对吧?」杨帆耸了耸肩,「等伯母离开,你就通知我。另外,我想知道,你希望大家认为你伤得如何?重,还是轻?无论是什么,我会帮你散播。
「还有就是,你现在的境是不是应该多少透露给蔡SIR一点?至少,应该让他把枪还给你。」
在跟杨帆泄底的时候,单飞保留了一些秘密,蔡航的内鬼身分这消息算其中一个。毕竟他没有确凿的证据来指证蔡航。而在他能够确认杀手到底可以用来指证谢擎,还是蔡航之前,他不想泄漏一点口风。
这跟谢天麟的那一部分秘密不同,保密不会伤害任何一 方。
「这样,」单飞略微思忖了一 下,「告诉他们我伤得很重,不适合被打扰……蔡SIR那里么……想办法诱惑他来看看我,我想自己单独跟他谈谈。」
看到杨帆有些诧异的眼神,他解释道:「毕竟有许多问题我都不想他知道,你明白的,我需要组织一下语言。」
杨帆扬了扬眉毛,「OK,我了解。我来帮你想办法。」他拍了拍单飞完好的那边肩膀,「回去休息,注意安全。」
「我还是顺便去一趟洗手间的好。」单飞挠了挠头,「毕竟我跟老妈子是这么说的。」
「呃……那么你用不用……」跟单飞并肩走到了楼梯口,杨帆忽然侧过头看了看单飞被绷带吊在脖子上的胳膊,他做了个手势,「帮忙?」他的视线向下扫过去。
「噢,」单飞翻了翻眼睛,「拜托!我能搞定我自己的『东西』。」
「我想也是,」杨帆笑嘻嘻地挥手告别,「病房很暖和,即便是弄湿了衣襟也很快就干了。」
单飞用中指跟他告别。
「那么,」就在杨帆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楼梯拐角的时候,一个优美而慵懒的声音从上面的楼梯拐角响起来,「你确定不用帮忙了?」
「取决于服务的品质。」单飞抬起头,整个面上焕发出一种特别的光彩,而声音渐低沉下来,「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
「或许你听说过,」谢天麟的笑容与步伐同样优雅,他慢慢地接近着凝视着自己的那个病号,最后,站在他的面前。「通常人们很难拒绝我。」他轻声在单飞的耳边说。
没有触碰,仅仅是贴近……无限靠近。
「我相信。」单飞的声音因为沙哑而破碎,他低声嘟囔着,「现在,你能找到洗手间吗?」
「很难。」谢天麟轻笑道:「我习惯洗手间在病房内的那一种。」
单飞哼了一声,显示出他的不满――无论是对谢天麟近期经常住院的事实,还是对于他得到的高级待遇。「很好的方法,在监视那些特别狡猾的嫌疑人时――如果你住进小榄,就会发现那里会给你提供同样的待遇。」

「我不会坐牢。」谢天麟不以为然地断言道:「永远不会。」
「我的看法跟你分歧很大,」单飞向印象中洗手间的方向走过去,「如果你不把你的鼻子从毒品交易中抽出来的话,总会有人把你送进去,在不久的将来。」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谢天麟的声音有些冷硬,「相信我。」
他的语气令单飞不舒服。与其说是恼火,不如说是恐惧。
跟两个月前不同,单飞首先感到的不是点燃怒火的炙热,而是令人颤抖的寒冷。他太担心了,非常非常!
「能不能不要再那么做!」他骤然停住脚步,扭过头来瞪视着身后的黑社会,「无论是杀人灭口还是贩卖毒品!」他压低了声音咆哮道:「那些他妈的是重罪,没有什么见鬼的人或者事物能帮你逃脱法律的制裁,犯法,犯法的!你明白吗?」
「是你们在逼我杀人灭口!」谢天麟绷紧了面孔,反驳道:「我以为你听得懂我说什么!我告诉过你!」
这一,他没有继续谨慎地回避和否认这个罪名,他承认――他没什么需要否认的,如果他能够告诉单飞他曾经……被人侵犯过,如果他能在单飞面前痛哭。
确实,单飞的记忆回来了,谢天麟是他妈的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的身子微微发抖。OK,现在他又开始恨谢天麟了,不是从前那种厌恶的恨,三分的无奈,三分愤怒,还有三分是痛惜!
「把你的爪子从毒品交易里面拿出来,」他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来,「那样就不会再有人逼你!」无论如何,他不能够让谢天麟再碰毒品。
在他计画利、用、缉、毒、组、来、摆、平、谢、擎、之、后!
把谢天麟和谢擎关在同一间牢房里,没有任何意义!
他要让他的爱人离开那个老浑蛋,而不是让他们用几十年的时间,在几百尺的范围里相互对视!
「我不能!」谢天麟拒绝道,愤怒而……痛苦,「你根本不明白!」
「别再强调『我不明白』!」单飞同样地愤怒,而且焦急。
推着药品路过的护士,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停在洗手间门口,相互瞪视的两个青年男人,这提醒了他们――他们选择了一个多么糟糕的地点来进行辩论。
「进来!」单飞粗鲁地拉着谢天麟的胳膊,闯进洗手间。这会儿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肩膀上的枪眼――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环视整个男用洗手间,然后一起用愤怒的目光逼走里面有限的两个人。
「对,你是个黑社会,烧杀抢掠么!我告诉你,我很明白!」确定洗手间内不再有任何闲杂人等,单飞转过身来面对着谢天麟,「我没要求过你不是!只是别再碰毒品!离它们,还有那个该死的恐龙远一点!」
他抓住了谢天麟怀疑、诧异的目光,「毒品是所有罪恶的事情中最邪恶,最令人无法容忍的!」他辩解说。
「你在打算什么。」谢天麟冷静地指出,同时也明白,单飞不会告诉自己――事实上他并不想知道!如果让他了解全部瓦解谢氏的计画,那么他应该怎么做?!他不能!
「而且,毒品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之一。」他放弃对单飞计画的追问,反驳道。
「最好的东西?!哈!」单飞怒极反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开始这场争吵的,「容我同情一下,你实在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谢天麟为单飞的嘲笑而伤心。他没想过自己会为这么水准低劣的讥笑而痛苦。这根本不应该。他有一万个例子可以反驳,他住最好的房子,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饭食,他甚至有个最好――无论是相貌还是身家――的女朋友。
但他真的是……该死的……没有拥有过什么好东西,除了单飞这个混蛋之外――而他现在几乎有点动摇,自己是不是真正拥有他――他有着最悲惨的童年时代,最耻辱的少年时期,最压抑的青年岁月,他有最恐怖的家庭,最沉重的责任,最艰辛的爱情,以及,最……黑暗的未来。
他这一辈子没有过什么好东西。
「毒品是好东西。」谢天麟倔强地坚持道,抑制住自己泛滥的感情――该死的,现在不行!他不想让自己再一表现得那么软弱。「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人为它放弃一切,包括金钱、健康、事业以及感情。」
「见鬼的,」单飞挫败地拂乱头发,「那不是因为它好,你这白痴!那是因为它带来的痛苦折磨!因为如果你停止的话,你会痛不欲生,所以你才只能放弃你的一切去供养你的毒瘾!」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争论这个!这么显而易见的东西,而且也完全与主题无关。他只是……谢天麟错得太离谱了!
「你在欺骗你自己。」相对于单飞的激动,谢天麟表现得相当镇静――至少表面如此。

「戒掉肉体上的毒瘾很容易。」他冷笑着,「难以剔除的是心瘾。就算你明知道吸毒会毁了你自己,而戒毒又是多么痛苦的折磨,但是当你想起吸毒那美妙的滋味时,你就觉得什么都可以放弃。因为它太美好了,它给你你所没有的,你做梦都想要的。」
「你他妈的根本就不知道……」单飞愣了一下,迅速反驳道。
「我当然知道。」谢天麟打断他,「我吸毒。或者说曾经吸过。跟你们这些只凭臆断的员警不一样。
「……前年的十二月到去年五月。」就像下意识的反应一样,字句自行从口中流泻出来。
单飞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眼神里分不清是痛楚还是责备。
他应该没那么吃惊才对,早在第一在医院里见到谢天麟时,单飞就听他的主治医生说过,谢天麟可能会有吸毒史。那么,现在五脏移位的感觉是什么?单飞痛得嘴里发苦。
谢天麟给了他一个忧伤的微笑。「不错,」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赞许,「你猜对了。那半年我在戒毒。所以我知道。」
谢天麟不会因为好奇而尝试毒品。他是大毒枭的儿子,这显而易见。他说吸毒是美好的,那么单飞有理由相信,被毒素腐蚀了身体的同时,他确实得到了点什么,让他觉得,用健康,甚至是生命来交换也值得。
「那么,」单飞轻声道:「你又为什么要戒掉,如果它那么好。」
他不是在反驳谢天麟,他只是在询问。
他想知道,他渴望全部了解,谢天麟的一切,无论是他让愤怒的,郁闷的,还是心痛的。
「因为我不能……」不能,能够。这是谢天麟生命中唯一的行事准则,而不是想,不想。他这一生都是按照这样的标准生存。
「我不能每见到你的时候都想扑上去。」他在单飞惊讶的注视下停下来,吸了一口气,「我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它们都是假的,虚幻的,不真实的!我知道我不可能得到你。
「在清醒的时候,那些虚幻的美好会令人分外地痛苦,而谢擎不会允许我整天整夜地神志不清。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戒掉它,如果有可能,我不介意会死在幻觉里。如果他允许。」
他把手抚上他的脸颊,温柔地。
如果相比较起来,戒毒的痛苦已经无足轻重,那么先前所感受到的,又能够用什么来形容?是童年时期遭受侵犯的后遗症吗?还是说,在这期间――幼年到成年这漫长又短暂的几年里――他遭受过更多无法言喻的折磨?
单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爱上了一个什么人,他所经历的,所思所想都与单飞截然不同――单飞是一个极端,虽然他的成长中也不是没经历过挫折和坎坷,但是就某方面来讲,他的豁达乐观和自信超出常人。
而谢天麟是另一个极端,他骄傲又自卑,坚强也脆弱。他的经历带给他的不只是身体上的创伤,心灵上的障碍,还有更多……他的整个人生,几乎就在那刻起,已经注定毁灭。
「你得到我了。」单飞柔声说:「而且我不会让你死在幻觉里。我不会让你再去接触那些会伤害你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事物。」
「可是,你需要时间。」谢天麟在单飞的抚摸中轻声嘟囔道:「我得帮你赢得。」这是他目前要做的两件事中,更重要的一件――谢擎在意,而且是一时之间不能控制的。
「你不用顾虑我的安全。」单飞皱眉道:「有人会照顾我。」
「是吗?」谢天麟拖长了音调道,斜睨着单飞的肩膀。
「那是个意外,在我准备好了之前!」单飞防卫地辩解道。
「谢擎永远都不会给你时间做『好』准备。」谢天麟哼了一声,干涩地叙述道:「你根本想不到他打算怎么对付你。」
「我……」单飞依旧想要为自己辩护,但谢天麟的一根手指阻止了他。那个黑社会将食指压在他的双唇上,然后,身体贴近过来,另一只手探进单飞的领口,刷过他的锁骨,来到被纱布覆盖着的肩头,轻轻地摩挲。
「严重吗?」他在他的耳边低声问道。
事实上,不。单飞想要这么回答,但是,诸多的因素阻止他这么做。比如压在他唇上的手指,摩挲在肩头的手掌,还有近似于呢喃的优美声线,以及轻轻拂过耳垂的呼吸。
取代了应该的回应,他发出了一声古怪的,略微沙哑的,类似于呻吟的声音。
谢天麟的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这是一个温暖的,而且十分得意的笑容。
「随时会有人来。」单飞的手已经从谢天麟的脸颊滑落到了颈项,他叹息道,非常痛恨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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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什么?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谢天麟挑起了眉梢,轻笑道。
单飞靠向了最近的隔间。「见鬼。」他晃了晃头,「有很多更吸引人的事情可做!」
谢天麟跟在他的身后,关闭了隔间的木门。
很显然,他们此刻没法做到仅是方便而已。
单飞感觉到自己的背紧紧地贴合着身后的胸膛,他能感觉到男朋友的心跳撞击着他的身体,在他的胸腔引起了共鸣。
谢天麟的手臂从单飞的肋下穿过,一手撩起病号服上衣过长的衣襟,轻轻地环着单飞的腰,另一手探进单飞的底裤,他扶着它。
「我的服务,你满意吗?」他用低沉的,充满了诱惑的声音问。
「该死的!」单飞用喑哑的声音低低咒骂道,完美极了!以至于他的膝盖有点发软!「你得首先把它弄软了,不然我什么都尿不出来!」
谢天麟的下巴搁在单飞没有受伤的肩头,面孔埋进肩窝与后颈之间,因为布料的阻隔而变得有些沉闷的笑声,从他的口中倾泻出来。
震颤的气息冲刷过单飞的肌肤,带来了电流般直刺心扉的酥麻。单飞握住谢天麟环在他腰间的手臂,身子向后靠过来,头枕在谢天麟的肩头。「别再傻笑了,」他哑着嗓子道:「干点有建设性的事!」
「比如什么?」谢天麟吃吃地笑道,开合的嘴唇摩擦着单飞的脖子,「有建议吗?」他的手微微地紧了紧,得到了一声呻吟。
「比如……该死的……救救你自己,以免我对你干出什么不体面的事!」单飞喘息着,愤怒地说。
「什么……不体面的事?」始作俑者的气息略微紊乱了一点,他一边用手指灵活地挑逗着单飞,一边悄声道。
「我会……呃……把你铐在水管上,」单飞微微闭合着双眼,「脱掉你的外衣,然后……是衬衫……」
参杂着粗重的喘息的声音听起来惊人地性感,他细细地把一幅色情到了极致的画面描绘出来。「我会……亲吻你的锁骨……在你的身体上留下我的气息……你是我的……谢天麟,你是我的。」
谢天麟的身体微微战栗着,急促的呼吸应和着单飞的,他更用力地拥抱着单飞柔韧有力的腰肢,抚弄着单飞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
「我……嗯……会吮吸你的乳头,很用力地,或许是用牙齿……磋磨,直到……该死……它们红肿地立起来……直到尝到血腥的味道……接下来,我会……撕开你的裤子……」
单飞听到谢天麟重重地抽气,硬挺的器官隔着衣物顶在了他的腿上,「已经硬起来了,是吗?」他得意地问。
「小飞,小飞!你是不是在里面?」洗手间外传来单郑芳芳的声音,「阿利来看你了!」
「见鬼!」单飞低声咆哮。他的身后,男朋友勃起的硬物磨蹭着他,而他的身体兴奋得只消一下触摸!「不是现在!」
「是的。」几乎不是有声的回答,仅仅是撞击着声带的气流。谢天麟在单飞的耳边嘶声道。
他的手指能感觉到单飞难耐的脉动,他啃咬着单飞颈后敏感的肌肤,「然后呢?你会舔我,进入我,还是……打我的屁股?」
「呃……」单飞的身子绷紧了,「Fuck!」
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谢天麟的手指。
「去吧。」他撕下来一段手纸擦拭干净两个人,声音沙哑而销魂。
「马上出去!」单飞平息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扬声叫道。
然后,他转过身来,用受伤的胳膊勾住企图退开的谢天麟,推他靠在壁板上,「想走?不。」
谢天麟张开双唇,他热情地迎接单飞。
最后的狂欢?也许。

他放纵他自己,享受单飞狂野的吻以及……色情的爱抚。
他让自己迷失在高潮的快感中。
「照顾自己。」单飞抚摸着谢天麟的发丝,他简直迷死了他闭合着双目喘息的模样。
「你也是。」谢天麟睁开眼睛,微笑道:「我会来找你。」
再一快速用力地在谢天麟的唇上亲了亲,单飞将隔间门推开一个小缝,闪身走出去。
「怎么这么久?……伤口迸裂了吗?怎么又流血了?」
「有吗?」
谢天麟听着那对母子渐行渐远的对话,慢慢整理衣衫。
要快一点,接下来,他有两件事必须理。
7
单飞觉得,单郑芳芳不会相信他只是小解了一下,就会把伤口迸裂的解释――另外,他想,他可能很快就需要再去一洗手间,毕竟他虽然做了理所应当的事,但并没有做老妈以为他应该做的事――于是他决定干脆对此保持缄默。
叶利的到来多少算是个好消息――跟刚刚介入的杨帆不同,他基本上知道单飞所有的秘密,而单飞恰恰有一件非常危险的事需要外出理,叶利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保镳。
「我听说你在洗手间。」叶利坐在病床旁的扶手椅子上――单郑芳芳在,他意识到小几或者床架都不是适当的休息空间――干巴巴地说:「我是说……我希望没有打搅到你。」
「确实。」单飞有点戒备地回答道,某种不太妙的预感告诉他,叶利或许知道什么。「打搅什么?」
叶利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瞥了瞥窗口。
单飞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哦!」他脱口而出,面上略带了一点尴尬的神色。
一辆劳斯莱斯正在加速中。
「你来得正好,」他迅速地改变了话题,企图湮灭适才诡异问答的痕迹,「我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叶利迟疑了一下,「你知道,我很乐意帮你去解决……大部分问题。」当然还有一小部分不行――比如楼下的那个。
单飞翻了翻眼睛,「就是那大部分中的一个。」他叹气道。
「小飞,你跟你的朋友先聊着,我帮你去找一下医生,看看迸裂的伤口怎么理。」单郑芳芳的目光在两个小伙子之间兜了一 圈,忽然插口道。
「谢谢妈。」单飞感激且内疚地道,目送母亲走出房间,并且小心地关好了房门。
「或许你不应该瞒着Madam。」叶利思地道。
「或许,」单飞挫败而且歉疚地叹气,「但我现在不能冒险――没法应付更多了。阿利,你需要什么时候动身离开?」他转过话题。
「理论上,晚上的车票。」叶利忽然充满希望地看着单飞,「证件丢失没有受伤那么理由充分,是不是?」
「拜托!」单飞烦躁急切地打断他,「你想都别想!阿帆在这里就足够了!你呢,尽快地把那边的案子结了,尽早回来。在你走之前,能抽出点时间吗?」
「当然,」叶利理所应当地道:「不然你以为我过来干嘛?今天的时间都是你的。」
「好极了。」单飞诡异地笑了笑,让叶利打了个寒颤,「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干什么。」他安慰道,但是没起到多大作用。
从床头拿起电话,单飞拨通了一个号码。
☆☆☆

端木坚信,自己这段时间憔悴得可怕。
他现在相信了那句话: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死的那段时间。
无论如何,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应付眼前的局面――他已经禁不起第二个错误了。
急促的电话铃声在律师楼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来的时候,他非常火大――排除思路被打断的恼火之外,近期的烦躁也是一个重要因素,他已经易怒到了愿意靠近他的只有无奈的秘书。
而当他看到对方的电话号码时,原本的星星火点即刻就烧成了熊熊的烈火。
「你怎么能打电话?!」此刻的手机既像是个即将爆炸的定时炸点,又像是个不能让人窥伺的珍宝,端木犹豫了一下,选择捧着手机躲进房间的角落――尽管此刻房中并无第二个人――接通了电话。
「因为我没有欠费。」电话的那端,有人用最无辜的声音回答说。
端木非常确信此刻自己的想法――没错,他只是需要计画一个天衣无缝的杀人方案!
「闭嘴,如果你不想让我们两个人死得很难看的话,而且从此不要再联络我!」他用自己能够提供的最冷静,同时也是最权威的声音说。
「哦,恐怕我做不到。」对方回应道:「无论如何,那个老混蛋也不会让我活得很好看了,现在唯一有问题的人是你,所以我想听听你怎么看这件事。」
赤裸裸的威胁!这个恶毒的无赖!端木唯一后悔的就是,在不久之前,他不该跟这个恶棍说第一句话!「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已经帮你……」
「嘘……别说出来。隔墙有耳。」对方忙善意地建议道,其结果是令端木有种吐血的冲动!
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原本一切都很顺利!
先是有一个愚蠢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员警闯进来,不管他愿不愿意,就强硬地塞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到他的耳朵里;然后又出现了一个无赖得令人发指的员警,无耻地采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法,一步步将他拐进了陷阱。
他帮他的忙纯属无奈,但每走一步,都令他更地陷进泥潭中,无法自拔。
「你到底又想怎么……嗯……」门外秘书的敲门,并如往常一样举着需要签署的文件进门的事实打断了他,「什么事?!」他尽量表现得自然得体。
「老板,这里有两份需要签署的文件,还有一份谢氏集团的股东协定需要您过目。」秘书谨慎地道。
「OK,放到桌上。」端木吩咐道:「我做好了叫你。」
「……那两份文件很紧急。」秘书迟疑地道。
「如果你忙,大律师,我们可以稍后见面。」电话的那端体贴地道。
「闭……必须立刻签署?」幸运地刹住了话头,端木向秘书点了点头,「那好,看房子的事情再说,有空我联络你。」他挂断了电话。
「还是房屋仲介,」耸了耸肩,他若无其事地解释道:「又推荐了一房子,据说风景不错。」
于是,秘书热心地推荐起位置绝佳的楼房――她相信他的老板不会在乎钱财的问题,重点是符合他的身分,一个意气风发的大律师。
☆☆☆
单飞不知道就这么跟一个效忠谢氏、奸佞自私的律师,在他指定的偏僻钓鱼场见面,是不是个好主意,毕竟,谢擎现在肯定疯了一样地要追杀他。但是,他没别的选择。
一个能够给他提供谢擎犯罪证据的人,精明而且小心,那是端木――除了他倒楣地陷入一场灾难之外,不过可不是他自己能够控制的。在这以前的几年里,端木在谢氏混得如鱼得水。
「阿利,我无法确定……」在下车之前,单飞再对叶利正色警告。或许端木跟谢擎达到了某种程度的和解,此刻埋伏了一票人在等着他们。
「我知道。」叶利打断他,「我自愿跟你来冒险,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怪你。」
「我不是想……」
「我知道。」板着脸的同伴再打断了他,「你应该明白,如果在这样的时刻跟你拒绝跟我并肩作战,那么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好兄弟。」单飞吁了口气,自信的神采重新回到他的眼中,「Let’s go!」
☆☆☆
端木烦躁地摆弄着鱼竿。
这是他热爱的运动――在发生这一串倒楣事之前――他的工作需要缜密的思考与冷静淡漠的态度,而钓鱼这个活动在某种程度上恰能帮他做到。
另外,在没有任何工作和麻烦需要解决的时候,安静地坐在这里望着平静的水面,简直是无以伦比的放松。
但此刻不行!
他想到许多应该,或者不应该做的事。
或许他应该立刻抛下一切:名利、地位、财产、家人、朋友――有多远跑多远,然后,极有可能的,在没来得及沾到广州的地皮之前,被请回来欣赏谢擎的冷酷和残忍。
又或许,他应该信奉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的行事准则,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个无赖做了,永绝后患!然后,他就可以终身追随谢擎了――届时他没别的选择。
单飞是个督察!单飞的老妈是个警司!而端木,他是个律师,可能人品不太好,但他只是个律师,从没沾过血腥的,跳跃性地直接结束一名有背景的员警之星,老天,他不是谢氏的老大!如果容易,单飞就不可能到现在还活蹦乱跳地四树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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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端木始终有个心病――那支该死的录音笔,它是个定时炸弹,就埋在他和谢擎之间。
端木简直有点抓狂!他能看到的都是冷冰冰的死胡同!
那么好吧,他对自己说,你做得很对,趴在这里等死。
☆☆☆
单飞很谨慎。
他仔细地观察着,没放过哪怕是一个老鼠洞――他现在是个输不起的人。
即便他不在乎自己,他能放开谢天麟吗?又对得起这一班忠诚的朋友吗?
所以,他必须得活着,而且还要活得很好!
在看到颈上吊着一个胳膊,笑嘻嘻地走过来的那个人时,端木整个人立刻进入了战备状态。
「站在那里!」他沉声喝令道:「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透视表面的冷静镇定,单飞能感觉到端木临界爆炸的愤怒――这还是在大律师不知道在不远,一个适当的狙击点埋伏着的叶利的情况下,他想。
「冷静,冷静。就当你真的在跟房屋仲介聊天。」他停住步伐,安抚地说:「看房子,嗯?」
随即,他的语调一转,用一种令人憎恶的懒洋洋的声音道:「我打赌你是要卖,而不是像你散播出去的『要买』,对不对?这才符合你当前的情况――跑路。」
「你在威胁我?」望进单飞的眼中,端木看到的是戏谑和冰冷――这让他想起谢擎。他们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是,在这一瞬间,却这般惊人的相似。
端木可以发誓,他眼前的绝对不是一个员警!他不会看错,此刻的单飞,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信奉绝对权力和控制的狂徒。
真蠢!他不该夹在他们两个的中间,体味如此水火热的煎熬。
「随便你怎么说。」单飞淡淡地笑了笑。
他看到端木眼中的恐惧,这很好,虽然他并不确定这恐惧是怎么产生的,但这可以利用。现在他唯一在乎的就是,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最有效地将手头的资源整合在一起,为他服务――他必须做到!
「不过对我而言,这只是一场合作。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要去对付,从中,你得到的好是――捡回一条小命,而我,也将得到我自己想要的。」

「我不会相信你。」端木谨慎而且戒备地说,抓着鱼竿的手已经满是汗渍。
「你不需要。」单飞抬起手,用食指蹭了蹭下巴,「因为你不是在为我工作,你是为你自己。
「别告诉我,你真的以为自己的脱逃能够成功进行,连我你都隐瞒不过,你以为谢擎是白痴――即便谢擎不知道那支录音笔的小插曲,对他而言,你知道的也实在是太多了。」
端木痛苦地抽气。他知道那是个错误,他不该帮单飞把录音笔塞进谢擎办公桌上的笔筒里,这是个比被这个恶棍录音更大的把柄。但他没办法拒绝――多活一天也是好的,不是吗?
既然无论是哪一条,都足够令他丧命,那么,他除了越陷越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或许,他真的应该……除掉单飞!
可是,这个恶棍说过什么?对付了他们共同的目标,他就能够保命。
端木想知道,在这场拔河赛中,他离哪个端点更近。
单飞注视着端木,审视着那闪烁不定的眼神。揣测一下,端木害怕什么?他又想从整个争端中得到什么?他在犹豫,那么是因为单飞使他忧虑什么?
「谢擎想要杀我,非常疯狂的。」单飞小心翼翼地说,同时密切地注意着端木的反应――后者挑了挑眉,这表示他十分认可。
很好,这是他们的共识。
「我跟谢天麟的事,你知道。」单飞看到有一抹类似于沮丧的情愫从端木的眼中划过,于是他继续,「而这不是谢擎想泄露给任何人的。
「第一,谢天麟是谢氏的少东,他不能负担任何不利的传闻,尤其是跟一个员警,这会使得其他觊觎他领导地位的人有机可乘。
「第二,出于巩固地位和拓展上流社会交际圈的需要,谢擎希望能够有一个完美的政治婚姻,但谢天麟是个同性恋可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消息。你怎么看?」
「很不幸,」端木放开鱼竿,双手抱胸,「正确。」他冷冰冰地道。
「所以,在搞定了我之后,你就成为谢擎眼中新的目标,你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端木沉默地看着单飞。
这是不认同的表示。
「你为谢氏做了不少事,」单飞接着道:「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谢擎或许不会愿意失去这么一个得力助手,而如果你能帮他搞定我,那就更加固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了,是吗?」他揣度着,如果他是端木,那么什么样的行为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我没那么想过。」端木否认道:「我只希望你能不再骚扰我,我当然也不会想去伤害你。」
「或许现在不。」单飞耸了耸肩,「但你现在只有两条路:摆脱谢擎,或者成为他的心腹。否则,你知道的实在是多得令人担忧。如果我现在倒地死去,你会认为是心脏病发,还是谢擎下的毒呢?」
端木的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说什么。
「另外,如果你不肯帮我,我也不会让你很舒服地过日子,你知道的。」单飞慢悠悠地道:「我会做出任何事,只要能救我的命。跟你一样。」
「很明显。」端木哼了一声,道。
「所以,你要么倒向谢擎,帮他杀了我;要么倒向我,摆平谢擎。很清晰?」
「看起来是这样。」
「不过谢擎更强大一些,同时也更危险。」单飞陈述,「你需要永远都依附于谢擎,关注他的喜怒哀乐。
「另外,你认为他会杀了他的儿子吗?如果谢天麟不死,他会不会放过一个知道他的秘密,而且又杀了他情人的家伙?那么届时,就像你此刻一样,谢擎也需要在你和他的继承人之间做出选择。
「更彻底一点,干脆同时干掉我和谢天麟。谢擎或许会高兴地收你做干儿子,然后将谢氏给你,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没给端木更多的思考时间,「而你,除了谢擎再没别的选择。」他停顿了一下,「如果相反,你现在选择了我,或者说是警方,至少,事成之后,我们不会想要杀了你。」

单飞给端木展示了一个未来――他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很明确的是死路;另一条,很危险,但抱有一线生机。
「就是说我没得选择。」不动声色地,端木道。
「你一直有,生或者死。在你为谢擎做事之前,已经选择了一。」单飞直视着端木,「如果你觉得自己麻烦缠身、朝不保夕,那么也应该知道自己没资格抱怨我或者其他任何人。你曾经选择走进泥坑,现在可以选择走出来,或者陷得更。」
沉思了良久,端木抬起头,「但是我怎么能够……」
「你不用相信我。」单飞截断话头,「我只是要搞垮谢擎,你也是。你可以当自己是我的线人,或者,我的搭档、合作伙伴。如果说我们能够在这个行动中得到什么利益,那么就是我们两条命。」
「……你需要什么?」更长久的沉默之后,端木说道:「而且,我需要你的保证。」
「所有对谢擎不利的证据――请回避有关谢天麟的,我想你明白。
「至于保证……我给不了你。我只能说,如果你愿意,在你提供资料之后,我可以为你申请安全屋。事后为你改名换姓,全面证人保护。」单飞收起了一贯的玩世不恭,诚挚地道:「你也知道,只要谢擎玩完,那么你的力量就足够应付随后的一切了。」
届时谢氏会大乱,这很显然,究竟乱到什么程度,那要看端木的努力。而越乱,对他的逃跑计画越有利。
仍然不能够相信单飞――就凭着他跟谢天麟的关系――但,除此之外,还有第二条路吗?
端木用了更长的时间来思忖,「那么,我们需要一个联系方式。」
Yes!叶利如果在他身边,那么两人将击掌庆祝!
单飞向他的新搭档竖了竖大拇指。「另外,我们还有一个人需要跟你聊聊,至少说服他对警方开口,我知道谈判和劝服当事人你擅长的。」
单飞笑咪咪地看着端木对他怒目而视。
或许下午还有一战,他想。虽然更凶险,但却相对单纯――没有什么矛盾和挣扎,单纯的一场戏,为了得到一种效果。
☆☆☆
只要走出谢擎的视线,那么,谢天麟就是主宰。
他面前的马桶盖子上摊开着一个红色的锦盒,镂空的玉坠被随意地扔在盒盖中,谢天麟小心地揭开铺垫在盒底的红绸,将从手机中取出记忆卡塞进去,用双面胶布黏在盒底,一切恢复原状。
他不是个手艺人,但现在看起来已经足够完美了。
收好锦盒,他重新走进女装部。
☆☆☆
她穿上那条白裙子,就像传说中的天使,笑靥如。转身探看后背的衣物时,她看到靠在收银台上的俊美男人,一双妙目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炫目的光彩。
「天麟,电话打完了?」她来到他的身边,「我始终拿不定主意,你帮我看看,是这件好,还是那件紫色的长裙漂亮?」
谢天麟打量着华安琪,思忖了一下,「你穿这一件就像是天使。」他轻轻地说。
谢天麟并没有说谎,这女孩窈窕高挑的身姿,甜美动人的笑靥,灵动幸福的神情,无不说明她周身浸润在幸福和安逸中。一个女孩子,一直得宠爱,她的生命犹如天堂。
女孩子很快乐,她为得到男友的夸赞而兴奋,羞涩而甜美的微笑铺满她的脸颊。「那就是说你喜欢这一件?」她攀着他的胳膊,轻声问道。
「当然。」谢天麟点点头。「两件都包起来。」转过头,他对一直随侍在侧的服务员说,从钱包中抽出一张卡递过去。
「那一件也好看吗?」华安琪仰起头,询问地望着自己的男友。
谢天麟是优雅的,迷人的,他的举手投足都富魅力。他对她很好,温柔,体贴,但却从来都不炙热。
她有些伤心地想,这个男人大概永远都不可能像自己爱他那般地回应。这或许就是他的爱了――毕竟,你能希望一个在商场上游刃有余、举重若轻的男人怎样?他永远都是那么从容,而且,还有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淡漠和骄傲。

她听父亲说过,有些男子,是永远都不会被女人抓住的。她不期望拥有他的全部。只要他跟她在一起,那么就足够了。
她甚至可以想像,这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是在他与她的婚礼上――如果有那么一天。或许她没那么好的福气,最终将跟另一个男人厮守终生,但她永远也不会像爱着谢天麟般爱另一个人。
「当然。」谢天麟淡淡地笑,他的目光越过身边的女孩,落在稍远的衣架上,「那会是一件很好的……订婚礼服。」
☆☆☆
单飞躺在床上,他现在很虚弱――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从他接到杨帆的电话起。
他告诉单飞说,下班之后蔡航可能会跟他一起来探望。
单飞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而且他喜欢「下班后」,至少这个时候老妈是在的。
更令人放心的是,在得知端木肯倒戈的喜讯之后,叶利终于放下了一直含在嘴里的心――他开始抱怨单飞占用了他太多时间,而现在是他与海女妖的关键时刻。
不过所幸海女妖「善解人意」,并不介意叶利的忙碌紧张,毕竟她也在纪律部队,而她的弟弟跟叶利一样忙又「神经兮兮」。在赶车之前,他似乎还有时间去跟海女妖依依惜别一下――如果他足够抓紧时间的话。
如果自私地想,单飞不希望叶利离开――没有人比他更值得信任,但是他不能。在他能够揣度蔡航下一步行为之前,他不会让叶利――一个正直得可怕,率直得恐怖的员警――参与进来。
毕竟,这原本不是他的问题,如果必要,付出代价的应该是单飞,而不是他的兄弟。
☆☆☆
蔡航赶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面色苍白憔悴,虚弱昏沉的单飞。
「阿飞?」蔡航轻声叫道,后者正茫然地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神游天外。
「蔡……蔡SIR?!」被从冥想中惊醒,单飞回过头来见到蔡航似乎吃了一惊,随即,他再转过头去,沉默地望着窗外。
「阿飞?」注意到单飞的异样,蔡航皱了皱眉,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喂,阿飞?!」杨帆伏在床位的栏杆上诧异地叫道――这并非他所熟悉的单飞。
单飞保持缄默。
如果,如果谢天麟一直在耍他,欺骗他,那么他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单飞问自己,令人惊讶的是,头脑中一片空白。
不允许这种可能。
「伤得怎么样?」蔡航略微有点尴尬地开口道――在感到了明显不受欢迎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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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虚弱地笑了一下――至少看起来像是微笑。
他需要缓和一下气氛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杨帆忍不住道:「你倒是说啊!」
「……我想……跟蔡SIR单独谈一谈。」单飞咬了咬牙,道。
杨帆记得早上的谈话,他想他明白单飞,唯一的问题只是,他没有道理二话不说地扔下他拐来的蔡航,留给单飞独的空间,就好像他们串通着下了个圈套一样――虽然事实基本如此――他必须要等单飞的一句话。耸了耸肩,他走出去。
「怎么了阿飞?忽然转性了?」蔡航开玩笑道,这房间内的气氛实在沉闷。
「蔡SIR,」单飞转过头来,望着蔡航,「我打算辞职。辞职信等我出院的时候,会迭到你的办公室。」
「什么?」蔡航睁大了眼睛,他在椅子上稳住自己,但是身子情不自禁地向前倾倒,「难道因为受了伤,就想离开警队?这份工作太危险了是吗?!这不是你,单飞。」

单飞闭上眼睛,紧锁着眉头,半晌,才开口道:「不管我是为了什么……蔡SIR,近来你要当心。」
蔡航一愣,「到底出了什么事?无论是什么,阿飞,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工作上你可以称我一声蔡SIR,私底下叫一声『蔡叔叔』也不过分,于公于私,只要我能,我都会帮你,但你必须要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他焦急地道。
「……我……」单飞的嘴唇颤抖,依旧拒绝睁开眼睛,「我……我……我不想让我的行为跟警队拉上关系。」
「你到底要做什么?!」饶是蔡航的脾气和善,也忍耐不住地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看着单飞。
「那不干你的事!你只要知道,近期注意安全就可以,万事小心!」单飞倔强地道。他有点拿不准,如果真如他虚构的故事那样,他是应该表现得痛心疾首还是火冒三丈?他怎么做才更自然?
「那好,」蔡航吸了口气,「你总可以告诉我需要提防什么,是吧?」他转换了话题。
「谢家父子。」单飞咬牙切齿地道,就像是无法掩饰自己的恨意。
这是蔡航进门以来第一实实在在的吃惊。不只是声音,几乎连气息都闭住了,他沉思地注视着单飞,眼神冷冽。「你是说谢擎和谢天麟父子?」
「就是那对贱人!」仿佛积攒了许久的怒气一并冲出了腔子,单飞的声音激烈又满含恨意,「贱人!贱人!」
他不知道对于他跟谢天麟的事情蔡航知道多少,谢擎不会泄漏太多――他们只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并不是知己――但很快地,蔡航就会听到那段完全没有剪辑过的对话。
单飞有必要让他现在在心中构思出一个故事――比如,单飞被谢氏父子下套耍了,他被迷得神志不清,所以有了那段对话。
而事实上,真相大体也是如此,非常相近,值得信任。
「你说什么?」蔡航皱着眉,不解地道。
「蔡SIR!」单飞强坐起身,又因为肩头的伤势而颓然倒下,「你只要当心就够了,其余是我自己的事。」
蔡航明智地停止追问――他知道单飞并非一个容易劝服的人。「你不要胡思乱想,」他不着痛痒地劝慰道:「一切都等伤好了再说。」
「我知道。」单飞恨恨地说:「我会的!」
他看了看蔡航,「蔡SIR,嗯……只有两个人在场的偷录,在指控的时候几乎没有意义,是吗?」
「你有录音?」再一大吃了一惊,蔡航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在唯一存在的――实实在在存在的证据上。
老实说,无论是出于实际还是内心的愿望,他都不相信单飞的话,但此刻情形却又不同。单飞有证据,而这证据的真假立刻就会得到验证。
「我有一支录音笔,我想他就是为了这个才打算灭口。」单飞冷冷地说:「可惜我的命很硬。」
「你……打算告他们?就凭一支录音笔?」蔡航再坐下来,理智似乎重新回到了他的头脑中。
「我知道这很难,」单飞哼了一声,「不过……」他蓦地中断了话语,看了一眼蔡航。
「这就是你退出警队的原因?」蔡航用责备的语气道:「胡闹!我从来也没教过你们做独行侠!如果你真的想扳倒谢氏家族,那么最好依靠整个警队的力量――我们大家不都在为此努力吗?好了!」
他制止了单飞的辩解企图,「从今天起,我会安排人负责你的安全,而你的证据……带在身边也不安全,我帮你交给鉴识科。」他严厉地说道:「This is an order!」
单飞垂下眼皮,「Yes Sir!」他不情愿地说:「不过……老板……蔡SIR,请你给我一段时间,在你来询问我关于……那段对话之前。」
蔡航会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单飞相信,让他自己去想像,这不是问题。
他对蔡航唯一的希望就是,戒备――最好是憎恨――谢擎,无论是犹豫,猜测还是怀疑,只要能够割裂他们盟友的关系,那便是胜利。
单飞尝试着从蔡航的角度揣测,如果谢擎真的有杀他之心――完全可能,当他找到了更好的盟友之后――那么保留一个憎恨到恨不得杀了谢擎的棋子,有什么不好呢?比如愤怒的单飞。
一个内鬼,他比所有人都应该更多疑――背叛过自己的誓言的人,他能相信谁?
☆☆☆

家里永远都不会是命案的第一现场,但他确实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或者说,他感觉得到。
谢天麟从没有想过逃跑――他绝不会把精力浪费在绝对无望的事情上。基本上他是一个实际的人,如果不算他这辈子犯的唯一一个错误。
而它会致命。
不过令人惊奇的是,今天走进大门的时候,谢天麟感觉自己很放松――跟昨天相比。或许真的什么都可以习惯,包括挑战谢擎的耐性;又或许他真的很愤怒,在看到单飞的枪伤时――看到甚至都不及等在书房的谢擎时,他平静地停住脚步。
「都出去。」谢擎沉声道,阴郁的目光冰冷而残酷。
这一太过了,如果不是他的儿子,谢天麟已经死了几百!
谢天麟看了谢擎一眼,沉默地站在原地。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谢擎说话的对象里包含他――即便是假装。
再迟钝的人也该知道别把脚插进龙卷风里,而能够爬到贴近老板身边的人,又能够迟钝到哪儿去?绝无任何迟疑的,转瞬之间谢天麟的「保镳」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擎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谢天麟垂下眼皮。他做不到,就那么看着盛怒中的父亲接近自己。
现在,恐惧的感觉才从心底涌现出来,而且来势汹汹。心跳,慢慢加速,在谢擎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谢天麟命令自己抬眼迎视,然而在他决定下来应该怎么开始之前,就已经收到了谢擎的开场白。
一记响亮而沉重的耳光!
在感觉到疼痛之前是难以忍受的眩晕,能够听到的,只有自己血管里血液奔流的声音,就是这样,耳鸣被无限放大,就好像要将人淹没。然后,是从舌尖化开的铁锈的腥咸,慢慢溢满整个口腔。
那边的脸始终是麻木的,谢天麟找回了听觉和视觉之后,依旧没有任何痛楚感觉。他想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体味到那点滴渗入的疼痛。
「干得不错。」谢擎慢慢地说:「非常完美的一个……贱货!」残酷而又蔑视的语气在他的舌尖跳舞,「正是你从小到大一贯的风格。」
不是盛怒,他是狂怒!
谢天麟抑制住自己清晰地体会谢擎的话带给他的感觉的企图,而且,他也拒绝去回忆所被提及的「从小到大」。他告诉自己,不必去理会谢擎说了些什么――无论是什么。
「跟恐龙的交易我全权接手,而你,不要再去碰他,」他静静地说,坚定的目光迎向谢擎狂怒的,「就像我昨天跟你说的。」他想,他们都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不错,昨天他就曾经亮出过手头上为数不多的筹码,只有谢氏,不是夺下、颠覆谢氏王朝,他只有损害谢氏利益的能力。而为了单飞的安全,他会那么做。
他确实说过,但谢擎从不曾真正认为他会这么做――直到他失去跟恐龙交易的全部资料!
无论如何,谢天麟始终是谢氏家族的少主,是谢家的一员。不管怎样,他不会背叛谢家,否则他无法生存――他将失去生存的意义,难道不是这样?
「或者你自己拿出来,」谢擎声音里的冷酷清晰地表明他的态度,「或者我帮你。」
很好,如果谢天麟并不想做谢天麟,那么他们就用他期望的方式来对待他――如他所愿!
谢擎愤怒地想,这个混蛋应该得到点教训!
谢天麟知道,自己一向都不是个善于忍受酷刑的人。他根本都没想过自己会在谢擎的那些手段下宁死不屈――他真的做不到。
准是疯了,才会这样触怒谢擎。谢天麟想,现在应该是谢擎得到下一个消息的时候。
「近期华仲应该会希望见见你,」他神色漠然地说:「跟你谈谈他女儿的订婚典礼。而在这之前,我跟华安琪有许多需要商量的内容。」
理论上说,没有一个准新郎会鲜血淋漓,或者奄奄一息地参加他的订婚典礼,尤其当他是谢家的天麟时。
华仲是个很有威望的议员,而他在上流社交圈里也确实如鱼得水。谢氏从黑社会起家,但他并不满足于一个悍匪的地位。无论今后的谢氏何去何从,是继续黑道买卖,还是漂白成为商界大亨,他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政治背景,来帮他扩充势力巩固地位。

政治联姻,这种方法古老、俗气,但却有效,没有什么能比一家人更容易凝聚人心。
谢擎一直都很乐于见到这种场面,当谢天麟还属于谢家的时候。
但现在……他只想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该死的……逆子!
他转变之前无所谓的拖拖拉拉态度,拼命去接近华安琪的原因只是,尽快搭上一个谢擎暂时不能控制的势力,为他的背叛铺路搭桥。
他的……背叛!
谢擎感觉到自己被撕裂!无论是作为一个父亲,还是谢家的家主,他都不能够忍受这种行为,绝对不能!
「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在找回冷酷的理智之前,谢擎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事情,能比他感觉到的背叛更重要!哪怕是金钱,权力,甚至是谢氏的未来!「我乐见的订婚典礼是我的儿、子、跟议员的女儿订婚,但很可惜,我、的、儿子已经死了!」
谢天麟的面色惨白如纸。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宁愿相信,这是因为他恐惧可能会折磨他致死的酷刑,而不是……伤心。
他缺乏血色的嘴唇微微地有些颤抖,「我知道,这不是个新闻。」他冷笑着说道:「从你站在门外,观摩那个禽兽强奸我的那天起。」
从那时起,他学会了沉默。他不向任河人求助――如果连唯一的至亲也不愿求助,他还能期望谁?
他不再信任任何一个人,并且知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他会做任何事,只要能够改变糟糕的境遇,从不吝啬任何残酷和卑劣的手段,因为只有他自己才肯帮自己。
那么谢擎还期望什么?在他默许,甚至极有可能鼓励了那个令人作呕的灾难之后,在他已经放弃了他的儿子之后,他还期望今天的谢天麟能够做什么?!
他当然不是为了谢擎的冷酷而感到痛苦,他还能够更痛苦吗?跟他十一岁的那一天比起来。
谢擎只觉得大脑轰鸣了起来,就像龙卷风过境一般,他的五脏六腑都绞卷在一起。
无法形容的剧烈疼痛将他劈成了碎片,谢擎简直无法将自己拼凑起来。十几年来刻意去遗忘的画面蓦地出现在眼前,就向保存良好的电影胶片那样清晰而且生动。他憎恶那个场面,他憎恶!
谢天麟怎么敢提起?!
在谢擎重新找回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打了自己的儿子,再一。
「一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废人,除了下贱而且淫荡地勾引男人,你还会做什么?」他听见自己冷酷而轻蔑地说:「我更希望你根本没有出生过。」
似乎好过了一些,当他把自己的痛楚通过某种形式发泄出去之后,他感到自己又能够维持着正常的声音说话。
他想,自己恨这样的谢天麟――懦弱,没用,而且不知羞耻。
他一定很恨!
谢天麟不惊讶于谢擎的暴力对待。那时候就已经是如此。在谢昭之后,是谢擎暴怒的责罚――他不配做一个谢家的人。如果他湿润了眼眶,那么情形将严重十倍。他知道,他是一个懦弱的,没用的废物,而且,一向如此。
「现在,你可以当作如此。」他的声音冷漠的不带一丝感情,「而且我相信你也是一贯这么认为。
「你唯一的麻烦只是,近期内恐龙再来港之前,是不是能够拿回你需要的资料,还是眼看着他转向另一个适当的买家,然后再等二十年,你的情妇给你生下的一个真正的『谢家人』帮你完成政治联姻的梦想。
「二十年,一点也不长,最起码跟我所经历的比起来。是不是打算损害谢氏的利益,这由你决定。」
父亲,谢氏的老板,两个身分在谢擎的身体里争夺控制权,就如同那一天……该死的那一天!那天他选择了理智。从那天起,他是绝对权力的信奉者。他膜拜强大的控制力和万能的权力!
如果你只是一名父亲,那么得到的结果,就是连自己的儿子也无法保护!
你不能够!
他必须建立,并且很好地维护自己的帝国。
他不会,让自己再一品尝摧毁信仰的痛苦。

无论是个父亲还是王者,他只有一个选择。
谢擎知道资料没在单飞的手中,尽管谢天麟一早见过单飞,但资料是在下午被转移并销毁的――他很确定,因为做这件事的人已经受尽了酷刑,并在吐露了实情之后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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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够确认幕后遥控这件事的人,是一直陪在华安琪身边的谢天麟――资料尚不及转给单飞。唯一不确定的是,谢天麟有没有这个打算?
那么,他目前最需要做的……应该是打消谢天麟这个念头。
是摧毁。
「是由我?」谢擎缓缓地踱了两步,「还是由你那个姘头?」他嗤笑道:「他肯接近你,难道不是为了这些东西,顺便方便操你吗?」
残忍,就如同割断悬挂在峭壁上挣扎求生者的救命绳索一样。谢擎看得到谢天麟眼中跳跃着的火,他的唯一希望。
这是对的。谢擎对自己说,他是一个父亲,同时也是谢氏的当家人。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他都必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单飞跟你不同,」谢天麟激烈地反驳。当然不是这样的!他知道。他……应该知道。「他肯帮我!」那个员警是唯立目帮他的人,他不曾因为他的过去――一部分过去――而鄙视他,嘲笑他,伤害他。
他会帮,而且一定能够帮他。
「确实。」谢擎给了他一个虚假的笑容,「或许他就是这么迷恋一个贱货?还是说,他不知道你曾经的那些有趣的经历?他打算以他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员警之星的正义感来拯救你?把你变成一个全新的谢天麟。」
他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扫过谢天麟,从头到脚,「他对你的什么感兴趣,除了你能提供的谢氏情报之外?相貌?屁股?还是警察局里的斑斑劣迹?」
谢天麟紧抿着嘴唇。
见鬼,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单飞那么温柔地对待他,令他感觉到这个员警在乎他,珍惜他。他还曾经说过「爱他」,尽管也曾经说过「嗯心」。
他应该相信他的男朋友――他不会伤害他,无论如何。
他喜欢他,而且也会帮助他――虽然他从不曾提供过真正的援助。
「看来,你对你的床伴了解得并不多。」谢擎慢慢地总结道:「现实往往比幻想残酷得多。」他冷酷地说。
谢天麟宁可去接受谢擎的拷问,他甚至想乞求如此!
他不能想像!
「如果你以为我会因为你的两句话,而交出你想要的东西,」他让自己坚定地道:「那么很抱歉,你恐怕要失望。」他的面孔紧绷着,「如果你没什么更有说服力的方法,那么我想睡了。」
谢擎没有阻止谢天麟走向地下室的行为。
够了,他想。今天,他对谢天麟的……伤害已经够了。
如果他能够主动要求得到施加在他身上的折磨――他一向都很排斥这个。
转向落地的大窗,谢擎凝望着漆黑的夜色。
那边是海。海风呜咽。
他迅速地抹去眼角的水渍。
他是谢家的家长,他必须如此。
这一切都是单飞的错。他勾引了他的儿子,他利用他,然后,伤害他。

「老爷,」地下室门口传来迟疑的呼唤声,「少爷已经锁好了……今天地下室里很冷。」
「……滚回你的房间!」谢擎蓦地咆哮道:「滚!」他转过头,凌厉如刀的目光直刺向畏缩在地下室出口的阿二。
隐隐地,似乎是一声叹息,阿二消失在佣人居住的那段走廊中。
谢擎狂怒地抓起茶几上的盆栽,向客厅中的吊灯砸过去。
伴随着「劈啪」的爆裂响声,整个大厅坠入黏稠的黑暗中。
他有什么权利叹气?他凭什么?
他有过躲在门后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人糟蹋,但却无能为力吗?!
他有过亲耳听到他最在乎的人坦诚自己的堕落,憎恨以及背叛吗?!
他真的懂得什么叫做痛苦,什么叫做心痛,什么叫做失望,什么叫做无奈吗?
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无力、无助远不能够形容!
在他没有权势的时候,无法阻止谢天麟遭受到暴力对待,而当他有了绝对权力,能够呼风唤雨时,却仍然无法阻止!
他不能够用强力改变,将他的儿子从同性恋变为异性恋,同样不能够从他儿子的心中,根除掉这段注定会受伤的白痴恋情。他什么都做不了!
谢擎是谢氏的老大。
他是九龙的老大。
然而,当他成为一个父亲的时候,当他的身分是一个父亲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有意义。
☆☆☆
单飞没法睡得安稳。
他急躁得无法入睡。
建立了自己的联盟,同时尝试着瓦解谢擎的联盟,他希望谢擎渐入孤立无援的境况。下一步,他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冒险做点什么,用自己做饵。
端木是个律师,总体来说,谨慎而聪明。他是因为惜命才勉强接受单飞的邀请,加入联盟的,但同时,正是因为惜命,所以单飞没法指望他能迅速地搞到足以摧毁谢擎的资料――这需要胆大而心细。
像端木这种人,或许只有钻法律的漏洞时,才能够做到胆大如斗――更何况还要从他搞到的资料中,挑拣出对谢天麟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的那些。
他或许能做到――单飞认为他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会尽心尽力,但需要时间。而单飞所缺少的恰恰就是时间。
蔡航已经得到了单飞的录音笔。此刻他应该已经得到了鉴识科的分析结果――完全没有剪辑过的痕迹。他很多疑,而这恰恰帮了单飞一个忙。
退一万步讲,抛开谢擎阴狠毒辣的行事作风,相比较起来,单飞和谢擎的杀伤力根本不能够同日而语,蔡航本能地更提防谢擎。按理说,他应该从此刻开始囤积对抗谢擎的实力了。然而,对于单飞来讲,这不够。
第一,同样是时间问题:他不想让谢天麟在那个鬼地方多待一秒钟;第二,也是他非常不确定的,那就是蔡航将如何置他。假定蔡航认为单飞此刻不知内情,那么他也应该清楚单飞并非一个傻瓜。即便是他此刻在盛怒之中,智商下降,但假以时日,真相迟早会泄露出来。
那么……单飞无法揣测,蔡航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企图借单飞的手干掉谢擎,还是借谢擎的手干掉单飞,以绝后患,然后再图他计?
对于他,单飞坚持认为,等待不是好主意。
他应该主动出击。
如果他能够一举擒下蔡航,再加以说服利用,辅以端木以及早前的那个杀手,那么谢擎就该岌岌可危了。
他该怎么做?

「怎么?」沙发床上趴着的杨帆问道,声音带着半梦半醒的困倦。「睡不着?」
单郑芳芳对他留下来「照顾」单飞没提出任河质疑,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儿子现在需要一个「看护」。如果不是单飞坚持,她更想自己完成这个任务。
她实在有许多话想问,但当她刚刚开头时,就被单飞忙不迭地错开了话题――所有人都认识谢家父子,只要他是香港员警,但是她儿子很显然失忆了,他说不认识他们。
而且单飞还很明确地表示出来一种趋势:只要她想开口问,那么,要么就是他的麻醉剂失灵,伤口痛得难以忍受,要么就是他的药物中类镇静剂成分过量,致使他犯困。
除了离开,她还有什么办法?她了解她儿子――一个软硬不吃,打定了主意绝不回头的衰人。
「我现在要是能睡得着,」单飞叹道:「岂不是显得太过没心没肺?」
杨帆迟疑了一下,「你是想让我惭愧吗?!」他很没自信地问。
单飞被击败了。「我不知道,」他没好气地说:「你有一个身险境的男朋友吗?」
杨帆习惯性地发出呕吐的声音,然后,他坐起身来,「不过你这么一说,倒让我兴奋起来了。很难想像谢天麟也有这么一天……」
「站起来了吗?」单飞恶毒地问,对于杨帆的「呕吐」耿耿于怀。
「你怎么做到的?」杨帆愤怒地问:「还没死。」
「因为你。」单飞简洁地道:「活下来折磨你。」随后,他补充。
「……你做到了。」杨帆呻吟了一声,躺了回去,「闭上你的嘴。」
单飞扬了扬眉――折磨杨帆给了他一点欢乐,但转眼又被浮躁的心情所淹没,他转过头,望着窗外透过窗帘的微光,怔怔地发呆。
「……喂,」半晌,杨帆忽然又打破了黑暗的沉静,「那个……喜欢一个男的……谢天麟……老天,我还是无法想像。你喜欢他什么?」
「……如果你让我罗列出我喜欢他什么……」单飞认真地思忖了一 会儿,「最初我只是很好奇。他就像是一个谜一样,到现在我都不能完全弄明白。刚开始的时候……你明白的,他很迷人,外表,身分,还有……性。
「不过,老实说,现在我喜欢他的全部。无论是什么,哪怕是从前憎恶的地方,现在也慢慢变成欣赏――从法律以外的角度。」
在他提到性的时候,杨帆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但是并没有打断。与其说反感,不如说是好奇。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尤其当他想起审讯室里的谢天麟时。他想反唇相讥两句,但却又觉得说不出什么。从单飞的语气中,他能感受得到那种珍爱,令人无法亵渎。
「无论如何,别逼我对他示好。」他嘟囔着,「那我可做不到。」
单飞咧嘴大笑。「我想我不会,」他不能抑制住声音中的喜悦,「让其他人接、近、他。我可不想自寻烦恼。」
「你没救了。」杨帆慨叹道:「你需要精神科医生。」
单飞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若有所思,「你说得对……」他近乎喃喃自语,「我应该咨询一下心理医生。」
「你不是当真吧?」杨帆诧异地道,据他所知单飞没有那么白痴,以至于分不清玩笑和建议。
「不,」单飞清晰地说:「如果你有好的,给我介绍一个。」
他需要。
他应该弄明白,怎么才能帮助谢天麟。他不确定,幼时的侵犯是否就是那些负面情绪――自卑、神经质和自虐倾向――的源头,但他不希望它们继续伤害他的男朋友。
☆☆☆
谢天麟强迫自己把思绪,从跟父亲的那段对话中抽离出来。
那是个圈套,他确信。谢擎只不过是想把他从单飞的身边拉回来。他诱导他去怀疑。
对于谢天麟这样的人:敏感,极度的自卑,同时又过分的骄傲――去信任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单飞做到了。但就在此时,这信任还这么脆弱而淡薄,当它一旦被打破,那么,所有的信念会迅速地崩溃瓦解。

无疑,从某方面来讲,谢擎是最了解谢天麟的人。
8
单飞认为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蔡航正于矛盾阶段,他开始找人保护单飞,顺带监视――在他做出决定之前,绝对不希望单飞自行行动。
很幸运,在行动受限之前已经把重要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单飞并没有感到特别不安。而且,他也并非没有私人的时间。
杨帆虽然很不解,但还是帮他联系了一个心理医生。而蔡航对此并不惊讶――如果单飞真的遭受到了巨大的挫折,那么明智的方法就是求助于心理咨询――于是他也认可这一行为,毕竟他需要维持他的正面形象。
而单飞,他在静候一个时机,在端木至少发挥了一点作用之后。唯一令他不安的就是谢天麟。
在可控的范围内,一切都在计画中,但单飞无法控制谢家。他不知道谢擎已经做了些什么,对谢天麟。他理智上能够理解谢天麟连续几日没有出现的情况,但是感情上无法接受!
他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请杨帆偷偷地用公用电话联络过谢天麟,但是得到的却是超出服务区的结果。
他在哪里?
「算了。」杨帆宽慰道,这几天为单飞守夜的都是他。虽然蔡航安排了其他同事照顾单飞,但只要杨帆下班,那么他就会自觉地肩负起这个重任――尽管他没有表示出对其他人的怀疑,但是他不会允许出错。现在是非常时期。
「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自己不是也想过,这几天你从来都不是单独一个人,或许他来过,只是没法接近你。」
单飞想了想,将令人本能的戒备的期待目光投向杨帆,「或许你会有什么好主意?」他抱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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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该让你死得更快一些。」杨帆模仿着他的语调,道。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罗密欧。」截断了单飞暴躁地指控,杨帆耸了耸肩,「或者是茱丽叶?不管是什么,你应该做的就是好好保护你自己,我帮你是为了让你……呕,你们『生同裘』而不是『死同穴』,对吧?」
「……」单飞张开了嘴,「我不知道你居然还看莎士比亚。」
「我当然不看,」杨帆否认,「我只是听别人说过――这个经典的白痴死法。令人印象刻。」
单飞嬉笑着,「你不是为了这个故事才接受我们的吧?」
「正相反,」杨帆哼了一声,「原来我一直以为莎士比亚纯粹是胡说八道,不会有人这么傻。」
「老莎泉下有知也会替你高兴,」单飞反击道:「虽然迟钝一点,但也并非不可教化。那么你有什么好办法,让一切看起来没那么蠢?」
「……」杨帆瞪了他半晌,「我要疯了。」他说:「直说吧,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很简单,」单飞为自己获得的胜利而得意洋洋,「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不知道,自己能想念一个人到这种地步。如果像之前他有些事情急需去完成,还能好过一些,此时的静候简直令人难以忍受。他甚至都不敢走进曾经和谢天麟亲热过的厕所隔间,回忆中的那种感觉几乎能让他烧起来!
杨帆惊讶地瞪着单飞,「……你怎么知道?」半晌,他干巴巴地问。
「我了解你,你对未知的事物好奇心超出常人。还记得吗?在你告诉我谢天麟的手机打不通的那天?当时你跟我一样迷惑,而且自告奋勇去打探一下消息。」单飞笑了笑,「然后你就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从此对这个问题保持缄默。你知道了什么?」
杨帆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分析回避问题的可能性。最后,他放弃了。「我看到他在泡妞,」他说,很是带着些不以为然,「就是那个什么狗屁议员的女儿。」
☆☆☆
华安琪希望选择一套钻石项链,好在他们期望的情人节的订婚典礼上佩戴――尽管她的父亲还在犹豫,但这并不妨碍她对那一天的憧憬。
她拿起一条白色碎钻众星捧月式地,环绕着海洋般幽蓝的水滴型蓝钻坠子的项链,转头充满希望地看向她的男朋友,「你觉得这条怎么样?配不配那件晚礼服?」

谢天麟喜欢蓝色,她认为。除去之前送她的玉雕,今天早上参观他的房间时,她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谢天麟从她手中接过项链,帮她戴在颈上。幽兰的钻石显得安琪的颈项纤长而白皙,妩媚动人。
「很漂亮。」他评价道:「不过颜色与那件礼服不太相配,这没什么要紧,我们可以再选择另外一条。」
华安琪喜滋滋地接过售货小姐递来的镜子,端详着,她相信谢天麟对于时尚的品味,不过最要紧的是他喜欢她戴上这套项链的样子。
老实说,她的外在条件非常好,一般的珠宝饰物穿戴在她的身上都不会难看。稍微偏转了一下镜面,她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男朋友漂亮的眼睛,唇边展开了一个甜蜜的微笑。
「互赠定情信物?多动人的场面。」
蓦地,一个听起来相当刺耳的声音,刀锋般地插进了温馨祥和的气氛,华安琪惊怒地转过头去,看到不知何时走过来的两个似曾相识的男人,大剌剌地站在谢天麟的面前,稍微靠前的那一个挑衅地看着谢天麟。
「那么,现在是不是有时间借一步说话?」
惊讶,确切地说是惊喜的微光迅速划过谢天麟淡漠无波的眼睛,他注视着单飞,但尚未开口,就被欺身过来,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的华安琪打断。
「他们是什么人?」她紧张而且戒备地问:「不要跟他们走!」
「香港员警。」半是调侃半是张狂,单飞的声音本能地充斥着极度反感,「阿帆。」他向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杨帆愤怒地瞪视着单飞,但,终究掏出了警员证――单飞还在停职阶段,他的那一份还躺在蔡航的怀里――出示给华安琪和迅速靠近过来的保镳们,「O记探员,小姐,我们可以告你,如果你妨碍我们办案。」他说,同时对自己和身边那个混蛋生气。
如果事情闹大,那么下一他和单飞这对难兄难弟,就只能靠诈骗和恐吓来震慑闲杂人等了。他是怎么会见鬼地答应了单飞的请求的呢?
「没事的,」谢天麟柔声安抚着华安琪,「明天再联络,好吗?」他无法克制住自己将惊讶的目光,落在杨帆那悲愤欲死的脸上――不同于叶利的严肃,杨帆表情向来丰富多彩――他不知道,这个员警在这神奇的偶遇中充当什么角色?
华安琪隐约地记起这对讨厌的员警――上无故将她带入警察局的就是他们!那还是她平生第一走进那种地方!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了,事后她只模糊地记得一丝半缕的场景,但这也足够让她气愤。
「这一又是为什么?!你们这群饭桶只会胡乱抓人!」她愤怒地守护在男朋友身边,拒绝离开。
谢天麟轻轻地搂了搂她的肩膀,「听话,这样好吗?去我家里等我。我很快就到。」他蜻蜓点水般地亲吻了华安琪的面颊一下,在她耳边低声道:「相信我,嗯……你们送安琪儿回去。」转过头,他对自己的「保镳」道。
华安琪忧虑地望着他,咬着下唇。
只不过是肩膀而已。单飞对自己强调说,除了他,谁也不可能见到那般燃烧着的谢天麟。他是为他燃烧的,只为他。
不!不是亲吻!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席卷了单飞的整个身体,尽管他的理智完全能够接受,但是不适的感觉并没有因此而减轻。「这里你照应一下。」他急促地对身边的扬帆道。
「我很好奇,」杨帆垂头丧气地道:「阿利跟你一起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
「他面对的比你艰难得多,」单飞耸了耸肩,「相信我。」
「发誓?」杨帆抬起了一根眉毛,感到安慰多了。
「发誓。」单飞道,再不跟他嗦,上前两步,粗鲁地抓着谢天麟的胳膊,把它从华安琪的肩膀上拉下来。
「吻别结束了,」他断然道:「你跟我来。」
没收到什么反抗,他顺利地拉着谢天麟走出店门。
「你、你、你,」杨帆闪身挡在企图跟随出去的保镳身前,「还有这位小姐。」他示意几乎追出去的华安琪停住脚步,「如果你不想吃一场官司的话。」
「什么?!」华安琪愤怒地道。
「不是我,」杨帆向她的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努了努嘴,「不过可能大福珠宝的老板有这个打算……你们几个,关掉手机,身分证拿出来。」
☆☆☆

「还好吗?」走出珠宝店大门,单飞首先急迫地问道――他该死的更憔悴了,明显的黑眼圈和过分苍白的面色,清晰地显示着这段日子的艰辛程度,他令单飞心疼。
「还撑得下去。」谢天麟淡淡地道。没有太多的暴力惩罚,除了他自己想去撞墙之外。
虽然不是单飞希望的那个答案,但至少他稍微放了点心。他还能期待什么呢?谢天麟面对的是谢擎!假如他能够通过GPS定位找到谢天麟的车,进而找到他的人,那么谢擎便不会不知道他们医院的会面。而那个老杂种不会为此高兴。
身后嘈杂的脚步声和杨帆喝止的声音响起来,单飞转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推谢天麟坐进了他停在路边的车子后座,「现在,」他顺势也挤了进去,转头对着谢天麟,「我知道了。」他板着脸道。
「什么?」有点紧张,谢天麟吃了一惊,迅速地猜测着单飞指的是哪一桩――他有许多事情不想让单飞知道,尤其在跟谢擎的数「交流」之后。
他已经很后悔那晚没有控制住自己,将幼年的痛苦剖白出来,如果有可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回单飞那晚的记忆。
老天,不要再多了!剩下的秘密一件比一件更污秽,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单飞是否能够承受更多。
「为什么你那天会那么恶毒的嘲讽我阿姨?」单飞闷闷地说,因为忙于化解自己的负面情绪,而没抓住谢天麟近似于恐惧的紧张,「她没有那么糟糕,是吧?那个女孩也没有那么恶心,我想。」
因为放松而惊讶,谢天麟竟忘记了嘲笑,「……你吃醋了。」过了两三秒钟,他才权威地定义道。
就似时光倒流,回到在阳光俱乐部的那一天,他看到单飞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唯一不同的是,两个主角的位置相互交换。
他为他那么嫉妒,那么多忐忑,那么多无望的期盼。
他无法忍耐地向他提出了一个交易,他给他权力羞辱他或者……爱他,而无论如何他都没有资格拒绝。
然后,他经历了那么多……残忍的痛苦。
那么现在,谢天麟不敢确定,他得到了什么,但,他赢得了与他等同的感情……这是不是真的?
他无法……平息心脏的悸动,就像一个女人!
他让他变得这么脆弱!
这个……该死的员警。
他没法抹去嘴角的那丝微笑。
「如果你承认那天在阳光俱乐部,你是的话。」单飞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为自己开脱道:「礼貌性的……嗯,你对她没什么,是吧?」他看着谢天麟,期盼着一个令自己放心的答案,带着完全不必要的紧张。
杨帆说过谢天麟的行踪――在那个好奇的员警跟踪之后,发现的是卿卿我我吃饭、看电影喝咖啡的一对「奸夫淫妇」――而单飞对此的回应是:他知道他的男朋友在干什么。
但事实上,不,他不知道。
至少他并不确定――如果谢天麟对父亲妥协,重新回到黑道少主的位子上,并且按照父亲的意愿跟那个女孩子结婚,那么他该怎么办?
他无法不为这个想法而紧张。见鬼,他现在无法想像失去谢天麟他会怎么样!
谢天麟微笑地看着单飞――他享受着这种感觉,从没经历过的幸福,他感觉自己被需要,被渴望,被爱,而对象是单飞―一高傲地抬起下巴,嘴角的弧度是促狭的得意和满足。
那是单飞看到的最炫目的神彩,比任何火焰都美丽,它们闪动在谢天麟漂亮的眼中,动人而且诱人,令他想去亲吻。
「你没有一点什么要跟我说?」他问,声音是不太满意的,但是手指以与强硬的眼神截然相反地,轻柔触感落在谢天麟的脸颊上。
温软光滑的肌肤承载着他的手指,如同磁石般地吸引着他,令他无法放手。有那么一会儿,他有点分神。「……我当然……」他叹了口气,「也不能阻止你去约会她,是吗?」
「确实不能。」谢天麟轻声说,有点不确定告诉单飞是不是一个好主意,燃烧着的快乐有些畏缩地动摇。「不过,绝对不会比利用更多。」
但是他真的很累了,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灵。他现在唯一渴望的就是,能够在单飞的怀里安稳地睡一觉。这或许能够帮他聚集足够的力气,去面对下一轮风暴。
他的手温柔又温暖。

单飞或许可以让他靠一下,喘一口气。如果他允许。
「你需要从那个见鬼的地方走出来。」单飞点了点头,并没做过多评论,「……对不起。」迟疑了一会儿,他说。
「什么?」谢天麟挑起眉毛,不解地看着单飞,带着点忧虑地戒备着。
他恨自己这样的敏感。
「我应该进行得再快一点。」单飞内疚地道,他找到谢天麟的手,握住它,「让你从那个变……你爸爸身边脱离出来。」
谢天麟给了他一个虚弱的微笑,「你以为我是谁?」他扬起一边眉毛,「白雪公主?」他调侃地说:「我正在做这件事。」他正色补充道,他可以证明自己并非那么……没用。他应该证明自己值得单飞去爱,即便是有那么多……无法想像的过往。
「你是我的白马王子。」单飞笑道:「那么,你有什么计画能走出来?」立刻地,他为自己的脱口而出感到抱歉,「我不是怀疑,不过你现在很显然在软禁中。」他解释道,局促不安地转头望向外面的行人,他不想伤害了谢天麟的自尊。
八个「保镳」,这很明显,而且谢擎切断了谢天麟任何可能的联系方式,他甚至不能用他的手机。
只有华安琪,确实,他可以通过约会华安琪走出家门,但这没用,除了既定的「约会路线」,他不再有机会踏出车门一步,接触一个人。显然,谢擎比之前要强硬许多,单飞真的很担心他会对谢天麟做什么,除了这些表面上能够看到的。
「我想……」谢天麟迟疑了一下,「我会结婚,近期里。」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淡漠。
「!」单飞身子一震,如同被电击了般地转过头来,瞪视着谢天麟。
「我必须要走出谢家,而且要以谢家少主的身分!」谢天麟的精神跟随着身体一起绷紧,他急切地为自己辩护道,紧张地看着单飞,目光动摇但又骄傲。
「……用婚姻?」暧昧的温馨消失殆尽,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单飞缓慢地说:「和一个本来与这团乱麻全无关系的女孩?」他素日光彩夺目的眸子此刻灰暗阴沉,已经并不单纯是愤怒或者不满。他痛恨!
「她不是全无关系!」谢天麟自卫式地反驳道:「她父亲是谢擎此刻唯一希望拉拢又无法控制的人,我们需要他的权势来庇佑,如果不想你,或者我们在下一秒死去的话!」
「她跟你的关系就是她值得你利用,这就是全部!」单飞冷冷地道:「这就是你的意思,是吗?」他的反应比他应该的更激烈,「当然,还有一个先决条件,因为她迷恋你、爱你,所以这是她应得的。」
谢天麟可以为了达到某个目的做任何事,诱惑、性、爱,什么都可以,而且,认为是理所应当。是不是这样?
「那又怎么?!我不是圣诞老人慈善家,你早知道我是个黑社会了,还指望我能多高尚?」单飞鄙视的讥讽态度令谢天麟痛苦而激怒,「这是最便捷可行的方法!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更好主意能摆脱这该死的境吗?!」
很好,他说对了!单飞恼火又苦涩地想,我是没有!「便捷?醒醒!」他哼了一声,反驳道:「你当华仲是白痴?他会将女儿迅速地嫁给你,就像你期望的那样?」
「迟钝、混乱、没计画,那是警队的显着特征,不是我的。」谢天麟找回了他熟悉的语气,因为单飞充满攻击性的质疑。
这就是员警跟黑社会的分别,不是吗?他大概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单飞想要的那个――一个热爱着安全屋,奉公守法而且诚实善良的好市民,难道单飞不知道吗?他已经尽了力,做了所有他能够做的,跟谢擎抗争,也跟自己。
「我当然有我的方法令她迫不及待!」他骄傲地,同时又尖刻地说。
「毒傻华仲那个老家伙,」单飞用同样暴怒而又尖刻的语气不以为然地道:「他就会欢天喜地的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了。」
「或者,是把她从火坑里拯救出来。」谢天麟冷漠地接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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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一愣,「别告诉我还有什么比跟你在一起更像火坑。」他恨得想抽自己的嘴巴,在他看到谢天麟面上仅余的微薄血色蓦然抽离的时候。「我的意思是,华安琪走进一场完全是欺骗的……」
「虽然不多,」谢天麟冷酷的声音截断了他,「或许因为被歹徒轮暴而受孕成为未婚妈妈,可能是。」
那样的冷酷而残忍,他能够若无其事地将一个爱着他的女人推下渊。
单飞根本都无法想像谢天麟竟能构思出这样的法子!
这么……缺乏人性!
下意识地,他松开紧握着谢天麟的手,扬手狠狠地掴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你不能因为自己被强奸过,就对别人做出这样的事!」单飞嘶哑着说,只觉得胸口如同被大石重击,难以呼吸。

这就是心理医生指出的,遭到暴力对待的孩子长大倾向于以暴易暴;幼时遭受过性虐待的男孩子,易于成为强奸犯的理论吗?谢天麟会不自觉地将自己所遭受到的痛苦折射到他人身上?「……你疯了。」
还是说,他的信念里只有自私,只有利用,他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不知道去冒险爱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
爱上他的人,犹如自己走上祭坛的祭品。
他们等待着被残忍杀戮,比死更残酷的是,他们无法甘愿却又不能自已。
单飞愿意相信,他只是在鄙视谢天麟,可怜华安琪,而不是他自己。他从未担心过自己,他根本不会害怕,因为他从未怀疑过谢天麟对他的感情……他应该如此。
他斥责他,甚至头一这般狂怒地打他,只是因为他无法忍受谢天麟卑下的人品,而不是……因为无边的恐惧。
谢天麟没有感到一点疼痛。
疯了?
这个问题早已经很清楚了!
倘若不是疯了,谢天麟也根本解释不了自己现在为什么会陷入绝境!
每晚他都能够想出成打的自杀方法!
倘若不是疯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选择一条……明显的死路去走――员警,黑社会;直人,同性恋;光明,黑暗;快乐的回忆,污秽的噩梦。他以为他能够理解他,真正的去爱他,体谅他,还有……
绝路,绝路,绝路!
「我真是疯了,我居然以为你会……」他自言自语地道,只是口唇的开合,几乎没有真正发出声音,「你猜错了,其实我那不算强奸,」随即,他仰起头,声音如冰凌般冷硬,「那只能算和奸。」
视线里是一片黑和白的组合,没有彩色。
他看不到任何色彩。
完全熄灭了,曾经在谢天麟眼中跳跃过的火,消失得无影无踪。单飞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是灰暗的,燃烧过的灰烬。不是黑社会残酷的冰冷,也不是恋人激烈的炙热,他只是慢慢冷却,死寂。
「谢天麟?」比之前更加沉重的感觉压迫着单飞的心脏,就像被锋利的网锁兜紧,每一呼吸都更地割进血肉中。他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可能是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他要开口说话,但谢天麟没有留给他一秒钟的时间。
谢天麟迅速地拉开车门,走出去。
他甚至没有回到店里,只是随便拦下一辆计程车,在单飞能够阻拦之前离去。
他感觉就差了那么一步!
单飞能抓住的只有车尾的废气。
身体快过了思维,他转身回到车里。
「阿飞!」杨帆快得如同一阵风一样地卷了过来,他打开车门,半个身子探进车里来,拿不准是不是应该让肩膀上带着枪伤的家伙开车,「会谈不太顺利?」
「不,非常顺利!」单飞愤怒地瞪了他一眼,「所以,挪动你的屁股上来!」
杨帆挑了挑眉,「我说过什么?」他从车里把身子抽出来,扭头对珠宝店门口跳脚的华安琪道:「不要参与到他们单独的谈话中……呐,你们几个的身分证。」他把手伸过去,等着几名愤怒的保镳奔过来,从他手里抢走自己的身分证,「看什么看?想袭警啊?」然后,他等着单飞从驾驶座挪开,跨进去。
「等等!」单飞忽然伸手夺过了钥匙,「你去送那只小白兔回家。」他瞥了一眼跟谢天麟的保镳一起奔向劳斯莱斯,茫然无知的华安琪,阴沉地道。
Fuck!他想撕裂了自己!
他他妈的在干什么?!
他想走,他像疯了似地飙车去追赶谢天麟,然后把他从那辆该死的计程车里拖出来!

他会把他带回家,去他妈的华安琪和谢擎,让他们都去死!
为此,他需要立刻就启动汽车!
但是,该死的但是!
难道他能够眼看着华安琪那个白痴,就这么跟着几个禽兽的亲信走远?看着她为自己的愚蠢掉入渊而不施以援手吗?
这是个多好的时机,弱智都知道,接下来如果发生了什么,谢天麟有足够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他不在现场,他被员警打击了,他怎么他妈的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不幸发生在他女朋友身上?OK,他负责任,他娶她,这可以了吧?!
我真是伟大!
单飞恨不得用头去撞车门!
他他妈的不是一个大英雄,他根本不是!
他只是……他只是没办法弃之而去。
「什么?!」杨帆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别以为我是你,分不清什么时候执勤,什么时候泡妞。」
「Shit!」单飞怒道,无暇反击,拉开车门,大步走到正在对他跳脚的女孩跟前,「我带你去找谢天麟。」他简洁地说,然后,把不停地朝他叫嚷着的女孩子推进车子后座,「别吵!如果你不想让他出事的话!」他厉声道。
天知道,他恨不得掐死她!他已经够了,不需要任何人给他带来多余的烦恼。「追上去!」他催促道。
「你到底在搞什么?!」杨帆不想看到单飞脑溢血,他急速发动了汽车,「你付损失费,如果我们没被撞死的话。」他嘟囔着,「现在趁着我的车撞烂之前,告诉我到底你该死的搞什么鬼,需要保护的白雪公主?」
「去他妈的白雪公主!」单飞气急败坏地道:「看在老天的分上,快一点!」他看到谢天麟的计程车愈行愈远,就像个黑点似地在他的眼前移动。那感觉就像有人挖空了他的身体,再用冷风一点一点的填满。
痛,绝望,恐惧。
他没时间了!
「你听说什么了?」杨帆奇怪地看着单飞,没有动,余光看到车外――那辆劳斯莱斯的性能显然好过了他们的车,而且对方也在玩命地追,虽然启动的晚,但很快车头就超过了他们。
「再快一点!」单飞回避了他的问话,又或者他确实很急,他的目光紧锁在正在不断放大的计程车身,掏出了手机。
不是拨打电话,他只是记录下一组号码。「车牌号。」他对杨帆后视镜中的迷惑眼神,道。
「你到底对他做什么?」被绑架的女孩从惊吓中缓过神儿来,怒道。
「……你闭嘴!」单飞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才粗声道,现在恨不得掐死自己。
「他妈的!」打断了这对情敌的怒视,杨帆忽然插口道:「他们哪儿来的?」
车身猛地一晃,单飞几乎从座位上栽下来。「怎么?!」他怒道,然后发现车身已经被不知何时插过来的两辆黑色丰田左右包夹。「……套牌!」粗略地瞄了一眼左边落后自己半个车身的那一辆,他判断道。
「不是套牌,是安全带!」杨帆哼了一声,「还有你,小白兔。」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正在狼狈地爬上后座的华安琪,「脖子断了的话,拿什么衬托那条钻石项链的俗气?」他挑了挑嘴角。
「那项链一点也不俗气!」华安琪怒道。
「很显然,这就是你为什么会选择它,而你之前那么多有品味的珠宝玩家却不肯购买的原因。」杨帆耸了耸肩,一副「就是这么回事」的神态,用力地踩着油门,间或转动方向盘,着力阻止那两辆可疑的丰田超车的企图。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熟悉被顶撞,好一会儿华安琪也没有想起什么像样的反击,她生气地抓着面前的椅背来固定自己,「放我下去,你们这两个混蛋!」
「我赞成一半,」杨帆一边从观后镜中观察着紧随其后的车辆,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别对着我嚷嚷,让我们一起向真正的混蛋抗议……他妈的!还来!」
迅速地向左一偏,他躲过了一有预谋的撞击,百忙中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单飞。后者两只眼睛就像被强力胶水黏到了那辆计程车上一样,紧紧地追随着它。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终究是要靠车轮而不是眼睛去追逐。
「见鬼的,这是什么计程车?!」单飞怒道:「居然还不停车!难道现在开计程车不需要驾照?!」他憎恨着这辆敢于跟劳斯莱斯飙车的计程车,他敢肯定,现在路上追逐的这五辆车全部都已经超速,只要再过一个街口,整个车队后面就会增加两辆交通组的铁骑来助兴。

那可真的过瘾了!
「我猜谢天麟该对这个怪象负责。如果他想,牛车也得给他超速。」杨帆不以为然。「他是那种人。」
「天麟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华安琪插口道。
「不干你的事!」单飞狂怒道。
「为什么不?你这个死员警!他是我的未婚夫!」华安琪用同样大的音量吼了回去。
「……我猜这就是原因。」杨帆恍然大悟,「绑架了他的未婚妻,他会自动回来吗?要不要我们正式通知他一下?」
「收起你的想像力!」单飞忍无可忍地道。沿着海岸线拐过去就是谢家的别墅。单飞可不可以猜不到,谢天麟是去哪里?!
「OK,那么就告诉他,如果他再不回来我们就跟不上他了,行吗?」杨帆翻了翻眼睛,道:「我们需要路过一个加油站而不是……坐到阿飞后面去,小白兔!」蓦地,他大叫道,猛打方向盘,车子迅速地转往右侧转过来。后面的车子看起来明白了自己无法超过来拦截,于是选择了一个更可行的方法。
如果必须要撞一下,那么好,扬帆会选择一个不会让自己感觉愧疚的角度。
左侧忽然加速的丰田几乎紧贴着车身擦过去,但没那么好运,右侧车身被另一辆丰田激烈地「强吻」了一口。
车子失控地在路上打了几个转,斜着冲了出去!
《燃烧》第二部 下 BY:天空
9
虽然华安琪本能地按照命令爬到了单飞身后:尽管她想强调自己不是小白兔,但是旋转和震荡太强烈了。她觉得脖子猛地晃动了一下,就好像脑袋要脱离身体似地,她甚至以为自己要死了,她尖叫了,似乎是救命,但是被碰撞和玻璃破碎的声音淹没。
「阿帆,阿帆!你没事吧?」如果杨帆有事,单飞会杀了自己!人类的本能是自我保护,但在需要取舍的那一瞬间,杨帆选择让自己受到伤害!除了恨自己,单飞还能做什么?!
一边呼唤,他一边从弹出的安全气囊中挖掘杨帆。
「……他妈的!我的车!」这是杨帆从撞击中恢复过来的第一句话,非常侥幸,他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害,但他的车肯定完蛋了!「我要杀了那群该死的!」一边悲愤地叫道,他一边推开车门,几乎就要一脚踏出去,如果车门能推开的话。
车门卡在那里,但并不是因为碰撞。它卡在海堤的围栏上。
这就是为什么车子有些摇晃的原因。
车尾已经从围栏的空隙中冲了出去,后半个车轮悬在了空中,底盘作为杠杆的支点卡在堤岸上。
因为重力的作用车身在一点点下滑,前轮渐渐翘起。
单飞与杨帆对望了一眼,转身去开车门。他比杨帆更早弄清楚了这个糟糕的境,甚至在他把杨帆从安全气囊中刨出来之前。不过那时什么都没有杨帆更重要。
「慢慢地向这边靠过来,」他说:「还有,小白兔,你没事,是吧?」他听到华安琪叫了,声音洪亮,气脉畅通,除了有点歇斯底里,其他的都好,「不要乱动,轻轻地打开车门,能做到吗?」
他有点担心华安琪真的像个兔子一样跳出去,那么车子会因为杠杆这边骤然减少了五十公斤的重量而重心下移,更别提她跳出去时会施加的反作用力。他需要赢得将杨帆拉出来的时间。
「怎……怎么了?」华安琪发现自己还活着,她为此而庆幸,但依旧被恐慌所包围,她的声音有点颤抖,「车子好像不对劲了?」
「按阿飞说的做,」杨帆慢慢地向单飞靠过来,「我猜你没带泳衣,对吧?」瘪了的安全气囊缠着他,令他移动困难。
因为他的移动,车子微微地晃了两下。
「为什么它在晃?」华安琪本能的反应就是尖叫,「怎么啦?!」她惊恐地说,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单飞打开车门,谢天谢地,它还是好用的。「过来,再过来点?」
「嘘……」杨帆对华安琪安抚道:「开车门,像阿飞那么做。」然后,他转向单飞,「你先出去,我才能坐到你的位置。」他轻声地,但却坚定地说。

「见鬼,」单飞不假思索地否决道:「我离开,车子会下滑。」
「你不离开也一样,」杨帆撇了撤嘴,「而且我会游泳。」
他说得对,又一下滑印证了他的话。单飞不再犹豫,他慢慢地把自己的身体伸出车外,但是脚并没有离开车身,藉此确保他的重量还在。「那么你能屏息多长时间?够你解开缠在身上的安全气囊吗?我可不想给你做人工呼吸。」
「呕……」杨帆条件反射地呕道:「我也不想……幸好我们有位女士,小白兔,你能打开车门了吗?」
华安琪慌乱地扳动着一切她能摸到的东西,但,该死的,它们好像都不起作用!
恐惧就在她甚至无法呼吸的时候,骤然扩散到整个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世界的中心。她是谁的女儿根本不重要,她爸爸有着多大的权势也不重要,她跟其他普通的,贫穷的,甚至卑贱的人没什么区别,死神对每一个人都没什么仁慈可言。
「我不行!」她颤声道:「你们别把我一个人扔下!」她不想听起来这么可怜而且没有自尊,但是她惊恐地哀求道。
单飞真的很想!如果这样,那么一切都解决了。「听我说,就是亮银的那个,扳动它,用一点力!」
她确实很听话。
她用力了,然后,扳手断掉了。「我弄断了它!」她尖叫道,绝望地。这是她的错吗?她错了吗?!
「OH,Shit!」杨帆叹道:「保险公司不会相信那是个意外……别担心,」然后,他才想起自己应该安抚一下那个女孩,在这个情况下,无论她是谁,从前怎样,出去之后又会怎样。「我们还有别的方法让你出来。」
看了一眼单飞,他想他的同伴明白,只有他真正的离开车子,把座位靠背放下,才能让这个崩溃了的女孩从后座爬出来。
单飞不想赞成,他恨不得坐在驾驶位的是自己,然后他来充当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但事实就这么残酷地摆在眼前,他们没有交换位置的时间和机会。
「你听着,如果你出不来,那么下考勤成绩不及格!」他对杨帆说,然后把一只脚伸出车外,落到了已经变得有些遥远的地面。
就那一瞬间,就在他试着把重心落到这只脚上时,车子骤然下滑了二十公分左右。「他妈的!」他叫道,伴随着车里华安琪的尖叫声。不过幸运的是,横栏杆卡在了车顶,暂时停住了下滑的趋势。
「动作快!」他说,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车门,用力牵制着它。
接着,他本能地感觉到一种特殊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炙热地,又冰冷地,爱恨绞缠。
他转过头,看到谢天麟就站在几公尺外,胸膛急促地起伏,就像刚刚从奔跑中停止脚步。他面上的神情是淡漠的,应该说恢复到了淡漠,然后,是眼神,单飞能感觉到那温度在逐渐下降,直到,失去了任河温度。
谢天麟转身离开。
「等一等!」单飞叫道,天知道他多想扑过去!但是他不能!「等一下!」
单飞不会傻到以为谢天麟是为了华安琪回来。
他是不是在乎他的?很在乎?单飞意识到自己应该知道谢天麟在乎他。他想抽自己,那么焦虑,那么紧张,那不是因为利用。
那不是虚情假意!
「谢天麟,对不起。」他说,诚恳地懊悔着。「别走……别走。」
但是没用。
谢天麟的脚步没有任何停滞的迹象,他走向他的劳斯莱斯,「去几个人,帮华小姐脱险。」他平静地吩咐道,坐进车中。
他恨死单飞。
单飞为什么没死?他没什么没有利索地掉进海里?车子为什么没有直接爆炸?!
应该是那样,就应该是那样!

然后,这个世界就正常了,谢天麟就正常了……他该死的为什么要跑回去看?!
☆☆☆
他只想要一分钟时间。
如果有一分钟,单飞会告诉谢天麟自已是多么……见鬼的愚蠢,多么害怕,因为如此地在乎这个冷酷的黑社会。在他已经疯狂了之后,他不能接受一个单纯的利用。
他不是一个看不开的人,如果不是谢天麟,或者他是一个月之前的他,他会对「利用」一笑了之,甚至会沾沾自喜。无论如何,没有价值的人不会被利用,更何况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但不是现在。他不想――无法忍受――作为一个随便的什么人,因为能够帮助谢天麟而被选中,被「爱」,他渴望那是因为他是他,就像是谢天麟对他而言就是谢天麟一样。所以他害怕,那恐惧就像是一颗毒瘤,潜伏在他的身体里,不能被激发。它会致命!
他只是……很害怕,谢天麟能够明白吗?
给他一分钟时间。
「不用担心,O记最神勇的探员在这里陪你,我保证我会游泳,而且对人工呼吸很拿手。」杨帆引导着华安琪爬到单飞的之前的位置,「慢慢来,不要怕。很好。」
华安琪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着恼,她只知道,一只手紧握着她的,温暖而且有力。车子颤动了一下,她本能地要尖叫。
「嘘……不要!」杨帆忙阻止道:「吓倒我没关系,你把外面拉着我们的单飞吓松了手,我们就只好冬泳了。我的裤子会缩水,你要知道。」
华安琪不知道,但他猜她真的笑了。
真是疯了。
她猜杨帆应该有足够的能力应付这个场面,所以才会谈笑自如。
她需要害怕吗?
敞开的车门外忽然多出了许多人,七手八脚地拉着她。她犹豫着,「等一等!」她叫道:「如果我出去,车会掉下去的。」她迟疑地道。
「只有你出去了,我才能离开,」杨帆在她背后道:「而且我真的会游泳。」他推着她,「该死,我不是有意摸你的屁股,你得明白……你偏瘦,不是让我失控的身材。」
华安琪没觉得一点色情和龌龊,但是她非常恼火。
在能够反唇相讥之前,她被许多只手从车门拖出去。然后,许多人对她嘘寒问暖。
但这都不是她的焦点所在。
「见鬼!」她听到旁边单飞高声咒骂道:「谢天麟,叫你的人帮忙……求你!」
回过头,她发现汽车几乎人立了起来,就在她离开的那一刻,车顶被横栏和自身的重力压榨得变了形,玻璃开始崩裂,汽车慢慢地,但却毫不停留地向下沉。
她想呼救,但就如同之前发现自己被困在要跌落的车里一样,她的心跳停止,无法呼吸!「……天麟,帮忙。」她颤声说。
单飞不会松手,他绝对不会的。如果真的要掉进海里,那么,他想,他至少能在第一时间潜进去,帮杨帆解开那些讨厌的安全气囊。
更多的玻璃崩碎,车顶像气球一样干瘪下来,他跟着车子向前走。
他在尽最后一份力,他不会让杨帆死,也不会让自己死。
他有些话必须要说给谢天麟听。
必须!
「帮忙,你们这些蠢货!」谢天麟从车里探出头,非常不符合他形象地气急败坏。他责骂着迷惑的保镳们,「该死,你们脑袋里是空的吗?另外请华小姐上车,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
☆☆☆

杨帆很是佩服自己的手脚灵活,他迅速地清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而且感谢老天,车子停止在那里,虽然没有自行爬上去,但是至少没再下落。
他有点怀疑单飞怎么做到的,不过无论如何,现在车门在他的上方,杨帆用一只手攀住门框,爬上来,然后,跳出来。
跳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汽车就在他身后扑通落水!
「很抱歉,」他爬起来,发现自己被单飞接住,「他妈的!」他大骂道:「你走运了,不然你就欠我条命!」豆大的冷汗开始争先恐后地沿着额头滑下来,他的左手撞车的时候脱臼了,他想,自己并不适合游水。
「我现在知道了。」单飞吁了口气,「麻烦你放手,我的肩膀很痛!」不用看也知道,枪伤早就迸裂了,现在的问题只是出了多少血会令他感觉到头晕眼,心慌气短。
「那群该死的人呢?!」杨帆松手,咬牙切齿道:「还有那辆……丰田车!」他转头四顾,发现计程车和那两辆丰田早就逃之夭夭。
「我能帮你什么忙吗?」华安琪不悦地推开企图将她带上劳斯莱斯的保镳,忍不住道:「我爸爸……」
「你爸爸是保险公司车祸调查员吗?」杨帆看了她一眼,「不是?那么,不。」
随后,他怒视着单飞,「你听着,如果保险公司不赔偿我,那么很遗憾地通知你,你将负担一半费用。」他想挥手,但是脱臼的肩膀提醒了他那不行!「狗屎!」他皱着眉低声骂道。
华安琪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这样的人说话――一个粗鲁的,不会趋炎附势的员警。
「华小姐,我们走吧,你需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在保镳的劝慰下,她不情愿地坐上已经发动了引擎的车子。
「大不了把我的车借你用。」单飞耸肩,然后发现自己不适合做这个动作。他向劳斯莱斯走过去,但突然,停住了脚步,「你的胳膊怎么了?」他转过头,厉声问道,忽然意识到杨帆的动作很古怪。
「脱臼,我想。」杨帆伸了伸舌头,「你看,我知道我其实不需要游泳……」他为自己辩解道。
「你他妈的找死!」单飞怒道,酸软的腿脚几乎无法支撑自己。
几乎,他几乎!
害死了杨帆!
他居然让他留在即将掉进海里的车中,在他的一只胳膊无法动作时!
害怕和自责压榨干净了他的每一分体力,当他听到汽车加速的声音时,已经晚了。E91F252CB透很:)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他刚刚在劫后余生中筋疲力尽,失去了之前的敏锐。
「不,谢天麟!」他大叫道,转过头,勉强自己拖着沉重的步伐去挽留,但是,没用,他们的距离仍然是越来越遥远。
他触摸不到他!
「没用了。」杨帆在后面叹息着叫道:「这一,我们倒是有明确的理由留下他们,只不过……我们不能长出两个轮子来。下一吧,我想车祸调查的时候,总会见到他的。」
他的车就这么没了?当然不可能!他不会放过撞他的王八蛋!
「嗯……是谢天麟帮忙救我的?」迟疑了一下,杨帆不确定地问。他看到那群打手帮忙拉住下滑的车体直到他跳出车门,但是他始终怀疑那是幻觉。他们没有理由救他,他们恨他。
唯一的解释是,那是谢天麟的命令,而且,当然,不是看在他杨帆的面子上。
好吧,他可能得承认,单飞说得对,谢天麟……嗯……天哪……对单飞……很不错。
谢天麟想必也不会稀罕他的人情。杨帆这么决定。所以,他只需要感激单飞,这听起来不错。
「没错。」单飞几乎连声音都是空虚的,他茫然地应答,眼看着载着谢天麟的车开出了视线,大脑麻痹地瘫痪。「下一?」他喃喃地说。

潜意识倒告诉他,这一跟以往不一样。他眼睁睁地看着谢天麟走出他的视线,没能拦住。
而他会失去他,永远的。
他喜欢他,但这不是他伤害他的充分理由。
从眼神中他看得出来,那痛几乎杀了谢天麟――或许已经。
他仍然在乎单飞,但是他拒绝回头。
他们曾经争吵过多――事实上他们从未停止过争吵。他为是不是应该向强大的势力低头而争论,为杀人灭口而翻脸,为了同伴的安危而愤怒,为了毒品而憎恨,他们一直都在激怒彼此,然后,又为了不想失去对方而退让。
一个员警,一个黑社会,他们固守着各自的立场彼此不能交融,从开始到最后。
但这一切都不能够阻止他们去为对方涉险,甚至是性命的威胁,也不能让他们放弃。
他们没有放弃过,而且单飞期望他们永远不会,哪怕是到了生命的尽头。
但不像是这一。
伤害,带着摧毁灵魂的巨大痛楚。
突然之间,一种模糊的恐惧和无法回头重来的无奈席卷了他整个身体,黑洞似的漩涡从心灵开始向外扩散,它吞噬一切。
模糊的钝痛袭遍了全身。
单飞没法判断正误,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传说中的预感,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他会失去谢天麟。
单飞憎恶自己。
到底是怎么放他离开的?
如果那时他放弃拉住下沉的汽车,转而去拉谢天麟……不,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如果那时他不去管华安琪,会不会早就已经追上了谢天麟?
如果那时他没有为华安琪而跟谢天麟争吵,是不是现在是在拥抱着他,而不是这么痛苦空虚和绝望?
他居然就为了这么一个见鬼的女孩子,迫谢天麟离开?!
还是更混蛋的,他不能够相信他?
他该解释给谢天麟听,他会体谅他,是吗?
但是接下来呢?如果他们能够相互信任对方的感情,那么他会放任谢天麟的行为吗?他们可以避免这场相互伤害的灾难吗?
或许,不。
谢天麟是错的,这一谢天麟绝对错得离谱!单飞知道自己不行,过去他确实退让过,那是因为当他知道的时候,无论多么惨痛,都已经事成定局,所以他可以体谅,也只能接受。但这一不行。他不可能眼看着一场比谋杀还要邪恶的事情发生。
他阻止不了整件事的走向,同时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他不能背叛自己员警的身分,但又无法强迫自己放手。
他整个人在分裂。
他为什么要是一名员警?为什么不跟谢天麟一样,是个冷酷自私的黑社会!
他从来没这么希望过!
他们……始终不一样。

他分不清那是什么,那么厚的阻隔在他们之间,冰冷而且坚硬。
他该怎么打破?
扬帆沉默地看着单飞。直到单飞颤抖着蹲下身,用双手环抱住自己。
「怎么了?」他勉强压抑着强烈的好奇心,「分歧?别担心,我想不会太久,毕竟……嗯……他很……那个……在乎你。」
蓦然之间,原本在内心隐隐盘旋着的钝痛,骤然转化成了尖锐的刺痛,剧烈到单飞无法忍耐!
他以为他整个人都被撕裂,他不知道一个人居然可以痛到这种地步。
不只是分歧,他们大概是分手。
单飞不甘心!
他宁可死在前进的路上,也不会就这么放弃,让自己每每听到「爱情」两个字的时候,都会为自己向命运低头,最终失去了谢天麟而心如刀割!
一定有什么可以去做,他能做到的,他要自己相信,然后,他也会让谢天麟相信!
☆☆☆
交警证实了单飞的猜测,两辆丰田都是套牌,十字路口的监视器拍下了曾经载着谢天麟的那辆计程车的车牌号――因为它超速。
车主是个经营着几辆计程车的中年男人,他告诉警方,这辆违规的车子包给了一个叫做阿麦的小伙子,对方刚刚交还了汽车,并且喜气洋洋地说他中了六合彩,今后不再开计程车,之后就踪迹全无,有人说他大概去了澳门赌钱,警方并没有除了他违规之外的任何证据,那么只能作罢。
而这场看起来像袭击多过车祸的案子,另一个重要证人就是谢天麟,交通组的探员明显认为两名当事人的态度异常。他们关心目击证人要多过肇事车辆。不过,很遗憾,谢天麟就跟以往一样,「外出公干」了。
对一个目击证人,跟对一名疑犯,警方的态度和理方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既然他不在,那么只能如此。
回到医院的时候,单飞和杨帆唯一的收获就是――一篇忠告跟两瓶跌打酒,还有更厚的纱布,一剂止痛针。
两个小伙子身心俱疲。
「那么现在,」杨帆靠在他睡过多的沙发上吁了口气,「我想蔡SIR不需要让兄弟们到班保护你了,」他看了看那条「需要静养」的胳膊,「直接把你包给我算了……在那里给我加张床。」
「听起来不错,」单飞扬了扬眉,而这个动作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我出去做事会方便得多。」
「No!」杨帆迅速地道:「别再有下一!我已经没什么好供你糟蹋了。」
「我的车钥匙。」单飞努力翻了个身,血液的流失和郁结于心的痛苦让他虚弱到了极点,不过无论如何,他成功地控制住了有些颤抖的手指,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扔给杨帆。
「我是说,」杨帆接过钥匙,扔在面前的小几上,「我没有多余的胳膊了。」
单飞垂下眼皮,「对不起。」他说。
「那么说你是想让我补给你了?」杨帆撇了撇嘴,「零四年围剿X圈帮的那,去年七月分跟和X和火拼的那场,还有……」
「拜托!」单飞打断他,「别让我想起来我曾经多想一枪撂倒你……那时候你太蠢了。」杨帆的资历比起单飞与叶利要差得很远,他还是个不懂自保的菜鸟时,另外两个已经在各自的部门身经百战。
杨帆不否认,自己曾经很令人吐血过。
但是,不是现在。「不过现在轮到你了。」他中肯地陈述道。
「……确实。」单飞沉默了一下,承认。
不管跟杨帆所指的是不是一致,但他确实……做了蠢事。
杨帆有点不安,他并不习惯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嗯……」他挣扎着想了半天,「知道谢天麟可能会在的地方吗?在我病假期间可以去看看。」相对来讲,他的伤更轻一些,单飞如果不想胳膊废了的话最好静养一段――真正的静养。

单飞觉得自己是个白痴,比白痴还弱智。暂时放下一切不说,在上见到谢天麟的时候,他最先做的事情,应该是问他那段日子被关在了哪里――如果他不说,那么就动用一切手段逼他说出来――而不是那些白痴的争吵以及吻他、抚摸他、进入他或者被他进入!
如果是那样,他现在就不会这般茫然,这般一筹莫展。
他不知道谢天麟此刻是不是像他一样这么痛苦,这么无助。但至少,他相信,那个黑社会非常伤心,还有……绝望。
他已经毫无退路了。
单飞懊悔地紧闭上眼睛。
现在什么也没有比找到谢天麟更重要。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一个更坏的话题……杨帆懊恼地想。他不知道那两个怪胎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起来很严重,而且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单飞的错,所以这个家伙慌了手脚,完全不是素日洋洋得意的模样。但是,到底什么话题算是合适?
打断杨帆冥思苦想的,是突然直接推门而入的单郑芳芳。
两个小伙子不自在地看着单郑芳芳,心虚是一方面原因,另一面,是这个女警司紧绷着的面容。
「妈。」小心地审度了一番,单飞认为自己首先应该安抚下去老妈无论从哪里来的怒气。「我……」
「我问过你的主治医生,他说你本来已经随时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只要你能够静、养。但现在显然情况有变。不过我跟他已经讨论过,现在对你最好的理办法就是,在你的胳膊废掉之前,立刻出院……搬回家来住。」她摇了摇头,严厉地阻止了单飞想要反抗的企图,「就这样。」
如果有比懵了更好的形容词能出现在单飞一团混乱的大脑里,那么他会选择另一个。但是现在没有。「妈!」他抗议地叫道。
「阿帆在这里那就再好不过了,」忽略单飞满脸的不情愿,单郑芳芳转过身来,对着张大了嘴的扬帆道:「麻烦你从阿飞的公寓里拿点生活用品,听说你们都知道他的钥匙在哪里,是吗?」
无论如何也合拢不了的双唇立刻紧紧地闭了起来,杨帆有点……非常惶恐,单郑芳芳对他而言,混合了长官跟损友的老妈双重身分,而无论哪一重,就今天的意外来讲,都不太可能乐观的应付过去。
扬帆偷偷地瞄了瞄单飞,后者非常不满意地坐起身来。
「我不出院!」单飞坚决地说:「我的伤还没好。」
「如果你不出院,」单郑芳芳恼怒又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在我帮你配好假肢,或者买好坟地之前是不可能好了!」
「哪有这么严重?」单飞反驳道:「只不过是个意外。」
「意外?」单郑芳芳若有所指地冷笑道:「等一下我们来谈论这个『意外』!」她再转头,「阿帆愿意参与我们的讨论吗?」
「不!」条件反射地,杨帆跳了起来,「我……呃……帮阿飞去拿东西!」非常没有义气地,他用极快的速度溜出了房间,转眼又探头进来,捡起单飞的车钥匙,以更快的速度消失。
「妈!」单飞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也想知道你在干什么!」与愤怒的单飞对视需要一点勇气,但这对愤怒的单郑芳芳来讲一点也不是问题,她甚至逼视着单飞,「你来告诉我,从一个月前的内鬼事件到刚刚的坠海车祸!」
「那是我们O记的内部问题!」本能地,单飞防御性地道:「我需要一点私人空间。」他坚决地道:「我以为你明白。」
「我明白私人空间,」单郑芳芳接口道:「但是我不明白淫乱空间!如果我从前确实提供给你过,那么现在我认为应该收回!」
她知道了!
这个认知就像是炸雷一样劈在单飞的心头。
就在上一秒,单飞还以为自己的脑海不可能更加混乱了。
什么时候?多少?
态度……他妈的,忘记这个吧,瞎子也看得出来她的愤怒。
见鬼!她不该知道这个问题――这场风暴不应该这个时候到来,他已经糟糕得快死了!她怎么知道的?不,这不是现在该问的问题。A69929A6在见:)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解释我有多疯狂?靠,除非我认为现在老妈还不够火大!
冷静冷静!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虽然它来的显然不是时候!
怎么办?求她放我们一马,告诉她我们是相爱的?她唯一可能相信的就是我疯了。看得出来,「淫乱」!她认为这是「淫乱」!
那是纯负面的一个形容词,单飞的直觉告诉他,老妈所知道的全是负面的。
她已经快气炸了,她之所以没有进门立刻发作,那是因为杨帆在,而她拿不准杨帆知道多少。
那么,做点什么。单飞鼓励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建设性的事!
「你跟蔡SIR聊过?」他试探地问。
不是叶利,他还没从大陆回来。
也不是杨帆,且不提刚刚他的惊慌失措和落荒而逃,单论他作为一个小滑头兼文艺小说爱好者,如果这个故事从他口中说出来,那么一定是罗密欧与茱丽叶般地凄婉动人,另外,尽管不情愿,但是出于手足情分,他会尽自己最大所能地美化整件事,而不是妖魔化。
那么,只有蔡航。单飞直接排除老妈跟谢擎喝下午茶的可能。
「我对你的管教太失败了,」单郑芳芳压抑着自己满腔的怒火,「我完全没想到你的私生活居然这么……糜烂!你给我记住了,从今天起,跟谢氏有关的案子你统统移交给其他人,并且保证下了班直接回家,不许在外逗留!」
太过分了!如果单飞听到了母亲的管理方案的话,他一定会跳起来示威游行。现在他保持诡异的沉默,那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思绪纠缠在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上:如果蔡航对老妈极尽可能地丑化了这么一段情事,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老妈,你不是我的老板,」单飞尝试着,假装反对道:「而且我现在在停职!」
「你的老板将会赞成我的观点。」单郑芳芳瞪了他一眼。
这就是目的。单飞想,他明白了一点。蔡航想要对付的是谢擎。他需要单飞对谢擎的仇恨,但暂时并不想让单飞了解得更多。
恰好这时芳芳出现,他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同时借助于他们的母子关系看牢单飞――正常的母亲听说自己当员警的儿子,跟一个黑社会同性搞在一起,并且差点丧命,那么,任谁都会疯狂地把儿子拉出是非圈的。
对于单飞这样一个难搞的儿子,单郑芳芳这样一位强硬的警司母亲正合适。
「那就是说,他打算给我复职了?」单飞冷笑着问。蔡航得给他一把枪,不然他拿什么去刺杀谢擎?
单郑芳芳有点诧异地看着儿子,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的。其间似乎有什么,是她没摸到的。「等你出院之后。」
「妈妈,你相信我吗?」单飞正色问。
单郑芳芳犹豫了一下。她相信她的儿子,在大多数方面:工作能力,品质,身手……但不是感情。
单飞不是一个容易投入感情的人,但是,他会是一个极度忠诚的好情人。
完全地,彻底地沦陷将来带什么样的疯狂和仇恨?她不能确定。
缓缓地,她摇了摇头。
那瞬间单飞很泄气,但是,他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那么请相信我一。」
他恳求道:「如果我做了什么事,那是因为我有足够的理由。所以,」他吸了一口气,尽管有点内疚,但仍然坚定地对视着母亲的眼睛,「我不会停止,无论出现什么情况。」
「大多数情况我会支持你,」单郑芳芳觉得很难过,她被冒犯了。如果作为一个母亲都没有资格管教约束自己的儿子,那么谁能有?「那是在你没有做错事、傻事的时候。」
「最错的事我已经做过了,」单飞苦涩地笑了笑,「我现在能做的只是尽量去弥补。」
「你在钻牛角尖!」
「我没有!」单飞反驳道:「如果我有,那是因为我不得不那么做!」

「没有任何人逼你!」单郑芳芳叫道。
如果是她的属下,无论哪一个,她都绝对不会这么对他们说话,强硬地去指责,不讲究一点策略。但对她的儿子,她冷静不下来,「我已经帮你办了手续,你要做的就是立刻跟我回家,准备一下即将到来的春节,到时候我会请你的朋、友、们帮忙照、顾、你。」
「妈!」单飞同样的失控――是不是也允许他崩溃?在他头痛得恨不得把头骨撞扁的时候!「你不能命令我来做什么不做什么!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如果蔡航对他的计画是这样的,那么,他没有理由不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去查一下谢天麟的下落,反而躲在房子里发霉!
他怎么能做得到!不去挂念谢天麟,不想念,不内疚,不心痛!
「我为什么不能?我是你妈!」单郑芳芳怒道:「让你活着跟你妈过个春节有那么难吗?还是说,你对过去那种糜烂的生活念念不忘,想脱离我的视线去跟任何一个……变态胡闹,把自己也变成一个……不正常的人?」
「我的生活根本不糜烂!另外,如果我妈能在我三年级、中二,以及成年以后的每一个春节忙于工作而取消团圆饭的话,我为什么不能在今年做点我自己想做的?」
血液直冲大脑,单飞脱口而出,几乎没意识到自已在做什么,「我是一个正常人,而且,如果必要,我不介意做一个不正常人,就像我爸爸当年会抓起足够令他碎成一千片的炸弹一样,我会做我想做的任何事,只要我认为值得!」
他停嘴,但是太晚了。他看到母亲的眼睛红了。
杀了他吧,杀了他吧!单飞真的想去撞墙了,但还是自己掴自己耳光更实际,他那么做了。
真蠢!他居然接二连三地犯同一个错误!他是不是想失去他们所有人才甘心?他所做的一切除了伤害了自己的母亲之外,没有任何作用!相反的,它或许会令母亲更憎恶自己和谢天麟的关系。
这是他这辈子最糟糕的一天,他伤害了他生命中最珍视的两个人。用最蠢的方法,说最蠢的话。
他应该崩溃了。
但却仍然不能。他怎能允许?!
☆☆☆
那是她的儿子。他性格开朗,骄傲自信,为人正直善良,坚强果断,偶尔耍耍小聪明,但没有人否认过他是一个好员警;性子有些粗糙,但不失体贴,叛逆不羁,但是孝顺。单郑芳芳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个非常出色的母亲,因为她有这么出色的儿子。
但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曾经伤害过他。
单飞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曾经多么孤独,多么害怕,单郑芳芳蓦地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母亲。她竟然不知道儿子怨恨着她。
她确实不是。在同时失去亲人的这对母子生命中最艰辛的那些年,她为了遗忘自己的痛苦而投向工作,她没有照顾好同样受伤的男孩。她令他在失去父亲之后,又失去了半个母亲。
所以他学会了把所有事情藏在心底,自己一力承担,独自解决。他拒绝向母亲求助甚至倾诉,他维持着风平浪静的表面,仅当被逼入死角,几近崩溃的时候,所有的伤痕才全部迸现出来,就如同布满了肉眼无法看见的细纹的宝刀,在遭遇巨大外力时突然折断。
她能怎么说?她儿子的隐瞒、荒诞,跟她是不是全无关系?!
「我所作出的决定,都是为了你好。」单郑芳芳用呼吸来平息白自己的情绪,「你考虑一下。」
她的声音越发低沉柔和,简直像是痛苦的哀求。「我失去了你爸爸,现在不想失去我唯一的儿子。小飞,你就是妈妈的生命,如果失去你,妈妈不知道今后将怎么支撑下去。」
你期待她会怎样?她不是一个强悍的警司,她只是一个有着唯一儿子的寡妇。她最大的幸福,就是他的平安。她希望他的儿子能知道,能明白,能体谅。
想想一个母亲的渴望,无论如何。
她知道怎么去留住他。单飞把手盖在眼睛上,他把脸埋在膝盖之间。
他甚至都无力去恨自己。让他能怎么做?对他的母亲?唯一的一个至亲!
一点时间。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是他用全部生命去爱的这两个。
为了他们,他被千刀万剐了也不会抱怨一句。

他只要一点时间,只要这么多!
他们谁能够,给他一点时间?
不应该是这个时刻,但他想念谢天麟――他的拥抱。
如果他能够明确地知道谢天麟也如同他这般矢志不渝,那么他将容易得多。
谢天麟是不是?他有没有真正的后悔?他会不会决绝地放弃?
告诉我,单飞无声地祈求,告诉我你也爱我。
他希望自己能哭,有这个权力去哭。但他不能。如果他放纵自己软弱,那么,拿什么来保证自己还能够鼓起勇气,去面对今后越发艰难的环境?
他不会哭,他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我出院回家。」他放弃一切纠结的思维和无解的问题,强迫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暂时什么都别想,计画得越多,错得越多。「只有一个条件,不要限制我的行动。」这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的承诺。
他的声音很轻,但不容拒绝。单郑芳芳知道自己永远都会记住今天。她见到了这么多面的单飞。他没有一个所有人曾经以为的完美的成长环境,良好的心态,但他已经长大了。
长成了一个坚定的,任谁也无法轻易驾驭的男人。
这令父母感到挫败,尤其是在此刻这样特定的时期,但,也令人自豪,如果能够冷静理智地去思考。
「你可以按你想要的外出,」单郑芳芳不想把情形弄得像谈判,但她很无奈,这也是她无法让步的问题,「我不会阻拦你,但我会陪同。」
「你可以陪同,」单飞咬牙道:「但不要干涉。」无论如何,老妈也要上班,她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
「我当然不干涉,」单郑芳芳迅速接口,「如果你不犯法。」这是她的底线,她不会再让!
他不想,而且他认为他们都不想把事情弄得像场交易,但这一,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会让步。就像母亲不能放纵儿子一样,爱人也绝不会放弃爱人。
「成交!」单飞慢慢地道,他感觉自己应该休息一下,现在他很难爬下病床竖着回到家里,但不行,他不能让自己看起来那么虚弱,除非他想让母亲对他的所作所为更加反感。他必须得像往常那样活蹦乱跳。
「那么,我帮你收拾一下东西。」单郑芳芳点了点头道。
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是在噩梦里。她不知道是怎么跟儿子走到今天这种境地的,虽然男孩子总有一天会开始挣扎反抗,执意走自己的道路,这她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怎么会疏离至此?又是从什么时候起?
她是不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只要过了这个关口,单郑芳芳对自己说,就让他去做吧。
然后潜意识在嘲笑,她做不到。她是个母亲,永远都不会对心爱的儿子放手不管。
而她的傻儿子,也永远都那么让人担心。就在她一转身的当口,床边传来了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单飞只是感觉眼前的光线迅速地抽离,他意识到最糟糕的可能现在已经变成了现实!他确实尝试了企图抓住点什么稳住身体,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到。
该死!
这是他最后一个可辨的想法。
1
因为你有我所没有的,你能做我所不能的,我以为你能够……
他说,精致的五官上淡淡的绝望像水波那样浮动着,而那悲伤的眼神,更像蚕丝一样,细细密密地包裹住了单飞的心脏。
它令单飞从此沉沦。
细韧的蚕丝就像风筝的尾线一般,他牵动,而他抽痛。

我真是疯了……我居然以为你会……
他说,绝望的灰暗是他唯一能够展现的颜色,曾经炫目的神彩蜕变成了死一般的沉寂。单飞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被遏制,神志被撕得四分五裂,他令他疯狂!
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还活着!
单飞发誓。
我能够,我会!
请再相信我一。
☆☆☆
她很想打他!
如果不是单飞已经面无人色地丧失了意识的话。6FA9局:)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这怎么能是她的儿子?
这是她的儿子?
一个同性恋?
一个明知道被耍了、被骗了,还对另一个男人念念不忘的同性恋?!
她原来以为他只是有过一段荒唐的经历,但现在狂怒地想杀了谢天麟!
无力地跌回床前的椅子里,单郑芳芳感觉自己老了。她不能够理解这个世界。
她听说她的儿子憎恨一对无恶不作的父子,因为他们以卑劣的、淫乱的陷阱引诱他,欺骗他,利用他。她听说她的儿子在疯狂报复,不计任何代价,因为他的尊严被践踏。
然后,她听到他的儿子在昏迷中呓语,那个应该被憎恨的名字,温柔地,怜惜地,痛苦地。他这样挂念着……另一个男人?
这代表着什么?!
她不知道应该去愤怒,还是羞耻,抑或是痛恨?!
单飞焦急地睁开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的时间到底持续了多久,但现在每一秒对他来讲都是至关重要的,他必须尽快爬起来……
他改变了主意,在他看到床前坐着的单郑芳芳时。几乎都能听到房间迸裂的火劈啪作响,空气中暴怒的气息能够灼痛皮肤。
该死,单飞暗想,自己忘记她了……他烦恼自己晕倒的真不是时候,而醒来的更不是时候。
「感觉怎么样?」很冷静而且也冷硬地问话,但却带着冲天的火气。
单飞很难想像,自己晕着的时候又能惹什么事?
「……不错。」他觉得这应该是标准答案。
「想跟妈妈聊聊吗?」单郑芳芳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希望降低声音中的火气。在单飞睁开眼睛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做了足够长时间的自我暗示,并冷静了下来,但在看到单飞满面焦急地迅速起身的企图之后,之前的努力登时土崩瓦解!
不想!绝对不想!
但是……好吧,考虑到自己已经不合时宜地昏厥过,单飞认为自己至少也需要安抚一下老妈。而且,已经不能再躲了,他感觉得到。
「如果你想。」他顺从地说,在一个呼吸之后,抬起眼,主动地看着单郑芳芳,而后者略微愣了一下,看得出来这并不是她意料中的态度,但随即更多的恼火和不安涌进了她的眼中。
「我想听听你怎么看谢天麟。」略微思忖了一下,她单刀直入。

没有审讯的精力去布置和诱导,质问式的语气,不再留给单飞任何回旋的余地。她让单飞紧张而疑忌――这又是什么原因?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错过了什么?有什么让妈妈对已经认定的事情又起了异议――他抓不到一点启示。
难道是杨帆?单飞心中一凛,在单郑芳芳的威压下,没有比坦白从宽更可行的。「你……嗯……想听什么?」他含糊地问:「哪方面?」似乎应该考虑……该怎么把母亲拉入自己的一边而不是隐瞒,在已经无法隐瞒的时候。
单郑芳芳似乎是吸了一口气。「并不惊奇,是吗?说说你认为我――作为一个母亲――应该知道的!」
单飞沉默了半晌,坐起身,「我是个同性恋。」他说,沉静而且认真。
或许,但更有可能是个BI。不过他不会那么说――他不想留给单郑芳芳一丁点的希望!如果她有,她会拼命地阻止。所以,让她绝望!
他承认了。
不留一丝侥幸的空间。
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单飞屏住气息。
母亲看起来完全懵了!
单飞小心地揣测着。他明白忽然之间脑子空白了下来的感觉。这段时间他经历过许多。那很……茫然而且痛苦。他猜,即便是几十年有素的训练,也不能帮助她找回遗失的感觉。
「你承认你是个同性恋,」她的叙述似乎平静无波,「那么,下一步你准备告诉我什么?」声音蓦地尖锐了起来,危险地带出了嘶哑的岔音,「你的性伙伴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黑社会?他除了玩弄他人的感情,利用和破坏之外没有其他爱好,是吗?!」
单飞的心蓦地漏跳。
这只不过是她不知道真相的恶意攻击!
他对自己说。
相信他,相信他!
现在,别再动摇,你需要做的是劝服老妈,而不是让她动摇你!你这个白痴!单飞命令自己说,想想看,站在妈妈的立场!
她当然希望子孙满堂。
如果没有后一半,这个消息可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会伤心上一阵子,最终无奈地接受。她不是个不开通的人,相反,她受过良好的教育,思想开明,冷静决断――也有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她从没歧视过同性恋,但毕竟,这是她自己的儿子。
但,该死的,还有作为潜台词的后一半!与这后一半比起来,仅仅是同性恋,甚至喜欢的是个男妓听起来都像天籁一样美好!
单飞猜测,让母亲发狂的是她对谢天麟本人,以及他的目的的反感和无助――把单飞变成同性恋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谢、天、麟,一个可能对单飞做任何事,除了对他好之外的人!
不只是愤怒,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快爆炸!
她全部所想的恐怕是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是不是这样?
单飞闭了闭眼睛,「我是,」然后再睁开眼,面对狂怒的母亲,「他碰巧也是。我们碰巧发现了彼此。」他轻声,但却肯定地说,就像事实本就如此。
「我们相爱。」这是真的,并非他想,但他无法控制住让过往那少得可怜的甜蜜时刻划过脑海――他们拥有彼此,曾经,而且也会是永远――他轻柔地说。
她没忍住!
她终于没能忍住!
「你住口!」没有一点战略性的计画,单郑芳芳只是像个疯子一样地打了他,狂怒地,几乎带着仇恨,「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混蛋!你住口!住口!我不想听你们那些肮脏龌龊事!」
单飞很久――几乎是他懂事起到现在――都没有尝试过,让人在自己的脸上侮辱性地掴上这么一掌。

老实说,跟肩膀的痛比起来它并不太疼,但却残忍而且明确地告诉了他,作为一种人格上的羞辱和否定,它多么有力!
掌掴,加上仇恨的厌恶的眼神,它们充分表示攻击他的人对他彻底地否认!就像他只不过是一个垃圾,能够辨析的只是肮脏龌龊。
他渴望母亲能够理解,并且在令人窒息的艰辛中提供一点点帮助,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这丝毫没有对减轻他所受到的伤害提供一点帮助,当那巴掌伴随着责骂落在脸上的时候。
对不起。此刻单飞最想做的就是,对谢天麟说一声「对不起」。
「这是一个事实。」略微垂下眼睑,但很快他又张开,毫不退缩地望着单郑芳芳,「妈妈,无论你想不想接受它。」
坚决,而且绝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动摇。没有人能够拉住他,他们应该都明白!
忽然中断了一切疯狂的言行举止,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在那一秒钟全部离她而去。单郑芳芳的面色如死人般地灰白。她颤抖起来,从她刚刚用力掴击过儿子的那只手开始,如同被冰水从头灌下。
她后退一步,又再一步,直到椅子拦在了她的腿后,她颓然坐下去,着力不均的椅子轰然翻倒,她跌坐在地上。用不能再狼狈的姿势。
最终,感谢老天,她还是能够做到……她能够哭。
就好像……她失去单飞父亲的那一天。心痛如割。
单飞无法忍受在短短的时间里,接连两经历这种令人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跪在母亲的身边,抱住她,让她的眼泪化成内疚和痛苦烫贴着他的胸膛。
「我很抱歉,」他发现自己能够提供的仅是一个颤抖,而且痛苦的声音,「妈,我真的不想让你伤心。」
不会有人的感受比他更,单亲家庭,可以相依为命的只有他们两个。虽然也怨恨,也逃避,但母亲就像是他的一半身体,一半灵魂。
抱住她的时候,发现她其实也很娇小。原来他一直以为的强大,不过是笔挺的制服以及严厉自信的神态带来的错觉。
她这么脆弱,需要怜惜和照顾。单飞咬住嘴唇。他简直没法想像,这个娇小的身体就是他过去二十六年的依靠,唯一没变的想法是――自己应该是她在剩余岁月中的依靠,无论如河。
不能哭,他不能哭。
「妈妈,」单飞轻声恳求道:「别放弃我。」
她呵护疼爱了他二十六年,现在他已经长大,足够成熟和老练地面对这个世界,选择自己的人生和道路,而她却渐渐老去。
单飞暗暗对自己发誓,无论遭到怎样的驱赶和痛斥,他也不会让母亲放弃自己。因为他是她余生唯一的依靠,因为他不会放弃她。
谢天麟是他的责任,母亲也是他的责任。他不会背离其中任何一个,无论多难。
「你滚开!」她叫道,嘶哑着嗓子,「你怎么敢跟我说话!从今以后单家没有你这个人!」她企图推开他,但是他拒绝松手。「滚出去,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别玷污单家!」
「我是,」单飞倔强地说:「妈妈,我是单飞,我是你的儿子,就跟从前一样。我没做错任何事。我喜欢一个人,我们相爱,就像你和老爸……」
他预料到了,另一记愤怒的耳光,但这不能阻止他,「就像你和老爸!我们喜欢彼此!」他坚持,而且强调道:「我不会离开你,因为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
单郑芳芳失去了甚至思考的力气,在听到单飞最后的这句话的时候。
她能说什么?她确实那么疼爱他。如果她能给,她会用自己的生命为他铺一条康庄大道……她恨这么个混蛋!
「我也不会离开谢天麟,因为我知道……他是唯一一个这么爱我的人,没有血缘的关联,没有利益的驱使……」他颤抖了一下,无法控制地,「甚至站在战场的两端,有着无法融合的身分和背景,他爱我,只是因为我是我。」
他低下头,发现母亲因为他的话而滞愣,怀疑甚至有些惊恐的目光关切地落在他的脸上。
「妈妈。」他笑了笑,「相信我。」轻轻地叹息了一下,他接着道:「谢擎不喜欢同性恋,他几乎是恨。谢天麟的境比我要糟糕得多……糟糕太多,他那个杂种老爸!」
他蹙紧了眉,磋磨着牙齿,焦虑、仇恨以及痛苦这么真切地流露出来,不带一丝可能的作伪,「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他不会回去。为我忍受了那么多,他从没放弃过。妈妈,我也不会。」

他渴望地望着单郑芳芳,「我不会从你们中选择一个,我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一个。妈妈,看在他跟你一样的爱我的分上,求你了,别排斥他。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帮帮我们。」
他不知道求助于她是否正确,但他已经不能够错得更离谱了,是吗?
他是不是可以寄希望于母亲对他的爱?这个天底下最牢不可破的连接。
11
单郑芳芳的表情由愤怒到惊讶再到茫然,最后是无法辨别的空白。
她推开单飞站起身来,后者正紧张地观察着他,谨慎地随之放下手臂。单飞失望地看着她走向门口,但是,在接近房门的地方,她又重新折了回来。反反覆覆地在单飞的卧房里踱来踱去。
这是她在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单飞知道。
零乱而焦躁的步伐,彰示着她此刻混乱的心绪。单飞随着她的脚步而心情起落,呼吸急促,紧张得身体僵硬。
「我以为那是个陷阱。」单郑芳芳忽然停下脚步怀疑地道:「谢天麟……勾引你……他对你好?」既像讥讽又像苦涩的笑容在她的嘴角展开,她审视地看着儿子。
单飞蓦地想起来,老妈得知的是蔡航版本,那么他需要解释的可少不了。
「那是一个陷阱,」他耐心地解释道:「不过不是谢家对我的,而是我对蔡航。」他收到了母亲震惊的目光。好吧,既然她已经参与进来,那么就顺应老天的意思,告诉她全部――能够知道的全部。
「蔡航是谢擎在O记内部的内鬼,我的消息是确实的,妈,你要相信我。我们缺乏的只是真实的证据。我想让蔡航跟谢擎翻脸,然后才能够逐个击破。他们联合起来的势力太强大了。
「而谢天麟……他从未要求过我什么,从来都没有,相反的,我带给他的是更多的伤害……不会再有人――无论是男是女――能比他为我付出更多。妈,他是真正的对我好。」单飞无法克制在话题稍带到谢天麟的时候热切地说明,而事实上,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与谢天麟相比拟。
或许还需要控制自己,单飞暗暗地推了自己一下,老妈不会喜欢听。
「蔡航是内鬼,谁给你的消息?谢天麟?」依旧是怀疑地,单郑芳芳以专业的敏锐尖锐地说,带着嘲讽的意味。
「不。」单飞摇了摇头,「是艾玛阿姨。」
「艾玛?!」单郑芳芳相信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更多的震撼和惊奇,与今天相比。「她知道什么?」不过有了之前太多的痛苦和震惊,在此基础上一切消息都不会显得太过震撼。
「阳光健身俱乐部,妈妈,那是阿姨未婚夫控股的产业,你还记得吧?谢天麟抱病去那里显然不是为了健身的,他在跟什么人见面。我请艾玛阿姨帮我调出那些绝密的客户的资料,以及卡上登记的预约时间。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62F96F破沉一:)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不需要单飞进一步解释,单郑芳芳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们出现的时间以及运动总是很一致?但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依旧是混乱的,但是头脑已经自动地在运作,就像是在高压下办案的条件反射。
「确实。但结合O记的记录,每见面之后,谢氏都在随后与其他势力的斗争中占了上风――或许不是有意,但我们O记总是不经意地打击了他的敌人,成为他非常有力的帮手。
「另外,我留意了一下,蔡航整个家庭的消费和嗜好,似乎远超一个员警所能负担的范围,即便他是一名警司。
「最重要的是,跟缉毒组协作办案的时候,有人泄漏了警队的机密,而当我调查那个内鬼的通话记录时,发现在行动中唯一跟他有过联系的是蔡航。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解释这么多巧合。不过可惜的是,它们都是『巧合』,没有什么直接有力的证据。
「我试探过谢擎――就用你听到的那段录音,它证实了我的猜想。所以我布下一个陷阱,让蔡航以为发生了一个故事……就是他讲给你听的那个。我期待的是他对于谢氏要杀他灭口有所反应,那么,我可以在分化这两个勾结的同时,得到点实在的东西。」当然,还有谢擎的那一半,不过单飞聪明地隐瞒了起来。他不想给老妈更多的刺激。
「我知道请你帮忙可能会容易些,但是老妈,抛开部门和地区的差异,只论你我的关系,即便拿到了真实有力的证据,在上庭的时候也会大打折扣。」
单飞留意着母亲的反应,「嗯……我想他在怀疑我。蔡航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他也许发觉了点什么。我不知道那个车祸中的两辆套牌丰田跟他有没有关系。」在看到单郑芳芳蹙紧的眉头之后,他匆忙地补充道,狡诈地加上了一个筹码――他真的不想对母亲如此,但他很无奈。
「那对话不是伪造的,对吧?」单郑芳芳蹙着眉质疑道。
老天哪,这就是他不想告诉老妈的原因!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跳过那一段吗?即便是单飞,也没有勇气述说他跟谢擎的那点往事。单郑芳芳会重归暴怒,把他活劈了,还会因为谢天麟让她的儿子涉险而诅咒他!
「……一部分,」他吞了口口水,「因为我们的事走漏了风声,谢天麟被囚禁而且受了很多苦,很多!」单飞叫道,两手抱住了头,「但是我没帮上他一点忙,我没为他做任何事!就像是你,你们希望的。
「我没做一点『错』事……除了给他添麻烦我没做任何事。如果我是谢天麟,我会干脆宰了这个累赘,而不是为他去忍耐。」他垂下头,「如果你想知道,那段录音的事件里我的线人功不可没,但我不会给你透露太多。」

沉默在这对母子之间蔓延。是自责的,也是猜疑的。
单郑芳芳尝试去感受单飞的痛苦,她始终不能明白儿子所描绘的那种感情,但这苦楚是显而易见的,它就挂在单飞眉宇间。不是儿时的那种得不到糖块,或者没办法去豢养自己心爱的宠物的不快,而是……从内心涌现出来的无法抑制的热切和渴望,还有可以触摸到的无助与怜惜。
炽烈而且执着。
目光中的迷茫被恐惧冲淡,单郑芳芳的手重新开始微微颤抖。谢天麟,谢天麟?他是怎么能够给她的儿子带来这么强大的影响?
他确实做了这么多,还是这都是假相,是单飞的幻想?
她在脑海里搜索着跟谢天麟有关的资料,帮派之争、骗局、杀戮、毒品,与政界的勾结……还有最近的一,车祸。
车祸?
「那么……你刚刚提到了车祸?我的看法有些不同。」她慢慢地说,似笑非笑地看着靠在床沿上,垂头丧气的儿子,说。目光中带着点……说不出是焦虑、忧郁还是责备的意思。「也许是谢擎的人――更符合你说的事实。」
「我知道他玩命的想让我消失,但他不会当着他儿子的面。」单飞的思绪拉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小伎俩被戳穿。面上一红,他低声嘟囔着。
「你昏迷的时候,我看过交通组的记录和你们的口供。」单郑芳芳忽略了单飞「这不合规矩」的微弱抗议。
「那只是警告,如果他们确实想要你的命,你和阿帆不可能活着回来。在你们爬出车子之前,只需要轻轻的一下。
「这就是我一直奇怪的事情,还有为什么谢天麟和他的人会救了你们两条小命,尤其在华安琪获救后,你们两个笨蛋困在那里时。不过现在你们还能活着回来就容易理解多了。」她叹了口气,爱怜又责备地看着自己的小饭桶儿子。
「我们两个没那么差!」单飞不服气地道:「当然,谢天麟也帮了很大的忙。」随即,他补充。
「确实不差,」单郑芳芳批评的视线令单飞不自在,「除了一个胳膊脱了臼,另一个拖着一条废手之外。」
单飞闭嘴,好吧,他赞成单郑芳芳的话,谢天麟救了他们,这没什么问题。
「你确实从谢天麟那里得到许多。」现在轮到母亲在观察儿子,「所以你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当他救了你一命的时候,你认为理所应当。」单郑芳芳摇了摇头陷入沉思。
我有吗?单飞一怔。是的,他从没意识到自己应该多么感恩,对于谢天麟对他施以援手的事,他确实认为理所应当。谢天麟怎会不帮他?怎会不救他?!在他心中,早就以一个爱人来代替旧日那个无恶不作,站在警方绝对对立面的那个人。
他是他的谢天麟,他没想过谢天麟为他背弃了什么。
他还是个黑社会,他还是原来那个黑社会了吗?
真是很蠢,单飞咒骂自己,或许连老妈都看得出来,谢天麟为他做了多少!
老妈看得出,杨帆看得出,他们拿谢天麟跟之前的那个黑社会比较;而他,单飞,他看不出,他试图拿眼前的谢天麟跟心目中理想的情人来比较。
他居然还不满足!
「无论如何,」打断他的怔忡的是单郑芳芳突然的话语,「一个天生的黑社会,一个世家的员警,你们没有将来。」她拉开房门,「你没想过,是吗?」
单飞一震,从失神中走出来,「妈……」
依旧是迷茫而且混乱的,但是对于单郑芳芳来讲,至少有一件事是明确而且紧要的。「无论试探还是警告,也无论是谁,」声音中的不悦包里在凛然寒意中,「我想,一枪击一车祸就已经足够了。」她冷笑着道:「我不希望看到犯罪率直线升高。」
「……妈,」单飞吸了口气,「谢谢你……但是我不会停手,除非我能够把他从险境里带出来。至少是这样。」
单郑芳芳沉默地看了他许久,关闭了房门,她没赞成,也没反对。
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了下来,单飞感觉自己简直全身无力。他坐在床前的地毯上,轻轻将头枕在床沿。
「他们都看得出来我是个饭桶。」他轻声地喃喃自语,「你呢?会不会放弃我?」
12

杨帆对自己受到的热烈欢迎有些恐慌。
「云吞面还是炒饭?」他戒备地放下手中的外卖,防御性地说。
「随便!」单飞热切地道,坐在杨帆对面,而后者立刻闪开。单飞烦恼地挥了挥手,「拜托,我不会吃了你的。」
「那就是说比吃了还修了?」杨帆怀疑地道,随手抓过了一个塑胶袋:云吞面,「炒饭是你的了。」
「OK。」单飞无所谓地道,依旧盯着杨帆,聚精会神。
「……」被单飞这么专注地凝视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有点艰难地放下了卫生碗筷,杨帆抬起头,「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变态!我说过了,这几天你给我的酒吧、写字楼、酒店……这些地方我都去过了,没有。你就算再威胁我,我也没法给你变出一个谢天麟。」
「我知道,我知道。」单飞心不在焉地安抚道,但是算计的目光仍然在杨帆面上留连不去。
「那么说起来……你不会抢我的枪和警员证对吧?」
「那是犯法的,而且我可以老实告诉你,街角就有一对情报科的同事。」单飞耸了耸肩,感觉到伤口没有之前那么难以忍受,不过,现在有的是更难以忍受的状况,比如说街区的治安蓦地就好了下来――在单飞方圆五十米的距离内。这是单飞能够从床上爬起来之后得到的第一手消息。
他曾经安慰过自己说,至少不需要在睡觉的时候睁开一只眼睛,唯一的问题是只要他外出,无论走到哪里,都很容易遇到熟人或者同行,情报科的居多。
就这么帮我?很好,很好!真是个举世无双的好主意!
单飞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至少到他伤势复原之前不会有什么危险,一切等他有了谢天麟的消息再说。
可是,怎么才能得到他的消息?单飞感觉自己就在疯狂的边缘。
「另外我得到通知,我已经可以复职了,随时能够回去办手续,只要伤口允许。」
「那么说,我的枪和警员证是安全的了?」狼吞虎咽着云吞面的杨帆抬起头,「你没打我新车的主意,是吧?我还没决定买什么!」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单飞若有所思地把炒饭送到嘴里,「恭喜你,看来保险公司弱智般地慷慨大方了?顺便问一下,难道你都不需要帮忙?你知道,在选车方面……」
「绝不!」杨帆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激动地跳了起来,「你还来?」
「算不算好兄弟?!」单飞带着受伤的表情道:「这么一点点事……」天知道,如果杨帆不肯把他藏在车里偷运出去,那么他就要做好准备,跟情报科一起分享与谢天麟的幽会!
「一点点?!哪,我发过誓再也不跟Madam作对……」突然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杨帆的大声抗辩,他恼怒地抓起手机,「哪位?……又是你?」
前一刻的愤懑忽然被几丝尴尬所替代,单飞注意到这个大男孩有点不耐烦又有点手足无措,「我说过了,你不用这么客气。事实上那天拉你上去的是那群打手,我没帮什么忙……晚饭?我正在吃……宵夜?我现在……」
从天而降的狂喜砸晕了单飞,他蓦地站起身,将杨帆未挂断的手机抢了过来。「小白兔?!」他按下静音,声音兴奋得有些颤抖,「原来不是保险公司白痴。」他慢吞吞地说,心念转了几转,「你该请她吃饭才对,若是我说。」虽然有些吃惊,但仔细想想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华安琪会对杨帆产生好感。是的,那天他太疏忽了。
「又不是我请她去帮忙!」杨帆恼怒地道:「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手机还给我!」
「我又不是让你跟她发生关系,」单飞摆弄着手机,无辜地道:「只要问问她而已。」
「见鬼!」杨帆翻了翻眼睛,「我这辈子最大的错事……」
「就是认识我。」单飞接口道,把手机递还给他。「这是天意。」
「我想,老天一定是想对我委以重任!」杨帆叹气道,重新接起电话,「我想……嗯……我想……我通常每天都吃两、三晚饭……那么,好,地点?」他瞥了单飞一眼,「BURNING BAR。」
「那就是说,现在还有时间给我去复职?」单飞看了看表,道,无法,也根本没想掩饰眼中明亮的笑意。
☆☆☆
华安琪化了两妆。她揣测杨帆不会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孩,或者随意点更好?她尝试过努力回忆了一下上见面时杨帆的着装,但是,流连在脑海中的始终是那种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满不在乎的笑容,和手上温暖有力的触感,仅是如此。
杨帆是她生命中所遇到过的最不一样的人――恐怖的服饰品味,粗鲁的言行,但却那么鲜活有趣,而且给了她别人从不曾给过的安全感。

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除了见他,同时地为自己没能留给他一个完美的印象而沮丧。她希望这一会不一样,并且为此期盼着,随着时间的临近而心跳加速。
这一一定会好的,是吧?一定会的!默默地合十双手,她给自己打气道。
☆☆☆
「嗨。」随意地招呼着,一个人矮身坐在了女孩的对面。「这么早?」
「我……怎么是你?!」华安琪欣喜地抬起头,随即兴奋愉悦的心情大打了个折扣。「你来干什么?!」她怒道。
相信我,我跟你一样不高兴!单飞在心中暗道,如果你以为我愿意见到你,那真是天大的误会!我简直恨死了这该死的局面――尤其当他想到自己想要知道自己男朋友的消息,还必须向一个可能跟他的男朋友结婚的女人询问时。
「我以为我们是来接受一个人的谢意,」他哼了一声,「怎么?难道我错坐到了相亲的位子上了?」
「哦……他也帮了很大忙,」杨帆随后坐过来,解释道:「既然你要表示谢意,我想你记得那天。」
「你是说他帮忙把我拉上你们的车?」因为杨帆的插嘴,华安琪稍微平复了一点,但仍然微微地嘟着嘴,敌视地看着单飞。
「难道,刚刚你不是在祈祷老天把你送上了那辆倒楣车?」单飞扬了扬眉,「不然你拿什么藉口来约会帅哥?」他招手叫来一个服务生,「四瓶喜力,女士来点什么?」
「闭嘴。」依旧气鼓鼓地看着单飞,华安琪怒道:「你为什么不照照镜子?!」
「拜托,我跟你不一样,」单飞耸了耸肩,「我不是出来泡马子的。」
「闭嘴吧,阿飞。」杨帆忍不住插嘴道,惊奇地发现单飞在华安琪面前简直风度全无。
「OK,那么你说。」单飞挥手让服务生走开,靠回椅背上。他不会后悔对华安琪不礼貌――他为她受够了!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其实不应该责怪这个女孩,只是……为什么她要靠近谢天麟?那么蠢!而踩着谢天麟的同时,又追逐杨帆。
她当谢天麟是什么?
我不是让你不说这个!杨帆在心中怒吼,「你知道……嗯……小白兔,那起车祸……」他结结巴巴地措词,考虑着如何才能使话题毫不突兀地转移到那个黑社会身上。
「保险公司赔了,是吗?」华安琪转向杨帆,愉快地问。
「哦。对,是的。你帮了忙,是吗?谢谢。不过我想问的是……」杨帆有些尴尬地道。
「那么你的胳膊好些了吗?」女孩关切地道。
「当然,好极了。我想说的是关于人证的事。」杨帆匆忙地道,谨防对方再岔开话题,「其实我们想请你帮忙,你知道,我们需要谢天麟的证词,你能找到他,是吗?」
「我帮不了你们。」华安琪的面色阴沉了一下,「我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了,自从他离开医院。」她说,因为自己某些纠结的情绪而烦恼,但更多的是因为对单飞的反感,「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说什么?」单飞迷茫而又紧张,「什么住院?谢天麟怎么了?」他焦急地追问道,心头就像有一把火在烧!「他没有受伤啊!」
「他休克了,因为头痛。」华安琪几乎是仇恨地看着他,「你对他做了什么?!」再一地,她问道。
单飞闭上了眼睛。他的一部分瘫痪了,根本无法正常运作。他听不到谢天麟住院之外的任何一个词。
真是个该死的混蛋!他诅咒自己。
但这不能使他感觉好上哪怕是一点!把头靠在手中的酒瓶子上,单飞汲取着那点冰凉,难过得无法言语。
脑震荡后遗症,在谢天麟情绪激动的时候他会发作。3C81曲没么小:)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你他妈的干得真不错!单飞对自己说。
「他现在是在家里么?」在错过了不知道多少苛责之后,他沉声问,发现肩头停留着杨帆的手。
「你还想怎么样?」本能地带着敌意。单飞的异样令华安琪惊异不已,她没想过自己居然能见到这个可恶的男人如此沮丧、不安和痛苦,而且是……因为谢天麟,他几乎就是在关心谢天麟。不,她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阿飞!」杨帆紧张地道,抓紧了单飞的肩膀。不,老天!不行!
「我有事先走。」单飞蓦地站起身,「别拦我。」他先一步对同伴道,阴沉而强硬。他的思维精简到了一线――那个苍白的,精致的面孔。只有他,只有他!
「你别傻了!」杨帆随之站起身来,「想想看,你这么做有什么好?」
「好就是让我在憋死之前能够呼吸!」单飞无法控制地叫了起来,「我不能再等了!」他努力地摆脱这伙伴的箝制。
「至少他还没死,」杨帆压低声音道:「你也不应该!」
单飞地吸气。他得让什么填满他的身体,而不是心痛、内疚和疯狂的思念。
干脆杀了他吧!
「嘿,当心!」
提醒单飞自己正挡在路中央的,是酒瓶叮当的碰撞声。
他几乎有┞槟镜刈过身,看着被自己碰掉的酒瓶、酒杯跌落在地上,甚至都说不出一句「抱歉」?BR>
「对不起。」杨帆忙抢过来,抱歉地道:「算我的。」
「看好你的朋友……单SIR?杨SIR?」服务生抬头看到自己熟识的面孔时,吃了一惊,「单SIR怎么了?」
「一点意外……」杨帆含糊地解释道。
「那张桌子怎么坐了人?」麻木得像个死人一样的单飞忽然插嘴道,声音沙哑而急切,无法抑制地颤抖,跟随着渐急促的呼吸一同展现了出来,「那不是……有人包下的吗?」
「噢,是这样。」服务生转头看了一眼,「那位客人已经退掉了那张桌子,就在今天下午。」
「他退掉了?!」单飞的身子一震,紧盯着服务生,就像是他会掐死他,如果他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他……自己?」
「对。」有点莫名其妙,服务生求助地看向杨帆。「连押金和藏酒都不要了,老板赚了。」
「那不可能!」疯狂逐散了最后一丝理智,空虚和恐惧迅速占领了整个身体,单飞低声咆哮道:「不可能!」
「阿飞!」在他能够做出什么来之前,杨帆拉住了这个神不守舍的员警,「麻烦你。」他对惊讶中的服务生道,示意他离开。然后,他拉过单飞,强令他坐下,「看一看多少人在!」
比他想像的要简单得多,去制住单飞。杨帆这一是真的怕了――单飞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就像一个婴儿。
茫然而且空洞的表情,浮现在往日生机勃勃的面孔上,黑亮的眼睛黯淡无光。单飞的视线失去了焦点。
那里对他们两个来讲,都有着非凡的意义。他们从这里开始,在这里沦陷。
在谢天麟跟谢擎正面对抗的时候,都不肯放弃的地方。
那么,他想……他怎么想?
「阿飞!」杨帆真的后悔了。他已经在心里把自己掐死一百多,而且因为忙于此事,根本无法顾及对面那个已经看傻了的小白兔。「我送你回家?阿飞……阿飞!」
「……我想去趟洗手间。」单飞轻声道,微闭着眼睛,「让我一个人……请。」
不知怎地,杨帆的眼眶一下就热了。
只是那么平淡的一句话,而已,他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
「他怎么了?」看着隐没在走廊里的单飞的背影,华安琪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惊奇得甚至忘记了反感。
杨帆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让我给你解释?那可是个机密的案子,会影响到……很多,我们的前途……你明白吗?」

华安琪摇了摇头。
「很好,我也不明白。」杨帆看起来算是满意自己的解释――能指望他做什么?全乱了!蠢蠢蠢蠢蠢,这是他能够想起来的全部辞汇,而且应用于自己。
这是在他听到那声枪响之前。
他听到了枪响,从洗手间!
确实该死的蠢!
他跳了起来,飞向洗手间,几乎是飞!
有人跟他擦肩而过,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抓住这个飞快逃离的男人,但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他没做千分之一秒的停留,而是直扑进半敞着的男子盥洗室。他所想知道的全部就是――单飞还活着吗?
☆☆☆
即将丧失神志,他马上就会。
已经开始混沌,单飞分不清自己是在直立,还是真如感官所告诉他的这样前后摇晃,他只是紧抓着个什么,盥洗台,是吗?食指落在扳机上,他在想是不是该拿出来?因为他已经快控制不了肌肉的曲张,而且现在无法判断枪口到底对准了什么。
他似乎听到了非常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呼唤他。
「乙醚。」他口齿不清地说,然后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13
「……您可以放心,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麻醉剂的效力可能要两个小时左右才能消退,届时他就会醒过来了。不过,单先生左肩上的伤就有点麻烦……」
「会怎么样?!」
「单夫人你不用太紧张,令郎的身体基础很好,如果能静下心来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又肯多点时间来做复原的话,是可以恢复到之前的状态的。只是留心,不要让他再受伤。」
「……麻烦你了,齐医生。我送你出去。」
又回到医院了。
在单飞睁开眼睛之前,听到的就不是一段令人开心的对话。
他感觉得到,肩膀上包扎得越发紧密了,就像……木乃伊?
该死的,这一又要躺多久?他……不,他不能等了。他必须立刻见到谢天麟!
令人颤抖的寒意和尖锐的痛楚切割着他的身体,还有心灵。他得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才能克制住近乎痉挛的颤抖。
「小飞,你醒了,是吗?」她再也不能够忍耐下去了!「你现在还有半个小时,在内部调查组过来问你为什么在公共场合开枪之前,把整件事告诉我,」
他居然会一再将自己置入危险境地,只不过是在她一眨眼的工夫,而且很显然他打算就这么干下去!
永远都别期望能够唬弄她!这就是一位警司老妈的好!单飞张开眼睛。「老妈,」他说,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难辨,「我……在洗手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从哪儿钻出来的,他企图迷晕我。所以我拔枪示警。」声音平淡无味,单飞干巴巴地说。
「你在洗手间!」单郑芳芳厉声道:「那么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外衣的纤维挂在隔壁的酒架上?!你去酒窖做什么?」
「……」单飞下意识地看了看袖口,然后发现自己的外衣已经被换掉。
「说给我听,或者说给负责这个案子的探员听,你自己选择。」单郑芳芳把视线转移到了窗外,呼吸,给自己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知足吧,这算什么打击?远不及稍前的那一天――尽量心平气和地道:「你……你和某人在酒窖里约会,是吗?」
这一轮到单飞吃惊――惊恐。他曾经以为在他和谢天麟的事情上,永远都是自己带来「惊喜」给母亲,而不是反过来。
没有什么秘密,这个世界上,只要你有足够的智慧、毅力和……权势。

「不是这一。」他哑着嗓子道:「如果你调查得足够清楚就会知道。是,我们曾经在酒窖里……约会过,所以我看到有人走进去的时候,我以为是……是他。但事实上我错了,那不是谢天麟。」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几不可闻直到完全消音。
「那是一个想掳劫、绑架你的人,」单郑芳芳冷酷而尖锐地接口,「他知道你会跟进酒窖,毫无防备地,于是准备了浸满乙醚的手巾;他也早就打开了洗手间的窗子,并且用『维修中』的牌子阻止闲杂人等的进出――他知道从酒窖那里离开酒吧最便捷的路径,是洗手间的窗子。」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怒火,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的敏锐和逻辑推理能力,「他有计画地做这件事,他相当熟悉你的行为,无论他是谁。」
不要这么清楚,求你了,不要。
单飞想哀求她住口。谢天麟不会想要伤害他的,无论如何。「无论他是谁!」他大声地说,因为干渴的嗓子而咳嗽,「都跟谢天麟没有关系。如果是他,需要做的只是招招手而已!那酒窖不是什么秘密,既然你能知道,那么其他什么人也一样能知道!」
单郑芳芳注视着他,那目光有多愤怒就有多心痛,有多痛恨就有多无助。「你认为杨帆会跟多少个人讲,你那点不堪的小秘密。」
「该死的杨帆!」单飞怒道,但是心中所想的并不是杨帆。是该死的单飞!他告诉了他,在那个好奇的小子询问的时候。因为他想赢得杨帆的支持。
那么同理,如果谢天麟自己不想,即便谢擎也不可能知道那个地方,还有那无可比拟的吸引力,对单飞。
「对一个真正为你担心、对你好的人,」单郑芳芳厉声道:「你要学会感激!」
「……」单飞的散乱的目光投掷在天板上,他凝视着它,就像它比他的生命还重要。「我会知道谢天麟是不是,只要你让我见见他。」
单郑芳芳缓缓地,缓缓地摇头。「我宁可送你去精神病院。」她用低沉、悲伤的声音说。
那么你就那么做吧,即便是那样,我也会翻墙出来找到他!
如果单飞不曾经历过五天前的那场祸从口出的灾难,那么他就不会学会在激愤、恐惧、不满和迷惑不安的时候管制住自己。他只是狠狠地咬住嘴唇,直到铁锈的味道布满味蕾。
无论如何,好吧,无论如何他们的对话还是有益的,他至少知道该怎么应付调查组。
单飞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日子将会多么令人抓狂!甚至比坐牢更糟糕,毕竟那样他还能够策划越狱。
单郑芳芳没有看向儿子,她知道他也一定在躲避着自己的目光。
过一段时间,她在心中对自己道,就像是毒瘾一般,只要熬过了这一段时间小飞就会冷静下来。他会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这种丧失理智的感情不会持续太久。
☆☆☆
老实说,叶利不喜欢自己现在的身分。
一个……倒楣的信使。
他真的很倒楣,就在今天早上,轮到他的这个早上。
他不想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单飞面前,没有人想在这个时间在单飞面前出现。在半个月的囚禁后,他就像是一只爪牙毕露的野兽,随时准备扑向任河人,更何况……叶利不知道单飞是不是已经得到了消息。
他晃了晃头。
再一地,他希望最终的结局是这样,但不是现在这种方式。他承认他自私――为什么不是单飞想通了离开谢天麟?那么受伤的就不是他的好兄弟了。
闭上眼睛,他让自己平静了一下才推开卧室门。
☆☆☆
令人疑惑的安静。
单飞靠在他的床头,懒散地把两条长腿搭在被拖到床边的写字台上,憔悴和沮丧清晰地陈列在苍白的容颜上。他令人怀疑,这许多天他到底有没有睡过,除了怒骂,除了焦躁地在手铐所及的范围内踱步,除了恳求以及恳求未果的沉默,他还做过什么?
听到门响,单飞扫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向窗子,「我要上厕所。」他说,抬起左手,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铐――铐子的另一头锁紧在床头。就似已经习惯了豢养,懒洋洋地趴卧在太阳下的东北虎,平静,但却危险。
「嗯……阿飞,你听着……」叶利看到他,顿时觉得头大了两圈,绷紧地痛,「我们应该谈谈。」

「钥匙在你那里是吗?」单飞皱了皱眉头,「今天年假休完了,我老妈必须去上班。帆船的大假早在春节前就过完了,现在你是牢头。」他又晃了晃手腕,让铁条与铁条相击发出脆响,「难道你们想给我准备点猫沙什么的,从此就在床头解决了吗?一辈子?」
「你要明白,」叶利咽了口唾沫,「已经结束了。」他说,目光局促不安地在一地散乱的杂物上梭巡着。卧室里没有电视,写字台上,床上……整个单飞的活动范围里没有报纸。叶利偷偷地吁了口气。
「……」单飞在他走进房间之后,第一决定正视他――不仅是正视,他逼视着叶利。「那是对你们,」头一,在他被镇压之后,直白激烈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现在,钥匙!」
「我们,Madam,我,帆船,还有谢擎和……谢天麟。」这有点难,但是叶利还是做到了,「下一个,最后一个就是你。」
「……你说谎!」单飞喷火的目光直落在叶利的脸上,企图发现点心虚或者回避,但是他没有,「谢天麟没有!」他的呼吸开始粗重急促起来,「他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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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从前一样,」叶利的眼中掠过了一丝不忍,但再一地,他坚持了下来,「他出来做事,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叶利,叶利说的话,谁会怀疑?!
在BURNING BAR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得到,或者更早一点,在记忆中最后一见面。
单飞,你什么时候会承认?
就像被攻陷了最后一座堡垒,慌乱不安和破碎的痛苦急速地在眼中堆积起来,坚定慢慢消融崩溃。「除非我亲眼看到。」最后,他用仅剩的,破碎的倔强说,「我不会相信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
「即使我?」叶利带着点受伤,但更多的是令人抓狂的心痛――单飞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能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即使你。」单飞回答,微弱的火星在他的眸子里闪动,就像溺水的人手中的稻草,「让我放弃,就让我见他。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见到很容易,是吗?」
那丝悸动着的希望梗在叶利的喉头,让他几乎无法吐出一个音符。这是他的错。他发现得太晚。如果让他早些察觉,他一定能够阻止单飞,而不是看着他陷泥潭不能自拔。
这是他的错。
「我做不到,至少不是现在。」他慢慢地说,控制着声带不要发出奇怪的噪音,「谢天麟可能真的不一样过,但当他……」犹豫了一下,他终究没能把那个消息说出口,「回归到之前的那个人渣黑社会时,我不会让你贸然去见他。除非你真地做好了准备。你自己也知道,谢擎杀了你都不会解恨!」
「那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单飞暴躁地道:「让我绝望但不让我死心!如果有事实,那么就给我事实!知不知道,这很难熬,很痛!」
他想用双手抱头,但是左腕上的铁环显然阻止了他,这让他蓦然陷入疯狂。随手从写字台上抓起了笔筒,他狂乱地砸在床架上,一下,再一下。
「够了!」叶利抢过去,探身夺过笔筒,「我只能帮你去说,但是决定权在Madam手中。她不再相信我们了,自从BURNING BAR之后。」
单飞放手,他让叶利从他手中抢走笔筒。受伤的肩膀加上手铐,他根本没办法跟叶利抗衡。「你在敷衍我。」他疲惫地靠回床头,道:「她不会答应。」
「你也说过,」叶利叹了口气。单飞说得很现实,在单郑芳芳发起狠来的时候,没人能够――胆敢――违拗,「她不可能锁你一辈子。最起码等你病假销掉要回去上班,只是迟早。她希望……能多给你点时间思考。」或者说,她希望至少能……过了今天。
今天一过,一切就成定局。
「等我的病假销掉大概还需要一个月。」单飞闭上眼睛,「我会疯了。她希望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叶利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但在那之前单飞已经侧身躺倒在床上,「不介意让我睡一会儿吧。」他说。
叶利站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那好吧。」他退向门口。
「……最后一个忙,」就在卧室门被打开的时候,单飞的声音从床单里传出来,「两片安眠药,可以吗?或者一点烈酒,这类的东西。」他轻声地恳求道。
「……你等一下。」更久的沉默之后,叶利用干涩而且变形的声音回答说:「我很快回来。」
在给单飞之前,他需要先来两杯。
☆☆☆
安眠药并非什么好东西,如果让叶利选,他宁可忍受宿醉之后的头痛。他还记得单飞对伏特加比较偏爱,那滋味热烈如火。

等他察觉不对劲的时候,是准备开启防盗门时。
防盗门虚掩着。
那么不出意外,单飞的卧室门敞开着。
手铐和一串钥匙扔在凌乱的床单里,枕头下面露出皱巴巴的报纸的一角。
他的钥匙。
应该说,是该死的单飞偷走了它们,就在他探身去抢笔筒的时候。
那个混蛋!
叶利把手中的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
☆☆☆
《金风玉露一相逢――谢少华女将于情人节当日订婚》
二月十四日第一版第一页,几乎所有的报纸都这么写。
谢天麟很忙,在此之前他堆积了太多的工作。他必须完成它们,然后理一些……更重要的事。
今天是忙乱的一天,他已经预料到,堆积如山的工作、盛大的订婚典礼以及之后的应酬,他得打起精神,应付一个不太情愿的女主角可能带来的麻烦。当然,还有些不应该标注在桌历上的行程。但这一切中并不包括理一个盛怒的叶利。
「你坚持认为我们有什么共同话题?」优雅地,他抬起头,闭合了面前的一个文件夹――他刚刚完成了它,然后,端起桌边放置了多时,已经不再灼热的咖啡,啜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
当接触到那冷漠的眼神时,叶利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冷静淡漠,不包含任何感情,其中的死气沉沉令人窒息。
原本丧失理智的怒火忽然熄灭了不少,他吸了口气。
「我知道你做过什么,」他用蔑视兼仇恨的眼神看着谢天麟,「为了重新回到你那该死的老爸身边做条狗。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动单飞一根汗毛,」他的神情清清楚楚地显示着,他现在所做的决不能叫做恐吓,他是说真的,「我不会放过你。」
谢天麟垂下眼睑,平静……应该说是温和的,连一丝震动也无。
他放下咖啡杯,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又再抬起眼来,「我一直奇怪你急匆匆的跑来做什么,」他笑了笑,或许这世间只有他一个,能够笑得如同阳光般灿烂,但却不带任何温度,「原来是通知我,单飞脱离了保护伞,自己跑了。非常感谢。」
他在叶利惊愕、悔恨、愤怒到仇恨的目光下站起身,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向门口走去。「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我操你的!」半晌叶利才能说出话来,「FUCK YOU!你这混蛋!」
原来他还不知道?他的话可信吗?难道单飞并没有来找他?那么那该死的混蛋在哪里?!
「即便我让你奋斗个二十年,你有这个能力爬到我身上来吗?」谢天麟淡淡地道,有点好笑地看了看狂怒的叶利,「另外,我以为你是异性恋。」他整了整衣衫,将所有的叫骂当作背景抛在身后。
「你们还在等什么?」他问,眼角瞥过站办公室门口,拿不准主意的保安,「我是请你们用你们的愚蠢做衬托,来满足我虚荣心的吗?」他斥责道,声音清冷。
一群人立刻闹哄哄地跑进来,包围住叶利,同时忙着打电话报警。
他从人群中穿出来,独自走向电梯。
见鬼的谁能告诉他,他为什么要用这群不带大脑的蠢货?
不,或许他们聪明得紧,他们知道他们应该怎么表现,怎么做。
轻轻地合上眼帘,谢天麟屈起中指,用第二指关节轻轻地压着太阳穴。
他憎恨头痛。

今天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按照计画。他必须确认一切都按照事先预定的进行。他不喜欢失去控制。他已经得到过经验教训,那么残酷痛苦,比起头痛,他更痛恨那个!
☆☆☆
地下一层阴暗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废气的味道。
令人作呕。
他走向他银色的法拉利。他冷落这架坐骑很长一段时间了,直到春节后,他才重新取得了它的使用权。
他更乐于用这辆车出行,而不是加长豪华的劳斯莱斯,以及一车……保镳。
在距离车身大概两公尺的时候,他关掉了车子的防盗系统,蓝色的微光闪了一下,车子发出了轻微的提示音,车门松开。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某种既定的规律,流畅而优雅。他感觉到有什么从后背接近他的时候正巧伸出手,准备去拉车门。
也幸亏如此,他才能够在跌向车子的时候及时扶上一把。
「不介意解释一下吧?」
当他踉跄了两步,撞在车门上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沉声道。
「关于什么?」他尝试了一下,但是没能转过身来。于是他放弃了,选择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依靠着车身。
「需要提示?」他能听出那声音里的不满,背后的身子贴得更紧,「酒窖。」袭击者贴着他的后颈道。
「我没有什么需要解释。」他侧过头,去躲避那令人颤栗的接触,「它很明显。」
单飞的身子瞬间僵硬了起来。
只是一瞬间。然后他退开了一步,给谢天麟以空间转身,确切地说,是他抓着谢天麟的胳膊,强令他转过身来。
「你什么意思?!」他低声,但却危险地问:「你想说你企图把我扎个蝴蝶结,送给那个姓谢的老杂种?!」尽管大部分的他并不相信那是事实。
那个俊美的黑社会冷漠地注视着即将爆发的员警,「这是录口供吗?」他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问。
谢天麟那双漂亮的,但却灰暗的眼睛是如此清晰而鲜明。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单飞可以发誓他从没见过更彻底的绝望,那句话带来的伤痛强大到足以抹煞全部希冀。
脆弱的信任,连同微薄的希望一同灰飞烟灭。
「这是……你的决定?」他努力控制住即将汹涌决堤的感情,艰难地问。
「这是你的决定。」对方冷静地反驳道。
「FUCK!」单飞咒骂道:「这不是!」
「你不会再有机会了。」谢天麟看着这一天之中第二个对他说「FUCK」的人,无法遏止的愤怒从他眼中划过。「现在,你给我滚开,如果你不打算绑架我的话。你会那么做吗?正直的员警先生?」
就像他们每一见面的争执,单飞以为自己可以,像接受谢天麟吸毒一样接受他的善加利用,但他不能;而他以为谢天麟会像从前跟他讨论「权力与勇往直前」的话题时那样,对他不满的指责表现得不届一顾,但谢天麟不是。
他吃醋、怜惜、关心、愤怒、恐惧,像个混蛋。
他是个混蛋,他应被如此对待,哪怕上袭击是真的。
当谢天麟的话令单飞再回忆起上一不欢而散时,他的愤怒被内疚冲得四分五裂。他想知道是不是自己还在恨谢天麟,但大部分的感觉是痛苦,因为伤害了自己的爱人而痛苦。
「别这样,」他恳求道:「我真的……我很抱歉。」
从来没见过这样沮丧而不自信的单飞。谢天麟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手指,因为那如同电击般席卷了整个身体的灼痛而微微颤抖。「是么。」他用平静淡漠的语气说:「那么你改主意了?」紧紧地压抑住那一丝复燃的火星,他用毫不在意的口气说。

「你……」单飞面色略变,这是第二个问题,「你不是真的那么做了,是吗?」
「事实上……」谢天麟控制着自己,他让自己完美地掩盖住些微的希望过后巨大的失望。
他是一个恶心的同性恋,恶毒的黑社会,邪恶的吸毒贩毒者,经历过性虐待的心理变态。他还希望得到什么评价?争取什么待遇?憧憬什么未来?他是自找的。他早该明白!
「我还没来得及实施。你的同伴帮了不少忙。」该死的,住嘴!你没必要跟他解释!身体里的那部分骄傲喝斥着,但谢天麟还是完成了整个句子,「跟一个O记的亡命之徒比起来,华仲宁可把女儿嫁给我。而且,为免夜长梦多,他认为越快越好。」
单飞舒了口气,但立刻,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放松只会带给谢天麟更大的伤害。「我不是……」他急切地想要解释。
「你只是想知道,可不可以用强奸的罪名起诉我。」谢天麟接口道,转过了视线,侧身拉开车门。「那么抱歉,让你失望了。」
「谢天麟!」单飞抓住了车门,「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小心地迎视着谢天麟平静无波的目光。给他一点暗示,让他知道谢天麟在想什么,而他又可以做什么?
「好吧,我知道。」谢天麟静静地看着他,「你满意了?现在,请松手。」
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陌生人!单飞的意识尖叫,他不会再靠近你,还有那些热切的,期待的,缠绵的,性感的神情,你也一并失去了。
那么,单飞,你想放弃吗?他问自己。
当然不!
吸了一口气,「我不会满意,」他耸了耸肩,向谢天麟走过去,「除非你跟我走。」没有掩饰自己强烈的,思念的,切的内疚,他放纵自己灼热的目光。如果谢天麟不肯回来,那么,就让他带他回来。
谢天麟紧抿着嘴唇,没有作任何回应,同样的,他维持着站立在车门前的姿势,没做任何移动。
单飞,该死的!
既然蔑视他无法改变的过去,既然永远都无法接纳他的信仰,既然只能在敌对的两端遥望,既然一切都已经这么清晰肯定,那为什么又再一勾引他?
他不会,他已经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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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失控的尖锐参杂进他的声音,谢天麟尽量维持着平静的神情,「永远别再来打搅我!」
「我很抱歉。」当站在谢天麟面前的时候,卸下了所有的玩世不恭和吊儿郎当,单飞用轻柔的声音道:「我做不到,除非死掉。」
「闭嘴!」凌厉得几乎不像是谢天麟的声音,没有他以往那种细沙流过指缝的丝滑与从容,他狂乱地推开单飞,拉开车门。
「谢天麟!」单飞匆忙拉住了骤然失态的谢天麟的胳膊,「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那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让它再发生,相信我一!」
相信?
他已经付出过太多信任!
谢天麟转过头来,那一瞬间的激动已经被平淡所覆盖,他沉默地冷冷看着单飞抓着自己的手臂。
「说点什么。」单飞恳求道,静默如同水泥板凝固在四周,包里、紧压在他的胸口。
「放手。」回应他的,是平静但却决绝的声音。谢天麟的头颅微微后倾,酷似父亲的冷酷和残忍在暗灰色的瞳仁里闪过,「最后一。」
「我不会,」单飞坚定地说:「除非你答应跟我谈谈。」
「……」谢天麟眯着眼睛看他,「很好,既然你坚持要求,那么成交。」他坐进车中,并没有阻止单飞坐在他身边。相反,他冷漠地看着他,决绝而残忍。
☆☆☆
谢天麟启动了车子。

平滑的加速,几乎没有一点噪音。
车内也是同样的沉寂。唯一跳动的是初春午后的阳光,它穿过了暗色的车窗,在方向盘、仪表以及两张异常苍白的脸上跳跃。
谢天麟看起来越加清瘦,远较常人白皙的肌肤看起来有些微微发青,凹陷的眼窝把鼻梁显得尤为高直,原本三分西化的面庞更为立体。
他还是那么漂亮,但是却又似乎并不一样。
单飞并没有关注车子开向哪里,他略微抬眼,从后视镜里端详着谢天麟。
他想,这段日子他过得也并不舒服,甚至比单飞本人更糟。
单飞抬起手,他把它轻轻地落在谢天麟的脸颊。
谢天麟的身体猛地颤动了一下,就像全身的肌肉都骤然失控了一样,连带着车子在马路上拐了一个小弯。几乎是痛苦地,他闭了一下眼睛,嘴唇抿得更紧。
「你瘦了。」单飞耳语般地轻声道,不带任何色情的成分。
谢天麟猛地踩住了刹车。惯性带着两个人身体向前倾过去,令单飞的手从他的脸颊上离开。
「别再碰我。」他冰冷而缓慢地说:「永远。」
单飞把视线转向另一面的窗子,「对不起。」他说:「我很想你。」然后,他又补充道。
「你缺一个床伴了吗?」谢天麟嘲讽道,再启动车子。
「你知道我不是!」单飞转过头来,怒道。
「我不知道。」谢天麟反驳道:「你又知道我多少?」
单飞沉默了许久,「我知道你爱我。」他望着车窗外飞速滑过的标志线,「你不会伤害我。」
怒意再一翻涌着搅乱了谢天麟眼中的平静。「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他冷笑着道:「如果你不自己走出来,我确实没办法打破单郑芳芳的防御网,更没办法令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消失。」
他踩住了刹车,「我真走运。」他说,从车座靠垫里抽出了一把枪,并不算冰冷的金属枪管抵在了单飞的额头上,随即,从单飞的肋下拿走了他的佩枪。
那是一片墓地。
在青色的植物间,一排排白色的石碑整洁漂亮。
越过石碑,另一头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见到亮银的法拉利,劳斯莱斯的车门打开,几名男子急速走过来。
「你不想这么做。」不是谢天麟预计的――或者说是期望的――狂怒惊慌,单飞的眼中盛满了悲哀和怜惜,「不要。」他恳求,但并不惧怕,「等他们过来就太晚了。」
这怜惜和镇定简直逼得谢天麟发狂!他无法忍受!
「我为什么不想?」他嘶声咆哮道:「对我来讲你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你的存在只能带来危险!我当然想,我跟我父亲一样想!」
单飞茫然地看着他,但这种神态并没有保持太久,大概半秒钟,狂暴的怒火开始在他黑亮的眼中蔓延开来,如谢天麟期盼的愤怒,以及他永远都不想见到的彻骨的痛。「利用,」单飞声音尖厉地道:「利用?!」
「否则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接近你!」谢天麟叫道,他知道他自己没必要回答,因为他们已经抓住了单飞;他知道自己也不该如此大声,看起来完全失去了理智。但他必须让自己知道!「我并不是个精神病!」
「……」单飞反抗过,但没用,他被拖出去,所以他没办法扑上去掐死谢天麟,「你去死吧!」他挣扎着叫道:「你该死!混蛋!」
承载着全部绝望和愤怒的词句从牙缝里溜出来。他不是只会这种小儿科的咒骂,他会许多,但这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意识全部被抽空,甚至连恨,都是他因为认为自己应当具有的情绪所以才努力展现出来的。
事实上,他抓不到任何感觉。
「我会杀了你!」

「是。我知道你会怎么对我。」既不冰冷,也不火热,单飞被打晕之前,看到的是一双毫无光彩,死气沉沉的眸子。
谢天麟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轻声说:「正中那一块,是谢家的地盘。今后,我会埋在那里,而不是任何其他地方。」
1
狄义德并没有写回忆录的爱好。
他只是想做点什么来消磨时光。而他现在能够做的事情实在太有限。只有思维,还能够冲破锁铐的束缚。
他已经记不清第一去见辛国邦时,那个黑口黑面的警司惊讶而滑稽的表情,但是他记得四岁的谢天麟跟他一起玩水枪的情景。清晰得就像是上一秒。
他最早的记忆里,就包括谢天麟。
他看着谢天麟长大,同时他也在长大。他时常会产生一种错觉,他其实是为了谢天麟才长大。他因那个男孩而学会隐忍,尝试背叛。
他知道,如果自已足够强大,那么就不必看着另一个男孩悲伤,看着他痛苦,看着他万劫不复。
他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真正明白谢天麟的人,他懂他的骄傲与自卑,快乐与痛苦,他懂他的希望和他的冷酷。
他是唯一一个能做这件事的人。
所以他只是遗憾,因为自己不够小心,但他绝不后悔。
☆☆☆
十五点二十分。
谢天麟看了看手表。他推门走进去。
在幽暗的角落里,他找到被反铐在铁架上那个青年。他庆幸他只是看起来很疲惫,但不是伤痕累累。
「少爷。」狄义德叫他,神态自若地打招呼,就好像被绑在这里等死的不是他一样,跟之前的二十年没什么分别,并不阿谀,只是亲近。这个男人叫他做少爷,就跟他叫他「天麟」」样,并没有尊卑包含在里面。
「阿德。」谢天麟回应。他想知道狄义德是不是恨他,他从那个青年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暗示。
这个叛徒看起来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放松,不带任何伪装的敬畏、卑贱或者嚣张。他想起了二十年前,他第一在自家别墅的院子里见到狄义德时,那个小男孩看着他的神情。他说,我有一把水枪,我可以跟你一起玩。
这么多年来,是他跟他在一起。只有他。
门旁的看守敬畏而戒备地靠过来。「少爷,」他们眼巴巴地瞅着他,战战兢兢地观察他的反应。
所有人都知道,狄义德是跟谢天麟一起长大的。除了他去美国的那三年之外,他们形影不离。但狄义德是个叛徒,看守住他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谢天麟微微点了点头,将用证物袋一样的袋子包里着的手枪递给他们。「那是单飞的佩枪。」他淡淡地道。
然后,他看到那个被铐住的青年嘴角浮现出一个几乎可以忽略的笑容。「我已经等了几天了。」青年说。
示意看守出去,谢天麟来到狄义德面前,「有什么没了的事?」他问。
那个叛徒低头认真思忖了一会儿,才又再扬起头来,「少爷,我的事情一向都自己做,你知道。」他笑道:「我都做好了。」然后,又微微皱了皱眉,「你恨我吗?」他反问。
「你做错了事。」谢天麟的目光中没有仁慈,但也没有仇恨,「但我不会恨你。」
「我知道。」狄义德轻轻地叹了口气。谢天麟是谢家人,这毋庸置疑。他从出生起一直培养到现在的家族责任感和荣誉感,不会允许他接受任何形式的背叛。发展、壮大谢氏是他存在的意义,不管他是否愿意。
「那是我的错――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泄露了意图。」他并不是太后悔,看起来。即便是叹气,愁绪也没有到达他的眼中,他始终微笑着看着谢天麟。「在那一天,我就对自己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为此丢了性命,不会怪任何人。所以,我也不恨你。你应该这么做。」
「……」谢天麟跟他对视,许久,「那么很好。」他淡淡地说。

「不错。」被称作叛徒男人点头应和,他确信他们有着相同的想法。「多谢你来送我。那么,再见。」他说。
谢天麟转身,走向门口,步伐中看不出任何留恋。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有。
狄义德的目光紧随着谢天麟,贪婪地把他所有能够捕捉住的画面存入脑海。
他是一个叛徒,而且即刻就会丧命。但那无所谓,无论他背叛谁,他始终忠于自己。如果,如果能够有惊无险地活到那一天,他会亲口告诉他背叛的理由。但现在,他自己搞砸了整件事,所以他决定把背叛的理由永远埋藏在心底。
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只有他狄义德会为他这么做。
狄义德不想死,但他不会为此后悔。
「少爷。」
在谢天麟已经将房门拉开一线的时候,他听到狄义德匆忙地叫道。他停住了身形。
「你要订婚了,是吗?」狄义德打量着谢天麟笔挺名贵的西服,「衣服很称你。」他说,相信没有人会比谢天麟穿得更好看,「别那么不开心,你做得很对。谢擎和单飞都不可靠,」随后,他扬了扬眉,「如果必须从中选择的话,我会倾向于谢擎……照顾好自己。」
他停了停,「你不必忍耐太久了,相信我。」他轻声道,用没有人能够听到的音量。不需太久,如果辛国邦不是一个蠢货的话。
谢天麟没听到最后的那句话――他不需要用耳朵去听!
在一秒钟的停留之后,他拉开房门,走出去。
他做得很对。他是谢天麟。他冷酷残忍,为了保护自己,会放弃任何人。不是吗?
☆☆☆
利用。
每一只雄狮都需要建立自己的帝国。建立,或者从另一只雄狮手中夺取。
当它发现自己无法做到的时候,便会去寻找一个同盟。它们认为这叫做互利。
谢天麟是一只狮子。
谢天麟是一个决绝冷酷的狮子,他可以利用任何人,也可以放弃任何人。
他是在利用单飞,帮他挣脱谢擎的牵制。而当他发现自己的计画失误时,理所当然地放弃了他,就像是他对华安琪一样。
你这个白痴!单飞对自己说,早在你知道谢天麟是头狮子起,就已经知道;早在你不再追问他为什么会选中你时,你不就已经猜到了原因吗?!
你为什么还不肯相信,你还在幻想,你这白痴,你不肯相信,因为你没能控制住自己,你为他着迷,被他吸引,你说一切都可能作伪,但他看你的眼神、感受你的方式不可能是假的,你骗自己!
单飞想起,自己早就知道。在他接近谢天麟时,就清晰地意识到。直到他沦陷,他意乱情迷,除了谢天麟,他忘记了一切――或者说他强迫自己不要想起,直到他不得不。
在黑暗中漫长的独,给了单飞足够的思索时间。
一切都是计画好的。铺天盖地的订婚典礼广告,孤身一人的地下停车场,墓地等候的劳斯莱斯,这是继上那场不成功的绑架之后,更侧重于心理的策略。
他们――确切地说是谢天麟,了解单飞。2B1FB5弹琵我:)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谢家的两头狮子找了他很久了,他们只是苦于无法接近单飞;而与此同时,单飞忙于从亲人朋友的庇佑下脱逃。
真有趣。
单飞记起自己的亲友们曾经极力劝阻过他,他们甚至采取极端的措施,从看到报纸那一刻起,像看一个犯人一样地看着他。他们告诉他很危险,他不应当单独跑出来,无论谢擎得到了什么,那也不可能抵消他对单飞的愤怒,而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单飞落单的机会。
然后,单飞给了他!

无论是哄劝还是责骂,他们想避免的只不过是现在这种局面,OK,现在单飞以实践验证了他们是对的,他们看得更清楚。
单飞活该。
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寒冷,饥饿,还有……痛苦。抬起手臂,单飞用力地用腕间的镣铐去砸墙,但是没有任何用,他甚至都不能够藉此发泄心中的怨气。墙上包裹着的那一层隔音塑胶缓冲了所有撞击力。
他原来不知道谢擎家的别墅里面有这么好的地方!这是一个关人的好所在,他冷笑着想,你甚至都不能撞墙自杀。
FUCK!FUCK!FUCK!
他不必忙着自杀,谢擎和谢天麟会把这件事帮他做得很完美!他们拿走了他的枪,那并不是为了好玩。
该死的谢天麟!
长久的监禁给了单飞足够的思考时间。反覆地,痛苦地,绝望地。
他曾经恨过他,厌恶过他,迷恋过他,喜欢过他,怜惜过他,疯狂地爱过他。
他为了他连命都不要,连兄弟也连累,连至亲也伤害;而他利用他,欺骗他,最后出卖他!
因为他没有了利用价值……还是说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利用的――当浪子回头的礼物送给谢擎。
对于谢擎,无论从哪种角度,都恨单飞入骨。
这个……黑社会。
狂怒的绝望。
单飞做事从不后悔。他不后悔喜欢――爱过一个同性,但他知道自己会杀了他,如果他还能再见到他!
☆☆☆
他能。
☆☆☆
谢天麟希望手里拿着的不是香槟,而是威士忌,或者伏特加之类的有点味道的饮料。
不过当然,他此刻不能够酗酒,他要做的是面带微笑地,朝每一个用羡慕的眼神恭喜他的人点头致谢。
他真喜欢这个晚宴,今晚他收获颇丰。无数达官显贵,他们都很有用,无论是对谢天麟本人还是对谢氏来讲。
他真喜欢今晚,还有今天。他的工作效率如此之高。
对,这就是他,一个完美的谢氏少主。完美的。
他的言谈举止无一不完美地符合他的身分,以及今晚的气氛。
谢天麟穿行在人群中,不时地停下来寒暄,他对他未婚妻微笑,甜蜜而且温柔的。而对方却是神不守舍的,时常陷入沉思而忘记回应。
没关系。
谢天麟不在乎。
很好,就是这样,你能做到。他对自己说,只要跟你那个完美的未婚妻拍好那些该死的合影,那么今晚就可以完美的结束了。
在大厅的另一边,谢擎与华仲这对喜气洋洋的亲家低声聊着天。
一切都这么和谐,直到靠窗子的那一边,一群贵妇发出了尖叫。

一个男人从窗子跳进来。
「闭嘴!」他对尖叫着的贵妇们叫道,无法再忍受那种刺激耳膜的噪音多一秒钟。「听着,我不是恐怖分子,也不是歹徒。我只是没有请帖!」他解释道。
这没用,叫声没有停。
「拜托,求你们。」他无奈地道:「有人看到那个该死的混蛋谢天麟了吗?」
☆☆☆
谢天麟在想,自己还有多少方式去理这群鲁莽的员警。他对他们采用这种单挑的愚蠢方式解决问题,而且能够活到现在感到相当的惊讶。不过至少,叶利和杨帆都很聪明地选择了目击者众多的环境,虽然给自己带来些小麻烦,但不会致命。相比较来讲,单飞白痴得令人发指。
单飞。该死的!
谢天麟地吸气。「保安,」他慵懒地开口,甚至都不屑去看杨帆一眼,「报警。」
「不!」身边毫无形象地响起了一声惊叫,谢天麟的胳膊被他的未婚妻紧紧抓住,「不要,天麟,他是我的客人。」
谢天麟的头有些发紧。哦,还能更愚蠢吗?他想知道。并没有去看谢擎和华仲,他可以想像他们的脸色。
他知道这女孩已经不一样,就在这短短的二十天里。他不奇怪一个人竟然能变得这么快。有些东西无法用时间衡量,无法用理智控制。
它存在,它主宰。
「OK,」他说,微笑着转头看着华安琪――这个女孩将紧张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期望明显地堆在了脸上,「我来帮你招呼一下客人。」
「我……」华安琪紧张地道,望向刚刚将目光定位过来的杨帆。她看得出父亲现在有多么恼火。
「跟我来。」谢天麟对那个快步向他走来的O记探员道,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休息室。
杨帆并不是特别习惯于作为整个舞台的焦点。找个能说话的地方,那最好。想想看,谢天麟有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他绑架了单飞吗?「你们继续。」他耸了耸肩,对关注着他的眼睛们道:「一点私事。」
华安琪切切而怯怯地看着那两个男人,心潮起伏思绪混乱,迟疑了一下,她跟了过去。
「安琪儿!」顾不得满场的交头接耳和窃窃私语,华仲沉声道:「你过来!」
华安琪停住了脚步,她紧紧地咬住嘴唇,两、三秒之后,她转过头来,「对不起,爸爸。」她坚定地说,然后加快了脚步,尾随着她的未婚夫以及那个……她不知道怀着什么感觉的男人走出大厅。
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她并不否认心中隐隐浮动着的快乐。
☆☆☆
「单飞在哪里?」杨帆不打算废话。他们已经找疯了!那该死的混蛋是个反追踪的高手,情报科的同事在他走出家门之后二十分钟就被甩掉了。如果他能把这智商用在判断和谢天麟的感情上有多好?这混蛋!
「叶SIR已经通知过我了。」谢天麟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杨SIR你来得有点晚。」
杨帆愤恨地看着谢天麟,很久,就在谢天麟以为他要像叶利那样破口大骂的时候,他开口了:「我希望不是太晚。」
他说,目光中带着真切的痛苦,「我想告诉你,穷尽一生,你也不会找到另一个比他更傻的人。无论我们怎么解释,他也无法理解你根本不配这样一个浅显的事实。」
「……」谢天麟的面上是一片空白。大概几秒钟之后,他才扬起一个惯常的冷笑,「你想说服我。」他冷静地评论道,用蔑视的口气。
「我没想过要说服一个冷血的杂种。」杨帆憎恶地回答说:「我怀疑你懂不懂那种东西――传说中的痛苦和懊悔。」
谢天麟眯起眼睛,「你说的就是你在感受着的东西?因为你失去了什么而产生的?」他用慢吞吞的嘲讽语气道:「是什么?你的好兄弟?所以你懂。」
心中的伤口被突然撕开,惶恐不安的痛楚在扩散,杨帆瞪视着这个……十足的杂种,现在揍他一顿的想法像春天的野草那样疯长。
他早该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谢天麟缺乏人性!

「天麟,帆船!」匆忙地推门而入的是华安琪,她同时带着焦虑和希冀地看着对峙着的两个男人,「我想……」
「不!」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拒绝了她的参与。「安琪儿,这里已经理完了。杨SIR做了一个短暂的演讲,表达了他的祝愿。现在,他要离开了。」谢天麟缓慢而且不容反驳地道。
杨帆用仇恨的目光扫过他,「小白兔,」他转过头,「你的确需要祝福,如果你真的决定嫁给这个杂种。」他对华安琪说,走向门口,「好运。」
华安琪怔在那里,无法弄清状况。直到杨帆擦过了她的肩膀走出房间时,她才蓦地拉住了他,「你就这么走了?」她问,声音发紧。
「那么?」杨帆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好吧,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欢乐时光。我有要紧的事。」
「你就这么离开?」女孩看着他,混杂着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失望与希望,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或许她只是希望他能说句「不」。
「你还有什么建议?」杨帆不确定地问。那双眼睛里容纳的东西令他手足无措。那见鬼的是什么?!
华安琪茫然地,或者说绝望地松开手。她后退,再后退,然后跑开。
「那他妈是什么?」几秒钟的愣怔之后,杨帆下意识地转向谢天麟。
后者淡漠地看着他,面上的神情有些难以捉摸。「那是伤心和绝望。」他的声音如同琴弦般地低沉缥缈,「我还以为一个热血的杂种会懂。」
杨帆困惑地站在那里,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
见鬼!他晃了晃头,你在发什么呆?你的兄弟正在生死边缘!急匆匆地,他奔向大门。
谢天麟带着一丝几乎就是微笑的神情,目送他们离开。
然后,他走到门口,打了个指响。大厅门口树立待命的服务生立刻走了过来,谦卑地弯下腰,「谢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SWING。」他轻声道:「我酒柜上的那一瓶。」
没敢表示出任河疑问,小伙子快步离开,几分钟之后,他跑回来,托盘里放着一只瓶子,一只杯子。
谢天麟接过它们,打发他离开,然后,紧闭了房门。
SWING。
迟早有一天,这玩意儿会杀了他。
但谢天麟并没有停。他饥渴地感受着酒精在体内的灼烧滋味。
他无法拒绝。
伤心和绝望,那是冷血的杂种的专利。除了他们,谁会懂?
☆☆☆
光线那么突兀地出现在黑暗里。
单飞抬起头。
润滑良好的地下室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仅供一人进出的一线。
一个人站在台阶的顶端,居高临下地往下看。
光线并不充足,但绝对的漆黑优化了单飞的视力,他看清了那张脸。
苍白地,精致地。

谢天麟的礼服扣子是凌乱地松开的,他倚靠着墙壁站在门口。
这感觉真是该死的好!
他站在这个地下室门口,看着锁着的那个人,而那人不是自己。
那是单飞。该死的单飞!
那令他愉快,又……痛苦。
极度的痛苦。3DE2你曲道半:)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他的服饰提示着单飞,在踏入这个门口之前他在做什么。
预计中的大部分怒火被无法遏止的心痛取代,单飞地呼吸,让潮湿、冰冷的空气充斥几乎沸腾的身体。「从订婚典礼上逃出来了?不能没有我,是吗?」他冷笑道:「想让我像是在车里那样干你吗?」
谢天麟慢慢地,悠闲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向单飞所在的角落靠近。
「感觉舒服吗?」他用刻薄的,嘲弄的语气道:「喜欢吗?这个地方。」
「等你住进牢房,你就会知道了!」单飞咬着牙道:「不过我很庆幸我被锁在这里,而不是在操你这个人渣,这让我没那么恶心!」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相当鄙夷,尽管他更鄙夷的是自己。
他居然还……思念,关心着谢天麟。
谢天麟沉默地停止了脚步。「……你真该死。」半晌,他轻声,但却充满怨毒地说:「不过死太便宜你。在这点上我认同……我父亲。另外,我对你说过的,我不会坐牢。」
他真该死!这个混蛋员警真该死!
他嘲笑他的一切,他的过往,他的渴望,他的爱。
他对他的所有―信仰和理念,行为和手段――统统不认同。
员警憎恶黑社会;单飞不能忍受谢天麟。
「哈,你难道不知道,监狱这个词就是为你而设的。」单飞知道自己成功地刺伤了谢天麟。我他妈的应该为此感到开心而不是痛苦!他对自己说,那是这个卑鄙的,利用别人感情的混蛋应得的教训!
毕竟他就要死了,或者更糟糕,难道谢天麟就不该付出点代价吗?
「说起来你那个贱人老爸呢?他对我有什么计画?还是说他胆怯得只敢瞻仰遗容?」
「他不会杀你,暂时。」谢天麟哼了一声,道:「有很多更有趣的方式来毁了你。」他听到铁链滑动的撞击声,停下来,他长久地注视着盛怒的单飞。后者就像是要扑上来勒死他。
「你害怕吗?痛苦吗?」他轻柔的声音里带着可见的仇恨。
他令单飞迷惑。
「你想要做什么?」单飞问:「探监?附带什么生活调剂吗?」
「如果你需要,有。」谢天麟的语调说不出的古怪,「你注意到没有?每一个角落都藏了点好东西……」他慢慢地走到了单飞左首的角落,「看,这里有块玻璃。」蹲下身,他轻车熟路地从角落里捡起了什么,然后再一松手,让那东西掉下去,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没有?」他转向因为惊讶而无法说话的单飞,「没关系,你有很多时间来做寻宝游戏。多到你不再抱有一点希望,多到不得不一些时间,跟『用玻璃碎片割断动脉』这样的想法抗争。」
扑鼻的酒气和不平稳的步伐,以及飘忽的话语,它们令单飞忧虑。「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了?」他想狠狠地打自己两个耳光!他不能在一边痛恨谢天麟的时候一边为他担心。
「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让你尝尝一生里一半的生命都在这里度过的滋味,然后听你说说,你想不想利用所有你能够利用的,只为了赢得走出去的机会。」那是充满了恨意的声音,「还有治疗。你会喜欢那些治疗,它能让你变成任何东西,只要他提出要求。
「结果它把你变成了一个……令人作呕的同性恋。
「然后,你就会喜欢上毒品了。毒品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它让你忘记所有的痛苦,快乐之后至多是空虚,而不是……恨不得勒死自己的绝望。唯一的缺点是,它让你变得软弱,而且被虚假的希望所迷惑。你会变得很愚蠢,你相信一个电视上夸夸其谈的人会帮你,你以为他能帮你,以为他真的勇往直前。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你去调查他,你看他查案,救人,历经生死去帮助毫不相干的人,然后你迷上了他。
「你疯了!你以为这个世界不是黑白,而是彩色的,你抓着幻觉的碎片,说服自己它会变成真的,但是心中明白那不可能。它只会伤害你。它毁了你。你像吸毒了一样地迷失自己,九十九分的痛苦,一分欢愉,警官先生,你能怎么办?」
谢天麟在单飞面前蹲下身,戏谑地摩挲着他的下巴,戏谑,又仔细。后者于一片混乱中,甚至无法开口吐出一个音节。
这是他的利用。
他捕捉那丝阳光,拼命追随渴望温暖。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帝国,而是一点从黑暗到光明的力量。
他擅加利用,仅此而已。
单飞真的几乎不能思考。
他被仇恨,痛苦,和……疯狂的怜惜所淹没。
「我恨你。」谢天麟并没期待他的回答,完全不想。他在他耳边轻声说,轻柔,但是怨毒,「你没有利用的价值。我想我必须毁了你,然后一切就会回到正轨。」他吃吃地笑,「那很完美。」
「我不能……让你那么做。」单飞蓦地开口道:「我不会被你毁掉。」他坚定地说:「相反,我要把你带走。」
带走?
多么虚无缥缈,遥不可及。
即便是谢天麟曾经想过,企盼过,但是此时他也已经梦醒。
黑与白,正与邪,善与恶,警方与谢氏。不是单飞与谢天麟,让他绝望的从来也不是单飞。冲突的理念和完全相悖的信仰上就是他们的距离,尤其在眼前无可退避的环境里,如同万丈渊般的沟壑梗在两人面前,谁人能够逾越?
终此一生,我不会找到一个更傻的人。但他永远都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他不会了解。
谢天麟慢慢闭上眼睛。
我知道。如果我够聪明,那么就该学会放弃。
「那不可能。」他冷酷地说。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
谢天麟只是听到了一连串铁环碰撞的脆响,紧接着冰冷的铁链就已经勒到了颈项上,然后,肋下的枪套就空了。
「你还在乎我,谢天麟。」他听到单飞在耳边轻声道,手穿过他的腋下停留在他的胸膛,而柔软温热的唇紧贴着他的耳郭,「给我钥匙。」他的气息撩动着他,温暖而且暧昧,「我不想你后悔,现在还不到幻灭的时候。让我带你走。」
谢天麟没法控制自己,他的身体像有了意愿般地靠过去,脊背隔着厚重的外衣,也感受得到单飞有力的心跳。
那么温暖,那么温暖……他的海市蜃楼。
「……太晚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缥缈。从他呱呱坠地起,就注定了今天。他不能够成为单飞,那么他就不得不是一个谢天麟。一个,完美的,谢天麟。他不会允许自己背叛,单飞为什么不明白?
「既然我亲手把你抓来,就不会再放你回去。」他把头扬靠在单飞的肩头,声音慵懒又清冷。
单飞咽下去一句咒骂。「好吧。既然你到现在都没有叫人,我可不可以假设,你私自来看我,或许也同样不敢惊动你那个老爸和整个别墅里的走狗?」他哼了一声,问道,更紧地环住爱人的腰身,「这对我是个启示。」
谢天麟憎恨单飞。
他永远都不会允许他做一个好谢天麟,是不是?!
单飞并不在意谢天麟是不是个完美的谢天麟。他此刻需要确保的是,永远不能够让谢天麟后悔。他不能想像他的爱人在永夜中懊悔绝望。

「我希望你能把衣服整理一下,其实我倒是不介意让我们看上去像干了什么。但是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希望?」用力地在谢天麟的脸颊上亲了一亲,他轻声道:「在我鸣枪示警之后,他们多久能跑来?」
这该死的混蛋!
他手里的枪不是被期待着如此使用的!
「在我的裤兜里!」谢天麟怒气冲冲地道:「你不需要整间房子的人跑来帮你寻找,对吧?」
「确实,我想自己来。」单飞在黑暗中笑了笑,放低了环着谢天麟那柔韧的腰肢的手臂,插进一侧的裤兜,他慢慢地入,轻轻地摸索……抚摸般地摸索。
真是见鬼!他不明白一个陷陷阱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谢天麟屏住了呼吸,阻止了一抽噎般地吸气。「在另一边。」他按住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哑声道。
「你抓着我。」单飞抱怨般地说:「我没有多余的手去做这件事。」他很高兴地感觉到谢天麟对他的反应――与从前别无二致。这意味着他之前断言的,谢天麟仍然在乎他的事情是真的。
有什么阻止了谢天麟,但这无所谓,他有信心打破它,只要感觉还在。
「你怎么不去死?!」谢天麟怒道,掏出了钥匙,尝试着在黑暗中给单飞开锁。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他不该做这个!他可以说自己是被迫的,所以坚信自己没有动摇,对吗?
「因为我要带你……」单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
「快去……人!」
「……已经跑了?」
「看看再说!」
急促的脚步声后,地下室的房门豁然打开!
☆☆☆
单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手中的枪,指在谢天麟的太阳穴上的。大概是这帮打手涌进门槛,又被他强硬地拉着谢天麟的胳膊,另一手持枪这个可怕的情景吓得退出去的时候,他得到了灵感。
谢天麟的身体经过了一瞬间的僵硬,但又在单飞的怀中放松。
他没说一句话。
单飞可以装作挟持人质,唯一与挟持不同的是,他永远都不会像通常脱身那样,把人质交还回去。
他要带他的「人质」一起走。
「后退,很好,继续!」他带着顺服的谢天麟慢慢走上台阶,站在门口,「把枪放在地上,踢过来。」
虽然不情愿,但是,三把枪终究是贴着地面滑到了单飞的脚下。
他将三把枪踢下楼梯,掉落到黑沉沉的地下室中的不知名角落,然后,他用力地锁上了铁门。「现在,后退。」相比太过刺眼的光线令单飞眯上了眼睛,直到他脚下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绊了一下。
是一具尸体,从颈中的伤口流出来的鲜血已经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单飞记得这个被叫做「阿二」的管家。
他为什么死在这里?是谁杀了他?
「上楼。」
就在大脑里刚刚勾勒出一个画面时,单飞被打断。
是一直保持沉默的谢天麟。

下意识地,他顺从了这个人质,在他后悔之前。
☆☆☆
有人通知了别墅中的整个保安系统,越来越多的打手涌上了楼梯,这个狭窄的空间已经决定了单飞不可能再选择突围而出。
「楼上会有直升机来接我们么?」单飞一边揽着谢天麟的腰,几近拥抱着他慢慢退上天台,一边悄声问道。
「有上帝。」谢天麟低声笑道,更地靠进单飞的怀中,「现在是时候念告解词了。」
「Shit!」单飞咒骂道。
「你每进入教堂的时候,说的就是这个?那边。」谢天麟侧了侧头。
「见鬼,教堂长什么样?」单飞选择继续相信――他现在也没有其他可行之路,「Fuck,到了天台边上了!」
已经到了边缘?
谢天麟侧过头去,确实,他们到了。
「那么,」他一手扶住单飞持枪的手,挣脱了单飞的拥抱转过身来,面对着枪口和枪口后面的他。
面前是单飞,以及一个可以起飞的跳板,他无法放弃;身后是他的追随者,他存在的意义。他不能背叛。
他们从来不存在一起飞的机会,从来没有。
哪怕是站在黑夜与白昼的边缘。
他以为自己明白了,或许他确实明白了,也努力过了,他只是做不到。
「跳!」谢天麟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AF76烟:)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就像是从绝望中解脱。
单飞听到了这个字,而且他感觉到肩头被人用力地推了一把,在他来得及去分辨那笑意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时,整个人已经向下翻去!
「这是……不!」他想说这是四层楼,但更紧迫的事情阻止了他,他感觉到有一根手指按在了他扣在扳机上的食指,而他知道那枪口对准了谁!
他用力地扬起手臂,想要挣脱开,但是他正在下坠。
他原本以为他们可以一起飞。
他听到了枪响。
似乎有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他手上,但他不确定,他几乎失去了意识。
是二月份的冷水帮他清醒了过来――地面上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泳池,而不是坚硬的水泥――甚至先于呼吸,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起右手。
有枪,还有满手的水渍。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原本就是干净的还是被池水洗去,总之,他没看到任何东西,而枪管,是热的。
他的思维不能够继续运作。
「跳!」那是他记住的最后一句话,「跳!」
几乎没有人追过来,嘈杂的人声一直盘旋在楼顶。
单飞周身都是冰冷的,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在模糊的人影冲过来的时候,他才下意识地朝前跑,一直。
跳!

15
蔡航接到通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
是O记的值班人员告诉他,他们接收了一名自称是O记督察的重伤病患这一消息的。这名病患除了多外伤、手、脸等多裸露肌肤烧伤之外,还严重失温,现在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瞬间清醒过来,立刻驱车前往医院。
毫无疑问,只能是单飞!
蔡航知道单飞为什么会消失,他只是有点猜不到,单飞还会走出那里。
☆☆☆
护士并没有允许蔡航走进监护病房。烧伤的病人刚刚送进监护室,不太适合接见访客,更何况单飞并没有醒来,而且按照药力推算,至少也要等到天亮。
隔着巨大的玻璃壁,蔡航只能看到一个被沙布包裹着、戴着氧气罩的身躯,被林林总总的仪器与忙碌的护士包围在中央,身上的被单微微地起伏着。
他预料到单飞会死,而且为了自身着想,他也盼望着尽快听到这个死讯。但当他亲眼看到这个,几乎是从小看他长大的小子,浑身插满了管子躺在那里时,心脏还是情不自禁地紧缩了一下。
但是,他不能够活下来。
警司低下头,双眉略微蹙紧。
「你是病人的家属?」一个略被遮挡的男声打断了蔡航的思索,他回过头,看到一名身着手术服,依旧戴着口罩的男医生站在身旁。
「我……是他上司。」蔡航想了想回答说:「蔡航。」
「不用太担心,蔡先生。」医生点了点头,「病人的伤势并不严重,不过脸上的烧伤有点棘手。像这种程度的烧伤最可怕的就是感染,但这只要护理得当就好。我们为他选择的是最新的烧伤抗感染药物,他应该没什么大碍。
「不过,麻药的效力大概要几个小时才能消退,而病人之前很显然经过了一场殊死搏斗,所以身体有些虚弱。他大概十点钟左右才能醒过来。」他安抚地看了看蔡航,然后才跟刚从病房内走出的小护土,一起走向办公室方向。
「留心注意一下他的药物反应。他用以治疗烧伤的抗感染新药跟麻醉剂一起使用,会产生心力衰竭症状,在他麻醉剂效力没有完全退掉之前,剂量要比其他病患减半。当他有任何不良反应时,通知我。」
「是,陈医生。」护士点头应答,「对了,陈医生,二号房的病人说静脉注射之后,胃部……」
两人的谈话声渐渐远去,蔡航若有所思地坐在病房外走廊尽头的椅子上,慢慢地皱起眉来。
☆☆☆
「医生,医生!是不是有个叫做单飞的病人在这里急救?!」
就在医生与护士消失的拐角,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来,还带着奔跑过后的喘息。
「哦,你是问那个烧伤的病人啊?他就在前面的加护病房……等等,你现在……等一下……」
在医生的呼唤声中,一个脏兮兮的,汗流满面的杨帆从拐弯跑了过来。「蔡SIR?」看到走廊尽头的蔡航,他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预料到上司的出现。
「医生说阿飞大概上午才能醒过来。」蔡航站起身,「只是因为麻醉剂。」他补充道:「不用担心。」
他的话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安抚的作用。杨帆对他略微点了一下头,便转身趴在了监护室的玻璃壁上。「妈的!」这个年轻的员警愤怒地道:「这一定是谢擎那王八蛋干的好事!」他对蔡航道:「如果阿飞有事,我不会饶了他!」
蔡航的眉稍微微跳动了一下,几乎可以忽略。「为什么是谢擎?」他问。
「对了,蔡SIR,」杨帆忽地拍了拍头,转过来,一脸凝重地看着蔡航,「我们O记内部有谢擎的内鬼!」
他扫视了一下,确定左右没人,压低了声音道:「阿飞说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他需要到谢擎那里证实一下……我相信阿飞就是因此而出事,不是谢擎还能是谁?!那个老混蛋!」他咬牙切齿地说。
「那么他有没有……」蔡航猛地住嘴,让自己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追问。答案是没有,如果单飞说了那个内鬼的名字,那么此刻这个警员就不会在他面前说出这些话来。「他太鲁莽了,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他佯作埋怨道。

「该死的单飞!」杨帆同样愤怒地抱怨,「他说消息并不确切,他打算证实了再说。该死!他至少也该跟我一起……只能等他醒来有他好看!」重重地捶了捶墙,他恶狠狠地说,然后抬眼看了看天色,又再看了看才蔡航,「蔡SIR,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守在这里,等他醒来再通知大家。」
「会不会太辛苦?」蔡航关心地问。
「反正之前他受伤也是我照顾他。」杨帆笑了笑,「那么蔡SIR,我们是不是应该通知Madam?」他有些忧虑地问,看了看床上连脸都缠满了绷带的单飞,玛妈的,要是让她看到这副样子的阿飞……」他低声诅咒。
「我认为应该等阿飞明天看起来没这么……呃……严重,再通知他妈妈。」蔡航摇了摇头,「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杨帆拍了拍胸脯,但随即打了个呵欠。
「那好,我先回去布置人手查案。」蔡航急匆匆地走向楼梯口。
「你倒好了,还有床可睡。」杨帆低声嘀咕着,看了看玻璃壁后黑暗中的男人,打了第二个呵欠,坐在刚刚蔡航的位置,紧了紧外衣,蜷缩在椅子上,这一天的奔波确实令人疲惫,不一会儿轻微的鼾声就从他的鼻端传出来。
☆☆☆
蔡航站在那里看了有二十分钟。
他可以推算,从他潜入药房拿到一支新进的烧伤消炎药剂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这个时间足够疲惫的杨帆进入度睡眠。凌晨五点钟,窗外一片漆黑,而整条走廊也万籁俱寂。这正是睡眠最好的时辰。
他不想,也不能等。再过一会儿,医生便要开始例行巡房,然后护士会布置药剂,然后得到消息探视的人便会络绎不绝。那就太晚了。
太晚了,他的一切都将毁掉。
前途、家庭,甚至生命。更糟糕的是亲人的痛苦。
不,这他绝对不能够允许!
任何一个走上警司位置的人,都不可能是毫不追逐名利的人。
蔡航尤其如此。
他唯一的问题就是,除了名利,他还贪恋、渴求着舒适享受的生活。
他努力过,拼搏过,就似单飞做过的――除了为谢天麟 他都做过。他是一名好员警,曾经,精明强悍,而且善于制造机会。他如愿以偿地坐到警司这个位置,然后发现香港的警司比他想像的要多出许多,简直是能人辈出。他需要付出更多,才能够保住当前的地位。
他不再有生活的时间,日程表中全部都是工作以及与工作有关的事项。他拼命,而且完全不是之前他那么单纯的那一种,他现在需要面对的除了他过去的敌人外,还有那些跟他有着同样资历的同僚――他的竞争对手。
他已经辛苦得像一条狗,但这还不足够!
当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需要捷径,而且幸运的是他遇到一个。
蔡航不觉得自己是错的,他只是想喘口气,走一条更容易的路。
那是在他感受到威胁之前。
在单飞就像一条疯狗一样地冲上前来,扰乱这种危险的平静之前。
单飞是蔡航手下最聪明的督察,聪明,而不是睿智。
多数时间里,他的果敢机警都令蔡航欣赏,他甚至曾经断言,假以时日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伙子,将成为继他之后下一任O记的老板。除去单飞个人的能力,他看似单薄实则强大的家庭背景也将起到一定作用。
但这个大男孩太聪明,他聪明过头但却经验不足。他玩弄的小伎俩惹火了蔡航。
不过老实说,蔡航也并不信任谢擎。他们的冲突是迟早的,为了利益而勾结并且相互利用,势必会转变为威胁――通常是由身黑社会的一方,对原本正义的那一方做出的。但蔡航相信,他们的关系至少会维系到谢擎找到一个人来代替他。
他迟早会摆平谢擎,但在那之前,更危险的是煽风点火的那个小子。
这是谢擎与蔡航的共识。

总有一个人要来完成这件事,原本他们计画得很好。故意令车库的保安看到单飞跟谢天麟在一起――很友善,甚至是暧昧――然后杀死辛国邦的线人,嫁祸给单飞。
他们只想制造一个舆论――帮谢天麟做事的那个是单飞,而不是O记中其他的某个人。单飞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或者,直接一点,他为了得到谢天麟,而成为谢氏在O 记的卧底。
相信这不是一个秘密,很多人都已经知道那两个年轻人的关系。至少在肉体上,这不难证实。从那两个拒绝开口的单飞的死党到酒吧招待,他们曾经入住的酒店的服务员,再到谢天麟办公楼下的保安。他们都是证人。
这是一石三鸟的计策,看起来相当可行。只有一点出入,计画中单飞是没有可能活着回来为自己辩驳,并且提交出不利于蔡航的供词的机会的。
他应该消失,永久的,就像已经逃亡,他们会做得他就像是逃亡。
这很容易,它跟死亡仅是一字之差。
但,无法置信的错误发生了,他居然活着!
确认走廊里没人看到,蔡航轻轻地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走廊里的光线铺满了病床。
那个惹事生非的大男孩包裹在纱布中,静静地睡着。
他是不是从未想到过,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会这么做?
蔡航再一皱了皱眉。
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是吗?
为了他的后半生。
慢慢地靠近了病床,一手拿起了静脉点滴的软管,另一手的针尖就直接插了进去。
很快,心力衰竭不会给一个睡梦中的人带来太大的痛苦。
「员警!」
房间里的灯光蓦地大亮,原本静谧的走廊里也突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我是缉毒组警司辛国邦,这位是廉政公署的督察温跃。」为首的那人面色阴沉严肃,瞪视着蔡航,「现在我们怀疑你谋杀谢氏贩毒案、以及O记内部警官渎职案的重要证人单飞,你被拘捕了。」
原本靠在外面休息椅上打瞌睡的杨帆神采奕奕地跳起来,走进门来,「阿利,」他推了推床上缠得跟木乃伊样的人,「你没事吧?」
「除了快被闷死。」叶利怏怏地坐起身,「蔡SIR,单飞会感激你曾经犹豫了那么久。」他说。
望着自己昔日的上司面色灰白地站在当地,他掉转过头:「辛SIR,明天我会把阿飞搜集到的,阳光健身俱乐部的会员名单和场地预订表给你送去――它们现在还锁在阿飞的抽屉里。」
他拉掉了面上横七竖八的纱布,「另外,我们O记不再欠你们什么了吧?」他问。
辛国邦思忖了一会儿,「在你、你或者单飞,」他扬了扬眉,指着叶利和杨帆,「官阶比我高之前,我倾向于选择欠,我想你们不会反对吧?」
两个小伙子目光阴郁地看着他。「……我想,我们该去看看阿飞。」半晌,叶利闷闷地道。B83B6C5AE迹剥回沉:)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替我……跟他说一句……我很……」蔡航吸了口气,「我很抱歉。」
☆☆☆
「你……来说?」
「嗯……不如猜拳?」
两个小伙子在病房门口对视了半晌,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或许他睡着。」叶利有点自欺欺人地说。
「所以我们可以请Madam转达。」杨帆迅速接口。
他们都知道蔡航是自作自受,但他……在过去的几年里确实待他们很好,尤其是单飞,他不是把他当接班人,而是他的子侄。
虽然这两个男人曾经一度对立,但在胜负揭晓的那一刻,单飞能记起来的多半是蔡航的好,而不是几乎丧命的恐惧。
他们很怀疑,到底蔡航走出第一步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会从此万劫不复。难道他竟没想到自己不可能逃脱这样的结局?
按说像蔡航这样的聪明人,怎会揣摸不透这么简单的因果?抑或是什么迷惑住了他,令他甘冒其险。
是什么?
房门轻轻地开了一线,单郑芳芳走出来。
「你们都还好吧?」她细细地打量着门外的两个大男孩,轻声问道。看到他们来,她想自己可以舒一口气了。蔡航不能够再来伤害她的儿子。
但这还不够,她知道令单飞痛不欲生的并不是他昔日的老板,一个她不能够像对付蔡航这样去摆平的人,而她却对此无能为力。
「就像你预料的那样,」杨帆点了点头,「蔡SIR……」他依旧习惯性地叫道:「已经被正式拘捕。接下来就看辛SIR跟温SIR的了……阿飞怎么样?」
「刚刚打过了镇静剂,已经睡着了。」单郑芳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们也回去休息吧,今晚辛苦了。」她看着这两个其实还是男孩的男人,心底柔软着,就像对她自己的儿子。「谢谢你们。」她温柔地说。
他们明显地不好意思起来,挣扎着想说点什么摆脱尴尬。「咳……」叶利说,并没有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值得感激的事情,「那个,医生怎么说?阿飞……的胳膊。」
单郑芳芳垂下眼皮,但她很快又抬起来,「一切都会好的。」她说,微笑着。
「是的,阿姨。」叶利说,也同样微笑着拥抱了单郑芳芳一下,「我们天亮了再来看他。」
「不用担心,」杨帆随后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有我们在。」
「一切都会好的。」叶利最后总结道。
☆☆☆
单飞看到那个有着天底下最精致的面孔的男人靠坐在窗边,依旧穿着白色的,简单但是高贵的西服,衬衫的领口是敞开着的,就想起他出现在地下室门口时的样子。
优雅地给自己持在手中的杯子里倒酒,谢天麟凝视着金琥珀色的,略带黏稠的液体慢慢在杯底聚积,细小的漩涡在表面旋转。
「我喜欢SWING。」他说。
「我知道。」单飞回答。
「我也知道你喜欢伏特加。」他又说。
「是的。」单飞点头,「那你知道吗?我想跟你说的话。」
「你知道吗。」他微微地垂下眼皮,轻轻地啜了一口杯中的液体。「Johnnie Walker(Johnnie Walker公司在二十年代初推出SWING)的名言。」他说,一边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Keep Walking。」
勇往直前,永不放弃。
「……即便知道我是个混蛋,」单飞看着他,声音微微地颤抖着,「你也没有改变?」
「我跟你同样为此惊讶。」谢天麟抬头望着单飞,漂亮的眼中盛满了哀伤,「但是没你那么开心。你不知道那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单飞尝试着要说服对面的男人,但他被绝望的摇头所打断。
「你拒绝了我所有可行的建议。」不是埋怨,绝对不是,谢天麟说得那么平淡,但却悲哀得令人痛彻心肺。「不肯给我消息强大我的势力;不想放弃前途跟我离开;不能背弃信仰协助我脱困;不愿放弃我回归正途。你逼得我无路可走。」

「……」单飞痛苦得想把自己撕碎――他感觉自己已经被撕碎。「我很害怕。」如果谢天麟愿意知道,他希望能把自己的全部告诉他:他的懦弱,他的忧虑,他的恐慌,他的无法自拔;然后,无论谢天麟是否愿意接受,再把自己的所有交给他。全部,彻底地。
「我知道自己是个怯懦的混蛋。」他无法为自己辩驳,他不敢真正的帮助他,放弃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害怕。
他想触摸他,祈求他的原谅,但是他不能。
「我以为你会帮我,」谢天麟轻声说,柔软优美的声线如同细细流动的海沙,微微震动的琴弦,「但是你没有。我以为我能毁了你,但是我做不到。」
他说我绝对不会坐牢。
他说我不能背叛谢氏。
他扣动了扳机,让子弹精准地射入了他的眉心。
他的脑浆和血液喷溅了开来,沾满了单飞的双手。
不,是单飞扣动的扳机!
单飞蓦地张开眼。
谢天麟颓然倒下的身影犹在眼前。
他知道那不是梦。就像他亲眼看到的别墅,在他身后熊熊燃烧着那样清晰。
他靠在床头,任汗湿的睡衣被初春的寒气渗透。
他失去了他的爱人,但却依然拥有他的爱。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痛苦?
「阿飞,阿飞?」对面的沙发床上传来叶利睡意朦胧的声音。「又做噩梦了吗?」他提醒自己别因被频频打搅了睡眠而不耐烦,现在他在照顾病人。更何况现在也是时候起床。
「那不是梦。」单飞的声音干枯而苦涩,「他们找到了他的尸体。」
「别墅都已经一把火烧掉了,能分辨出什么尸体?」叶利心虚地嘟囔着。
警方在第二天就去过那个囚禁了O记督察的别墅,而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灰烬。
客厅里一具尸体,楼上原本属于谢天麟的睡房中躺着另一具尸体。被烧焦,几近火化的程度,根本无法辨认。
「牙医的记录可以证明,其中一具无法辨认的焦尸是谢天麟。」端木相当确信自己的声音是不受欢迎的。但他必须硬着头皮走进来。
这是他的工作,无论对哪一方来讲。
叶利瞪着端木,目光里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滚」字。
单飞维持着靠在床头的姿势,没有任何反应。
「不幸中的万幸,他在起火之前就已经断气,是因为穿透头骨的一枚子弹。」端木能做的只有继续,「昨晚警方已经拿到了报告――从你的佩枪中发射出来的子弹。」他想他说到了重点,于是稍微停顿了一下,等着单飞的反应。
「我的佩枪?!」单飞的反应远超端木的预料,他几乎目皆尽裂,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我的佩枪?!」
叶利立刻站起身,来到单飞身边。「当时你的手里没有枪,从海边的主路上的目击者可以证明,你当时被人袭击,」他说:「那绝对不是自卫过当。」
「他们做了弹道测试,」端木艰难地道:「是从你的枪里发射的。你要面对一场指控。而且无论你是否能够顺利脱罪,也不可能危及到谢擎。
「据我现在所知,所有的目击证人都能证明你的绑架案――如果法官相信那是事实的话――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唯一可能定罪的就是已经死去的谢少。」
单飞呼吸,他一直在呼吸,许久之后才令自己勉强平静下来,不再那么颤抖,「所以?」

「一个交易。谢先生希望你能撤销关于绑架案的控诉,而他,自然会解决两具尸体以及一场大火的事情。」
「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单飞怀疑地道。无论如何,谢擎现在对他除了刻骨的恨意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感情。
「如果你公开你跟谢少的……感情,那么形象大损,将失去所有晋升的机会,而谢氏,它也不希望承受少主的背叛和……其他的损失。」端木客观地道:「这对你没有坏,从我自己的利益来讲,也会公正理评判,对不对?」
作为一个线人,他不可能希望追随一个前途黯淡的老板。这样的老板没有可能搞定谢擎。
「你回去告诉他,」单飞合目沉思了半晌,似乎是在平稳紊乱的思绪,「成交。」
「阿飞……」叶利迟疑地道。
「我决定了。另外,我想单独跟端木律师聊聊。」单飞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阿飞!」
单飞沉默而倔强地面对同伴略带指责的目光。
「OK!随你!」叶利愤愤地道,走出房间,重重地关闭了房门,抱着肩膀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该死的,那混蛋又在想什么?好吧,一个臭律师,不算危险!
不过到底为什么?
郁闷的警员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二十分钟之后,他看到一个比他更郁闷的律师走出来,更大声音地关门。
「看来谈话不是很愉快?」叶利恶意地道。
端木猛地停住脚步!他停在叶利跟前,以一种难以描绘的目光打量着叶利,直到这个还算是勇猛大胆的警员开始流出冷汗,才忽地耷拉下去脑袋,带着一脸不要阻止我撞墙的悲愤急速离开。
叶利眨了眨眼,狐疑着走进病房,「嘿,」他几乎忘记了之前的愤慨,「那家伙怎么了?」
「哦,」单飞耸了耸肩,奇怪地放松着,「他很好。」
「住口!」叶利怒道:「我要听实话。」
「因为你要做他的上司。」单飞迅速地道:「不过你放心,他想开了就会欢天喜地的奔过来了。」
叶利目瞪口呆地望着单飞。
「……Fuck You!」等他能喘过气来的时候,说。
「另一个消息,我辞职了。」单飞耸耸肩,不会因为叶利而感到意外。「其实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向上面推荐过你。上面对你的评价也相当好。我想如果我离职,那么从资历和表现来讲,你是唯一一个能取代我这个位置的人。我唯一需要移交的工作,只有这个线人。」
「……因为谢天麟?」沉默了半晌,叶利抱怨道:「你又能挽回什么?」这个消息显然更冲击。
「我辞职不是为了他,」单飞吸了口气,「而是……齐医生告诉我,我的左手已经不能恢复到从前。」用最平淡的声音,他慢慢地说:「我不再适合O记,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
叶利长久地望着单飞。「你是为了他。」他断言道:「至少一大半原因。」
单飞把头重重地撞上床头,「好吧,如果你坚持,那是因为我是个自私的混蛋!」
他把脸埋入了两手中,「我不是个傻瓜,我只是太过精明了。在你们劝阻我之前,我就已经意识到谢天麟接近我,不单纯是因为他喜欢我――我甚至怀疑,到底有没有喜欢的成分。我一直在追问,直到……我开始惧怕知道答案。
「我喜欢他,迷恋他,为了他可以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我已经无可救药。我害怕他只是喜欢一个能够帮助他离开的人,不只是我,任何一个都可以,只要他们能帮他。我害怕我已经非他不可,而他只是……利用我。
「我拒绝了他私奔的提议,我希望他能够像我希望的那样,证明给我看,他不是一个那么可恶的玩弄感情的黑社会。

「如果不是他,随便任何一个人,我都会竭尽全力的帮助。只是他……他知道我是个混蛋。我逼他那么做。他做了,他证明,即便我是一个混蛋,他也还是喜欢我。」
他不想,但是他无法克制地哽咽着,他想起他的温度,感觉,还有心跳,谢天麟最后的一句话。「我只是不能够再回到从前!我更无法忍受是我的佩怆!」
「Madam怎么说?」叶利叹了口气,道。
「胳膊是一个事实,另外,在我做出会令老爸丢脸的事情之前,退出不是一件坏事。」单飞悲伤地笑了笑,「我想她知道我会。」
「我知道你不会,」叶利摇头道:「但如果这能令你感觉好受点。不过……」他又叹了口气,「你的那个线人我可实在接手不了,而且他似乎也不喜欢我。」D8F8:)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他回忆了一下单飞将端木推给他时,那个律师惊恐愤怒以及绝望的神情,「他绝对不。」他肯定地说。
「只是两天适应时间。」单飞疲惫地笑了笑,「介意吗?我想单独……」他艰难地问。
叶利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感受是什么。
谢天麟死了。他再一拿不准自己到底是不是该开心。
这个黑社会,毒贩子,杀人犯,绑架甚至几乎杀了单飞的混蛋……与此同时,他是一个真正的,燃烧整个生命来真心喜欢――别让他说爱――单飞的人。
他死了,在单飞的枪下,虽然扣动扳机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单飞的枪。
☆☆☆
单飞来过这个墓地,就在十天之前。
这里没多大变化,唯一不同的只是一座崭新的墓碑。
谢天麟在上面微笑,优雅而睿智。
单飞蹲下身,将一束红玫瑰放在他的面前。
无法抵御山上的劲风吹落了,瓣摇曳着,跌落下来。
「我是个混蛋。」前员警轻声说:「你很早就知道了,是吗?」他的指尖轻轻地划过照片上那个精致的面容,「我想把你带走,你愿意吗?」这是他承诺他做的事,无论是他生前还是死后,他要把他带走。
「天麟不会愿意。」
冰冷而淡漠的声音在单飞背后响起,他惊跳起来。
「是你!」单飞怒视着谢擎,而后者也同样用喷火的眼睛迎着他。
「我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胆量来看他?」谢擎厉声道。
「我也不知道你居然有脸自称是他的父亲。」单飞反击道:「你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他不会高兴死了还被算作是谢氏家族的人,同时为整个家族做替罪羊!我告诉你,贱人,下一上庭,你绝对不会再有把罪名推给谢天麟的机会!」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谢擎冷哼道:「既然他痛恨做谢家的人,你又施展了什么,才能令他自动返回这么厌恶的地方?」他满意地看到单飞变得苍白起来。「另外,如果还有下一上庭。」
「你这个混蛋!」单飞低声咆哮道:「他回去了,但他宁可死!」
「因为你。」谢擎冷酷地道,仇恨地看着单飞。
「是『为我』,」单飞说,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在心头刻划,「是你让他背负着那些见鬼的责任!」
不,这没有用,单飞不想跟男朋友的父亲,在这个时候探讨责任和相互指责,但他恨谢擎!逼得谢天麟走上绝路,他们两个全都功不可没!而谢擎,这该死的,跟单飞自己一样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所以你就藉此伤害他了?」谢擎冷冷地欣赏着单飞的痛苦。

「我是个自私的混蛋,」单飞地呼吸,「而你是让他宁可自杀也不愿面对的父亲,你这狗杂种!另外,拿开你的脏手,不要碰他的照片!」看到谢擎伸手去拂开黏在照片上的玫瑰瓣时,单飞狂怒地道:「你这个变态地侵犯自己儿子的杂种!」
「你说什么?!」谢擎大怒道:「你找死!」然后,他意识到单飞知道了些什么,但不是全部。「你胡说什么?」
「你听说过他幼年曾经被人……侵犯过吗?」单飞板着脸,凌厉的目光直刺进谢擎的身体。
「他连这个都告诉了你?你知道?!」这一,谢擎无法克制自己的惊讶……还有痛苦……他握紧了拳头,控制着自己不要扑上去掐死单飞。
呼吸,呼吸!他命令自己。
「如果他连这个都告诉了你,而你却仍然能够令他死心,你可的确了不起。」他残忍地说,看到单飞因为痛苦而颤抖。
「如果让我查出跟你有关,」单飞咬着牙说:「我不会放过你!」
「你是说再一把自己送到我的地牢里?」谢擎嘲弄道:「不过,这一没有一个活着的谢天麟放你逃走。」
「如果你的儿子都能够为了我背叛你,」单飞眯起眼睛,「你以为还有谁不能背叛?」
谢擎的笑容变得僵硬。
「你当心,如果你欠他的!」单飞蔑视地瞥了他一眼,「虽然我现在不是员警。」他冷冷地道,转身走向下山的石阶。「但我绝对不介意为了谢天麟做任河事!」
「你是说,」他身后,谢擎的声音保持着之前的怪异,「你为了一个死人,你愿意做任何事,哪怕是死?」
单飞蓦地回过身,「是你做的?!」他眼中尽是疯狂的光芒,「你死定了!」
那一瞬间,谢擎做出了一个决定:「有一个人可能能帮你查,」他掏出随身的支票簿,撕下了一页,在背面潦草地写了几个字,「洛杉矶。」他补充说。
单飞犹豫着接过来,那是一个地址。「是谁?」他戒备地问,不能够相信谢擎竟会如此好心。「还有谁能够比当事人更清楚?」谢擎反问道。
「那个狗杂种!」单飞狂怒地道。
谢擎皱了皱眉,这是单飞对第二个人定位同一称谓。第一个是他。
「你觉得我会让他活着?如果我知道他的地址。」谢擎傲慢厌恶地反问。
单飞顾不得攻击,他的眼睛因为狂喜而光彩夺目,「你在耍我?」他不确定地问,不敢相信这个奇迹。
「如果你不是为了操他、利用他而跟他在一起。」谢擎评判着说:「这一他选择正确,应该……得到奖励。」
他忽然皱了皱眉,「等等,你知道他没死?」虽然因为某些感情而失去了应有的敏锐,但谢擎还是在极短的时间里抓住了单飞不合情理的反应。
「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单飞笑了笑,狡猾而得意,「我分得出来,哪把是我的佩枪,哪把不是。哪怕我只是握着它不到五分钟。」
「我想我应该收回之前的话。」谢擎缓慢,但却认真地道。
「太晚了。」单飞摇了摇头。「而且我不会允许有人再伤害到他。我发誓,无论是谁。」他也同样认真。
谢擎感受到了这种威胁。「……他不再拥有那些……」他息了一息,仔细地观察着单飞,「能够吸引你的东西,我想。」
「你并不知道你的儿子有多么珍贵。」单飞摇头,「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好。」
谢擎定定地看着单飞,但并没有找到任何虚伪和闪烁。然后,他吐了口气。「你不会有后悔的机会。」
「你也一样。」单飞紧握着手中的地址,「如果你再一对他做什么,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他迫不及待地向山下跑去。
谢擎转过身来,面对着崭新的墓碑。
「儿子。」他轻声说。

――――全文完
番外 保镳生涯
该死的,昨晚他睡得一点也不好。
在翻身爬起来之前,单飞不满地揉乱了头发,摊开了四肢大字型地躺在床上。
这房间很好,床垫的软硬适中,房间里的温度、湿度都相当适宜,而且枕头也够柔软,不愧是日本最好的酒店。
所以,睡得不好完全不是这个问题。
「啊――为什么这么性感的样子没有人欣赏啊――」用枕头盖在脸上,他悲愤地叫道:「Honey,My love,你在哪儿啊!」
对,就是这个原因。他身边少了一个人。
「姓谢的……啊不,谢擎你这个老混蛋!我恨你我恨你,我真的非常恨你!」翻过身,他骑在枕头上,用力地掐住其七寸,咬牙切齿道。
闹钟催促着他立刻洗漱。
他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因为接下来要完成的一系列工作:擦枪,检查弹匣,整装,然后出门。
单飞烦透了这一套程序。啊,不,除了枪的那一部分。
关于仪容的要求,让他感觉自己的工作像极了该死的服务行业。
不,Stop!现在他做的本身就是服务行业。
「阿飞,」门框上传来了轻轻的剥啄声,「你好了没有?阿跃他们在等我们换班。」
「好了……该死的,除了领带……妈的,我为什么要戴这条上吊绳,而且还穿得像只见鬼的乌鸦?!」一边忙乱地系领带,单飞一边打开了房门。
一个穿戴整齐的男人站在门外,神色不变地看着单飞。
「嗨,早,阿七,今天很镇定啊。」单飞招呼道:「帮个忙。」他示意对方接手那条纠结在一起的,勉强被称之为领带的东西。
「你吓不到我了,」阿七肯定地说,打量着单飞凌乱的头发,歪斜的钮扣,还有……真的很像上吊绳的领带,「我已经很清楚你口中的『好了』就是这个意思,让我们保全公司看起来像色情服务机构一样的外表。」
保镳。
不错,这就是单飞的工作。
「Good。」这个乱七八糟的人厚着脸皮咧嘴笑道:「你进步得很快!」
「我有时候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你老板。」阿七思索着道,但还是很无奈地接下了打领带的工作,「还有的时候我在想,你应该有个好老婆,把你打扮得像个人样地来上班,所以试用的那半个月,我被你给骗了。」
「Well,」单飞扬了扬眉,整理了一下头发,「不用想了,两项全中!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你是看上了我的枪法,或者我的机智,或者我的英明神武……总之不是我的英俊潇洒,虽然那是事实。」
「……我想我一定是老了,」沉默了半晌,阿七道:「我已经不会看人了。」
「不管怎么说,你要给我工钱。」单飞整了整衣领,「OK,可以走了。今天那个老混蛋在哪里吃早饭?」
「房间里。」阿七转身率先走出去,「另外谢先生是我们的大主顾,而不是老混蛋,我希望今天你能记住。」
☆☆☆
谢擎是主顾,顾客是上帝。所以谢擎是单飞的上帝。
God!谁来可怜可怜这个为了养家要出卖自己的人?!纵身扑在最近的墙壁上,单飞痛苦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悲愤,直到阿七将他拉下来,塞进一扇门。

「早,上帝。」单飞整理了一下衣服,漫不经心地道:「把你今天的日程报一下,这样我们才能有效地保证你可以在明天继续祸害老百姓,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保证你能活到你的支票兑现。」
「很好,」慢悠悠地,餐桌前正悠闲地看着报纸的年长男子抬起头,「看起来养家活口的压力教会了你一点点跟涵养有关的东西。不过只是一点。」他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样?日子好过吗?」
「闭嘴,」单飞飞快地回答:「除非你打算说的是跟行程有关的内容。」
阿七的肩膀垮下来,悄悄地碰了碰单飞。
对于无理的顶撞,谢擎并不在意――激烈的反应只不过说明单飞被踩住了尾巴而已。
「那么,让我们看看你的日程。」他以绝对权威的语气道,转头看着自己的随行,「吩咐厨房,现在开始准备早餐的食材。」等那人点头退出门外之后,他才又重新望向随时准备抗争的单飞,「所以,现在,你可以去厨房了。」
「……等一下,」单飞在一片狂怒中努力稳住自己,「你不是打算让我、给你、做早饭,对吧?!」
谢擎双手抱胸,休闲地看着单飞,嘴角挂着一丝冷冰冰的笑容。
「Fuck!你疯了!」单飞低声咆哮道:「我不会伺候你这大变态的!你最好明白,我的工作职责是你的安全,但不包括你把自己饿死!我很乐意看到你把自己给饿死!」
随后,他转向阿七――后者也一脸的迷茫不解,「我们是做保镳而不是家政的,对吧?」
「呃……理论上,保镳。」阿七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绝对保证我的安全,以及我的行程不受任何外界的干扰,在我留在日本期间。」谢擎面不改色地微笑道:「所以,为了防止饮食的不洁甚至投毒,你们应该承担起包括我的食衣住行在内的所有事务。」
单飞一愣,望向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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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道理。」阿七想了想,道。
「你说有道理,对吧?」单飞接口道:「那么你……」
「我是你的老板,你还记得吧?」阿七明智地打断单飞,坚决地道:「是我发给你薪水。」
「……」恨恨地瞪视着阿七,半晌,单飞咬着牙,「我希望我仍然在给香港政府打工。」
「那么你最好建议特首,将保全公司们并入国家机器。」阿七展颜笑道。
「……OK,」单飞吐了口气,「做饭,对不对?没问题,」他斜睨着谢擎,「你希望我把砒霜下在什么里?牛奶还是咖啡?我警告你,对待卖相不佳的烤面包片要有礼貌,既然是你自己挑选我。」
☆☆☆
「这就是你的全部手艺?」谢擎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白粥。厨师会教导你该怎么把粥做到适合一个常年胃病的人食用,如果你不是白痴到一定水准的话。」
单飞的眉头一跳,眼睛惊讶地睁大。他张开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门去。
☆☆☆
单飞想起――他其实从来都没忘记过――有那么一,他不得不打电话向谢擎求助。那晚谢天麟头痛。就是在那之前单飞见过许多的严重到虚脱的那一种。单飞承认自己是个蠢货,所以会焦急到头脑一片空白。
他们不能去医院,这只能怪谢天麟「生前」的名气太大,他们不敢冒险假设医生不会认出这个谢氏的少主,更别提给医生看谢天麟从前的病历来帮助诊治。
那会儿单飞真的很后悔,他诅咒自己不该把谢天麟带回香港,如果依然在美国,那么他们至少可以很快地买到谢天麟常用的药品……他甚至,是的,当时单飞肯定有点疯,他甚至想,如果能把谢天麟从近似休克的的痉挛中解救出来,那么单飞宁可从没将他从谢氏带出来。
单飞打了那通电话,单飞是做不到,但是得到一瓶产于美国的方药对谢擎来讲易如反掌。他不去假设谢擎的反应,他也不在乎任何跟自尊或者羞辱相关的东西。只要给他一瓶该死的药!
比他所期盼的还顺利,单飞还没开始哀求对方就一口应承。谢擎没耽误一秒钟,甚至亲自送货上门。
就在开门的那瞬,单飞空白的大脑中终于舍得运作了――他想起谢天麟曾经告诉过他,谢擎说过他会立刻杀了谢天麟,如果后者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所以他坚决拒绝放谢擎进来,从对方的手里抢夺了药瓶后直接关门送客。

当然,那个气愤的客人没那么轻易离开。所以在单飞喂失去意识的谢天麟吃下药片,到痉挛停止,单飞终于松了口气的半个小时里,狂怒的拍门、踢门、砸门声一直都没停过。
不过在单飞明确地表示,自己宁可换一扇门也不会开门之后,谢擎终于悻悻地停止了失去身分的暴行。
「很好!非常好!」
那是上「会面」谢擎的最后一句话。
单飞有理由相信,那不是谢擎在夸他。
尤其在他被责令倒掉第八碗「垃圾」之后。
「你别告诉我,你今天一上午的日程就是在这里坐着品粥!」单飞将第九碗重重地摆在谢擎面前,一脚踩在旁边的椅子上,威胁地道。「如果再说不,那么就等死吧」的意思由内而外地从他的姿态中显示出来。
阿七对单飞的脚翻了翻眼睛。
「那要看你笨到什么程度了。」单飞的暴怒显然一点也没有影响谢擎的情绪。他依旧慢条斯理地拿起精美的羹勺,慢慢地舀了一点,送到口中。
「这一怎么样?!」单飞几乎是屏气问道。不管设施再怎么完备,他也绝不想再回到那个华丽的厨房一,并在整个厨房里所有眼睛的关注下完成他的第十锅!
「看起来,你对自己不太有信心。」谢擎瞟了单飞一眼,讥笑道:「不过粥还可以。」
在单飞还在犹豫自己是应该对讥讽反击,还是对肯定表示欢欣鼓舞时,长者对两个保镳点了点头,「不介意的话,坐下一起用餐?」
阿七道了声谢,飞快地坐下身来――虽然有点不合规矩,但是那味道确实闻起来不错。
「尝都尝饱了。」单飞嘟囔着,「更何况对着这么恶心的人。」
「那么,好。」谢擎微笑道:「你可以进去卧房收拾房间了。」
「……」已经放弃反抗了,单飞显得非常冷静,「我来替你说:为了防止窃听啊、监视器什么的,我们要对卧室进行彻底的搜索,而且从今往后你的卧室就只有我们能进出,所以当然要交给我们……确切地说,是我一个人来整理了。」
「其实,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在这里休息,所以给你安排点事做。」谢擎假笑道:「不过既然你帮我找了这么好一个理由,我没有道理否认。」
单飞眯着眼睛望着谢擎,一个与谢擎极其神似的微笑在他唇边绽放开来,「没问题,你的房间会非常安全……而且干净。你们慢慢吃,千万不要着急。」
☆☆☆
阿七预料到了,他发誓,他只是行动慢了一点。
当他们听到非比寻常的声响,从餐厅赶到卧室外的那个宽敞的客厅时,已经太晚了。
不,收回,那个客厅已经不再宽敞了。
简单地说,卧室里的东西已经几乎全部被转移到了那里,除了一张床。
一张非常干净的钢架床。
那个意思就是说,除了钢架和钢丝,没有任何东西在上面。
「我已经彻底检查过了,」单飞双手抱胸,站在床边,面无愧色地面对着门口的一堆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非常安全,你绝对可以放心的住在这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找人把那一堆垃圾扔掉。」
谢擎面无表情地看着单飞,下巴微微扬起,「现在,」他沉声说:「午饭。」
「乐意为您效劳!」单飞拉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午饭你不打算吃白粥了?让我想想……意粉!」
「意粉。」
对于二人的异口同声,表示出惊奇的只有怔怔地看着他们的阿七。

「海鲜的。」
「但是胃寒的人不可以多吃。」
「我会小心。」
「但愿如此。」
「打断一下,」阿七插口了,虽然不是一个适当的时刻,但他想他不能忍耐了,「你是打算把我的人训练成一个保姆吗?」他看着谢擎,目光带着些危险,「去照顾一个……呃……你们两个都知道,但我不知道的人。」
被质问的两个人相互看着对方,反应绝无仅有地一致――保持沉默。
「我不在乎这是一任务还是一个委托,」阿七冷静地继续,「但是我需要被知会,而且我必须确保我的人安全。我希望你们两个都明白,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任何人在我的眼皮底下接私活,尤其是从危险人物那里。」
「你看,」单飞开口了,声音干巴巴的,「我需要这个工作,所以我不会破坏这些规矩。」
「当然,」谢擎也开口了,但显而易见仍然在措词中,「出于某种原因,我也不希望单先生失去这份工作。不然我就不必在只需要一个的情况下,去四倍的价钱请贵公司的四名保镳……」
「容我插一下嘴吗?」阿七礼貌地打断道:「你一个也不需要,我的经验这么告诉我。」
「至少需要这一个狂妄的笨蛋。」谢擎哼了一声,道。
「而你了三倍的价钱,只是不想让我猜到你在想什么。如果这能帮助你保持尊严,我可以配合你。」单飞反击道。
「现在让我们从头来过,」阿七坚定地保持住了他的理智,「用一种大家能够理解的方式叙述。」
诡异的沉默再一蔓延开来。
「好吧,从我开始。」阿七吸了口气,「你们俩人显然很熟,但绝对不是友好的那种。」
他甚至都没费心用疑问的语气,因为这很明显。
另外两人不是很愉快地哼了一声。
长者保持了空白的面部表情。「你认为了解得更多对你会有什么好?」他慢慢地说。
「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个最简单的事实,」阿七冷冷地道:「我是在提供帮助,而这完全是看在阿飞的面子上。
「无论是从理性上还是感性上,我都希望我的人能摆脱包袱轻装上阵。保镳这份工作很危险,他不该为任何事情分神。如果他有问题需要解决,那么我会全力以赴。至于你,谢先生,我尊重你不过是因为你是我的大客户,仅此而已。」
「跟你不同的是,我对你的尊重仅仅出于我的涵养。」谢擎冰冷地假笑着,「我会始终尊重你,因为它不耽误我作出其他任何决定。」
「我不介意你作出任何决定,」阿七毫不在意地说:「只要你不会做出触犯我的事情。」
诚然,作为一个保全公司的老板,他显得过于狂妄了,但是单飞有理由相信阿七不是一个鲁莽得不顾一切的人。他能说出来,只不过是因为他有把握应付。但这背后的秘密不是单飞感兴趣的东西,就他目前的夹心人地位来讲。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抢在谢擎发言之前,单飞道:「你是为我着想的?」他对阿七认真地道。
沉默地注视着单飞几秒钟,阿七点了点头。「你知道,我是你的老板。」
「而你,」单飞转向谢擎道:「真的很……关心……我是说,他。我想你现在不用否认,我并没有模糊过你对我的厌恶,不是吗?」
谢擎并不是太信任阿七――应该说他完全不。审视地看着阿七,他并不回答。
「如果你能相信我的判断力,」单飞坚定地道:「而我绝对相信阿七。」
阿七胜利地挑起眉毛。
「……或许不是很确切,」谢擎思忖了一下,慢慢地说:「针对你的那一部分。顺便说一下,我不相信你的判断力,我相信我对情况的控制力。」

控制力,他的意思是如果有什么不对,那么就会有命案发生。单飞明白,但他相信现在不是跟谢擎讨论道德的时候。
低头想了想,单飞抬起来头笑道:「我坚持……无论如何,我想我们三人没有矛盾,当然,或许有过节。」
他看了一眼谢擎,再转向阿七,「老……谢先生跟我同样在意一个人,所以,阿七,为此谢先生也不会对我不利,你不必担心。但是,除非那个人自己愿意,否则我不会对你说出他的任何资讯。我不会做出任何……是的,任何,违背那人意志的事情。因为我实在非常……在乎他。你能谅解,是吗?
「无论如何,情况在掌控下,没有任何私下的交易,老实说,他所做的一切……」单飞指着谢擎,神情是愤懑的,「是为了……我好,虽然……我还是无法……我讨厌他。」
「相当好,」谢擎接口,「这正是我能想像的智商和情商。」
阿七思索地看着那两个怪人,神色郁闷。「好吧……那么,我们的支票什么时候能够兑现?」最后,他问。
「在他能够学会的时候。」谢擎看了看单飞,道。
「那么,」阿七两手抱胸,看着单飞,「你要提高效率。」
「相信我,」单飞耸了耸肩,「我比你们每一个都想回去。我恨不得飞回去!」他转身走向门外,「意粉,是吗?」
「我猜是海鲜的。」阿七嘀咕着随后走了出来,「你知道,无论是什么情况,」他挑了挑眉毛,诱惑地对单飞悄声道:「我都能接受。在你之前,我的一个人跟他的主顾发生了点什么;另一个人,带着杀手私奔了。你看,我接受得很好。」
他看着石化的单飞,「他们统统都是男人。」最后,他补充道。
单飞坚持保持石化的状态,这使得阿七很无奈。
「喂!」将手在单飞的眼前晃了晃,阿七问:「说话啊,想什么呢?」
「我在想,」单飞摇了摇头,又眨了眨眼,「我应该换个老板了……」他诚恳地说。到目前为止他已经足够标新立异了,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都实在无法承受更猛烈的冲击。
「嘿,老实说,」阿七叹息着,「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只不过我从前真的没得到过一点消息,谢擎有私生女……」
私生女?单飞扬了扬眉毛,看起来阿七的接受能力还不算高。兜里突然的震动打断了他的评论,单飞向阿七摆了摆手,然后掏出手机。
速归!
只有两个字。
阿七注意到单飞得面色骤然转为苍白,身子似乎有些摇晃。他唯一会做的动作就是一遍遍地拨打那个号码,然而电话的那端却始终无人接听。
「该死的!怎么不接电话!」
☆☆☆
谢擎在饮茶,这是个很陶冶性情的爱好。
现在他需要陶冶性情,尤其在每他的视线接触到客厅里的「杂物」时。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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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擎放下茶杯,有些恼火地看向门口。一个面色苍白,眼中燃着怒火的单飞正大步走进来。
「你把他怎样了?!混蛋!」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单飞从肋下抽出枪来,「是你这混蛋!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对你还抱有一丝希望,我以为你多少还有点人性……是我的错!」他几近语无伦。
「天麟出事了?!」从破碎的言语中,谢擎唯一能拼凑出的只有这个资讯!他猛地站起身,「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厉声道,完全无视单飞手中那把子弹上膛的手枪,疾步走过去,「谁给你的消息?现在情况怎样?!」
「你还装蒜!」单飞狂怒道:「他少一根头发,我剐了你!」
「冷静!」阿七抬手盖在了单飞的枪上,「现在谢先生在我们掌控中,无论什么,我相信都可以解决。」

「如果我想做什么,」谢擎冷哼了一声,「那晚我只要不送药给你就好。」
「不是你?」单飞迷乱地摇头,「那会是谁?只有你知道他在,只有你……」
「到底怎么回事?我需要更明确的描述。」谢擎不耐烦地道。
「他发短信让我立刻回去,我打电话给他,但是没人接听。」
「他当然不能接你的电话。你打电话给他有什么用?」
「乖,这么危险的东西,我替你收着。」阿七忙趁着迷乱的空档,将单飞手中的枪接了过去。
「我必须立刻回香港!」单飞蓦地注意到了阿七的存在,咆哮道。
「没问题。」阿七立刻道:「你冷静一下,我去订机票。」
「我想包机更有效率。」谢擎插口道:「以谢家的名义。」
「好主意。」阿七在消失之前道。
「他只要接通电话,让我知道他没事也好!」单飞混乱地说,恨自己不能飞回香港,「妈的,我为什么要跟你来这该死的日本!不是你又能是谁?」
「你闭嘴!」谢擎蓦地大怒道:「首先要弄明白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像个废人一样崩溃!」
单飞愤怒地抬起头,看着谢擎,「我没有崩溃!我只是……很愤怒!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居然不在他身边。」他的声音渐低沉,整个人颓然靠在门框上。「……不能立刻赶到他身边。」
谢擎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又张开,「天麟不会有任何事,」他的声音甚至是柔和的,「因为你和我都不会允许。」
「在千里之外?」单飞苦笑道:「我们期待神迹?」他不能够,谢擎也不能够。他们甚至都不能委托一个人去看一眼。
多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只会令谢天麟境更危险,更艰难。
「我们制造神迹。」
谢擎的声音冷酷而坚定,他让单飞回忆起了什么。是的,谢擎,他偶尔是一个紧张的、暴躁的父亲,但多数时间他是一个帝王,黑暗的帝王。
「我们需要一个着手点。」谢擎的镇定无形中平复了一定的焦虑,它让单飞的情绪转移到了另一端,「在没有你的人和我的人插手的情况下,我们首先……应该得到点情报。现在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谁干的。」单飞沉思着说。「我想,我应该能做点什么。」
谢擎保持沉默,他并不想打断单飞的思绪,仅仅是看着他,带着点欣赏的意味。多数时间,单飞能控制局面――如果他不是紧张到死的话。
单飞再一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得利披萨?对,我要一份,海鲜至尊,十二寸,福悦居七楼B座十二。十分钟送到,是吗?好。」
他挂断了电话,转向谢擎,「我每天都给他订餐,你知道,他现在自己不能做这些。十分钟之后我会打电话确认,这样多少我们会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看起来怎样。」
「可行。」谢擎精简地评价道。
再一的震动令单飞手脚发颤,但是号码告诉他那是阿七,「喂?」他接通了电话,声音明显不悦。
「坐车来机场吧,飞机的事情已经商定。你们过来立刻就能起飞。」阿七并没有耽误他太长时间,利索地交待完毕,「路上注意安全。」最后,他补充道。
「可以出发。」谢擎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的部分对话,在单飞刚刚挂机的时候立刻道:「我没什么需要收拾。我想你也是。」
确实,能有什么比谢天麟更重要?
☆☆☆
在因乘坐飞机不得不关闭手机之前,几近抓狂的单飞终于收到了回音。有人接下了披萨,并且付了款。
气氛看起来一片祥和,除了一件事……那是个女人。

女人!谢擎与单飞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单飞迷惑地道:「我家不可能有女人。」
「四个小时之后我们就会知道。」谢擎冷冰冰地回答:「放松。」
「放松?!」单飞叫道:「我怎么能!那是我的爱人!」
「我听说了,」谢擎的声音里也带上了薄怒,「而二十年前他就已经是我的一切了!」
「你的一切?」单飞激怒地道:「所以你就让他生不如死了?」
「该死的!让他陷入今天的险境的是你!」谢擎大怒,「如果在我身边,他至少还安全!」
「确实这是我的错!」单飞一片混乱,「你有理由为此对我发火。」他沉声道:「但是,你没给过他一点安全感!」
「我当然有!」谢擎已经濒临狂怒,「我本来能,直到你带走了我身边的所有人!」
「是你赶走了他!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就那么残忍地对待他!」当涉及到谢天麟的时候,单飞永远也无法冷静。「你已经把他害得很惨了,难道还不足够?!」
谢擎转过身,望着舷窗外的天空,长久地沉默。「……我知道。」他轻声道:「所以我想把最好的给他……他唯一、真正想要的。那就是你。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需要我。」
单飞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轻轻地拍了拍谢擎的肩头。
「所以,」保持沉默的阿七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插嘴的空档,「能够冷静下来分析现在的局面了吗?」
两人齐齐地瞪视他。
「咳!我发誓,我不会做出任何可能伤害到谢天麟的事。」阿七举起两手,「我在这里,你们不可能期望我假装自己是张桌子吧?」
「你……看起来并不惊讶。」谢擎玩味地说。
「惊讶?为什么?」阿七反问:「不就是一个据说死了的人还活着,并且成为了阿飞的心上人吗?有什么奇怪?」
「嗯……他经历过更多。」单飞插口解释给谢擎,「就像雇主与保镳的恋情,杀手跟保镳私奔什么的,那些都发生在他的公司。现在我们可以回到正题了?」
「你们有什么女性的敌人?」阿七皱着眉头道。
「没有。」
「很多。」
单飞跟谢擎同时道。
「见鬼的,你!」单飞愤怒地对谢擎道。
「但是我的敌人要么死了,要么……就已经被卖到海外的……色情行业集团了。绝对不知道天麟的存在,更不知道他的地方。那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谢擎不太情愿地说。「更何况他们以为……所有人都以为我……不在乎天麟。
「如果他们要对付,也应该对付我的小儿子,那个刚出生一个月的私生子。他才是谢氏未来的继承人。」
单飞怒视着谢擎,但不想在这个时候为了不相干的事情跟他争论。
「那么……单飞,你有什么失去理智的迷恋者吗?」阿七迟疑着问。
「见鬼!」单飞不自在地道:「近来我没去招惹任何人!拜托!天麟……呃……他会砍死我!」面对着谢擎质疑的目光,他气愤难平。
「不,他不会。」谢擎摇摇头,「毒药比较符合他的品味。」
「嘿!」单飞道。

「Stop,please。」阿七再插嘴,「那么有可能是谢天麟自己化妆成女人吗?」
「他为什么那么做?!」单飞反问。
「……看来,我们遗漏了什么。」阿七耸了耸肩。
「不能更同意。」谢擎冷笑道。
「够了,我们要的是一个结果,而不是内讧!」阿七皱眉道。
「同意。」另外两个焦躁不安的人点头赞同。
「下一个可能……」
旅程并没有显得太漫长,三人在斗争般的讨论中度过了这段煎熬,然后,毫无头绪地走下舷梯。
单飞在汽车驶离机场的同时打开了手机,然后,跳出一条令他几乎发疯的资讯。
白痴,为什么打电话?你知道我不能接听!
「他……看起来没事。」单飞结结巴巴地道。
「到你家确认了再说。」谢擎板着脸,回答。
「好!」单飞暗暗地磨牙――谢天麟,你最好有点好理由,否则!
☆☆☆
防盗门是完好的,房门也是完好的。
单飞慢慢地走进客厅。
那个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悠闲地看着报纸。额前的碎发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精致的侧面剪影优美至极。
「你这该死的黑社会!」单飞纵身扑了过去,完全不能控制!「你怎么敢!」
被压倒在地毯上的时候,谢天麟短暂地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投入到了单飞发起的一场唇舌的角逐中,并且,加了它。
「我恨你!」单飞稍抬起身,面对着爱人悄声道。
「我喜欢你恨我的方式。」谢天麟扬了扬眉毛,激吻至艳红的唇扬起了一个诱人的角度。
防盗门还没有关闭,但它可以等。
「为什么要吓我?」冗长而热烈的吻安抚了单飞的思念,但却撩起了另外一种骚动。那可并不适合在门口进行,尤其在敞开的门前。单飞稍稍抬起上身,轻声问道。紧紧地拥抱着谢天麟的身躯仍然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该死的,我心脏病都要发了!」
「吓你?」谢天麟迷惑地道。
「发了条要命的短信,又不接我电话!」单飞恶狠狠地道:「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他用最邪恶的目光看着谢天麟,就好像看着一只小白兔。
「你有什么宗教信仰?」谢天麟抬眼看了看,忽地问道。
「嗯?」这可不是单飞预料的回答。
「如果没有,现在最好选择一个,然后祈祷。」笑意在谢天麟的眼中慢慢地扩大。
「老天!」单飞如有所悟地惊叫道:「你下厨了?」

「不!」谢天麟摇了摇头,「家里来了……嗯……客人。」
客人?
单飞已经有所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他缓慢地抬起头。
God bless me!
F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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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郑芳芳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口……躺在地毯上缠绵的这一对。
「咳,老妈。」单飞干巴巴地道,僵硬得无法动弹。「你……你怎么来了?」
「嗨,儿子。」单郑芳芳晃了晃手中的购物袋,「不欢迎吗?!我是来帮忙填充你那空荡荡的冰箱的。还有午餐,你打算在地上吃么?」
「不,我选择餐桌。」单飞嘀咕着爬起来,顺便拉起了谢天麟,像个小犯人一样立在客厅。
「帮我把东西放好,你们才有饭吃。」单郑芳芳熟门熟路地向厨房走去,随意地吩咐道。
「怎么回事?」单飞悄悄地对谢天麟做口型道,从谢天麟相对自然的神态嗅到了一丝什么味道。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冲凉。打回给你时,你关机。」谢天麟耸了耸肩,「不过,我可不希望它听起来太合理。」他诱惑地微笑道。
「该死,我不是在说这个!」单飞呻吟了一声,现在可不是动情的好时候,「我是说她。」他向老妈的背影扬了扬下巴。
「她对我们家很熟,」谢天麟无辜地回答:「那是因为她昨晚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夜。如果你肯联想一 下,那么就会知道为什么会收到那条短信。」
「老天!」单飞傻掉了。
不对,或者是他们,或者是我,必定有谁疯了。
让他从疯与不疯的挣扎中醒来的,是手机的疯狂震动。这时他才想起,谢擎为免让谢天麟看到自己,所以此刻还在楼下等候消息。
单飞已经完全彻底地把他忘记了。
「你妈妈上楼了!」电话的那一端,谢擎的惊恐程度不亚于单飞。
「我知道。」单飞麻木地道:「她还买了好多……哦,是意粉和佐料。」
谢天麟和单郑芳芳正说笑着把这些东西塞进冰箱。
幻觉?
「什么?!那……那我儿子呢?他还好吗?」
「很好。非常好。」
「跟你妈妈在一个空间?」
「对,还有对话,」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妈在夸我……你听到了吗?她说『你不用担心,单家有非常好的厨艺基因,小飞一定能很快学会。他爸爸就是这样的……打扫房间?不用担心,小飞……』我想,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我的身世。」
沉默,沉默……
「我一直都在猜测,为什么一个女人能做到令堂这样的位置,」谢擎评价说:「看起来她确实有过人之。」
「过人之。」单飞麻木地重复。

「那么,」谢擎的声音恢复到了一贯的冷硬,「你要记住,回到香港之后,我依旧会谨守我的游戏规则。谢天麟已经死了,那么就只能以死人的形态,出现在任何一个曾经见过他的人面前。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玷污谢家的声誉。」
「该死的,我知道!」单飞抽不出更多的精神来应付这个。
「不过如果……」谢擎匆忙地补充,「他旧日的伤病发作,打我的电话……只要别叫他知道。」
「我不会的。」单飞承诺道:「我比你更希望他能切断旧日的一切。只要他不参与,那我将永远在你跟叶利之间保持中立。你明白。」
「很好,」谢擎沉声说:「非常好。」
☆☆☆
「老妈……嗯……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单飞在送走单郑芳芳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那是因为谢天麟不能出门。
「什么?」单郑芳芳扬眉道:「因为你们在地毯上叠罗汉?」她笑吟吟地说:「我记得你已经成年好几周年了,跟喜欢的人在自己家做点什么,我这当妈的不需要大惊小怪了,是吗?」她故作姿态地想了想,「嗯……如果实在要说,那么你应该把门锁好。」
「老妈!」单飞怒道。
「什么?」单郑芳芳象征性地在军飞的头上拍了一下。
「傻小子,好好对待天麟。」她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单飞的头发,「在你家里忽然见到他,我也很吃了一惊。不过随后我发现,他为了你这个混球付出的和失去的简直无法计量……虽然我的儿子真的很出色,但我想不会有另一个人肯为你付出这么多,失去这么多也无怨无尤。
「既然你肯放弃一切来喜欢他,就别亏待他,令他伤心难过最后痛的是你自己,知道吗?」
「老妈,你太唠叨啦。」单飞笑嘻嘻地道,面上流动着一抹无法形容的神采,「你是最后一个学会这么看待他的人。」
――燃烧番外・保镳生涯 完
(written by 草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