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江山更爱美男
卷一 凤天国
话说自从女娲补天造人之后,人类从原始的群居部落渐渐进化到现代的文明社会,一个个国家从诞生到强盛,到衰落,到灭亡,时代在变迁,人类世界在发展,但是在辽阔而遥远的大地上,有些地方却没有从母系氏族转变为男性统治的社会模式,而是一直延续着女尊男卑的习俗,世代衍下去,形成了名副其实的女儿国……
凤天国—就是这样一个独特而神奇的国家!
她从古到今,一直遵循着女尊男卑的思想,全国上下,皆以女性为贵,男人地位比女人低,家族中的当权人通常都是女性。国家也由女性统治,君主尊号为皇帝,也称女皇。
女皇生下的女孩尊称为公主,男孩则尊称为皇子,但只有公主才拥有绝对的皇位继承权。
凤天国因为在地理位置上得天独厚,四季分明,土地肥沃,山川湖泊遍布、矿产资源丰富,再加上她的历史上出过不少英明睿智,励精图治,敢于大胆改革创新的明君,所以这个古老的国度历经百年不衰,民间民风开放,文坛百齐放,国民安居乐业,国家昌盛荣……
小公主
凤天宣元十五年
京师安洛城皇宫园
“公主……不行啊,不能再玩了,太傅已经来了。”负责服侍公主的一群宫女追着前边一个粉妆玉雕的小人儿跑地上气不接下气。
被唤为公主的小人儿边跑边扯着可爱的菱形小嘴嘟嚷,“不去不去,我才不要去御书房,读书一点儿也不好玩。”
凤天国第十九代皇室唯一的公主――年仅五岁的凌珑,一天的逃课生涯又开始了。
“今天的新太傅是摄政王,求求公主不要再任性,否则奴婢们性命难保。”领头的宫女几乎要哭了出来,小公主从小好动,前阵子更是迷上了练武,虽然什么都没学好只会了一些轻功皮毛,但也够苦了这帮服侍她的宫女奴才们,追地汗流夹背。
“哦?摄政王很凶的吗?她也喜欢砍人的头?象皇奶奶一样?”凌珑歪着脑袋回头问,小短腿却一刻也没缓下来,“可是,不是只有皇帝才有生杀大权吗?”灵动慧黠的水盈大眼闪啊闪,闪过淡淡的不快,老实说她挺不喜欢威严的太上皇,每见面都板起脸来教训她。如果新太傅也是这个样子,那她更不要去上课了。
“现在摄政王的权力可大了,命令跟圣旨一样有效哦。” 她的贴身宫女星珠老实回答。
凌珑的母亲安盛女皇自小体弱多病,登基以后经常卧病在床,不得已,在三年前将北定侯董千纤封为摄政王,代女皇理大部分朝政。由于女皇的病情时好时坏,摄政王的辅助之位就一直做到了今天。
“求求公主不要再跑了,去晚了就不得了了,今天可是摄政王上的第一堂课呢。”星珠苦苦哀告,求救无门。凌珑是凤天国唯一的公主,自然也是未来皇位的继承人,肩负治国重担,但她却生性顽皮,不肯乖乖学习,至今已经气走了九位老师。女皇就是因为这样才恳请学富五车的摄政王兼任帝师,希望治国有方的摄政王同样有办法教导任性爱玩的小公主。
“哼,不去不去,我要到较场看纪将军射箭去。”纪将军是八百万禁军的教头,武状元出身,功夫极好。
凌珑不喜欢念书,却特别喜欢武枪弄棒,打从她那两条小萝卜腿能自己跑路开始,就到拜师学艺,现在几乎所有大内高手都已经是她的师傅了,她还嫌不够,想拜师拜到宫外去。
“不可以啊……”宫女们大吃一惊,有几个已经吓地坐倒在地,小公主无法无天,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真给她逃课逃到较场去,女皇怪罪下来,宫女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用。
凌珑故意在熟悉的回廊亭台上左绕右拐兜圈子,想摆脱身后的跟屁虫。宫女们被她绕得头昏眼,七荤八素,眼看就要跟丢了,凌珑得意地回头作鬼脸,身子却直直撞上了一堵肉墙。
“又顽皮了?”清朗悦耳,温熙如春风的声音从她头顶飘过,虽然带着责备的意味却仍使人听地心旷神怡。
凌珑转头一瞧,眼前立着一位容貌俊秀,气质高贵优雅的小小少年,作怪的鬼脸马上耷拉下来,二话不说转身就想从他旁边溜过去。
少年岂容她再逃,伸手一把将她抓住。
“ 方竹表哥――” 凌珑一跺脚,撒娇地叫道:“你就当作没看见我嘛,御书房那种地方太闷啦,珑儿不喜欢不喜欢去啦。”
十岁的凌方竹,是女皇的弟弟,二皇子的独生爱子。在他年纪还很小的时候,皇子夫妇双双染病去世,太上皇看他可怜,便将他接到宫中给凌珑做伴,两人自小青梅竹马,感情极。
因为从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使凌方竹比同龄人早熟了很多。他入宫的时候,凌珑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他却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地被这个漂亮可爱得不象话的小娃娃吸引住了,一颗心从此沦陷,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怜爱的感觉也越来越,无法自拨。
凌珑在他的眼里,是这世上唯一。
凌珑的母亲安盛女皇由于体弱多病,只与皇后生了凌珑一个子嗣,没有兄弟姐妹的孩子一般比较孤单加上凌珑的生父周皇后早逝女皇又忙于朝政,长年卧病,无法给凌珑过多的关爱,而太上皇年事已高,性情又过于严谨,婆孙俩并不亲近。凌方竹怜她虽贵为公主,却跟自己同样孤独寂寞,因此自觉地肩负起照顾她日常起居的重任。
但因为凌珑的种种顽皮捣蛋,在凌方竹看来都是情有可原的,再加上皇宫中所有人的溺爱和纵容,不知不觉中造成了凌珑任性叛逆的性格。
“乖――”凌方竹搂着她蹲下来,视线与她平齐,“今天是新太傅第一天来上课,你多少给点面子,也许新太傅是个有趣的人。”
“那,她会陪我玩,不会强迫我念书么?”凌珑天真地仰起小脑袋问,清脆软软的童音含着浓浓的稚气。
以往那九个太傅一个比一个古板,真是无趣极了!
“这个么……?”凌方竹有些为难地蹙了蹙眉,不确定地道:“新太傅学问很好,是凤天第一才女,也许…也许她有方法让你喜欢读书。”
“讨厌啦!我才不要读书!”乖乖象木头一样坐在御书房读书,对活泼好动的凌珑来说确实是种折磨。
知她性子的凌方竹轻抚她乌黑如缎的长发,好脾气地道:“就当是我求你,陪表哥一起上御书房好吗?”他好听的声音里有股哀求的味道,温柔的眸子有抹凌珑从来不懂的忧愁。
讨厌,又来这招?凌珑咬唇没辙了,每当他这样温柔地哀求她的时候,她就没有办法狠下心来拒绝,这当然也不例外。
“不好,我不要陪你,你自己把文章学地棒棒地就好啦,干嘛非要拉上我……“凌珑把头摇得象拨浪鼓,粉嫩的小嘴唇一开一合,喋喋不休,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
凌方竹暗笑不语,牵着她的小手朝御书房走去。
************************************************************
番外
因为凤天国是作者虚构出来的国家,所以先对这个国家的大致情况作个简单的介绍。
根据凤天国的律法,女皇通常会在驾崩之前钦定皇位的继承人,嫡出长公主虽然是第一顺序的皇位继承人选,但凤天皇室为了保证千秋基业的荣昌盛,注重挑选品德才能杰出的公主为储君,所以历届的女皇都不一定是长公主。失去继承权的其他公主在成年后均受封王爵,婚后要搬离皇宫,到自己的封地居住。皇宫中会保留公主从小居住的寝宫,供公主回宫省亲时暂住。
皇子的身份虽然比普通人尊贵,但在皇室中没有任何权力和地位,成年后也不能封王。婚后要搬到宫外的皇子府居住,宫里也不再保留皇子的寝宫,皇子若回皇宫当天就得离开,除非女皇恩准留宿。
在婚姻制度上,民间女娶男嫁,生下的孩子皆从母性。一女可以娶多夫,男人却不允许三妻四妾 只能从一而终。
民间女子的原配均称为“君郎”,侧室统称为“郎”,若娶的郎不止一位,则按入门的顺序称呼为二郎,三郎,依类推。
享有王侯爵位的女子包括公主的正室称为“郡郎”,侧室统称为“侍郎”。
女皇后宫拥有众多男妃,分正宫和侧宫,正宫也称东宫,入主东宫的只能有一位,尊称为 “皇后”,皇后统御后宫,夫仪天下,地位至高无上。
皇后以下的男妃都统称为“侍君”,划分成许多等级,地位仅皇后的是西宫贵侍君、正一品;南宫德侍君,从一品;接下来是淑、贤、玉、容、惠、文五名侍君,皆属正二品;再下来是昭仪、昭林各设十名;才人、丽人各设二十名,级从二品下依类推。
女皇或立为储君的公主从十岁开始,每隔三年在官宦之家的公子当中选秀,中选的秀男入宫封为最低一级的“丽人”,分派管理宫中各种杂务,日后若蒙女皇垂青宠幸,再另行加封。
未受封的男子地位低下,只能被叫做侍宠,民间俗称男宠。
已婚的男子若有不贞的行为,其娘子可无条件休弃,甚至告其通奸罪,由官府判监禁,情节严重的还可淹猪笼的死刑;婚前不贞的男子则名声尽丧,家人跟着蒙羞,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更不会再有好人家肯下聘。
另外,凤天国为了充分保护女性,特别针对男人的生理特性定下严苛律法,如果男子胆敢有侵犯女性的行为,不但要受尽酷刑还得被五马分尸或凌迟死,死后还不得安宁,尸首无法安葬,只能暴尸荒野让野兽秃鹰叼食,他的家乡和生前居所还要竖立淫贱碑,受尽万人唾骂。
在官阶制度上,皇室宗亲皆封为王,属正一品;王下设爵,共有侯、伯、男、子四个等级,侯爵属从一品,伯爵二品,男爵从二品,子爵正三品;
王爵之下为百官,相国为百官之首,一品官;相国下分左右丞相,帮助相国治事,属二品官;丞相之下是统领六部的尚书令,从二品;六部分别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各部长官称尚书,正三品;其它各官不一一细表。
凤天国原本不允许男性当官,但后来为了广纳贤能,由第十六代女皇力行改革,废除旧法,破例让男人参加文武科举,考中三甲可入朝为官。但男性官员地位普遍都比女性官员低,多为武官,晋升也很困难,除非他有特别突出的才华和贡献或受女皇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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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 主] Posted:26-5-15 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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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卷一惩戒
御书房内,早已端坐着一名身穿官服的女子。她年届三旬,容貌极美,只是眼神过于凌厉,眉宇间蕴含着慑人的威仪。
她――就是摄政王董千纤。
她自小就是闻名京师的才女,十八岁考中状元,二十五岁官拜右丞相,三十岁受封北定侯爵,如今更成为凤天国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人可及。
这――也是凌珑第一见到摄政王。
“参见摄政王。”见到公主进殿,董千纤居然仍坐得四平八稳,丝毫没有起身参拜的意思,凌方竹只得先行叩礼。
“公主殿下迟到了二个时辰,是否可以给臣一个合理的解释。”董千纤忽然眸光一沉,寒声质问,美丽的脸庞上毫无表情。
凌珑第一碰到如此严厉的老师,吓一跳,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凌方竹忙施礼代答:“公主殿下凤体微恙,今早起身晚了……”
“我没有问你,你插什么话?”董千纤厉声打断凌方竹,向他射去不屑又冰冷的光芒, “身为公主殿下的伴读,不好好督促公主学习,一天到晚只会帮着欺上瞒下,公主就是给你们这些奴才教坏了。”
“方竹表哥才不是奴才,何况,也没有人教坏我,是我自己不喜欢读书啦。”凌珑容不得别人侮辱凌方竹,马上反驳。
这个新太傅真是岂有此理,根本没有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嘛!
董千纤凤眼迷成危险的弧度,上下打量她,“传闻公主刁蛮任性,肆意妄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殿下身为皇室唯一的公主,如果不学好,将来如何继承大统?皇上既然托付重任,臣当不负皇恩,从今日起,臣会对公主严加管束,即使公主对臣不满,臣也无怨无悔,死而后己。”
她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堆,年幼的凌珑根本听不明白,只知道眼前这个新太傅不比从前那些唯唯诺诺的太傅们,只怕不太好唬弄。
“来人啦,戒法侍侯!”董千纤发表长篇大论后,忽然一声断喝,将凌珑神游的魂魄震了回来。
“自古严师出高徒,臣为了教出一代名君,不得不效法先人。公主,你今日故意迟到二个时辰,是为不尊师重道的恶劣行为,故臣决定对公主殿下略施薄惩,以警效尤。”
略施薄惩,以警效尤?凌珑根本听不懂这些复杂的字句,瞪着茫然大眼与董千纤对视。
一票服侍公主的奴才们却吓坏了,“扑通、扑通”跪了一地,齐声叫道:“王爷――此举万万不可啊!公主乃千金之躯,打不得啊……”
什么?要打我?凌珑这下可听明白了,跳起来骂道:“你好大狗胆,竟敢打我?”
身为皇家公主,从小到大谁敢对她不敬?而且因为她是唯一的王位继承人,人又长地极度漂亮可爱,人人都把她当宝,宠她简直宠上了天,即使对她最严厉的太上皇平时也不舍地动她一根毫毛,除非她实在太顽皮捣蛋,才会小小地惩罚一下,所谓惩罚也只是将她禁足一头半个月不许出寝宫一步而已。如今摄政王竟然想要打她,真是匪夷所思,破天荒第一遭。
凌珑气地七窍生烟,脚尖一点窜上书案,短肥小指头直直戳到董千纤鼻尖上,“你敢,我告到母皇哪儿去,叫她革你的职。”
董千纤皱眉,这个公主真不是普通的野,勉强压下心底涌上来的厌恶,好整以暇地抽出一方金光闪闪的令牌,举在凌珑眼前,“看清楚了,这是皇上御赐的金牌,为的就是怕公主不服臣的管教,所以赐臣特权,可以任意置公主。”
“什么?”凌珑如遭雷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耳,一向最疼自己的母皇竟然会狠心让人打她?不可能!决对不可能的!
凌方竹略一细想,已明白女皇的用意,凌珑确实太过任性顽皮了,为了凤天国将来不至于有个昏庸的皇帝,只好狠下心来管教。
女皇此举可谓用心良苦,只是……敏感的凌方竹却隐隐觉得,这个摄政王并非真心对公主好。
他上前将愣怔的凌珑从书案抱下来,单膝跪下对董千纤郎声道:“请王爷息怒,公主虽然顽皮,但毕竟年幼不懂事,求王爷看在女皇和太上皇的面上,饶过公主这一回。公主细皮嫩肉,根本经不起打,如果王爷一定要惩戒,就请让我代公主受罚吧。”
“方竹表哥――你疯了么,干嘛讨打?又不关你的事!”凌珑急忙拉他,凌方竹却不为所动。
“哼――你要代为受罚么?”董千纤斜眼看他,脸上表情高莫测。
“好,来人啊,把这不称职的伴读拖下去,戒惩手掌二十下。”她岂会真的打凌珑,公主毕竟是皇宫里的宝贝,即使女皇有给她这个特权,太上皇也不会饶了她。所以,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算计好的了,要给凌珑下马威,惩戒她不如惩戒她身边的人,这就是所谓的杀鸡给猴看。
“不可以!不能打他,要打打我好了!”看见侍卫冲上前按住凌方竹,凌珑这下才知道董千纤是来真的了,凌方竹在她心里比任何人都重要,怎么能让他代受惩罚?
她想挡在凌方竹面前,却被董千纤示意奴才将她拉开一旁。
木制的戒尺顷刻“劈劈啪啪”毫不留情地打在凌方竹双手手掌上,一下一下好象打在了凌珑的心房上,她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平生第一尝到了害怕和心痛的滋味。
“哇……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住手住手,我乖乖听话就是了,太师傅,求求你不要再打他了,哇哇……”
双掌不一会就红肿起来,凌方竹痛得冷汗直流,拼命咬紧牙关忍着不叫出声。
当他看见生性倔强,从不轻易流眼泪的凌珑为了他哭地那样伤心不禁又是心痛又是感动,只觉什么都值得了,为了她,就是要他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二十下打完,凌珑挣脱钳制扑到凌方竹面前,见他白皙修长的双手被打地皮开肉绽,又红又肿惨不忍睹,更是哭地肝肠寸断,“痛不……痛?都……是我……不……好,害你……害你被打,对……不起……呜呜呜……”
她泣不成声,边哭边捧着他的手,鼓起腮梆子拼命地吹,凌方竹若非掌心痛地厉害,早就被她稚气的举动逗笑,心中却暖暖地,柔声道:“别哭了,我没事儿的,一点儿也不痛,你别再哭了,好吗?”
看她娇美可爱的小脸蛋上泪痕交错,只觉心如刀割,忍不住想抱她安慰她,不料却碰到双手的伤口,痛地他两眼发黑,差点没昏了过去。
意识到自己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再拥抱她,拉她的小手,心中不禁一阵难过,其实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啊!
“我……以后……再也不淘气了,我会……好好读书……呜呜……”
董千纤这一招实在高明,凌珑的性格是吃软不吃硬,如果真的打了她,她只会更加愤怒和顽抗,但是打了她心中最在乎的人,却犹如点中了她的死穴,令她心生畏惧,乖乖就范。
从此以后,凌珑果然再也不敢逃课,乖乖地读起书来。幸亏她天资聪慧,恶补学问一点也不困难,别人要用十天时间才弄懂的知识,她一天便能掌握了。
不过,她在课堂上虽然乖地象只猫,下了课却又马上生龙活虎起来,把个皇宫搞得比以前更加乌烟瘴气、鸡飞狗走,仿佛她在课堂上受的鸟气,都要在课堂外恶补回来似的。
可惜,她这种无忧无虑、快乐似神仙的日子,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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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Posted:26-5-15 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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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傀儡小皇帝
宣元十八年,凌珑的母亲安盛女皇一病不起,翌年驾崩。
三个月后,凤天皇室唯一的公主,年仅九岁的凌珑登基,改国号为圣元。
因女皇尚未成年,所以仍由摄政王监国辅助。
************ *************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啊……啊哈――”
随着礼朝官威严洪亮的声音,高高坐在九凤椅上的凌珑忍不住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每天天没亮就得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真是痛苦啊!
虽然登基已经快一年了,但凌珑仍是很不适应,做皇帝不比当公主的时候,不但无法再玩耍胡闹,连睡眠的时间也被残忍地压挤,再加上那些永远看不完的奏章文书,弄不明的文缛节简直折磨地她想发狂。[size=5]
听到她浑没形象的哈欠声,殿上的文武百官都忍不住暗摇其头,江山交给这么个年幼又不懂事的小皇帝,还真是令人担忧啊!
六十开外已是三朝元老的左丞相安芷如排众而出,朗声道:“臣有事启奏。”
“啊……唔――说吧!”勉强压下不知是第一百零几个哈欠,凌珑努力睁大眼睛盯着神采熠熠的老丞相。
唉――老人家精神真好啊!人老了就是占便宜,早睡早起根本没问题……唉――凤床!凤床!朕好想念朕的凤床哦!这到底是哪个祖宗定下的规矩?简直是糟蹋儿童嘛!将来一定要想法子把早朝的时辰挪到日上三杆以后,嘿嘿……
“陛下――”
正兀自想得开心,端坐于皇位左下侧的摄政王忽然拔高了音量,“请问陛下认为安丞相的提议如何?”
啥――?
凌珑回神,惊出一身冷汗,方才安芷如的激昂陈词,她可是半句也没听进去!
灵机一动,赶忙清清喉咙,对董千纤扯一个温顺可爱笑容,“那――王爷以为如何呢?”
董千纤瞥她一眼,冷冷道:“请陛下准奏吧!”
那一眼,竟充满了讥讽和鄙夷!
凌珑的心被微微地刺了一下,摄政王不喜欢她!这是她从五岁开始就知道的了,可是在这威严雄壮的金銮殿上,凤天国满朝文武百官面前,这样的眼神还是令凌珑难受了。
先皇临终,曾将凌珑郑重地托付给董千纤照顾,可惜一年过去,无论凌珑怎么努力,仍是无法获得她的半点关爱和认同。
有些丧气地收回了笑脸,凌珑重新打起精神来听政。
左丞相领旨退下,户部尚书夏洁莲接着出列启奏:“先皇仁德,已经三年未曾增加税赋,但去年西灵河泛滥,国库拨银赈灾后极为空虚。所幸我国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臣认为,应该在秋后增加税收,以充实国库 恳请皇上定夺。”
“要加税么……?”凌珑不自觉地刮了刮小鼻子,她虽然年幼,但也知道增加税赋是关乎到民生大计的事情,草率不得。
还没想好要如何应对,摄政王威冷的声音已经响彻大殿,“好,就按你说的办吧,可有拟定具体方案?”
“有,方案在此。” 夏洁莲大喜,急忙呈上奏折。
“等等――”凌珑忍不住脆声阻止,转头对摄政王道:“王爷――这增加税赋,兹事体大,朕以为不能草率决定。”
董千纤看也不看凌珑一眼,淡淡道:“国库空虚才是当务之急,本王早已经有意加税,请陛下以后不必再过问此事。”
言毕一甩袖,宣布退朝。
***********************
回到寝宫朝阳殿,凌珑一把抓下头上皇冠,用力掷于地上,“气死朕了,她根本不将朕放在眼里嘛!”
随后跟入的凌方竹急忙将皇冠拾起,交由宫女收下,“怎么了,谁惹你那么生气?”
“除了那个目中无人的摄政王外还能有谁?”凌珑气地满面通红,“你不知道,朕在朝廷上简直就是个摆设,什么都是摄政王说了算!那还要朕这个皇帝何用?!”
凌方竹身形僵了僵,一年来,凌珑发这样的火已经不止一了,轻叹口气柔声问道:“今日又发生什么事了?”
“户部奏请今秋加税,摄政王居然二话不说就准奏了。朕记得母皇生前多有教诲,百姓对税赋最是敏感,去年西灵河洪涝,今年才略有收成,本该让百姓安养生息,如今马上就加税,百姓一定怨声在道,这等动摇国体的大事,她居然叫朕不必过问!真真是气死朕了,这江山到底是她的还是朕的?!”
凌珑越说越气,忍不住袖袍一挥,将书案上所有奏折都扫到了地上,不解气,踏上一步狠踩两脚,“都是你摄政王批阅过的,朕看不看都是一样的啦!”
仍觉不解气,跳起来一推镂空饰物架,“哗哗啦啦”一大堆价值连城的古董玉器摔下来,砸得粉碎!
还是不解气,飞身跃起,一个螺旋踢,精美庞大的绣屏风轰然倒地,震耳欲聋。
看她猴子似地上窜下跳,凌方竹也不阻止,静静地任她发泄,直至她把主意打上了巨大的雕烛台,才慌忙上去抱紧她,“好了好了,难道你想将皇宫也烧了么?”
“朕已经受够了!”凌珑怒气未消,挣扎咆哮:“朕要罢黜摄政王!”
“珑儿――”凌方竹一把捂住她的口,压低了声音道:“不要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朕不管,当皇帝当地这般窝囊,有何意思?!”
“珑儿――”凌方竹痛心地喊,“先皇遗旨,在你成年之前,摄政王有权代管一切朝政,先皇一片苦心,你如何能辜负了?”
闻言,凌珑一下子泄了气,怏怏地将头埋入凌方竹温暖的胸膛之中,半响,幽幽低语道:“母皇不知道……她替珑儿,养了一只老虎呢!”[/color][/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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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 Posted:26-5-15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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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柳影
三年后春
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冰雪俱融,大地仿佛从沉睡中苏醒过来,草木萌发,春气弥漫,各种鲜第盛开,争艳斗丽,美不胜收。
“陛下,陛下,回来呀,这些补品,太上皇吩咐奴婢们一定要看着陛下吃下去的。”几名身穿五彩宫装的少女来来回回地奔跑在御园内,惊动了一群又一群在间穿梭飞舞,忙碌不休蝴蝶蜜蜂,更吓飞了林间忙着筑巢觅食,鸣叫玩耍的雀鸟,真是热闹非凡。
这皇宫内苑,猫捉老鼠的戏码经常性地上演,凌珑的轻功一年比一年好,宫女们也一年比一年追地辛苦,更何况,如今还多了一个小帮凶。
宫女们被前面一个眉目清秀,侍卫打扮的少年左右挡着去路,怎么也追不上女皇,累得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凌珑的贴身大宫女星珠骂道:“柳影,你到底是在帮我们追还是帮皇上逃?拜托你别再搅局,太上皇已经发下话来,皇上为国事操劳,最近又瘦了很多,今天非得让皇上吃下那些补品不可。”
柳影是凌珑十一岁生日时,摄政王董千纤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御前贴身侍卫。他比凌珑大了两岁,从小受过严格的训练,年纪虽轻,武功已经胜过许多大内一流高手。
“皇上不喜欢吃补品。”向来沉默寡言,跟在凌珑身边象影子似的柳影突然开口回敬。
星珠意外地张大了嘴,半响才回过神来,指着他嘲笑道:“呵――到底是你了解皇上还是我了解皇上?你才跟了皇上两年,我可是从皇上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侍侯着的了。”
柳影闭嘴不再说话,却不肯让出通道,争取时间助凌珑逃走。
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顽心不改的凌珑咯咯笑着,展开轻功纵身掠过凉亭前一大片圃。她身上华丽的宫纱迎风飞舞,曼妙的身姿配上她绝世的容颜,在半空中宛若仙子,煞是好看,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
不料凌珑正得意间,圃后面却突然出现一人,凌珑收势不及,眼看就要直直撞过去了,千钧一发之际,柳影快如闪电般跃上半空,抱着凌珑巧妙地避开那人,安然落地。
“好险!”凌珑拍拍胸脯对柳影笑道,“你又救了朕一,多亏有你呵。”
“奴才不敢。”柳影抱着凌珑有一刻的愣怔,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百救她了,凌珑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喜欢出状况的女皇,但是她的身子却永远那么娇小馨香,触手所及一片柔软……
啊――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柳影急忙放开凌珑,单膝下跪,“奴才该死,冒犯圣驾,求陛下恕罪。”身为卑微低贱的奴才,即使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碰触了女皇也是大不敬之举。
“快快起来吧,你何罪之有?朕不是说过这种情形下都赦你无罪吗?唉――”凌珑对这个死脑筋的贴身侍卫很没办法,两年来他救过她无数,却每都不忘要向她下跪请罪。
温和的笑声从方才出现的男子口中传来,“如果陛下少出点状况,柳侍卫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他一语双关,说得凌珑有些不好意思,扭身扑进他的怀里撒娇,“方竹表哥,你又笑话朕了。”
打从登基以后,凌珑只有在一个人面前,才会完全卸下帝王之尊,任性撒娇,这个人,当然就是凌方竹。
十八岁的凌方竹如今已长成一位俊朗儒雅的翩翩美少年,与娇俏柔美、秀丽绝伦的凌珑并肩而立,真是好一对赏心悦目的璧人儿。
环臂轻拥着凌珑,凌方竹但笑不语,却朝身后兀自呆楞的柳影投去意味长的一瞥。
[3 楼] Posted:26-5-15 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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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别扭
星珠见到凌方竹如见救星,忙不迭地迎上去,“皇子来得正好,快帮忙劝陛下吃了那些补品吧?否则奴婢们要受太上皇责罚了。”
凌方竹无奈地叹息,宫女们每搞不定女皇就找他帮忙,为了这他没少挨凌珑的怨。
“补品都放在凉亭那儿么?好,你们先退下吧,劝食的任务交给我。”
星珠如释重负,欢天喜地地率领宫女们退开,只剩下柳影站在原地,他是凌珑的御前贴身侍卫,平时必须寸步不离地保护着凌珑。
凌方竹温和地对他道:“你也退下吧,我跟陛下有些话说。”
柳影迟疑片刻,终于缓缓退到距离凌珑二十步之遥的地方。
等众人走远,凌方竹才拥着凌珑走回凉亭。
凌珑不依道:“方竹表哥――你又帮她们对付朕了?”
凌方竹失笑道:“对付你?谁敢?不怕掉脑袋也怕被你捉弄呀!我看你这段日子确实消瘦了些,真的该补一补。”
因为先皇体质不好,连累凌珑的身子骨也不够强壮,从小到大都是瘦瘦弱弱的,必须靠吃汤药补品才能健健康康地活到现在。
凌珑撅起小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朕最讨厌吃补品汤药了,从小吃到大,真的很腻耶。”
噘嘴的模样可爱之极,嘟起的双唇鲜艳欲滴,凌方竹呼吸顿窒,竟有一亲芳泽的冲动,赶忙吸两口气,强压下心头欲望。
“太上皇的一片苦心,你好歹吃一点,也让宫女们好交差。要不,我替你分担一些?”
“好啊!”凌珑双眸一亮,唇边勾出坏坏的笑,“不过,朕吃一碗,你吃三碗。”
凌方竹惊道:“这是那门子的规矩?!”
看看桌上那堆汤药补品,一阵反胃,苦笑道:“你当我是猪啊?”
“把我当猪的是太上皇啦!”凌珑不满地瞪眼,“你不答应的话朕就一口也不吃!”
凌方竹只好举白旗投降,小心翼翼地道:“那,我可不可以少吃一点?你一碗,我一碗?”
“不可以!”凌珑娇横地昂起头,“这是圣旨!谁叫你多管闲事?”
唉,怎么忘了凌珑是典型的“有仇必报型”?凌方竹后悔地锤足擂胸,真不该把这“劝食”的苦活儿往自个身上揽,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痛苦万状地把一匙又一匙的大补汤塞进牙缝,心想:“完了完了,今晚铁定流鼻血!不――是七窍流血,呜呼哀载才对!”
凌珑一脸的幸灾乐祸,笑嘻嘻地陪着他吃。
凌方竹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停下碗,轻声唤道:“珑儿――”
“嗯?”
“那个……秀男的画册,你就看看吧?”
凌珑的笑容霎时僵住,她慢慢抬起头来,“摄政王跟你说什么了?”
凌方竹眸光微微一暗,叹道:“按照祖律,你十岁那年就该选秀了,因着为先皇守孝,才耽搁了下来。但你登基已经四年,后宫一直虚空,刚好今年是三年一度的大选期,所以……”
“嗒“地一声,凌珑将玉瓷碗重重搁下,脸上笑容尽去,“所以怎样?你这是在劝我纳后宫么?”
凌方竹心头一痛,咬牙道:“摄政王的做法并没有错,你就依了吧。”
凌珑愕然,忍不住跳起来叫道:“秀男名单中并没有你,将来入主后宫的也不是你,这样,你也无所谓么?”
凌方竹浑身一震,碧玉汤匙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他呆呆耵着那些碎片,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原来今年开春,摄政王便按照律法,下达了全国禁婚令,要所有王公大臣及皇亲贵族将自家已到适婚年龄的男名册送入后宫选秀。
因为凌方竹没有双亲,不符合选秀的条件,所以秀男的名单中并没有他,但凌珑心中只有凌方竹一个人,别的男子根本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当场便把礼部呈上的秀男名册退了回去。
董千纤知道后勃然大怒,以为是凌方竹想入主后宫,在凌珑面前说了什么,于是命人将凌方竹传了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其实凌珑年纪尚轻,玩心又重,对男女之事极为懵懂,就算对凌方竹也是兄妹之情多过男女之意。
而早熟的凌方竹早已是情窦初开,饱受相思之苦了,但怕吓着凌珑,一直以来,他都极力压制着自己日益暴涨的爱欲,刻意与凌珑保持着距离,耐心地等待着她长大,从没有向凌珑表白过什么,更没想过要独宠后宫。
他自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对闲言碎语最是敏感,如今受了摄政王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心中着实委屈,为免再遭人非议,今日便硬起心肠来劝凌珑。
凌珑见凌方竹久久不语,心中不禁气苦,她拒绝选秀还不是为了他?他不但不领情,居然还帮着旁人来劝,真是岂有此理!
用力推开面前那堆汤药补品,转身拂袖而去……
卷一翘宫
入夜,皇宫外安洛城的街市,灯火通明,人潮熙来攘往,竟比白天更加热闹喧哗。
一个面罩薄纱,衣着素雅的少女蹦蹦跳跳地穿梭在闹市之中,左瞧右看,兴致勃勃。
在她身旁,紧紧地跟着个年约十五、六岁,面无表情的清俊少年,他对四周的华景象熟视无睹,只是谨慎小心地隔开拥挤的人群,巧妙周全地保护着少女。
忽然,少女忘形扯着少年衣衫,叫道:“柳影,快看快看,那边好热闹哦!喔……原来有人在耍猴子,奇怪了,猴儿晚上都不睡觉的吗?咦――还有变戏法的……哇,大公鸡变成小乌龟了,呵呵真是好好看哟!实在太神奇了……”
她瓣似的小嘴不断发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惊叹,惹得从小练就七情不动,冷静自持的柳影都忍不住想笑。
这个少女,正是微服出宫的凌珑。她因为跟凌方竹闹了别扭,情绪低落,呆在宫中郁闷得慌,便想到别去散散心,无奈她走到哪里都有一大帮宫女侍卫前呼后拥地跟随着,搞地她愈发烦躁,只好在夜里带着柳影偷溜了出来。
其实在凌珑还是公主的时候,她每天最热衷的游戏就是想办法甩开跟屁虫,私溜到宫外去玩,只不过那个时候,她身边没有象柳影这么听话又武功高强的“好帮手“,所以成功“翘宫”的机会真是屈指可数。
见她如此留恋忘返,柳影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我们该回去了。”宫中若发现女皇失踪,怕不已经闹得人仰马翻!
“啊?不要啦!” 凌珑正玩到兴头上,那里舍得走?可怜兮兮地央求道:“难得出宫一趟,再逛一会,就一会嘛!”
此刻的她,完全不象是个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尊贵不凡的君王,而是一个不折不扣,十二、三岁天真烂漫的少女。
柳影有些困惑地看着凌珑难得现出的纯真快乐表情,思绪不由回到了他们初见面的时候……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季节,他跟着摄政王董千纤,走进了巍峨雄伟、金碧辉煌的皇宫。在这之前,他根本做梦也没想到象他这种出生的人,此生竟会与皇宫有交集。
他三岁那年,因为家贫,父母将他卖给人贩子换口粮,从此他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家乡,跟着没有人性的人贩子来到了京城。
一路上,由于不肯乖乖听话,他没少挨饿和挨打,最后人贩子将他拉到奴隶市场去拍卖,摄政王……不,当时还是右丞相的董千纤买下了他,并把他带到一个秘密的场所,与一大群年龄相若的孩子一起习武。
那些岁月,他现在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那是根本不把人当人的地狱式训练。很多孩子都因为抵受不住残酷无情的折磨而一命呜呼,有些更是因为不堪受苦,想逃跑而被师傅一掌击毙,但天生傲骨的柳影硬是咬牙撑了过来。
十年的磨练,使他终于成为一名冷静自持,武功超绝的一流高手。
然后,他被摄政王召见,命他去当女皇的御前侍卫。
老实说他对女皇没有一丝一毫的神往,虽然从此以后,守护这个“全国最尊贵的女子”就是他唯一生存的目的!但是十年的严苛训练,早已抽掉了他所有的喜恶和情感,身为一名合格的护卫,就必须要无我,绝情绝性,才能保护好主子的安危!
那天,因为女皇正在御园赏雪,所以他们也被带到了美纶美奂,仙境一般的皇宫园。
他亦步亦趋,面无表情地跟在摄政王身后,对寻常人根本无缘见到的宫廷美境看也没看上一眼。
领路的女官,不时向他透来怀疑探究的目光,这样一个清瘦单薄的小男孩,真的能肩负起护卫女皇的重任吗?但当看到他踏在松软的雪地上竟毫无脚印之后,怀疑的眼光才又多少收敛了一些。
卷一记得初相识
“贴身侍卫?”坐在亭子里的凌珑好奇地微探出头,上下打量跪在阶前的少年。
一身的黑色劲装,瘦长的身子看起来并不强壮的样子,正值浓冬,他却衣着单薄,跪在冰冷的雪地上低首敛眉,一动也不动。
“看来年纪比朕大不了多少嘛,他武功很高吗?”传入柳影耳中的是尚带稚气,却清脆柔和、动听之极的嗓音。
“柳影,给陛下瞧瞧你的身手。”摄政王厉声命令。
于是他站起来,凌空跃上树梢,在展露绝顶轻功的同时,又耍了一路拳法。没想到还没耍完,女皇陛下已经热烈的鼓起掌来,连声叫好。
他有些失措地停了下来,从来没有听人称赞过他半句,连一向最满意他的师傅也不曾流露出赞赏的目光,女皇的激赞竟令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你过来,走近些让朕瞧瞧。” 凌珑那软柔动听的嗓音再一响起。
柳影走上台阶,再一跪下来,恭敬低头。
在皇宫中,没有得到女皇的允许随意抬头张望是冒犯圣驾的重罪。在摄政王府,他曾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学习宫中的规矩。
“你叫柳影?”凌珑的声音温和之极,完全没有一般帝王的傲慢和威严。
“是,回陛下,奴才名叫柳影,柳树的柳,影子的影。”柳影恭敬而冷板地回答,从此以后,他就是这个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少女的影子了。
“呵呵,还真是好名字呢,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好名字?柳影又是微微一楞,“这个女皇,似乎很平易近人呢?”心头古怪地掠过这个想法,依言抬起头来。
这一下,两个人都同时怔住了,凌珑意外这个武功高强,却身份低贱的护卫居然长得这么清瞿俊美;而柳影,则是因为看到了个晶莹剔透的玉人儿……
她,肌肤胜雪,莹若凝脂,秀眉含烟如黛,睫毛密长弯翘,一双过分灵动慧黠的眼珠象两颗烁烁生辉的宝石,明亮清澈,盈如秋水。她乌黑长发梳着缀满珠玉的双宫髻,粉红色的小袄外披着白狐毛披风,巧笑嫣然,摸样儿说不出的俏皮生动,活泼可爱,再配上她那与生俱来尊贵不凡,高雅雍容的气质,小小年纪,已经美得惊世绝俗。
柳影一辈子也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禁看呆了过去,片刻之后,意识到自己竟然失了态,急忙敛回心神,十年的磨练,早已将他的七情六欲消灭干净,他的心,本不应该再起任何涟漪和动荡,但是今天他却数度失常,只因为,这个与众不同的女皇……
凌珑对这个干净清秀,年龄相仿的新侍卫很是满意,柔声道:“好吧,你以后就跟着朕了。”
一旁的摄政王听到这句话,吁了一口气,而这句话,也决定和改变了柳影以后的人生……
卷一青楼
“柳影,柳影……你在想什么?”白皙柔嫩的小手在眼前摇晃,将柳影遥远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啊!没什么,奴才想起一些往事。”他不会说谎,只好老实地回答。
“往事?” 凌珑有趣地凑近他,十五岁的柳影个头已经比她高出许多,害她跟他说话都要踮起脚尖。
“什么往事?说来听听嘛?”凌珑好奇宝宝的本色尽露,难得柳影会想东西想得失神,平时他都是谨慎机敏,一刻也不肯松懈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保护着她的安全的。
“一些琐事而已,陛下不会感兴趣的。”柳影实在不好意思重提旧事,连忙岔开话题,“陛下,我们出来已经很久了,还要再逛下去吗?”
“当然……呃对了”凌珑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又想起什么地瞪眼,“不是说好出门在外要改称呼吗?你又忘了?该罚!”
柳影楞了楞,忙恭敬道:“是,主上!”
凌珑皱眉,对这称呼仍不满意,“不是叫你唤我小姐么?”
“奴才不敢!”柳影原本平静无波的黑眸迅速掠过一丝起伏,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凌珑是他高高在上的主子,这个身份永远不可能改变。
“咦?你今天真的有点奇怪哦?”凌珑见他又再神思恍惚,忍不住蹭到他身前,一把捉着他衣襟仰头研究他。
“主……主上……?”柳影被凌珑率性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有的时候,凌珑真是一点也没有君主该有的端肃和威仪。
她温润的小手隔着薄薄的衣料烫帖着他的肌肤,香软娇柔的身子几乎要靠到他怀里去。柳影霎时间方寸大乱,一颗心更是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几乎要蹦出胸口。
“呀――你脸红了?原来你也会脸红耶?!”凌珑象发现了什么新鲜事般怪叫了起来,混没意识到这完全是她自己不妥当的行为造成的恶果。
“奴……奴才没有!” 柳影大窘,向来没有表情的冷板脸孔几乎全线崩溃,强打镇定退后两步,挣脱凌珑的“魔爪”。
凌珑背起双手,大眼睛依然在他脸上俊巡,心想:“原来他脸红的模样这么好看的,怪不得那么多姑娘喜欢他了,呵呵!”
柳影年少英俊,武功又好,跟在凌珑身侧不卑不亢,英气迫人,早已经是京师闺阁中热门的话题了,有些大胆的,甚至向凌珑表示过想纳他为侍宠,只是凌珑觉得柳影当男宠太委屈了他,同时也有点舍不得,想多留他几年,所以都一一回拒了。
老实说两年前她留下柳影的时候曾遭凌方竹的强烈反对,摄政王高莫测,忠奸难辩,突然好心送凌珑护卫更是居心叵测。
凌珑虽然完全同意凌方竹的看法,但她的目光放地更远。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已经不是刚登基时,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傀儡小皇帝了,她与摄政王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然而多年的摄政,董千纤的根基已,凌珑想要扳倒她亲自主政困难重重。董千纤名为送礼实则试探,若不接受她的礼物,只会令她看出凌珑对她的戒心,以凌珑现时的能力,根本不足以与董千纤抗衡,所以她只好大大方方地收下了柳影。
当然,摆一个敌我不明的人物在身边确实很危险,凌珑兵行险招,赌的是自己的性命。
但是两年来,柳影日夜相伴,一直对她忠心耿耿,舍身忘己,无人能及。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渐渐成了皇宫之中除了凌方竹以外,最知她懂她的人。虽然他的话不多,安静沉默地象影子和空气,但往往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就能了解她的心意,默默地支持着她,默默地守护着他,使她感觉舒服和安心,不知不觉地卸下了所有的心防……
“主上……?”柳影被凌珑古怪的眼神瞧地心底发毛,不知道这个小皇帝又在打什么馊主意,忍不住轻声呼唤。
凌珑狡黠一笑,决定暂时不再为难他,转头看向华的闹市……
长街尽头,有一座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的楼宇,门前许多浓妆艳抹的男子,嬉笑拉扯着过往的女人。凌珑好奇问道;“柳影,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柳影翘首一望,向来木纳的表情露出少有的鄙夷之色,“回主上,那是青楼。”
“青楼?哇――这就是青楼啊?!”凤天国有钱人家的纨绔女子少有不逛青楼的,许多皇亲贵族在茶余饭后更是津津乐道,凌珑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好奇心马上攀升到最顶级。
伸手一拉柳影,“快,过去看看!”
柳影大惊失色,“主上,那种地方去不得。”如果被人知道女皇上青楼那还得了,女皇万尊之躯,岂能进那种低贱污浊的地方?
“人人都去得,我为什么去不得?废话少说,快走。”凌珑本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女皇,好不容易溜出来玩,当然要玩得尽兴。
她不理柳影,转身就往人群挤去。柳影几乎要仰天长叹了,碰到这样顽皮任性的主子,真是奴才的不幸!
卷一捉鬼
在凤天国,青楼里卖笑的都是男子,俗称“阿哥”,也叫“召郎”,卖艺不卖身的称“艺郎”。
醉乡楼,是全京城最大的青楼,也是全国最有名的青楼,里面各式服务一应俱全。
“走快点,时辰快到了,梨园世子就要开始弹琴了,今晚非占个头位不可……”
“是啊是啊,梨园世子弹琴献艺,可是醉乡楼每天的压轴好戏呀!”
“世子的琴声真是百听不厌,唉,我简直都上瘾了,可惜他每天只弹一曲……”
凌珑一路走,就一路听到两边的人群吵吵嚷嚷地议论着,鱼贯往前方的“醉乡楼”涌去。
梨园世子?
凌珑对梨园倒不陌生,梨园是凤天国规模最大的艺曲学院,与书院、书斋的形式相同,只不过梨园教的是音律乐器。
全国第一流的乐师,全是梨园出身,宫中的许多乐师,也都来自梨园。
懂音律,爱好乐曲乐器者无不以能进梨园学艺为傲。
二十多年前,梨园出了个能奏出天籁般琴音的乐师,先皇听后凤心大悦,不但将此人封为天下第一乐师,更御赐梨园“天下第一乐府”的金字招牌。从此梨园身价倍增,不但平民百姓趋之若骛,连达官显贵,王公贵族亦将子女送往梨园学习视为时尚。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梨园世子竟然会在青楼弹琴献艺,凌珑大感意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随人流挤到“醉乡楼”的门口。
一群枝招展的妖艳男子立即围了上来,柳影二话不说,踏前一步挡在凌珑面前,沉声喝道:“统统滚开!”
他面色铁青,拔刀出鞘,恨不地砍了那些胆敢想碰凌珑的脏手。
莺莺燕燕们见他如此凶神恶煞,不禁吓地“呼啦”一声作鸟兽散。
柳影回过头来,忍耐地道:“主上,真要进去吗?请主上三思。”
柳影的冷静自持无人能及,少有如此失控,凌珑见他如临大敌,比遇到刺客还要紧张,不禁好笑,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我只是进去瞧瞧,满足一下好奇心,不会乱来的,你放心吧。”说完朝他挤挤眼睛,上青楼居然可以令柳影如此失态,看来青楼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地方,没有来错。
柳影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不竟有些不好意思 但不知怎地,一想到凌珑要上青楼寻欢就满心不舒服,控制不住自己,恨不得将所有的狐媚男子都赶跑。
凌珑大摇大摆地走进“醉乡楼”,里头的豪华和热闹超乎想象,各式男女肆无忌惮搂搂抱抱,高声调笑。
凌珑虽然面罩薄纱,衣着也不算华丽,但她气质高贵,举止优雅,身旁还带着护卫,无不昭显其尊贵不凡的身份。势利的老鸨母直当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立即殷勤地迎上来问:“姑娘是要寻欢还是听曲观舞?”
“听说梨园世子在这儿献艺?”
“是啊是啊。” 老鸨母提起梨园世子立即笑得合不拢嘴,世子不知道已经带旺了她多少的生意。
“姑娘也是来听琴的?”
“不错,只不知闻名天下的梨园世子,为何要到这里来弹琴?”凌珑对这个问题真是好奇极了,按理说梨园也算皇家的乐府,世子身份非同一般,何以要在青楼卖艺,抛头露面?好象并没有消息说梨园已经频临倒闭,要世子卖艺挣钱啊。况且,就算要表演,也大可不必在青楼这种地方,他就不怕辱没了身份?
“这个么……” 老鸨母打着哈哈,她好象没有必要告诉凌珑那么多。
凌珑察颜观色,示意柳影拿出银两。
老鸨母捧着一锭元宝笑得眼睛都没了,急忙道:“我也不知梨园世子为何要在我们‘醉乡楼’弹琴,他跟我们定了契约,在这里献艺一个月,每天只弹一曲,其他的我就没敢问了。不过,自从世子在这儿弹琴以后,咱们‘醉乡楼’的生意真是好得不得了啊,喔哈哈哈……”
老鸨母得意忘形,笑地露出满口熏黑的金牙,难看以极,凌珑一阵恶心,急忙阻止她再笑下去,
“好了好了,带我进去吧,我要一个僻静干净的地方。”
老鸨母将他们带到听琴的大厅,那里面早已经满坑满谷,人声鼎沸。
听琴的大厅呈个半圆形,前方是演奏台,下了重重纱幔。
中间是一排排普通的座位,后面高出来的部分做成好几层的雅座。
凌珑找了个最僻静的雅座坐下来,柳影立于她身后侍侯。
虽说是最僻静的位置,仍不可避免地被种种不堪入耳的话骚扰。
“听说梨园世子拥有绝世的容貌,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呢,不知今日能否有幸一见。”
“你就想了,世子每弹琴都隔着纱幔,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呢。”
“哎呀真可惜,我认识梨园的人,都说世子天资国色,倾国倾城,每出现都万人空巷呢”
“不止如此,我还听说这世子是个风流胚,迷恋他的女子多不胜数呢。
“男人也能长那么美么?真想一见啊,可惜他不接客……”
“嘿嘿,是啊,这么美的男人一定很好玩……”
青楼果然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唾涎梨园世子美色的老少皆有,丑态百出。
凌珑有趣地笑了起来,“倾国倾城么?”男人也用倾国倾城来形容的话,倒真想看看有多美。
回头瞧一眼柳影俊美的侧脸,忽然来了捉弄之心,猛地拉低柳影的身子,在他下鄂上捏了一把,娇笑道:“如果他长地比你和方竹表哥都好看,我才要承认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凌珑的模仿力极强,才入青楼个把时辰,已经学会调笑的把戏。
“啊主……主上?”柳影措手不及,俊脸刷地红遍。
凌珑纯粹是好玩,调侃完了又格格笑着转回头去看台前,根本没注意到柳影的窘迫。柳影望着凌珑曼妙的背影,脸上露出复杂难言的神色,慢慢地双拳紧握,心中泛上一丝苦涩。
每都是这样呵,总是肆无忌惮地撩拨起他心底的涟漪,弄乱他冷静的思绪,然后又恶劣地撒手不管。始作蛹者的她,就象是一只顽皮任性的小猫,扯乱了线团以后跷尾而去,任他独自收拾这一团混乱,受尽痛苦的煎熬。
是呵,每都这样,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就再也不是平静无波的了,也许,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那时,他才刚刚做了凌珑的贴身侍卫三个多月……
“柳影,快来!快来……”柔若无骨的小手毫不避嫌地拉起他,拔脚往后宫跑去。
“陛下,要去哪里?”柳影不着痕迹地摆脱凌珑的握持,小心地与她保持半步的距离。
“嘘――”凌珑竖起一根手指头,神神秘秘地道:“小声点,咱们捉鬼去。”
捉鬼?!
柳影扬起一道剑眉,幸亏他定力够好,才不至于惊呼出声。
跟了凌珑三个月,对她样百出,不时异想天开的出轨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
捉鬼……?
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真搞不懂这个小女皇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咋都是些古灵精怪,匪夷所思的玩意?害他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小侍卫目不暇给,疲于应付!柳影活这么大,过去的日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三个月精彩!
凌珑轻车熟路,籍着月色,在皇宫九曲十八弯的复杂地形上左拐右转,巧妙避开夜巡的禁卫军,将柳影带到了一座荒芜孤独的庭园前面。
“这是冷宫,已经荒废好久了。”凌珑伸长了脖子看看又缩了回去,一付神经兮兮的样子。
柳影抬头望去,但见门口半歪的横匾上刻着朱漆剥落的“浪苍园”三个字,废园围墙破损半倾,青藤绕瓦,几棵古松从墙内向外斜伸出来,里面没有灯火,一片漆黑,这种地方就算大白天也阴森恐怖,更别说是在寂静无人的夜里。
凤天国的皇宫占地极广,各种不同风格,不同功用的亭台楼宇连绵百里,稍有不慎就会迷路,有些地方,平时人迹罕至,就算在宫中住了一辈子的人也不一定去过,尤其是位于西北角的那些冷宫,而“浪苍园”,正是众多冷宫的其中之一。
“你怕不怕?这里面闹鬼哦――”凌珑拖长了声音小声说,神情半是兴奋半是畏惧。她很早就听说了这里闹鬼的传闻,曾大着胆子来侦察过数,可惜从前那些陪她来的宫女奴才们胆小如鼠,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地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往回跑,害她一也没有勇气走进去过。
“陛下,世上并没有鬼。”柳影冷静而坚定地回答。
“你确定?听说这里面闹鬼闹得很凶呢。”柳影的镇定多少给了凌珑一些鼓舞,“那――我们进去瞧瞧好不好?”
柳影直觉不妥,毕竟女皇三更半夜不睡觉夜探鬼屋这种事情太过荒唐,但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对,况且御前侍卫对女皇本就只有乖乖听令的份。
“奴才遵命。”柳影答应了,领先走向“浪苍园”的朱漆大门。
门锁早已锈蚀,用内力轻轻一震就断了,“咦呀”的开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凌珑急忙跟上,半点也不敢落后。
走进废园,没想到里面的布置竟十分精致考究,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只是雕栏倾圮,门窗斑驳,树木浓密,荆棘丛生,其阴森荒凉仿佛与园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令人很难想象这是身在富丽堂皇的皇宫内苑。
“浪苍园在皇奶奶的皇奶奶那代就成为冷宫了,曾经住过很受宠的侍君,后来因为失宠就自杀死在这里了,听说从那以后凡是住进来的侍君都会失宠,也陆续地死了好几个人,后来,后来就开始闹鬼了……”
凌珑压低了声音,边走边对柳影解说着听来的传闻。
柳影默默地听着,表情保持一贯的木然,对这些宫中的传奇故事丝毫也不感兴趣,只全神戒备地留意着四周动静,不管有鬼没鬼,保护女皇安全是他唯一的职责。
踩着已被草掩没的青苔曲径,望着灰尘和蛛网所掩盖的零落建筑,凌珑忽然心有所触,感慨道:“将来如果不是真心喜欢的男子,朕决不会随便纳入后宫,而一旦他们入了宫,成了朕的人,朕就一定会好好对待他们,宠爱他们一辈子,决不会让他们在这样荒寂的冷宫中了却残生。”
听到她这样的言词,柳影脚步不由地缓了缓,微诧地望了凌珑一眼,俗话说宫门一入似海,后宫等着受宠的男子大抵都是一样的命运吧?红颜未老恩先断,古往今来,坐拥后宫上千男宠的女皇,哪个不是绝情薄幸的呢?别说帝皇了,就算是民间的女子,也少有对君郎爱护到老的。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是这个国家女人的专利!
可是,眼前的女皇,却出人意料地说出这样情义重的话来!柳影直觉地想,将来能够入主凌珑后宫的男子,大概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吧?
凌珑全然不知自己竟无意中拨动了柳影的心湖,走了几步发现柳影竟没跟上来,心中发怵,急忙回身喊道:“喂喂你快跟着朕啊 !”
话音未落,旁边杂草堆中突然窜出个黑影,一下子朝她扑了过来。
“啊――有鬼!有鬼!”凌珑吓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地飞身扑进柳影怀中。
黑影一个“刺溜”,消失地无影无踪,原来竟是只巨大无比的老鼠。
柳影也大大地吓了一跳,凌珑身份何等尊贵,岂是他这种卑微低贱的奴才可以碰触的?!但怀中的人儿瑟瑟发抖,少女特有的幽香直钻鼻息,柳影不知怎么地,冷寂的心房竟掠过一丝柔情,不由自主地护住她单薄娇小的身子,轻声安慰道:“陛下别怕,是硕鼠而已。”
“真……真的?你没骗我?”
凌珑颤抖着自他臂弯中探出头去,荒草萋萋,夜色寂寂,果然什么也没有。
壮壮胆子迈出柳影的怀抱,但葱白十指仍死死攥着他的手臂不肯放松,此时的凌珑完全没有了帝王的气势,十足是个被吓坏了的孩子。
柳影只觉好笑,明明怕地要死却偏要进来满足好奇心,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女皇!
凌珑惊魂稍定,忽觉后颈一凉,好像有什么人从她背后呵了一口气似的,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看见,这时又有一阵冷风吹来,吹地她连打几个寒噤,寒毛直竖,再也无法多停留片刻,怯惶地对柳影道:“朕已经看……看够了,回……回去吧?”
不等柳影反应过来,掉转头拔腿就跑。
“陛下,等等奴才!”柳影急忙追上去,不想凌珑的轻功好地出奇,他一时之间竟追赶不上。
凌珑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狂奔,穿过亭台、楼阁、跨过小桥、流水……她一心一意只想要跑出去,无暇细看路况。蓦然,脚下被横生的树茎一绊,竟整个人向前扑跌了出去,身后的柳影看地真切,急忙仰倒飞铲过去,及时当了她的垫背,他的后脑却重重地撞到突起的石头上,顿时血流?愠觥?br>
“柳影――”凌珑大惊,一骨溜地从他身上爬起来,“你怎么样了?”
“奴才……没事!陛下没有摔着吧?”柳影撑起身来,只觉头脑阵阵昏眩。
凌珑一张俏脸比方才还要苍白,指着他颤声道:“我……我没事,可是你……流了好多血……”
柳影见她吓地面无人色,不禁感自责,“奴才保护不力,让陛下受惊了!”
“不,是我不好……”凌珑急切地打断他,如梦美眸隐泛泪光,“对不住!都是朕的错,朕不该叫你来捉鬼的,害你受了伤……”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一道惊雷闪电直直劈进柳影的心里,他瞠视着凌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皇居然会向他道歉?她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会向奴才道歉的女皇了吧?!
顾不地伤痛急忙爬起来,双膝跪下磕头道:“奴才惶恐,奴才罪该万死!”
这一磕,头脑中又是一阵昏晕,凌珑急忙扶住他,“你何罪之有?你别乱动了……你在这里等着,朕叫人来救你。”
“陛下,奴才没有大碍,奴才保护陛下离开这里。” 柳影慌忙拉住她,忍痛站起身来。
“你真的不碍事么?”凌珑不放心地审视着他,鲜血已经流了他一脸,凌珑第一对自己的顽皮任性内疚不已。
柳影心底掠过异样的感觉,凌珑关心焦急的神色,他从未在别人脸上看到过,他只是个一个身份低贱卑微的奴才,女皇为何如此紧张?
“来,还是让朕扶你吧。” 凌珑说着,一把拉过他的手臂环在自己单薄娇小的肩膀上。
“不……陛下,奴才不敢……”柳影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挣扎。
凌珑强硬地拉紧他道:“你乖乖让朕扶着!这是圣旨!”
柳影骇然呆怔,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掀起了狂风大浪,他三岁就被至亲所遗弃,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也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他,但是凌珑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感觉,他悸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楞楞地任凌珑扶着,一起慢慢地走出浪苍园……
女皇半夜三更一身狼狈,带着满脸是血的侍卫回宫急召御医,这件事不用等太阳出来就已经传遍整个宫廷。
太上皇知道后勃然大怒,一早便命人将柳影押到圣寿宫教训。
恰逢凌珑上朝去了,留下平时不离左右的柳影在寝宫养伤。
太上皇的侍卫可不管柳影是女皇特别吩咐要照顾的人,凶神恶煞地将他从床上拖起来。
柳影没有反抗,被押到圣寿宫后,太上皇二话不说便赏他一百梃杖。
“该死的奴才,居然纵容皇上去闹鬼的冷宫?宫中养着你们这些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如果皇上有个什么闪失,你这狗奴才死一百都不足抵命!”
太上皇火冒三丈,恨不能马上剁了柳影,喝令侍卫将他狠狠地往死里打。
凌珑下朝回来得知,连忙赶往圣寿宫。
此时柳影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凌珑救下柳影,并宣布今后不许再有人为难他,然后带着他扬长而去。
“珑儿――你为何如此袒护这个奴才?”太上皇气急败坏,追上前喝问。
凌珑回眸一笑,娇嫩的嗓音清清柔柔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既然他已经是朕的人了,朕就有保护他的责任!”
“既然他已经是朕的人了……”
……
凌珑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这句轻描淡写的话给柳影造成了多么巨大的影响和震撼,心坎上那道经年累月堆砌起来的坚固围墙,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蹦塌!
凌珑,就这样走进了他与世隔绝、空寂无人的内心世界,再也挥之不去了!
柳影痊愈后,在一个无月的午夜,于宫外僻静叩别了董千纤。
“奴才这条命是皇上救的,从此以后奴才就是皇上的人了,今后不能再听命于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三个响头之后,柳影留下口瞪目呆的董千纤,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柳影正是摄政王董千纤安放在凌珑身边的耳目,但她做梦也想不到看似天真单纯,整天只知任性胡闹的凌珑居然在短短的三个月就收服了柳影的心,这一步棋,成了摄政王毕生最大的失算!
[ 楼] Posted:26-5-15 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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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darkblue][/color]卷一梨园世子
醉乡楼
纱幔后面,“叮叮咚咚”弹奏出了悠扬如梦的天籁之音,原本乱哄哄的大厅刹时哑雀无声,所有人都听地如痴如醉,不能自己。
凌珑也地着了迷,这是她平生第一听到的最动听,最优美的琴音。按理说宫中乐师的琴技在全国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但是跟世子的比起来还是差了太远太远。
一曲弹毕,凌珑忍不住带头拍手叫好,她清脆娇嫩的嗓音在偌大的厅堂中飘荡,格外醒目。
纱幔后面的人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小年纪居然也到青楼来寻欢?弧度优美的薄唇忍不住微微翘起,扯出一抹淡淡的讥笑。
忽然,旁边雅座传出另一名女子的声音,“梨园世子,我要你把纱幔掀起来,本郡主要看看你的真面目。”
霸道蛮横的声音令全场哗然。
凌珑探首一看,说话的是一名锦衣华服,约莫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女。
纱幔后面的人也不答话,抱琴起身离开。他每天只弹一曲,弹完就走是他与“醉乡楼”定下的规矩。
“站住,大胆刁民,竟敢在郡主面前无礼?她母亲可是当朝摄政王!”少女的爪牙们勃然大怒,亮出少女的身份,满心以为会吓住梨园世子。
摄政王?当朝最有权势,皇帝面前的红人摄政王?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齐齐回望台上,等着看热闹。
谁不知摄政王有个独生爱女,名叫董若兰,绰号“小霸王”啊!!!
又是摄政王?凌珑皱眉,好嚣张的奴才,好嚣张的王女!也转眼盯着纱幔后面的人影,看他如何应对。
少顷,纱幔后面传出清雅悦耳,带了些许慵懒傲冷的声音,似乎并没有因为对方是摄政王之女而畏惧瑟缩,“我只弹琴,不见客,还望郡主见谅。”
全场又是一片抽气声,这个梨园世子竟敢顶撞王女,真是活地不耐烦了,当今世上,谁敢得罪摄政王啊?
凌珑几乎是马上就喜欢上了这个梨园世子,暗赞一句,“好胆量!”
董若兰气地七窍生烟,她活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对她这般傲慢无礼,若非她闯祸太多,被母亲再三告戒,早就命人拆了世子的台。
勉强压着性子道:“我想见你一面,你出个价。”在她眼里,什么都可以用钱解决。”
不料梨园世子哈哈一笑,“我只是借这里的地方弹琴,不是卖艺也不是卖笑,你出多少价钱也没用。”
“你――”董若兰拍案而起,就想发作,身边的婢女急忙扯她衣角,“郡主不要忘了王爷的警告。”
董若兰愣了愣,咬牙吞下恶气,忍耐道:“听闻梨园世子乃天下第一美男子,本郡主很是好奇,想一窥芳容,不知世子可否赏脸一见?”
她这句话虽有些厚颜,但也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全场目光不禁又齐刷刷地望向梨园世子。
梨园世子沉吟片刻,道:“想见我也可以,但你必须猜出我方才所奏的乐曲叫什么名字。”
“这……”董若兰可傻眼了,她来听琴也不过是被他“天下第一美男”的名号吸引,她平时虽也附庸风雅,却对曲乐从来没有研究,这下可叫她如何猜得出?
急忙朝身旁的随从打眼色,不料随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只会撒手兼摇头,气得她一跺脚,硬着头皮道:“还不就是梨园名曲么?梨园那么多曲目,我怎么记得住?”
梨园世子发出轻笑,道:“我方才所弹并非梨园曲目。”梨园名曲闻名天下,她竟连是否梨园名曲都搞不清楚,自己方才简直就在对牛弹琴。
“并非梨园曲目?”董若兰这下可捉到把柄了,“呔――并非梨园曲目你还要我猜?你存心刁难!”
梨园世子对这个草包郡主真是厌恶到极点,不欲跟她罗嗦,“郡主若猜不出,恕我无法相见,还望郡主见谅。”说着转身便走。
“给我捉住他!”董若兰怒火中烧,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性。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摄政王府的侍卫蜂拥上前,有的干脆从人群头顶掠过。
“岂有此理!”凌珑也拍案而起,“真是无法无天!”她手掌在桌上一撑,娇躯跟着飞了出去。
“主上――”柳影惊得魂飞天外,女皇也未免太多管闲事了。摄政王府的侍卫多半经过严格的训练,武功极高,凌珑去搅这淌混水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叫他如何担当得起?
急忙跟着掠出去,但凌珑轻功极好,早已跃上台去,“住手,你们这班人还有王法吗?”
“王法?摄政王就是王法!”奉命拆台的恶奴狂妄回应着,三下两下已经扯下所有的纱幔。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未来得及走掉的梨园世子与凌珑打了个大大的照面。
只一眼,凌珑就整个惊呆住了!
原来梨园世子真的是美得惊天地泣鬼神,他他他,比凌珑见过的后宫三千男子都还要俊美上百万倍,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倾国倾城之貌。
他抱琴而立,姿态优雅,神采飞扬,眉目含情,唇若丹朱,真是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他大约双十年华,眉宇间尽是游戏人间的恣意懒散与桀笃不驯。
在场所有人也在同一时刻看到了他那张绝世容颜,顿时都象被点了穴般僵止了所有的动作。
凌珑第一个回过神来,冲上前一把拉住他,“快逃!”这么美貌的男子说什么也不能落在那个草包郡主手里,否则真是暴轸天物!
梨园世子被她拉地一愣一愣,竟莫名其妙跟着她跑。
柳影这时也冲了过来,凌珑一边跑一边回头叫道:“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追过来。”
“是!”柳影拔刀回身,一夫当关,拦下众人。
冲出了乐厅,楼下居然涌上来另一批摄政王府的侍卫。
没想到摄政王的小郡主连上个青楼都要带那么多人,凌珑暗叫一声糟,她轻功虽好,拳脚功夫却不怎么样,勉强自保还可以,但多了一个人可就难说了,恐怕凶多吉少。
故作镇定地拍拍世子手背,安抚道:“别怕别怕,有我在呢,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冲上来的侍卫顷刻将他俩团团围住,十几把明晃晃的钢刀迎面劈来,吓得凌珑容失色,她从小养尊优,几曾见过这等阵仗?以前就算遇到再大的危险也总有人在前面挡着的,而且危险也多半是她自己搞出来的。没想到平生第一的英勇救美就要送掉小命,凌珑真是悔不当初,唉――功到用时方恨少啊!都怪她平时太过偷懒,不肯刻苦学功夫!
正惊慌懊恼间,旁边的世子却突然从衣袖中挥出一条银鞭,打飞了所有袭来的兵器,然后伸臂搂住她的纤腰,沉声喝道:“上去。”凌珑便腾云驾雾般飞上了屋顶。
“你,你,你,原来你会武功?怎么不早说啊!”凌珑惊魂未定,羞恼交加,这个人的武功居然比她还好,早知如此她紧张个什么劲,搅什么混水啊?
梨园世子闷笑一声,很是无辜地道:“我没机会说啊!”
话音未落,已有侍卫跟着跃上屋顶,他一手护着凌珑,一手对敌,也不知他如何出招,银鞭如长蛇吐信,王府侍卫竟一个接一个地滚下屋檐。
“快走!”眼见侍卫越来越多,他一把抱起凌珑,展开轻功在屋顶上飞逃而去。
两人奔出了好几十里,后面仍有王府侍卫紧追不舍,梨园世子抱着凌珑跳下屋脊,转身藏进暗。
“想不到摄政王府的侍卫这么厉害,仿佛都是一流高手……”梨园世子看着奔远的追兵,若有所思,吐气如兰全喷在怀中的凌珑脸上。
凌珑这才意识到两个人靠得多么的近,老天,她居然傻傻乎乎地被个陌生男子又搂又抱,她长这么大,除了凌方竹,还从没有跟别的男人如此亲近过!当下想也不想地使尽全力推开他,一跃下地。
梨园世子毫无防备,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惊道:“你怎么了?”
“大胆恶徒,谁允许你碰我的?”凌珑怒不可遏,凤天国律法,擅动女皇者死!就算在民间,男子不经同意随便碰触陌生女子也可判“无礼轻薄之罪”!
梨园世子一愣之下突然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真是见鬼了,这么漂亮的男人千万不能笑,笑起来简直是令天地动容,人神共醉。
“方才好象……是你先碰我的哦?”他俊美之极的脸上满是促狭,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可恶!”凌珑语塞,传闻梨园世子放浪行骸,不守礼教,是男人之中的异类,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当下决定不再理睬这个人,她得回去找柳影了,“既然你可以保护自己,那我也不用多管闲事了,告辞。”
“喂――等一等。”梨园世子不料她说走就走,急忙拉住她,一拉之下,却突然愣怔住了。
原来凌珑的面纱不知何时已经掉落,月光下现出她空灵秀美的绝世容颜,小女孩的纯真稚气揉和了少女的娇柔妩媚,雍容绰约、清雅出尘、宛如空谷幽兰,瑶仙下凡……
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半路杀出的女孩竟长得如斯貌美,饶是他阅美女无数,也不由得看呆了眼。
“我叫齐玉铭!”
惊楞过后,世子突兀地说出自己的姓名,朝凌珑抱拳道:“敢问姑娘贵姓芳名?”
“这个么……?”凌珑忍不住搔头,她的真名实姓可不能告诉他,否则明儿个,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女皇去逛窑子了。
见她犹豫,齐玉铭意识到唐突问姑娘家的姓名有些失礼,忙补充道:“今日姑娘仗义相助,我也算是欠下你一份人情,希望将来有答谢姑娘的机会。”
他自然流露出的傲气令凌珑挑起一道秀眉,心想:“哼,小子你可知道你欠的乃是当今女皇的人情?你要还也还不起的,这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我叫珑儿。”虽然不满,但凌珑还是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自己的小名,这个小名,当今世上只有太上皇、已过世的先皇和凌方竹这样称呼过她。
凌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会告诉他名字,总之只要看着他的俊脸,她就两腿发软,脑筋打结,什么也无法思考。
唉――怪不得祖宗们都说太美丽的男人是祸水,再三祖训要小心回避!
齐玉铭从腰际摘下一个蝴蝶形的玉佩,放入凌珑手中。
“这是梨园世子身份的象征,你以后如果有困难,可以拿着这块玉佩去梨园找我,只要是能力所及,我一定会替你办到。”
凌珑望着手中玉佩有些好笑,想象不出堂堂一国之君也会有困难的时候,勉强忍着笑道:“我抱打不平全属一时冲动,没想太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把玉佩收回去罢,施恩不图报,这点道理本姑娘还是懂的。”说着把玉佩塞还给他。
“你……”齐玉铭拿着玉佩有些错愕,梨园名扬天下,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得到梨园世子的承诺,她居然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真是意外啊!
执起她柔白纤美的小手,将玉佩重新塞给她,“带着吧,就当留个纪念。” 看她年纪还很小,心想也许她只是个未见过世面的孩子,有朝一日,她会知道这块玉佩多么有用。
“那……那就谢谢了。”见他如此一厢情愿,凌珑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玉佩。
唉――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谁叫他长地实在俊美呢?也罢,就当做是与天下第一美男相识一场的见证吧!
“你这就要走了么?”见她转身又要走,齐玉铭不知怎得竟有一丝不舍。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不为他美色所惑的女子,其他女人见了他都神魂颠倒,恨不能一辈子粘在他身边。凌珑是个例外,很特别的例外,她舍身救他,却不是因为贪恋他的美,虽然她其实还只是个小不点儿。
“是的,我要回去找我的侍卫了。”想起柳影,凌珑不禁有些担心,“他一个人应付摄政王府的恶奴,不知会不会有事。”
“别担心,你那个侍卫武功极好,脱身不成问题。”齐玉铭半开着玩笑地安慰道:“反倒是你,武功这么差,回去的话恐怕会被捉住。”
“那……那我该怎么办才好?”这问题凌珑倒没想过,她怕的不是被捉住,而是怕身份败露不得了,被百姓们知道女皇居然上青楼,皇室的面子往哪儿搁?
“或者你先回家去,你的侍卫应该随后就到了。”
“这个么……“凌珑迟疑了,她不是不讲义气的人,怎么能丢下柳影自己先回宫呢?
“我跟他说好了如果失散,就到城东的铜雀桥头等。”凌珑终于想起之前的约定,“如果他能脱身,肯定会去那儿的。”
“好吧,我送你过去。”
“不不……不用劳烦了。”凌珑只想快快逃开,他绝美的容颜害她心跳加速,思维混乱,他如果对她笑,她脑袋瓜就停摆,真是丢人啊!说什么她也是天朝第一君,岂能轻易拜倒美男脚下?!
“但我坚持,路上也许还会遇上王府的侍卫!”齐玉铭不竟生出些微怒气,这女孩,视他美貌于无物,还急巴巴地想逃离他,想他齐玉铭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不放他在眼里的女子,真是岂有此理!!!
夜已沉,原本华喧闹的街市终于人潮散去,万籁俱静。
“你为什么……要到青楼弹琴?”走在去铜雀桥头的路上,凌珑终于忍不住问出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
“你想知道?”
凌珑点点头,废话不是?
齐玉铭俊脸上露出高莫测的微笑,“等我们下见面,我会告诉你。”这句话虽然有点卑鄙,但内心,是真的希望可以再见到她。
这样的心情,他从来不曾有过!
由于惊世的美貌再加上显赫的家势,他身边从不缺众星拱月,痴心追求的女子,虽然明知他离经叛道,风流不羁,完全不符合良家君郎的标准,但前来梨园求亲的女人仍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所以女人对他来说,有如路边的野随手可得,但是凌珑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感觉,她美丽高贵、圣洁神秘,天真无邪与成熟智慧混合一体,难以靠近,无法捉摸,小小年纪,已经拥有颠倒众生的超强魅力。
听了他的话,凌珑猛地站住,见面?不――他们不会再见面了!这回偷溜出宫已属不易,她身为国君,不可能时时留连于勾栏之中,今天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艳遇,她从未想过要将它延续下去!
“你怎么了?”齐玉铭察觉她的异样,小声问道:“我们还能再见吗?”
“我不知道!”凌珑只能摇头回答他这四个字,当今女皇与梨园世子,身份悬殊,此生根本就不可能做朋友!
齐玉铭心头掠过莫名的失望,低头不再言语。他是何等聪明之人,凌珑举止高雅,气质不凡,身边还带着武功高强的护卫,肯定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子女,她甚至有可能是生于贵族官宦世家。梨园虽然闻名天下,但毕竟属于三教九流,她的家人,恐怕不会喜欢她跟自己来往。惊鸿一瞥,匆匆一别,也许就再也相见无期了罢?!
两人慢慢地走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明月当空,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齐玉铭不知怎的,竟希望这段路途可以再长一些,再长一些……
“你喜欢听我弹琴吗?”良久,齐玉铭终于打破缄默,幽幽地问道。
“喜欢啊!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动听的琴声呢,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说到感兴趣的话题,凌珑不禁双眼一亮,眉飞色舞。
“可惜,我也猜不出你弹的是什么曲子。”故意垂首捧心做苦恼状,“以后想见你恐怕有些困难。”
齐玉铭忍俊不禁,莞尔一笑,“你有恩于我,作为报答,破例准许你今后不需猜迷就能见到我。”
“真的?那一言为定罗?”凌珑眉开眼笑。
“一言为定!”
但你真的会再来吗?齐玉铭望着凌珑娇美生动的俏脸,心中升起难言的惆怅,“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吧?”见他俊脸收起轻浮之色,正经八百地看着自己,凌珑想也不想就点下头,美男相求,莫说一件事了,就算一百件事她也答应!
“下个月的十五,你再到醉乡楼去听琴,我会专门为你弹奏一曲。”
“你还去那里弹琴么?”凌珑诧异,“场子已经给人砸了啊? 你不怕那个郡主再去找你麻烦?”
齐玉铭冷笑两声,俊容露出厌嫌,“只不过是仗势欺人的刁蛮女子,不足为惧。梨园怎么说也是先皇御封的乐府,她若再敢造我会想办法收拾她。”
“好,我也会帮你。”凌珑拍着胸脯许下帝王的承诺。
齐玉铭不知她真实身份,听她豪言甚是感动,“那么就说好了,下个月的十五,我在‘醉乡楼’等你,不见不散?”齐玉铭站定,俊目地凝睇着凌珑。
凌珑不知道的是,“我等你”,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足以令天下迷恋梨园世子的女人发狂尖叫。因为在那些女人眼里,齐玉铭是天涯的过客,风一般的浪子,从不为任何女人驻足等待,但是今天,他竟平生第一,有了等待的渴望,而且这一等,就是长长的一生!
铜雀桥已经在前面,远远地便可望见有一抹瘦长坚毅的身影伫立在那里。
凌珑看见柳影,高兴地什么都顾不得了,欢叫一声拔脚就跑。
奔出几步想想还没回应人家的话,急忙又折了回来,“好吧,说定了,我们下个月的十五不见不散!”
见她如此兴奋,齐玉铭心中竟升起莫名的妒忌,什么时候,她对他也会象对她的护卫那么在乎呢?
“啊,对了……”
正愣怔间,凌珑突然又再折回来,猛地拉下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匆匆印了一吻,宣布道:“这是我的加冕,我承认你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了……”
呵呵,有了女皇的加冕,他才真正算是凤天国的第一!
银铃般的笑声随着娇小调皮的身影逾去逾远,齐玉铭无法移开视线,心中忽然好象空了一块,怅然若失,子夜般的星眸,首浮上了属于情感的忧郁。
一个月后,凌珑却没有实践承诺,到“醉乡楼”去听琴,因为她与摄政王的权力斗争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原来凌珑回宫以后,马上命人去查办董若兰,不料奉旨的官员却草草了事,只回报说是梨园世子惹起的争端,还把齐玉铭逐出了京城。
凌珑大怒,再派得力的官员去查,才知道董若兰大闹醉乡楼的事已被董千纤强权摆平。而且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董若兰的恶行不止这一件,她刁蛮狂妄,在民间横行霸道,糊作非为,百姓怨声在道;其中有一件案子很能说明她无恶不作到什么程度,城西有户人家刚过门的小君郎生得俊美,董若兰看中了就将他强抢了去。那户人家的小娘子到摄政王府理论,竟被董若兰指使恶奴活活打死。小娘子的父母到衙门告状,却被摄政王用手段压了下去,并把两位老人关进大牢,双双含冤而死,最后那小君郎不堪受辱,也悬梁自尽了。
凌珑做梦也想不到摄政王竟会徇私舞弊,残忍至此,怒不可遏,传了摄政王来责问,不料摄政王却毫无悔意,还反咬一口,说是受人诬陷,死不认罪。
由于摄政王大权在握,凌珑奈何她不得,但终于忍无可忍,下定决心要向摄政王开战,夺回政权,发誓让她们母女得到应有的惩罚!
因为与摄政王的斗争危险而艰辛,所以凌珑再也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事晴,那个三月十五的约定,就这样日复一日,慢慢地淡在了风里……
卷一于梨
凤天圣元五年的春末,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朝中最大的贪官,工部尚书于湄,被女皇革职查办。
于湄是摄政王最得意的门生,仕途以来,搜刮的民脂民膏多不胜数,百姓对她早就恶痛绝。
女皇趁着摄政王到东部巡视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了于湄的家,搜出数以万计的金银财宝,其中甚至包括了各地赈灾的捐款。等摄政王听到消息赶回来时,于湄已经锒铛入狱,择日候斩。
在如山的铁证面前,摄政王也无力回天,而女皇自从办了这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后,声望直线上升!
一个月后 御书房勤政殿
华丽精致的大殿上,熏香四起,轻烟缭绕着层层纱幔袅娜飘舞,殿柱上雕刻的盘龙飞凤身上镶嵌着的夜明珠,与四壁精美巨大的烛灯相映生辉。
凌珑走进御书房,一名眉目如画,约莫十一、二岁,身穿桃红衣袍的少年急忙跪在地上迎接。
“平身吧!” 凌珑扫一眼美少年,轻拢起眉头:“小桃,怎么今晚又是你?于才人的病还没好么?”
美少年惶恐道:“回禀陛下,他这几天都病得下不了床,身子弱着呢。”
凌珑眉头皱得更,“怎么他这病愈发严重了?”
略显不耐地挥挥手道:“你今晚也不用在这儿陪侍了,传朕旨意,送棵血灵芝过去给他吧。”
“啊?是!谢主隆恩!”美少年脸上闪过一丝不舍,却不敢多言,恭身退下。
凌珑走到御书桌前坐下,翻开一本奏折,想了想,轻叹口气,复将折子搁下。
“怎么了?又为何事烦心?”温暖和熙的声音忽然飘进耳际。
凌珑欣喜抬头,“表哥,你来了?”
凌方竹手持托盘,笑吟吟地走过去,“知道你未睡,特意拿了梨燕窝粥给你吃。”
“我不饿。”凌珑摇头,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梨燕窝粥?正是梨开的季节呢,朕原本答应过陪他去看梨的。”
凌方竹了然道:“又是为了于才人心烦么?”
“除了他还有谁?都闹了一个月了,想不到他那水生的摸样,骨子里却倔得很。”
凌方竹放下托盘,摒退了左右,走到凌珑身边坐下,“如果我记得没错,今晚该是于才人陪侍吧?怎么不见他,又生病了么?”
“不是又生病了,是还在生病,自从他娘入狱以后,他就装病避开朕。”凌珑头疼地将头抵在手掌上。
凌方竹失笑道:“难得见你也有头疼的时候,这下尝到滋味了吧?”
凌珑白他一眼,“人家都烦死了,你还取笑?”
“好好好,不笑你!”凌方竹好脾气地投降,“于才人只是一时想不开,象他那样聪明玲珑心的人,不会一辈子钻牛角尖的。”
凌珑烦躁地道:“其实我真不明白,象他娘这样的大贪官,朕没把她满门抄斩已经是恩泽如山了,他本是通情达理之人,怎么还会生朕的气?”
凌方竹点头道:“话是没错,不过那毕竟是他亲娘……”
凌珑听到这话头更痛,呻吟道:“朕的十个后宫,皆是摄政王那些党羽的公子,难道朕以后每铲除一个,都得被他们闹那么一下吗?天啊,十个耶,朕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应付,一个已经够心烦了!”
“……”
凌方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有憨笑!
原来去年春天,凌珑突然转变了心意,顺从了摄政王选秀的安排,于是,十名如似玉,年龄从1岁到16岁不等的美少年被选入后宫为丽人。
但其实摄政王执意选秀的目的,凌珑焉能不知?她无非是想令凌珑沉迷温柔乡,不思进取、无心朝政……可惜凌珑虽是皇帝,却并不好色,而且她打从心底里排斥这些摄政王选给她的秀男,所以这些秀男入宫都一年了,身上的守宫砂依然鲜艳欲滴。
不过,在这十名秀男里面,有个名叫于梨的美少年却特别惹眼,他不但艳冠群芳,而且浑身香气逼人。他是工部尚书于湄的三公子,入宫时还不满十二岁,却已经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貌名满京城。
传闻这于梨一出生,梨般的香气便飘溢满屋,长大后,香气虽有所变淡,但在夜人静或人烟稀少的地方,香气又会转浓,因此他的名也取以梨的“梨”字。
于梨不但知书达理,性情也极为温顺乖巧,对凌珑更是服侍得尽力周到,其细心尤胜那些贴身宫女,凌珑对他甚是欢喜,虽没有宠幸过他,但仍将他晋封为才人!
不料一个月前,于梨得知母亲被查办后竟性情大变,又哭又闹、不吃不睡,无论凌珑怎么劝怎么哄都没有用,发展到后来居然还装病,搞地凌珑头疼欲裂,不胜其烦!
凌方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苦恼的凌珑,心疼道:“算了,别想太多了,今晚早点歇了吧?”
凌珑打起精神,无奈道:“不行啊,今天一定要把这些都看完。朕好不容易才找到借口,从摄政王指缝里挖来这些未批阅过的奏折,朕不能偷懒啊!”
看一眼小山般高的奏折,凌方竹不赞成地道:“这些看到天亮都看不完,还是先歇息吧,别熬坏了身子。”
凌珑摇摇头,苦笑道:“朕现在才知道,原来要当个好皇帝真的很不容易。怪不得母皇登基以后一直生病,这根本不是人干的活嘛,唉――朕将来如果能够主政,恐怕也是会鞠躬尽瘁,英年早逝……”
凌方竹心房莫名一颤,扑过去捂住她的口,大声道:“别胡说,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四个字,他几乎是用吼的出来,不知为什么,他的心突然跳地很乱,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表哥,你怎么了?”凌珑被他吓了一跳,吃惊地望着他。
凌方竹一把将凌珑揽入怀中,仿佛紧紧揽着自己的生命一般,“珑儿,答应我,千万不要离开我!我……我不能没有你!”
“傻表哥――”凌珑叹息着拥紧凌方竹,情地道:“朕答应你,朕决不会离开你,朕一辈子一辈子都沾着你!及笄礼后朕就有自主权了,朕要纳你入后宫,专宠你一辈子。”
凌方竹闻言却并不欢喜,摇头道:“皇室早有明文规定,父母双无者不得进入后宫……”
“不――不要说了……”轮到凌珑反捂住凌方竹的口,痛心地道:“表哥,你事事都为我着想,却不曾为自己争取过什么,这些年来,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真不知怎么办?”
凌珑明眸转为晦黯,俏丽的小脸罩上一层从未有过的轻愁,反臂抱紧凌方竹的腰,将螓首埋入他胸膛,惝恍道:“皇权风雨飘摇,朕怕自己终究斗不过摄政王,怕亏对皇家列祖列宗,怕陷黎明百姓于水火之中,怕让皇奶奶担心,更怕连累了你……总之,朕没有把握没有自信,唉……方竹表哥,为什么朕要生在这帝王之家?朕觉得好累好累!如果可以选择,朕宁愿自己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那样至少……还可以决定自己的君郎!”
“珑儿……”凌方竹心疼地拥紧了她,明白她所肩负的重担和压力,别的女孩子象她这样的年纪,还在过着无忧无虑,尽情玩耍的生活。但是,因为身为女皇,她就不得不过早地卷入宫廷的尔虞我诈,凶险极恶的权力争斗之中! 是呵,如果可以选择,他也宁愿用自己十年的寿命,换给凌珑多十年的纯真快乐生活!
两人各怀心事,静静相拥,良久,凌方竹强自掩去心中的酸涩,坚定道:“珑儿――振作一点,这样颓废一点儿也不象你!你只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表哥都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着你,保护着你的!”说完,宣誓般地在凌珑额上印下一吻。
“方竹表哥――”凌珑动情地伸出双臂勾紧他的脖子,用力一拉,他这个吻便落在了她红嫩柔美的樱唇上。
“唔――?”凌方竹吃了一惊,正想直起腰杆,却被凌珑紧紧扣住……
许久许久以后,直到两人都快窒息了,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呜哇――原来方竹表哥这么美味的?!凌珑意犹未尽地舔舔小嘴唇,认真道:“表哥――你知道么?这可是朕的初吻哦!”
“呃……” 凌方竹没想到凌珑第一句话竟是说这个,哭笑不得,也端起俊脸,点头道:“嗯――珑儿,这也是表哥的第一哦!”
“去――!” 凌珑羞红了脸,忽然双眼一眯,唇边露出奸奸的笑,“那――朕的第一也给你好了……”
说着,沁凉柔软的小手调皮地滑过他的颈脖,一路往下,极富挑逗。
凌方竹一把捉住她使坏的小手,呻吟道:“别挑战我的意志力,我不想坏了祖训。” 他从不敢奢求太多,这一生,只要能默默地守在凌珑身边,看着她,照顾她一辈子,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呀……”凌珑一点他的脑袋,气道:“真是死脑筋!跟柳影一样都是大木头!不过朕决定了,无论用何种手段,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把你纳入后宫!!”
翌日,天清气爽,阳光明媚。
凌珑却绷着脸,匆匆走向“梨香居”。
“梨香居”是凌珑赐给于梨居住的宫殿,门前特意种满了于梨最爱的梨。
正是梨开得最灿烂,将谢未谢的时节,满天的瓣带着香,雪一般地飘飘落下。
面对眼前如此美景,凌珑却毫无心情欣赏,径直穿过梨林,朝寝殿走去。
今天一下朝,服侍于梨的小奴就来报,于梨这回是真的生病了,吃什么吐什么,今早上还吐了血。可是他却不肯乖乖医治,两天之内已经赶跑了四个御医,甚至还咬伤了其中一位。
凌珑听后着实恼怒,心想这小子欠教训,二话不说便赶了过来。
寝殿内,绸缎铺就的大床上,仰面躺着一个非常非常年轻漂亮的白衣少年,清风入阁,薄纱软帐若隐若现,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很不真实!
他瓜子的脸蛋儿,细致柔腻的肌肤如婴儿般隐隐透着粉红,挺俏的鼻梁下是两片粉嫩地不可思议的薄唇,柳叶长眉下是一双美丽勾魂的琥珀色珠瞳,长长的卷翘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未干的泪水。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象是水做出来的精品,清莹如水,温润如水,柔媚如水,我见犹怜!
凌珑禁止了宫奴的跪拜,缓缓朝他走过去,暗香浮动,空气中淡淡的梨香味使凌珑忍不住贪婪地多吸了两口。
一直站在床边的小桃看见凌珑,立即气愤地指着一地的狼藉告状:“陛下,他竟把昨晚陛下赐的血灵芝掰碎扔地满地都是呢!”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听到凌珑的声音,床上的白衣少年微微颤动了一下,毫无生气的琥珀色珠瞳缓缓移到凌珑身上。
看到于梨的脸,凌珑不由大吃了一惊,几日不见,他居然憔悴消瘦得只剩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单薄的身子骨怕连风都吹得动。
“你走……我不要看到你……”干涩的喉咙使原本清冽如水的声音沙哑难听。
“大胆!”
“啪”的一声,站在床边的小桃扬手便是一个巴掌,于梨纷嫩如婴孩的脸蛋上立时现出五个红手印
凌珑眸光一沉,“谁许你动手的?滚出去!”
“陛下?”小桃委屈地揪紧衣角,心型的脸旦微微发白。
“出去!”
小桃瑟缩了一下,美丽狭长的双眸向于梨射去妒恨的光芒,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凌珑走到于梨床边,忍不住伸手轻抚他被打肿的粉嫩小脸,“疼么?”
“别碰我!”水梨象被火舌烫到般整个弹起来,一把推开凌珑,用力之大,令他自己都整个人翻下床去。
凌珑急忙过去扶起他,看到他哀怨悲苦的眼神,心中隐隐发痛,幽幽道:“你真的这么恨朕么?”
于梨浑身一震,迅速避开凌珑的眼光,嘎声道:“你杀了我娘!”
“哼,她还没死呢!”上下打量他一身的缟素,不由心头火起,冷冷道:“你这就忙着穿孝服了?”
于梨又是大大一震,显然是被凌珑的话激怒了,跳起来恨声骂道:“你这残忍的昏君!”
凌珑俏脸一寒,“你说,朕昏在哪?”
于梨猛咬下唇,说不出一句话来。事实上,凌珑不但不昏庸,而且还是个明辨是非、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他跟在凌珑身边这么久,早就对这个温柔聪慧、绝美动人的女皇芳心暗许。可是如今,一向最疼爱自己的母亲就要被推出午门斩首,而这一切,都是拜自己所爱的女皇所赐,矛盾象刀子一样在割他的心,痛地他只觉生不如死。
凌珑叹口气,尽量放柔了声音道:“你娘虽是罪有应得,但朕也没指望你大义灭亲,毕竟失去母亲的痛苦,朕也品尝过,可惜朕没得选择,即使明知道你会恨朕一辈子,朕也认了!”
于梨失魂落魄地站着,突然抬起头来,用凄绝哀婉的眼神看着凌珑,颤声道:“如果……我求陛下不杀她呢?”
凌珑楞了楞,虽然早料到他会为母亲求情,但还是很难受,硬起心肠道:“这不可能!”
“为什么?”于梨浑身发抖,“我娘她只是敛财,并没有杀害过人,难道金银财宝比人命更重要吗?”
“她贪污每年赈灾的银两,你可知道这会害死多少人?!”
于梨闻言抖得更厉害,单薄的身子犹如风中败絮,哽咽道:“我知道她罪该万死,但她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娘亲,你就不能网开一面,饶她不死么?”
“不可能!”凌珑忍不住叹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冒不起这个险!如果他娘不是摄政王的忠实党羽,也许她会考虑放他娘一条生路,可惜――唉……没有杀她满门,已经是太过仁慈!
“你不用再多费唇舌了,朕不可能答应你的,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凌珑说完,转头对一直紧跟在身边的柳影道:“去把外面候旨的御医宣进来。”
柳影领旨出去。
于梨忽然“扑通”一声跪到凌珑面前,泪流满脸地恳求道:“陛下,我求您!小梨求您!求您看在小梨尽心尽力服侍您的份上,饶她不死吧?”
“不――可――能!” 凌珑斩钉截铁地道,转过头不忍看他悲痛欲绝的脸。
忽然,凌珑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匕首迎面刺来,她本能地侧身避过,冷笑一声,急速拨出随身短剑搁开匕首,同时变招往上疾刺。她这几个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是长年与柳影对招的成果。
不料于梨并不接招,反将身子迎了上来,他年纪虽然比凌珑小,但修长的身子已经比凌珑高了半个头,凌珑往上刺去的这一剑正中他的胸膛,“噗”地一声,短剑直没入柄。
“哐铛”一声,于梨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鲜红的血喷溅在雪白的衣裳上,触目惊心!两旁伺候的宫女奴才反应过来,发出刺耳尖叫,手忙脚乱地冲上来。
凌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所有的意识都停顿在紧紧握着的剑柄上,她从来不知道,冰冷的利刃刺入热血之躯的感觉,竟是这般恐怖!
于梨唇角溢出一缕鲜血,缓缓倒在地上。
“小梨――为什么?为什么……?”凌珑一把抱住他倒下的身子,难以置信地大喊。
于梨粉嫩清绝的脸庞苍白如死,却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那笑靥说不出地诡异凄美,“既然孝义不能两全,那就让我……死在你的手里吧,我……最最爱的……陛……下……”
“下”字没有说完,他就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小梨――”凌珑发出撕心呐喊,柳影如箭般射进来,没想到他只离开一会,竟发生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
凌珑一把捉住御医,狂喊道:“救活他!给朕救活他!否则你们都跟着陪葬!!!”
这件事情,可说是凌珑登基以来发生的最轰动宫廷的一件事情,虽然后来,于梨还是被救活了过来,但这件事情在凌珑长长一生的记忆里面,却是永远挥不去的阴霾,因为她终于领悟了身为一个帝王的悲哀,为了保住手中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就必须牺牲很多很多东西,包括――自己最想珍惜的人,也包括――心中那个叫做“善良”的东西!
这件事情,也使凌珑平生第一,对自己的身份地位产生了痛恨和厌恶!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后来,她才会一有机会,就想永远逃离那个让她喘不过气来的“皇宫”吧?!
几天以后,女皇发了一道新旨,前工部尚书于湄贬为庶民,流放边陲苦役,永世不得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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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故事发展到这里,有必要对凤天国的习俗律法再作一些补充说明;
一、婚姻习俗
按凤天国民间的习俗,女子十五岁才算成年,办了及笄礼后才开始婚配,但皇亲贵族或官宦人家的子女嫁娶却比较早,有的女孩子甚至还是小娃娃时,就已经定下娃娃亲,甚至娶了童养郎。
鉴于此,凤天皇室为确保天下最好的男子都能尽归皇家所有,定下律法,女皇或储君十岁起就开始选秀,女皇或储君在成年前,秀男必须是年龄在1岁至16岁的子,成年后则是年龄在12至18岁的子;凡是皇亲贵族、四品官员以上人家的子都必须要经过选阅,落选后方可嫁人。但出于迷信避忌的考虑,父母双亡的男子不能参加选秀。
按照律法,女皇或储君在举行了十五岁的及笄典礼后,方有权自主决定后宫的人选,女皇可以在自己的及笄典礼上,当场册封皇后,同时举行大婚。皇室会在女皇或储君第一选秀前,派有经验的嬷嬷教习她们男女之道。
二、生育制度
由于凤天国的避孕技术十分发达又行之有效,女人在生育上完全掌有主导权,女人想什么时候生产,想生谁的孩子完全由女人决定,而且避孕的责任全都落在男人身上,即由男人来避孕。
以皇室为例,凤天国皇室虽然也十分注重传宗接代,但更提倡优生优育。女皇或储君的第一胎必须在成年以后,皇宫中设有专门负责女皇产事的“内尚府”,内尚府的最高尚宫负责照顾女皇生育的一切适宜,如果女皇身体状况不佳或不想生产,后宫的每一位侍君都得长期避孕。如果女皇想要与哪一宫的侍君生孩子,内尚府会安排这名侍君停止避孕,以便女皇怀上他的孩子。如果女皇并没有特别指定要怀哪一位侍君的孩子,内尚府就会定期追踪检查每一位侍君的身体状况,轮流安排身体状况最佳,最适合交配的一位侍君停止避孕三个月,这期间,如果女皇怀孕,就可认定孩子是这位侍君的亲子。孩子出生以后,交由其生父抚养,女孩将来若有幸被立为储君,再移往东宫居住,而婴儿的哺育任务则有专门的奶妈负责。
三、凤天国后宫的陪侍御寝制度
后宫男子侍寝的顺序,通常按照一个月的周期,从初一到三十,由地位高的到地位低的轮流承恩,若遇大月,多出的那天则由女皇选择,当然女皇也可以不按照这个固定的顺序,随心所欲地指定宠幸之人,但为了广衍后嗣的需要,也很注重雨露均沾,即便一时专宠了某人,也会很快恢复正常的侍寝顺序。
刚入宫的秀男,通常会由负责宫庭杂务的“内侍府”,按其能力和特长,分派管理宫中各种杂务,同时,也要每天轮流陪侍女皇。这里的“陪侍”,专指服侍女皇日常起居,打理女皇身边各种杂务的意思。
四、关于男
在凤天国,男人一出生就会被产婆或家人用特殊的药物在肩窝上点一颗守宫砂,作为区别男的标志。守宫砂在与女子行房后便会自动消退。
洞房烛夜,女方家长会先检验新郎官臂上的守宫砂是否安在,若不见守宫砂,则可认定其非子之身,男女双方家人均视为奇耻大辱,新郎官就算当场被女方家人打死,男方家人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因为通过选秀渠道入宫的男子都必须是健康的男,所以选秀大会上,内尚府会派出男性官员逐一检查,登记在册,中选的秀男所有资料都要独立成册,以便日后女皇临幸,生子等事宜的备查。
卷一遇刺
五月初三,是先帝安盛女皇的祭日,凌珑携了凌方竹,一同前往京城北郊的帝陵拜祭。
因为凌珑不喜铺张,所以銮驾并不庞大,前方仪仗队开路,百名手执开鞘大刀的锦衣卫骑马列成方阵,护着两顶凤辇,再后面是二百名威风凛凛的禁卫军。柳影身穿闪亮威武的软甲,骑着高头大马也跟在凌珑的辇车旁保护着。
队伍祭旗飘飘,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迤逦行走在荒郊野岭的官道上。
一路上,凌珑端坐车中闭目养神,在她对面的两名贴身宫女,星珠和云月频频将头探出窗外,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个不休。
“看啊,柳侍卫真是好威武,很有大将军的架势呢?”
“是啊是啊,没想到这家伙披甲骑马这么好看的……”
“唉――真是仪表堂堂,无人可比,可惜就不爱笑,整天木头似的没有表情。”
“呵呵,我就喜欢他不笑的模样,觉得很有魅力呢……”
本想假憩片刻的凌珑被她俩色迷迷的言论逗笑,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向车外的柳影。因为长年习武的关系,柳影身形刚健挺拔,再加上他愈长愈英俊的酷脸,迷倒了后宫众多女子,成为一些大胆宫女痴迷追逐的对象。星珠和云月更仗着是女皇的贴身大宫女,毫不避嫌地对他公开示好。在凤天国,女子追求心仪的男子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所以宫中规矩虽然多,却也对宫女们大胆放肆的言行持宽容的态度。
但是柳影却对所有的追求视而不见,漠然相待,气坏了一票宫女的同时也气坏了素来眼高于顶的两名大宫女。凌珑也曾想为她俩做媒,不料那一,却成了凌珑心中难忘的记忆!
当时,柳影向来木无表情的俊脸掠过一丝震惊和楚痛,他平板而坚定的话音至今仍回荡在凌珑的脑海……
“奴才只愿永远追随在陛下身边,请陛下恩准奴才一辈子不嫁人……”
……
唉……一辈子不嫁人么?凌珑望着柳影英姿飒爽的身影不禁又陷入了沉思。
多年以来,柳影都象个影子似地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她身边,虽然他沉默寡言,冷淡如风,却知她懂她,比贴身宫女更会领略她的心意。其实要把他许给别的女子,凌珑心里也怪舍不得的,只是不想耽误了他的终身,希望他可以有个好归宿,才会想将他嫁给自己最宠信的贴身宫女,然而他的反应却让凌珑大感意外。
摄政王当年将他献给凌珑,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反而让凌珑多了个忠心的奴仆吧?只是象他这样的人才,当个侍卫实在太埋没了,半年前,凌珑也曾想要赐封武将官位给他,都被他断然拒绝了,没想到在婚姻上,他也抱定了独身主义,只愿一生护卫着她。
唉……不是不感动的!这份感动,令凌珑心底多了一种莫名的情愫,从那时侯开始,看他的眼神就再也无法自然了……
收回了飘远的思绪,凌珑倏然发现柳影也在悄然凝望着她,两人的视线无言交会的霎那,柳影仓惶别过脸去,策马上前,再也不愿跟车子平骑。
心,微微地抽搐了一下,凌珑发现,柳影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躲着她。难道,他也发觉什么了吗?
颓然端坐回车内,原本澄净清明的思绪却莫名地混乱了起来。
这时候,銮驾已行至一个狭长的山谷,过了山谷,就是皇家历代的陵墓。
突然,前方的仪仗队停止了前进。
禁卫军统领俞芳匆忙来报,“启禀陛下,前方不知为何有巨石拦路,臣马上命人肃清,请陛下歇息片刻。”
他话音未落,突然两边山谷传来震天的呐喊声,一群蒙着脸的黑衣人飞身纵下山谷,竟直直向皇家队伍杀将过来。
“有刺客!”经验丰富的俞芳马上惊跳起来,回身安慰道:“陛下莫慌,臣等会誓死保护陛下!”说完匆忙离去。
训练有素的禁卫军迅速排开,列队布阵,严防以待。
很快的,蒙面黑衣人如旋风般杀进禁军队伍,所到之,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刺客?凌珑不由心中收紧,自她登基以来,还是第一真正遇到刺客。
“保护皇上!” 柳影带着锦衣卫横刀勒马护在车前,他看出这些刺客个个身手了的,在禁军队伍中如入无人之境,不禁担心地蹙起了眉。
“柳影,快带人去保护皇子。”凌珑见所有人马都守护在自己凤辇前,急忙大声命令。凌方竹不会武功,凌珑担心他多过担心自己。
柳影虽然明白凌珑的心意,可是在这种情形下他怎么能离开凌珑?凌珑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
刺客武功之高超出想象,个个都能以一抵十,禁卫军很快已经死伤过半。凌珑越看越心惊,不禁有些后悔没有带多些禁卫军出来。
不久,几名黑衣人突破重围,向凤辇飞奔而来,柳影立即指挥锦衣卫上前拦截。
后面辇车上的凌方竹狂奔过来,凌珑急忙下车。
“珑儿,你没事吧?”凌方竹一个箭步扑上去拉她,惊惶地上下打量。
“朕没事,你不该跑过来的,太危险了!” 凌珑气急败坏地喊,刺客的目标八成是她,凌方竹跑过来无异于送死。
话音未落,忽听云月一声惊呼,与星珠两人同时滚下车,原来凌珑所乘凤辇的华盖顶已经被整个掀翻掉,一名蒙面刺客站在支离破碎的凤辇上,长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柳影急忙回身救驾,不料被先前杀过来的刺客缠住。
“谁是女皇?”刺客溜一眼众人,最后目光锁定在凌珑身上,虽然为了祭礼穿了简单的白衣,但女皇的气质是无法掩盖的。
凌方竹慌忙将凌珑护在身后,大声呵斥,“大胆狂徒,竟敢行刺皇上,不怕诛九族么?!”
“嘿嘿,管你什么狗皇帝,总之这里的人都得死。”刺客沙哑的嗓音有如地狱最恐怖的声音。
他爷爷的,竟敢骂朕狗皇帝?!
“你才是狗爹养的!” 凌珑差点气炸了肺,天下做皇帝的恐怕都受不了这种侮辱,伸手在发髻上抓下一把钗饰就当作暗器射了过去。
刺客做梦也想不到堂堂一国之君竟也会粗言骂人,突见明晃晃的东西袭来,闪避稍迟了些,肩头竟被其中一只金钗划破,冒出鲜血。
“臭丫头,看老子收拾你!”蒙面刺客火冒三丈,挥剑直取凌珑。
“铛”地一声刺耳巨响,黑衣人的长剑被及时赶到的柳影架住,两人顷刻你来我往地杀在一起。
“小心呵!”凌珑紧张地盯着柳影,担心地浑身冒冷汗。
几十个回合以后,骑在马上占了优势的柳影瞄准空挡,一刀解决掉这名刺客,立即发出信号弹射向半空,通知附近驻扎的御林军赶来救援。
四周杀声震天,鲜血漫天喷溅,腥味溢满荒野,禁卫军和锦衣卫死伤惨重,已经溃不成阵。这一不同于以往的遇险,凌珑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死神的气息。
“柳影,此地不宜久留,快带皇上走。”凌方竹眼见又有无数黑衣人杀将过来,急忙招呼柳影。
不错,这种情形下只有离开才是上策,柳影策马奔到他俩身前,“事不宜迟,快上马!”
凌方竹抱起凌珑将她安放在柳影身后。
“那方竹表哥呢?”凌珑见凌方竹没有上马的意思,慌了,握紧他不肯放手。
凌方竹用力挣脱凌珑,“马儿驮着三个人跑不动的,你们快走!”说着一拍马屁股,战马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不可以,快回去,朕不能丢下方竹表哥……”凌珑又惊又气,猛拍柳影。
“陛下,抱紧奴才!”柳影充耳不闻,杀开血路,打马往回路奔去。
凌珑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柳影以跌断脖子的速度策马狂奔,为怕摔下马背,只得用力抱紧柳影的腰肢。肌肤所触,是他衣衫下比凌方竹更精壮结实的肌肉,一股刚阳的男性气味直钻鼻息,凌珑芳心颤动,竟在如此慌乱的境况下升起一抹奇异的感觉。
好不容易逃离了战场,杀声渐不可闻,柳影不敢减缓马速,全力朝皇城奔去,只要回到京城就安全了。
忽然,坐下一声凄厉的嘶叫,马失前蹄,竟将两人直直甩飞了出去。
柳影在半空中及时捉住凌珑,两人一个漂亮的空翻双双安然落地。
“怎么回事?”凌珑惊魂未定,一头雾水。
“马儿被暗器打到了。”柳影简短地回答一声,用力将凌珑拉进怀中。
凌珑被他拉个措手不及,整个跌入他怀抱,“你做什么?”脸一红,脚还没站稳,已有数条黑影凌空袭来,几柄长剑贴着凌珑衣衫刺过去,被柳影急速挡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 柳影搂着凌珑退开几步,横刀喝问。
居然一早埋伏在回京的道路上,好周密的刺杀计划!到底幕后的指使是谁,竟胆大包天到想谋杀女皇?!
“嘿嘿,臭小子,问那么多干什么?受死吧!”一个领头模样的蒙面人狂妄笑着,指挥众人将他俩团团围住。
“杀了女皇,主子重重有赏!”
柳影不再多言,一手护着凌珑,一手挥刀应敌。
凌珑不想成为柳影的负担,拨出随身短剑叫道:“你放开朕,朕可以帮你。”。
柳影奋力砍倒两人,喝道:“陛下不要乱动已经是帮我!”凌珑有多少斤两柳影最清楚,这些刺客个个武功高强,一点疏忽不得。
凌珑闻言有些气结,柳影竟敢对她说话如此不敬!但她不是不分轻重之人,也看出自己的三脚猫功夫跟这些刺客根本不在一个档上,只好乖乖闭上嘴,施展轻功步伐,配合柳影的攻防。
柳影手中的弯刀名叫“流风回雪”,乃是凌珑赐给他的上古神兵,锋利无比,坚无不摧,配合着他奥妙精湛的刀法,不到片刻功夫,已经解决了好几名刺客。
那领头的刺客没想到柳影年纪轻轻,武功居然如此利害,不禁有些急躁,猛地跃开一边,仰天打了个响箭,原本包围着的刺客们立刻极有默契地一齐翻身退开。
凌珑和柳影还未明白怎么一回事,就见天空中突然撒下一张大网,将两人牢牢罩住。
“快上啊,杀了女皇重重有赏!”刺客欢呼着举起兵器纷纷刺向凌珑。
柳影不及多想,翻身将凌珑整个护在身下。
所有兵器都招呼到他身上,柳影一声闷哼,鲜血喷了凌珑一身。
“柳影――”凌珑心胆俱裂,反手抱住他惊呼。
“奴才……没事!”柳影一咬牙,忍着伤痛挥刀劈开大网,拉着凌珑脱困而出,将刺客们吓了一大跳。
原来他内功厚,身上又穿着软甲,虽然身受重伤,但仍能支持得住。
柳影乘着刺客们呆愣之际,拉着凌珑纵身上树,展开轻功逃逸而去。
卷一生死相许
逃至烟波江边,皇城已在望,柳影却忽然慢下了脚步。
“柳影,你怎么样了?”凌珑急忙回身探看。
柳影一身都是血,俊脸纸一般的苍白,他受伤颇重,虽然已经为自己点穴止血,但如此狂奔,仍是渐渐体力不支。
他将单刀插地,支持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喘息道:“陛下不要停,快走!……奴才留在这里……替陛下断后……”
“不――朕不能丢下你,要走一起走!”凌珑大惊失色,死死攥住他的手臂,没想到他也要象凌方竹那样留下来送死。
柳影急了,吸一口气道:“刺客很快就会追上来了,奴才贱命死不足惜,但陛下身系社稷,求陛下快走吧!”说完身子一晃,站不住,竟跪倒于地。
凌珑这才看到他整个后背,都是一片血肉模糊,软甲已经被砍成了破布条。
凌珑倒吸一口冷气,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顾不得身份,一把抱住他大叫道:“朕不管,朕就是要和你一起走!朕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朕决不能离开你!朕……朕不能没有你!”
“陛下……?”柳影身子一僵,在凌珑怀抱中动也不敢动。
“毋庸再说了!”凌珑以为他还要劝,大声呵斥道:“朕已经丢下了方竹表哥,朕决不会再丢下你,朕就是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凌珑泪如雨下,心口痛得似要撕裂开来,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她只知道她不能放开他!他跟了她这么多年,一直与她形影不离,简直就像是她的一道影子,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影子,还怎么能活得下去?!
柳影浑身大震,正想说什么,后面追兵已到,正是刺客的首领,他轻功最好,远远抛开其他人紧追而来。
柳影急忙提起内息,站起来推开凌珑。
虽然只追上来一名刺客,但这名刺客武功最高,出手最狠,柳影重伤后已不是他的对手,数个回合后短兵相接,柳影半边身子一麻,弯刀竟被振得脱手飞出。
刺客见机不可失,左手同时出掌,朝柳影胸前狠狠拍去。
柳影眼看就要中掌,忽然一条纤细的身影电闪般扑过来,硬是替他接下了这一掌。
掌力将那娇小的身子震得斜飞出去,“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地不起。
“陛下――”柳影惊地魂飞魄散,大叫一声,发狠挥出一掌逼退刺客,飞身扑过去抱起凌珑。
凌珑气若游丝,苦笑道:“原来……朕的武功……真的很……差呢……”说着便昏了过去。
“陛下――为什么要替奴才挡这一掌?!”柳影忘形悲呼,心痛欲死!
猛地抬起头来,狠狠瞪着刺客,嘶声道:“你伤了她?你竟敢伤了她?!我要杀了你!!”
他神情狰狞,双眼猩红,一把抽出凌珑腰间宝剑,猛地跳将起来,疯了一般朝刺客冲过去,发狂劈刺。
刺客万不料他还能如此勇猛,吃了一惊,连忙举起兵器招架。柳影简直是豁了出去,将内力提升到最极至,刺客武功虽然不弱,但被他不要命的打法慑住,一个避闪不及,竟被他削下整条手臂。
刺客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柳影杀红了眼,毫不留情地挥剑狂斩,直至刺客血肉模糊,没了声息才停住。
解决了刺客,柳影真气一泻,再也支持不住轰然倒地。
望着远的凌珑,心口一痛,也不知是哪来的神力,竟又撑了起来,硬是拖着疲惫破败的身躯爬到凌珑身旁,吃力地抱起她,把自己仅剩的一点内力全部输送给她。
直至精疲力竭,凌珑仍是双眼紧闭,毫无反应,柳影再也忍不住,抱着她的身子失声痛哭,“陛下,陛下,求求你睁开眼睛!都是奴才不好,奴才没有保护好陛下,奴才没用!奴才该死!奴才连心爱的陛下都保护不了,奴才根本不配爱慕陛下……”心底藏多年的爱恋,一直苦苦压抑的情感,终于象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多少年了,早已记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追逐她俏丽动人的身影,曾经多少,他羡慕甚至妒忌陪伴着她的凌方竹,恨不能有朝一日,他也能取而代之,与她双双相拥间。
可惜身份地位是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坎,他知道他就连偷偷的思慕亦是不配,只能拼了命地压制着心底那份日愈浓烈的感情,革守本分,静静地凝望着她,默默地守护着她……
“你……怎么哭了?”
柳影悲憾绝望中,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忽然抚上了他的脸颊,轻轻替他拭去了泪水。
“陛下,你醒了?”柳影大喜过望,忘形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再也不肯放开。
“你……你没事吧?刺客呢?”
“被奴才杀了!”哼,剁成肉酱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凌珑想坐起来,不料身子刚一动,心口一痛,竟又”哇”地呕出血来。
柳影大惊,忙道:“陛下,你受伤很重,不要乱动。”
凌珑五腑六腑说不出的难受,阵阵刺骨冰寒从四肢向心脏纠结,冻地她直打哆嗦,“朕好……好冷……”
柳影大惊,急忙探她脉搏。
凌珑的脉息好乱,身子奇冷彻骨,想不到刺客所练武功竟如此怪异阴毒,此距离皇城尚有一段距离,能不能摆脱刺客追踪,及时赶回去医治都成问题。
凌珑见他的神色已知不妙,强忍着寒意问道“朕……是不是快死了?”
“不――陛下会长命百岁的!”柳影不由狠命抱紧凌珑,如果她死了,他也不会独活!
凌珑浑身一颤,这句话似曾相似,不料当日的一句戏言,竟会在今日应验,呵呵谁说皇帝不是金口玉言?真是该死的准啊!
轻抚柳影紧蹙的剑眉,幽幽道:“为你而死,朕一点也不后悔。”
陛下……何出此言?
柳影大大一震,转眼凝视着凌珑,凌珑也凝视着他,真挚道:“你救过朕很多,朕救你一也是应该,在朕心里,你早已不是奴才。”
柳影傻子似地楞望着凌珑,一时间无法消化她的话,结巴道:“不是奴……奴才……是什么?
凌珑被他的呆样逗笑,一点他脑袋,“你呀,早说你是根木头!”
柳影一颗心砰砰乱跳,呆呆瞠视着凌珑,可能么?女皇……女皇居然也会喜欢他,这是他不敢想象的奢望之梦啊?!
愣怔间,凌珑已悄悄在他冰凉的唇上印下一吻,“临死之前必须做这件事,否则朕会含恨而终。”
凌珑娇笑嫣然,眼波隐含泪光,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柳影的思绪顿时被抽空,唇间香甜的气息令他一阵昏眩,他抚着麻汤得不可思议的唇,茫然得无法思考,只能愣愣地看着强撑笑颜的凌珑。
“如果朕能不死,一定纳你入后宫,再也不会让给别的女人。”凌珑含泪说出金口誓言,方才迷迷糊糊中,柳影真情流露的哭喊已经全被她听见了。他对她的心意,她早该看出来了,而自己对他的感情,也早已超出了一般的主仆之情,但她却一直等到现在才发觉,她真是个粗心又迟钝的女皇啊!
柳影心神激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俯身贴住她已失去血色的嫩唇,只觉今生已经死而无憾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离开这里。”
这儿不是亲热的地方,柳影强压下激动的心情,匆匆结束了这个吻,忍着浑身的伤痛将凌珑拦腰抱起。
“嘿嘿,看你们还往哪里逃?”忽然,丛林中又飕飕窜出数十名黑衣蒙面人,大批人马终于杀到了。
两人心中皆是一凉,知道这回的凶险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
“奴才该死,保护不了陛下……”
凌珑紧紧握着柳影的手,温柔笑道:“天意如此,你已经尽力了!其实咱们能够死在一起,也是美事一桩。反正朕也活累了,下辈子,一定不要再当皇帝!”不知为何,死到临头凌珑心中反而有种将要解脱的快感。脑海中迅速掠过凌方竹的身影,他留在那战场上,如今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吧?唉――也罢,黄泉路上有两个对她情意重的美男子相伴,夫复何求?!
柳影不等刺客们冲上来,抱着凌珑往身后烟波江的悬崖退去。
凌珑与他心意相通,宁可自我了断也不愿死在这些卑鄙的刺客手中。
站到悬崖边,晚风吹地两人的衣袂飘飘,虽然他俩均身受重伤,一身的狼狈,但男的英挺女的俏丽,竟构成一副绝美的图画,尤其是他俩那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凛然傲气,更是令人无法逼视!
“影――如果有来生,你还愿追随我么?”
“我的魂,会追你到生生世世!我――爱――你!”柳影在凌珑唇上烙下最后一吻,纵身往悬崖跳下。
刺客们大惊,纷纷冲到崖边,往下一望,下面是滔天的江水,跃下去的两个身影早已被巨浪吞没!
皇城内,朝议殿上彻夜灯火通明,挤满了闻讯赶来的王亲大臣。
白发苍苍,已多年不曾踏足朝议殿的太上皇老泪纵横,已整整哭了一个晚上。
而一直端坐在王位上的摄政王则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使人无法看穿她心中所想。
将近天明时分,御林军统领宋萱娇和禁卫军副统领纪明诚匆匆走进大殿,一脸凝重地跪下道:“回禀太上皇,摄政王,皇子已经获救,迟些会随大军返回;禁卫军统领俞芳以身殉职;而皇上……”
“皇上怎么样了?快说呀!”太上皇用凤头拐杖猛敲地板,迫不及待地喝问。
“皇上和御前侍卫柳影失踪,臣等已经派出所有人马去搜寻。”
“皇孙儿啊――”太上皇一听,大喊一声便直直昏了过去,御医们慌忙将她抬下殿去。
摄政王蹙眉道:“查出幕后指使之人了么?”
“回禀王爷,俘虏全都服毒自杀了,所以……”
“本王不要听借口!”摄政王一拍凤案,横眉怒目道:“给你们三天时间,务必找到皇上和找出谋逆者!”
“是,臣等尊旨!” 宋萱娇和纪明诚急忙叩倒,齐声答应。
三天后,凌方竹被安然送回皇宫,原来那天凌珑与柳影骑马逃走后,刺客们便忙着去追女皇,顾不地去杀其他人,不久御林军赶到,用强弓铁弩将刺客射杀驱散,及时救了凌方竹等人。
但是,凌珑和柳影依然下落不明,搜索的军队只在烟波江边找到凌珑的“逐月追星”剑和柳影的“流风回雪”刀。
摄政王为防动摇民心,下令对百姓封锁女皇遇刺失踪的消息,对朝臣则慌称女皇已寻回,只是受惊过度需要静养,无法上朝!
[5 楼] Posted:26-5-15 11:38
cloudy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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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获救
没有月的夜晚,一个披着宽大斗篷,从头到脚都遮地严严实实的女人从一辆华丽的马车走下来,快速闪进小巷中的一幢民宅。
守门的老头将女人引进一间四面都是墙的屋子,奉上茶就离开了。
石墙裂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容貌佼好,身圆体胖的女人,俨然是已经被女皇流放边陲劳役的前工部尚书于湄。
“王爷,你可终于肯来见我了?”
于湄得意洋洋地落座,捧过本属于客人的茶一口喝个精光。
拉下蓬帽,董千纤素来低温的凤眸透出淡淡的火气,“我救你回来,可不是让你干蠢事的!”
“哼,不杀这狗皇帝,怎解我心头之恨?!”于湄将茶杯狠狠砸向案几,“她抄了我的家,没收我的财,流放我到边疆苦役,这也罢了,更可恨的是,她竟连梨儿也不肯放过!”
“得了,你儿子当众行刺皇上,才会被打入冷宫的。”
于湄咬牙切齿道:“就是这样我才气啊!梨儿样年华,难道后半生就要在冷宫里度过了么?狗皇帝的心肠真不是一般的歹毒!想当初我把梨儿送进宫,本是巴望着他能受宠,光耀门楣,没想到,反而害了他!”
“再恨,也不该弑君谋逆,若被人查出,连我也脱不了关系!”董千纤忍不住拍案而起,一脸愤怒。
于湄惊抖一下,难堪笑道:“王爷息怒,我……我确实是有些气糊涂了,不过请王爷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会连累王爷!”。
见董千纤仍然面色不善,于是又跪下磕了个大大的响头,“王爷对于湄恩重如山,于湄没齿难忘,今后只要王爷一句话,于湄定为王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董千纤冷哼一声算是受了,淡淡道:“你找的什么杀手组织,可有清理干净了?”
“王爷放心,我找的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帮派,“天魔教”门下炼狱堂的杀手,他们很有职业操守,决不会泄漏半点口风的。”
“哼,你这么肯定?江湖草莽也能相信?”
于湄邪媚一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天魔教的创始人乃是……”
于湄压低了声音,将嘴巴附到董千纤耳边,一阵叽里咕噜。
董千纤凤眼蓦然放大,“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王爷若不信,我可替王爷引见。”
董千纤不由陷入了沉思,过半响,怀疑道:“你怎么如此清楚?”
“嘿嘿……”于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因为我纳的第四十二房男宠,是天魔教的人。”
董千纤厌恶地蹙眉,“你怎么连这等人也收进房?就不怕脏了身子?”
于湄尴尬笑道:“那男人存心勾引我,我后来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董千纤讥讽一笑,凤眼一眯道:“如此说来,那天魔教教主还真有些不简单……”
回程中,车内一名脸带刀疤,侍从打扮的中年男子隐忍不住问道:“王爷为何放过于大人?如果她不小心被捕,王爷这天衣无缝的借刀杀人之计,有可能会败露!”
董千纤眉毛一挑,淡淡道:“她还有用得着的地方,暂且留着吧。”
凤眼一转,现出一丝阴狠,“不过她差点坏了本王的大事,这没脑的女人迟早要杀!哼,什么破烂杀手组织,连个小女孩都杀不死,还让她逃得无影无踪,真是一群笨蛋!”
忽然想起什么地转眼瞪着刀疤脸男人,“青澜,你派出去的人马怎么还没有消息?本王不是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么?”
“这个……”青澜额头冒出冷汗,嗫嚅道:“王……王爷,才三天时间而已,烟波江那么阔……”
“加派人手,无论如何都要比皇室先找到女皇!”
“是是!”青澜连声应了,暗抹一把汗,正襟危坐,再不敢多言。
望着漆黑的窗外,董千纤凤目射出幽冷光芒,暗忖:“你乖乖当你的傀儡皇帝不就好了,为何偏偏要跟我作对?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凤天国风景秀丽,江河遍布,水资源极为丰富,南北走向的烟波江与东西走向的加灵河是国内最大的两条流域,而凤天国的水路运输业也非常发达,乘船可以沿着江河支流直达任何城镇。
顺水行舟,江面上风平浪静,船身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凌珑缓缓苏醒过来,浑身的骨头酸痛得似要散掉,仿佛睡了一个一辈子那么长的觉。
“你可终于醒了?” 清脆欢悦的声音忽然自头顶上方传来。
凌珑睁开眼,哇塞――眼前好大一个红苹果!
呃――不对,是一张超级可爱,圆嘟嘟,红彤彤的苹果脸!
“呵呵,你已经昏睡了七天七夜了,害我差点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苹果脸异常兴奋,一把捉着凌珑纤细的手臂猛摇。
“你……你是谁?”凌珑充满疑惑地打量苹果脸,挣扎着想坐起来,苹果脸急忙殷勤地扶她坐好,凌珑这才看清,苹果脸原来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皮肤白白嫩嫩,吹弹得破,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弯弯的眉毛又长又密,大大的眼睛象两颗杏仁,鼻子又尖又挺,嘴巴又小又红,而眉心当中居然还长了一颗状似火焰的小小朱砂痣,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真是漂亮可爱得令人想狠狠地咬上一口!
他穿了一身鲜红的衣裳,从头红到脚,甚至连鞋子也是红的,头顶还用红绳子束了两个羊角型的发髻,别人如果象他这么打扮一定很是怪异难看,但放在他身上却好看得不行,简直好看得没法形容!
“我叫云晓彤,云朵的云,拂晓的晓,红彤彤的彤,我娘说,因为我是出生在有红霞的清晨,所以给我取这个名字。”
苹果脸似乎很为自己的名字骄傲,极尽详细地解析,“你可以叫我小云,也可以叫我小彤,不过我最喜欢人家叫我彤儿,因为我大哥也是这样叫我的。”
他摇头晃脑地说着,眉心当中那颗鲜艳赤红的小火焰也跟着着摇摇晃晃,仿佛一下子燃烧起来。
凌珑心中一片茫然,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布置得非常精致考究的房间,奇怪的是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微微晃动着,连人也在不由自主地晃啊晃地。
“那个……彤儿,我……我是谁?我……认识你的吗?”
云晓彤猛地愣住,停止了手舞足蹈,瞪大一双杏仁眼急切地凑近凌珑,“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你该不是失去记忆了吧?”
凌珑极力搜索,但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什么记忆也没有!
“我……我想不起来……“凌珑忽然觉地头痛欲裂,忍不住伸手去捧自己的头,却无意间碰到了缠在额头的白布。
“别动,你头部受伤了。” 云晓彤急忙拉下凌珑的手,小心地扶她重新坐好,“我大哥说,你大概是在堕水的时候撞到了头,也许这个伤对你的记忆有影响。不过,你身上受的伤可比这个还严重的多,我大哥说,你差一点点就没救了呢,嘿嘿,算你福大命大,遇到我大哥,如果遇到别的人,还不一定能救得了你呢!”
云晓彤希哩哗啦说了一大堆,凌珑能听明白的不到一半,配合着他所说努力回想,但不想还好,一想,脑袋就是一阵眩痛。
“堕水?我为什么会堕水啊?彤……彤儿 我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对了,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云彤儿摇头,“我可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谁,那天你漂浮在江面上,刚巧被我看见了,就叫人把你捞上船来,结果发现你还有一口气在。我大哥本来不想救你的,他最不喜欢碰女人的了,可是经不住我再三的恳求,他才勉为其难地为你疗伤。”
“船?难道我是在船上?”怪不得看什么都是摇摇晃晃的了。
“如此说来,我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了?”虽然失忆,但常年累月潜移默化,根蒂固的礼教却是无法忘记的,说着便想下床施礼。
云彤儿急忙拦住,嚷道:“哎呀不用啦,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若真想要谢,就早些儿娶了我罢!”
“啥――?”
真个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凌珑吓得口瞪目呆,差点没从床上摔了下去!
卷一武林盟主
凌珑强打镇定,小心奕奕地问道:“彤儿,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云晓彤本就红彤彤的苹果脸更添了一抹羞红,嗔道:“我们船上没有女人嘛,我又怕下人粗手粗脚,所以……所以只好亲自照顾你啦。”
他言下之意,即是说在凌珑昏迷的这七天时间里,换洗方便的一切事宜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凌珑一听,险些跳起,天啊,那岂不是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已经被他看光光了吗?!
在凤天国,虽说女尊男卑,但这男女大防还是要守的。女人如果不小心看了男人的身体,多半就要娶这个男人,而男人如果看了女人的身体,后果有二,一是要嫁给这个女人;二是被当作登徒子,送官查办,轻则坐牢,重则死刑。云晓彤是凌珑的救命恩人,凌珑当然不可能把他送官,剩下的便唯有娶他一途了,所以云晓彤才会认定自己已经是凌珑的人!
凌珑拼命吸气,控制着骤然腾升的怒火,自己心甘情愿地“娶”是一回事,但被迫去“娶”又是另一回事了,凌珑有种被人赶鸭子上架的感觉,简直不爽极了!
云晓彤见她很有发飙的先兆,急忙补充道:“不过你别误会,我可没有对你越矩哦,你瞧你瞧,我的守宫砂还在呢?”说着就毫不迟疑地一把拉下胸前衣衫,露出半边雪白晶莹的身子,一颗豆大的朱砂在他线条优美的肩窝上鲜艳欲滴!
啊呀呀!!!
凌珑震惊地差点又要摔下床去!完了完了,他的身体也被她看回去了,这下真的想不娶他都不行了!
云晓彤莫名其妙地瞪着凌珑,困惑地想:“为何她看起来一副受打击的样子?难道说嫌我长得不够漂亮可爱吗?我明明是很受欢迎的啊?我在山上的时候,女人见了我无不象疯子似地抱住我又亲又啃,恨不能将我吞进肚子里去的啊?如今我主动下嫁,别的女人恐怕欢喜都来不及了……呀――对了,难道说她家里已经娶了个比我更才貌双全的小君郎,所以……所以才会看不上我?还嫌弃我……?”
“哼!”云晓彤越想越生气,完全忘了人家还在失忆之中,当然不可能是这个原因,跳起来就霸道地嚷道:“不许不许!你从此以后心里再也不许想别的男人,你心里只能想着我!家里也只能有我一个君郎,其他的统统都要赶走……”
这什么跟什么啊?
凌珑一惊一诧,被他搞得一头混乱,还没及反应过来,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彤儿,你又在闹什么?”
接着,一个高大挺拨的男子就慢慢走了进来。
凌珑的视线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吃惊地想:“世上竟有如此超凡出众的人物么?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眼前男子,头戴紫金珍珠束发冠,一身紫湖色滚暗纹的丝绸长袍,腰系镶水晶的白玉带,脚踩金丝线绣黑短靴,雍容华贵,气宇轩昂!他优雅俊美的脸孔上虽然挂着春阳般温煦笑容,但一双刀刃般精锐的黑瞳,却给人如山岳般坚毅刚强的感觉,说不出的成熟内敛,沉静稳重,举手抬足间,更隐透着王族才有的尊贵气度和慑人威仪!
“你醒了?”紫衫男子看见凌珑亦是一愣,昏迷中的她已是清丽绝美地似天仙化人,没想到苏醒过来之后又平添一种灿烂炫耀的活力之美,竟令从不知惊艳为何物的他也是一阵眩目。
“大哥――你来了?” 云晓彤高兴地蹦过去,“我娘子终于醒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娘子?”凌珑和紫衫男子同时失声惊呼。
“是啊,从现在起她就是我的娘子了!”云晓彤理直气壮,故意把“我的”两个字说得特别响亮。
凌珑感觉头又开始痛了,云晓彤真是活宝一个,救了人还要以身相许,天底下大概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了罢?!
“彤儿,不许胡言,人家姑娘还没说要娶你呢。”紫衫男子这时发话了,凌珑立即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笑靥,唉――到底还是做大哥的比较懂事啊!
云晓彤扁扁嘴,很是不服气,但他似乎很怕紫衫男子,被他严厉的眼光一扫,立即闭上嘴,委委屈屈地退开一边。
紫衫男子朝凌珑微微抱拳道:“在下君逸凡,彤儿是我的义弟,他若有什么得罪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
呵,原来不是亲兄弟啊,怪不地性格气质差这么远了!
君逸凡见凌珑一脸呆相,不由走到床边,伸出二根手指搭她脉搏。
他修长的手指冰凉而有力,刚毅冷俊的气息压迫而来,凌珑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心中掠过奇异的感觉,差点便想抽回自己的手。
一旁的云晓彤插话道:“大哥,这位姑娘好象失去记忆了,她不晓得自己是谁呢。”
“哦?”君逸凡挑起一道浓眉,收指沉凝道:“姑娘真的对过去一点印象也没有么?”
凌珑沮丧地摇摇头,“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一想,头就疼。”
云晓彤迫不及待地接道:“这可麻烦了,你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我们怎么送你回家啊?还有,也不知道该称呼你什么,总不能老是‘姑娘姑娘’地叫吧?”
他虽然聒噪,但说的都是很现实的问题,凌珑的心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对呵,总不能一辈子赖在人家的船上吧?可是,她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失去记忆后的凌珑完全没有了帝王的气势,茫然无助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云晓彤心中“咯噔”一跳,忍不住窜到床前,伸手将凌珑搂进怀中,安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呢,你想不起来,就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好了,我会永远照顾你的!”
他的怀抱出乎意料地温暖轻柔,凌珑不由自主地依偎了上去,不知为什么,竟有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彷佛她过去也经常窝在这样温柔的怀抱里。
云晓彤灵机一动,欢叫道:“有了,看你楚楚可怜,干脆我们以后就叫你楚儿好了?”
“楚儿?”凌珑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云晓彤兴奋地继续道:“我叫彤儿,你叫楚儿,这样咱们正好凑一对呢!”
君逸凡啼笑皆非,云晓彤简直就是一厢情愿嘛,真是丢尽他这当大哥的脸!
云晓彤见凌珑没有反对,不禁笑逐颜开,嚷道:“太好了,就这样决定罢?你以后就叫做楚儿了,这个名字可是我替你取的,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
他红彤彤的苹果脸笑起来分外可爱,凌珑感染了他的快乐,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感觉上,她好象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失忆,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呢!
突然,凌珑身子一颤,彻骨的寒凉从脚底直兜上来,击向四肢白骸,“啊……好冷……”
云晓彤僵住,与君逸凡迅速对望一眼,君逸凡大跨步上前,云晓彤极有默契地将凌珑一把塞到他怀里,然后飞跑出去,用力带上了房门。
“好痛……好难受……”寒气象冰针一样在体内乱刺乱扎,凌珑痛苦地呻吟。
君逸凡二话不说,抱着凌珑上床盘膝而坐,动手将凌珑的上衣三下五去二剥了个精光。
“你……你作什么?”凌珑容失色,虽然他两兄弟救了她的命,但不代表就可以随便轻薄她,云晓彤以照顾为名看尽了她的身子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连这个看似道貌昂然的大哥也么卑鄙无耻?!!
“别乱动!”君逸凡不耐烦地一指点了她穴道,同时将自己的衣衫也褪了,将她冰寒的身子揽进怀中。
凌珑见他做这一切简直要晕倒,心中直咒他不得好死!君逸凡漠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和喷火的美眸,伸掌贴住她后背。
凌珑气得浑身发抖,将他祖宗十八代外加子孙十八代都诅咒了个遍。正准备骂第二遍,忽然觉得从背心传来一股暖流,缓缓流窜到四肢百穴五脏六腑,同时将奇冷的寒气一点一点地吸了出去。不多一会儿,原本几乎冻结的血液开始循环,暖烘烘的气体在全身游走,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凌珑体内寒气已荡然无存,身子不再颤抖,手脚也都暖和起来了,君逸凡才缓缓收功。
他替凌珑穿好衣衫,也不解开她的穴道,自己坐于一旁,垂帘入定,运功调息。
凌珑身子动弹不得,无可奈何地瞪着君逸凡发呆,虽然失忆,但不知怎地很肯定自己绝对是第一看到男人的裸体。他的身材好得真是没话说,颀长健美的身躯精瘦结实,没有一丝累肉,坚毅俊美的脸庞配上肩窝那颗完美无暇的守宫砂,简直引人遐想,勾人心魂……
又过了半柱香,君逸凡将体内吸取的寒毒一丝一丝化解干净了,才起身解开凌珑的穴道,然后下床去打开房门。
云哓彤一个箭步冲进来,摸摸凌珑的脸又探探她的额头,神色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你好点了么?”
凌珑的怒火已到爆发边缘,一把拨开他的手,喝道:“我一点也不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快给我解释清楚!”
云晓彤尴尬地瞄了君逸凡一眼,后者脸色也不怎么好,一言不发地立于旁,原本就迫人的气势愈发凛洌。
云晓彤忐忑不安地在床边坐下来,重新握紧凌珑的手,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气道:“楚儿,你先别生气,容我慢慢跟你解释……我们救你的时候,发现你除了头部受伤,身上还中了毒掌,这一掌,有点象是十多年前,横行江湖的邪道妖女,人称‘九尾夜狐’乔素素的独门武功‘寒血冰毒掌’。中了这种毒掌的人,一天之内全身血液冻结,僵冷而死,唯一解救的方法,就是必须由修炼了纯阳内功,且功力足够厚之人,冒险将寒毒从对方体内逼取出来,再一一化解掉。恰巧我大哥就是当今江湖上少数几个修炼了纯阳内功,且功力足够厚的人,所以,我之前说你福大命大是不无道理的。只是由于这种寒毒阴狠霸道,运功逼毒的时候异常凶险,施功者必须与伤者赤裸相对,使得毒气及时发散,无半点阻滞,否则寒毒反噬,施功者也将身中其毒……”
云晓彤尽量详细地解释,凌珑并非不讲理之人,明白缘由后心头的火气也渐渐消了,只是想到自己昏迷当中,君逸凡居然都是那样为自己疗伤的,不禁有些羞涩难当,涨红了脸道:“小女的命是两位公子救的,大恩大德,永世难忘,只盼将来有机会,可以好好报答两位恩公。至于大哥哥助我疗伤一事,实乃迫不得已而为之,小女断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以此为由,无理取闹,提出任何逾礼的要求,请大哥哥尽管放心好了!”
凌珑何等机灵之人,早看出君逸凡救她实属无奈,心中更是百万分不愿意嫁给她,所以便早早表明了心迹安抚他。
凌珑的通情达理和善解人意令君逸凡颇感意外,虽然早看出她气质高雅决非生于贫贱人家,但如此成熟得体的表现却委实不象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能做得出来的。
无言地审视着她,心情不禁变地有些复杂沉重起来!
凤天国版图甚广,皇都安洛城居中偏南,行政区域以皇都为中心呈线性分布,共划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大洲,洲下设郡,郡下设县城;全国共分布四十八个郡,三百零九个县城。
郡设郡府,郡府一般坐落在本郡最大的县城,这个县城就是各个郡的政治文化中心。
每个郡的最高长官为郡守,四品官;每个县城的地方官为县令,官列七品。
凤天国南北的划分以烟波江边的白月城为界,过了白月城,就是北方。
南方因为是商贸中心,来往的船只频,但一过了白月城,来往船只便逐渐稀少,江面也渐渐开阔起来。
这天的清晨,阳光明媚,波光粼粼,碧蓝的天空中飘浮着形状各异的云彩,茫茫江面上,几只不知名的水鸟拍打着翅膀,贴水低飞盘旋,一声又一声高吭的鸣叫,划破长空。
凌珑贪恋地吸一口清新的江风,极目远眺,碧水蓝天,心情豁然开朗,忍不住脱口吟道:
“水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说得好!”
旁边忽然传来个低沉磁性的嗓音,凌珑转头望去,不远一位俊逸非凡的男子凭栏而立,紫衣随江风飞舞,浑身散发着慑人心魂的神秘丰采,尊贵孤傲得教人不敢逼视。
“大……大哥哥?”凌珑没想到君逸凡会在这里,经过疗伤的尴尬,面对他总是有些别扭。
君逸凡走过来,看一眼凌珑仍显苍白的俏脸,不赞成地道:“这儿风大,你不该上来。”
“我只是想透透气,老呆在船舱里好闷。”
“彤儿呢?他应该陪着你的。”
“他……还在睡呢。” 说起云晓彤,凌珑的俏脸不禁又红了起来……
昨夜,凌珑死活不肯再让云晓彤服侍,坚持把他推出门外,结果走到浴桶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脱衣服。当然了,因为她身份尊贵,从小过着的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而凤天国的女装服饰为求漂亮,及尽复杂之能事,凌珑搞弄了半天,连腰带也没能解得下来,心一急,竟将衣衫扯烂一大幅,然后连人带衣滑倒在地。守在门外的云晓彤听到惨叫,以为她发生什么事,急忙撞开房门冲进来,看到她的狼狈相,笑得直打跌。
结果凌珑还是硬着头皮让云晓彤帮她梳洗,整个过程羞得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但别看云晓彤一副莽莽撞撞的样子,手脚竟比女人还灵巧利落,因为太疲倦又太舒服,凌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竟和衣躺在云晓彤的怀抱里,与他睡了整整一夜。熟睡中的云晓彤娇憨可爱地象初生的婴儿,凌珑不敢惊动他,轻手轻脚地钻出他的怀抱,溜了出来……
“大哥哥,我们的船是要往哪里去啊?”凌珑扶着船栏眺望,江水滔滔,一望无际,从没离开过京城的凌珑根本辩不清南北西东。
“我们的船是北上的,如今已过了白月城,很快就可以到达长汀郡。” 君逸凡与云晓彤都是北方人,北方的男子身材普遍高大,云晓彤虽然与凌珑同龄,但已经比凌珑高出许多。
“长汀郡?好象离南方很远的吧?” 凌珑对长汀郡依希有点印象,地理是帝王的必修课,凌珑为记住那些复杂的地名,曾狠下过一翻苦功。
“长汀是凤天国最北部的一个郡,看你的模样象是南方人,去过北方吗?”
“我不记得了……”凌珑轻轻摇头,幽然望向水平线,“我知道我一定忘记了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事,但非常奇怪,我却有种获得了新生的感觉,心儿就象这天边的飞鸟,不管多远,都能自由翱翔!”
君逸凡震动地望着凌珑,忽然有些明白向来眼高于顶的云晓彤为何会对她一见钟情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身上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她那尚带稚气的绝世容貌和超越年龄的成熟智慧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令人神为之醉,魂为之夺……
“你以后,就跟彤儿一样喊我大哥吧,彤儿他很单纯,也很死心眼,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希望你以后,能担待他一点……”
君逸凡悠悠地叹口气,接道:“他是个很可怜的孩子,十岁那年全家死于江湖仇杀,刚好我经过救下了他,当时他受惊过度,变成痴儿,我整整用了三年的时间才让他恢复正常,所以他的孩子气特别重。不过,我从没见过他喜欢什么人,尤其是女人,而你……是第一个让他动心的女孩……但是我不能将他交付给你,因为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我要为彤儿的终身幸福着想,所以,今后你还是跟他保持一点距离吧。”
望着浩浩江水,君逸凡说出了云晓彤的身世,也说出了警告的意味。
凌珑双手紧紧捉着船栏,心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其实她并不讨厌云晓彤,甚至还有点喜欢,但象她这样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人,又如何能给他一个安稳的将来呢?君逸凡保护义弟的心情,无可厚非,他只是……怕云晓彤再受到伤害罢了!
“大……大哥,请你放心,我会跟彤儿保持距离的,不过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凌珑脸色愈发苍白,猛烈的江风吹地她单薄的身子摇摇摆摆,君逸凡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已经刺伤了她,不知怎地,心中竟有些不忍,放柔了声音道:“你说吧,我一定答应你。”
“如果我恢复了记忆,可不可以请你让他嫁给我?因为我……也很喜欢他!”
沉凝望着凌珑认真的表情,君逸凡终于点下了头,“好,我答应你!”
“谢谢你……!”凌珑说完,全身力气都彷佛被抽空,身子缓缓滑落。
“楚儿――?!”君逸凡大惊,急忙将她一把捞进怀中。
望着昏过去的凌珑,君逸凡邃黎黑的星眸中,有着一抹连他自己也不觉察的怜惜之情,“你放心,在你恢复记忆之前,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紫霞山,位于长汀郡管辖下,吉北城与龙口县的交界,它风景秀丽,地形复杂,是一座天险似的山脉,易守难攻。
但在武林人士眼中,紫霞山并不是一座山那么简单,而是受万人景仰,庄严伟大的武林圣地,因为住在这座山上的,是威震武林,号令江湖的武林盟主!
凤天国的武林,原本双分天下,白道正义人士由武林盟主统领,黑道邪派则以“天魔教”马首是瞻。
当时江湖上还有个亦正亦邪的帮派,名叫“玄武帮”,其帮主是个传奇一样的人物,他的身份来历成迷,武功路数成迷,江湖上的人只知道他十六岁创下北武林最强大的帮派;十八岁将北洲一百七十六个黑帮收归门下;二十岁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为黑白两道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一方霸主。
凤天国的武林,原本不允许男人角逐武林盟主之位,男人就算武功再好,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也没有资格当武林盟主。
但在五年前,“天魔教”教主,人称“百媚千毒手”的慕狄芷给当时的武林盟主“灵剑女侠”下战贴,扬言要夺取武林盟主的宝座,称霸江湖!“灵剑女侠”气愤难当,赴约前往,结果遭慕狄芷使毒暗算,当场丧命!
当时武林中除了“玄武帮”帮主,已经没有人是慕狄芷的对手,眼看武林浩劫在即,各大门派紧急商议了三天三夜之后,决定求“玄武帮”帮主出手对付慕狄芷,并宣布如果他能打败慕狄芷,就破列让他当新任的武林盟主。
“玄武帮”帮主本对武林盟主没有兴趣,但他也看不惯慕狄芷的阴毒嚣张,再加上前盟主“灵剑女侠”曾有恩与他,为了替“灵剑女侠”报仇,他应邀出山,与慕狄芷大战三百回合,终于将她击毙在掌下,“天魔教”也从此一蹶不振。
于是,“玄武帮”帮主统一了江湖黑白两道,成为凤天国武林历史上第一位男性盟主!
凌珑上了紫霞山后,才知道这个了不得的武林盟主,就是君逸凡!
卷一紫霞山
盛夏的午后,艳阳炽热,山谷里的画眉、百灵鸟都无精打采不再歌唱,熏风拂面,让人不自觉地慵懒起来,连奴才侍卫也偷懒打盹去了,反正主子正午憩中,他们也乐得轻闲。
一名身穿碧绿夏装的小美人从一幢雕梁画栋的精美楼阁内鬼鬼祟祟地溜出来,与门外等候的红衣少年会合。
这个小美人不是别人,正是凌珑。一个多月前,她跟着君逸凡和云晓彤来到长汀郡的紫霞山,君逸凡特意拨了南厢的“紫雨轩”给她居住,还安排了数名婢女奴才服侍她起居。
摄政王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她一直在搜寻的女皇,竟已经离开京城十万八千里了!
藏书阁内,云晓彤一边望风,一边催促趴在地上抱着卷册看得津津有味的凌珑,“楚儿,看够了没有?快走吧,被人发现不得了!”
“再等等嘛,侍卫没这么快回来的啦……”凌珑胡乱地应着,继续自言自语,“妙,妙啊!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五百多年前的武林盟主已经悟用兵之道了?啧啧,了不起!”
她菱形小嘴不住一开一合,看完一本,塞进怀中,又急切地翻开另一本。
“哈哈,这本原来记载了大哥的丰功伟绩,彤儿快来快来看!”凌珑兴奋地招呼。
云晓彤翻翻白眼,有气无力道:“我才不要看呢,这些书很无趣耶,而且除了大哥,玄武帮其他人都不能看的!大小姐,拜托你快点走了啦!” 云晓彤汗如雨下,天气已经够热的了,凌珑更是让他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原来,云晓彤的身份除了是君逸凡的义弟以外,还是玄武帮四大管事之一,自从回到紫霞山,他就跟着君逸凡左右忙开了。为怕凌珑闷着,特意把紫霞山收藏的书册偷了一些给她看,不料凌珑对其中的江湖史记一看入迷,嫌他偷来的不过瘾,还硬逼他带她亲自来选。
江湖几百年来武林盟主代代相传的武林秘宗塞满整个藏书阁,凌珑爱不惜手,看地不亦乐乎。
“哇――大哥原来是这样收拾黑虎帮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高招高招!大哥真是天才啊!”
守在门口的云晓彤连连跳脚,“爱看的话晚上再来嘛,大白天的多危险啊!”云晓彤急地汗流浃背,人家做贼都是要在晚上,不明白凌珑为何明目张胆地大白天跑来。
凌珑赠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白眼,“晚上打着灯笼才危险,夏日午后人人犯困,警惕性最低,这个时候才是最安全的!”
“呵呵,算你歪理多!”云晓彤永远说不过凌珑,这样的理论他还是第一听,但想想也不无道理,晚上通常戒备最森严,而且晚上想看书要亮灯,自然容易被发现,凌珑有时候真是聪明地让他惊叹。
左搂右抱着一大叠站起来,“好了好了,就这些,走吧走吧……”
“走……?你们以为走得了吗?”低沉磁性的声音忽然传入耳际,转瞬已到眼前。
“大……大哥?”两人同时吓了一跳,凌珑怀中的卷宗“哗啦啦”掉了一地。
云晓彤急忙一跨步挡在凌珑面前,“大哥,不关楚儿的事,是我带她来的。”
君逸凡俊脸一沉,“你好大的胆子,明知道这里是禁地还敢带人来?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不关彤儿的事,是我逼他带我来的。”凌珑也急忙推开云晓彤。
“哼,你们俩倒是相亲相爱?” 君逸凡无奈地摇摇头,蹲下来抽走凌珑怀中剩下的卷宗,“你的婢女来报告,你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吃饭喝药了,如果你今天肯乖乖地把药和饭都吃了,我就不罚你们。”
“不要!”凌珑整个跳起来,“大哥你罚我好了,我宁愿受罚也不要再喝那些苦死人的汤药!”
由于凌珑体内的寒毒一直无法肃清,回到紫霞山后,君逸凡召集所有医术高明的大夫给她看病,大夫们使尽浑身解数,开出一大堆汤方药方,把凌珑又医又补,折腾地够呛。偏偏君逸凡认真无比,每天逼着她吃啊喝啊,丝毫不讲情面。难得这两天君逸凡忙地没空去管她,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打小报告!
凌珑气呼呼,一把抢回君逸凡手中的卷册,嘟哝道:“横竖要受罚,看了再说!”
君逸凡失笑,“真的这么爱看么?”发现她选的这几本都是历任盟主治理江湖的决策篇,内容极为沉闷,没想到她竟会对这些感兴趣。
凌珑点头如捣葱,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喜欢看这些东西,她对自己的过去依然回想不起来,偶有模糊的片段闪过,头脑就发疼发胀,彷佛是她自己潜意识地在选择逃避。
沉凝片刻,君逸凡摸摸凌珑的头道:“好吧,你爱看就看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几本破书而已。”
“真的?谢谢大哥!” 凌珑高兴地跳起来,忘形朝他扑过去,君逸凡一愕,不自觉地张开双臂,让她撞入怀中。
“但条件是你必须按时吃药!”君逸凡俊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表情。
凌珑狡黠笑道:“商量一下,如果我喝了汤药就不吃饭好不好?”
君逸凡啼笑皆非,“没得商量!你以为是做买卖,还讨价还价?”
凌珑拖长了音调腻声叫,“大――哥――喝药都喝饱了,肚子哪有空位再吃饭嘛?”
君逸凡俊脸上仍挂着温和的笑意,语气却没有转圜的余地:“一定要全部吃完,一点都不能剩!”
凌珑五官顿时象吃了黄莲一般的苦,但看看怀抱的卷宗,又不禁展颜一笑,这一笑,如清月拨开云雾,满室生辉,明艳亮丽地连天地都为之陶醉。君逸凡与云晓彤虽然看多了她的笑靥,已不再如开始般惊艳,但仍是被她瞬间绽放的飞扬神采所熏惑!
“那,我以后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不可以来请教大哥?”
“好!” 君逸凡点头答应了,对她的溺宠简直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凌珑日子就这样快快乐乐地溜过去了,不久,紫霞山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武林盛会。
所谓的武林盛会,有点象朝廷官员的述职,就是江湖各派的掌门前来晋见武林盟主,报告本门派一年来的状况。各门派如果遇上无法解决的事情,还可以把难题拿到大会上商论,请武林盟主主持公道,同时会上也会制定和颁布一些江湖上的新规矩新措施等等。
为了这个盛会,玄武帮提早半个月就做准备了,而随着盛会日子的临近,君逸凡及四大管事亦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黄昏,落日余晖遍洒在“紫雨轩”的琉璃瓦上,闪烁出耀眼流光,使檐梢姿态各异的鸟兽雕饰栩栩如生。
凌珑趴在楼阁上凭栏张望, 斜阳将她白得有些不正常的脸色染上了一层桃红。
无聊地丢开手中的书册,这些原本是凌珑的最爱,但是今天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伸出自己的青葱十指一根根地扳着,“都十几个时辰了,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啊?”今天一大早,君逸凡就率领四大管事下山去了,说是要迎接一个很重要的客人。
哼,什么客人这般重要?居然要所有人马都提前在山门候迎?!凌珑转首望着远君逸凡的住所“望日楼”,不禁发起呆来。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凌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对君逸凡生出了这种眷依之情。和君逸凡谈天说地,每日缠他讲江湖趣事,共同研究史料,探讨治理决策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君逸凡天纵其才,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凌珑跟他在一起,委实受益良多!他给了她所未有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一种心灵上的交流与默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小姐――要不要把晚膳开出来?”婢女东东过来询问,对凌珑经常性的失神已是见怪不怪。
“我没胃口,撤了吧。” 凌珑懒懒地提不起劲。
“不行呵,如果被盟主知道会责罚奴婢的。”另一名贴身女婢西西慌忙接口。
说来好笑,东东和西西两个婢女的名字都是凌珑取的,奴才换了主子照例由新主人另起名字好使唤。凌珑也懒得细想,随口就以东西为名,这件事当时被紫霞山上下传为笑料,使向来严肃沉闷的玄武帮众大大地娱乐了一把,立即就接受了她这个有趣的不速之客。
东东担心地道:“小姐,你今天吃得很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要!你们别大惊小怪。”凌珑急忙阻止,这边有个风吹草动,君逸凡那边马上就知道了,现在正是他最忙的时候,她不能再给他添乱。
一名小厮脚步匆匆地奔进来,连声叫道:“武林第一美人到了,小姐要不要过去看看?”
“啊,大美人今年来得可早,听说盟主就是专程去接她的呢?”东东与西西熟络地议论起来。
“武林第一美人……?”
“是啊,就是玉剑门的掌门苏婉婉。”东东连忙给凌珑解释。
西西双手捧腮,作无限向往状,“放眼江湖,没有比苏姑娘更美貌的女子了,而且,她还很有本事,十八岁就接掌了玉剑门,唉――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江湖上真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小姐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西西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凌珑耳边。
她是个十足的八卦精,知道凌珑好奇心重,最会投其所好,“江湖上不知有多少男人为苏姑娘神魂颠倒,但是她全都看不上眼,只对咱们盟主情有独钟,是目前江湖上最有希望迎娶盟主的女人呢。”
“你说什么,大哥要成亲?”凌珑失声惊呼。
西西耳膜差点被震破,急忙捂住双耳,扁嘴道;“小姐不要在人家耳边这么大声啦。”
“大哥有心上人了?”凌珑一颗心忽然毫无章法地跳动起来。
“是啊,苏姑娘是前任盟主‘灵剑女侠’的女儿,他俩很早就认识的呢。”
东东年纪稍长,比西西成熟多了,急忙道:“小姐不要听她胡说,都是江湖传言而已。”
凌珑只觉得呼吸困难,不知怎么地,一想到君逸凡有可能会嫁给别的女人,心口就堵地慌。
“武林第一美人?她真的很美么?我要看看去!”凌珑捂着胸口,转身就要下楼,一团红云烧上来,差点跟她撞个正着。
“楚儿,你急匆匆地要往哪儿去?”云晓彤一把抓住她。
“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陪那个什么美人一起上山的吗?” 凌珑也用力地揪紧云晓彤。
“是啊,怎么了?” 云晓彤从没见过凌珑如此紧张的神色,很是奇怪。
“小姐说想去看看苏姑娘有多美呢。” 西西八婆地替凌珑接口。
“切,再美也不及楚儿十分之一。”云晓彤嗤鼻,“不用急,大哥今晚在辉月园设宴招待苏掌门,你到时自然会看到她。”
“辉月园?真的在辉月园?”凌珑以为自己听错,忍不住再追问一遍。
“辉月园”是君逸凡寝楼后面的小园,因园中有一个观月台而得名。这个观月台,是紫霞山的最高点,只要登上观月台,整个紫霞山的风景可以尽收眼底。君逸凡平时设宴多在公共厅“庭芳园”,而今居然为了苏婉婉动用到“辉月园”?
凌珑这下是完完全全惊呆住了!
乐声悠悠扬起,汉白玉砌成的观月台上,一个珠环佩绕,身穿千层白纱裙的女郎在溶溶月光下冉冉起舞。
凌珑怔怔地盯着女子刚健婀娜的舞姿,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她真的好美啊!成熟妩媚,体态袅娜,明丽照人,武林第一美人,果然是当之无愧!
美人舞得倦了,斜倚在白玉栏杆上歇息。君逸凡走过去,将手中盛满琼液的酒杯递给她。美人格格娇笑道:“盟主真是细心人,知道我已经口渴了。”
君逸凡但笑不语,领着她走下舞台,原本看得如痴如醉的观众这时才回过神来,发出如雷的掌声。
“来,我替你们引见。”君逸凡拉起坐在云晓彤身边,兀自发着呆的凌珑。
“呵呵,她一定就是盟主新认的妹子楚儿吧?这一路上山,我早听彤儿说了。”苏婉婉不等君逸凡开口,已经熟络地拉起凌珑小手上下打量。凌珑今夜穿了一袭淡紫衣裳,高贵飘逸,清灵绝尘,有如随时乘风而去的月下仙子,年纪虽幼,但与武林第一美人并肩而立,竟毫不逊色!
“楚儿妹妹,你以后就叫我苏姐姐吧。”苏婉婉笑颜如,柳腰款摆。
凌珑心房一阵抽搐,只觉这声“妹妹”刺耳极了!难道,在君逸凡心目中,自己也仅仅是小妹妹而已吗?
苏婉婉大方地拉着凌珑入座,亲热地问长问短,凌珑神思恍惚,对苏婉婉说的话半句也没听进去,全由云晓彤代答了。
君逸凡一边招呼着其他客人,不时回头加入他们的话题,说到高兴,还会露出难得的笑容。
彻骨的寒凉一点一点地袭上心头……君逸凡生性孤高,素来对女人避而远之,凌珑还是第一见到他对别的女人笑得如此温柔。
“楚儿,你不舒服么?”君逸凡终于发现凌珑脸色有异,忙低头探问。
凌珑已是遍体冰冷,冻澈筋骨,无法抑制心底直兜上来的如山刺痛,竟毫无预警地倒了下去。
“楚儿――”君逸凡与云晓彤同时惊呼,凌珑自从上了紫霞山,已经许久不曾毒发过了。
君逸凡抢先一步抱起凌珑,向自己的寝室飞掠而去。
云晓彤望着抱空的双手呆了呆,也急忙跳起来追了上去。
苏婉婉楞在原地,对着君逸凡迅速消失的方向瞠目结舌,第一看到向来稳重如山的君逸凡也有惊惶失措的时候!
卷一纵使相逢竟不识
两天后 长汀郡 吉北城
吉北城的大街上忽然来了一队威风凛凛的人马,清一色的女子,身穿清一色的月白服饰,打着清一色的剑旗,人马护着中间一辆华丽精致的马车,浩浩荡荡煞是气派!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珠子都一眨也不眨地望过去,惊叹声此起彼伏:“美人,美人,真是美人啊……”
原来,人们的惊叹并不是因为看见了这样排场的马队,而是看见了从马车上款款走下来的两名绝代佳人,年纪稍长的披一身镶满珠片的白纱衣,明眸皓齿,国色天香。
年纪较轻的顶多十四、五岁,却出落地清雅灵秀,楚楚动人。她身穿翠黄衣衫,盈盈的纤腰上扣一条流光如润的琥珀腰带,执地长裙上缀了一圈孔雀翎羽,风一吹,五彩的羽毛随风飘动,煞是好看。
苏婉婉对四周人们惊艳的目光早已见怪不怪,得意洋洋地抬首挺胸,领先走进闹市,完全没意识到这些目光其实有一半是因为她身边的凌珑。
话说那晚,苏婉婉亲眼目睹了君逸凡对凌珑的紧张,意识到君逸凡对这个新认的妹子十分看重,便也刻意讨好凌珑,趁着武林大会还未正式召开的空闲,邀凌珑下山去游玩。
凌珑虽然对苏婉婉无甚好感,但盛情难却,何况她自上了紫霞山,就一直呆在山上养病没有出过门,也想下山去散散心,便与她结伴同游了。
艳阳高照,热辣辣的光线让人有些消受不了,尽管天气炎热,但街市之中,小贩叫卖,人影穿梭,好不热闹喧哗;酒楼之上,人声鼎沸,听曲说书,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凌珑有些意外地审视着这片充满了北国风情的疆土,没想到吉北这个边远小城居然如此荣,苏婉婉走了几步发现凌珑没有跟上来,急忙回头拉她道:“想什么呢?快走吧,我带你去吃地道的北方菜!”
今天,对吉北城最大的酒楼――“客来福”来说,又是一个客满的日子,因为吉北城的县令吕如霜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一早就包下了二楼所有的雅座。
身穿官服,相貌素净,气质不凡的吕如霜看着桌子对面一名锦衣华服,左搂右抱的男子,心中暗暗叹气,摇头不止,一年不见,他似乎比从前更加风流不羁,玩世不恭了。
男子俊美地惊世骇俗的容颜上挂着狂野放荡的笑容,将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们迷得神魂颠倒:有的殷勤送上万里快骑摘来的荔枝;有的把香蕉桔子剥好了皮,小心送到他口中;有的更不嫌肮脏地用手接下他吐出来的果核渣皮。
当其中一个女子竟嘴对嘴地喂他喝酒时,吕如霜再也忍无可忍,拍桌瞪眼道:“你们也真是够了吧?别在我面前做这么恶心的事情!”
绝俊男子哈哈一笑,眯眼看她道:“莫非……你吃醋了?”
“呸――我才不是!”吕如霜忙不迭地啐口,脸上飞快掠过一丝酡红,有种被说中心事的慌乱。
围在美男子身边的女人们格格笑开了,她们都是当地一些名门富豪,官宦子女,彼此之间非常熟络,当下纷纷嘲笑道:“县令大人怎么会吃醋?她心中除了雄图大志,根本没有男人的位置嘛。”
“是呵是呵,如霜向来不近美色又不爱财,唉――搞得我们想贿赂她都摸不着门道。”
“面对天下第一美男子,也只有她可以保持冷静,不为所动哦,真是定力超强,无人能及。”
“呵呵呵……”
美女们讪笑声此起彼伏,吕如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发作又没有借口,最后目光只好锁定绝俊男子,指着他怒喝道:“齐玉铭――你不许跟着她们笑!”
齐玉铭――?
原来这名俊美无双的年轻男子,就是梨园世子齐玉铭!
齐玉铭嘎然止住了笑,放开怀中一干女人,站起身走到吕如霜身边坐下,柔声道:“好啦,别生气了,我难得来看你,你就不能开心点么?”
吕如霜仰头喝下面前烈酒,适时地将心底几欲冒出的酸楚通通压下。
北方的女子生性豪爽,比南方佳丽更敢大胆追求心仪的男人,只是……只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齐玉铭不会为任何女子动心,他多情却也无情!为了避免最终受到他的伤害,聪明的人只好从一开始就隐藏起对他的爱慕。而她――正是这种无奈的聪明人!
见她这么狂饮,齐玉铭笑弯了眉,“你不是又想跟我斗酒量吧?要知道喝酒我可是从来不会输的。”
“哼――喝就喝,谁怕你?”俗话说一醉解千愁,也许醉了更好,偏偏她一直太清醒!
玩笑的神情渐渐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关心探究的目光,“你有心事?”
“不劳挂心,我好得很。”心智陡然清醒,吕如霜小心地掩藏起一切蛛丝马迹,聪明地将话题转了开去。
“一年前你大闹醉乡楼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不该得罪摄政王的小郡主,唉――皇上毕竟年幼,政权都掌握在摄政王手中。”
吕如霜不无惋惜地叹气,五年前,她幸运地考入三甲,并被刚登基不久的女皇点为状元。小皇帝的聪慧果断和反应敏捷给吕如霜留下了刻的映象,直觉自己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好皇帝,本满心希望可以用自己满腹才华为这样的君主效力,不料却被摄政王发配到最边远的吉北城,雄心壮志日益埋没在这边疆的黄土风沙之中……
齐玉铭优美的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轻浮之色不自觉地敛去,代之而起的是别人从不曾见到过的黯然愁绪。
吕如霜心头微微一颤,敏感地觉得齐玉铭跟以前有些不同了,他原本澄清如水,傲亮如天上星的双眸,竟意外地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郁,一种――分明是属于感情的忧伤。
梨园世子――这个从来不爱任何女人,从来不把女人放在心上,天底下最风流多情却也是最傲慢无情的男人,脸上居然会露出这样的神色,真真是破天荒第一遭!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可以在这个天涯浪子的心中刻下伤痕?
不敢贸然问出心中的疑窦,吕如霜起身为他添满杯中酒,“这一,打算留多久?”
“不知道,也许明天就走了吧。”这一年来,他走遍万水千山,只为排解心头难言的烦闷,也为了,寻找那一抹如梦般消失了的俏丽身影。
“啊?这么快就走么?我还以为你是来参加武林盛会。”吕如霜下意识地只想留他在身边多两天,“恰逢紫霞山一年一度的武林盛会,你不去凑凑热闹?”长汀郡这个全国最边远的地方也多亏那个所谓的武林盟主君逸凡才带旺了人气。
齐玉铭优雅地品着杯中佳酿,不以为然道:“梨园只是乐府,并不归属于武林。”
吕如霜莞尔笑道:“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勤学武功?传闻现任武林盟主武功盖世,你不想去讨教几招?说不定受益非浅呢?”
齐玉铭闻言微微一笑,却笑不入眼,落在远的目光又迷蒙起来……
吕如霜定定地看着他,就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他的人虽然就在她面前,但是他的心,却越过千山万水,落在那遥远遥远的地方。
“告诉我,她到底是谁?这一年来,你到底遇见了谁?”再也忍不住俯身逼视着这个令她心动神牵的男人,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想知道到底是谁有能耐拴住了这匹脱缰野马的心!
举杯的手忍不住一颤,差点泼洒了满斟的绿液,有个太过精明的红颜知己委实是很危险的事,什么都瞒不过她犀利的眼睛!
“我不知道……”幽幽地叹了口气,俊美至极的脸庞上是说不出的疲惫和挫败,“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与她只有一面之缘,那一夜过后,她就象是清晨的露珠一般,消失在太阳底下了。”
齐玉铭向来优雅清爽的嗓音,压抑着久久藏的苦闷,“我们明明约好了的,但她却没有来赴约,而且再也没有出现过。”
“居然会有女人爽你的约?”吕如霜震惊张大的口几乎可以塞进一只鸡蛋。谁能想象得到女人堆中的香饽饽,情场上所向披靡的天下第一美男子也会被女人甩?这真是特特大号新鲜事啊!
勉强吞口唾沫,吕如霜正待说什么来安慰安慰,忽然外面传来烦人的吵杂之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吕如霜脸色一沉,扬声喝问:“外头发生何事?”
酒楼老板慌忙跑进来,恭敬行礼道:“回大人,楼下有一名自称是玉剑门掌门的女子,吵着要上二楼的雅座。”
“玉剑派掌门?武林第一美人苏婉婉?”
吕如霜一愕之后双眼泛光,转头看看齐玉铭,格格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全天下的美人都往吉北城来了?呵呵……我倒想见见这位姑娘,看是否真如传闻般美貌呢。”
齐玉铭耸耸肩,不置可否,除了凌珑,普天下已经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入他的法眼。
吕如霜转头吩咐掌柜道:“请她上楼来吧?远到都是客,不可怠慢了。”
凌珑与苏婉婉一进“客来福”的大门,已经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凌珑万没想到所到之都成了视线的焦点,感觉不自在极了,偏偏苏婉婉兴致勃勃,还坚持要上二楼的雅座品尝“客来福”的招牌美食,差点便与阻拦的店小二吵了起来。
幸亏掌柜及时传达了县令的邀请,才化解了尴尬。苏婉婉二话不说,大摇大摆地径直往楼上走,凌珑无奈,只好也跟着苏婉婉上楼。
“不知玉剑门门主光临鄙城,失迎失迎!”
吕如霜适时迎出,礼貌地说着官场客套话,眼光不落痕迹地打量苏婉婉,武林第一美人果然是美若天仙,艳丽无双。
只是――跟在她身后那名少女,气质却似乎更胜一筹,她脸上虽然稚气未脱,但神韵清雅,尊贵不凡。
不过――这名少女……怎么如此面善啊?
吕如霜忍不住对凌珑看了又看,当年殿试,她只是跪在阶下晋见女皇,不敢随意抬头张望,所以对凌珑的容貌并不十分清楚,而且女大十八变,长大后的凌珑模样已经比五年前改变了许多。
正想开口询问这位少女是谁,原本懒洋洋靠依在窗边的齐玉铭忽然中邪一般站起来,星眸死死盯着那名少女。
“珑儿――?!”
突然,他爆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声呼喊,旋风一般卷到凌珑面前,一把捉住她手臂忘形大叫:“珑儿――珑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终于……我终于找到你了!”
难言的狂喜顷刻如潮水淹没了他,他顾不地礼仪,顾不得风度,顾不得世上一切的束缚……眼中心中,只剩下这个从天而降,在过去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让他魂牵梦索的少女!
凌珑被疯子一般横冲过来的男子吓了大大一跳,迅速甩开他的手,喝道,“你是谁?竟敢如此无礼?!”
齐玉铭愕然怔住,瞪大了俊目死死盯着凌珑,凌珑看他的眼神好陌生,彷佛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人似的!
狂喜的心情如遭重击,惊疑道:“珑儿,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认识你的么……?” 眼前男子俊美得匪夷所思,如果见过一定不会忘记,凌珑不由地在脑海中极力搜索,倏然,熟悉的头疼又来了,她脸色一变,悻然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我?”齐玉铭完全会错了意,震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居然会有女人说不记得他。这下可真是嗅大了,当下跳起来叫道:“你怎么会不记得我?难道你不是珑儿么?!”
几乎撞破耳膜的声音冲击着脑海中那层隔着记忆的弥障,惊惧蓦然慑住了凌珑的心,她下意识地道:“我叫楚儿,不是叫珑儿!你认错人了!”
齐玉铭震惊地退后一步,将凌珑从头看到脚,不――决不会认错的,虽然她比一年前长大美丽了许多许多,但是那清亮的眼睛,那秀挺的眉毛和那小巧的樱唇……这一年来都在他心尖上刻地象伤痕,不――他决不会认错!!
齐玉铭是何等傲气之人?想到她一年前莫名失约,一年后竟又假装不认识他,他这辈子也没在女人面前这般丢脸过!
心中不禁无名火起,大声喝道:“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你怎么可能不是珑儿?我决不会认错人的!”
他越说越激动,忍不住用力抓着她纤细的双肩猛摇,“我找了你那么久?你居然说不认识我?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你怎么可能不是珑儿?!”
齐玉铭气急败坏,激动地青筋爆突!
“放开我!”见他状似疯狂,凌珑又惊又气又怕又慌,使尽全力挣脱他铁臂,转身飞奔下楼,不知怎地,她的心也跳地特别急,象要逃避什么似地拔足跑地飞快。
“珑儿――”齐玉铭发出撕心大喊,想也不想地紧追而去,好不容易才找到朝思慕想的人儿,如何能再让她逃掉?
在凤天国,男人当街非礼女人可判死罪,当街追逐女人也是惊世骇俗之举,但齐玉铭心急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了。
蓦然,疾掠的身影被数十名白衣女子团团围住,为首的女子丰姿若柳,娇笑道:“公子何故对楚儿苦苦纠缠?楚儿不是说了不认识你么?”
“楚儿?她真的叫楚儿?”齐玉铭霍然顿住了脚步,难道……她的真名是叫楚儿不是叫珑儿?原来她告诉自己的竟是假名!但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骗他,又为什么不肯相认?莫非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请问公子是谁?你可知你的行为非常失礼?”
齐玉铭方才看见苏婉婉与凌珑一同上楼,心想她不知是凌珑的什么人,当下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在下梨园世子,见过玉剑门门主,失礼之还请门主见谅。”
艳阳下,他长身玉立,清华绝伦,风度翩翩,宝石般的眸子在阳光照耀下似能焕发出五彩光芒,衬托地他那完美的五官勾魂慑魄!
只一眼,苏婉婉便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本以为君逸凡已经是人间极品,不料这世上还有比他更为俊美的男子,有别于君逸凡那浑然天成的霸气,齐玉铭是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见苏婉婉半天没有反映,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自己,齐玉铭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样痴迷的目光他实在看得太多了,唉――又是一个被他美色所惑的女子!
勉强忍下心中的厌烦,继续施礼道:“请问姑娘是楚儿什么人?因何拦在下的路?”
听他开口闭口就是凌珑,苏婉婉心中不禁有些不快,她从小到大都是人群中的焦点,齐玉铭却连正眼也没有瞧过她!
但面对如此绝世美男,苏婉婉也不由得收敛起一派掌门的架子,款款回礼道:“我与楚儿的大哥是朋友敢问世子是不是认错人了?楚儿方才好象说不认识你。”
清明的星眸迅速涌起一片阴云,齐玉铭眼神冷凛,咬牙道:“她说谎,她分明在说谎!她不可能不认识我,更不可能忘了我!你快告诉我她往哪儿去了?她家住何?”
“她凭什么一定要认得你?一定要记得你?你又是楚儿什么人?”齐玉铭执着的眼神与一叠声的追问不禁使苏婉婉莫名恼火,“世子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象登徒子么?”
齐玉铭被她突然的疾言厉色弄地有些莫名其妙,但旋即漠然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必跟姑娘废话了,还请姑娘让开,别挡我的路!”赶快去追凌珑才是要紧,傻瓜才会继续在这里跟她蘑菇!
“你――!”苏婉婉惊讶得张大了口,半天说不出话来,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有男人敢对她如此傲慢无礼。她自小貌美,见到她的男子无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想尽了办法讨好巴结,万万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男人,气得她差点吐血!
当即怒喝道:“无耻的臭男人,你以为你是谁啊?本姑娘就是不让路,你奈我何?!”
“你――简直不可理喻!”齐玉铭跺脚,眼看凌珑已经跑得没影了,偏偏苏婉婉还在这里纠缠不清,怒急攻心,嘿嘿冷笑两声道:“你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你……你这卑鄙无耻的浪荡子,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苏婉婉简直气炸了肺,再也顾不得仪雅风度,拔剑出鞘,一招玉女穿心便朝他脸门刺了过去。
齐玉铭不料她说打就打,身形微晃,避过迎面一击,银丝鞭跟着飞出,缠住苏婉婉的长剑。
玉剑门的弟子见状,纷纷挥剑上前夹攻,助掌门一臂之力。
苏婉婉对这个目中无人的梨园世子恨之入骨,恨不能在他身上狠狠刺两个窟窿,抖落银鞭挑剑回旋,变招飞虹疾刺,招招凌厉,毫不留情!
齐玉铭的武功原本不弱,但他根本无心缠斗,出招留有余地,而玉剑门的弟子人多势众,一时间竟把他困住了。
于是乎,一帮人从楼上打到楼下,从楼内打到楼外,原本热闹华的大街上更加热闹了,鸡飞狗跳,烟尘滚滚,百姓们吓地左藏右躲,纷纷走避。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吕如霜匆匆赶至,见此情景不禁拍额顿足,大声喝道:“住手――住手――统统给我住手!谁准许你们在我的地盘上打群架了?!”
卷一对峙
“啧啧……你那个新认的妹子楚儿可真了不得,居然让天下的第一美男子追着满街跑呢。”
日落西山,苏婉婉拖着长长的影子,风情万种地走进望日楼,开口就语出惊人。
书桌后面的紫衣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坐地稳如山岳,“你今天也够劳累了,怎么还不歇着去?”
略带笑意的话中有话,听得苏婉婉脸上一红,想必早已经有人将今日山下发生的一切向君逸凡报告了,她身为一派掌门,居然这么沉不住气地当街跟人打起架来,确实有失体面,但当时那种羞愤的心情却不是别人可以体会得了的,她长这么大,还是平生第一受男人的窝囊气!
看君逸凡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禁撇嘴道:“你好象一点也不担心楚儿呢?”
君逸凡失笑道:“担心什么?只不过是世子认错人了,小事一桩,你也不必太介意了。”
“小事――?”苏婉婉声音陡然拉高八度,“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么?”
“奇怪?奇怪在哪里?”君逸凡气定神闲地品着香茗,不以为然地道。
“世子一看见楚儿,便象着了魔似的,我敢打赌他们两人一定认识,而且看世子那种激烈的反应,他们不只认识,恐怕还关系非浅呢。哼,传闻梨园世子淫贱放荡,红颜知己多不胜数,是男人之中的耻辱,楚儿与这样的男人有交情也太不寻常了吧?”
君逸凡一口茶差点喷将出来,老天,她也未免太能扯了吧?
摇头轻笑道:“放心吧,楚儿不会认识世子!”对梨园世子,君逸凡亦多有听闻,传言围绕在世子身边的都是成熟风骚的女人,楚儿年纪尚幼,有如一颗青涩的果子,断不可能引起世子的兴趣?!
“你就这么笃定?!”
苏婉婉不禁有些来气了,踏前一步大声道:“我可是为了你好,你身为武林盟主,万事都该小心为上,楚儿的身世来历,你可有调查清楚了?她说自己失去了记忆,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假装的?梨园美其名曰是皇家的乐府,其实背景极为复杂,平日与三教九流、邪门歪道都有来往,楚儿若真的认识梨园世子,身份也一定不简单!”
君逸凡心头微微一震,敛眉沉默了,对凌珑的身世来历,他当然是警惕而怀疑的,凌珑就像从水面上凭空冒出来似的,派去查探她背景的探子全都无功而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相的点点滴滴却慢慢地渗进心里,凌珑的纯真,凌珑的美丽,凌珑的聪慧与善良,还有她淘气时的活泼可爱和生病时的柔弱无助……这一点一滴都化做了千丝万缕,一圈又一圈地缠紧了他,在不知不觉间攻城掠地,击溃了他所有的心防……
爱看她的笑,怕见她的哭,溺宠她,纵容她,与她天南地北地瞎扯都渐渐变成一种习惯和快乐,他半生孤独,成名前的艰辛和成名后的寂寞都是因为凌珑的出现而有了慰籍!古井不波的心从此驻进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竟再也丢不下放不开……
“禀盟主,山门外头有个自称梨园世子的人,吵着要见楚儿姑娘。”忽然,玄武卫士通报的声音打破了君逸凡幽游的思绪。
君逸凡愕然抬首,“梨园世子?”
“呵呵――来得还真快,世子果然是锲而不舍啊!”
苏婉婉抿嘴而笑,美目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烩,今天,她留下了足够多的线索给那个该死的“梨园世子”了!
“让他进来吧。”君逸凡忍不住扫了苏婉婉一眼,勉强压下心底异样的感觉!
半个时辰之后,紫霞山的议事堂上,一名怀抱古琴,丰神俊朗的男子缓缓走进来,顿时满堂生辉,艳惊四座!
君逸凡端坐主位,居高临下地打量来人,心中暗赞:“梨园世子,天下第一美男,果然名不虚传!”
“不知世子光临紫霞山有何贵干?” 梨园是乐府,严格说来并不属他这个武林盟主管辖。
齐玉铭也在暗中打量眼前这位名震天下的武林盟主,冷峻雍华,不怒自威,也不由在心中喝了一声彩!
抱拳行礼道:“我不是来找盟主的,我找楚儿。”
“楚儿?”君逸凡不想他如此开门见山,心底莫名涌起不快,沉吟道:“你认识楚儿?”
“我们曾有一面之缘,我有些话,非要问清楚她不可,恳请君盟主让她出来。”在气势迫人的君逸凡面前,齐玉名也不由收起狂傲之色,恭恭恭敬敬地回答。
君逸凡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只有一面之缘?那你如何能肯定楚儿就是你要找的人?你可知她是何许人么?”
齐玉铭绝俊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嗫嚅道:“当年相识,因为分别过于匆忙,未及询问她的身份,没想到,她竞会是盟主的妹妹。不过,我们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给我的印象非常刻,我相信自己没有认错人。”
原来他所知也不多?君逸凡蹙眉,仅凭一面之缘,就对个陌生女子死缠烂打,不知羞耻,果然是梨园世子的作风!
心中的不悦加,表面上依然七情不动道:“但据我所知,楚儿今日在‘客来福’已经说了不认识你,楚儿一向不会说谎,我想,一定是世子搞错了吧?”
虽然理智上明白应该请凌珑出来与世子相见,不管如何,只要世子真的曾经与凌珑相识一场,多少会对唤醒凌珑的记忆有些帮助,但不知为何,他却忽然觉得很讨厌世子,讨厌到不希望凌珑与他有任何瓜葛的地步!
听到君逸凡言语中明显的推拒之意,齐玉铭身子不禁微抖了一下,心想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决不能功亏一篑,忍不住便提高了音量道:“不――我决不会认错人的!一年多前的三月十五,我和她约好了在京城的‘醉乡楼’见面,说过不见不散,可是她却没有出现,我找遍了京城也打探不到她的消息,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知道她失约的原因!”
醉乡楼?京城乃至全国最最有名的青楼――醉乡楼?!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闻风而来看热闹的群雄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敢相信看起来清纯高雅的凌珑居然会上那种地方。
竟在青楼约会?!
君逸凡心中打个郁结,说不清气从何来,一拧浓眉,叱道:“住口!楚儿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哼,你敢叫她来跟我当面对质么?”
好狂的小子!
君逸凡不禁勃然变色,此关系到凌珑的名誉,他无法再沉得住气,冷了脸道:“你请回吧,楚儿决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毋庸再浪费时间!”
齐玉铭急了,顾不得面前的人是武功天下第一的武林盟主,大声道:“若你坚持不肯让我见她,我便只好硬闯了!”
“放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野?!”此话惹怒了玄武帮所有的人,云晓彤第一个跳出来开骂。
齐玉铭傲然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想到要怕过,今日见不到楚儿,我决不会走!”
“哼――想见楚儿,问过我的拳头再说。”
云晓彤挥舞着小拳头就扑了上去,他早看齐玉铭不顺眼了,齐玉铭口口声声要见凌珑,那认真迫切的神情令他妒火中烧,怀疑齐玉铭可能就是凌珑原来的心上人,这么一想,越想越是心慌,恨不得马上将齐玉铭赶下山去!他在紫霞山上位列四大管事之末,人称“铁臂神拳”,年纪虽小,但武功尽得君逸凡真传,在江湖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齐玉铭见云晓彤一拳袭来,滑退数步,手腕微甩,银丝鞭自袖中飞出,无声无息地反击回去,竟将云晓彤劈山开河般的一拳轻轻巧巧地化解开去。
云晓彤一拳砸空,愈发恼怒,双掌一立,猛地拍出,一股劲风向齐玉铭小腹击去。齐玉铭溜溜地转了半个圈子,长鞭左拨右带,便又卸了他的掌风。
云晓彤不想齐玉铭鞭法巧妙如斯,一张可爱的苹果脸气地通红,发起狠来,运足十二成的功力,将双拳耍得虎虎生风,齐玉铭不徐不缓地应对,挥鞭如舞,竟还能在激烈的打斗中保持潇洒优雅之态。
云晓彤性子本就急躁,一心要取胜,瞄准空档反手抄住当胸点来的银鞭,正想使内力震碎鞭子,不料一股排山倒海的劲力籍由鞭身向胸口撞来,他撤手不及,当场便被击得口吐鲜血。
云晓彤的武功以刚猛取胜,齐玉铭武功走的却是阴柔一路,四两拨千斤,竟在短短的十余招之内就将云晓彤打成重伤。
二管事胡延寿飞跃上前,接住云晓彤倒下的身子,三管事沙满都及两旁伺立的玄武卫士早已气愤填膺,纷纷拨出兵器上前将齐玉铭团团围住。
齐玉铭从容不迫,衣袖飞舞,只听“丁丁铛铛”声音不绝于耳,大堂上顷刻刀剑齐闪,人影翻飞!
“住手――都给我退下!”君逸凡忽然一声断喝,浑厚的内力震动整个大堂,玄武卫士顿时停止了进攻,回头看去,君逸凡已经离开虎皮座椅走了下来。
“盟主――您想亲自动手么?”一旁的大管事西仲急忙道:“杀鸡焉用牛刀?让属下替盟主收拾这小子吧?”君逸凡贵为一帮帮主,又是堂堂的武林盟主,岂能轻易跟后生小辈动手?
“让开!”君逸凡只简短地回了一句,脚步不停地走向齐玉铭。
西仲担忧地望着君逸凡的背影,方才分明看到了他俊目中闪动的怒火,君逸凡一向很沉地住气,他的镇静睿智无人能及,就算山崩于前也可以面不改色,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回只要关系到凌珑,他就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自持!
径直走到齐玉铭面前站定,齐玉铭也收鞭回身,漠然伫立,两个超凡绝世的男子凛然对峙,互不相让,整个大堂一片肃静,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俩之间的剑拨弦张!
“我是楚儿的大哥,你想见她,必须先过我这一关。”两人对视片刻,君逸凡森然开口,慑人的气势自然而然地凌驾于顶。
“好,那休怪我不客气了!”偏偏齐玉铭也是狂傲之人,没有被君逸凡强劲的气势吓倒,放下怀中一直抱着的七弦琴,缓缓举起银丝软鞭,振臂一抖,银鞭化成一条笔直的兵刃,如枪棒,如长矛,向君逸凡疾刺而去。
眼看长鞭刺到,君逸凡居然安之若素,不避不闪,群雄不由暗暗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群雄只觉眼一,鞭端已经稳稳握在君逸凡手中,群雄不禁齐喊一声“糟”,这跟方才云晓彤的情形岂不是一模一样?!
如海啸般的劲道透过鞭身席卷而来,君逸凡身形依旧不动,五指一收,提送之间,已经将这股暗劲狠狠击了回去,齐玉铭一个站立不稳,被整个掀翻在地。
撑起身子,齐玉铭难以置信地仰头瞪着君逸凡,他从小拜遍名师,因天资聪慧,又肯勤奋苦练,自出道以来,还从没有在一招之内就落败的纪录,自始方知君逸凡这个武功天下第一的武林盟主并非浪得虚名。
君逸凡不动如山,俯首冷冷盯着齐玉铭,“武功这么差,还想硬闯紫霞山?”说着松开长鞭,齐玉铭麻木的身子才得到纾解,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挥鞭又上,但神情肃穆,已一改方才的狂妄。
君逸凡冷笑一声,隔空拍出一掌,掌力犹似千军万马,铺天盖地,势不可当,将齐玉铭整个人牢牢罩在掌风之中动弹不得。
齐玉铭大惊失色,万不想君逸凡的武功竟已到出神入化,匪夷所思的地步,心知这一掌自己万难抵挡,黯然一叹,闭目等死。
突然,门外冲进来一抹纤细的身影,人未到,声先至:“大哥――住手!”
劲风霍然顿住,君逸凡收掌蹙眉,“楚儿,你怎么来了?”
凌珑飞奔进君逸凡与齐玉铭之间的距离,捉住君逸凡的手臂焦急叫道:“大哥,你放了他吧,他只不过是认错人了,无意冒犯你的。”
凌珑方才从婢女口中听到齐玉铭居然杀上山来找她,坐立不安之下忍不住前来探看,不料竟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她虽然不记得齐玉铭,但如果齐玉铭因此而死在君逸凡的掌下,她也会愧疚一辈子的。
“敢在紫霞山上撒野的人论罪当诛。”见凌珑居然维护齐玉铭,君逸凡微微一怔,心中顿觉得不舒服极了。
“大哥――不要啊……”凌珑急得几乎要哭出声来,回头见齐玉铭仍倔犟地抿紧美唇,一副斗争到底的模样,不禁心头更慌。
老实说,遇见齐玉铭,凌珑心中是惊骇而又矛盾的,不知为什么,一直以来凌珑对自己的真实身份都心存畏怯和抗拒,心中总有个强烈的预感,如果想起了过去,眼前这种幸福快乐的日子就会永远结束了!一旦恢复了记忆,她可能就要离开紫霞山,离开君逸凡,离开云晓彤,离开这里所有所有的一切,回到那个真正属于她的世界里去了!
所以齐玉铭的出现让她害怕,因为她真的不愿意回想起自己的过去,她潜意识地只想要逃,想要逃地远远地,逃到再也没有人认出她的地方去!
但是逃避归逃避,心底却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她是真的认识齐玉铭的,他的出现,牵动了她心底一根埋的神经,一根――曾经只为他跳动过的神经……
此刻见他俊容灰白,星眸黯淡,心房不禁一阵悒痛,转身推他一把,气道:“居然敢一个人跑来这里胡闹,你脑子有问题啊?!”
“你在担心我?”齐玉铭挑起一道秀眉,俊颜瞬间被喜悦染满,“这么说你真的认识我的罗?”
凌珑见他死到临头了居然还笑得出来,真是服了他,跺脚道:“我说了我不认识你,求求你不要再对我纠缠不清了,赶快向我大哥道歉,下山去吧!”
他缠她?
她竟说――
他纠缠她?!
一阵尖锐的痛楚戳过心脏,喜悦之色迅速自齐玉铭的俊颜上敛去,但很快地,他又笑了起来,那笑容,竟说不出的然落漠。
“你不认识我?你真的不认识我?为什么?一年前的三月十五之约,说好了不见不散,你却失了约!你可知道这一年来我找你找得多苦?如今我好不容易见到了你,你却说不认识我,为什么?你明明是珑儿,却不肯认我,为什么?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一连串的“为什么”,问地凌珑心头揪痛,楞楞地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响,缓缓低下头去,自贝齿中艰难地迸出声音,“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再也不敢抬起眼来与他对视,也许,忘了她,才是对他最好的安排吧?!
齐玉铭地凝望着凌珑,忽然,仰天哈哈大笑,笑声却凄厉已极!
原来被情所伤竟是这样痛的,他以前从来不知道!没想到他齐玉铭也有今天,他虽然风流放荡,玩世不恭,却从不为任何女子动心用情,害地天下无数女子为他伤心难过,但怎么也想不到,自命潇洒的他竟会对这样一个羽臭未干的小女孩一见倾心,无法自拔,谁说苍天无眼?冥冥中早有安排!真是报应,报应啊!!!
所有人都因他的笑声而心悸,痴情自古空余恨!眼前的男人真的是传闻中风流不羁,玩弄女人于股掌之中的天下第一美男子么?这样绝美的男人伤心的表情能令天下人心生不忍!
君逸凡见齐玉铭神情狂乱,举止失常,唯恐他会突然对凌珑不利,忙将凌珑拉到自己身边,对齐玉铭冷然道:“我可以放你离开,但紫霞山已经是你的禁地,下回再敢乱闯,我决不会轻饶!”
他浑厚的内力透过声音传出,竟压过了齐玉铭撕心裂肺的狂笑。
齐玉铭止住了笑,神情木然地弯腰拾起七弦琴,转头对凌珑哑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说过要在三月十五之约上弹琴给你听?为了这个约定,我特意为你普了一首曲子,现在,容我就在这里弹给你听吧。”
说着,也不理会凌珑的反应,自顾抱琴席地而坐,修长优美的十指就在琴弦上飞舞了起来。
一波又一波如泣如诉,哀恸凄婉的旋律在大堂上空幽幽然飘荡起,众人从没有听过如此忧怨悲苦,凄凉绝望的琴声。
凌珑怔怔地听着,心脏阵阵揪紧绞痛,一股莫名的热潮随着高低起伏的曲韵在胸臆间翻滚沸腾,听了这样的震慑人心的琴声,才知道自己伤他有多,凌珑不禁有些后悔了,可是伤害已经造成,怎么能想到这个情场浪子,居然会用情至?!
忽然,琴音陡然拔高,锵然一声响,宫弦竟被拉断了一根,齐玉铭弹地浑然忘我,修长的指尖被断弦划破,鲜血随着跳跃的音符溅落。
凌珑的心彷佛也被划开一道口子,疼痛难忍,大叫道:“够了够了,别再弹了!”
齐玉铭充耳不闻,越奏越急,鲜血也随之越溅越多,越溅越多……
不久,铮然又是几阵弦响,又有二根琴弦齐断,嗡嗡的声音伴着绕梁的余韵回绝于耳。
一曲终了,大堂之中哑雀无声,人们久久未能从这样惊心动魄,神醉魂驰的音律之中回过神来。
齐玉铭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凌珑,绝美的俊颜苍白灰败,鲜血直流的双手按在断裂的琴弦上,发出令人心寒的叮咚声。
“这一曲,是我专门为你弹的,从此以后永成绝响!”
齐玉铭说罢,抱琴起身,翩然而去!
视线在瞬间一片模糊,在他转身而去的时候,凌珑分明看到了他那如琉璃般四分五裂的心,尽撒了一地,但为什么,她的心,也在片片飘飞?
[6 楼] Posted:26-5-15 11:7
cloudy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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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动心
紫霞山最大的议事堂上,群雄云集,但今年的武林盛会气氛却有点异样,因为――那个主持大会的人,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呢。
“啪!”一本册子从高高的主位上丢下来,砸在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面前,“说重点,你这样长篇大论的报告天黑都讲不完,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君逸凡黑起脸的样子实在可怕,正在滔滔不绝地卖弄着文采的巨黥帮帮主何梁顿时吓白了脸,膝盖一软,差点没尿了裤子。
难堪地抹一把冷汗,战战兢兢地捡起册子的副本,还没再开始读,君逸凡已经不耐烦地站起,“算了,退下吧,今日大会到此结束。”
才刚刚轮到男性掌门的帮派作报告呢?这么早就散会?议事堂上的男人们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提出异议。
三大管事互相交换一下眼神,也急忙跟了上去。
“盟主,您对今年的大会不满意么?”走出议事堂,大管事西仲摸着山羊胡子首先开口。
“没有!”君逸凡脚步不停,神色漠然。
“那……盟主是为何事忧心?” 皮肤黧黑的三管事沙满都紧接着追问,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没有!”
没有――?鬼才相信!他们跟随在君逸凡身边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心烦气躁,仿佛象一座随时要爆发的火山。
二管事胡延寿是个大胖子,拖着臃肿的身材小跑着跟上君逸凡,嘿嘿怪笑两声道:“盟主该不是因为梨园世子而心烦吧?”
君逸凡霍然止步,变色道:“你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么?打从世子大闹紫霞山,您的眉头就没舒展过!盟主是心里不痛快吧?”胡延寿性子最直,向来敢于直言。
君逸凡的俊脸霎时变得更加难看,邃如潭的眸子射出二道寒芒,“谁说我心里不痛快了?!”
胡延寿勇敢地迎上他的利眸,也瞪大自己的芝麻小眼道:“是什么感觉您自己最清楚,有男人追楚儿追到紫霞山来,你嫉妒了是吧?!”
嫉妒――?!
好陌生,又好刺耳的名词呵!!
君逸凡僵住了身子,转过头来死死盯着胡延寿。
胡延寿干脆豁了出去,昂胸道:“其实,您心里喜欢楚儿就直说了嘛,何必跟自己生闷气?男人再能干,也迟早是要嫁人的。楚儿虽然年幼,但论相貌人品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能嫁给这样的女子,夫复何求?你再磨磨蹭蹭啊,正房的位置怕就给别人抢去了!”
君逸凡的脾性,身边这几个跟他生入死的兄弟最清楚,因为他天纵其才,以至心高气傲,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看进眼里,哪怕是江湖中呼声最高的苏婉婉,他的态度也是客气而疏离的。唯独对凌珑,他不但无微不至地关心她照顾她,而且还娇纵溺宠她到令人震惊的地步。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两人之间微妙的感情变化又怎么能瞒得过众人的眼睛?
“你刚才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君逸凡凑近胡延寿,俊美的唇角往上弯起弧度,勾勒出一抹诡异的冷笑,随他多年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盟主息怒,这老鬼又发酒疯而已!”见形势不对,西仲急忙上前拉开胡延寿。
“对啊,对啊,我们替他清醒清醒去。”沙满都也赶紧帮忙,惹怒君逸凡可不是闹着玩的,胡延寿简直是在老虎头上拨毛。
“别拉别拉,我几时喝酒来着?”胡延寿敌不过二人的铁臂,终于被拖了走!
直到将胡延寿拖出老远老远,西仲与沙满都才敢放手,胡延寿跺脚道:“你们知不知道,盟主是个纸做的灯笼,不点不亮!”
“我们当然知道。”沙满都面无表情地接口,“更知道你再说下去,恐怕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唉――”西仲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忧心仲仲道:“其实这件事情,到底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
“你什么意思?”胡延寿侧眉,停止了叫嚷。
西仲摇摇头,无奈道:“难道你们都没看出来吗?盟主他……变了很多……”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默下来了,不错,君逸凡确实是变了太多太多!为了凌珑,他甚至会失去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判断和超强的自制能力。如今,凌珑俨然已经成了他唯一的弱点!只是,一个原本没有丝毫弱点的人一旦有了弱点,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尤其是,身在君逸凡这种地位上的人!
众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后,君逸凡紧绷的脸才慢慢松弛了下来,然而,一颗被搅乱了的心却再也无法恢复平静。
――嫉妒!
这个陌生而可怕的名词象荆棘一般刺激着他的神经,难道,我真的是在吃味么?因为梨园世子纠缠楚儿所以心中不舒服?
不――这怎么可能?!
笑话!!!
马上摇头坚决否定这个荒唐之极的说法,但一颗心却愈发地絮乱了起来!
心烦意燥间,赫然发现自己的脚步竟又踏上了通往“紫雨轩”的路。
“该死!”
忍不住低低地诅咒了一声,这两天,因为心底莫名的烦燥,他借着忙碌的武林大会回避着凌珑,刻意不去想她,刻意不去看她,但是他的身体,却总是做出违背意志的举动!
“唉――”忍不住仰望着天空轻叹口气,楚儿啊楚儿,难道,你真的是我命中注定的小魔星?!
黄昏,斜阳穿户,把云晓彤的居所“忘忧阁”照耀地一片通红。
凌珑依在窗边,目送着远山落日,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齐玉铭最后那一抹凄绝的笑颜!
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心尖,又隐隐地泛起了疼,也许,这一生都永远得不到他的原谅了罢……
“你为什么叹气?”身后忽然传来云晓彤虚弱的声音。
“你醒了?”凌珑惊喜地奔向床边,云晓彤自从被齐玉铭打伤后,凌珑每天都来“忘忧阁”照看他。
“你饿不饿?我叫下人端吃的进来。”
凌珑转身要出去,手臂却被云晓彤一把捉住!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凌珑楞住,云晓彤的语气好奇怪,向来愉快开朗的声音压抑着无法解开的忧伤和阴郁。
“你怎么了?”凌珑回身,探询地在他床边坐下来。
云晓彤猛地撑起身子,一把抱住凌珑,闷声道:“楚儿――不要走!不要走!我……我好害怕,我有预感,如果你恢复了记忆,就会永远离我而去了!”
凌珑心中打个突,没想到平时粗枝大叶的云晓彤居然这么敏感,感觉到他虚弱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明白他是真的在害怕!心一软,忍不住也伸手轻轻揽住了他!
云晓彤将不小的脑袋埋入凌珑怀中,语带哽涩道:“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妒忌那个齐玉铭,他长得好漂亮哦,比我漂亮多了,我怕你会跟他走,我怕你走了以后就再也再也不记得我了……”
凌珑心情复杂地听着云晓彤一叠声的低喃,黯然无语,直至他的声音被呜咽取代,急忙推开他,发现他杏眼通红,竟是愣愣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你……怎么哭了啊?”受伤后,他原本红扑扑,生气勃勃的苹果脸已经变地苍白而憔悴,这一流泪,更是叫人怜惜。凌珑还是第一看到这样脆弱的云晓彤,心一疼,举手温柔地替他拭去泪水。
云晓彤痴痴地望着凌珑,痴痴地任她为自己擦眼泪,忽然,一把拉下凌珑的纤纤玉手放在唇边轻吻。
凌珑吃了一惊,耳边只听地云晓彤带着哀求意味地道:“楚儿,我早已经是你的人了,今夜,你就要了我好不好?”
凌珑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云晓彤可爱的苹果脸因着这句话又变地红通通,连眉心那颗小小的火焰也一下子燃烧起来,那模样,竟是说不出的娇羞无限,明艳照人!
凌珑怦然心动,被他吻过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苹果脸!轻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她也很喜欢活泼开朗的云晓彤,虽然他孩子气很重,但对凌珑却格外细心,总是挖空了心思,变着法子逗她开心,有他的陪伴,凌珑在紫霞山的日子才会过得特别幸福和快乐!可是,因为曾经答应过君逸凡,所以她才会一直克制着自己,小心谨慎地与他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距离……
“楚儿……”云晓彤可爱的苹果脸在凌珑的玉掌中摩挲,如梦般呢喃,“这辈子我不会再嫁给别的女人,即使你将来忘了我,我……我也要为你终身不嫁,守节到死……”
“不――!”
“死”字刚出口,凌珑心中一震,急忙扑上去捂他的口,因用力过猛,两人竟双双扑倒床上。
云晓彤的长发撒了满床,凌珑整个人压在他身上,眸子竟再也无法移开,他那乌黑如绸的发,鲜艳如火的衣,还有那一身莹白如玉的肌肤,无不煽动着似鬼妖魅的诱惑……
两人心跳如鼓,云晓彤一张生动的苹果脸愈发红得可爱了,闪亮的眉心上,燃烧的是欲望的火焰。
少顷,凌珑在云晓彤颈边轻柔呵气,“彤儿……”
“嗯……?”
“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想很想做一件事情?”
“什么?”
“咬你!”
凌珑说着,就对着他那张可爱得叫人牙痒的苹果脸一口咬了下去!
“唔……”意外地,云晓彤发出的不是痛叫而是近乎呻吟的喘息,原来凌珑只是轻轻地,轻轻地咬,一路咬到他粉嫩的小嘴唇里去了。
云晓彤这团火一点就着,拱起身子,热切地向凌珑献出了自己的初吻……
蓦然,门外传来一声怒吼,“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两人吓了一大跳,立即如弹簧般分开!
君逸凡冲了进来,一把将凌珑揪离云晓彤身上,但见两人衣衫不整,神情迷乱,只觉气不打一冒!
“跟我来!”
君逸凡俊目中几乎可以喷出火来,拖着凌珑径直往门外走,因为走的是直线,遇桌砸桌,遇椅碎椅!凌珑从没见过如此盛怒的君逸凡,吓地手腕被他拽疼了也不敢支声。
“大哥――”云晓彤奋不顾身地从床上跃起来想追,不料他重伤未愈,跃地急了,胸口一阵窒痛,竟又倒了回去。
出了房门,君逸凡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凌珑,展开轻功就往“紫雨轩”奔去。
回到紫雨轩,君逸凡不顾下人惊骇的目光,抱着凌珑进房踢上门,然后一把将她甩进摇椅,按着摇椅的扶手冷睇着她!
“你答应过我什么?难道都忘干净了吗?!”
凌珑被他揪来甩去弄地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喘着气道:“大……大哥……你听我解释……”
“哼――我亲眼所见,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君逸凡心底有如火山爆发,怪不得找遍紫雨轩也不见她的人影,原来她竟是风流快活去了!刚刚走了个齐玉铭,马上又来找云晓彤,虽然见一个爱一个是女人的天性,但是――他还是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气地要发狂!!!
凌珑不安地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我……我是真心喜……喜欢彤儿的,我……我以后……一定会对他负……负责的。”
“你连自己的身份背景都不记得,如何许给他未来?!” 一股酸意直往头顶上兜,君逸凡闻言更是恼火,拼尽全力才忍住没去看凌珑那微肿的红唇。
凌珑心虚地住了口,感觉到今日的君逸凡跟往常不太一样,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好冷漠,好疏离……凌珑遽然而惊,她生性倔傲,本是天不怕地不怕,但若说这世上有唯一让她害怕的人,大概就是君逸凡了!
看到凌珑卷缩了身子,君逸凡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她对他一向是敬畏多于亲近,而云晓彤与她年龄相仿,她自然会比较喜欢云晓彤。
更何况,凌珑其实只是他无意间救下的小女孩,跟他既不沾亲又不带故的,他凭什么去干涉她的感情生活?她要爱谁,她要娶谁,跟他又什么关系?!
这些想法象一根根刺,缓缓地扎进他的心底……一个原本是冷硬刚强,无情无爱的人,心里头有了柔软的牵绊是多么愚蠢的事情,他明明知道的,却无法控制得住自己!
颓然直起身子,君逸凡仰天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然后,转身离开,黯然的叹息,悠悠回荡在黄昏苍茫的暮霭之中!
“大哥……?”凌珑想喊住他,声音却梗在喉头。
君逸凡的背影愈去愈远,彷佛就要从此走出她的生命,凌珑身子没来由地一阵发寒,忽然觉得,离别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卷一刺客
夜阑更,暮色沉沉。
君逸凡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已经接连好几个夜晚饱受失眠所苦了,越是不愿意去想的事情,越是纠缠不清,尤其是夜人静,更是思绪如潮,搅乱他心智的不是累人的武林盛会,而是脑海中那个顽固盘踞的小小身影……
辗转至三更,仍是眼光光地盯着天板,俊美的脸庞却在黑暗中浮现出一抹苦笑,自从那天以后,他就没有再到紫雨轩去,而凌珑倔傲起来犹胜云晓彤三分,竟也忍着不过来找他,无形的疏离感横在两人之间,一向足智多谋的他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任彼此的距离愈拉愈远!
唉――看来爱上凌珑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不管他多么不愿意承认!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象个幼稚的小男孩般生闷气,吃飞醋……不禁摇头苦笑,谁能想象得到,堂堂的玄武帮帮主,江湖上人人敬仰畏惧的武林盟主,居然会爱上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而且还为她搞得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呢?
忍不住自嘲地叹了口气,决定等武林大会一结束,就跟凌珑好好谈一谈,既然爱上了,就不应该再逃避,他是个成熟的男人,好不容易相通了,情绪也霍然开朗,终于扫尽悒郁,安心地沉沉睡去。
忽然,只是轻微地不易觉察的一丝声响,原本安稳睡在床上的君逸凡翻身而起,两指牢牢夹住一柄薄如柳叶的利剑。
来人吃了一惊,不想这一剑竟会失手,一击不中,以君逸凡的武功,再进攻已没有胜算,但来人却没有马上撤退,反而一侧腕,巧妙地抽回利剑,挺身又刺,招式快而狠,诡异绝伦!
寒光爆射,君逸凡人已在半空,避过凌厉攻击的同时抽出墙上悬挂的宝剑,自成名后,他已经很少使用兵器,但来人剑法之诡异,武功之高强竟是他平生罕见,逼得他不得不拔剑招架。
“你是什么人?” 在隔开对方长剑的同时,君逸凡忍不住喝问,能避过紫霞山上的重重守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到他这里来,真是不简单。
刺客不答,身影飘闪,刃峰层叠寒波,如满天星斗罩下,一招之中,隐含数十种变化。君逸凡不敢大意,沉着应对,光流如矢,映眩似电,剑锋在划过对方的腰腹的瞬间击出一掌,正中刺客胸口。
刺客发出极为低微的一声闷哼,脚尖在桌上一点,竟从漫天银芒的剑气网中脱身飞出,迅速消失在屋外。
好高明的轻功,君逸凡心头一凛,此人的剑法虽逊一畴,但他的轻功之高恐怕在江湖上绝无仅有。
“刺客……”
“有刺客……”
“快捉刺客……”
玄武卫士奔走相告,四搜捕刺客的影踪。
什么事啊,外面为什么这么吵?睡得迷迷糊糊的凌珑被惊醒,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楚儿,楚儿你没事吧?快开开门!”
听到熟悉的磁性声音,凌珑几疑仍在梦中,君逸凡已经好些天不曾到紫雨轩来了,但真切的敲门声却一再扣响,“真的是大哥耶?”凌珑大喜过望,急急忙忙跳下床。
门外,一身紫衫的君逸凡披星戴月,玉树临风,宛若天神!那么多天不见,真是好想好想他啊!凌珑强忍着扑进他怀里的冲动,喜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君逸凡一把拉过她上下打量,“有刺客往这边逃了,大哥担心你安全,你没有发现什么吧?”
凌珑鼻尖忽然涌上一些酸酸的东西,还以为君逸凡生了气,从此以后都不会再理睬她了,没想到他心中还是关怀牵挂着她的。
“我没事,怎么会有刺客啊?大哥你有没有受伤?”
君逸凡晒然一笑,“想杀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刺客武功虽然不弱,但还得再练上十年才是我的对手。”
凌珑心中暖暖地,正想开口说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千骄百媚的声音,“逸凡,我都说楚儿不会有事的了,你硬是不放心要过来瞧,这会子工夫一定给刺客逃走了。”
珑珑心头陡震,这才看见俏生生地立在君逸凡身侧的苏婉婉,她一改平日雍容华丽的装束,紧身劲装打扮,手持双剑,丰姿卓约,与俊美绝伦的君逸凡并肩而立,竟好似一对璧人。
逸凡――?曾几何时,苏婉婉已经对君逸凡改了称呼,叫唤得如此亲热了?凌珑胸口象被谁狠狠地拧了一把,疼得呼吸顿窒!
楞半响,勉强挤出个笑靥道:“大哥放心去捉刺客吧,楚儿会照顾自己的了。”
君逸凡点点头,确定凌珑没事,他才能放心去抓刺客,将跟随的玄武卫士分开两拨,留一拨守在紫雨轩保护凌珑,然后带着苏婉婉匆匆离去。
凌珑目送他俩的背影双双消失,才怅然关上房门,未及转身,蓦然一股透心沁骨的阴寒自背后袭来,“噤声!”
一把寒气逼人的长剑架上了她的粉颈,同时,一只粗糙冰冷的手掌也捂住了她的小口。
刺客?!凌珑脑海中如电光般闪过这个名词,不禁暗暗叫苦,刺客怎么好死不死地跑到她屋子里来了啊?
“唔……唔……”不到片刻,刺客的巨灵大掌已经捂得她透不过气来,终于忍无可忍地用力掰那只手,唇齿不清地低喊:“我不会叫的,拜托你先让我喘口气好不好?”
她语音中完全没有寻常女孩该有的惊惧与恐慌,刺客有些意外地松开了手,但长剑仍牢牢地架在她的脖子上。
“敢叫就杀了你!”刺客冰冷暗哑的声音恐怖至极,完全听不出波澜起伏,鬼魅如幽灵。
凌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有来自地府般冷绝的气息?若非感觉到他的心跳,真会以为站在身后的是只鬼魂。
“你受伤了?”凌珑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几欲作呕。
刺客不答,但喘息的声音越来越重,没想到君逸凡的武功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他实在太小看他了,出道至今,这还是他第一失手。
凌珑脑筋转得飞快,尽量放柔了声音道:“你伤得很重吧?要快点止血,否则鲜血流干会死人的。”
“不关你的事!” 刺客森寒的声音仿佛可以将空气冻结,凌珑只觉背脊发寒,不禁又打了个哆嗦,后面的人真不知是人是鬼,但命悬一线,只好竭力保持镇定。
“你放开我,我可以替你包扎。”
“闭嘴!”刺客已经虚弱地随时会倒下,哀叹怎么会挟持了个不怕死又聒噪的女人!
什么态度嘛?我可是好心好意!刺客冷酷无情的声音激起了凌珑天生的傲气,撅嘴嘟哝,却不声张,蹙眉苦思脱身之策!
刺客身子摇摇欲坠,君逸凡那一剑几乎将他开膛破肚,而那一掌更是打得他五脏移位,拼着最后一口真气逃到凌珑房间,已到了体力的极限,他长剑送出,就想在昏过去之前解决掉凌珑。
凌珑感觉到身后凌厉的杀气,本能地伸指弹开长剑,刺客已是强弓之末,经不住凌珑使劲全力的一弹,长剑竟应声落地。
“你……你会弹指神功?”刺客大吃一惊,再也支持不住轰然倒地。凌珑见机不可失,食指连动,飞快地点住他周身十几大穴。
原来凌珑虽然失了记忆,但武功这种东西只要学会了就如附骨之蛆不可能忘掉,在生死关头,人类的潜能发挥到极至,便也自然而然地使了出来。
至于什么弹指神功她却是一点也不晓得的,反正皇宫中的大内高手多来自五湖四海,她从小喜欢乱拜师,看到什么觉得好玩就学什么,所以武功也是杂而不精。
见危机解除,凌珑大大地呼了口气,也无暇细想自己为什么会武功,拍拍手,好奇地蹲下来打量刺客。
刺客浑身散发着冻死人气息,他从头到尾一身的黑衣,脸上还戴着软皮黑罩,只露出一双冷如寒潭,彷佛凝聚了万年不化玄冰般的眸子,被他凛冽酷寒的眸光一扫,顿觉一阵沁心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
不过,他的眸子不是普通的颜色,而是一种世所罕见的冰绿色!凤天国本土人种都是黑发黑眼,异色的眸子要在周边杂居地才有,如果是混血儿,地位则比纯种人低很多。
凌珑不禁大感有趣,伸手便想揭下他的面罩看个究竟。
冷不防刺客一声厉喝,“住手――!”
凌珑愕了愕,旋即格格笑道:“本小姐最讨厌人家凶我,所以……对不住了!”虽然有些胆寒,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之下,仍是毫不犹豫地揭下了他的面罩。
哎呀――好一张英挺绝伦的脸啊!
刺客的相貌居然跟她想象的差天共地,但见他,十七、八岁的年纪,眉如墨画,鬓若刀裁,挺直的鼻梁下是性格的下巴,蜜色的肌肤细腻如绸,五官刻俊美地令人过目难忘!只可惜神情过于冷绝,寒若冰霜,眉宇之间更透着一股凌厉迫人的萧杀之气!
凌珑怎么也想不到刺客居然长得如此好看又年轻,不禁犹豫起来,把他交出去他必死无疑,胆敢跑到紫霞山上来行刺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行刺我大哥?你跟我我大哥有仇么?”一个人行走江湖难免上会树敌,何况君逸凡树大招风更是有很多人杀之而后快。凌珑在紫霞山上呆了将近两个月,对江湖上的恩怨仇杀早已是了如指掌,见怪不怪!
刺客冷绝的俊脸上毫无表情,森然道:“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他声音酷冷得不带丝毫人气,凌珑不禁有些薄恼,不屑道:“杀你我还怕弄脏了我的房间呢!”
正思忖该拿他怎么办,转眼发现他俊颜抽搐,呼吸粗重,一身衣衫尽已被泊泊渗出的鲜血染湿,知他受伤不轻,一直竭力强忍痛楚,不禁有些心生不忍,颦眉道:“你流了很多血,我先替你包扎了伤口再说吧。”
凌珑本性善良,无法见死不救,说着便去取来药箱,幸亏君逸凡把她当作易碎的琉璃娃娃,各式创伤药物绷带一应俱全。
刺客冷冽阴鸷的绿瞳一眨也不眨的盯视着凌珑,心中有千百种疑惑,方才听她称呼君逸凡为大哥,想必跟君逸凡关系密切,他要杀君逸凡,她该恨他入骨才对,为何不马上将他交出去呢?这个古怪的女孩,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以他目前的伤势,别说逃了,连冲开身上被点的穴道都成问题,只好暂且忍耐,静观其动了!
刺客的剑伤刚好在腹部,凌珑皱皱眉头,犹豫道:“喂,我要脱你衣服了,你最好别鬼叫鬼叫。”
“你别碰我!”刺客神色胚变,惊声厉叱,再也无法维持俊脸上的冷漠表情。在凤天国,男人的身子若被女人看过,便得嫁给这个女人了,他虽是刺客,但男子要守身如玉的道德观念仍是根蒂固,无法置之不理的。
“嘿嘿,我偏要碰你,你待怎样?!”凌珑吐他舌头,人为鱼肉,我为刀殂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毫不淑女地“哗啦”一声撕开刺客的玄黑衣衫,露出他肌理分明的精壮胸膛。
“我要杀了你!”刺客气地浑身发颤,苦于穴道被点动弹不得,锐冷的绿眸发出无数“冰刀”飞射向凌珑,如果眼光可以杀人,凌珑身上恐怕已经被戳穿千百个洞。
凌珑横眉瞪回去,“喂――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不要用那种杀人的眼光盯着我,否则我的手会发抖,加重了你的伤势就不好意思了!”
刺客气地脸都绿了,杀手最忌讳的七情六欲竟被轻易的挑起,他咬牙忍飙,发誓待冲破穴道后,一定要将凌珑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凌珑看到他表情已经知道他想什么,虽然是在发怒,但比起他方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却好太多了,起码让她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只死了几千年的孤魂野鬼,或者是一尊万年寒冰所铸成的雕像。
毫不客气地拉开他的衣裳寻找伤口,却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老天――他身上除了腹部那道新伤口外,还纵横交错地遍布着许许多多狰狞丑陋的旧伤痕,每一道都地触目惊心,有刀伤,有剑伤,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兵器造成的伤口,有一道甚至划过他整个胸部,劈开了他肩膀上的守宫砂,一直伸延到后背上去。
凌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看到的,一个人的肉体怎么可能承受那么多的伤害?
刺客漠然瞪视着凌珑受到惊吓的脸,冷冷道:“害怕的话就滚远点,别再碰我!” 象他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杀手,受伤早已是家常便饭。不过他身上的疤痕多是初出道那几年受的伤,最近几年已经很少再添伤口了。
凌珑心中不由地冒起怜惜之情,看他的样子其实还很年轻,没想到却受了那么多的苦,虽然他是杀手,却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这么多的伤痛,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同情心一旦泛滥便容易成灾,凌珑忍不住柔声音道:“我大哥的武功天下第一,你根本没有胜算嘛,唉……你的伤好了以后就下山去吧,不要再来送死了。”
刺客微讶地看她一眼,心想这个女孩是不是脑筋坏掉了?他是刺客耶,算起来该是她的敌人才对,她居然会同情敌人?而且还打算要放他离开?真是奇也怪哉!
漠然别过了脸,决定对她来个不理不睬,这女人八成别有阴谋,哼,他才不上当!
见他漠然不语,凌珑也不再唠叨,低头认真地料理起他的伤口。
刺客索性闭上眼,懒得理会她,任她放肆的小手为所欲为,片刻之后,他冷漠如死人的脸色忽然有了些变化,天杀的!凌珑料理伤口的本事简直差劲地离谱,痛得他死去活来,没有被君逸凡那一掌一剑杀死却要活生生地被她折腾死了。
呵呵当然了,凌珑是天之娇女,从小到大连吃饭穿衣都是被别人服侍着的,替人疗伤包扎这种“粗重”的活儿几时轮到她来动手?仗着一点常识,自作聪明地胡搞,她自己虽然忙得不亦乐乎,却苦了那个被她当作“鱼肉”的人。
终于,刺客忍无可忍地怒吼,“喂――你到底会不会疗伤的?!”
“我是不会啊!”凌珑瞪大无辜的眼,理直气壮地道:“谁规定人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不过,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嘛!本小姐屈尊降贵地服侍你,都不知是你几生修来的福气了,哼你还敢嫌?!”
凌珑委屈地要死,她为他搞地一身腥臭,又强忍着恶心才敢料理他可怕的伤口,心中已经够难受的了,他竟还敢指责她的不是?!
报复性地在他伤口上捏了一把,刺客痛地几乎要晕厥过去,如果不是动弹不得的话早就跳起来掐死她了!
绿眸圆睁,就想破口大骂,但是,这狠狠的一瞪,却忽然愣怔住了,眼前的少女原来长得好美好美,她尚带稚气的脸蛋秀丽绝伦,一番忙活,几缕汗湿的发丝紧贴在她晶雕玉琢的粉脸上,更增添一股无法形容的动人韵致。
他在刹那之间看呆了眼,感觉到凌珑那温暖滑腻的小手在他赤裸的肌肤上磨蹭,那触感,竟是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渐渐地,她指尖所到之都仿佛着了火,奇异的炙热搅得他千年冰封的心隐隐颤动……
“好了,大哥给我的金创药天下无双,你的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终于,凌珑累得满头大汗地停下手,虽然包扎地不忍猝睹,但她已经尽力了。
刺客有些仓促地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平生第一看一个女子看得出神,他惊诧得不能自已,凌珑身上仿佛有什么奇异的魔力,短短时间就害得他情绪波动,心智失常。
“喂――告诉我名字吧?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凌珑站起身来,抱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夜――孤――飞!夜晚的夜,孤独的孤,飞翔的飞!”迟疑片刻,他终于冷冷地说出自己的姓名,行走江湖多年,这还是他第一对陌生人说出自己的姓名,他是个杀手,透露名字对他来说非常危险,但不知为什么,他发现自己竟无法拒绝。
凌珑笑弯了腰,喘气道:“呵呵呵,在夜里孤身飞来飞去,跟你还真是贴切呢,你爹娘太会取名字了!”
狠狠挑起一道俊眉,竟敢拿他的名字打趣?夜孤飞只觉从没被人点着过的心火又有蠢蠢欲燃的势头!
“我没有爹娘!”俊美的容颜顷刻变回极度的酷冷,阴骘的绿眸迸射出凛冽寒芒!
凌珑却将他一闪而逝的哀伤看在眼里,及忙捂住不择言的口,人生父母养,人人都有自己的爹娘,但他却说他没有,在他的背后,一定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痛苦吧?
因为没有父母的看顾,所以他才会遭受那么多的伤害吧?!
不知怎地,凌珑忽然很替他难过,怪不得他冷漠如斯,原来他根本没有感受过天伦之乐的温暖,对他的怜惜之情不由地加,更坚定了救他的决心!
卷一助逃
“喂――吃饭了。”凌珑端着托盘走进里屋,这是她寝室后面一间小小的书房,平时没有她的允许没人敢擅自进来。
因为下了重帘,里面昏昏暗暗的,她必须小心翼翼地才不至于撞上桌椅。
忽然,黑暗中寒光一闪,一把锐利的长剑迎面刺来,凌珑大惊,失声叫道:“是我!”
冰冷的剑锋在距离她咽喉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冰绿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露着凶光。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凌珑突然意识到夜孤飞已经提前冲破了穴道,自己性命堪忧,但天生的傲骨却使她依然站地笔直,输人不输阵,就算死她也不能表现得太窝囊。
夜孤飞撑着桌子坐下,抬起冰冷地仿佛不属于人类的绿眸锐利地盯着她,这个女孩到底是迟钝还是不怕死,明知道他已经冲破了穴道居然还那么镇定?虽然他身受重伤,但杀她仍绰绰有余。
接到他森冷阴狠的眸光,凌珑机伶伶地打了寒战,肌肤冒起一粒粒的疙瘩,不由自主地打从心底发怵。
正值盛夏,外头明明艳阳高照,酷热难当,屋子里却象严冬腊月,大雪冰封,从没有见过一个活人能散发出如此酷冷寒绝的气息,凌珑不禁有些后悔救了这样一个人。
“你想杀我?”
夜孤飞不答,腾腾的杀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那你动手吧!”凌珑挺直了腰杆,“不过,你可要想清楚哦,杀了我,你也别想安然地离开紫霞山。”
冰绿色的锋芒在凌珑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她带来的饭菜上面,这个女孩,为什么会救他?他到现在都搞不明白,唯一知道的是,目前他伤势太重,只要走出这个房间就必死无疑,杀她是很容易的事,但如果没有她的帮助,他恐怕也活不下去。
久地彷佛空气都要冻结,“锵”地一声,长剑在黑暗中入鞘。
凌珑听到声音,知道他已经改变了主意,暗松口气,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叫人来捉你的,你呆在我屋子里暂时会很安全,来,吃饭吧?”
放下托盘,凌珑也在桌边坐下,笑吟吟地看着他狼吞虎咽,他似乎饿坏了,吃地几乎连舌头也吞下去。
那些令人生厌的炖汤补品终于有了销路,凌珑不禁心情大好,留下这个人多少还是有点用的,明亮的水眸在昏黑的屋子里闪闪发光,“你不怕我在饭菜里下毒?”
“你不会!” 她要杀他的话昨晚早杀了,何必下毒这么费事?夜孤飞冷漠地应着,继续跟眼前的佳肴战斗。当杀手的生活极为清苦,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的,他长这么大还没吃到过这么昂贵好味的东西,也罢,暂且留她一命,待他伤势好点再杀也不迟。
嘿嘿,我也不会再给你杀我的机会……凌珑开心地笑了起来,却笑得无比奸诈,其实她真的在饭菜里动了手脚,不过不是下毒,只是下了麻药,她知道夜孤飞武功高强,自己不能不防,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冲破了穴道而已!
另一边厢,“望日楼”的小议事厅内,气氛严肃,群情愤涌。
“整座山都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刺客不可能逃走的。” 负责紫霞山防守的沙满都阴沉着脸,被刺客潜入又逃脱,他的责任最重大。
“刺客身受重伤,应该无法逃出去,一定还藏在山上某。”大领事西仲向来稳重,说出思熟虑的话。
“还会有什么地方没搜过?我们几乎把紫霞山每一寸地皮都翻过来了。” 沙满都气闷接口,他皮肤本就黧黑,心情一不好,脸色显得更黑。
“难道这刺客竟会隐身术,飞天遁地不成?”生性直爽,幽默风趣的胡延寿也瘪了。
一直端坐主位,敛眉沉思的君逸凡冷冷开口,“太平粮吃多了,大伙的警戒心也淡了,这事件绝非偶然,刺客能逃走,说不定在山上有内应!”
君逸凡越说声音越冷,他自成名以后,想杀他的人不知凡几,但能成功杀到他面前并成功逃走的人绝无仅有,玄武帮这回可谓遭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打击。
君逸凡其实很少发脾气,但他浑然天成的气势迫人,平时单一个凌厉的眼神已经可以令胆小的人怯寒,更别说他真发起怒来了。
一时间,玄武帮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噤若寒蝉。
苏婉婉排众而出,款款走到君逸凡面前,好整以暇地道:“逸凡顾虑地不错,紫霞山上说不定真的有内鬼,而且,我们似乎遗漏了一个地方。”
“哦……苏掌门有何高见,快快请讲?”三大管事如获救星,六双眼睛齐向她望过去。
苏婉婉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大声道:“有一个地方,我们都没有进去搜查过,这个地方,就是南厢的‘紫雨轩’……”
“不可能!”她话音未落,沙满都已经断然截口,“紫雨轩可说是整个紫霞山防卫最严的地方了,刺客不可能逃到那里去。”
苏婉婉被人粗鲁地打断话匣子,却也不恼,淡淡道:“紫雨轩的防卫是后来才增派的,如果刺客在这之前就已经躲进去了呢?而且,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胡延寿一听就急了,失声叫道:“如果刺客真的逃进了紫雨轩,楚儿岂非危险了?不过,紫雨轩这两日未见异常啊!”
“也许刺客正躲在暗,如果贸然去搜,惊动刺客恐怕会对楚儿不利。”其他人也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
君逸凡毅然起身,挥手命众人安静,“山上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今晚就去搜查紫雨轩,但要想个万全之策……”
夕阳,终于收尽了最后一抹余晖,暮色,从天的另一头袭卷而来,渐渐覆盖了原本布满天空的五彩鳞云。夏日的酷热,因着暗夜的降临而微微转凉,晚风徐来,挟杂着山谷中淡淡的草香味。
凌珑拖着步子走在辉月园的林荫小道上,一边走一边嘀咕:“什么嘛,又不是十五,大哥哪根筋不对,居然邀人来赏月?”
唉――好累啊!凌珑忍不住打个哈欠,为了夜孤飞,她从昨夜忙到今天,紧绷的神经一直没有放松过,一方面要费煞苦心地隐藏他的踪迹;另一方面还要跟凶性大发的他斗智斗勇,真是累得筋疲力尽。
绕过回廊,观月台已在望,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欢笑声。
困乏的神智蓦然警醒,凌珑的耳朵如兔子般竖起,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女人在这里笑得如此放肆?望日楼平日除了她以外,都不允许别的女人进入的。
忍不住引颈望去,赫然看见观月台上,一名姿容艳丽、体态袅娜的女郎,和一个俊逸超凡,英伟挺拔的男子在月下举杯对饮,谈笑风生。
“果然是好诗!放眼江湖,象你这般文武全才的男子真是凤毛麟角啊!”苏婉婉巧笑嫣然,媚眼似醉,马屁拍地显山露水。
“过奖了,月色撩人,我随口胡掰而已。” 君逸凡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苏婉婉起身为君逸凡倒酒,风情万种地道:“逸凡,如此良辰美景,我也来跳舞助兴如何?”
“呵呵,那当然最好不过了!”君逸凡大笑,豪迈地将美人满斟的绿醑一饮而尽。
凌珑惊愕地站住了脚,一股无法抑止的酸楚在心底爆裂开来,眼前的君逸凡笑地好爽朗,好开怀,想起来,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难以形容的痛楚和苦涩瞬间蔓延全身,凌珑在这一刻,才忽然明白自己有多么喜欢君逸凡,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喜欢云晓彤的心情,糅合了景仰、敬畏、欣赏和依恋的爱慕之情,但是眼前的君逸凡却离她好远好远,远到她无法够及的地方……
昏昏然地站了许久,直至气息被内力厚的君逸凡所察,“楚儿――是你么,杵在哪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分拂柳地现出藏身,却迟迟无法移动步子,脚下,犹如被灌了千斤重的铅。
“你怎么了?” 感觉到凌珑神情异样,君逸凡急忙离席朝她走去。
凌珑看到君逸凡温柔关切的神色,只觉满腹心酸,不能自己,再也忍不住飞身朝他扑了过去。
君逸凡是她的,是她的!决不能让给别的女人!就算用骗的,用抢的,用掳的……用尽一切手段,也一定要将他抢回来!!
两人情不自禁地抱了个满怀,凌珑还未及开口,园外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呐喊声。
一名玄武卫士旋风般来报,“禀盟主,找到刺客了,果然是藏在紫雨轩!”
什么?凌珑容失色,回身瞪住跪在地上的卫士,“你说什么?捉到什么刺客?”
“就是……就是昨天想行刺盟主的刺客……”那名卫士从未见过凌珑这样可怖的脸色,吓地声音也抖了,未及再说下去,凌珑已经挣开君逸凡的怀抱狂奔了出去。
“楚儿――”君逸凡也被凌珑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追上去。
不自觉地展开轻功全力飞掠,夜孤飞那张冷魁寒绝的酷脸此刻占据了她整个心胸,千万不要是他,千万不要被发现啊!如果他死了,那自己先前所做的努力不全都白费了么?
玄武帮的高手已经将“紫雨轩”围了个水泄不通,三大管事手持兵器,跟夜孤飞杀在一。
夜孤飞虽然身受重伤,但他剑法精湛诡异,群雄一时三刻竟也奈何不了他。
“统统让开!”君逸凡随凌珑身后赶至,包围的人墙急忙让出通道,三大管事也翻身退开,各站一角,严阵以待。
虽是于群敌环伺之中,夜孤飞那一身凛冽寒绝的冷傲之气却丝毫未减,迎风峻立,漠然瞪视着眼前出现的一男一女。
“你就是刺客?”君逸凡走上前,因刺客的年纪之轻微感诧异,当今江湖,能逼得他拔剑的人已不多,没想到竟是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后生,假以时日,他的武功修为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君逸凡不由升起爱才之心,“说出谁是幕后指使,我可留你一命。”
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似地,夜孤飞俊美的脸庞上冷漠依然,清癯修长的身影更是纹丝未动,杀手自有杀手的规矩,象他这种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死只是迟早的事情,从出道那天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绿眸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凌珑,一丝微带暖意的波光,悄然荡漾过他凝聚了千年寒冰的眼底。
此人留不得,若不能收为己用唯有除去,君逸凡神色蓦然变冷,他之所以能领导武林群雄,性情中自有其冷酷残忍的一面。
凌珑是何等聪敏之人,将君逸凡眼中勃现的杀机看得清清楚楚,眼看夜孤飞马上就要血溅当场,不禁心中惶急,倏然灵机一动,劈手夺过身旁一名卫士的长剑,扑上去举剑就砍,口中大叫大嚷道;“该死的刺客,竟想杀我大哥,看我先杀了你……”
夜孤飞突见她毫无章法地杀将过来,一阵错愕,还未及明白什么回事,凌珑已经压低了声音道:“快拿我当人质!”
夜孤飞武功不知高出凌珑多少倍,本能地伸手一探,便将她持剑的手腕牢牢钳住。
长剑“哐铛”落地,夜孤飞不及多想,用力将凌珑拉进臂弯之中,五指扣紧她咽喉,内力只消轻轻一送,便能夺她性命。
这一切变故只在膊息之间,在场所有人顿时都傻了眼。
“放开楚儿!”君逸凡与三大管事齐声大喝,却谁也不敢动一动,生怕他真的伤了凌珑。
夜孤飞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朝君逸凡冷喝道:“叫你的人统统退开,否则我掐断她的脖子。”
一刻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方才勉强维持的冷静霎时全线崩溃,君逸凡失声吼道:“住手!你敢伤她一根头发,我会叫你死无全尸!”
“哼,你们想保她活命就不要过来!”
君逸凡胸腔急速起伏,双拳紧握,僵持片刻,终于脸色铁青地下命令,“你们都退开,让他走!”
盟主有令谁敢不从?包围圈马上撤开一条大路。
夜孤飞挟持着凌珑往山下退,心中却惊奇极了,江湖传闻君逸凡的心是铁石做的,残酷起来无人能及,尤其是对女人从来不假以辞色,没想到他竟会为了凌珑放自己离开。
直到两人的身影变成小小的黑点,胡延寿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挥舞拳头,大叫道:“盟主,真的让他们走么?”
“属下这就带人去救楚儿回来。” 沙满都挥手召集自己的部属。
人群中却缓缓走出一个美艳女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用不着去追了,楚儿不会回来了!”
胡延寿眉头一皱,粗声粗气道:“苏掌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儿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苏婉婉忽然格格地笑了起来,笑地枝乱颤,眼泪都差点出来了,一边笑,一边指着胡延寿道:“亏你们还是一群老江湖,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难道你们都没有看出来,楚儿其实是故意送上去给刺客劫持的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方才惊惶失措间,众人都只顾着去担心凌珑的安危了,根本无暇细想她的举动为何如此失常。
苏婉婉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缓缓走到君逸凡身前,轻搭他肩膀柔声道:“别人看不出来,你却不会看不出来吧?楚儿会武功,而且轻功还好得出奇,可是她却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施展过,她可能,就是刺客在紫霞山上的内应呢!”
犹如平地掷下一颗惊雷,瞬时在人群之中炸开,“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群雄失声惊呼,纷纷议论,最后所有的视线都投向君逸凡,期盼他给一个否定的答案。
君逸凡俊美之极的脸上毫无表情,瞪视着凌珑消失的方向默立不语。
良久,良久,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黯声道:“楚儿本就不是紫霞山的人,离开也……也很……正常。”一句话说到末尾竟有些哽涩,自从遇上凌珑,他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就变得一团混乱,成天只围着她打转,为她忙,为她累,为她操尽了心,为她用尽了情……
凌珑是一个很奇怪的混合体,她童心未抿,天真活泼,但同时又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智慧和善解人意,使他不知不觉中沦陷了心,醒悟时,那怜惜已入骨……从不知道爱一个人,宠一个人原来是这般痛苦而又幸福的,本打算就让这种幸福永远延续下去,即使她再也想不起自己的过去,他也会无怨无悔地守候在她身边,耐心地等着她长大,等着她终有一天爱上他……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的一切,可能全都是假的,全都只是一场骗局而已!!!
闭上眼,君逸凡心中是说不出的疲惫,忽然觉得,心底一根支撑多年的巨柱终于轰然倒塌了……
卷一青衣女
暮色苍茫,视线模糊。
下了紫霞山,夜孤飞又挟着凌珑走了好长一段小路,确定没有追兵后,将凌珑一把甩开。
凌珑差点跌了个狗吃屎,好不容易站稳,回头怒瞪他道:“你这人好没礼貌,对女人要尊敬你懂不懂?”
夜孤飞寒绝的冰绿色眸子冷冷地盯着她,“你为什么要救我?”
“呃……?”这可问倒凌珑了,其实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总之十二万分不忍心看他白白送命就是了。
但看夜孤飞一副审犯人的酷样,不给他答案他恐怕不会善罢干休,毕竟凌珑的行为实在太奇怪了。
唉――
因为看你可怜罗……
因为同情你嘛……
因为我心肠好呀……
不不,不对,不对,如果这么回答的话,自己的脖子可能会真的给他掐断。
只好故作憨态地笑道:“呵呵呵,因为……因为很好玩啊!”
夜孤飞象见着怪物一样瞪视凌珑,半响,冷冷道:“你的救命之恩,我记下了!现在你可以滚回去了!”
“喂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凌珑猛地打住了笑容,恼火道:“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虽然我也不指望你报答啦,但你对我多少也客气点吧?”
“哼,谁要你救了?多管闲事!” 夜孤飞酷脸一扬,自鼻孔喷出不屑。
“你――你――”凌珑指着他,气地差点吐血,“你这忘恩负义的臭小子,早知道我把麻药换成毒药毒死你!咦,对了,麻药怎么好象对你没作用?”
“你对我下了麻药?”夜孤飞楞了楞,却也没有生气,只是以更加不屑的语气道:“麻药算什么?我的身体曾被人用来试毒,区区麻药能耐我何?”
凌珑震骇地望着他,“试……试毒?”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她还是第一听,他到底,过的都是些什么样生活啊?
“那……那你身体有没有怎样啊?”
“都过去了。”痛苦的回忆他不愿意多想,但凌珑充满同情的目光,却使他千年冰封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从小到大,他看尽人情冷暖,江湖漂泊,领受的都是残酷无情,凌珑的纯良,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静默一会,夜孤飞指着来时路道:“紫霞山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追来救你,你沿着这条路回去吧,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他声音虽然冰寒依旧,但已少了萧杀之气,说完,绿眸地看了凌珑一眼,转身往另一条山路走去。
凌珑望着他清魅隽冷的背影,心神一阵恍惚,相遇匆匆相别,江湖信远,恐怕是再见无期了罢?不知怎地,竟有丝丝的怅然涌上心头!
忽然,夜孤飞一声闷哼,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凌珑吃了一惊,急忙抢上去扶他,“你……你怎么了?”发现他俊颜惨白,额头冒汗,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按着腹部,表情痛苦难当。
“没……没什么!”夜孤飞痛苦地喘气,眉头紧皱,浑身发颤,原来他方才在紫霞山上一番打斗,已经加重了伤势。
“天啊!你的伤口裂开了?”凌珑低头看到他捂住腹部的手已经全被鲜血染红,不禁也吓白了脸,急道:“快坐下来,我再替你包扎!”
“此地不能久留。”夜孤飞摇头,玄武帮众随时会追来,他必须快速离开这里。
“那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管!”夜孤飞冷着脸,咬牙推开凌珑,颤巍巍地站起来,刚迈开步子又要往下倒。
凌珑不由来了气,大声道:“瞧你都这个样子了,还逞什么强?我既然救了你,就得救人救到底,否则将来我找谁报答去?”
说完,蛮横地拉过他一条胳膊就扛在自己纤细的肩膀上。
夜孤飞实在无力挣扎,只好任她搀扶着,指点路途。
月明星稀,树影憧憧,夜孤飞带着凌珑在荒野小道上左拐右转,越走越偏僻,直走到一人迹罕至的密林才停下来。
“到了!“
“这就是你……你住的地方?” 这是一间荒弃多年的小小神庙,门墙破败,朱瓦半倾,凌珑看地眼睛都要突出来了,这种地方能住人么?紫霞山上的猪圈也比这里强百倍!
看到凌珑露出鄙夷的神色,夜孤飞冰绿色的眸子蓦然收紧,冷冷道:“我身为杀手,居无定所,这只是我暂时栖身的地方。”
凌珑怔了怔,想起他说过他没有父母,却不料他连个家都没有,日子过得如此清苦,真是可怜啊!不知怎么地,心中又替他感到难过起来。
走进破庙,里面还算干净,供奉的神像都已经清理掉了,一张简单的木床,一张四脚小桌子再加一个树墩做成的凳子就是全部的家当了。
凌珑扶夜孤飞在床上坐下,问道:“你这里有金创药吗?”
“我身上就有。”行走江湖之人,金创药都是随身携带之物。
“你赶快拿出来,我替你重新包扎吧?”
夜孤飞急忙摆手,“不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凌珑的“医术”实在是不敢恭维,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凌珑在这方面倒很迟钝,以为他怕羞,耸耸肩道:“那好吧,我在外面守着,你要帮忙的话就喊我。”
凌珑的温柔体贴令夜孤飞的心没来由地一暖,某种异样复杂的光芒在他冷绝的绿眸中一闪而过。
凌珑坐在破庙门口,望着四周参天的古树发呆,几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大哥……我救了要杀你的刺客,你不会怪我吧?”
唉――才离开紫霞山几个时辰而已,竟然就开始想回去了?凌珑想象紫霞山上此刻的一团混乱,不禁暗自苦笑。
不一会,倦意袭来,凌珑卷缩起身子,将小脸埋入双膝之中,咕哝道:“如果,现在是呆在大哥怀中该有多好……”
半夜惊醒,凌珑发现自己竟睡在了庙里唯一的床铺上,身上还盖着一件男人的衣衫。
吵醒她的,是庙外头一个女子尖利的声音,“你疯了么?竟去行刺君逸凡?看你这一身的伤,没有死真是奇迹了!”
听到君逸凡的名字,凌珑的耳朵立即又象兔子般竖起,轻手轻脚地挨到门边,屏息静听。
“我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杀了君逸凡,炼狱堂堂主的位置就非我莫属了!能杀君逸凡的人,谁还敢有异议?”
女子听后,声音沉了下来,“我知道,你是想要争回一口气,可是炼狱堂自从上出任务失败,连堂主也送了命以后,教主对炼狱堂的信任一日千里,就算你当了新堂主,也不见得会受重用。”
“哼,我管不了那么多,目前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夜孤飞酷寒的声音透出凛冽的杀气!
女子惊道:“你的意思是,你还要去杀君逸凡?”
“啊!”这下连凌珑也忍不住惊呼出声,想捂口已经来不及了。
“是谁?”凌珑突觉腰间一紧,身子就被一条碧绿的绸带卷出门外。
月光下,夜孤飞神情倨傲,容颜俊魅,仿佛披了一身遗世孤立的苍凉,冷眼睇望着她。
站在他对面的,是个青衣如竹,神情幽怨,容貌妖媚诡丽的妙龄女子。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青衣女子倏然飘到凌珑面前,一把扣住她手腕,厉声喝问。
“啊――”凌珑不竟发出一声惨叫,被她捏地好生痛啊!
“放开她!”夜孤飞声寒如冰,手一伸,凌珑已被他拉了过去。
青衣女子一愣,夜孤飞看着凌珑的眸光中竟有一丝她从没见过的暖意,心中惊诧不已,转眼上下打量凌珑,但见她虽然年幼,但貌美惊人,忍不住追问道:“这小女孩究竟是谁?你从哪里带回来的?”
夜孤飞绿眸闪过异芒,冷道:“你不需要知道她是谁。”
青衣女子脸色一变,怒道:“为什么?她方才已经听到我们的对话了,一定要杀了她,否则她会说出去的!”
哇――好凶的女人,一点都不逊色给夜孤飞呢!真是物以类聚!!
凌珑心中暗骂,揉着紫了一圈的手腕,机灵道:“安啦,我睡地迷迷糊糊地被你们吵醒,还什么都没偷听到呢。”
夜孤飞瞥一眼凌珑的手腕,绿眸更冷,对青衣女子没好气道:“我的事,你以后少管,明天我会离开这间破庙,你不用再到这里来找我了。”
青衣女子浑身一震,急道:“你要带着这个女孩一起走吗?你……你和她什么关系?你不是发过誓终身不嫁的吗?难道你……”
夜孤飞忽然不客气地打断她,冷叱道:“别以为你是我姐姐就什么都要管,我嫁不嫁人关你什么事?我已经跟你们家脱离关系了,请你以后别再纠缠着我!”
夜孤飞冷冷说完,拉着凌珑转身就走。
“站住,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难道是这个女孩改变了你吗?” 青衣女子气极,绿绸一抖,就向凌珑袭卷而来。
夜孤飞猛地将凌珑拉进怀中,振臂扯紧绿绸,忍耐道:“你快走吧,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怎么,你竟要为了这个女孩赶我走么?!”青衣女子又惊又怒,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向凌珑再袭来。
夜孤飞放开长绸,将凌珑护在身后,“这女孩救过我,我欠她一份人情。”
青衣女子身影顿停,忽然愤怒道:“别笑死人了,向来杀人不眨眼,冷血无情的杀手居然也讲人情,拜托你找个好一点的借口,这个女孩到底什么地方迷住了你?!”
青衣女子说到后来已是气急败坏,长绸舞成旋涡,直向凌珑当头罩下。
夜孤飞长剑出鞘,寒光一搅,长绸变成无数碎片四散飘落。
“再来就要削你的手了,你到底滚是不滚?”夜孤飞声寒似冰,眸光狠骘。
青衣女子愕在当场,没想到夜孤飞真的对她出手!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恨声道:“好,好,你竟敢如此对我?你可不要后悔!我沈青竹在此立誓,从今以后,我若再管你沈孤飞的闲事就叫我不得好死!”
她说罢狠狠跺一脚,腰身一拧,展开轻功飘掠而去。
凌珑伸长脑袋望着沈青竹远去的背影,纳闷道:“她叫你沈孤飞?你姓沈?”
“那是我娘的姓,现在我跟我爹姓!”独孤冷冷地看了凌珑一眼,转身回庙。
卷一记忆如刀
庙里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破漏的瓦顶照射进来,倒也将四周照得通亮。
夜孤飞径直走向角落,在一堆干草上盘膝坐下,然后对着凌珑冷冷道:“床让给你,今晚的事情,你最好睡一觉通通忘掉,明天一早,你就回紫霞山去吧。”说完也不再理睬凌珑,闭起双眼,运息疗伤。
但发生了方才的事情,凌珑好奇得要死,憋了一肚子的疑惑,哪里还睡得着?
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过去骚扰他,“不行,我有问题一定要问!”
夜孤飞霍然睁开眼,冷道:“好奇的人通常活不长久!”
凌珑叉腰道:“不问?我现在就憋死了!”
夜孤飞绿眸发出淡淡的幽光,思索半响,缓缓开口道:“好,你问吧!除了我的身世,其他的都可以问!”
“哼,谁对你的身世感兴趣了?” 凌珑撇嘴,大失所望,幸亏心中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原来你竟是天魔教的人?”
凌珑在紫霞山的时候,听得最多的恐怕就是有关“天魔教”的传闻了。天魔教,是目前江湖上最大最强,也是唯一不肯臣服于武林盟主的的黑道帮派。五年前,其前任教主死在君逸凡掌下后,天魔教便视君逸凡为不共戴天的仇人,曾多派人暗杀君逸凡,均不得手,天魔教从此在江湖上的气焰消渐了不少。据说,天魔教教主座下有四大女护法年龄不等,相貌各异,代号为“红、白、青、蓝”,名字分别是断红梅、任白菊、沈青竹和风蓝兰。另外,天魔教麾下共有八个堂口,其中以“炼狱堂”最令人闻风丧胆,因为炼狱堂拥有江湖上一等一的暗杀高手。
“不错!我是炼狱堂培养出来的新一代杀手!”夜孤飞抬头冷冷地望着凌珑,千年冰封的绿眸忽然起了些微动荡 天魔教――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的天下第一邪派,如果……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是天魔教的人,还会不会救他?!
凌珑眸光闪闪,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这么说来,你姐……不,方才那个青衣女子,就是天魔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青“护法了?”
“不错!”夜孤飞直言不讳。
凌珑倒吸了一口冷气,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在无意中救了玄武帮的死对头!
她心乱如麻,直觉做了一件令紫霞山人神共愤的事情,然而奇怪的是,她却对自己做的这件事情无半点悔意!
只是,放虎归山,终究是她的责任!
“那么,你真的还打算去刺杀我大哥?”
“不错!” 夜孤飞回答得斩钉截铁,傲气冲天。
“为什么?” 凌珑不禁激动起来,“你明明知道打不过我大哥,为什么还要去送死?那个堂主之位,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凌珑恨不能一个巴掌打醒他,心中实在不愿意看到他与君逸凡两个人互相残杀,无论他们哪一个有损伤她都无法接受。
夜孤飞发出倨傲的冷笑,凝冰的绿眸杀气凛然,“君逸凡的命我志在必得!这是我太大意了,但下一,我决不会再失手!”
“你――”凌珑闻言浑身震颤,咬牙僵立片刻,蓦然一把拽住夜孤飞胸前衣襟,神情肃穆,声如冰珠,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听好,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再去行刺我大哥的,如果你敢伤了他,我发誓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凌珑俏丽绝美的脸旦上是从来没有过的端严,夜孤飞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眼前的凌珑简直就象变了个人似的,一股帝王般神圣慑人的气势从她身上无形地迸发出来,一双原本清澈如水,温柔似梦的眸子,亦在瞬间变得芮冷坚利,透射着丝毫不容抗拒的凌厉光芒!
夜孤飞邃然而惊,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蓦然领悟到,凌珑其实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柔弱单纯,在她的性情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刚毅坚强,她绝对,会为了她所喜爱的人,赴汤蹈火!也会为了她想要保护的东西,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猝然别开头去,夜孤飞没有高低起伏的嗓音在夜色之中格外幽冷,“我的命是你救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可以先杀了我,我绝对不会还手!”
凌珑怔怔地瞪视着他,心中竟涌起一阵伤感,虽然不想说出来,但她自己知道,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也下不了手杀他!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她有预感,自己的这一生,都会跟这两个誓不两立的男人纠缠在一起了……
吸一口气,凌珑思绪百转千折,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她本不感兴趣,也不愿参与,但命运的漩涡,已经悄悄将她拉了进去……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凌珑再被奇异的声音惊醒。
原本在角落打坐的夜孤飞脸色大变,猛地跳将起来,掠到床前拉了凌珑便走。
凌珑睡眼惺忪,被他拖地差点跌倒,忍不住叫道:“发生什么事了?
“天魔教的人来了!快走!”
“天魔教?!”凌珑大吃一惊,顿时睡意全消!
刚跨出庙门,一道寒光迎面飞来,夜孤飞反应极快,拉着凌珑往旁边一闪,巧妙避过。
“哈哈,听说你去行刺君逸凡受了重伤,没想到你的身手还是那么好,似乎没有受伤嘛!”
密林中缓缓走出十数名黑衣男子,为首的男子缓缓揭下面罩,他年纪看上去比夜孤飞大不了多少,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眼底却闪动着淫亵的光芒,“你为了争夺本堂堂主之位,还真是够拼命啊!不过,闯上紫霞山还能安然回来的似乎只有你一个人,这回真是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你了。”
“荆无痕,你来这里做什么?” 夜孤飞脸色顿时变得比冰还冷。
“呵呵,我是专程来接你请回来的小客人的。”荆无痕皮笑肉不笑,一双细长小眼直往夜孤飞身旁的凌珑飘去,露出惊艳的淫光。
“你什么意思?”夜孤飞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将凌珑拉近身侧。
“呵呵,青护法昨晚通知我们,说你掳来了紫霞山上的人,要我们带她回‘天魔宫’去。”
天魔宫?天魔教的总坛天魔宫?
凌珑愈发吃惊,心中掠过异样的阴霾,沈青竹真是好狠毒,她未必知道凌珑真的来自紫霞山,只是靠着几分猜测,就利用职权公报私仇!天魔教众对紫霞山上的人恨之入骨,凌珑如果去到天魔宫焉有命在?!
夜孤飞感觉到凌珑的紧张,不由地用力握住了她的小手,对荆无痕冷冷道:“这个女孩不是我掳掠来的,更不是紫霞山上的人,请你回去给青护法复命,我不会把这个女孩交出去的。”
荆无痕“哗”一声打开铁折扇,自以为潇洒地摇着,阴恻恻地笑道:“嘿嘿 就凭你,还不够资格命令我!”
荆无痕比夜孤飞早几年出道,如今与夜孤飞同为炼狱堂新任堂主的候选人,但夜孤飞无论相貌、武功、智谋样样都比其他人出色,受炼狱堂上下看好,荆无痕对他早就怀恨在心了!
“既然如此,请你让开,我亲自回去向青护法解释清楚!” 夜孤飞不欲跟他罗嗦,拉了凌珑就想走。
荆无痕脸色微变,恨不能撕烂夜孤飞那张酷冷傲慢的脸,冷笑道:“哼――你休想狡辩了!传闻武林盟主君逸凡新认了个妹妹,年约十四、五岁,生地美若天仙,我看这个小女孩一定就是了。嘿嘿,你果然很有办法,怪不得能在紫霞山上全身而退。”
“我的事不用你管!” 夜孤飞也不禁有些变色了,声音寒似腊月霜雪!
“哼,你少猖狂,若被教主知道你私藏紫霞山的人,恐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荆无痕,你最好别惹我,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人是你!”夜孤飞眸中寒光迸射,俊美的五官如魔鬼般酷冷。
荆无痕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恼羞成怒,对身后的同门一挥手,喝道:“给我上!”
“挡我者死!”夜孤飞将凌珑护在身后,冷冷宣布。
“青护法有令,捉住那个女孩!“荆无痕一边吆喝,一边腾身纵起,铁扇一扬,从扇中飞出一大把暗器,雨般射下,每种暗器的锋口在日光下泛着青怖的绿光,竟是喂满了剧毒。
“靠紧我!”夜孤飞抽出柳叶长剑,挥舞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暗器统统扫落在剑网之外。
荆无痕身后的十几名黑衣人立即拔出身上兵器,毫不犹豫地包围了上来。
霎时间,凌珑眼前一片缭乱,人影、剑影、刀光……交替变幻,吆喝四起,杀气腾腾……
夜孤飞护着凌珑在刀光剑影之中穿梭,凌珑的脸,却渐渐地变了,这场面……这情景……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熟悉,真的好熟悉……
震天动地的呐喊,黑衣人交替轮番的进攻,而在她身边酣战着的,是拼死护卫她的男子……
不知不觉中,凌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头脑也开始变得地越来越混乱……
痛,好痛,心好痛,痛地就要不能呼吸……
眼前黑影交错翻飞,耳边刀剑“叮当”刺响……仿佛历史的重演――
痛――头好痛!
但是心――更痛――!!
巨大的痛楚毫不留情地冲撞向她的脑海,一下又一下地撞击那道顽固阻隔了往事的黑墙,不屈不挠的撞击终于把黑墙敲开了冰山一角……记忆象碎片堕落,然后又似星子般飞聚在一起,拼凑出一张清瞿英挺的俊脸……
滔天的江水,飘飞的衣袂,如山的誓言,仍犹在耳……
“影――如果有来生,你还愿追随我么?”
“我的魂,会追你到生生世世!我――爱――你!”
………
………
凌珑似乎还依稀记得,男子如掉线风筝般落下去的身影,和俊脸上最后一抹凄伤满足的笑容……
悲酸如决堤的水冲上心头,凌珑热泪盈眶,胸口痛如刀绞,不,她不能――再也不能想起更多,心痛已经超出了身体所能承受的负荷……
痛楚迷乱中,她扯直了喉咙,对着那个重叠了的俊挺身影不顾一切地喊,“不要――你不要再为我拼命了,你不要管我,就让我跟他们去吧?我不要你为我送命……不要!不要!我不要……”
夜孤飞在百忙中忽然听到凌珑的叫喊,他做梦也想不到凌珑居然会对他说出这些话来,一股无法形容的震撼,如狂风骤雨般袭卷了他冰封了千年的心!!!
黑衣人中以荆无痕的武功最高,招式最狠辣,铁扇开合,如一把变化多端的旋刀,夜孤飞长剑指到哪,他的铁扇就回转飞削到哪。
夜孤飞不由暗暗焦急,若在平时,他根本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但如今他身受重伤,内力恢复不到五成,久战之下,渐感吃力!
荆无痕看出夜孤飞身形慢了下来,不由窃喜,大声吆喝道:“他快支持不住了,大伙加把劲啊!”
包围圈越缩越小,夜孤飞愈发急了,猛地将心一横,决定豁了出去,不顾伤势将内力完全释放出来,刹时,啸声入云,无数光芒向四面八方爆裂,凌厉霸道的剑气令方圆十里的树叶纷纷掉落,一些闪避不及的黑衣人连声惨叫,竟被断开几十节,血肉横飞。
荆无痕也是险险避过,但身上衣衫已被剑气戳地满是破洞,狼狈不堪!
夜孤飞趁胜追击,正想变招击溃包围圈,蓦然胸口一阵剧痛,血气翻涌,运在丹田的内息,登时象江河之水四流泻。
夜孤飞暗叫一声遭!他伤势太重,如此施为,毕竟还是太勉强了!
腹部的鲜血飞溅而出,夜孤飞痛地全身痉挛,站不稳,竟整个人朝凌珑身上倾。
凌珑一直混饨迷乱的神志被惊震了回来,看清楚眼前人,不由大惊失色,一把扶住他尖叫道:“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夜孤飞只觉身上的内伤外伤同时剧痛难当,双肩发软,竟无力再举剑。
这一下大出荆无痕的意外,他见机不可失,狂笑跃起,铁扇照着夜孤飞头顶就狠狠击下。
“住手――!”
凌珑看得真切,不假思索地夺过夜孤飞手中长剑招架。
星光四溅,荆无痕的铁扇竟被凌珑劈去一大截,连手指也差点没被削了下来。
荆无痕翻身跃开,失声喝道:“你这是什么剑法?”看夜孤飞一直护着凌珑,还以为凌珑根本不会武功,没想到她一副娇滴滴,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儿,剑法竟如此精妙灵利。
凌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一举击退荆无痕,呆呆看着手中长剑,惊魂未定,喘息不止。
原来凌珑的武功均是大内顶尖高手所授,若非她不肯刻苦修炼,以她的武功其实已算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夜孤飞也是吃惊不小,眼中露出赞赏的光芒,凌珑――真是个不断带给他惊奇的女孩!
他久经沙场,很快便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喝道:“我们快走!”忍住巨痛强提一口真气,跳起来揽住凌珑纤腰,展开轻功从犹在发愣的天魔教众头顶飞过,消失在密林之中。
荆无痕这才反应过来,气冲牛斗,不顾形象地大叫大嚷道:“你们这群笨蛋!怎么竟让他们逃了?快追快追,快给我追追追!!”
夜孤飞轻功绝顶,在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凌珑有他相助,速度亦是惊人,天魔教众慢了一步,竟再也无法追赶得上!
两个人一路狂奔,也不知奔了多久,夜孤飞再也支撑不住,捧腹滚倒在地,他整个下腹部已经痛地快没有知觉,胸口更是痛得简直要把心揪都出来似的。
凌珑急忙蹲下去扶他,“你……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啊?”但见他脸如金纸,冷汗涔涔,呼吸粗喘,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抽搐,难受之极。
夜孤飞在她的扶持中撑起半个身子,指着前方道:“从这里过去,出了榕树林就是玄武帮的势力范围,你……你快走,只要回到紫霞山……就安……安……”
话未说完,胸口一阵窒痛,竟呕出一口鲜血来!
凌珑大惊失色,抱紧他喊道:“你别说了,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离开你?!”
夜孤飞浑身一颤,那股强烈而又熟悉的震撼感再袭来,与伤痛一起折磨他原本冷硬如千年坚冰的意志!
痛得无法再说话,夜孤飞索性闭上眼,任意识跌入黑暗之中……
凌珑抱着昏厥过去的夜孤飞急得直想哭,但知道哭也没用,只好强迫自己咽下泪水, 撕了衣角替他包扎身上撕裂的伤口。
风乍起,呼啸着卷起砂土,刮得四周的树木疯狂摇拽,俗话说天有不测之风云,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轰鸣,方才还晴朗着的,转瞬就快要下雨了。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啊!”凌珑不但不沮丧,反而高兴了起来,风雨能掩盖洗刷大地上的一切痕迹,这样天魔教众便不容易追踪到他们了。
极目四望,发现一棵参天的大树下,刚好有个树洞,而且洞口极为隐蔽。
凌珑几乎要为自己的好运欢呼起来了,吃力搀起夜孤飞,半拖半抱地挪向树洞。
树洞很小,只勉强能容纳两人,才刚躲进去,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雨丝不断地飘进树洞,凌珑只得尽可能地挡住洞口,不让雨水泼到夜孤飞身上。不一会儿,她已经浑身湿透,再加上她从昨夜起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不禁又冷又饿,感觉凄惨地直想喊娘!
唉――遇上夜孤飞,简直就象是一场劫难,她这两个月幸福快乐的生活,也因为他的出现而彻底打破了!
凝望着夜孤飞惨白的俊脸,凌珑不由得又想起了记忆里的那个英俊少年……因为回忆太痛苦,除了这个少年,她没有想起更多,记忆是零碎而混乱的,她无法全部拼凑起来,只记得那个少年为了保护她身受重伤,最后与她双双跳崖,而跳崖的地方,凌珑依稀有点印象。
往事如刀,割地生疼,但凌珑决定,这回无论多痛苦也不能再逃避了,一定要强迫自己回想起来,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那个因她而死的少年……
叹口气,凌珑决定回到紫霞山后,就要君逸凡派人带她沿着烟波江去搜寻那个少年的下落,既然她能获救,也许……他也会福大命大的吧?如果找到了他,她也一定能想起更多的往事吧?
唉……
………
“娘……娘……”
忽然,一阵急切的喊娘声打断了凌珑的思绪。
凌珑吓了一跳,东瞧西看,好半天才搞清楚,声音竟是从夜孤飞口中发出来的。
他意识仍未清醒,失血的双唇一开一合,“娘……飞儿……好想娘……”他眉头紧锁,俊脸抽搐,不安地翻转呓语,体内的伤痛似乎仍在折磨着他,令他即使是在昏迷之中仍然痛苦不堪。
凌珑心中悸动,举袖轻轻拭去他额上的汗珠,此刻,他脸上冷漠孤傲之气已经不复存在,模样看起来竟是从没有过的虚弱无助。
“娘……不要……”夜孤飞忽然拔高了声音,眉心更加痛楚地揪结,“为什么……要杀爹……为什么……”
“呃……”凌珑听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娘,竟然杀了他的爹么?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啊?
独孤冷继续不停地呓语,“娘……都不肯看我一眼么……娘……飞儿……好恨啊……”
凌珑呆呆地看着夜孤飞昏沉的俊颜,无边的怜惜涌上心头,他原本,应该不是这么的冷漠如冰的人吧?是因为家中惨遭变故才会变成今天这种性格的吧?到底在他身上,背负了多少冤恨仇呢?!
不自觉地收臂拥紧了他,忽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渴望知道他的身世,渴望能帮他分担哪怕是一点点的,不论是肉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痛楚辛酸……
夜孤飞下意识地往凌珑怀中钻去,凌珑的怀抱好柔软好温暖,就像是……童年时母亲的怀抱一样……
看他象孩子似地在自己怀中磨蹭,凌珑心中的疼惜更,轻轻拨开他俊脸上散乱的黑发,柔声低语道:“乖乖睡吧,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凌珑的拥抱和安慰奇异般地抚平了夜孤飞的烦乱与不安,他呼吸崔于平静,终不再喃喃呓语。
树洞外的雨仍在淋淋沥沥地下着,凌珑累极,也在不知不觉中沉入了梦乡……
卷一相遇匆匆相别
凌珑是被冻醒的,睁开眼帘,正对上一双美丽而酷冷的绿眸,被它寒洌凛人的锋芒一射,凌珑顿时打了个哆嗦!
早已经离开凌珑怀抱的夜孤飞酷脸上隐着怒气,“你怎么一身都湿透了?居然穿着湿衣服睡着,你想冻死自己么?”
他的声音又冷又凶,凌珑只觉好委屈,悻悻道:“老天要下雨我又有什么法子?哼,我搞这么狼狈还不是为了你?其实真正让我觉得冷的是你这大冰块啦!”心想自己真是犯贱,没事干嘛救这样冷漠又没教养的男人!
夜孤飞暗暗握紧了拳头,心底的恼怒却愈来愈旺无法压制,他怎么会不知道?凌珑背对洞口而坐,分明就是为他遮风挡雨,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但是,知道了他是天魔教的人以后,她为什么还对他这么好?!
强压着内心难言的动荡,夜孤飞挣扎着起身,“我去找些树枝生火。”
“不用找了,方才一场大雨,什么都湿透了。”凌珑摇头阻止,忍不住仰天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湿衣服裹在身上真是好冷啊!
“过来!”夜孤飞凝默半响,忽然伸臂将凌珑拉入怀中。
凌珑不禁一阵慌张,虽然在他昏迷当中自己也是紧紧抱着他,但如今两个人都是清醒的,靠得这么近好奇怪啊……某种从来没有过的陌生情愫在空气之中弥漫……
“你……想做什么?” 凌珑不安地推开他一些,他那双始终寒绝如冰的绿眸突然变成炽热的火红,而他冷魅清冽的呼吸吹拂在耳畔,冰火相融的奇异感觉,竟令凌珑不由地心跳加速,悸动迷眩,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跟君逸凡和云晓彤给她的感觉好相似呵,不不,又跟他们有一些不同,其实每个男人给她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唉――总之说不清辨不明了!
夜孤飞呼吸短促,俊脸微红,抿唇固执地重新拥紧她,闭上眼,慢慢催动内息,不一会儿,他身体忽然象个火炉似的炙热了起来,炉火越烧越旺,凌珑浑身暖洋洋地,连身上的湿衣服也渐渐干透。
哎呀喂――真是好神奇呵!凌珑兴奋地整个人贴向热源,帮他尽快烘干自己,没想到这个大冰块居然还能发热,冬能取暖,夏能纳凉,简直妙不可言啊!
夜孤飞勉强支撑着等凌珑衣服干地差不多,身子一歪,“哇”地张口吐出鲜血。
凌珑笑容顿失,想起他重伤之下身体已经很虚弱,如今还催动高内功,无疑又伤上加伤。
急忙揽着他腰身问道:“你……要不要紧?伤口是不是很痛啊?”问到后来,已是语带哭音。
夜孤飞将螓首阁在她香肩上喘息,贪婪地吸取她散发出来的清馨如莲的味道,虚弱道:“我没事,方才睡了一觉,功力已经恢复不少,你让我靠一会就好。”
凌珑动也不敢动,任他靠偎着自己,感受着他刚冷慑人的男性气息,思绪倏然紊乱如麻,心跳响似钟鼓……
舔舔干躁的下唇,凌珑急欲找点什么来说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方……方才,我听到你在梦中喊娘。”
紧靠着凌珑的身躯蓦然一抖,静默须叟,闷声道:“我还说了什么?”
“很多!”凌珑轻轻拥着他,柔语似梦地道:“你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世吗?我真的――很想听!”
夜孤飞又是浑身一抖,“没什么好说的,并不动听!”凌珑何其残忍,竟执意要挖掘他藏的心事,不堪的过往!
“可是我想了解你呀!”凌珑拉起他的头,双眸坚定地与他对视,认真地看进他冷黯孤绝的绿瞳,恳切道:“我真的很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不管你的过去是快乐还是痛苦,我都渴望与你分享,替你分担……”
有什么高温滚烫的巨物,重重地砸落在心底,将他结冰千年的心湖,破冰融化――
这一撞击起的惊涛骇浪,就这么直直灌上心头,夜孤飞仓惶别过脸,避开凌珑清澈如水的美眸,一时间,空气中只剩下他粗促的呼吸声!
凌珑也不逼他,只是悄悄地握住了他粗糙冰冷的大手,默默地给他鼓励,静静等待着。
“我娘,其实是天魔教罗刹堂的堂主,而我爹,是她的第十二房郎……”
阴黯冷凛的目光变得邃迷离,夜孤飞低魅哑冷的语音终于划破了寂静,幽幽地,撩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爹因为是异族人,人又生地极俊美,一直很受娘的宠爱,甚至为他生下了我。可是其他房里的君郎和其他兄弟姐妹却非常嫉恨,常在背地里欺负我们父子,甚至……甚至辱骂我是小杂种……”
夜孤飞说到这里,全身微微发颤,眼神晦涩湿濡,凌珑心中难过,喉头哽住了酸楚,紧紧握着他颤冷的双手,恨不能把自己身上的温暖和慰抚都传递给他。
“在我七岁那年,我爹忽然被指红杏出墙,与天魔教原教主慕狄芷有染。慕狄芷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好色女魔头,对我爹早就唾涎已久,我娘一气之下,竟……竟当着我的面,拨剑刺入我爹的心脏……”
“啊――”凌珑听到这里,忍不住失声叫出来,“你娘她……她不是很喜欢你爹么,她怎么能下得了手?”
夜孤飞幽寒的眸子闪动着愤恨的光芒,锐厉冷笑道:“当然,所以她这一剑失了准头,没有当场将我爹刺死,但是却下令将我们父子逐出家门,家中所有人都落井下石,将我爹房中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就这样,我扶着身受重伤的爹爹流落街头,因为身无分文,没有大夫肯替我爹医治,所以到了最后,我爹爹终于还是撑不下去……”
夜孤飞握紧了拳头,将牙齿咬得格格响,“可恨的是,我竟连埋葬爹爹的钱都没有,于是,我只好去替别人做苦工,但是年仅七岁的我根本攒不了钱,我又只好去偷,结果被人捉住,打得半死,刚巧炼狱堂的前堂主路过,认得我,才将我救下了,还帮我安葬了爹。于是,我从此就拜在了炼狱堂门下,忍辱偷生!我认定害死爹爹的罪魁祸首是慕狄芷,慕狄芷嗜毒成性,为了替爹爹报仇,我自告奋勇让她试毒,可惜她武功高强,我一直没有机会杀她,慕狄芷却对我顽强的体质惊奇不已,不停地用各种毒药折磨我。当时,我大姐沈青竹刚刚当上慕狄芷的护法,见我受苦,终于动了恻隐之心,想法求得慕狄芷传授武功给我续命。我反而因祸得福,习得了天魔教最上承的武功。再后来,慕狄芷死于君逸凡掌下,我的复仇大计也落了空,但我心中的怨气一直无法舒解,在我的记忆里,我爹圣洁高雅得就象是出污泥而不染的水莲,我根本不相信我爹会做出苟且之事!我……我心中真的好恨好恨!我发誓一定要出人投地,让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看不起我的人后悔,尤其是我娘!我一定,要让她为当初对我和爹所做过的事情付出惨痛的代价!!”
夜孤飞说完,冰瞳中迸射出狰狞怨毒的凶光,紧握着凌珑的手心也不由渗出细细的汗珠。
凌珑心中一阵发酸,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冷漠如斯,绝情如斯了,他当年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孩子,却经历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痛苦,他能够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了!
忍不住柔声劝慰道:“你不能亲手杀了慕狄芷虽然有些遗憾,但这女魔头总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想,你娘只是一时被妒忌迷惑了心智,也许她心中早就对当年所做的事情后悔了,你应该回家跟你娘好好谈一谈,忘掉过去,解开心结,你的余生才不会生活在痛苦之中,才会获得真正的快乐啊!”
“快乐?”夜孤飞雕刻般俊美的容颜露出鄙夷的冷笑,“只有仇恨才是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动力,从七岁那年开始,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快乐!”
凌珑心弦一阵颤动,再也忍不住泪盈于睫,满心满谷,都泛滥着对他的哀怜疼惜,再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抚他千疮百孔的心灵。
夜孤飞惊异地看着凌珑流泪,迟疑道:“你……你这是……在为我难过么?”
凌珑点点头,更多晶莹的泪珠随着动作跌落襟前,伸指接住她掉落的泪珠,夜孤飞心神震荡,思潮翻涌,冰瞳紧紧锁住凌珑漾水的美眸,不由得竟痴了过去,从来没有人为他伤心,也从来没有人为他流泪,而凌珑――这朵天底下最圣洁无暇的雪莲,却为他洒下这世上最冰清玉洁的露。
“为什么,老天会让我遇上你?”情不自禁地抚上凌珑秀丽绝美的脸旦,夜孤飞喃喃低语,苦苦压抑的情潮终于破堤而出,击溃了千年冰封的心防,再也忍不住,一把勒住凌珑的纤腰将她拉向自己,俯首压上她娇嫩欲滴的丹唇。
“呀……”凌珑不及反抗,惊呼一声,整个软倒在他怀中,意识在刹那之间一片纷乱,峻酷的夜孤飞,连唇瓣也是冰冷的,但他的吻,却似火般灼烫!
“楚儿……楚儿……”夜孤飞意慑魂夺,无法自己地呢喃着凌珑的名字,用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狂热恣意掠夺唇齿间的芬芳。
凌珑被他几近痛楚的激吻震撼了心神,而他在耳边声声急切的呼唤,奇异地袭入脑海,与她的灵魂纠缠在一起,渐渐地,凌珑放弃了抵抗,所有的惊诧和羞恼,终于化成一声低低的叹息――
心底对他的同情与怜惜由来已久,而这份同情与怜惜,尽在这个吻中,蜕变成某种复杂难抑的情愫,席卷了她所有的感观和理智……
欲念,随着热吻的加节节高涨……
凌珑一手紧紧攀附着他的颈脖,一手不受控制地滑入他胸前,在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疤上游走……
倏然,夜孤飞猛地推开了凌珑,翻身后退!
“夜――你怎么了?”凌珑被推地莫名其妙,茫然瞠视着夜孤飞被情欲折磨而冰火交织的绿眸。
夜孤飞猝然别开头,凌珑还未能从那个心撼魂驰的吻里回过神来,俏脸潮红,娇羞迷醉的神色使她美地更加惊心动魄!
但是――她这份高贵迫人的美丽,却是他永远不配玷污的,他是个满手血腥的杀手,凌珑的圣洁光芒,只会照映出他浑身的罪恶与卑劣!
不敢再看凌珑一眼,夜孤飞咬牙起身,低头钻出了树洞。
大雨不知何时已停,雨后的树林,到都悬挂闪烁着晶莹的水滴,雨后的阳光,也格外耀眼夺目。
”夜――”凌珑急忙追出,有些不知所措地跟在他后面走,他俊美如雕的脸上酷寒绝冷,已经丝毫不见方才的温存与激情!
出了树林,夜孤飞指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道:“前面就是紫霞山的地界了,你快走吧,否则天魔教的人追上来就麻烦了。”
他的言行,犹如当头冷水,浇醒了凌珑迷眩惑乱的神智,一把拽着他衣袖,颤声道:“你……你这就要赶我走么?可是……可是你怎么办?你要去哪里?”
夜孤飞黯冷的绿眸闪过一抹痛楚的幽光,凌珑俏脸上清楚流露的眷恋和不舍,如锯齿般在他心房上狠狠拉过,她和他,原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纵不舍,仍要分!
缘份――从开始那一刻,就注定了今日的离别!
强抑下噬心的痛楚和挣扎,夜孤飞冷板着脸道:“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回你的紫霞山,我是天魔教的人,自然要回去天魔宫!”
“可是……可是你违抗了教令,回去会不会有危险啊?”凌珑心中又惊又急,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冷淡。
隐去无边蔓延的凄酸,夜孤飞冷冷地甩开了凌珑的手,“你不用担心,我大姐是天魔教的护法,她不会为难我的,你回到紫霞山后,就把我忘了吧。”
“忘……忘了你?”凌珑整个人大大一震,抬起翦水双瞳直视他冰雕般俊美的容颜,心弦绷紧,勒地生疼,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表情如此漠然无谓,彷佛方才在树洞里那个彼此都意乱情迷的吻,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按耐着无法言表的复杂心事,凌珑低头握紧粉拳,咬牙说出最执着的决定,“我不能就这样回去,我……我要等你的身体无恙了才走。”
双重的激痛几乎在同一时刻狠狠击中了夜孤飞,他锒跄一步,撑着旁边的树干才勉强站稳。
喘息着,让体内如山般压倒而来的剧痛过去,然后冷冷笑道:“大小姐,拜托你脑子清醒一点!玄武帮和天魔教誓不两立,你留在我身边只会更加拖累我,现在我看着你的脸就心烦,请问你可不可以早一点滚回紫霞山去,不要再纠缠着我?!”
“啪――”地一声,纤细的五指印上了俊美的脸颊,凌珑惊震交加,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刻薄无情的话竟是出自他的口,体内掠过一阵锐痛,无法控制的恼怒直直兜上心头,”好,走就走!谁稀罕呆在你身边?你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看到凌珑纯真绝美的小脸上受伤的表情,夜孤飞心痛地浑身发颤,难以掩饰的无奈与凄凉,在他幽暗的冰绿色眸子中一晃而过,他慢慢站直了身子,淡淡道:“不送!”说完毅然迈开步子,转身走回树林。
凌珑不想他绝情至此,呆呆地立在当场,惶然瞪视着他遗世孤清的背影,柔肠百折!知道这样一别,此生也许不会再相见了,可是心底汹涌上来的彻骨悲伤,却一波又一波地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终于不服气地在他背后大声喊道:“我不会忘记你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欠我的情,你也永远别想忘记我!”
夜孤飞身形猛地一颤抖,却没有回头!有湿湿的东西悄悄然沾上被打痛了的脸颊,反手一抹,竟然是从七岁以后,十年都不曾流过的眼泪!
此生不会再见面了!这个在他黑暗冰封的世界里如明媚阳光般温暖照亮过他的女孩,已经永远地走出了他的生命!
因为怕继续让她留在身边,他会再也舍不得她走,所以只好,趁一切还来地及,早早放手!
脚步浮沉,体内无尽的伤痛四肆虐,可真正令他痛不欲生的,却是与凌珑的永诀――!!
卷一江湖一场梦
“你说什么?楚儿回来了?”书房里的人猛地推开面前案牍,夺门而出,却在迈出房门的一刻收住了脚步。
楚儿啊楚儿,你为什么还会回来?仰天发出幽长的叹息,心中百感交集,竟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一路上山,凌珑越走越觉怪异,四周人们看她的目光都好奇怪,没有一个人上前打招呼,全都站得远远的,彷佛她带回来某种传染疾病似的,惊异而防备地审视着她。
蓦然,一条雪白的身影飘落面前,伸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怎么还敢回来?”清冷的声音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苏姐姐?”凌珑不由一喜,终于有个人认得她了,顾不得计较她傲慢的态度,一把扯着她问道:“大家都怎么了?好像不认得我似的?大哥在哪里?我有急事要找他,我要告诉他我已经恢复一点记忆了!”
“想见盟主?”苏婉婉冷挑眼眉,毫不客气地甩脱她的手,“他不会再见你了!”
凌珑一惊,愣道:“你说什么?大哥为什么不见我?”
“你还问我为什么?”苏婉婉不屑地撇嘴,忽然一挥手,厉声道:“来人,给我捉住她!”
从前对凌珑敬若神明的玄武卫士竟一涌上前,将凌珑牢牢挟住。
凌珑大惊失色,挣扎叫道:“你们做什么,放开我!”
“放开她!”远突然传来君逸凡威严浑厚的声音,凌珑心中大喜,挣开挟持,朝那抹熟悉的伟岸身影飞奔过去,离开紫霞山虽然只有两天,但感觉上已经离开两万年那么久,心中的委屈与难过,只想在君逸凡的怀抱中得到慰抚。
不料,却在一步之遥被左右两名侍卫迅速拦下。
“大哥――”望着扑空的双臂,凌珑困惑地望向朝思暮想的俊逸容颜,君逸凡看她的眼神好陌生,好冷漠!
凌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忽然感觉到刺骨的寒意自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周围每个人看她的眼光竟都充满了愤怒与痛恨,甚至,连平日最疼爱她的三个大管事,眼睛里也满是阴霾与怨怼。
凌珑百思不得其解,硬着头皮朝君逸凡踏前一步,惶惑道:“大哥……你怎么了?我是楚儿啊?我回来了,那个刺客没有杀我,他放我回来了。”
“哼――妖女!你还想欺骗我们到什么时候?!”苏婉婉突兀地指着凌珑尖酸讥骂。
凌珑脑中“嗡”然一响,妖……妖女?怎么也想不到这种称呼居然会用在自己身上,失声惊呼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苏婉婉一个箭步逼近凌珑,尖长的指甲几乎戳到凌珑鼻子,“你居然还有胆跑回来继续骗人?你做了那么多好事,你假扮失忆,消除大家的警戒心;藏匿刺客,故意助刺客逃走;还有你明明会武功却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骗取盟主对你的信任……哼哼,我真是服了你,小小年纪,居然唱做俱佳,比戏子还会演戏!”
一连串无情的指责,听地凌珑容变色,心乱如麻,藏匿刺客,故意助逃……原来他们全都看出来了?她早该想到的,紫霞山上个个都是人精一般的老江湖,任她再聪明再机灵,也决不可能瞒过这么多双锐利的眼睛!
不要慌,不要慌,千万不要自乱阵脚!凌珑默默提醒自己,这两个月的江湖历练,让她学到了许多从前学不到的东西,其中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如何变不惊。
仰天吸两口气,凌珑强定下心神,勇敢挺起胸脯,大声道:“不错,我确实救了那名刺客,但我绝对没有做过对紫霞山不利的事情,我是有苦衷的,请你们听我解释……”
苏婉婉厉声打断她道:“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还想狡辩么?哼,你分明就是天魔教派来的奸细!”
凌珑大惊失色,脚下发软,几乎坐倒,天魔教?难道他们已经知道夜孤飞是天魔教的杀手么?可是,他们怎么会怀疑她也是天魔教的人啊?!
脸色泛白地望向君逸凡,颤声道:“大……大哥,连你也……不相信我么?你也怀疑……我是奸细?”
后者俊脸上毫无表情,星眸中却掠过一丝极为复杂矛盾的神色,轻声道:“你故意中了寒毒来接近我,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天魔教还真够狠,居然派你这样年幼的女孩来涉险。”
凌珑倒吸一口冷气,某种锋利的,异样尖锐东西随着吸入的寒气狠狠地刺中了她,君逸凡――竟然也怀疑她根本是早有预谋,存心来害他的?!
其他人的怀疑,其他人侮辱和诽谤她都可以忍受,但是君逸凡不该不相信她――更不该象其他人那样侮蔑她!
冰冻,一点点地渗入肌肤,寒彻骨髓,而心底,却有热得发烫的血液沸腾翻滚,不――不是烫,是痛!痛地离谱,痛地无法忍受,痛地她浑身发颤!
君逸凡继续轻柔地说着,那语气,似在呵哄,一如往昔凌珑任性撒娇时他温柔的溺宠,“其实,我早该看出来了,你身体里一直有股阴内力与我相抗衡,以至我一直无法肃清你体内所有的寒毒。不过,你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我,却为何迟迟没有动手?楚儿,你知道么,如果横竖要死,我倒宁愿是死在你的手上!”
君逸凡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重重地自凌珑头顶劈落,将她的意识一分为二,将她的心――也碎成了千千万万片……
眼泪,几乎在同一时刻夺眶而出,凌珑含着泪,步步倒退,她甚至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心坎上滴血的声音!
神魂俱痛中,凌珑只觉讽刺,她居然被当作了奸细?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么?可是这里没有人相信她!在这里,她举目无亲孤立无援,可笑的是,她居然一度把君逸凡当作了最可亲最可敬最可信赖的人!是她太傻,还是太天真?!!
“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话说?”苏婉碗这下可得意了,趁胜追击,咄咄逼人!
天生的傲气终于战胜了怯弱,凌珑咬牙吞下恐怕是今生最苦涩的眼泪,慢慢地挺直了腰杆,昂起了头,冷着一张俏脸不让任何受伤的表情流露人前,“好吧,既然你们都认为我是奸细,我也无话可说,要怎么置,释随尊便罢。”
“押她到地牢!”苏婉婉意气风发地发号施令,俨然已经是紫霞山上的女主人。
凌珑心灰意冷,毫无反抗地任侍卫上前捉住她。
“让她走!”君逸凡蓦然断喝,精湛星眸掠过一抹从不曾有过的黯然神伤。
“逸凡?”
“盟主?”
“请盟主三思!”
“万万使不得啊!”
“……”
众人齐声惊呼,七嘴八舌地劝阻,怎么也想不到君逸凡竟会做这样的决定,凌珑不但窝藏刺客,最后还救走了刺客,她就算不是天魔教的奸细,也已经严重触犯了江湖规矩和玄武帮律令,岂能轻易放她离去?君逸凡一向铁面无私,赏罚分明,如今这么做分明是为凌珑徇私!
君逸凡挥手阻止众人的喧哗,冷硬地对凌珑道:“趁我还没有后悔以前,你快走吧!从此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君逸凡别过身去,再也不看凌珑一眼,向来稳如山岳的英伟挺拔背影,竟有丝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凌珑心中大恸,夜孤飞赶她走,现在竟然连君逸凡也赶她走,她今天怎么这样倒霉啊?犹如丧家之犬被人赶来赶去,放眼江湖,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
凌珑美目含泪,哽咽道:“好,我走,我马上就走!可是――能不能……让我……让我见彤儿最后一面?”
“没这个必要!”生性谨慎的大管事西仲连忙接口,云晓彤品性单纯,做事全凭喜恶,根本不会分辨大是大非,他这两日没见到凌珑,早已经将忘忧阁闹地天翻地覆,如果被他知道君逸凡居然赶凌珑走,铁定又会闹得无法收拾。
凌珑失望地咬咬牙,拖着沉重的步子,摇摇晃晃地往山下走,走了两步,忍不住回身朝君逸凡一拜,清清冷冷的声音幽幽然飘入每个人耳际,“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你和彤儿的救命之恩,我抹齿难忘,他日若有机会,一定会还你们这个人情!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叩别完,凌珑毅然转身,展开轻功奔下山去!
“楚儿――”君逸凡仓惶回身,凌珑娇小纤弱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颓然放下伸出的双手,君逸凡脚下一个趔趄几欲跌倒,以他的身份地位和绝世武功,本不该如此失态,但是失去了凌珑,他整个世界也随之崩塌了!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头的苦!
其实,并非他不愿意相信凌珑,而是他的境迫使他不得不作出怀疑的态度,他也希望自己可以象云晓彤那样不顾一切地信任凌珑,维护凌珑,不让她受到一丁点的恶言和伤害,可是他不能!他该死地不能!他身为一帮之首,又是武林盟主,肩负着武林同道的正义和安危,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这就是――高高在上者的艰难和悲哀!
他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俗话说高不胜寒,别人只看到了他表面上的风光,却不知他人后的孤独与寂寞,但是自从凌珑来到他身边,他整个世界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美丽动人、天真活泼、冰雪聪明、善解人意,给他带来了太多太多的快乐和欢愉,没有了她,今后漫漫长的孤寂岁月不知如何度过……
凌珑埋头没命地向前奔跑,掠过山,掠过水,掠过紫霞山上熟悉的一草一木,也掠过了,这两个月来刻骨铭心的切眷恋……
凌珑悲痛欲绝,神智不清,跑着跑着,忽然脚下一滑,竟失足滚下山沟,一番天旋地转之后,就整个人昏厥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珑才悠悠转醒,赫然发现自己竟躺在铺满腐叶枯枝的山沟沟里,浑身泥泞,衣衫破损,伤痕遍布,狼狈不堪!
她吃力地爬起来,山沟中阴风阵阵,吹地她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捂着被撞出鲜血的脑袋,她茫然四顾,忽然有些不知身在何,往事如潮,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涌回了脑海……富丽堂皇的皇宫,高高在上的凤椅,温柔体贴的凌方竹、忠心耿耿的柳影、还有祭陵途中的遇刺和双双徇情的跳江……
想起来了,终于――什么都想起来了……这一件一件铭刻在脑海的记忆,终于让她完全想起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一国之君!
她居然是一国之君?
谁能想象得到一国之君居然也会沦落到这般狼狈的境地?!
哈哈哈――太可笑了!实在是太可笑了!!
凌珑忽然无法抑制地大笑了起来,天意!天意!这难道真是天意吗?要她在历经沧桑以后,再回到她既定的命运!
不管她如何躲避,如何刻意忘记,最终还是无法逃开,该是她要承担的责任,到头来还是得回去背负……
笑到后来,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原来她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只可惜这两个月的江湖梦,结束地太过匆匆!君逸凡、云晓彤和夜孤飞,全都只是她梦里的一部分,梦醒时,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伤悲和遗憾……
将近黄昏时分,吉北城的县令府邸外忽然来了一位衣衫褴褛,满身是伤的年轻女孩,执意要见吕如霜。
正准备晚膳的吕如霜被惊动,以为是百姓来伸冤,她向来没有官架子,二话不说便接见了。
这女孩见了吕如霜,竟站得笔直不肯下跪,她一身虽然狼狈不堪,但无形中却散发出一股尊贵不凡的王者之气!
吕如霜依稀可辨认得出她便是当日在“客来福”见过的女孩,心中惊奇,正想开口询问,女孩已经朗声道:“吕大人,请你摒推左右,我有要事相告。”
吕如霜不知怎地,竟被这女孩生与俱来,不容抗拒的气势所慑,照她的话摒退了左右。
女孩微微一笑,摘下脖子上一块象玉石又象水晶的古怪饰物,递给吕如霜道:“请大人过目!这是宫中宝物――凤凰石,我从小就佩戴着的,它上面刻有文字,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凤……凤凰石?”吕如霜惊诧极了,凤凰石是凤天国特有的一种宝石,因为产量极少而被誉为稀世奇珍,历来只有皇家公主才有资格佩戴,寻常百姓根本无缘一见。
半信半疑地接过凤凰石,女孩引她站到阳光下观看,时已黄昏,斜阳渐落,但原本毫不起眼的小石头,竟在微弱光线的照射下,幻化出五彩斑斓,妖冶刺目的光泽。
吕如霜好不容易看清楚上面雕刻的文字之后,不禁大惊失色,朝女孩倒头便拜,口呼,“吉北县令吕如霜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不知皇上御驾亲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平身吧!”
凌珑疲惫不堪地收回信物,抬起头,天边,已经夕阳如血――
[7 楼] Posted:26-5-15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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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历劫归来
七月流火,安洛城
久别的京师,华依旧,百姓生活平静如常,彷佛丝毫没有受到女皇失踪的影响。
凌珑在吕如霜的护送下,秘密回京,歇在文苑阁大学士杨绣乾的府邸。
杨绣乾――三朝元老,凌珑的新太傅,也是朝中少数几个获得凌珑信任的忠臣之一!两年前,摄政王再也不屑于教导凌珑,以政务忙为由辞去帝师之职,凌珑求之不得,立即便钦点了满腹经纶,当时还是国子监主薄的杨绣坤为帝师。
铅灰色的天空,云层沉重而缓慢地结聚,凌珑伫立窗前,仰望着神秘又变化无常的苍穹静默不语。
回到了京师,她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因为从杨绣乾那里,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朝廷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底下已经波涛暗涌,策划行刺她的真凶至今还未能找到,太上皇自她失踪以后就一病不起,凌方竹虽然被平安救回,但柳影依然下落不明。摄政王为安定人心,故意放出女皇已经得救,目前尚在宫中养病的假消息,但纸包不住火,谣言已经满天乱飞,朝廷人心惶惶,女皇如果再不上朝,真相恐怕就藏不住了。
“叩见皇上。”身材瘦小,年过半百的杨绣乾匆匆进屋,跪下行礼。
“快快平身吧!” 凌珑回头,“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禀皇上,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皇子那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皇上今夜一定能顺利回宫。”
“辛苦爱卿了!”凌珑轻吁一口气,她在宫外的行藏不能泄露,但只要回到宫中,一切就好办了。身为帝师,杨绣坤有在宫中自由行走的权力,今夜,凌珑就是准备藏在她的轿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溜回宫。
“臣惶恐,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杨绣乾老眼中不禁又闪起了泪,“皇上能够平安回来,真是万民之福啊!”由于身份特殊,杨绣坤也是朝中唯一得知凌珑失踪真相的大臣。她当了两年帝师,心中早就对这个天资聪颖,宽厚仁德的小皇帝打从心底里拥护爱戴了!
凌珑最见不得老人家掉眼泪,忙转了话题,打趣道:“怎么不见吕爱卿?回京这一路,多亏有她照顾,可惜她一进学士府就避不见朕了。”
杨绣乾擦了擦眼角,恭敬道:“回皇上,吕县令毕竟是低阶小官,不适宜常在皇上面前走动。”
凌珑若有所思,道:“吕爱卿本有将相之才,这些年在吉北确实委屈她了,朕已经打算要好好重用她,不知太傅对这个学生可有其他看法?”
原来,杨绣坤刚巧也是吕如霜当年考取科举时的恩师,所以这一,吕如霜是借口进京探望恩师,偷偷掩护凌珑混入京城的。
连日来的接触,凌珑对吕如霜的才智胆色甚是欣赏,回京的路上,更多与她探讨治国之道,发现她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两人惺惺相惜,竟生出亦君臣,亦朋友的微妙感情。
杨绣乾听了凌珑所言,不禁大喜过望,忍不住跪下叩首道:“皇上圣明,老臣代吕县令谢主隆恩!”
“起来说话吧!”凌珑笑着扶起她。
杨绣乾欣慰道:“老臣早知道吕县令的才能,也曾经多奏请朝廷提拨,可惜都被摄政王搁置,唉――埋没了她这些年,真是可惜了啊!”
凌珑笑脸微僵,眉锋骤寒,嘲讽道:“摄政王的心,还真是海底的针,叫人难以捉摸啊!”
杨绣乾隐忍再三,终于脱口道:“皇上恕罪,臣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尽管说吧,恕你无罪。”
杨绣坤踌躇片刻,凝重道:“自从先皇仙逝,摄政王的气焰便一日比一日嚣张,不但不将我们这些老臣看在眼里,对皇上也是专横跋扈,狂妄自大。老实说,皇上这遇险,臣等认为十之八九乃摄政王所为,后来皇上失踪,臣等又担心摄政王会趁机谋朝篡位。不过奇怪的是,她在这两个月一直毫无动静,如常理朝政,一方面督促刑部加紧缉拿行刺皇上的真凶,另一方面又极力隐瞒皇上失踪一事,安定民心。照理说,江山不可一日无主,天下越乱,对她才会越有利吧?但看她种种行为,又似乎并无篡位野心,唉――诚如皇上所说,摄政王高叵测,着实令人费解!”
凌珑低头陷入沉思之中,良久,忽然抬起头来道:“依朕的看法,这回行刺朕的幕后主使未必是她!”
“哦? ”杨绣坤惊奇了,“皇上何以见得?”
凌珑微微一笑,美眸中精光闪亮,“第一,摄政王虽然早就看朕不顺眼,但她为人谨慎,心思缜密,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断不会自己去做。公然弑君篡位,太过明目张胆,万一东窗事发,她即便真当了皇帝也坐不稳江山;其二,因为无法确切得知朕的生死,她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好故意做出一副忍辱负重,对皇家忠心耿耿的样子,借机消除所有人对她揣有野心的怀疑。反正如果朕一直没有回来,朕失踪的事实也迟早会被拆穿,朝廷不可一日无君,届时她再把谋刺朕的真凶揪出来,拥护她的大臣必定更多,街头巷尾也会开始为她歌功颂德,民心向背之下,她再想法登基为新帝,也就不会有人表示异议了。当然,如果她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出现,也就是朕竟然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她也不用担心,因为她为稳定朝野所做的种种努力,天下人都会将看在眼里,这样,朕就算过了十五岁的成年典礼,也无法按照先皇遗诏,将万民拥护的摄政王赶下台去了,如此一来,政权依然可以牢牢地掌控在她的手心之中!”
凌珑一口气说完,杨绣坤听地是心惊肉跳,冷汗渗肌!倏然醒起,董千纤十八岁就考中状元,自小聪明过人,这等高章的连环诡计,果然也只有她才会想得出来。不禁暗暗庆幸凌珑居然能看穿这一切阴谋,作为帝师,她隐隐感觉到凌珑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失踪两个月的小皇帝,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身上竟有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成熟睿智!
凌珑叹着气,接道:“不过,除了以上原因,应该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皇上快请讲?”杨绣坤已经对凌珑佩服不已,急忙洗耳恭听。
凌珑笑容却有些古怪,“如果朕没有猜错,摄政王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顾忌朕的四皇姨!听说因为皇奶奶病重,皇姨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师。”
“皇上是指――怀亲王么?对啊,臣怎么竟把她给忘了?”杨绣坤呆了呆,迟疑道:“不过……当时太上皇拒绝让她入城,她很快就离开了,想来早就已经回到边疆去了吧?”
凌珑摇头道:“不,她没有走,还带了大队人马驻扎在城外三十里的密谷,朕在回京的路上,无意中发现了她的军营,料想摄政王也是得到了这个消息,才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如此?!”杨绣坤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呵呵,看来臣等是白担心了,皇家还有怀亲王这个杀手锏,何愁江山不保?”
凌珑却没有杨绣坤那么乐观,苦笑一下,道:“皇姨虽然对摄政王起了很好的威慑作用,但是皇姨的心思,却比摄政王更难琢磨。自朕登基以来,她一直不肯宣誓效忠朕,如果她这回来,是对朕存有异心的话,朕岂非两面受敌,境更加艰难?”
“呃――”杨绣坤一下子惊震住,脸色青白,竟再也无言以对!
不错,怀亲王――可以说是在所有皇族中,唯一握有实权,并且唯一能帮助凌珑巩固江山的人,但是同时,她也很可能是凌珑另一个潜在着的敌人!
说到怀亲王,就要从凌珑的皇奶奶,即太上皇说起了……
太上皇一生共育有七个子女,其中只有两个是公主,大公主凌云,也就是后来的安盛女皇,排名第二,乃西宫贵侍君所出;小公主凌宵,排名第四,是皇后的亲骨肉;两个公主自小就性格迥异,凌云喜文,斯文沉静;凌宵喜武,狂放不羁,两个人一文一武,一动一静,各有所长,相得益彰,是太上皇毕生的骄傲。
但是到了要立储的时候,太上皇便犯了难,凌云饱读诗书,有治国之才,但她身体孱弱多病,而且又不是皇后所出;四女凌霄武艺高强,行兵打战无一不能,而且又是皇后的骨肉,但她性情鲁莽暴躁,锋芒太露,并非治国良君。太上皇左右为难,迟迟无法定夺,而两宫为争夺皇权,早就在暗中展开了奸险丑恶的斗争,两方势力互不相让,陷入拉锯战,以至原本两小无猜的姊妹也渐渐变成了仇人。后来,边关告急,凌霄带兵出征,太上皇突然患了头晕症,不得已,紧急将帝位传给了留在宫中的凌云,并将凌霄封为怀亲王,统帅边关。
凌霄凯旋归来后,凌云已经是安盛女皇,皇后吞不下这口气,硬逼着凌霄与凌云争夺帝位,太上皇一怒之下,便下旨永远剥夺凌霄的顺位继承权,并宣布以后没有女皇的手谕,就不准她踏足京城一步!结果,皇后气得一命呜呼,凌霄则负气远驻边关,从此不问政事。
但是,由于凌霄手握重兵,在皇族中依然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然而在凌珑登基之时,她却是唯一没有遵照律令,宣誓效忠新皇的人!如果她有心要与女皇兵戎相见,夺取皇位,那么普天之下,也无人可以阻挠到她!因为凤天国的兵力,其实一分为三,一是边防军,二是御林军,三是禁卫军;边防军主要担起镇守边关,防范外敌入侵的重任,兵权全部握在怀亲王凌霄手中。边防军的人数虽然不及御林军庞大,但个个都骁勇善战,以一抵十,兵力反而是三军之中最强的;御林军是正规军,主要负责全国各郡城的防守,并镇压国内各地的起义和叛乱,遇到侵略时,御林军也会被派去支援边关;禁卫军主要维护京城的安全,其中包括了保卫皇宫的锦衣卫和保护女皇的御前侍卫队。御林军和禁卫军也合称皇师,直接棣属女皇,但其调派指挥权却在兵部,由于兵部尚书古燕丽是摄政王一手提拔上来的表亲,以董千纤惟命是从,所以凌珑只是名义上拥有皇师的兵权而已!
回身仰望着黑压压的天边,凌珑心中也是乌云密布,感慨万千地道:“东方风起云涌,看来一场风暴,是在所难免了!”
杨绣坤安慰道:“疾风知劲草,雨后见彩虹,皇上只要去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相信皇家的列祖列宗,也会在天上保佑着皇上的!”
凌珑转睇着杨绣坤,动情道:“朕能信赖的朝臣不多,能够仰仗的忠臣更少,从今以后,恐怕还要幸苦爱卿了!”
杨绣坤激动地涕泪欲下,就算先皇,也不曾对她说过如此肺腑之言,当即“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臣――当为皇上赴汤蹈火,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是夜,阔别两个月的皇宫出乎意料的清静,只有迂回蜿蜒的长廊上高高悬挂的红灯笼照映着黑寂。
多余的宫女奴才早已经打发下去了,杨绣坤带着易了装的凌珑,成功地潜回了皇宫。
凌珑行走在那些熟悉的亭台楼阁之中,竟恍如隔世!皇宫还是那个皇宫,但是她的心境,已经不是昨日的心境!
一直站在高焦急张望的凌方竹见到凌珑,惊喜若狂,如飞一般冲下台阶,跌跌撞撞地奔向凌珑,奔到后来,几乎是连滚带爬。
看到一向斯文端庄,温静儒雅的凌方竹竟仪态尽失,不顾一切地狂奔,凌珑双眼也马上漾满了泪水,差一点点,他俩就人天永隔了啊――
听说得到凌珑生还的消息,凌方竹当场就昏了过去,这整整两个月来,他食不知味,夜不安寝,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如果不是心中还报着一线希望,早就自寻短见,到黄泉找凌珑去了!
凌珑泪如泉涌,也开始发足狂奔,上苍何其慈悲,让他们得以劫后重逢?!
凌方竹――永远是凌珑最坚强的后盾,最可靠的港湾……
俩人忘情相拥,泣不成声……
紧紧依偎在久违了的温暖怀抱之中,凌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所有历劫归来的沧桑和疲惫,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慰籍!
那一夜,那整整一夜,两个人就象孩子似地,一直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又笑又哭,而且什么话,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卷二怀亲王
昨夜一场狂风暴雨,蹂躏了无数,今日一早,却是雨过天青,阳光万里!
经过一夜风雨的洗礼,幸存下来的儿竟开地更加灿烂,树上的叶子也格外新绿!
凌珑踏着一地落,心情愉悦地回到寝宫圣清宫。
早已候在宫门外的凌方竹迎上来,紧张问道:“怎么样?今日的早朝还顺利吧?”
“顺利!真是说不出那么顺利!”
凌珑“噗哧”一声笑出来,“可惜你看不到摄政王当时那个样子,她呀……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哈哈哈……”凌珑已经憋了好久,进了朝阳殿,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边笑边喘道:“文武百官也是一个个口瞪目楞的痴呆相,呵呵真过瘾!朕还是头一,能在朝庭上震骇住满朝文武呢!”
“那摄政王……有没有说什么?”凌方竹可笑不出来,紧锁着修长的眉毛追问。
“她还有什么话好说啊?”凌珑笑得毫无节制,自从恢复记忆以来,她还是第一笑得如此开心,“摄政王气得鼻子都歪了,脸上表情真是精彩啊,唉――看来今天,她那帮密探走狗的屁股要遭殃了!哈哈哈……”
凌珑笑得前俯后仰,差点笑绊了气,凌方竹急忙替她梭背,又递上蜜玉露茶给她润喉。
凌珑勉强收住笑,喝两口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道:“表哥,朕今日忽然领悟了一个道理,从前朕真是太被动了,做什么都在摄政王的掌控之中,朕在明,她在暗,这样朕怎么可能斗地过她?所以,从现在开始,朕要披一件隐身衣,伪装起来,让她再也看不透,摸不着!”
“伪装?你想要怎么伪装?”凌方竹眉头皱得更,忽然发觉,历劫归来后的凌珑比从前更加古灵精怪,自己已经有点跟不上她的思维了。
凌珑慧狡一笑,道:“朕以前太愚蠢了,不懂得避重就虚,总是与摄政王正面交锋,其实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嘿嘿,朕以后要学会明烧一盆火,暗藏一把刀,杀人――于无形之中!”
凌珑骤然厉冷的美眸让凌方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不知道凌珑遇险后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竟令她性情大变,从前,她是善良地连蚂蚁也不愿踩死几只的。但是凌珑绝口不肯提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凌方竹也不敢多问,不过适者生存,这样的改变,在奸恶凶险的宫廷斗争中反而是更有利的吧?总之,不管凌珑如何改变,他对她的心,也永远不会变!
一口喝完了蜜玉露茶,凌珑放下杯子,眯起眼道:“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探明四皇姨的心,如果她有恶意,朕只能先对付她,但如果她无恶意,朕就要想办法拉拢她了。最好是能让她宣誓效忠朕,朕现在孤立无援,与摄政王的对阵完全于劣势,真的很需要皇姨的支持!”
凌方竹连连点头道:“说得不错,但是我们该从何入手?皇姨对你素有芥蒂,万一不小心惹恼了她,她恐怕比摄政王更难对付!”
凌珑神秘一笑,道:“首先,朕要打开城门,大张旗鼓地迎接四皇姨入城!”
凌方竹吃了一惊,“迎接皇姨和她的军队入城么?不行!”凌方竹想也不想地反对,“敌我未明,这样做太危险了!”
凌珑淡淡笑道:“谁说要迎接她的军队了?女皇手谕,只准许怀亲王一个人入城!”
“一个人?怀亲王会肯么?”凌方竹挠头,给凌珑搞得有些糊涂了。
凌珑目光炯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如果她不肯,就摆明了心有不轨!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宣布怀亲王意图谋反,调派皇师杀她个措手不及!”
凌方竹霍然变了脸色,连声音都微抖了,“可是……皇姨的军队素有铁军之称,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鲁莽了?”
凌珑冷静分析道;“朕已经派人侦察过她的军营,她大约只带了十万边防军,但是驻守在京城内外的皇师加起来起码有三十万,边防军就算再强,也不可能敌得过多于数倍的皇师。而且摄政王早就忌惮皇姨,朕要铲除皇姨,她一定会不懈余力地协助!”
凌珑说到这里,美眸不禁有些黯沉,同是皇亲血脉,骨肉相惨,何等悲哀,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从紫霞山下来那天开始,她就告诉自己,过去那个柔弱天真的小女孩已经死了,重生的,不仅仅是她的记忆,还有凤天国的未来!
摇头甩掉不忍的心情,凌珑坚定地道:“当然,如果皇姨肯遵照旨意一个人进城,就证明她有将朕放在眼里,而且,心中坦荡!朕不但要大开城门欢迎她,还要亲自去城门口迎接,朕要摆个高姿态给摄政王看看,暗示朕跟怀亲王的关系非同寻常,警告她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凌方竹屏息静气地听完,差点连呼吸也忘了,拍额叫道:“天啊,妙哉妙哉!珑儿――这等高招,你怎么竟能想地出来啊?!”
两日后,驻在京郊三十里的怀亲王接到女皇手谕不禁大感意外,思索了一夜,回复钦差,她会遵照旨意,只带两个随从进京。
于是,凌珑极尽铺张之能事,带着礼朝官和浩庞大无比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摆驾皇城北门,亲自迎接怀亲王回京!
怀亲王――战功彪炳,是凤天国传奇一样的人物,每回京,都引起万民轰动,尤其是这一,女皇居然亲自到城门迎接,更是震惊朝野!
日近响午,号角声吹,礼炮齐发,围观的民众一下子兴奋起来,指指点点,热切议论……
怀亲王身穿代表其身份的正式朝服,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进城,在她身后,只跟着两名没有武装的随从。
由于长年征战的关系,怀亲王体态刚健,肌肤晒成小麦色,但容颜极美,眉宇间与凌珑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过于灼厉,带着桀骜不驯的狂野之气。
远远见到凌珑,怀亲王竟也不下马,一直骑到凌珑面前才停住,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凌珑。
凌珑挺立如风中傲梅,抬起下颚,毫无畏惧地迎上怀亲王苛刻审视的目光!
怀亲王纵是骑在高高的马背上,仍是被凌珑君临天下般的气势给比了下去。心中微诧,自凌珑登基,姨侄俩人已经五年未见,没想到当年那个身高才到她腰际,站在百官面前还会腿软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颇具王者威仪!
凌厉簇火的眼神渐渐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怀亲王飞身下马,跪下向凌珑行礼!
“皇姨免礼!”凌珑这才暗暗吐了一口气,悄悄揉了揉已经僵硬的纤腰。
“朕已经在玉液阁设下接风宴,只有皇族出席,还盼皇姨赏脸!”凌珑引怀亲王一同走向凤撵,一边客气地招呼。
“不,臣……想先去圣寿宫,还请皇上见谅。”怀亲王声音中带着久抑的忧虑。
凌珑愣了愣,忽然想起一句俗语:“百善孝为先!”怀亲王纵使狂傲不羁,但内心,却还有一不为人知的柔软角落……
从圣寿宫出来,已是日落时分。
太上皇病地很重,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但清醒的时候也不愿与怀亲王多谈。
最后,怀亲王只好怏怏地退出。
漫步行走在圣寿宫巍峨的甬道上,怀亲王刚健婀娜的身形有几许苍凉寥落,“母皇心中,余怨未消吧?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无法原谅我!”
凌珑默默地陪着她走,闻言忍不住安慰道:“其实母女哪有隔夜的怨仇?皇奶奶只是越老越有了孩子脾气,等过些天她精神好点,朕再慢慢劝她。”
怀亲王停住了脚步,侧目看着凌珑,道:“你知道吗?你与你母亲一样,骨子里都太过善良!但是,做为一个帝王,这点绝对是个致命伤!”在人后,怀亲王从来不用君臣之礼称呼凌珑,而是摆出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姿态。
凌珑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朕并不认为善良就是帝王的缺点!古来君主治国,无非用两种手段,一曰‘王道’,一曰‘霸道’:宅心仁厚,以德服人是王道;残忍暴戾,以力服人是霸道;断情绝性,残忍冷酷的霸道最多只能统治天下人的身而无法收服天下人的心,但建立在仁德智慧上的王道却能令国家长治久安,江山千秋万载,永享太平安康!所以,正道是‘王道’,而非‘霸道’。朕只希望――在肃清一切奸臣污吏以后,能推行仁政,以王道治国!”
怀亲王震动莫名地注视着凌珑,忽然发现,凌珑不但象她的母亲,而且比她的母亲更加高瞻远瞩,悲天怜人!
她――比任何一个普通的帝王,更有大气度和大无畏的精神!
她――也许正是古语所说的,百年才能一遇的千古贤君!!
悸颤的心久久未能平息……多年仅存的那点与凌珑一较高下的夺权野心,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敛尽了!
静默良久,怀亲王轻悠悠地道:“我在回京的路上,曾在烟波江边救了一个男子,他说他的名字,叫做柳影……”
望着天边落日,怀亲王端肃的脸,也不自觉地罩上柔情,“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救活。他昏迷了好久好久,而且一醒过来,就吵着要找陛下。但是他虚弱地连站的力气都没有,我当时并不知道皇上的下落,只好骗他说皇上也在宫中养伤,如果他想要回宫,就必须先把身子养好。”
怀亲王回过头来看凌珑,询问道:“现在,他已经无恙了,你……想见他吗?”
凌珑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泪流满面!
落日余晖,将成行成串的泪珠,照耀地格外晶莹剔透……
卷二江山美男
他还活着?
他……他真的还活着?
他说他会随我生生世世,他果然……没有食言……
奇迹――
她一直企盼的奇迹,终于出现了,就在她几乎已经要绝望的时候,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凌珑激动万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欣喜若狂的心情,她想放声大笑,眼泪,却流地更多……
怀亲王有些意外地看着凌珑的反应,灼火的双眸,忽然之间暗沉了下去,难道……她一直以来的怀疑竟是真的么?!
未及转第二个念头,手臂已经给凌珑牢牢抓住,她抓地那样有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皇姨――快告朕他在哪里?!朕要见他!朕马上就要见到他……!”
怀亲王纹丝不动,眼神古怪地在凌珑脸上峻巡,突兀问道:“他……对你很重要么?”
凌珑错愕地睁大泪眼,点头道:“当然,他对朕很重要很重要!”
“有多重要?”
凌珑泪眼婆娑,不假思索地道:“比朕的生命――还重要!”
“比生命……还重要?”怀亲王震住了,呼吸一沉,冷道:“那么,比江山……还重要?”
凌珑一惊,不自觉地抽回手,退后,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皇姨何出此言?柳影和朕的江山,有什么关系?”
怀亲王脸上的表情更加古怪了,双目灼灼,紧紧盯着凌珑,轻幽幽的声音与咄咄逼人的神色极不协调,“我――怀亲王凌霄,将会在朝廷上宣誓永远效忠于你,但条件是……我要你把柳影赐给我!我要纳他为第十九房侍郎!”
凌珑如中雷亟,惊喘一声,整个靠倒在身后浮雕玉壁上,血色,迅速从她俏丽绝美的小脸上退去!
“为什么――?”
“为什么要他――?!”
第一声质问,声音是微颤的,第二声,凌珑几乎是怒吼地喊出来,之前获知柳影下落后的狂喜心情顷刻消失殆尽!
衣袍下,她粉拳握紧,恨不能狠狠揍上怀亲王卑鄙可恶的脸!
怀亲王毫不理会凌珑的怒气,自顾自地道:“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男人,他是我第十八房侍郎。他原本是我的副将,我们出生入死,情投意合,但是战场上刀枪无眼,有一,他为了救我,被敌人的流箭射穿了咽喉……自他死后,我无法忘怀于他,从此没有再纳侍郎,我以为,我的心已经随他去了,但是柳影突然出现,却重燃了我的热情……”
怀亲王狂野傲慢的脸,在诉说中慢慢变地柔和痴迷了,炙红的双眸,燃烧着固执霸道的火焰,“柳影真的很象他,他们有着共同的特质,一样的忠心为主,一样的静默如影子和空气……我在看到柳影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所以我决定,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他心里装着什么人,反正,我是要定他了!”
凌珑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气得浑身发抖,两眼涨红,顾不得形象,顾不得后果,怒叱道:“大胆!他是朕的人!朕决不会把他送给任何一个女人,也包括你在内!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哼,我的效忠和我的军队,才是你最迫切需要的东西,你最好别为了一个男人失去理智!为了你那王道治国的抱负,为了凤天千秋万载的基业,也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的幸福,要江山还是要美男,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怀亲王的声音不大,却象一把锋利无情的冰刀,将凌珑心头冲天的怒火,生生割断!
愤怒过后是冰凉,一点一点地从指尖冻结上来……
凌珑呆若木鸡,无语僵立!
夕阳,终于收尽了最后一抹残霞,黑暗,紧接着席卷了大地,也将凌珑那单薄而孤寂的身影,吞噬其中……
夜来,乌云蔽月,天气闷热地虫鸟也烦躁不安。
殿内没有掌灯,的黑暗中,独坐了一人!偌大的殿堂,空空荡荡地只有她一个人,象她的心,也空洞洞地可怕!
她已经在那里用同样的姿势坐了很久很久,久地仿佛都要变成了化石……
一名高贵优雅,温润如玉的男子悄悄走进来,干净修长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额,“珑儿――你为什么哭?”
凌珑终于被惊动,抬起泪痕狼籍的脸,痴痴道:“影……没有死,他……还活着……”
“我知道!”男子的嗓音比春风还要柔和,笑容比春阳还要温暖。
凌珑的眼泪却落得更凶,完全没有前奏地道:“朕爱他!很爱很爱!”
“我知道……”恬淡而安适的春风缓了一缓,然后,又轻轻地吹了起来,柔地象叹息,“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
“表哥――?”凌珑疑惑地抬起水朦朦的大眼瞠视着凌方竹,后者被她惊异的摸样逗笑了,蹲下来,掏出丝帕温柔地替她擦去泪水。
“告诉我为什么哭?”凌方竹吻去凌珑脸上残留的泪痕,“这些……似乎不是欢欣的泪水。”
凌珑抽噎道:“怀亲王……以对朕……效忠为条件……要朕……把影赐给她!”
凌珑哭着,寸心如割,再也忍不住整个人扑进凌方竹的怀抱里,“表哥――朕该怎么办?朕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她一再告诉自己从此以后要坚强,但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有着常人的七情六欲,上天何其残忍,要她面对这样两难的抉择?!
“唉――如果你是普通的女子,我马上就可以回答你。但你是凤天国的女皇,所以,这个问题只能留给你自己!” 凌方竹轻叹,一如春风般暖熙的声音,终于也透出了几许哀凉!
凌珑泪如珠坠,碎在地上,犹如天上散落的星星,其实答案早就已经有了,那是个唯一的答案,江山和美男之间,她根本就没得选择!
因为――她不是普通的女子!
因为――她是凤天国的女皇!
从决定重新回到皇宫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为了不让帝位落在丧尽天良的摄政王手中,也为了凤天国黎民百姓的福址,她只能牺牲柳影,牺牲自己的爱情!
这――就是身为一个帝王所必须做到的残忍和无情!!
凌珑瑟缩了身子,埋入凌方竹温柔的臂弯之中,但向来温暖如春的怀抱,在今夜却温暖不了她分毫……
凌珑无法自制地颤抖,忽然觉得,今年的夏天――特别的冷!
而她――也在这个十四岁的夏天,谙尽了情伤的滋味!
卷二蜕变
接柳影回宫那天,一早就下起了滂沱的大雨,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雨幕里!
柳影心急如焚,不顾伤势初愈,不顾大雨顷盆,一路快马加鞭,当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凌珑正伫立在圣清宫的金铃檐下等待着,柳影走到玉石台阶前站住,两个人,就这么隔着雨,痴痴地遥相对望……
原以为今生都无缘再见的人,原以为在黄泉路上才能寻找的身影,就这么在雨中,映入彼此的眼帘……
凌珑没有哭,这两天,她几乎已经流尽了这一生的泪水!
漫天的大雨,狠狠砸落在地面上,弹溅到她的肌肤,冷到她的心底里来,劫后余生,久别重逢的喜悦,终被这场雨,浇成了永世的凄凉……
终于,柳影展开轻功,如大鸟一般飞到凌珑面前,恭敬跪下,“陛下――我回来晚了!”
“不……不晚!回来就好……”凌珑轻咽着,颤抖地将他扶起,他的身手还是那样敏捷矫健,他的容颜还是那样清瞿俊美,只是这个清澈如露珠,幽忽如云烟的少年,终究还是无法属于她了!
凌珑愁情万丈,只觉地悲哀,她明明是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帝王,却留不住身边一个心爱的男子!
纵有海誓山盟,纵有生死相许,即便能劫后重逢,也敌不过命运的捉弄――
凌珑五内俱痛,忍不住张开双臂,当着所有宫女奴才的面抱住了一身湿透的柳影!
“影――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朕好担心!担心地不得了!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以为朕再也见不到你了!”
“陛下……?”柳影被凌珑吓了一跳,但也立即紧紧地抱住了她,向来清冷的嗓音,激动地完全沙哑,“陛下……我好想你!好想好想好想!想得一颗心每时每刻都在痛!我也好担心,担心我没在你身边保护着,你不知道又会遇到什么危险……”
听了柳影一叠声的低喃,凌珑只觉肝肠寸断,更加使劲地抱紧了他!
悲痛欲绝中,凌珑仰起头,猛地吻上了他被雨水沾湿的薄唇,久违的甘甜,一如往昔般醉人,只是吞进肚子里的时候,却变成的苦不堪言的酸涩……
柳影心情激荡,浑身颤动,毫不犹豫地底下头,迎合她近乎蛮悍的掠夺……
两人旁若无人地拥吻,宫女奴才全都红了脸,急忙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两人浑然不觉,吻地忘记了天与地的存在,只有彼此的唇舌辗转纠缠……
凌珑的吻里有股强烈的不舍和绝望的味道,彷佛要将自己无法诉诸言语的痛苦心事,全籍由这个吻,传递过去。柳影虽然感觉到凌珑的异样,但重逢的喜悦与悸动的狂涛已经盖过了一切――
神魂皆痛中,凌珑忘形呼喊:“影――不要离开朕!朕要你!朕今天……只要你!朕要……全部的你!”
激荡狂野的欲念伴随着浓烈凄绝的哀伤汹涌而来,凌珑急切地撕扯柳影湿透的衣衫,只想在今天,只想在此刻,切切地感受他,真真实实地占有他……
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恐怕已经不多了,今生今世,她也许只能拥有他这一回了!凌珑欲哭无泪,只能放任自己陷入疯狂的境地!
“陛……陛下?”某种震撼如闪电般击中了柳影,他呼吸蓦乱,意颤神惶,凌珑是凤天国最尊贵的女皇,也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的全部生命和热情,他崇拜她,仰慕她,眷恋她,却从来不敢奢望有朝一日会真正得到她。
理智与欲望在苦苦挣扎,“不要……奴……奴才……不……”配字尚未出口,凌珑已经再仰首,以吻封缄。
柳影的自制力全然溃决,再也无法从这股发自内心的情潮冲击中回过神来,他的血液在沸腾燃烧,整整两个月来锥心刺骨,堆积如山的相思,终于冲破了心底压抑多年的克制和固守,他一屈膝,抱起凌珑直奔入内殿,小心地将她放倒在绫罗锦缎之中!
衣衫褪去,凌珑雪腻润泽的肌肤如冰似玉,柳影退后一步,两人炙热炽烈的眸光在半空中痴缠绞着,青涩陌生的情潮令彼此都陷入疯狂的边缘,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凌珑将柳影急切地拉向自己,剥去他身上最后一件衣衫,无限爱怜地抚上他肩窝殷红的守宫砂……
“陛下……我爱你……永远――爱你……”柳影无法自制地情呢喃,膜拜般虔诚地吻遍凌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曲线……
凌珑不可遏止地颤抖,娇吟渐渐变成了喘息,欲浪翻滚到沸点,再也不能忍受,柳影腰身一挺,俩人终于在意乱情狂中合而为一,没有了身份地位的差距和障隔,抛却了凡尘俗世一切的烦忧与干扰,只有身心激昂有力的撞击和悱恻缠绵的浪漫缱绻……
而凌珑,也终于从一个青涩无知的小女孩,蜕变成为真正的女人!
瑰丽激情过后,重伤初愈,又冒雨赶过路的柳影体力透支,抱着凌珑沉沉睡去。
凌珑无言凝睇着他俊美清绝的睡颜,不禁悲从中来,涣然欲泣!
方才,当身体被撕裂般的剧痛狠狠折磨的时候,她的心也同时有着被穿戳成洞的尖锐痛楚,如此白玉无暇,绝世美好的奇男子,她怎么能忍心将他送给徐娘半老的女人去糟蹋蹂躏?!
凌珑思前想后,痛苦难当,终于,咬咬牙,忍着浑身的酸痛从他怀中爬出,悄悄下地。
回身在他绯红未褪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毅然离去。
宫外,大雨仍在下个不停,凌珑双眼穿过凄迷烟雨,对守在门口的宫女道:“去传怀亲王到皇宗列祠见朕!”
皇宗列祠,供奉着皇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怀亲王走进来,对着恭谨上香的凌珑道:“柳影才刚回来,皇上这么快就急着见我,莫非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凌珑上完了香,转过头来看着怀亲王,温和道:“朕确实已经决定了,而且,还是刚刚才下的决定!
凌珑淡静的态度令怀亲王有些疑惑不解,还以为凌珑见到柳影,会挣扎考虑很多天,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
凌珑的声音很轻很柔,明如秋水的明眸却闪烁着坚定无比的光芒,“朕决不会把柳影赐给你!虽然江山很重要,但是朕――爱江山更爱美男!”
怀亲王脸上的肌肉抽动,屏息道:“你已经考虑清楚了么?我可以再给你几天时间!”
凌珑淡淡一笑道:“朕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虽然得不到皇姨的效忠有些可惜,但如果要朕把心爱的男子当作取胜的筹码去交换,朕也绝对做不到!”
怀亲王怒道:“没有我的支持,你斗得过摄政王吗?”
凌珑微笑,道:“皇姨知道朕为何要在这里召见你吗?”
怀亲王冷笑道:“难道你想用皇家的列祖列宗来压我?嘿嘿,你也未免太天真了,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敬畏过任何人,更别说是一堆死人了!”
怀亲王不屑地鼻哼,“我不可能无条件地支援你,毕竟这江山是你娘和你做了皇帝,把柳影赐给我,也不过是对我的一点小小的补偿,这么多年来,我在边关保家卫国,可曾有谁想到过我,慰劳过我?皇上,做人不可以太自私,不能好事都让你占尽了!”
一翻话说得凌珑有些惭愧,但她依然没有退让,认真道:“皇姨,朕也知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凤天国的百姓之所以能够安居乐业,与皇姨的赫赫功劳是分不开的。但是,柳影不是物品,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朕岂能将他当作棋子送来送去?朕与他是真心相爱的,朕更金口承诺过要纳他入后宫,朕决不可以违背自己的誓言,一个皇帝如果言而无信,何以取信治于天下人?!”
“你――”怀亲王做梦也想不到凌珑居然会拒绝她,而且拒绝得如此干脆,不禁恼羞成怒,讽刺道:“哼,你说地倒好听,可惜形势比人强,你不借助我的力量,根本坐不稳那张九凤椅!为了区区一个男人丢掉整个江山,真是愚蠢之极!我们凌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女皇?”
凌珑闻言丝毫没有动气,反倒笑了起来,“皇姨好像忘了你也是皇家的血脉,原本就该为凤天的江山出一份力气,可惜皇姨不但不伸出援手,还要拿一个男子来跟朕讲条件,你又比朕有出息多少?”
“你――你――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怀亲王被凌珑气地差点背过气去,噎得半死!
凌珑漠视怀亲王勃然的怒容,继续道:“其实,朕之所以选择在这里跟皇姨说这些,就是想在皇家的列祖列宗面前立誓,珑儿一定会竭尽全力,铲除奸臣恶党,捍卫祖宗们打下来的江山!不管这场战斗有多么艰难多么凶险,珑儿也会一直坚持到底!只要珑儿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会让乱臣贼子作乱得逞!”
凌珑越说脸色越端肃,双眸迸发出日月齐辉般璀璨夺目的光芒,怀亲王不由被震慑住了,忽然发现,自己以前实在是太小看凌珑了,她小小的身躯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选择与她为敌的那个人,才真正是愚蠢的之极的人!!
卷二第一仗的胜利
这一场雨,似乎下地更大了,夹杂着一阵阵电闪雷鸣。
凌珑望着怀亲王拂袖而去的背影,感觉到肩上的压力又加重了几分。
她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君王最不应该犯的错误,在江山与美男之间,她选择了后者,也许会为此而付出根本担负不起的代价!!
可是――她无悔!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只有坚持走下去!
挥手命令御前侍卫队长娜罗过来,低声吩咐道:“派人密切监视怀亲王的一举一动,她有任何异样都要立即来报!”
娜罗应声而去安排,凌珑心中怅然,看来,计杀怀亲王是势在必行了!不过,她还想做最后一点努力……
主意打定,凌珑转身欲行,忽然,一把宫廷油伞撑在她头顶。
凌珑吃了一惊,“影――你怎么来了?不多睡一会?”
“你走了,我如何睡得着?” 柳影站在雨中,哀伤地凝望着她,俊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有震惊、有激动、有懊恼、有难过、还有更多更多的感动……
“你都听见了?”
柳影轻轻地点头,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风雨之中。
凌珑心疼地将他拉进伞中,“瞧你,又湿透了!你身子才刚刚好,这样淋雨怎么行?”
没有撑伞的拳头握起,柳影星眸中掠过难以形容的惨痛和凄苦,几翻犹豫,几翻挣扎,终于,猛地一闭眼,带着壮士断腕般的悲壮道:“陛下,我虽然是奴才,可也知道怀亲王的效忠对陛下致关重要,为了我跟怀亲王闹翻太不值得了!我……我……我愿意……”
“住口!”凌珑没想到他会如此委曲求全,一颗心也跟着剧烈抽痛起来,粗鲁地打断他道:“你是朕的,朕决不会让别的女人把你抢走!如果连自己的男人都保护不了,朕还算什么女皇?!”
柳影紧咬下唇,痛苦地不住颤抖,星眸中隐见泪光,如果凌珑为了他而置社稷安危于不顾,他就会成为凤天国的千古罪人!
“陛……陛下……可是……”
“别再说了,朕自有办法。”凌珑温柔地牵起他的手,“走,随朕到圣寿宫去!”
偌大的圣寿宫,到飘溢着浓郁的草药味。
凌珑对跪迎的宫女问道:“太上皇精神好点了吗?”
“回陛下,太上皇的病已经有些起色了。”
“她醒了么?”
“回陛下,已经醒了有一会儿。”
“好,都退下吧!”
凌珑拉着柳影走进寝殿,柳影遵照宫规,远远地跪在门口叩拜,不敢再上前。
凌珑独自走过去,太上皇披散着白发,正靠坐在凤床上喝药。
凌珑接过药碗,挥退了宫女,对太上皇笑道:“皇奶奶,珑儿喂您可好?”
“好!”太上皇一见凌珑就笑了,脸上拉起一大堆皱纹。她虽然生性严谨,但对凌珑却是打从心底里疼爱。
凌珑鼻子有些发酸,她失踪这两个月,太上皇为她担心生病,真是苍老消瘦了好多!
喝了两口药,太上皇瞄一眼笔直跪在门边的柳影,“你带了谁来?柳侍卫么?”
凌珑忙答道:“是啊,他为了救珑儿受了重伤,差点便回不来了,幸亏被四皇姨救起。珑儿今天,特地带他来给皇奶奶请安的。”
“哦,特地带他来?你想要我给他赏赐么?”太上皇奇怪地飘了凌珑一眼,该赏的女皇自己可以做主,何况侍卫本来就该用生命保护主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还特地携他来邀功?
“影――你先到外头去候着。”
“是!”柳影应了,乖乖躬身退出去。
凌珑一边喂,一边不紧不慢地道:“珑儿很喜欢他,有意纳他为侍君,想请皇奶奶恩准!”
太上皇将嘴巴移开,道:“原来你是替他讨要这个赏赐?”
凌珑俏脸微微一红,点头道:“珑儿如今还没有自主后宫的权力,但如果是皇奶奶下的旨,一定没人敢有异议!”
“不成!”太上皇想也不想的拒绝,“一个身份如此低贱的奴才,怎配服侍皇上?”
凌珑早料到太上皇会如此反应,眼一低,故意装出烦恼懊悔的样子道:“可是……珑儿已经宠幸过他了,如果不收入后宫说不过去啊!”
“噗――” 太上皇一口苦药喷将出来,指着凌珑气道:“荒唐!荒唐!珑儿――你几时变得如此好色了?后宫那些个如似玉的丽人都不够你玩么?”
凌珑急忙放下药碗替她擦拭,然后挨着太上皇坐下来,两臂一张,抱住她颈脖子撒娇道:“皇奶奶――珑儿是真的喜欢柳影,喜欢地不得了,喜欢得一日看不见他都睡不着……皇奶奶――好嘛!您就依了珑儿吧?珑儿这辈子从没求过皇奶奶,您就答应了珑儿这一回吧?”
太上皇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头疼道:“咱们凌家历代女皇都是多情种,想不到,你也不例外!唉――珑儿呀,不是皇奶奶说你,男人嘛,暖床衍的工具而已,不可太往心底里去了!你作为一国之君,更不应为男人乱了方寸,所谓男颜祸水,千古明训啊!”
凌珑低头作忏悔状,肚子里却暗暗好笑,幸亏自己风流多情的品性是世代遗传的,否则她将来真是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了!
当下愧疚道:“皇奶奶,珑儿自知生性顽劣,又太过感情用事,根本不是当帝王的料!不过请皇奶奶放心,珑儿既然已经抗下了重担,就一定会全力以付,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不许胡说!什么死啊死的,多不吉利?”太上皇横了凌珑一眼,“你这回能逃过大劫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今后更要多加小心,别让我这白头人送了黑头人!”
太上皇想起过去两个月的担惊受怕,老泪忍不住又想往下掉,凌珑急忙呵哄道:“皇奶奶,都是珑儿不好,珑儿乱说话,珑儿以后会和皇奶奶一起长命百岁,天天陪着皇奶奶说笑解闷!”
太上皇破涕为笑,一戳她额头道:“你呀,就是小嘴儿甜,会讨人欢心!怪不得男人见了你都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凌珑抿嘴而笑,小心道:“那……皇奶奶答应让柳影入后宫了?”
太上皇无奈道:“你还真是念念不忘这事儿,好好好,算奶奶怕你了,答应你便是!不过,以他的身世,最多只能当个四品昭林!”
“谢谢皇奶奶!”凌珑大喜过望,搂住太上皇便在她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亲了一口。
心中暗忖,昭林就昭林,只要能入后宫便好办了,等她及笄以后有了自主权,再慢慢加封也不迟!
凌珑笑毕,想起还有更重要的目的,俏脸马上又现出愁容,拖长了声音道:“不过――四皇姨那边……”
说起凌霄,太上皇脸色微变,侧目道:“你四皇姨怎么了?她为难你了么?”
“唉――”凌珑叹气,怏郁道:“皇姨似乎也看上柳影了,她还……还……”
太上皇是个急性子,催道:“她怎么了?你快说啊?!”
“唉――她以效忠珑儿为条件,要珑儿把柳影让给她呢!珑儿一时气不过,便拒绝了!”
“什么?她竟敢要胁皇上?真是反了!反了!”
太上皇震怒,激动地拍床大骂,一口气接不上来,连连喘吸。
凌珑急忙替她梭胸顺气,红了眼道:“皇奶奶您别气坏了身子,都是珑儿不好,珑儿不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让您心烦的,但是珑儿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普天之下,皇姨大概只听皇奶奶的话了,如果皇奶奶出面,她也许会改变主意!”
太上皇望着凌珑沉默半响,幽道:“你为何肯定她会听我的话?”
“因为……皇奶奶是这世上,皇姨唯一在乎的人!”
太上皇微微一震,“你怎么知道?”
凌珑道:“珑儿也是刚知道不久,皇姨说起皇奶奶的时候,眼光总是格外温柔,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前两天她来探望,皇奶奶不肯理她,她还伤心了很久。”
太上皇老眼中忽然闪过泪光,过好一会,黯然道:“珑儿,你是否会觉得奶奶是个心肠很硬的人?”
凌珑点头老实道:“珑儿说了皇奶奶别生气,珑儿确实从小就有这种感觉,不过,珑儿以前不能理解,但等自己当了皇帝,才渐渐有些明白了!”
太上皇仰天长叹,轻抚着凌珑的秀发,道:“珑儿――你与你母亲一样,都是至情至性之人,仁厚有余而阴狠不足!唉――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像你这种性格,真的很不适合当皇帝,可惜造物弄人,凌云只生了你一个子嗣!你以后的日子,恐怕还有得苦!”
太上皇说着,老眼迷蒙起来,“其实当年,奶奶对你娘和凌霄的都是一样疼爱的,可惜你娘太善良,根本不懂得保护自己,所以我只好忍痛把凌霄赶走,才保得凤天十几年的太平盛世。如今,奶奶老了,但奶奶的心,还清明得很,怎么会不知道你现在的难?朝廷奸臣当道,凌霄又虎视眈眈,奶奶之前坚决不肯让凌霄入城,就是怕她趁皇帝不在,发动兵变……”
凌珑听到这里,激动道:“珑儿明白皇奶奶的苦心,珑儿之所以让皇姨一个人入城,就是想试探她的心不料却意外发现了皇姨的弱点,这个弱点,就是皇奶奶您!皇姨其实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她只是太骄傲了,皇奶奶当年背着她把皇位传给母皇,她吞不下这口气而已!珑儿希望……皇奶奶也可以放下心病,原谅皇姨!所谓爱之责之切,珑儿看得出来,在皇奶奶心中,还是很疼爱皇姨的!”
太上皇凝神细思良久,苦笑道:“唉……好吧,我姑且试一试劝她,希望她真会念在母女的情份上,暂且放下心中的怨恨,助你一臂之力!不过,在我有生之年,她也许还会有所顾忌,若万一我去了,这世上就没人能制得住她了,届时,你一定不能再心慈手软,一定要毫不犹豫地铲除掉她!”
凌珑背脊窜起了一阵战栗,所谓虎毒不食子,太上皇却眼皮都不眨地叫人杀掉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果然无情最是帝王家!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里,享尽了人间富贵荣华,掌握天下苍生命运的帝王家,到底隐藏着多少冷酷无情,凶险丑陋的阴谋权斗!
凌珑无尽唏嘘,心中除了悲哀还是悲哀!!!
一个月后,安洛城郊外。
中秋刚过,京郊三十里一荒无人烟的险峰,忽然聚集了很多人。
一名身穿皇袍,年约十四、五岁的绝美少女,俯望着山谷中训练有素,整装待发的队伍问道:“皇姨真的不打算在京城住多些日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皇奶奶其实很希望你能多陪陪她。”
站在旁边另一名身披战甲,英姿飒爽的中年女子淡淡笑道:“不了,军中不可一日无帅,本王离开边关太久,恐怕邻国又会趁机来犯了。”
凌珑动容道:“真是幸苦皇姨了,朕已经准备慰劳边关三军,皇姨先回去,钦差随后会到。”
凌霄沉默不语,良久,含蓄道:“多谢皇上!”
凌珑不动声色道:“谢什么?都是朕早就应该做的!”
凌霄不看凌珑,眼光留连在皇宫的方向,“谢谢你解开我们母女多年的心结,我原本以为,母皇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你以德抱怨,心胸确实比我宽广很多,我――不如你!”
凌霄长叹,自嘲地笑,“也许,这就是母皇说的,我不适合当皇帝的地方吧?一直以来,我都太自我为中心了,宁愿我负天下人,不肯让天下人负我!一个不能胸怀天下的人,何以治天下?母皇,也许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把帝位传给我吧?!”
凌珑陪着她眺望京城,低声道:“说起来,朕也要谢谢皇姨终于肯宣誓效忠!有了皇姨您这个强有力的后盾,朕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放手整顿朝纲了!”
几天前,在中秋八月十五的赏月宴上,怀亲王忽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凌珑面前,宣誓效忠!并承诺如果女皇有难,她会马上挥军直下,回京救驾!
凌霄沉吟道:“我留下的五万精兵只听令于皇上,可另编为一支近卫军,由柳影统领。他曾经看过我练兵,悟性很高,将来一定是皇上的贤内助。”
凌珑笑着回头看一眼紧跟在身后的柳影,柳影听到她俩的谈话,红了俊脸,赶忙将眼光调开。
凌霄朝凌珑一抱拳,道:“时候不早,我该启程了,皇上不必再远送,珍重!”
说完,充满遗憾地看了柳影最后一眼,飞身上马,疾驰下山。
凌珑目送她远去,遥望着延绵壮丽的山河,感慨万千道:“与怀亲王的这一仗,朕押对了宝,算是晓幸赢了。不过,接下来与摄政王的较量才是硬仗,真正艰苦的日子要开始了!”
凌方竹与柳影一左一右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齐声道:“不怕,我们会在身边支持着你!”
凌珑但笑不语,指点江山,只觉心中豪情万丈!
秋风起了,满山红叶飘舞,蓝蓝的天空上,云卷云舒,一行大雁排成人字形,优雅地飞过,与站在群山之巅,三个衣袂翩翩,超凡脱俗的玉人儿构成一副精美绝伦的风景画!
卷二女皇大婚
送走了怀亲王,凌珑并没有马上大刀阔斧地清理内政,重政朝纲,而是不动声色地整顿了皇宫的防卫。
在太上皇下旨赐封柳影为四品昭林后,凌珑又加封他为四品忠武将军,兼新成立的近卫军统领,并将锦衣卫和御前侍卫队也编入近卫军中,从而完全脱离了兵部的管制。
柳影马上发挥了他的军事才能,指挥近卫军接管了整个皇宫的防守,重新规划安排防守的布局,将个皇宫严密保护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但在不用练兵的时候,柳影还是充当女皇的御前带刀侍卫,像从前那样寸步不离地跟在凌珑身边保护着!
话说七月的某一天,凌珑突然出现在朝堂上之后,所有关于女皇失踪的传闻,便不攻自破了。文武百官全都以为女皇真的是受惊大病了一场,只不过女皇在病好以后,却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不但性情变地沉稳冷静,理朝政利落果断,而且在一些颇据争议的问题上,也往往见解独到,一针见血,令众臣大有“病别二月,刮目相看”的感觉!
但是女皇对待摄政王的态度,却渐渐变得令人难以琢磨了。众臣原本以为,有了怀亲王的撑腰,女皇会立即着手对付摄政王,巩固皇权,不料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女皇不但没有任何行动,反而与摄政王亲近暧昧了起来。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明白女皇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可是女皇的心思,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掌握的了!
秋风,就这样静悄悄吹过去了,圣元五年的初冬,凌珑终于迎来了她十五的生辰。
女皇及笄,在凤天国是头等大事,隆重的成年典礼要连着闹腾十天,同时大赦天下,举国欢庆!
但令文武百官大感意外的是,凌珑居然没有在及笄典礼上,遵照先皇的遗诏逼迫摄政王退位,而且还不顾皇家祖律,当众宣布册封凌方竹为西宫贵侍君,及笄典礼后举行大婚!
这两件事情轰动朝野,却没有人敢提出异议,因为这两件事情是女皇与摄政王达成的协议,她俩既然站在同一阵线上,天下还有谁能够反对?!
于是,及笄大典三天后,皇宫中的婚礼便如常进行了!
在凤天国,皇室的婚姻极为讲究,女皇与公主第一婚配通常要娶正室,即公主娶郡郎,女皇娶皇后;但也可以不是正室,但一定要举办婚礼。若娶的是正室称为正婚,娶侧室称为大婚。公主娶偏房都要举行婚礼,而女皇的后宫里,只有二品以上的侍君才有资格享受婚礼的殊荣。
女皇大婚,非同寻常,时间虽然仓促,但皇家不比寻常百姓家,到了正式成亲那天,婚礼该准备的物事一样也没有少,宫中张灯结彩,羽扇红,礼炮轰鸣,乐伶吹打,戏子唱做,热闹非凡。
太上皇欢喜地连病也好了大半,坚持亲自主持婚礼。她一向很疼爱凌方竹,常常为不能让他入后宫感到惋惜,但因为她是皇家的长辈,不好带头坏了祖律,只好一直装聋作哑,没想到凌珑竟然敢冲破皇室百年的禁令,不顾一切地娶了凌方竹,她便也乐观其成,做了个顺水人情!
夜幕降临,闹腾了整整一天的皇宫依然人声鼎沸,喜气洋洋,凌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酒席,穿过贺喜的人潮,由宫女和喜娘簇拥着,来到布置成新房的西宫。
新房内,铺了一地红毡,点了一屋红烛,凌方竹遮了一方镶金丝的流苏红盖头,身穿百鸟朝凤,百精绣的大红礼服,安静地端坐在喜床上等待着新娘。
见凌珑进屋,陪伴新郎的喜郎们急忙上前迎跪,然后各就各位,又开始洞房里的一番文缛节。
凌珑知道婚姻大事焦急不得,便也按耐着性子随人摆弄。
喜娘首先取了一根黄金手柄的碧玉喜秤递给凌珑,曰:“请陛下揭喜帕,好成就金玉良缘!”
凌珑接过喜秤,强忍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挑开了盖头。
众人顿觉眼前一亮,满殿生辉!
但见那凌方竹,云鬓高拢,戴了一顶金光闪闪的凤冠,冠上坠满价值连城的珍珠宝石,缨络流苏随在额际,脸上薄薄地施了一点妆,虽然只是描眉点唇,但已经恰到好地衬托出他绝世俊美,雍雅华贵的容貌。
凌珑还是第一看到如此珠光宝气,艳丽夺目的凌方竹,简直看呆了眼,失声道:“表哥,你……你好美啊!”
凌方竹闻言,不禁羞红了脸,堪堪别过头去,这一下,又是美地惊人!
看痴过去的喜娘喜郎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禀道:“请陛下暂且回避,待奴才们验了贵侍君的身子,方可进行下一步的礼数。”
凌珑皱眉道:“孜地罗嗦,不可省却这些烦琐么?”
喜娘抿嘴笑道:“陛下,什么都可以省,这验明正身的一步,却是万万不能省的,请陛下少安毋躁!”
凌珑自然知道验身是什么回事,不大忍心让凌方竹受这等侮辱,但这是凤天国固有的习俗,若不遵照,以后会影响到凌方竹的名声,便也只好允了,随喜娘退开一边。
几个喜郎上前,将床前的红纱缦下了,替凌方竹把九层厚的冬装喜服一一宽去,只剩下贴身的一件丝薄红单衣,然后由年纪最长的动手,拉下衣领退至莹白如玉的肩窝……
稍顷,又快速地替他换上一件舒适简便的丝绵吉服,便撩开纱缦走出,齐齐跪到凌珑面前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守宫砂完美无缺,贵侍君确为干净子无疑。”
凌珑的两个贴身宫女,星珠和彩云给他们打赏了,喜郎便鱼贯离开,向候在大礼堂的皇室长辈们报喜去了。
留下来的喜娘们服侍两人喝过交杯酒,才连同宫女识趣地退了出去。
凌珑长吁了一口气,紧挨着凌方竹在喜床边坐下,见他含羞嗒嗒的样子甚感有趣,拉起他修长白净的玉手轻抚道:“表哥,我们终于成亲了,你可知道朕盼这一天盼了多久?”
凌方竹转过头来,闻到扑鼻的酒香,担心道:“珑儿,你不胜酒力,今晚一定被灌了很多吧?可惜我不能出去替你喝点。”
凌珑笑道:“喜筵上,哪有新郎抛头露脸的?你放心,朕喝的并不多,大部分都下了柳影的肚子。”
凌方竹轻笑,痴痴地凝视着她不说话,呼吸在寸息之间,吐气如春兰香馨,凌珑不禁有些薰惑起来,与他十指相扣,“醉态可掬”地吟哦,“不过,朕现在已经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珑儿……” 凌方竹低喊,情不自禁地将凌珑揽入臂弯之中,他们居然成亲了,他居然入了凌珑的后宫,这一切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梦一般地不真实,他必需紧紧拥抱住她才有踏实的感觉!
一时间,两个人谁也不愿说话,只是含情脉脉地对视着,温馨醉意如醇厚的酒弥漫在空气当中,他们从小依偎着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培养出来的那份发自心底的默契,是世上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久久,凌方竹忽然想到了什么,惴惴不安地道:“珑儿……你不该为了让我入后宫而让董千纤继续摄政,‘女皇及笄’本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以后恐怕很难再找到借口让摄政王下台。”
凌珑启齿一笑,想了想,柔声道:“朕说出来你莫怪,其实……朕这么做也并不完全为了你!朕观察了很久,发现自有皇姨给朕撑腰后,摄政王的气焰虽然有所收敛,但她在朝中的势力依然如日中天,朕如果现在就逼她下台,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搞不好,恐怕会引发政变!皇师的兵权还在她的掌控之中,皇姨的边防军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在城镇作战,皇师比边防军有经验多了。所以,朕觉得时候未到,不能心急,彻底扳倒摄政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咱们一定要思熟虑,运筹帷幄!这回,朕学了皇姨那招数,故意跟她交换条件,让她误认为朕不爱江山爱美男。嘿嘿,她当时虽然很吃惊,但这也正是她求之不得的,所以交易便轻易达成了!”
“原来如此?”凌方竹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姨走后,你仍然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还突然跟摄政王亲近熟络了起来,害我纳闷了好久!”
凌珑吐吐小舌头,道:“朕这招叫做审时度势,以退为进!而且,还可以抱地美男归,何乐而不为啊?”
忽然,凌珑笑容一收,气愤道:“可惜……摄政王怎么也不肯让你当皇后,说什么当侍君才不会有人反对!哼,其实她是怕朕立了后,万一生下公主会对她不利。”
凌方竹摇摇头道:“我性情过于温吞,优柔寡断,并不适合当皇后,其实此生能够嫁给你,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人不可以太贪心的,否则会遭天遣!”
“唉……”凌珑心疼地呔息,“你就是凡事过于忍让了,才会常常吃亏,你呀,有时真让朕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其实,在朕心目中,你是唯一的皇后人选!”
“不……我……”凌方竹还想再说什么,凌珑忽然伸出一指,点上他的唇,嘟哝道:“表哥――算了啦,咱们别再谈论这些乏味的事情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岂能让良辰虚度?”
“呃……”凌方竹一愣,不由又红了俊脸。
摇弋烛光中,他神情腼腆,眉目如黛,眼漾秋波,仿如一块莹润流转的五色美玉。
凌珑心动神驰,娇慵的身子倚在他的臂弯之中,纤皓双腕绕到他的颈项之上,附耳情道:“表哥,你终于是朕的了,朕要跟你约定这一世……不,永生永世都要与你在一起!”
凌珑说完,勾下凌方竹的头,一口含住了他微微开启的丹唇,轻品浅尝,细咬慢舔起来。
“珑……儿……” 凌方竹优柔地叹息,回给凌珑一个个春风化雨般的亲吻。
凌珑的小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了他的脸颊,抚过他的耳垂,他的脖子,然后,一路下滑,不安分地从他衣襟直钻了进去。
奇异的酥痒从颈间窜下背脊,交融成一片陌生骚动的情潮,凌方竹微微放开凌珑,僵直了身子低喊,“珑……珑儿……”
凌珑被他窘迫的样子逗笑,格格道:“ 今夜,你不是又想像从前那样阻止朕吧?”
凌方竹俊脸酡红,忙道:“不……不是……我……”
“嘘……别说话了……”
凌珑调皮地笑着,邪肆道:“今夜,朕要一点一点地吃掉你!”
二进宫,凌珑可比凌方竹有经验多了,樱唇在他甜美如春的丹唇上辗转流连,小手却一刻也不闲着,熟练地去解他那身吉红便袍……
………
少顷,云罗帐内忽然传来凌珑急恼的声音,“这什么构造啊?那么复杂?!”
凌方竹忍着笑,“是这样的啦,你别急,慢慢来!”
“怎么慢啊?朕都急死了!”
“急也要慢慢弄啊!” 凌方竹柔声安慰。
“不行!朕不管了――” 凌珑终于豁了出去。
“啊――!”
凌方竹惊呼,“别撕别撕,我来,我来好了!”
原来,凌珑居然与自己的喜服搏斗地满头大汗,凌方竹真是哭笑不得,本想完全当被动的,这下只好转为主动了。
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凌珑剥个精光,只好强忍着羞涩和尴尬,站起来,先把自己的凤冠摘下,披散了一头青丝,然后替凌珑把珠环配饰也一一拿下,再动手去脱她的礼服。
凤天国新婚夫妻的服装真是充分体现了女尊男卑的风俗,新郎早已经换下容易解除的袍子,而新娘还穿着复杂完整的礼服好让新郎来服侍。
虽然是赤身裸体地做这一切,但凌方竹的每一个动作仍是说不出的从容优雅,凌珑直瞧地心猿意马,心跳如狂,当所有障碍物都除尽以后,凌珑欢呼一声,玉臂一使劲,便将凌方竹推倒在精丝鸳鸯锦被上。
凌方竹莹润美丽的胸脯急遽地起伏着,羊脂玉般白皙的肌肤映在大红的锦被上真是春色撩人!
凌珑双眸枫红氤氲,滑腻细致的一双小手带着魔力的烈焰轻轻抚上他的身子,将那个温雅如春风的人儿撩拨得如夏日流火般燃烧起来……
“珑……珑儿……我……我爱……你……” 凌方竹剧烈喘息,颤抖着呢喃,他虽然比凌珑年长,但毕竟未经人事,被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的强烈欲望震撼了神经,吞没了理智,不顾一切地扣住凌珑使坏的双手,用力一带,便将她整个拉倒怀中,肌肤相贴,更是欲念如狂,凌珑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热吻,然后小心地撑起娇躯,对准了他蓬勃愤涨的欲望中心……
“嗯……”随着两人一声无法自制的呻吟,坚硬火烫的昂扬一举挺进了心,凌珑浑身战栗,更将身子紧紧贴住了凌方竹,全心全意地包容着他,情款款地迎合他,激情在血液和灵魂中热烈彭湃,凌方竹无法再按耐,抱紧凌珑,狂热而不失温柔地律动了起来……
洞房外,冰天雪地,冬意浓浓,洞房内,却旖旎温馨,春意融融……
大婚之后的一连三天,凌珑都没有去早朝,她与凌方竹窝在西宫闭门不出,耳鬓厮磨,不分日夜地缠绵悱恻,仿佛是要把堆积在彼此心中十多年的刻骨爱恋,都在这几天当中一股脑地尽情发泄出来!
没有人敢去打搅他俩,宫门外,只有忠心守护的柳影,日夜徘徊!
卷二小桃
皇宫外,城西摄政王府。
浓冬的夜,连月亮也冻地躲进了云层里,天空中孤清地悬挂着几颗星星,可怜巴巴地闪着一些微弱的光芒。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面带刀疤的中年男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寒风从他身后刮进屋里,吹得案前灯火明灭。
埋首书中的人抬起头来,堪称艳美的脸庞上毫无表情,“庆澜,你可终于回来了?事情办得怎样了?”
庆澜恭敬行礼,脸上刀疤抽搐一会,才道:“回王爷,于大人她,死活不肯离京。”
“砰”地一声巨响,董千纤拍案怒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庆澜吓地“咕咚”跪下,“王爷息怒,于大人说,她想看于公子最后一眼才走。”
“真是个疯婆子!”董千纤忍不住柳眉倒竖,“女皇已经着令户部调查发配苦役之人,很显然已经怀疑到她头上了,枉我苦心安排,她竟还赖着不走,难道想被捉么?”
庆澜大气也不敢出地听董千纤骂完了,才又小心翼翼道:“于大人说,此一走恐怕再无回京之日,所以……所以希望王爷能再帮她这个忙!”
“做梦!”董千纤再度拍案,“皇宫现在连我都不能自由进出,我凭什么要为她冒这个险?”
庆澜嗫嚅道:“于……于大人说,王爷跟魔教的联系,还要靠她呢。”
“呵……?”董千纤凤眸中射出危险的光芒,“她真是活地不耐烦了,竟敢威胁本王?”
“可是……魔教那教主狡猾地紧,只肯相信于大人,王爷如果要利用魔教,恐怕还真的要留于大人一命。”
“哼,留她一命容易,但要我帮她见儿子?没门!你回去告诉她,要她自己想办法,别想拖累本王。”
董千纤冷笑,“她上没有杀死女皇,已经打草惊蛇,皇宫如今戒备严,想要混进去比登天还难!”
董千纤咬牙切齿,恨声道:“没想到那个臭丫头的命那么大,居然还能活着回来,而且城府渐,越来越不好掌控,早知如此,我一开始就不该指望那个蠢女人!棋差一着,真是气死人!”
眼看董千纤愈说火气愈大,庆澜不想再留下当炮灰,连忙道:“属……属下这就去找于大人传达王爷的话!”说着低头便想开溜。
“回来!”董千纤一声厉喝!
“是,王爷!”庆澜吓了一跳,急忙折回。
“不能让她进宫,她如果被抓住会连累本王,你要她马上滚出京城去,别再做傻事,否则本王不担保她的宝贝儿子能够长命百岁!”
“是,是,属下晓得,一定不会让王爷失望……”庆澜抹着额头冷汗连声应,忽然,他整个跳起弹向门口。
“什么人?”
毛臂一伸,已经捉住一个挣扎不休的少女。
“兰儿,怎么在外头偷听?!”董纤芊皱了眉,吩咐道:“庆澜,放开她。”
董若兰得了自由,马上跃门而入,一脸尴尬又带些狡烩道:“母王,我只是进来拿点书看,你们继续商量,不用管我。”
董纤芊眉头皱得更, “别装了,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四胡闹闯祸,什么时候见你乖乖读书了,快回去,我和庆澜还有话说。”
“母王,你让我听听也无妨嘛,女儿长大了,想帮母王分担一点忧愁。”
“唷,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董千纤惊奇地笑,摇头无奈道:“如果你少点出去惹祸,已经是帮了母王最大的忙了。”
董若兰嘟起嘴,扑进董千纤怀中撒娇道:“只要母王答应我娶梨园世子进门,我保证从此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乖乖地在书斋读书,做个母王引以为傲的好女儿!”
“又来了!”董纤芊头痛地呻吟,这已经不知道是董若兰第一百零几的纠缠,想也不想地吆喝道:“上回你要强娶霓红天布纺的二公子时也是这么说,现在对这个厌倦了,又想打梨园世子的主意?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罢!你身边的侍郎已经够多的了,色字头上一把刀,母王如今的势力不比从前,你少给我添麻烦。”
“嗯……不行啊,女儿自从见到世子,这一年多来根本没法忘记他,女儿几乎都要相思成疾了!”
董若兰使出扭糖的功夫,硬是要逼董千纤答应,“母王……好嘛!好……嘛……女儿都这样求你了!”
“你休想!听闻那梨园世子风流淫贱,早就不是清白之身,这样的男人岂能入我家门?”董千纤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
“母王当年还不是流连过勾栏,不是子有什么要紧?”董若兰性子一起,索性豁出去,叫道:“母王若不答应,我就将你偷梁换柱救了于湄,跟江湖邪教勾结的事情抖出去!”
“你敢――?!”董千纤气得跳起来,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生了这个草包女儿真是家门不幸!
“啊――”董若兰抚着脸,反正也被打惯了,竟甩发撒泼道:“我不管!就要梨园世子,我就要他!府里那些侍郎都及不上他十分之一的美貌,如果能得到世子,我宁可把府里所有的侍郎都赶出去!”
“你――” 董千纤气得要吐血,指着门口厉声喝叱,“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母王――”
董若兰还想再扭,董千纤使劲推开她,“庆澜,押她回房去,吩咐人看好她,不许她再出门半步!”
“是!”庆澜领命,拖着挣扎不休的董若兰离开。
董千纤疲惫地撑住额头,生了这样的女儿,到底是不是老天对她的惩罚?
年轻的时候拼命读书,只是为了将来可以进入仕途一展抱负;好不容易考中了状元,做了大官,又想保住一世的荣华富贵;到得后来,当至高无上的权势掌握在手中,又觉得应该得到更多,甚至想要得到整个天下……
欲望――就是这样一层一层永无止尽地累加,引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渊,再也回不了头!!
同一个晚上,皇宫内苑。
“梆,梆,梆……”
寒风呼啸的窗外传来清脆的更漏,凌珑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看看夜色,问道:“柳影还未回来吗?”
侍立在旁的星珠连忙答道:“回陛下,柳昭林还没有回宫呢。”
“这么久都不回来?他不会有事吧?”凌珑不由担心地蹙起秀眉。
另一名宫女彩云上前道:“陛下,夜了,不如先就寝了吧?”
凌珑摇摇头,“柳影未回来,朕如何睡得着?星珠,你派个人去近卫军部打探一下。”
星珠遵旨走了出去,彩云不死心地道:“陛下,奴婢在这里等柳昭林,他一回来奴婢马上通知陛下,请陛下先去睡了吧?”
“朕再等等看吧。”凌珑揉揉额头,重新捧起一份奏折批阅。
自从她及笄以后,按照先皇遗诏应正式掌政,所以董千纤虽然还是摄政王,但所有奏章的批阅权却不得不交还给凌珑,只是凌珑做的许多决定还要听从摄政王的意见罢了。
彩云不屈不挠地继续劝道:“陛下,已经敲过三更了,陛下明日还要早朝……”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彩云话未说完,已被凌珑打断,她声音虽然温婉柔细,却透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彩云只好住了口,悻悻地退了出去。
不久,一抹桃红云飘似地进来。
凌珑头也未抬,不耐道:“朕说了,不睡!别再来烦朕!”
“陛下……是我!”桃红跪在地上怯怯地开口。
凌珑抬起眼,诧异道:“小桃,是你?朕不是已经打发你回去歇了么?”
小桃咬着下唇,轻声细气道:“陛下不睡,小桃怎么敢睡?小桃泡了参茶,请陛下喝点提提神吧?”
凌珑望着他,见他美丽的心型小脸上满是哀恳,半响,终于搁下笔,“好吧!朕反正也有点累了。”头往椅背上一靠,道:“端过来吧。” 这个小桃,恐怕是后宫所有侍君中最会察言观色,曲意奉承的一个了。
“谢陛下!”小桃大喜,急忙起身,因操之过急,脚下被衣摆一绊,竟差点摔倒。
凌珑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你没事吧?”
“没……没事,多谢陛下……”小桃面红过耳,身子却顺势向凌珑靠去。
凌珑愣了愣,避之不及,被他偎了个满怀,他身子柔若无骨,散发着淡淡的桃香,柔顺飘逸的浅褐色长发从玉冠里垂下来,模样儿说不出的狐媚妖娆!
大冷的天气,他居然穿着极少,一袭开襟的桃红色长袍,水蛇般的纤腰只以一条丝带缠绕,身子一动,牛奶色的肌肤便若隐若现……
凌珑不禁有些尴尬起来,抱着他,一时间放手也不是,不放手也不是。
小桃笑地犹如一只狡猾的小狐狸,紧贴在凌珑怀中,娇慵低语:“陛下为何不看小桃?难道觉得小桃不美吗?”
“啊……不……你当然很美!”凌珑被迫转眼看着他,两人相距不过咫尺,他莹滑如蛋壳的脸蛋上溢满了似醉的波光,一双桃眼仿佛会放电,含怨似嗔地瞅着凌珑,更是千娇百艳,媚态万千!
凌珑其实并不好色,若不是自己真心喜欢的男子,连碰都不愿去碰,所以后宫中除了凌方竹和柳影,其他侍君全都没有受过宠幸。为了不让年华虚度,其他侍君无不使尽浑身解数讨好凌珑,而在这些男子当中,最大胆和最有手段的恐怕就要算这个小桃了。
小桃的全名叫亚赫洛桃,属于凤天国内一支少数民族的贵族后裔,他家世代为官,其母亲亚赫洛瑶官拜吏部尚书,她原本是两朝元老,受皇恩浩荡,可惜后来却屈于摄政王的淫威之下,成了摄政王的走狗。
凌珑瞄到参茶还稳稳当当地托在小桃手中,心知他这回又是故意使诈勾引自己,冷笑一声,忽然用力推开了他。
“啊――”小桃差点跌了个嘴啃泥,护着参茶身形飘旋,稳稳当当地站直。
凌珑心中一动,邪凉笑道:“没想到你有一身好功夫!”
“会武功有什么出奇的?”小桃撅嘴咕哝,却不敢大声,扭了扭水蛇腰,红着桃眼嗔道:“可是……陛下干嘛推人家啊?害人家扭到腰了!”
凌珑失笑,夺过他手中的参茶一饮而尽,“好了别闹了,参茶朕已经喝过,这下你可以走了吧?”
小桃动也不动,站在那里幽怨地盯着凌珑。
凌珑无奈道:“你怎么了?还想做什么?”
小桃一言不发,咬着细牙,突然伸手在腰间一扯,丝带脱飞,整件长袍跟着滑落,露出白皙诱人的赤裸胴体。
他虽然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却已经有模有样,鲜美性感,丝毫不输给任何成熟建美的男人,未完全发育的胸膛上,两颗小巧的红樱桃,似在邀人品尝般娇滟欲滴,而半埋在柔嫩密草中的男性象征,更是犹如上等白玉雕琢出来的绝美精品……
凌珑口瞪目呆,还没及反应过来,小桃已经扑上来一把搂住凌珑的腰身,哭道:“陛下为何迟迟不肯碰小桃?小桃一定会把陛下服侍地舒舒服服的……呜呜……”
“小……小桃……?”凌珑大窘,忽然听地门外传来女官的高声通报,“陛下――柳昭林到!”
紧接着,一道修长的身影便匆匆走进了殿堂!
卷二媚药
瞧见大殿中诡异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柳影猛地收住了脚步,略显疲惫的俊脸上飞快掠过一抹极端惊诧的神色,然后,仓促转头!
“影……别走……”凌珑急忙叫住他,死劲想抽身出来,小桃却象树藤一般紧紧缠着她不放!
凌珑又气又急,厉声喝道:“小桃――你放开朕……”
“不放!除非陛下答应让小桃侍寝!”小桃今夜彷佛豁出去了,扣紧凌珑就是不肯放手。
他浑身上下都光溜溜地,凌珑不敢乱抓,一时间竟无法摆脱掉他。
柳影背影僵直,哑声道:“陛下……我明天再来好了!”说着举步就往门外走。
“影――等一等……”凌珑大急,再也顾不得许多,暗运内力推开小桃,追了上去。
柳影脚步极快,凌珑好不容易才拉住他,喘气道:“你别误会,不是你看到那样的……”
柳影低下头去,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大理石地板,闷声道:“陛下,奴才……什么也没看到!”
听到久违的“奴才”自称从他口中吐出来,凌珑几乎要仰天哀叹了,苦起脸道:“你生气了?”
“奴才不敢!”柳影绷紧下颚,狠命压制着心底莫名烧上来的怒火!
他没有资格生气的,凌珑本就不是他一个人的!
她是女人!更是高高在上的女皇!三宫六院七十二侍君都等着她去宠幸!
他算什么?!他不过也是后宫一大堆争宠男人的其中之一,他早就有这种觉悟的!
可是……有觉悟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眼睁睁看着凌珑拥抱别的男人时,一颗心是那么那么痛的!!
之前凌珑娶凌方竹,他昏昏愕愕地在西宫外的雪地里徘徊了三天三夜,差点没冻僵了过去,如今,才明白心底那种酸痛难忍的感觉――叫做妒忌!
葱白如玉的小手轻轻托起他的下巴,逼迫他对视着她!
“还说没有生气?瞧你的样子,朕的心都痛了……”凌珑无奈地叹息,柳影很能压抑自己的情绪,就算是极端激动的时候也只是表现出淡淡的表情。
但这种不敢发泄的痛苦,最终只会害惨了他自己!
凌珑转头,对倒在地上怨怼地盯着这边的小桃冷冷道:“朕和柳昭林有要事商议,你快退下吧!”
小桃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赖在地上不依地喊:“陛下……”
凌珑狠狠瞪他一眼,“还不快走?想抗旨么?你方才的行为严重愈矩,朕已经不追究了,你别再不识好歹!”
由于对后宫中虚度年华的侍君多少有些愧疚,所以凌珑待他们一向都比较温和,很少如此疾言厉色,小桃吓了一跳,急忙一骨溜爬起来,边捡起衣服边偷眼看凌珑,欲言又止!
凌珑又好气又好笑,喝道:“你别磨磨蹭蹭地,信不信朕把你吊起来打一顿?!”
“啊……别!”小桃吓白了脸,立即飞也似地穿上衣服,头也不敢回地走了。
凌珑拉着柳影走回御座,一个旋身,顽皮地跨坐在他大腿上,搂着他笑道:“好了,朕已经把狐狸精赶走了,这下,你开心了吧?”
柳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小桃的行为虽然有些卑劣,但他也不过是在拼命争取自己的幸福罢了!后宫中的男人那么多,女皇却只有一个,他若不主动出击,恐怕等一辈子,等到青丝变白发也得不到女皇的垂怜!
自己能得凌珑如此钟爱,何其有幸?实在不应该再妒忌任何男人的!!
凌珑戏谑地笑,“难得看见你生气,你吃醋的模样真是好看极了!”
“我……我才没有……”柳影俊脸通红,尽是被说中心事的尴尬。
凌珑捧起他的脸,认真道:“影――答应朕,以后,你凡事都别太压抑自己了,高兴就笑,伤心就哭,有任何心事都告诉朕,好不好?”
“陛下……?”柳影震动地凝视着凌珑,心潮起伏跌荡,终忍不住凑首,将一声“好”字,化做了唇齿间销魂的缱绻……
久未加炭的炉火渐渐熄弱,情拥吻的两个人体温却急速高升。
凌珑忽然觉得跨坐在柳影腿上的姿势非常暧昧,男性的坚挺刚好顶着她的柔软,下腹竟就莫名奇妙地燥热起来!凌珑不安地扭动,俏脸也呈现出不自然的红晕。
热……好热……体内热得象有盆火在烧!凌珑口干舌燥,情不自禁地促喘,难忍地松开自己的衣襟……
柳影也发现了凌珑的异样,但他心中有事,按耐了欲望道:“陛下,先忍一忍,我有要事禀报!”
“不……不能忍!”
凌珑急地叫出声来,饥渴难耐地去扯柳影的衣带,急切地想将热辣的身体贴向冰冷的肌肤,“影……快给朕!朕……朕好热啊!”
“陛……陛下……?”柳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不明白凌珑为何每都象小野豹似地又撕又扯!
凌珑欲火如焚,神智昏乱,语不成调地喊,“影――快……朕……好难过啊……”
眼看凌珑已到崩溃边缘,柳影不再犹豫,倾身吻上凌珑的粉颈,然后,轻解罗带,用自己的身体去安抚她骚热不安的娇躯……
凌珑不等他衣衫褪下,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捉他双腿之间的炽热……
“唔……”
凌珑无意识的蹂躏痛地柳影差点叫出声来,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更情地迎向凌珑,很快地,欢愉取代痛楚席卷了所有的感观,炙热的昂扬竟就坐着的姿势,闯进了细嫩紧隙的美丽幽谷……
这样的体位,两个人的结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度,凌珑完全陷入了疯狂的迷醉之中,她忘形嘶喊着,挤压着身下的火烫,令柳影在痛楚和快感中奔向灵魂的最……
久久久久,当强烈如爆炸的震撼归于静寂以后,凌珑香汗淋漓地倒在柳影怀里,感受着肉体和心灵弥漫不去的痉挛涟漪,满足地喘息。
柳影细细地吻着凌珑鬓边汗湿的秀发,柔声道:“累了么?我抱你上床去睡吧?”
凌珑这才发现,两个人居然穿着衣服,坐在凤椅上就缠绵起来,不禁大感羞涩,挣扎着想下地,不料这种特别的姿势折腾地腰骨格外酸痛,一动,连眼泪也差点挤了出来!
柳影轻笑一声,抱起她,忍着自己的酸痛走进寝殿。
凌珑埋首入他敞开的健美胸膛,忽然恨声道:“朕要剥了小桃的皮!”
柳影脚步顿住,“怎么了?”
凌珑只觉难以启齿,又羞又气地道:“是朕太不小心了,小桃给朕喝的参茶,有……有……”
柳影脑中灵光一闪,惊震道:“媚药――?陛下是中了媚药么?”怪不得凌珑有如强暴般“吃”了自己,原来竟是小桃给她下了媚药!
柳影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剁了小桃,幸亏他及时赶了回来,否则凌珑就会在药物的控制下宠幸小桃了!
轻轻将凌珑放上凤床,柳影转身就想走,凌珑一把拉住他道:“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杀了小桃!”柳影几乎把刚牙都咬碎了,可恶的小桃,为了宠居然如此不折手段!凤天国律法,对女皇下药是W天大罪,可以株连九族!他真是好大的狗胆!!
凌珑摇摇头道:“他这会一定后悔得要死,躲起来瑟瑟发抖吧?嘿嘿,杀了太便宜他了,这样的人才,朕真该好好利用利用呢!”
柳影听地一头雾水,迟疑道:“不杀怎么行?这么有心计的人留在陛下身边太危险了!”
凌珑胸有成竹地道:“他真想要害朕的话,今晚的参茶下的就不是媚药而是毒药了!”
卷二笞刑
见柳影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凌珑莞尔笑道:“小桃的事情朕自会理,你就不用烦恼了。来,被窝里暖和,上床来吧?”
见凌珑都这样说了,柳影只好作罢,脱鞋上床。
凌珑往床里挪了挪,让出空位,柳影抱着她躺下,拉过丝锦被盖好两人的身子,轻轻道:“天快亮了,你睡一会吧?早朝的时辰到了我叫你起来。”
凌珑舒服地窝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摇头道:朕现在精神得很,睡不着,你还是说说于湄的事情调查得如何了?你怎地那么晚才回来?!”
“对不起,让陛下担心了!”柳影在凌珑额上印下一个歉疚的吻,严肃起来道:“我已经查到一些眉目了,于湄根本没有去边陲苦役,有人冒名顶替了她。”
“哼,果然不出朕所料!查得出是谁帮她逃走的吗?”
“这个人手段很高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不过,我想肯定是摄政王无疑!”
“不错!有能耐帮一个死囚逃走的人,除了摄政王还有谁?”凌珑冷笑,“这么说来,买通杀手谋刺朕的人必定是于湄了,摄政王这招借刀杀人之计可真毒啊!”
想起当初遇刺的凶险,柳影不由全身绷硬,拥紧怀中的凌珑,愧恨道:“可惜找不到证据入摄政王的罪,如果能抓住于湄就好了!我已经命令近卫军全城搜查,就怕她早已经离开京城了,天下之大,要捉到她不容易。”
凌珑凝思半响,道:“就算她离开了京城,朕也有办法逼她现身!”
柳影喜道:“哦?是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从明天开始,宫中散布谣言出去,就说于梨在冷宫中生活悲惨。母子连心,于湄最疼爱这个儿子,一定会千方百计想救他出去。”
“对啊!”柳影被一言点醒,不禁喜上眉梢,“只要于才人还在宫里,于湄一定不会走远!好,我明天就派人严密看守关押于才人的冷宫,咱们来个守株待兔!”
相较于柳影的欢喜,凌珑的脸色却不怎么好,明亮的眸子暗淡了下来……
说起于梨,凌珑的思绪不由飘远了,快一年了吧?已经快一年没有见过那个带着梨清香的人儿了!
自从将于梨打入冷宫后,凌珑便没有再去看过他,后来遇刺失踪,回到皇宫后又忙着对付怀亲王、摄政王,如今若不是要捉于湄,几乎都要把他完全忘记了!
不知道――他现在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了?他那副水做的身子骨――不知能否熬得住冷宫凄清简陋的生活?!
凌珑的眸光越过窗棂,复杂迷离地落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第二天一大清早,后宫中专门负责惩戒做错事或犯了罪的侍君、奴才的执尚局便像开锣演戏般热闹了起来!
原来,女皇的御前侍卫突然押来了一个千娇百媚的侍君,说是他竟然给女皇下媚药以图获得宠幸,女皇大怒,下旨将他藤笞五十!
不多久,刑房内便传出了一阵比一阵响亮的鬼哭狼嚎……
“哎唷――”
“啊――好痛――啊――”
“痛――痛痛痛痛痛……”
“哇――妈妈呀――痛死人了啦――!”
“呜哇……不要打了――痛啊痛啊痛……”
………
阴森恐怖的刑房内,小桃被剥了裤子,面朝下地爬在刑床上,数名负责行刑的汉子死死按住他的手脚,另有一人手执藤条,往他屁股、大腿不断抽去。
小桃痛地涕泪齐流,左腾右挪,拼命想避开藤条的肆虐,无奈身子被彪型大汉们紧紧按住,任他如何挣扎,藤条仍是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皮肉上。
惨叫声不断夹杂着恶言咒骂,“哇――你轻点啊!死肥狗!你没长眼么?收了贿赂还打我那么疼,等我得了自由,看我怎么收拾你!”
刑房里的汉子们一听,全都慌了起来,齐声回骂道:“小的们哪有收受你的贿赂?你别冤枉小的们!”
“还说没有?臭奴才!烂奴才!你们睁着眼睛说瞎话!!”小桃气地小嘴都歪了,他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怀中偷揣了银两到执尚局,没想到这些人得了好,动起手来还是丝毫不留情面!
负责藤杖的汉子被他烦地不行,狠狠地一笞下去,引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御前侍卫说了,你犯的乃是死罪!你还想活着出执尚局?做你的清秋大梦了!”
“呸呸呸――闭上你们的乌鸦嘴!”小桃忙不迭地吐口水,“我发誓,我就是死了变成厉鬼也要回来找你们算帐!”
凌珑还未走进刑房,便听到里头的吵吵嚷嚷,不禁讶然失笑,这小桃,还真是活宝一个,居然连遭受苦刑都可以把严肃沉闷的执尚局搞得热闹如街市!
“陛下――?”正骂骂咧咧的小桃一眼看见凌珑,马上发出高分贝的尖叫,放声大哭道:“陛下……求求陛下饶了小桃吧?小桃下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哼,知道怕了吗?”凌珑走过去,冷笑着勾起他心型的尖尖下巴,“竟敢给朕下药?吃了豹子胆了你!跟了朕这么些日子,早该知道朕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惹恼了朕,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凌珑甩开他的下鄂,对跪了一地的汉子冷冷喝道:“继续打!朕没有命令不许停!”
“是!”
有女皇监工,行刑的汉子们哪敢怠慢,又按头的按头,按手的按手,握笞的愈发卖力挥动起藤条。
小桃顿时杀猪般嚎叫起来,痛地五官全都皱在一起,心型的小脸旦再也不复美丽!
凌珑本意只是想小小教训他一下,并非真的要他的命,所以特别吩咐执尚局用伤害最小的刑具――藤条来打,但小桃细皮嫩肉,根本经不起打,一笞下去,就是一条青紫的血痕,挨到三十下,已经是皮开肉裂,血迹斑斑!
小桃哭得几乎断了气,眼泪鼻涕流得一塌糊涂,口中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到了后来,声音也喊哑了,无力的呻吟从咬破的红唇间泄出……
凌珑见他如此狼狈,心中竟有些不忍,挥手道:“算了,停止罢!”
行刑的汉子们赶忙收手,小桃爬在刑床上一动也不动,脸色泛白,气若游丝!
凌珑又命令道:“你们全都出去,朕要单独审讯!”
“陛下,这厮会武功,蛮得很,要不要把他绑起来?”
凌珑看看被打地有气无力的小桃,淡淡道:“不必了,有事朕会喊你们进来,把门关上!”
当所有人都退出去以后,凌珑脱下披风,上前盖住小桃惨不忍睹的身子,色厉内荏道:“你可知道自己犯的是什么罪?”
小桃微微一震,抬起水汪汪的桃眼,可怜兮兮道:“小桃知道!对女皇下药,是诛连九族的死罪!”
“知道你还敢做?”凌珑刮着他苍白小脸上的泪痕,声音厉冷,“你以为你娘有摄政王撑腰,朕就不敢杀你满门么?”
小桃惊恐万状,浑身僵怵,呜呜哭道:“小桃知……知道错了,求……求陛下饶……饶了小桃和家人的命吧?”
“现在才知错?太迟了!”凌珑极尽恐赫之能事,凛冷道:“富贵荣华原是梦,你为了得到这些虚幻的东西,不折手段,真是太令朕寒心!若不杀你,法理难容!”
小桃愣愣地盯着凌珑,眼泪只是一个劲地往下掉,突兀道:“小桃想要得到陛下垂青,并非为了富贵荣华,小桃……小桃是真心喜欢陛下的!也许……也许陛下不会相信,可是……小桃已经爱慕陛下很多很多年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说到后来,几不可闻。
凌珑诧异地望着他,好笑道:“你还真是一流的戏子,说地像真的似的,你进宫两年都不到,什么叫很多很多年啊?”
小桃身子发着抖,抽泣道:“是真的!小桃六岁那年,曾跟娘进宫,刚好遇见陛下在御园玩捉迷藏。当时,陛下还是公主,而小桃,就是那个被陛下捉住的人!小桃至今还记得陛下当时说过的话,你说:哈哈,本宫终于捉到你了,你永远也跑不掉了!”
小桃边抹泪边哽咽道:“从那个时候开始,小桃的心中便只有陛下一个人了,小桃进宫,根本不是为了别的,小桃只是一心想侍奉陛下。可是,陛下却连正眼也不看小桃,小桃只能每晚躲在被子里面哭!这两年来,小桃无时无刻不在做梦,梦想着陛下终于有一天会意识到小桃的存在!那双安抚别的男人的手,也会爱抚到小桃的身上……呜呜……小桃爱慕陛下已经爱得快发疯了!昨夜,小桃确实是豁出去了,就算死,小桃也想死在陛下的怀抱里!!”
凌珑被小桃极俱震撼性的剖白惊呆住了,呆呆地瞠视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隐约依稀,真的还有一点点八岁时候的印象,但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被她捉住后,哭鼻子哭得震天响的漂亮小男孩,居然就是眼前的小桃?!
凌珑心乱如麻,被小桃抱住痛哭也浑然不觉!
许久,凌珑长长叹一口气,也环臂抱紧了他,柔声道:“朕可以免你一死,但你犯的是W天大罪,朕不能留你在身边,明天,你就离开皇宫回家去吧!”
小桃浑身大震,猛地抬起头来,颤声道:“陛……陛下要……赶小桃走?陛下……再也不要小桃了?”
凌珑默默地审视着他,见他心型的小脸惨白如纸,美丽的桃眼漾满水雾,神色凄惶无助地哀望着自己,怜惜之情不由大起,一个忍不住,便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住了他渗血的红唇。
小桃万万想不到凌珑会突然吻他,机械地接受了这个天外飞来的“艳福”,待回神时,凌珑已经放开了他,声冷如冰道:“如果要朕相信你的爱,就给朕看看你的真心!”
小桃怔了怔,凄酸一笑道:“给我刀子,我挖出来给你看!”
凌珑努力压下莫名涌起的心痛,冷着脸道:“你娘是摄政王的忠实走狗,她们之间一定有很多秘密。从明天开始,你回到你娘身边当朕的眼线,同时,收集她们的罪证!将来,如果你助朕扳倒摄政王有功,朕就相信你的真心,让你回到朕的身边。不过,如果你敢对朕有任何异心,朕一定会派人杀掉你!”
[8 楼] Posted:26-5-15 12:1
cloudy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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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冷宫的人
腊月,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芦絮般的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给大地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白,掩盖了原本的斑斓和污浊!
下了朝,凌珑走出乾坤殿,站在巍峨雄壮的宫楼之上,望着满天雪,怅然若失――
皓白苍茫的世界里没有了一抹绚丽的桃红,不知怎地竟有些单调的感觉!
遣走小桃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却至今忘不了他那张凄绝哀怨,一步一回头的泪脸!
那天,她几乎已经忍不住要开口将他唤回了,但最后,还是硬着心肠,目送那一抹桃红,在冰天雪地中走出了她的宫墙!
呵气成霜,凌珑伸手接了几片雪,冰凉的寒气直直渗透到心底,仿佛把心也冻住了!
凌珑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菱形的唇角,终于扯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珑儿――”
匆忙的脚步惊起了回雪,不受四季轮换的影响,永远熙如春风的凌方竹带着几个宫奴,穿过茫茫雪雾向她走来!
“表哥?”
凌珑回瞥,几乎被冻僵的心立即温暖了起来,微笑道:“好巧,朕正要去西宫找你呢!”
意外的,向来优雅从容的凌方竹神色有些慌张,一把拉着她道:“珑儿,冷宫出事了,你快跟我来……”
“什么事啊?”
凌珑一凛,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直觉地道:“是于梨――?于梨他怎么了?”
诧异于凌珑的敏感,凌方竹蹙眉道:“他……他昨晚割腕自杀了!”
“什么――?!”
凌珑整个人惊挑起来,差点掰断了凌方竹的手指。
“珑儿你先别慌……”凌方竹裂了裂嘴,忍住痛道:“幸亏发现地早,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御医说,他求生的意识很薄弱,他在昏迷中一直喊着陛下,所以我想,如果你能过去看看他,也许……”
“朕知道了,表哥你快带路吧!”凌珑不等凌方竹说完,掉头便走。
凌方竹心中一宽,也急忙跟了上去。
由于凌珑还没有册立皇后,所以目前宫中地位最高的凌方竹便成为六宫之首,暂代皇后之职。
凌珑闷头疾走,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原以为死过一的人,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没想到……
蝼蚁尚且偷生,于梨竟然三番两地寻死?凌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她很气!也很恼!觉得实在无法原谅这样任性的于梨!
一年来,因为心中挥不去的阴霾,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不去想他,甚至连把他关押在什么冷宫都不愿意知道!
可惜,最终还是狠不下心对他冷漠到底!
**************
浪苍园――
孤清冷绝人迹罕至的禁院宫。
凌珑难以置信地站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门墙外,樱桃小口变成了O型!
“怎么竟会是浪苍园?这……这地方不是闹鬼么?能住人么?”
凌方竹道:“听说是他自己要求的,他想图个清静,所以选在这儿了却残生。”
“了……了却残生……?”
凌珑一愣,憷然而惊,这句话,怎么如此熟悉?
“……将来如果不是真心喜欢的男子,朕决不会随便纳入后宫,而一旦他们入了宫,成了朕的人,朕就一定会好好对待他们,宠爱他们一辈子,决不会让他们在这样荒寂的冷宫中――了却残生……”
耳边蓦然响起自己当年在这座庭院里面说过的话,只觉有冷汗,悄悄地渗出了背脊!
极目四望,一园的断墙漏瓦,这里面,彷佛比当年更加荒凉破败了!原来她根本不需要造谣,于梨这一年在冷宫中,确实过着凄凉悲惨的非人生活!
凌方竹领着凌珑走到于梨居住的西厢,简陋到极点的屋子,竟已是浪苍园里保存地最完好的一间,呼啸的北风不断从破烂的门窗灌进来,屋里纵使燃了火盆,仍是冰寒刺骨。
于梨双目紧闭地躺在一张古老腐朽的木床上,满室的梨清香被四面透入的冷风吹散!
一年不见,褪去了孩童稚气的容颜比从前更加清丽绝俗,原本就水嫩精细的肌肤晶莹剔透,冰雪般彻明!
只是――他脸色很差,一种病态的憔悴的,触目惊心的苍白!
修长纤秀的身段形销骨立,瘦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身上盖着张半旧的棉被,神智于昏迷之中,服侍他的小奴惊见凌珑,原本悲伤绝望的脸孔换瞬间狂喜,冲着扑上来跪倒在凌珑脚底,拼命磕头道:“皇上――是皇上?皇上终于肯来看主子了?主子他……他快不行了!”
“放肆!”两旁的侍卫连忙上前将他拉开。
“放开我!”小奴尖叫着挣扎,早已哭得红肿的双眼又飞出泪珠,“皇上――奴才有话要禀告皇上!”
“放开他!”凌珑喝退侍卫,对小奴道:“说吧,于才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地为何又要寻死?”
小奴跪在地上,竟嘤嘤地哭了起来,激动得语不成声!
凌珑的心悬了起来,象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捏着,捏得心房隐隐作痛。
凌方竹蹲下,擦了擦小奴的眼泪,温和道:“你先别哭啊!之前你一个劲地求我带皇上过来,如今皇上来了,你有什么话就大胆地说吧,皇上不会降罪于你的!”
小奴停止了哭泣,仰头望着凌珑,呜咽道:“主子他……活得很痛苦!他日也盼,夜也盼,盼望着皇上能来看他一眼,可是,盼过了春天又盼过了秋天,皇上却一也没有踏足过冷宫。主子他……一天比一天消瘦憔悴,如果不是心中还存着一点企盼……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昨天夜里……他无意中听到守门侍卫的交谈,才知道皇上原来要用他当诱饵捕捉他娘亲。他……他也许是一时想不开,就……就……”
小奴再也说不下去,忍不住又掩面大哭了起来。
凌珑心中如有重锤击落,痛地她浑身震荡!
利用小桃,利用于梨,虽然全都属迫不得已,但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的行为多么伤害了他们的感情!!
凌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什么时候,她的心变了?变地愈来愈强硬残酷,冷血无情?!
缓步走进床边,凌珑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那张毫无生气的绝丽容颜,悲伤自责的感觉充塞在心头,满坑满谷,都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凄怆苦涩!
“嗯……陛……陛下……?”似乎感觉到凌珑的抚摸,昏迷中的人儿忽然发出断续的呓语!
凌珑如被针刺,怔怔地凝视着他,低喃自语道:“朕这样对你……你心中一定很恨朕吧?既然如此痛恨,为何还要对朕念念不忘啊?”
仿佛听见凌珑的低喃,于梨虚弱地呻吟了起来,纤腰痛苦地扭动,呈现出不自然的姿势。
凌珑这才发现,为防他再度寻死,他四肢都被绸带缚紧在床架上,另有一圈圈渗出血迹的白纱缠绕在他的右腕。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被困锁的囚徒,模样儿说不出的凄楚可怜!
凌珑心头发酸,转身对挤了一屋的御医道:“无论如何也要救活他,宫里最名贵的药材补品都尽管用!”
首席御医犹豫半响,开口道:“陛下,于才人得的其实是心病,心病仍需心药医啊!”
凌珑浑身又是一震,却没有说话,低头走出了陋室。
满目疮痍的庭院外,雪满天狂舞,凛冽强劲的寒风平复不了紊乱纷杂的思绪!
凌珑忽然觉得冷,半转了身子靠进凌方竹的怀里,仰起小脸,声音带着的哀伤,“表哥,你是否觉得朕变了很多?变得残忍又无情?”
凌方竹拉了拉她的狐毛披风,叹息道:“可是你……却没有别的选择! 因为这是你,也是他们――既定的命运!!”
卷二爱情与亲情
将近黄昏,大雪方霁。
累累白雪积压在枝头,远看,仿佛千树万树梨开的胜景又重现了!
风吹过,梨落……
不胜重荷的白雪纷纷扬扬飘下,又像极是梨在漫天飞舞!
凌珑痴望了一会美不胜收的梨林雪景,才穿过林间曲径,走进梨香宫。
华丽温暖的宫殿弥漫着久违的梨清香,芙蓉软帐如轻纱拢雾,帐幔里的玉人如真似幻!
小手搭上玉人的额头,凌珑问道:“他还未清醒么?”
小奴忙道:“回陛下,主子他一直昏迷,不过气色已经好多了。”
“御医怎么说?”
“御医说,他脉象平稳,生命已无大碍,至于能否清醒,则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凌珑颌首,指尖在没有知觉的清丽容颜上滑动,所触之一片沁凉,古人说天生冰肌玉骨,四季清凉无汗,于梨是当之无愧的人间极品!
他未绾起的长发流云般撒在白绸铺就的床单上,竟似比丝缎还要柔润几分,梨的清香,盖过了洁净床铺上的皂角气味。
凌珑失神地凝望着他,忽然有点害怕他就这样长睡不起,人总是要在失去以后才知道曾经拥有的珍稀,如果他能够醒来,如果他能再用那双盈水秋波的明眸看她,她――甚至愿意减短自己的寿命去交换!
小奴手中端着玉碗走近,侍立在旁,不敢声张。
凌珑抬头道:“要喝药了?”
“是的,皇上!”
凌珑站起来让开位置,“你喂吧。”
“谢皇上!”小奴诚惶诚恐地上前,小心翼翼地吹动汤药。
凌珑度向窗边,遥望着窗外的梨林,还记得当初把梨香宫赐给于梨的时候,他翩跹在落樱缤纷的梨树下,第一对她展露出了笑容!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笑容啊,漫天梨都在他璀璨笑容的耀映下相形失色,凌珑几乎看呆了过去,只觉得心神久久荡漾,不能自己!从此以后,那一园梨的清香,便在她还单纯着的梦里,飘袅不去了……
“铛”的一声脆响,小奴忽然趴在床边,轻声抽噎了起来。
凌珑回身,“怎么了?”
小奴抹泪哭道:“主子昏迷着,汤药根本喂不进去啊!”
凌珑走近一看,黑褐色的药汁溢出线条优美的唇角,顺着晶莹的腮瓣流了一枕。
凌珑微蹙秀眉,沉凝半响,道:“把碗给朕吧!”
小奴不明所以地递上药碗,凌珑接过,捏着鼻子猛喝了一口,然后俯身,撬开于梨的牙齿,将含着的药汁哺喂进他的口中。
一旁的小奴看地口瞪目呆,这样的喂药无异于亲吻,于梨梦寐以求的一刻居然就这样毫无预警地降临了!可惜――当事人却浑然不知,白白错过了亲身体验幸福的滋味!
凌珑含了一口清香稍离,心中竟有片刻的悸怔,于梨的玉唇出乎意料的温润甜美,撩人魂惑!她心中忽然有股强烈的愿望,希望能够拥有这份怡人的香甜,直到永恒……
哺完了药,凌珑将碗交还小奴,柔声道:“好好照顾于才人,朕明日再来。”
“是!恭送皇上!”小奴扑通跪在地上,声音尽是掩抑不住的欣喜。
****************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景,华美精致的一切物事恍如梦中!
于梨费力地转动头部,“我……我这是在哪儿?”
“主子――?主子你终于醒了?”小奴放下药碗冲到床前,拉着于梨的手欢喜地直哭了起来。
于梨忙安慰他道:“别哭了,都是主子不好,主子让你担心了!”
小奴拼命点头,埋怨道:“主子你知道就好,求求你以后别再做傻事了,整个皇宫都被你惊动了。幸亏皇上没有生气,还让你回梨香宫养病,看来,皇上还是很喜欢你的!”
“皇……皇上?” 于梨陡然一震,笑容凝结。
“是啊!”小奴喜形于色道:“皇上还每天都来看你呢……啊――算算时辰,皇上今天该来了!”
“你说什么?皇上会来?”于梨忽然撑起虚弱的身子,挣扎着就要下床,“不……我不能见皇上……我不能……”
小奴吃惊地按住他,叫道:“主子……主子你冷静点!你不是日夜梦想着见皇上么?你为什么要躲啊?难道……难道说你心里真的怨恨皇上吗?”
于梨楞住,笃笃地瞪视着小奴,眼底沁蕴了雾气,笼罩了哀痛!
“皇上驾到――”突然,门外通传的声音惊醒了两人。
小奴飞快地替他整理被褥,“快躺好,如果你不想见皇上就继续装睡吧!”
于梨赶紧闭上双眼,凌珑走进来,溜一眼床榻,对跪迎的小奴问道:“于才人还是没有起色么?”
凌珑不怒自威,小奴心虚,几乎把脑袋都磕到了地板上,微颤声音道:“回……回皇上,主子他……还未能清醒……”
凌珑心思都在于梨身上,并未察觉小奴的异样,自然地端起放在桌上的药。
小奴紧张地看着凌珑,正想阻止,忽然机灵的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慧黠,默不作声地悄悄退了出去。
凌珑不以为意,端着药走近床边,见于梨安静地沉睡着,但紧锁的眉心仍带着抹不去的忧愁,轻轻扇动的卷翘睫毛似乎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不由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连做梦都在哭么?朕让你如此伤心,朕该怎么补偿你才好啊?”
“唉――”
一声幽怆绵长的叹息震撼了于梨的神经,紧接着,更让他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凌珑温软柔嫩的樱唇居然整个贴住他的,一口苦极的药汁和着少女特有的幽香就直直灌了进来。
“呃……”
于梨震惊过度,再也无法装做昏迷,骇然张大了双眼!
“哇……”
这回轮到凌珑吓了一跳,仓促退后,差点打翻了药碗。
“你……?”
“陛下……?”
两人同时惊呼,大眼对小眼,好一会都回不过神来!
凌珑毕竟是女皇,首先恢复了自然,吁一口气道:“你可终于醒了?”
于梨点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犹有余温的滚烫唇瓣,羞涩的红晕染上了他苍白的清丽容颜,低声道:“多谢陛下关心!”
凌珑微微一笑,单手扶他起来,把手中的药碗递过去道:“快趁热喝了吧。”
“不……我……可是……”于梨想到方才的尴尬,紧张地不知所云。
凌珑双眸亮晶晶地盯着他,半是认真半是威胁道:“你不喝的话,朕只好继续喂你了!”
“啊……不……我自己来!”
于梨急忙接过碗,不料还未举起,就差点泼洒了药,幸亏凌珑及时扶稳他的双手,这才意识到他手腕受伤,根本使不上力。
眉头一皱,夺回药碗道:“算了,还是朕喂你吧?” 舀起一瓢药,款款送到他唇边。
于梨做梦也想不到凌珑居然会亲自服侍他,傻了似地呆望着凌珑,被动张嘴,梦游般地将苦极了的药汁一口一口喝下去。
喂完了药,凌珑站起身来放碗,于梨忍不住道:“陛……陛下,你要走……了么?”
凌珑回头,看见他水眸中不舍的神色,心中一动,探问道:“你……不痛恨朕么?”
于梨惊颤道:“陛下何出此言?”
凌珑淡淡道:“你方才故意装昏迷,是不想见朕吧?”
于梨身子微微一抖,低头道:“小梨对不起陛下,所以……无颜见陛下!”
“哦?”
凌珑对他这番说辞惊诧极了,原以为他又会像一年前那样对自己痛骂,不料说道歉的那个人居然是他?天要下红雨了么?!
不动声色道:“你……不怪朕拿你当诱饵吗?”
于梨大大地震动了,沉默片刻,轻轻摇头道:“我怎敢责怪陛下?我娘她,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弑君之罪,陛下就是将我家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凌珑有些吃惊,“你居然知道?”
于梨苦笑道:“大半年前,陛下在祭陵途中遇刺,我虽身在冷宫,也略有听闻。我不是傻瓜,我娘若真的已经发配边陲苦役,陛下又何必要设局捉她?由此可见,她就算不是行刺的主谋,也必定跟这件事情有关!陛下饶她不死,她却对陛下恩将仇报,小梨……小梨心中真正痛恨的人,其实是她!”
于梨神情凄苦,眼泛?餮蹋悲伤道:“可是,她毕竟是我亲娘,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捉,除了一死,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只愿来生,不用再夹在爱情与亲情之间,左右为难!?br>
卷二吃梨
于梨说完,凌珑微笑,带着几分欣慰,几分无奈,几分伤感……
“小梨,你也终于长大了!”
于梨猛地低头,紧咬下唇,强忍着眼中几欲夺眶的眼泪。
凌珑走过去,将他的头揽进怀中,轻轻道:“想哭就哭吧?在朕的怀里,你可以尽情地哭!”
“陛……陛下……”听了这样纵容?畛璧幕坝铮于梨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难过,扑在凌珑的怀里任泪水狂流?br>
凌珑听着他无声的饮泣,心房也慢慢揪成了一团,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安慰,只能默默地拥着他,默默地陪着他伤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珑感觉于梨哭累了,举袖拭净他脸上的泪珠,温柔道:“别想太多了,天塌下来朕会替你顶着,你只需好好活下去就行了!”
说着小心扶他躺下,替他盖好被子,道:“朕要走了,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陛下……”于梨不舍地轻唤,却不敢强留。
“乖――!”凌珑柔若轻风地在他额上印了一吻,然后抽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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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外,柳影迎着冷风而立,早已经守候多时!
凌珑压低了声音问道:“梨香宫的防卫都重新布置好了么?”
清冽的淡眸扬起,柳影点点头,将带来的暖裘替她披上,扶着她走向结冰的湿滑曲径。
“全城已经搜遍,没有找到于湄的影踪,不过于梨自杀更具有震撼性,我想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收到消息。”
“好!吩咐下去,一定要留活口!”
“我晓得!”
凌珑有些疲惫地颌上眼,整个身子挂在柳影强有力的臂弯上。
柳影心疼地扫她一眼,忽然腾空抱起她,展开轻功掠出梨林。
回到圣清宫,凌方竹看到柳影怀中的凌珑,惊道:“皇上怎么了?不舒服吗?”
柳影摇摇头,轻轻将凌珑放上软榻,用自己的身子当椅背让她靠着坐。
凌方竹急忙上前探看,凌珑一把握住他的手,强笑道:“朕只是感觉有点累,你别大惊小怪!”
凌方竹不放心地问道:“你脸色不太好,真的不打紧么?”
“不打紧不打紧,朕好得很呢!”凌珑连忙撑起精神,“对了,你是不是收到捷报了?”
“嗯!是小桃的密函!”凌方竹摒退左右,展开手中的卷册。
“这是他搜罗到的名单,朝廷中居然有三分之二都是摄政王幕僚……” 凌方竹指着密函详细解说。
凌珑看完了名单,呵呵笑道:“朕这步棋子下对了,小桃真是不负朕望啊!”
凌方竹道:“有了名单就好办了,接下来,我们逐个击破,慢慢瓦解摄政王的势力。”
“不错!”凌珑精神振奋,疲态尽扫,眯眼慧狡道:“最好是能够兵不刃血,谈笑封侯!下一步,我们要找出这些人的弱点,全线围剿!朕还要成立一个秘密探子营,这个探子营的头目么……嘿嘿,朕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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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纷坠,落地无声!
“皇上今天会来吗?”
小奴走近,学于梨那样趴在窗柃上张望。
“会的!”于梨水润的脸颊被寒风冻地红通通的,却一脸的柔情蜜意,“皇上答应过我,今天一定会来的!”
小奴取笑道:“唷,俗话说哪个少年不思春,没想到主子也开始不安分了!”
于梨脸皮薄,有些吃不住,伸手推他道:“去去去――闪一边去,就会拿主子开心!”
小奴一边躲,一边指着窗外叫道:“啊――皇上来了!”
“哪里?”于梨紧张地往窗外看。
“哈哈哈……骗你的!”小奴捧腹,笑地直打跌。
于梨气红了脸,追着他满屋打,刚巧凌珑进门,于梨的靴子差点敲到凌珑的鼻子上!
“陛下――?”
“皇上――?”
两人吓白了脸,急忙跪下磕头。
“梨香宫在上演全武行么?”
凌珑摸摸自己差点遭殃的鼻子,对于梨笑道:“你今天挺精神的嘛,身子无恙了?”
“是,我……我已经好多了!”于梨余惊未消,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都平身吧!”
凌珑挥退了小奴,笑着扶起于梨,拉过他的手腕问道:“伤口还疼么?”
“不……不疼了!多谢陛下关心!”于梨不敢抽回自己的手腕,僵硬着任凌珑的柔夷拉到床上坐下来。
凌珑转头看去,于梨那月出薄云般的清丽面容薰红似醉,病态的苍白完全褪去后,滑腻细致的肌肤上泛着淡淡的光泽,如晃动着的水一般莹润剔透,修巧挺直的鼻梁下,微启的薄唇比玫瑰的颜色还要诱人!
凌珑莫名心跳,下意识地抚上他清丽绝俗的容颜,“瞧你,脸蛋都冻地红红的,方才又吹风了吧?”
于梨动也不敢动地任凌珑抚摸,老实道:“我……我在等陛下嘛!”
凌珑微微一愣,心中不禁有些感动,“你呀,就是不乖,才好了一些又任性了?如果着凉怎么办?”
说着伸手去拉拢他的裘衣,无意中触到他的心跳,竟如雷鼓一般促急!
凌珑双手停留在他的胸口,气氛忽然变地怪异暧昧起来,阵阵清幽的梨香气,薰得人昏昏欲醉……
不知不觉中,凌珑白玉般的纤指滑进他的衣襟,樱唇缓缓贴上,灵巧的舌尖撬开贝齿,他柔软的薄唇比瓣还要细腻,口里的津液比蜜还要香甜……凌珑不能自己,忘形地掠夺起来……
于梨被凌珑吻地浑身酥麻,体内急速窜升的陌生情潮紧张了他的神经,忍不住微微抽离,低喘道:“陛……陛下……”
凌珑轻咬着他的耳垂,在他耳边催眠般地呢喃,“放松……相信朕,朕不会伤害你的……”
凝滑柔润如水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纤美灵秀的胴体轻轻地颤抖,不安地扭拧,掠过一丝属于清纯子的莫名羞涩!
半开的双眼,如水波滟涟,含烟拢雾,凌珑心神振荡,轻轻地,柔柔地,细细地用舌尖勾描下去,纤细的骨架,欣长的柳腰,匀直的双腿,和双腿间最最勾魂的地带……
“唔――”于梨忘情地从口中溢出喘息呻吟,颤扭着身子,仿佛在害怕,也仿佛是在撒娇!
凌珑在他晶莹玉白的肌肤,纤细秀长的颈脖,乌黑如缎的发间吮噬,象是总也“舔”不够般,在他纯净洁白的玉体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粉红的印痕……
夜风撩进殿里,和着变地浓郁的梨幽香,缭绕着更沉的缠绵,久久不去!
卷二春回大地
冬季的清晨,阳光也不愿早早露脸,五更,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大地上,只有冰雪结晶的颜色。
暮鼓晨钟惊醒了绵长旖旎的美梦,凌珑嘟哝着翻了一个身,胳膊打横抱住旁边欲爬起的人儿。
“陛下――陛下醒醒……该起床了,!”被压着的人儿不敢乱动,清脆委婉的嗓音却如出谷黄莺般响起。
“嗯……不要……”这早朝的时辰凌珑一直无法习惯,重复着千篇一律的赖床。
“不行啊,不能再睡了,早朝的时辰已经快到了啦……”
黄莺不屈不挠,悠扬顿挫地鸣叫着,凌珑睡意正浓,胡乱地挥了挥藕臂,“别吵……让朕睡啊……”
“陛下――再睡就赶不及早朝了……”黄莺的歌唱虽然动听已极,但对只想睡懒觉的人来说仍是一种可怕的折磨!
“别吵啊――吵死人的乌鸦叫!”凌珑痛苦地呻吟,孩子气地伸手捂住双耳,继续呼呼大睡。
“陛下……?” 黄莺有些莫可奈何,“如果你再睡,小梨就要吻你了罗!”
“唔哼……”凌珑以鼻音回应毫无震慑性的威胁。
“陛下……我……我真的要吻了喔……” 于梨觉得自己实在担不起责任,后宫的侍君如果在获宠后延误了女皇的早朝,是要惹人非议的!
他把心一横,密密麻麻的琢吻如雨点一般落在凌珑的脸颊上,颈脖上,胸脯上……带起一阵又一阵难以名状的酥痒感!
凌珑被吻得再也无法安睡,睁开双眼,火大地拽住使坏的“小黄莺”。
于梨迟钝地嗅不出危险的气息,欢喜叫道:“ “陛下――你终于肯醒了?”
凌珑邪媚一笑,道:“朕是醒了,不过有人可要遭殃了!”话音未落,便伸手在于梨赤裸光滑的玉体上搔起痒来!
“啊……救命……陛下饶命……” 于梨又叫又躲,满床打滚,笑地上气不接下气!
两人在床上扭成一团,凌珑睡意全消,四肢并用将他紧紧压住!
“还躲不躲?”
“不……不躲了……小梨再也不会躲了……”于梨含情脉脉地睇睨着凌珑,“小梨忽然觉得能好好地活着,活在陛下的身边实在是太幸福了!小梨要永远呆在陛下的身边,服侍陛下一辈子,直到……直到陛下厌倦小梨为止……”一句玩笑带出了于梨的肺腑之言,转瞬,又担心地小声问道:“陛下,你……不会不要小梨的吧?”
在黎明朦胧的曙光下,他看上去清纯如莲叶上的露珠,但娇慵无助的眼神氤氲迷离,丰润微肿的双唇流溢出诱人的光彩,几近透明的肌肤下,呈现出蔷薇般的颜色,沾过春风雨露的躯体,尽是隐藏不住的荡漾春情!
凌珑怦然心动,放柔了声音道:“朕怎么会不要你?你就像是朕的小包袱,朕背上了,就永远也甩不掉了!”
凌珑说完,就对着他那蛊惑人心的瑰丽双唇吻了下去!
同时,双手拂上他胸前的两颗玲珑樱红,辗转掐捏,细细把玩……
于梨被凌珑吻地神智昏乱,气喘吁吁,初经人事的躯体很快便被熟练的小手撩拨了起来,半软的玉茎渐渐抬头……
忽然,凌珑翻身下床,一本正经地道:“快替朕更衣,要赶不及早朝了!”
“啊……?”蓬勃奋张的欲望被生生打住,于梨难受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双瞳幽怨地盯着始作俑者!
凌珑忍着笑,在他水嫩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谁让你吵醒了朕的美梦?小小报复一下,嘿嘿!”
“啊――?”于梨这下真的是要哭出来了!
苦――
遇上这样惹不起的女皇,真真是侍君们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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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寒风凛厉,细雪扑窗。
凌珑端坐在雕金镂玉的菱镜前,于梨手握镶满宝石的象牙梳子,温柔地为她梳理一头乌黑如云的长发。
纤白而灵巧的手,熟练俐落地挽起一缕缕秀发,轻柔仔细地像在制作一件精致的手工艺品。
凌珑心底忽然掠过一丝恍惚,曾经何时,也有这样皓白如玉,轻巧似梦的双手,温存地为她妆点?
只是,同样的手,主人的性格却南辕北辙,一个是清秀灵丽、柔弱温顺;而另一个,却是火爆急躁,飞扬跳脱!
“陛下……陛下你怎么了?在想什么?”连声呼唤都得不到回映的于梨困惑地提高了音量。
凌珑醒悟,“啊――没什么!朕只是……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与你同样有着一双灵巧素手的男孩。”
“哦?”于梨来了兴趣,“他是谁啊,小梨认识的吗?”
凌珑摇头,声音不知怎地有些湿润,“他是朕的救命恩人,属于江湖草莽,你不可能认识的。”
于梨惊奇道:“陛下的救命恩人也就是小梨的救命恩人了!小梨可以有幸认识他么?”
凌珑微微怔了怔,呆楞半响,幽怆道:“朕与他的缘分已尽,今生,也许不会再见到他了!”
菱镜里,美艳的笑容渐惨淡,凌珑暗叹一声,起身道:“以后,忘了朕曾经提起过的这个人吧!”
于梨愕住,拿着梳子的手举在空中,半天收不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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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衔泥巢筑了,何人家晓?
漫漫长的冬季很快过去,春天来了!
凤天的国民迎来了新的一年,而凤天国的朝廷,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一些原本支持的摄政王的大臣,纷纷在暗中倒向了女皇一边,其中最出人意料的,要算吏部尚书亚赫洛瑶。
吏部――乃六部之首,主管官员的文选、勋封、考课等重要政职。
今年开春的科举,亚赫洛瑶居然不顾摄政王的反对,将吉北城县令吕如霜调回京师,连升三级,官拜翰林院学士兼国子监督考。
吕如霜不负众望,选出不少德才兼备的考生,凌珑在吕如霜的指引下,钦点出新一代的状元。
恩科结束后的三天,凌珑亲自邀请新科状元、榜眼、探到京城南郊踏青,与三位才女纵谈天下事,杯酒论英雄,最后君臣尽欢,喝得酩酊大醉,齐齐歇在郡山的皇家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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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夜来风急!
本该醉得不醒人事的凌珑半夜起身,跟着柳影钻进离宫地底一条无人知晓的秘道。
秘道里四通八达,有一条甚至通往了皇宫的圣清宫,因为秘道埋在地底,所以挖掘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走在秘道里,无需火炬,两旁镶嵌的夜明珠将伸手不见五指的秘道耀得灿亮通明。
凌珑惊叹道:“原来朕赏赐给你的夜明珠都跑到这儿来了,呵呵这条秘道恐怕是全国最昂贵的一条秘道了!”
柳影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要那么多夜明珠也没啥用,放在这里当照明多好?也幸亏有它们,这条秘道才能提前竣工!”
凌珑看看柳影一身朴素的衣着,心疼道:“你呀,总是不会为自己打算,朕要封你几个姐姐做官你也拒绝了,你娘前段时间还来找你闹了吧?”
柳影道:“外戚不可重用,是皇家的训示,陛下要烦恼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别再为我操心了!”
凌珑失笑道:“其实只不过是地方小官,干涉不了朝政的……”
柳影摇头道:“人应该知足的,陛下赐给她们的田地已经可以养活三代人了,其实,姐姐她们并不是做官的料!”
凌珑无可奈何地道:“那,朕赐给你爹娘的大宅子你就收下吧,老人家苦了一辈子,也该享享晚福了!虽然朕有些痛恨他们把你从小卖掉,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们不这样做咱俩也无法相遇了,所以朕心里还是有点感激他们的呢!”
柳影沉默良久,才道:“好吧,我代爹娘谢陛下隆恩!”
凌珑展颜笑道:“你今晚领朕来这里,不是单单验收秘道那么简单吧?”
柳影沉吟道:“是小桃……要求见陛下!”
卷二桃依旧笑春风
“呵――你居然会帮他?还把朕带来见他?”凌珑侧目,有些意外,柳影生性淡薄,从来不喜多管闲事。何况对小桃,他心中多少还有些恼火的。
柳影嗫嚅道:“小桃……哀求了我很久,我……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其实他……也挺可怜……”
“唉……好吧!”凌珑不由叹口气,这一年来,她发现自己常常叹气,“既然连你都帮他了,朕还有什么说的?”
凌珑无奈地摇头,幸亏建造了这条秘道,否则现在与小桃见面真是很不合时宜!
这条秘道,是在柳影的日夜督工下,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挖掘出来的,秘道里,还修建了一些密室,可以在危机时做避难场所。
柳影带着凌珑在秘道里七拐八转,仔细教凌珑如何识别路途和机关,最后,他在一块突起的小石头上按了按,沉重的石门打开,现出一间四面都没有窗户的房间。
柳影道:“小桃在里面等着,我就不进去了,你想要出来的时候按门边一个同样纹的突起。”
凌珑点点头,走进去,石门在身后自动旋转,关上。
石屋里的布置不算华丽,但也决不简陋,只是同样以无价之宝的夜明珠作为照明。
“陛下?!”
屋子里一只巨大的纷蛾以扑火之势飞过来,急急刹停在凌珑跟前,扑通跪倒,夜明珠的光辉投射在他身上,映耀出一圈诡丽的轮廓。
“小桃?”
凌珑不由轻声呼唤,离别至今,大概有三个月了吧?
他似乎长高了,看上去比从前更加妩媚艳丽,只是那双魅惑众生的桃眼里,隐含憔悴,轻愁似烟!
时值早春,夜里的气温仍很低冷,但他依然是一身单薄妖娆的打扮,及腰的长发绾起,拢在一顶点缀了红宝石的纱帽中,黑j羽披风下,仍是一件前开的桃红色长袍,长袍敞开的下摆随着他奔跑和下跪的动作,露出牛奶般润白的长腿。
“穿这么少,不冷么?”凌珑忍不住嘲讽,没想到他在宫外居然也是穿成这付德性四招摇,不禁有些悒恼。
听出凌珑语气中的不屑,小桃心型的小脸上掠过一丝受伤的表情,低头叩拜,鬓边额前,几缕乌黑发丝从帽檐垂落,遮掩了长长的睫毛上的细碎莹光。
带着怯颤和黯然的声音从下方传上来,“小桃……能再见到陛下,再冷再冻……也……也不觉得了!”
凌珑一楞,心口微微收紧,她从来没有见过像现在这般脆弱失神,毫无生气的小桃,在宫中,他总是百折不挠,越挫越勇的!难道是三个月的宫外生活,把他折磨成这样的么?
凌珑心中一软,放柔了声音,弯腰扶起他道:“起来说话吧!”
“谢陛下!”小桃站起来,却还是不敢抬头,规规矩矩地垂立不动。
“你求见朕,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小桃双手绞着衣襟,越绞,眼眶便越红,却没有说话。
凌珑见他这个样子,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拉起他的手,开口道:“你这三个月立了很多功劳,尤其是,你居然遂服了你娘弃暗透明,朕还不知要怎么奖赏你呢?你有什么要求,就直说了吧,只要是朕力所能及的,一定会想法满足你!”
小桃猛地扬起眉,桃水双眸波光粼粼,“小桃……小桃只想回到陛下的身边,可……可以么……?”
凌珑暗叹,放开他,退后。
“只有这个要求……朕不能答应你,因为……你的任务还没有彻底完成!”冷硬的声音吐出,凌珑别过脸,有些不敢看小桃绝望痛苦的眼睛,他是她的战棋,还没有下到局终的棋子,岂能收回?!”
小桃瑟抖了一下身子,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凌珑的拒绝,在冰凝的夜色中,他裹着根本不足以御寒的衣袍,夜明珠惨淡的光芒,清清冷冷地映耀在他单薄的身上,使他看起来格外荏弱,格外可怜!
但是,小桃居然微笑了起来,好像早就知道凌珑的回应一般,笑地妖媚又凄凉:“那么小桃另外还有两个心愿,这也是我今晚要见陛下的真正目的!”
凌珑转睇着他强颜的笑靥,清楚地看到,有一颗泪,从桃美艳的眼睫间扑簌簌落下,这泪,居然滚烫了她强自冷硬的心!心房上那根一直收紧着的丝线,终于勒出了些许痛感!
极力忽略心底愈来愈浓烈的疼痛,凌珑柔声道:“好,你说吧!无论你说什么朕都答应!”
小桃吸了吸鼻子,道:“第一,我想替娘亲要一个免死金牌!我娘她是被我捉住了把柄,又感激陛下饶我不死,权衡利弊之下,才倒戈帮助陛下对抗摄政王,但她从前也曾为摄政王做过许多事情,每一件都是足以杀头的死罪,她……她怕将来,陛下会对她秋后算帐,所以……”
凌珑不等他说完,就截口道:“没问题!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娘真心帮助朕铲除摄政王,将功补过为时未晚,朕可以保证一定不会对她秋后算帐!”
小桃没想到凌珑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禁有些宽慰又有些感动,悄悄擦去眼角的泪珠,半天才又开口道:“这第二件么……”
踌踌躇躇地停住,凌珑忍不住道:“第二件你要朕做什么?”
小桃抬起头,飞快地扫了凌珑一眼,咬着牙,还是没有说出口。
凌珑鼓励地看着他,耐心地等他开口,心中忽然有些感触,小桃跟于梨是不一样的,于梨生性乖巧温顺,似水柔弱,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去疼惜呵护;但是小桃,与其说他是朵还不如说他是一株韧草,他想要的东西都必需靠他自己去努力争取,所以严格说起来,小桃其实比于梨可怜多了!
小桃犹豫再三,才终于鼓起勇气道:“我娘……不知道我跟陛下之间的约定,以为我既然已经被赶出宫廷,断没有再召回的可能,所以,她怕我年华虚度,明日会奏请陛下允许她将我许配给别人!我……我想恳求陛下不要答应她!”
将小桃――许配给别的女人吗?
凌珑万万没有想到小桃会带来这个消息,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桃是她的人,是她的侍君,她从来没想过要把他送人,即使她不喜欢他不在乎他,甚至还有些看不起他,但是潜意识里,她一直认为他是她的所有物,就算把他当作了战棋,就算已经下到对方的阵营里去,他也绝对还是她的男人!!
“陛下?”小桃对凌珑古怪的神色十分纳闷,忐忑不安地追问道:“陛下……可以答应小桃这最后一个要求吗?”
“开什么玩笑!”凌珑爆发出一声怒吼!
小桃吓了一大跳,脸色变地比雪还白,神情说不出地沮丧难过,低垂了头,小小声地道:“对……对不起……”
“啊……?”
对不起?
错的又不是他,他道什么歉啊?!!
凌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自己对他真的过分严厉了,害他见了自己犹如惊弓之鸟!
“过来!”
小桃又是一惊,不进反退,弹开半步。
凌珑莞尔,没有再多说什么,忽然冲上去,用力揽过他的双肩,在他极为惊讶的视线中将嘴唇压了上去……
二月桃,最迷人眼!
不比梨的高洁矜贵,它似红非红,似纷非粉,无论是颜色还是形状都染了凡尘的俗气,但它给人的感觉却再也真实不过,它是那种,完全属于人世间的美丽和温馨,一点点,一丝丝地渗进人的心扉,令人情不自禁地驻足徘徊,慢慢地喜爱上它!
石屋无风,但淡淡的桃香却从伊人的领口飘散出来,低垂的颈项洁白如玉,撩人心动!
白皙素手轻轻环住了水蛇纤腰,凌珑稍离桃香浓郁的唇瓣,用听起来轻柔,实则坚定无比的声音道:“开什么玩笑?你永远都是朕的人,朕决不会把你让给别的女人!除非……除非你不再爱朕了……”
“不――”小桃惊叫,急切地反手拥紧了凌珑,哭喊道:“小桃爱陛下,永远永远只爱陛下一个人!陛下不要那么残忍冤枉小桃,陛下……陛下千万别不要小桃!呜呜……”
“小傻瓜!”凌珑不自觉地流露出对于梨才有的溺宠,“朕说了,将来只要扳倒了摄政王就接你回宫,朕金口玉言,决不会骗你的!”
“陛下……”小桃哀伤地喊,神色仍是地不信任!
将来――?
将来实在太遥远了,那样虚无飘渺的一个承诺,对他这种很现实的人来说是根本无法满足的!
他悲恸凄惶地找到凌珑的樱唇,胡乱贴了上去,口中含糊不清地哀求道:“陛下……求求你要了小桃吧,现在就要了吧?小桃好害怕……陛下从来没有把小桃放在心里,小桃怕自己如果完成不了任务,陛下就会对小桃弃之如敞屐了!
“小桃――?”
凌珑被小桃吻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推开他一点,将自己的呼吸解放出来,不料却看到一张桃带雨的容颜!
那是一张与清纯截然相反的脸,上挑的桃眉眼充满了致命的诱惑,牛奶色泽的肌肤,鲜红欲滴的唇,让人打从心底里发热,止也止不住的情潮涌起,冲刷过四肢百骸,酝酿成一股无法抑制的火焰,蔓延燃烧!
不知什么时候,小桃已经剥下了身上所有的衣衫,他脱衣服的速度永远令人叹为观止!
但因羞愧和害怕而全身颤抖的娇躯,竟分外惹人遐想……
“陛下……如果小桃不再是干净的子,就不会有人想娶小桃了,所以,这也是小桃最后一个愿望,求求陛下成全了我吧?!”
凌珑无言,他炽热的嘴唇不断地落在她冰凉的唇瓣上,竟让她满心凄酸!
扶住他光裸柔滑的腰,凌珑却渐渐僵硬了身子,唉――不是她不想要他,而是……而是她突然觉得,其实他已经不是他的人了!从她心积虑地想要利用他,把他赶出皇宫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没有资格再拥抱他!
她对他已经太过残忍,十丈红尘里,应该还有比她更美好,更懂得珍惜他、怜爱他的女人,如果现在夺去他的子之身,那她就实在是太自私了!!
感受到凌珑无言的退拒,小桃抬起红尘俗艳的双眼,呆涩无神地注视着她!
忽然,他颤抖着放开凌珑,绝望地碎泣道:“小桃知道……陛下的心意了!其实我早该有自知之明的,在陛下的心目中,我比不上高贵优雅的方竹皇子,比不上忠心耿直的柳影昭林,甚至比不上温顺乖巧的于梨才人,我……在陛下心中渺小如沙尘,我…… 实在是不该痴心妄想的……我……”
“唉……别说了……”
凌珑终于叹息,被他自怨自艾的言神揪痛了心,“谁说朕的心目中没有你?小妖精,你已经闯进来了,以一种朕最无法防备的媚颜姿态,猎取了朕的心!”
身体下移,凌珑将他缓缓压倒在一堆衣物上面,不管了,她柔肠百折,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小桃身子被凌珑的身体覆盖住,婉转低吟,喘息着抱紧她,因为负担这份甜蜜的重量而激动起来!
纱帽脱落,如瀑的缎发泻落,如暗夜里的桃似雨飘洒,美眸半睁,双颊潮红,比女人还要妖媚三分的容颜飞荡出片片绯红……
凌珑凝息,吻上他那双会勾魂的桃眼,小桃闭眸,黑暗中却象看见了满天星斗散发出的耀眼光芒,殷红的小嘴不断开启又合上,吐纳出让人欲火焚烧的呻哦,一身光滑如绸的肌肤,叫人留连忘返……
***** *****
长夜漫漫,星河摇荡,燃烧到最高温后的火焰终于渐渐熄弱……
凌珑起身,小桃从后面一把搂住她,哽涩道:“陛下……你……这就要走了么?”
凌珑回头,拉过他的身子在他脸颊上轻琢了一口,安慰道:“以后,允许你一个月来见朕一!”
“陛下……”小桃痛苦地喊,扣紧她腰身不愿放手。
凌珑强压了心痛和不舍,推开他道:“朕已经遂了你的心愿,接下来,你要听朕的了!”
拉过丢在一边的衣物穿上,凌珑不禁有些讶然,自己居然与他在石板地上就媾合起来,真是有够疯狂!
拍拍兀自呆楞的小桃,催促道:快起来,朕有话要跟你说!”
“不好!”小桃嘟嘴,伸手撒娇道:“陛下……再疼爱小桃一嘛!”
凌珑惊诧地瞪大眼睛,猛地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笑骂道:“小妖精,你别得寸进尺!看来朕该找一副御龙套把你锁上,省得你不在朕身边的时候你到去沾惹草!”
“啊――不要!”小桃吓得脸都白了,马上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爬起来,穿衣戴帽,眨眼功夫就打点妥当,正襟危坐。
凌珑见他紧张成这样子差点要笑出声来,在凤天国,由于风俗是女尊男卑,所以古往今来,男人对贞节都非常看重。于是,一种可以保护男人贞节的套子便应运而生,民间美其名曰“御龙套”。
而为了防止后宫的侍君与宫女偷情,“御龙套”更被皇宫中广泛使用,一旦佩戴上这种套子,男人的欲望便被钳制住,但日常的排泄却不受影响。因为凌珑觉得“御龙套”其实是非常不人道的行为,所以在她的后宫已经禁止使用这种东西。
凌珑一戳小桃额头,故意扳起脸来训道:“哼,知道怕了么?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堂了?真是死性不该!”
背起手,凌珑清清喉咙道:“你听好朕下面要说的话,半个月前,朕已经成立了一个名叫‘天机’的秘密探子营,里面的探子都是柳影亲自挑选出来的一流高手,主要负责监视摄政王动静,查探前工部尚书于湄的下落,以及收集各地各种不同的情报。从今天开始,朕决定委命你为天机的首领,希望,你不辜负朕对你的信任!”
卷二绉一池春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白云苍狗,人事变迁,转眼,一年过去了!
凌珑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在潜移默化,谈笑封侯中,铲除、拉拢和更替了朝廷中许多重要的官员,兵不刃血地削弱了摄政王在朝廷中的势力和影响力。
同时,她虚怀纳谏、知人善用,降赋减税,开仓赈灾,废止酷刑,从而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热烈拥戴的女皇,其声望已经远远超过摄政王,成为黎民百姓心目中的新一代明君!
圣元七年――
阳春三月。
正是京城无不飞的时节,走在金壁辉煌的皇宫内苑,沐浴着春日温暖的阳光,迎吸着湿润宜人的春风,真是令人遍体舒畅,心旷神怡!
下了朝,凌珑心情似乎特别好,闲庭信步,绝美的脸蛋上挂着比春阳还要灿斓的笑容。
走在她身边,已经官拜左丞相的吕如霜却眉头锁,神色凝重,“最辣手的还是兵部尚书古燕丽,她是摄政王的表亲,为人行事小心谨慎,几乎没有弱点可拿,皇上要夺回兵权,恐怕还要再给点耐心。”
凌珑点点头,却没有接口,跳高折下一支白玉兰,捏在手中挥舞把玩。
吕如霜对凌珑偶尔表现出的孩子脾性通常会报以一笑,但她今天的心情似乎很糟,见凌珑半天不开口,只顾玩耍,忍不住蹙眉道:“请问皇上意下如何,可否给臣进一步的旨示?”
凌珑微讶地看她一眼,笑道,“爱卿不是说了此事急不得么?朕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了!不过……如果能把兵部架空,那么兵权也就形同虚设了吧?”
“架空兵部?”吕如霜眸子一亮,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些,“这想法好是好,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有些困难!”
“当然了,所以朕才要慢慢想啊!”凌珑笑着白了吕如霜一眼,两人表面上是君臣,但私底下的感情已经如同姐妹般亲昵。
吕如霜分析道:“御林军的统领宋萱娇是古燕丽一手提拔的,对摄政王死忠。不过禁卫军的统领纪明诚为人正直,应该没有跟她们同流合污,只是太过正值的人,事也太过古板,要他不听从兵部的指挥,很难!”
凌珑拍板道:“难也要试试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吧。兵权只要还掌控在兵部,朕就奈何不得摄政王,时间拖太久,只怕夜长梦多!”
“遵旨!臣马上去办!”
谈完政事,吕如霜就想告退,凌珑拉住她,“别急着走嘛,阳光明媚,陪朕到御园转转吧?”
吕如霜心事重重,本没有闲情逸致,但见凌珑兴致勃勃,只好着耐着性子陪她。
绕过冷翠回廊,四周景观霍然开阔,青青杨柳与造型各异的假山环绕出一池碧绿。
春风水暖,各种五颜六色的水鸟栖息在水面,时而飞翔,时而盘聚,在阳光的照耀下,一池波光粼粼,彩羽翩翩,看得人目不暇给。
“喂――美景当前,别哭丧着脸嘛!”凌珑逗她,将手中的白玉兰塞过去。
吕如霜却不接,捏着鼻子道:“好香!”
凌珑哑然失笑,“爱卿对香敏感么?呵呵,开堪折直需折,爱卿竟不爱?有点可惜!”
吕如霜豪气道:“好女儿志在四方,这种草草、儿女情长的玩意儿,不爱也罢!”
凌珑格格笑道:“女人立业固然重要,但成家也是必不可少的,爱卿今年也二十有三了吧?别的女人在这种年纪,早就君郎成群了,爱卿为何仍是孤身一人?”
吕如霜没想到凌珑会突然说这些,被戳中了心头的痛,转眼望着莲池,恍惚一笑道:“臣是个很死心眼的女人,若不能娶到心中所爱的男人,宁愿孤独终老!”
“哦?溺水三千只取一瓢?”
凌珑还是第一听吕如霜吐露女儿家的心事,不禁兴趣大起,“能让爱卿情有独钟的男人,必定是人中龙凤吧?他是谁啊?要不要朕替你们做主?
吕如霜脸色一白,半响不语,只是对着莲池发呆。
水中,倒映出寂寞人的身影!
不是莲盛开的季节,却有无数落,飘零在水面上,随波荡漾。
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层层涟漪中,若隐若现出一张惊世俊美的容颜……
要她怎么说,怎么出口?她爱的,是一个永远也不该爱上的男人?!
多少年来,她一直告诫压抑着自己,等着想看看那个桀笃不训的浪子,最终会栽在什么样的女人手里?没有想到,他的爱情,也如同他的容貌一般――惊世骇俗!
齐玉铭大概做梦都想不到,他爱上的女人,居然是凤天国的皇帝吧?!
凌珑看出吕如霜的异样,慢慢敛起了笑靥,“爱卿,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告诉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吕如霜回过神来,仓惶道:“没什么……臣……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故人……?”凌珑笑谑,“这个故人,恐怕就是爱卿的心上人吧?”
吕如霜苦笑,目光幽幽然转向天空,春阳下,浮云变幻莫测,如人心,扑索迷离!
“臣想的这个人,心中另有所爱,而且,皇上也认识他的……”
凌珑错愕,迅速扬眸,立即明白她言之所指,齐玉铭和紫霞山,一直是凌珑与吕如霜之间的秘密,因为凌珑绝口不提,所以吕如霜也非常聪明地从不说起。
但是今天,她似乎已经顾不得这个禁忌了!
楞仲须臾,凌珑开口道:“朕遇刺失忆,寄居紫霞山的事情,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但那一段过往,朕今生都不愿再提及!爱卿,朕希望你最好也忘地干干净净!”
吕如霜仰天长叹,“皇上,臣当然可以忘记,但是玉铭他,却未必能忘记得了!”
凌珑一震,勉强笑道:“朕与世子,其实只有一面之缘而已!适当的时候,爱卿劝劝他吧,天底下痴迷他的女子多如牛毛,他何必苦苦执着?!”
吕如霜怔忪,喃喃自语,“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绿鬓能供多少恨,未肯无情比断弦……”
忽然之间,竟有些难过起来,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齐玉铭!
“爱情根本无法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的,我认识他十年,他却在一夜之间就爱上了别人!”
吕如霜自嘲地笑,笑地热泪满眶,“皇上――你可知道他为了找你,曾经走尽了天涯的路,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却把他完全忘记了!他并不晓得皇上当时失去了记忆,他以为皇上是故意不肯相认,他不顾颜面,不顾男人家的矜持追到紫霞山去,却在天下英雄的面前伤透了心!从紫霞山下来后,他就失踪了,既没有回梨园也没有出现在江湖上,臣想尽了办法也打听不到他的下落,直至昨日,才忽然收到他托人带来的一封信,说是他已经卸下梨园世子的身份,准备要嫁入摄政王府,做董若兰的第二十六房侍郎!”
“什么――?”
凌珑大惊,脚下一滑,差点摔进莲池。
“皇上小心!”吕如霜慌忙将她扶稳。
凌珑一把拉住她衣袖,脸色都变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很讨厌董若兰的吗?怎么竟会嫁给那个小霸王啊?!”
“个中缘由臣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董若兰唾涎玉铭的美色,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他。不过以玉铭的性格,如果他不想做的事情,任谁也无法强迫的。”
“那他的信里怎么写?你可有看出端倪?”
吕如霜摇头苦恼道:“他说他是自愿的,要臣不要担心,还说……”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男人不比女人,总要找个归宿。何况,既然今生无法嫁给自己所爱的女子,那么嫁给谁都无所谓了!”
凌珑完完全全呆愣住,不由地想起紫霞山上,齐玉铭转身而去时,那个凄然绝望的笑靥!
“唉――总之,哀莫大于心死,臣认为他是心灰意懒,才会如此自暴自弃!”
凌珑黯然垂首,怆恻道:“是朕……对不起他……”
“皇上――”
吕如霜咬牙,鼓起勇气道:“如果皇上亲自去劝劝他,让他知道皇上当时只是失去了记忆,所有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的话,也许他……”
“别再说了!”凌珑喝止了吕如霜,心乱如麻,“你让朕……静一静吧!”
她当然可以解释的,但解释之后呢?她又该怎么对他?
本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告诉他自己的真正身份,当今天子与梨园世子,君民有别,此生纵有交集,也不可能成为朋友!更不可能成为情人!因为齐玉铭风流不羁,声名狼藉,凌珑就算真的爱上了他,也很难将他纳入后宫!
两个人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春梦而已!
吕如霜是聪明的人,当然也明白凌珑的难,叹了口气,终于无奈地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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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番外1:
由于凤天国的保育手段非常先进和完善,所以女人生产并不会很痛苦。但因为凤天国是女主外,男主内,所以女人并没有很多时间浪费在生育上面一个女人一生中通常只会生育三至五个子女最多也只有七至十个。
按风俗与正室至少要生育一个子嗣但一定是女孩才能成为家族的继承人,至于会否与侧室生育,就要看这个侧室的受宠程度,女人为这个侧室生的孩子越多,代表他越受爱宠。如果能生下女孩,这个侧室在家族中的地位便能稳如泰山,所谓父凭女贵,甚至有机会荣登正室的宝座!
补充番外2:
为了方便大家阅读和理解本文,现把已经出场的男主角性格外貌年龄整理如下:
君逸凡――尊贵霸气,成熟睿智,沉稳果敢,比凌珑大十岁
齐玉铭――惊世俊美,风流倜傥,狂放不羁,比凌珑大七岁
凌方竹――翩翩君子,高贵儒雅,温文体贴,比凌珑大五岁
夜孤飞――俊美无铸,冷漠如冰,略有粗暴,比凌珑大三岁
柳影――清瞿俊美,沉默寡言,忠心耿耿,比凌珑大二岁
云晓彤――热情急躁,飞扬跳脱,活泼开朗,与凌珑同岁
于梨――温顺乖巧,温柔懦弱,清丽绝伦,比凌珑小一岁
小桃――艳丽妖媚,聪敏伶俐,烩诈慧狡,比凌珑小二岁
卷二旧地重游
………
怎么竟会走到这里的?
凌珑不知道!
她只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
车水马龙,热闹喧哗的大街就在她身后,在她面前的,是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醉乡楼”!
旧地重游,恍然如梦,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她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今生最神秘奇丽的一个春夜,也是因为那一夜,令她从此告别了天真无邪的岁月,正式拉开了与摄政王宣战的序幕!
但凌珑还是想不明白,她怎么竟然会走进这里?
自从修建了秘道,凌珑经常会微服出巡,但醉乡楼,以及醉乡楼所在的这条大街,却从来都是她不愿涉足的禁地!
“哎唷……又有客人上门了啊?”一群浓妆艳抹,妖娆多姿的男子立即像哄抢宝贝一般蜂涌上来。
“奴家叫容容,姑娘……要不要容容陪你?”
“我叫铃铛,让我服侍姑娘吧?我比较有经验哦……”
“不嘛,还是挑我好了,我才是这里最棒的阿哥呢……”
………
“放肆,统统闪开一边!”
紧跟在凌珑身后的便衣侍卫立即上前,将凌珑团护在当中。
半年前,由于柳影有感自己被军务缠身,无法时刻在凌珑身边保护着,所以特别从近卫军中挑选出武功最好的十二名少年,精心训练成“铁血卫队”,代替他十二个时辰保护着凌珑的安全。凌珑每微服出宫,都会轮流带上他们。
方才还忙着招呼其他客人的老鸨公急忙奔过来打圆场,达官显贵带着护卫家奴来嫖娼的他见得多了,所以对“铁血卫”的阵势也见怪不怪,陪着笑脸道:“阿哥们不懂规矩,唐突姑娘了,敢问姑娘可有相熟的阿哥?想找哪位阿哥做陪?”
凌珑淡淡道:“本姑娘不找阿哥,只想听琴!”
老鸨公忙点头哈腰道:“好,好,姑娘这边请这边请!”
“今夜弹琴献艺的是谁?”自从齐玉铭在醉乡楼献艺后,每晚的乐会已经是醉乡楼的保留节目。
“呵呵,是上月才卖身给醉乡楼的艺男小玉。”
“小玉?”
凌珑头皮抽动,“玉”字异常诡怪地挑起她心底一根尘封的弦,怎么连名字也有一个相同?
今夜,注定要让她无法安心了!
老鸨公淫暧笑道:“小玉弹的琴、唱的歌,远近闻名,是我们醉乡楼的头号招牌呢?”
凌珑不置可否,跟着老鸨公走进熟悉的乐厅。
春风,摇曳着琴台上的纱幔!
台下,人群涌涌,翘首以待!
凌珑有些愕然,这场景,仿如昨日,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过,凌珑下意识地望向纱幔后面,纱幔重厚,风吹不起,任她如何窥视,也看不到台上人的一丝轮廓。
放弃地坐落下来,才发现自己所的位置还是当年那个位置!
一切,就像是历史的重演!
凌珑不由地恍惚了起来……今夕何夕?
纱幔后面,终于有人轻轻地拨动了琴弦,和着拍,悠然唱出委婉动听的曲调。
清越优美但完全陌生的声音,竟使凌珑莫名奇妙地松了一口气,凝神细听,歌词却是一阙诗:
“斜风细雨作春寒,对尊前,忆前欢,曾把梨,寂寞泪栏杆。
芳草断烟南浦路,和别泪,看青山。
昨宵结得梦因缘,水云间,悄无言,争奈醒来,愁恨又依然。
展转衾稠空惆怅,天易见,见伊难。”
………
唱词跌宕,歌声哀怨,让人的心,也跟着幽黯悲伤,千回百转――
凌珑愣愣地听着,尘封的记忆骤然兜上心头,那翩若惊鸿的绝美身影,那金口承诺过的梦寐夜晚,遥远得像浮光幻影的往事……
一曲终,凌珑泪沾衣襟,心底,已经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曲换,余音未散,新乐又起,弹琴之人没有再开口唱,但b琮之声似乎更胜前情凄酸,一段段,一丝丝,如泣如诉,扣人心弦……
凌珑再也坐不住了,“鹰――去把鸨公叫来!”
侧首的青衣少年领旨而去,不一会,带来满脸堆笑的老鸨公。
凌珑指着琴台道:“我要单独见一见小玉!”
“这个……?”老鸨公面有难色,“他是清倌,还不准备开苞的。”
感情他把凌珑当作寻欢客了,凌珑强压不快,甩出一锭金元宝,“我只想听他弹琴,不会动他的,你速去安排!”
“呵是是是……”见到金光闪闪的元宝,老鸨公眉开眼笑,“请姑娘先到雅院歇息,等小玉演奏完……”!
凌珑不耐道:“我要马上见到他,你现在就清场!”
“这个么……”老鸨公贪得无厌道:“一锭元宝包下全场,似乎不够哦……”
“大胆!你以为在跟谁说话?!”
铁血卫一边一个拎起鸨公衣领,其余的拨剑出鞘架上他脖子。
老鸨公吓白了老脸,挥舞着粗短四肢,扯着鸭公嗓子狂叫道:“啊――姑娘饶命……我不敢了……饶命饶命啊!”
凌珑好笑道:“那……银两还够不够?”
“够……够了够了……”
“放开他!”
老鸨公得了自由,心想凌珑不知何方神圣,但她面罩轻纱看不清容貌, 只觉她言谈举止尊贵逼人,威仪天成,当下不敢再怠慢,抽身去清场。
****** ******
“你就是小玉?”
纱幔开,出现在凌珑眼前的乐伶年约十六七岁,姿容与他的琴艺相差甚远。
小玉羞涩地点点头,细声问道:“不知姑娘想听什么曲?”
凌珑道:“你弹地很好,师承何?”
“小玉自小家贫,没钱拜师,都是无师自通。”
“无师自通?”凌珑蹙眉,“你最好说实话,如果你骗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玉微微一颤,指节在琴弦上滑过,发出尖细刺耳的嘎音。
凌珑锐利地扫他一眼,“你就来一段梨园名曲《春来晚》吧。”
“是。”小玉重新坐好,轻拢慢捻。
悠扬的音乐响起,凌珑却大喝一声,“停!”
所有人都不解地望着凌珑,凌珑几步上前,扯下纱幔之后的纱幔,小玉惊呼,抢着过来阻拦。
但纱幔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套稍嫌零乱的桌椅。
凌珑回头,扣住小玉脉门,略一使劲,小玉已经承受不住地惨叫起来。
凌珑冷冽道:“想要命就说实话!刚才的琴,不是你弹奏的吧?”
小玉又痛又惊,已经吓地泪水直流,嚎哭道:“姑娘息怒,请容小玉慢慢解释啊!”
“好,你说!”凌珑放开他,铁血卫训练有素,马上将小玉退路截断,以防他逃脱。
小玉定一定神,胡乱擦干眼泪,才道:“小玉确实没有拜过师,只是从小喜欢弹琴。一个月前,小玉卖身葬母,到醉乡楼作艺男,因为琴弹得不好,没有客人捧场,鸨公怕我还不清欠债,就想逼我下海。那晚,我想到自己凄凉的身世,沦落青楼,清白不保,便在后院哭了起来。突然,有个美若天人的公子出现在我面前,叫我不要哭,并且指点我的琴艺,于是当晚我的节目大受欢迎,慕名来听我弹琴的客人从此络绎不绝,鸨公见我弹琴的收入比卖笑还丰好,就没再逼我。今晚,那个美人公子忽然又来了,说他想上台,因为他曾经跟人约好,今夜在这里弹琴,我……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了,所以……所以就下了纱幔,让他替我……”
凌珑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这个人,不是齐玉铭是谁?
没有想到,方才他居然就坐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凌珑心潮起伏,喝问道:“快说,他去了那里?”
“刚……刚刚已经走了……”小玉颤巍巍地指向琴台后门,那是凌珑曾经拉着齐玉铭逃命的地方。
凌珑没有再迟疑,娇躯腾空跃起,展开轻功夺门而去!
****** ******
人潮渐散,寂静的街道一如往昔清冷!
一轮圆月当空,凌珑幡然醒悟,今夜――是三月十五!
两年前的那个约定,竟还牢牢刻记在齐玉铭的心里?
他今夜,是特地来赴约的吗?
赴一个,明知道对方永远都不会再出现的约会?
凌珑忽然觉得心中酸酸的,有一种紧紧揪结的疼恸,梗塞在胸口!
月华如炼――
走在月华下的,是一道修长寂寞的身影……
“玉铭――”凌珑忘形呼喊,扯下面纱,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
齐玉铭猛地站住,惊诧回头。
风,吹起他乌黑的发丝,露出一张俊美地不似凡胎,叫人无法喘息的绝尘容颜!
比天上星河还要璀璨的双眸,流荡着如烟似雾的碧波光,像月下的夜,迷离烁烨,缥缈若梦!
他穿着一件天蓝色的丝绣云袍,头上只用一枝冰蓝色的琉璃簪绾了个松松的髻,两条浅篮绸带从发际垂落到肩,益发显得风华绝代,飘逸潇洒,姿韵勾魂!
但是,他黛如远山清秀的眉峰,却凝聚着流转千世的淡淡哀愁!
看见凌珑,他耀亮的眼眸中似有星子坠落,但他没有动,只是漠然伫立着,俊美到极的脸,一如他弹奏的乐声,冰冷地失去了温度!
凌珑不知怎么地竟觉不安起来,放慢脚步缓缓走近,“玉铭――我……我是珑儿!你还认得我么?”
齐玉铭站在那里,静静地凝望凌珑,星辰摇荡的黑瞳,也轻轻笼上了邃清冷,无法形容的暗夜忧伤!
“我曾经认识过一个名叫珑儿的女孩,但是,她已经忘记我了!”
凌珑身子猛地一震,像被薄刀猛地扎进肉里――尖锐的痛楚猝不及防,令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我……我真的是珑儿,是那个……曾经与你定了三月十五之约的女孩!我来迟了,对不起!你……你可以听我解释吗?”
齐玉铭淡淡袅袅地笑了起来,笑容如披蕴着日月精华的灵气,耀眼而不真实!
“不必了!因为我已经不在乎!不过你肯来,我很感激,谢谢你!”
太迟了!
一切――都太迟了!
幽暗的叹息无限凄凉――
两年了,两年来的岁月,刻骨相思,痛楚悠长!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等到他已经完全绝望,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才出现在他的面前?!
晚来风急,竟是寒凉彻骨,撩起他心底不能告人的苦涩悲怆――
凌珑的泪,不受控制地侵夺了眼眶,心里的刺痛和内疚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她比上更清晰透彻地看到了自己给予他的打击和伤害!
不可名状的强烈痛苦和失落,就这样地袭上了心头――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凌珑流着泪,抚住酸楚滚烫的心口,毫无意义地重复着悔恨懊恼的道歉!
黑夜的春风,酷冷如严冬,阵阵冰刀戳戮的锐痛,痛得她连嚎叫都无声!
卷二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
春风不解吹愁去,春夜偏能惹恨长……
凌珑依在窗边,茫然对着天边明月,意识飘浮,好像已经无法再聚拢来,脑海中剩下的,只有一抹绝尘而去的颀长背影!
他走了,没有听她一句解释,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就这么潇洒决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撇下她一个人,孑立在风里,对着圆月长街痛哭!
不能怪他绝情的,当初绝情的那个人是她,她只是没有想到,原来被“无情”所伤是那么痛的,痛地她呼吸无力,五脏痉挛,痛地她心都麻木,神魂俱碎……
如果有酒,真的想一醉方休!
缓缓举起手中的玉佩,栩栩如生的翡翠蝴蝶在琉璃宫灯的照射下更显晶莹剔透。
两年来,这枚梨园世子的身份象征一直被她收藏在最隐密最层的角落,无人知晓。
可是如今,玉佩的主人已经弃她而去了!
泪,再一模糊了双眼,那张天底下最俊美无匹的容颜,已经因为她,沾染上永世无法磨灭、浓地化不开的哀愁!
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她知道此生都得不到他的原谅了!连她,都无法原谅自己曾经的无情!
所以说,一个人真的不能做错事的,错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
一道柔和的春风,从后面轻轻将她环绕,“星珠说你一直坐着发呆不肯睡,你怎么了?”
“表哥?”凌珑木偶般移动头部,眼珠呆涩无神地望向凌方竹,“朕忽然好想喝酒,表哥,你陪朕喝一点,好不好?”
“你要借酒消愁么?”
凌方竹心里打个突,凌珑向来很懂得节制,从不会纵情声色,更不会醺酒卖醉,她今天――是怎么了?
“珑儿,酒入愁肠愁更愁,你要保重凤体啊!”
“可是,朕这里好痛啊!”凌珑锤着自己的胸口,“它好痛,好痛,一直在痛,除了喝醉,朕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这种痛苦!”
恬淡柔和的俊容立即紧张起来,擒住她“摧残”自己的小手,“你出宫回来就怪怪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凌珑憔悴的小脸白得吓人,“他……他走了……他不肯听朕的解释,就这么走了,他……他的眼睛告诉朕,他的心已经碎了,再也没有办法痊愈……朕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如何去补救……朕不知道……不知道……”
凌珑失了魂般的自语呢喃,双手攫着凌方竹,十指都陷进他手臂的肉里,就像快要溺水的人,紧紧捉着唯一可以救命的稻草!
凌方竹从来没有见过神智如此失常的凌珑,骇地脸色都变了,轻拍着她的背,惊惶失措地呵哄:“你别吓表哥啊,你……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表哥,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好么?”
凌珑摇头,再摇头,冰凉的泪珠随着她的动作四飞溅!
“朕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只有这一件事,让朕痛彻心扉、悔不当初!如果事情可以重来一遍,朕一定会好好待他,决不会再让他伤心。可惜,朕现在才醒悟,已经太迟太迟了!”
“不,不迟不迟……”凌方竹心疼地拥紧凌珑,“怎么会迟?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愿意,永远也不会迟的!”
“真……真的不会迟么?”凌珑悲恸欲绝地望着凌方竹,刺骨剐心的痛楚令她遍体生寒,突然,她身子一阵发抖,抱着双臂,颤声道:“表哥,可是朕……还是好……好难受啊……”话音未落,眼前一黑,便直直昏了过去!
****** ******
城南,悦来客栈。
一道纤瘦的身影匆匆进门,问了掌柜几句,便蹬蹬上楼,径直走向最豪华的客房,略显风尘的官服显示她经过了一翻策马急驰。
推开房门,酒气熏天!
趴在桌子上的男人已经烂醉如泥!
“玉铭――?”
吕如霜惊喊,他喝酒,从来喝不醉的,但是今天,却是个例外!
就象爱上凌珑,也是他生命里唯一的例外!
“酒……拿酒……来!”
齐玉铭已经醉得不醒人事,口中含糊不清地叫着。
吕如霜气苦道:“还喝?你已经醉了!”伸手就想扶起他。
“谁说我醉了?走开――” 齐玉铭挥手推拒,拍着桌子嚷,“掌柜――拿酒拿酒……”
猛地撑起身子就要去喊人,却一下子摊倒在地上。
“玉铭――”
吕如霜赶紧蹲下去扶他,却听他口中乱七八糟地叨念:“醉了?呵呵醉了好醉了好!新酒又添残酒困,今春不减前春恨啊……”
吕如霜心头发酸,使劲扶起他到床上躺着,齐玉铭还在胡乱地吟个不停,“春恨……秋悲……皆自惹,……容月貌……为谁妍?哈哈,为谁……妍……”
望着他酩酊大醉的俊容,吕如霜长长叹气,“你这又是何苦?既然放不下,为何不肯听她解释呢?其实,皇上心里也不好受,唉……”
起身去为他倒茶醒酒,却在桌上看到纸上乱七八糟涂着字,仔细一看,竟重重复复都是一句:
“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后,泪痕和酒,占了双罗袖……”
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吕如霜回头,愣怔地俯望着齐玉铭那张绝世俊美的容颜。
人人都以为梨园世子风流无情,放荡不羁,有谁知道,他其实是天下第一的情痴呢?
“珑儿……珑……儿……为什么……现在……才来……”
床上,齐玉铭被酒精烤得难受,辗转反侧,醉言醉语,仍是心中念念不忘的女子。
一直忍着不愿落下来的泪,终于冲进眼帘,吕如霜掩面哭了出来,但不是为了齐玉铭,而是为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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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玉铭这一醉,就醉到东方晓白。
头痛愈裂地醒来,摇摇趴在床边睡着的吕如霜,“你怎么在这里?”
睁开惺忪睡眼,吕如霜语气不善道:“你还好意思问?呆在京城这么久也不通知我,害我好找!”
齐玉铭耸肩一笑道:“你现在是朝廷大官,我这小老百姓岂敢上门叨扰?”
吕如霜拍他脑袋道:“醒过来就没句正经的,你还是醉了的好,起码比较老实!”
齐玉铭愣了愣,“我昨晚喝醉了?”
“哼!醉得爹娘是谁都不记得了,还一个劲胡说八道呢。”
齐玉铭似笑非笑道:“天亮了,丞相怎么还不去上朝?”
“你这没良心的,好歹我也照顾了你一夜,你刚醒过来就想赶我走?”
齐玉铭翻翻白眼,仰头靠上床栏,一副懒得跟你吵的神情。
吕如霜烦躁地在房间踱来踱去,“皇上昨晚昏倒了,这两天都不能上朝了。”
自言自语又道:“唉……我真搞不懂,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为何总要彼此折磨呢?”
齐玉铭莫名其妙,“你说啥?”
吕如霜猛地站住,转眼睇睨着他,“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要嫁给董若兰?”
她的眸光犀利如箭,齐玉铭下意识地避开,淡淡道:“我在信中,不是叫你别问了么?”
“你别想就这样打发我!”吕如霜不由来了气,“以你的性格,你就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董若兰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有把柄捏在她手上吗?是她逼你的没错吧?”
齐玉铭笑了笑, “所以说嘛,有个太过精明的红颜知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的笑容比清晨第一道曙光还耀烨璀璨,但眉间眼底,却隐含着夜灰黯。
“你别左右而言他,今天我非要知道原因不可!咱们做了十年的朋友,你在我心里,就像是亲弟弟一样,你还想要继续隐瞒我么?”
齐玉铭收起玩笑的口吻,起身,慢慢踱到窗边,夜雾未收,晓风细细,晨钟暮鼓敲入人心,有种萧瑟苍茫的味道。
遥望着让人心酸的屋烟,齐玉铭轻轻道:“我爹,是我娘第七房郎,在我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梨园世子之位,原本论不到我,但我爹曾在先皇的寿宴上,以一曲《贺南山阕》技惊四座,被先皇封为天下第一乐师,还为梨园争得了天下第一乐府的尊号……所以……我娘不顾众人的反对,将我立为世子,作为对他的奖赏。”
吕如霜点点头,“我知道,这些事,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啊!”
齐玉铭苦笑道:“但是,我爹还有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他在嫁给我娘之前,曾经是醉乡楼的阿哥。”
“啊?”吕如霜瞪大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齐玉铭幽幽叹口气,继续道:“不过他很幸运,第一天下海,就有女人替他赎了身。我爹从此一心一意地服侍着那个女人,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女人买下他,其实是另有目的。”
齐玉铭说到这里,回过头来看吕如霜,“你见过我爹,知道他的相貌比他的琴艺更加出色吧?那个女人,就是想利用我爹的美色,助她平步青云。她骗我爹说,等她做了大官,就会接他回来身边,我爹相信了她的话,乖乖被送去给别的女人当男宠。可惜,那个女人做了大官以后,却没有实践诺言将他接回去。不久,我爹失宠,被赶出了家门,他饥饿交加,昏倒在街头,幸亏被我娘所救,后来,就跟着我娘去了梨园。”
齐玉铭顿一下,目光变得幽迷,“但是在我爹的心里,最爱的并不是我娘,而是那个负心绝情的女子,他常常一个人弹琴,弹一首从不在人前演奏的曲子,后来,我才知道那首曲子是他与那个女人的定情曲。”
吕如霜不由得“呵”了一声,“难道……你去醉乡楼弹琴,就是想用这首曲子引那个女人出来,替你爹报仇吗?你爹……有没有告诉你那个女人是谁?”
齐玉铭轻轻摇头,“我爹对自己的过往视为耻辱,根本绝口不提。但我娘看出他心中另有所爱,心里妒忌,渐渐地也不再宠幸他了。”
齐玉铭有些自嘲地笑,“甚至对我,也慢慢疏远了,变得爱理不理,于是,为了引起我娘的注意,我开始放纵自己,做出种种离经叛道的行为……”
吕如霜这才知道,原来齐玉铭放浪不羁,惊世骇俗的性格就是这样养成的?
心中不禁有些替他难过,想想,又问道:“可是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明白,这跟你嫁给董若兰有什么关系啊?”
齐玉铭黯然道:“我爹之所以能嫁给我娘,完全是因为隐瞒了过去,梨园名声在外,又是皇家的乐府,最看重面子,身家不清白的男人根本不可以嫁进去的。董若兰不知道如何得知了我爹的秘密,以此要胁我,如果我不嫁给她,她就让我爹和我身败名裂,让梨园跟着蒙羞!”
“啊――?”吕如霜倒吸一口冷气,气愤道:“原来如此,我果然没有猜错!”
齐玉铭怏悒道“我的名声我倒不在乎,反正我已经是臭名远扬了,但是我爹的声誉,还有我娘苦心经营起来的梨园,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被践踏破坏!”
他悠悠地说完,扬头迎向破晓而出的太阳,初生的阳光柔和地照射在他身上,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位从天而降的天神,俊美绝尘地令人无法逼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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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清宫
混乱的情形更胜昨夜!
“御医,查出皇上昏倒的原因了么?”凌方竹与柳影同时发问,通红的眸子显示他们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
“皇上体内有未清的余毒,一直没有调养好,如今受了刺激,便发作了!”宫中的首席老御医锁眉头,叹气道:“皇上凤体本就单薄,这一年来,为了国事操劳过度,唉――旧病复发是迟早的事。”
柳影双眼一红,哽涩道:“当年遇刺,皇上曾为了救我而挨了刺客一掌,恐怕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皇上中的这种毒十分怪异,御医院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治疗方法。不过就目前来说,只要不再受刺激,寒毒就不会发作,你们劝劝皇上,放下政务,到离宫修养一段时间吧?唉――”
老御医边说边叹气,几乎要落下泪来,治不好女皇,他也无颜再呆在皇宫了!
半个月后
京城南郊,郡山离宫。
香烟缭绕,清风袭人,凌珑靠坐在镶金雕玉的楼阁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琴弦,清脆的乐声渗入心底,撩起无数本该彻底尘封的往事。
漫漫长四季的轮转,记忆中那些令她心碎神伤的人和事,不曾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忘,反而纠结在心底,越积越,沉淀成厚重难诉的心事。
青山隐隐,郁郁葱葱,水流潺潺,虫鸟和鸣,面对如此良辰美景,她却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情,眸光空寂,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一件精制的雀毛滚边披风轻轻披下来,凌珑转头,对上一双温柔清雅但略嫌忧郁的眸子。
“这儿风大,你不该坐这么久的。”凌方竹语带责备地为她扣好披风。
“里面闷嘛。” 回过身来撒娇地撅起小嘴,转眸间的千媚百艳,竟使凌方竹一阵失神,十六岁的凌珑,已经完全褪去青涩的稚气,出落地婷婷玉立,窈窕动人,任世间所有的形容词,都不足以描绘出她如今十份之一的美丽!
“进去吧?吕丞相已经来了。”
“好!”
凌珑起身,由凌方竹掺扶进殿。
做完了每天列行的报告,凌珑发现吕如霜有些心不在焉。
“爱卿――今天朝廷发生什么事了么?”
“哦,大事没有,但皇上生病,摄政王的气焰似乎又抬头了。”
凌珑沉思片刻,道:“由她去吧,让她以为朕病得越重越好。这一年来她韬光养晦,不就是要等这一天么?朕还怕狐狸不肯露出尾巴呢!”
吕如霜的心事却不止这一件,望着凌珑,几番欲言又止。
凌珑道:“爱卿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吕如霜迟疑道:“玉铭他,下个月十五成亲。”
凌珑静默,眸光黯然调向窗外遥远的青山。
吕如霜一鼓作气地道:“玉铭上告诉臣的事情,臣去调查过了,那个利用了他爹,又始乱终弃的女人就是前工部尚书于湄,董若兰大概是无意间从于湄口中得知了这些秘密,才拿来威胁玉铭。可是,如果玉铭真的嫁给那个小霸王,他的一生也就全毁了,恐怕,还会重蹈他爹当年的覆辙!玉铭做这样的牺牲,也未免太大了啊!”
宛如针镂般绵绵细细的痛,又一点一点地刺戳上心头,盈如秋水的如梦双眸里,浮上一抹难以掩饰的酸涩苦楚。
吕如霜忽然双膝跪下,对凌珑叩头道:“如今除了皇上,世上没人可以救得了他了,臣斗胆,恳求皇上想个办法吧?”
良久良久,凌珑轻声道:“他们下个月,在王府拜堂吗?”
“不是的,因为玉铭曾是梨园世子,梨园原本想给他找个肯入赘的女人,现在他委屈嫁给董若兰做小。梨园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所以要求他们在梨园拜堂。”
“好!”凌珑幽惚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坚定起来,“梨园――是在东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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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皇上要到东洲去?”
皇家探子营,天机的秘密总部,小桃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
“皇上旧伤复发,随时都会昏厥,你们怎么还能让她舟车劳碌到跑?”
柳影侧身让炮弹一样的小桃飞擦过去,掏掏耳朵,面无表情道:“拜托你小声点,皇上这东巡是秘密!还有,你以后少用猫爪子抓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柳影与小桃始终无法咬弦,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小桃不但不压低声音,反而嚷得更大声,这里四周都是隔音的,他有恃无恐,叉腰骂道:“你们这些呆在宫里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也不会劝皇上好好养病么?”
柳影瞪他道:“皇上决定的事情,谁敢阻拦啊?”
小桃想想也是,顿时像泄气皮球般瘪了下来。
柳影道:“我要镇守京都,无法陪皇上去东洲,你多派些人手沿途保护!”
“还用你提醒啊?”小桃嗤鼻,“皇上出宫,我当然要亲自出动了,有我保护皇上,保管万无一失!”
柳影不满道:“你别大意,如果路上出个什么差错,我决不会放过你!”
“哼,你以为只有你才是最能干的么?等着瞧好了!”小桃不甘示弱地睁大桃眼。
“哼,你能干,怎么到现在还捉不住于湄呀?”柳影也横目瞪回去,他最不喜欢跟人吵架了,但小桃那副趾高气扬、张牙舞爪的模样实在可恶!
说起于湄,小桃便有些英雄气短,一年前他接手天机的时候曾夸下海口,但于湄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天涯海角也搜不到影踪。
“哼,不跟你说了啦,我忙着呢!”说不过柳影,小桃甩发走回宝座,杨声道:“喂――外面的人,进来送客了!”
卷二春风不知人事换
梨园――位于东洲偏北,浦连郡的枫城。
坐船可以沿着东西走向的西灵河直接到达蒲连郡最荣的乌及镇,过了乌及镇就是枫城。
凌珑乔装成商人乘船出发,为了掩人耳目,身边只带了小桃和铁血十二卫,但船上所有水手均为近卫军的官兵假扮,更有天机的高手在岸上沿途保护。
四月,正是春雨霏霏、晦色冥冥的季节。
如丝细雨连成绵绵烟雾,拂过两岸的垂杨绿柳,模糊了远的山峦楼宇,轻轻柔柔地飘落在碧水之上,泛起无数涟漪。
斜风细雨夹杂着各色瓣在半空中打转,旋啊旋地,偶有几片卷帘而入,带来满舱的香。
凌珑慵懒地趴在窗边,凝望着船外的风景出神。
凄凄烟雨,半遮半掩了如诗如画的江山,留下一片朦朦胧胧的迷惘。
这是她平生第二离开皇城,也是平生第二乘船,但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一江春水被船身划开波浪,浪飞溅,溅起一腔腔愁绪、一绺绺思情……
曾几何时,她也在这样的大船,这样的江河上,贪恋地看着两岸华?
“陛下――”
困慵的声音打断了遥远的思绪,凌珑笑将目光从江面上收回。
“睡够了,小懒猫?”
小桃打个哈欠爬起来,“陛下又在看风景啊?”
赤身裹上丝棉被,企鹅一般地走到凌珑身边,伸头瞄瞄江景,嘟嘴道:“没啥好看的嘛,闷哦,乘船一点儿也不好玩!”
“玩?” 凌珑连人带被将他拥进怀中,“朕这一趟可不是出来玩的,谁让你死活要跟来?”
“我知道啊……”小桃咕哝,“陛下这趟出门是为了去救一个男人嘛。哼,那男人有什么好?有我十分之一的可爱么?!”
小桃不比宫中的其他侍君,一个月只能见凌珑一,难得有单独霸占凌珑的好机会,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要跟着来的。
凌珑失笑,一点他鼻子,“你呀,光长个子不长脾性,怪不得柳影不喜欢你!”
小桃不屑道:“耶,我才不用其他人喜欢,我有陛下喜欢就够了啦!”
说着,仰头叼住凌珑樱唇,水蛇腰卖力地扭动,开始施展无敌媚功。
他棉被下面的身子一丝不挂,磨蹭之下,奶白色的肌肤暴露无遗,有潮湿的桃瓣飘落在他雪白优美的肩窝上、大腿上,说不出的妖媚艳丽……
忽然,门外传来铁血卫的声音,打断了里面即将上演的激情。
“陛下――船已经到乌及镇了,恭请陛下准备上岸!”
“真讨厌!” 小桃咬唇停下动作,欲求不满的模样逗趣极了。
凌珑好笑地推开他,“还愣着做什么,起来吧!”这一路上,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被蛇盯上了的青蛙,差点没被他吞进肚子里去。
小桃慢条斯理地穿衣服,口中不停咒骂。
凌珑忍不住喝道:“动作快点,耽搁了朕的行程,为你是问!”
“呃……是!”小桃不敢再拖延,赶紧穿戴好,拿了梳子过来给凌珑梳头。
每到这个的时候,凌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于梨和云晓彤,小桃梳妆的本事跟他们比起来,真是差太远了。
只见他,东捉一把,西捏一把,好不容易拢紧了这一把,那一把又松了出来,长长的乌丝就好像存心与他作对似的,总是不听话地从指缝里溜走,搞了个把时辰,累得他一头大汗了,还是没弄好。
凌珑等得脖子都快僵掉了,无奈道:“早叫你跟于梨学,你又不肯。算了算了,你还是像昨天那样,帮朕梳个最简单的发髻吧。”
小桃气炸了肺,心形的小脸整个垮下来,后宫那么多男人中,他最看不起于梨了,觉得他是个没用的窝囊废,整天除了哭和寻短见之外什么也不会干,但如今,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不及于梨的地方了!
看来人无完人这句话,真的没有说错,就算再聪明精灵的人,也不是样样事情都会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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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及镇――是东洲的水陆交通要道,同时也是浦连郡的商贸中心,手工业发达,极为荣,素有东洲明珠之称。
因为从这里开始就要改换陆路,所以小桃一上岸,便离开凌珑去安排车马了。
凌珑带着铁血卫,找了预先订好的一间酒楼,边吃边等小桃。
绵雨还在下着,天色仍然阴翳。
这样的天气,酒楼的生意也好不起来,客人不多,隔壁一张桌子的低声谈话却引起了凌珑的注意。
“云管事真的没有回来吗?”
“不晓得啊,乌及镇是他的老家,昨天又是他爹娘的忌日,还以为他会回来拜祭的,我们守了几天几夜,硬是没见到人影。”
“唉――盟主都快急死了!就怕他真的跑到魔教去,那可危险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云管事好端端的,干嘛要去魔教?”
“说什么要找一个叫楚儿的姑娘,我真搞不懂,云管事怎么会迷上魔教的人,还几番偷溜下山,幸亏被盟主发现及时阻止了。不过,这盟主出门,其他几个管事一时疏忽,就被他成功跑掉了。唉――那个姑娘如果真是魔教的人,怎么可能真心喜欢他嘛!”
“没想到云管事老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原来竟是个痴情种……”
“就是就是……没法了,东洲这边,只好拜托你们继续搜寻!”
“没问题,你们回去禀告盟主,一有云管事的消息,我们会马上通知他老人家的!”
谈完了话,几名衣上绣有玄武帮印徽的人从凌珑面前走过,因为凌珑戴着面纱,他们看不见凌珑的脸,但凌珑却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这几个人,皆是玄武帮的分舵主,以前凌珑见过几的。
低头机械地划着饭粒,凌珑一颗心无法自制地乱了起来,他们口中所说的云管事,难道是云晓彤么?
难道……云晓彤为了找他,竟跑到魔教去涉险吗?
没想到刚刚踏足江湖,就听到了这样震惊的消息!
前情种种,在脑海掠过!
她虽然发过誓要将紫霞山上的人统统忘记,再也不管江湖上的事情,但如果云晓彤因为她而遇到了危险,又叫她如何能安心?
可惜当务之急,是要先去救齐玉铭,否则她真的想留下来寻找云晓彤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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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男孩是谁?长得好丑哦!”
小桃捏着画像,一脸的狐疑加鄙夷,在他的心目中,长得没他好看的男人一律归类为丑八怪!
凌珑凭着记忆画出来的人像栩栩如生,虽说过了一年多,画像里的人无可避免会长大,但轮廓总是不会相差甚远的。
“你不用管他是谁,派天机的人去找就行了,记住,千万不能伤害他,还要好好保护他。”
小桃脸色涨得通红。
凌珑奇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小桃委屈地跺脚,“为什么有小桃陪在身边,陛下还要去看别的男人啊?难道小桃真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么?陛下――路边的野不要采啦!”
“朕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凌珑简直哭笑不得,原来他以为凌珑看中大街上走过的某个男人了,忍着气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教训起朕来了?要你查就快去查,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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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城。
阴雨从四月就没有停过,暗色的天空,似在哭泣,像他的心,再也没有干透的时候!
打开门,风带起细细的雨珠和被风雨打下的瓣,扑面而来。
雨水浸透了门前的台阶,瓣从他身上掉落,沾染了地上的泥污,一如被践踏了的春心……
自嘲的微笑轻轻浮起,明天,就要拜堂了,在他惊人俊美的脸庞上,却没有一丝丝将做新嫁郎的喜悦。
走上小拱桥,流往园外的小溪静静淌着,飘落在水面上的瓣随波逐流,将梨园点缀地格外凄美。
他愣愣地看着流水落,站了很久很久,直至天色迟暮,全身都被雨水湿透也浑然不觉。
春风不知人事换,犹为离人送落……
过了明日,就再见也无缘了!
就连对她偷偷的思恋,也将是一种奢侈!
他不禁有些后悔那天为什么要拂袖而去,因为心中仅存的最后一点点骄傲,竟让自己,陷入如厮绝望的境地?!
“少爷,你怎么在淋雨啊?快进来,要试嫁衣了!”
几名侍童捧着凤冠霞帔,在阶前急切呼唤,惊回了他的神智。
但他还是僵立着不动,忽然之间,竟有种股逃跑的冲动,他想跑得远远地,天涯海角再去寻她!
这一,不管她是嫌弃他,鄙视他,还是打他骂他甚至赶他都好,他也不会再离开她了!
这一生,他只想和她在一起,他想嫁的人,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没有人可以得罪摄政王的小郡主,如果现在去找她,不但害了梨园也会连累了她!
木然回屋,鲜红的嫁衣看在眼里格外刺目!
“放下吧,不用试了!”
“可是――”侍童面面相觑。
俊容沉下来,“都给我出去!”
众人无可奈何地退尽。
蓦然,窗外响起清脆的鼓掌声。
一个纤长的身影穿户而入,“梨园世子,果然好威风啊,怪不得你敢对她耍脾气了!”
“你是谁?”齐玉铭警惕地盯着他,居然能躲在屋檐这么久都没被发现,看来武功不弱!
他年纪不大,打扮却十分成熟妖艳,桃红的开襟长袍紧紧贴着盈动的腰身,长袍上的纹竟是极为珍贵罕见的江南锁绣。
他大摇大摆地走近,抬起青葱玉手将微乱的发丝拢往耳后,衣袖滑落,露出半截奶白色的肌肤,举手抬足之间,风情万种,妩媚诱人。
“哼,我可是大人物,你当然不认识我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本大人才不会屈尊降贵地来见你这个丑八怪呢!”
他决定了,从此以后但凡长得比他好看的男人都统统归类为丑八怪!
“我叫小桃,是奉了她的命给你送东西来的!”
小桃说着,慢吞吞地掏出一个锦盒,递到齐玉铭面前。
“她……她是谁?”齐玉铭更困惑了,没有贸然伸手去接。
“哼,你想知道她是谁,我偏不告诉你,你自己去猜好了!”
见到齐玉铭,小桃已经吃醋吃到姥姥家去了,早有听闻梨园世子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他一直愤愤不平,没有想到,世上真的有俊美得如斯过分的男人,难怪凌珑会为他神魂颠倒了!!!
一个旋身,将锦盒重重地搁在几上,“反正,东西我已经带到了,要不要随你!不过,如果你明天不想嫁的话,拜堂的时候记得戴上它,否则……她救不了你可不关我的事!”
小桃说完,一撅屁股,肆无忌惮地打开房门走出去,转眼消失无踪!
卷二抢亲
梨园办喜事,全国轰动。
因为是梨园世子――天下第一美男出嫁,曾经痴迷于他的女人无不痛心落泪,暗自神伤!
更有不甘心者,磨拳擦掌地想来抢亲,但一听说世子嫁的是摄政王府的小郡主,马上又打消了美女救帅哥的念头,回家安安份份地抱自己的男宠去了。
话说这天一大清早,梨园里里外外便挤满了人,方圆百里,尽是赶往梨园的人潮,贺礼的,祝喜的,看热闹的,差点没把梨园的门槛也挤破了。
所谓侯门一入似海,那些不辞千里而来,哭着要见美男最后一面的女人更是把齐玉铭所居的雅涛院挤地水泄不通。
最后还是梨园之主――齐芳菲当即立断,把这些疯狂的女人赶出了大门,才没有酿出踩死人的惨局。
但由始至终,齐玉铭都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他神情冷漠,脸色苍白,沐浴、更衣、梳头完全任人摆布,安静得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木偶。
夜夜无眠,他原本绝世俊美的容颜已经憔悴地失去了神采,但当凤冠霞帔上了身,他整个人顿时又美如异初胎,旭日放彩,璀璨耀亮了满屋!
侍童们虽然见惯了他的天人之姿,但还是在一刹那间看直了眼睛,口水鼻血流下来也忘记去擦,齐声惊叹道:“少爷――你……你真是太美太美太太太美了啊!”
美――?
齐玉铭苦苦而笑,自古美男多薄命,太美,果然会遭天妒忌!
目光无言地望往向窗外,满地疮荑,飘香堆砌,梨园千顷的,彷佛在一夜之间都凋谢了!
四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梨园,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华落尽,春意阑珊!
他与她,从此真是流水落春去也,天上人间了……
吉时到,喜郎进屋掺扶齐玉铭出门。
鲜红的地毯从门前一直铺到礼堂,他脚步浮沉,踩在柔软无比的毯子上,像踩在云端。
头盖遮眼,他只看得见足下的路,一路走,恭喜之声延连不断,人潮涌动,锣鼓喧鸣,简直要吵翻了天似的热闹。
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孤寂而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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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礼堂,丝竹四起。
身穿大红锦袍的董若兰冲上来,迫不及待地抢过球,将齐玉铭拉近身边。
尖尖五指从红巾下伸进去,在齐玉铭弧度完美的下颚上捏了一把,淫淫笑道:“美人呵美人,我今天可终于得到你了……”
“拿开你的脏手!”
齐玉铭厌恶地退后一步,强忍住挥拳狂扁的冲动,握紧的双手,连指甲也掐入肉中!
董若兰悻悻然放下调戏的手,心中微恼,暗忖:“等拜了堂,你就是我的人了,今晚进了洞房,看我怎么整治你!哼哼,对付男人,我的手段可多了!”
如意算盘打好,董若兰又重新露出洋洋得意的笑脸。
由于是在梨园拜堂,回到京师还要在王府过礼,所以摄政王并没有亲临,礼堂主位上,只坐了齐玉铭的母亲齐芳菲和他的爹爹江雨葶。
人到中年的江雨葶容貌虽然不及儿子,但也是俊美出俗,只是眉宇间含了一层挥不去的阴晦。
齐玉铭嫁入王府的真正原因,梨园上下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在凤天国,男人几乎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一旦嫁错了女人,这一生也就完了!
董若兰刁蛮专横,决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江雨葶虽然为儿子痛心难过,却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日日在人前掩泪装欢!
“时辰到,新人准备拜堂!”
申时一刻,喜娘喜郎扶两人站好位置,礼赞便居中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齐玉铭心中暗叹一声,只觉万念俱灰,闭上双眼,对着天地便直直拜了下去……
“且慢――”
突然,大门外传来一声娇喝,紧接着,一个美艳如桃的身影便俏生生地出现在礼堂之上。
“你们且慢拜堂,我家主人有话要说!”
“大胆!来者何人?” 王府恶奴立即跳出来发难。
“哼,狗奴才,本大人的名字你不配知道!”少年头也不回,长袖一甩,竟将那名恶奴整个人甩飞出去,门牙重重磕到墙壁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号角声吹,一队手执长枪,身穿银色软甲的人马迈着整齐的步伐奔进来,分开拥挤的人群,隔出中间一条通道。
跟着,门外进来八名容貌秀丽的红衣女子,手捧各式锦盒,径直走到梨园主人齐芳菲面前,恭敬施礼,齐声道:“我家主人初登宝地,特备下见面薄礼,望请园主笑纳!”
八名女子声音清脆悦耳,在场所有人都留意到,她们只是给梨园主人带来见面礼,而非献给世子成亲的贺礼。
齐芳菲一脸困惑,不知她们口中的主人是何来头,如此排场,居然还出动到军队开路?!
当下谢过,命人收下锦盒。
奉礼毕,八女退至门边,齐齐跪下,朗声呼道:“恭迎主上圣驾!”
呼声未落,六名腰挂弯刀,威风凛凛的青衫少年便走进来,迅速占据了礼堂的各个角落。
然后,又有六名英姿飒爽的佩剑少年,护着当中一名妙龄少女缓步登场,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见这名少女,穿一袭金丝织就的春纱宫装,简单的发髻上缀满了美丽的孔雀翎羽,翎羽外压一圈浑圆莹白的珍珠,翠羽黄衫,说不出的明艳动人!
她容颜清丽绝俗,身姿飘逸轻灵,美地宛如天仙下凡,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尊贵雍容之气,光彩耀目,令人不敢逼视!
董若兰见少女打断了自己的婚礼,不禁怒火中烧,大声喝道:“今天是我和世子拜堂的日子,你什么人?竟敢来捣乱?”
少女吟吟一笑,道:“我不是存心来捣乱的,我只是有几句话,想跟世子说。”
齐玉铭闻言大震,凌珑的声音,他就是死了化成灰也认得!
做梦也想不到凌珑竟会突然出现,他心跳邃乱,双膝发软,差点便要重新跪了下去,幸亏及时撑住身边的喜郎,才不至于当众出洋相!
董若兰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岂有此理!你早不来晚不来,居然选这个时候才出现,不是存心来搅局是什么?”
凌珑微微笑道:“世子早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今日来,正是要阻止你们拜堂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董若兰气地鼻孔生烟,指着凌珑破口大骂道:“我看你是发了失心疯,竟敢跟我作对?你活得不耐烦了么?!”
凌珑笑脸一沉,“好没教养的刁蛮女!雁,去掌嘴!”
“是!”
护在她右首的一名青衫少年跃众而出,也不知他如何动作,只听“啪啪”两声脆响,董若兰粉颊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个巴掌。
董若兰捂着脸,万想不到这世上除了她娘,竟还有人敢扇她耳光,直气得嘴巴都歪了,指着凌珑发出尖厉咆哮,“给我捉住这个臭女人!还有他们一帮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王府侍卫立即拨出兵器,如狼似虎地扑将上来!
凌珑面不改色,玉手一挥,青衫齐动,众人只觉一阵眼缭乱,也没听见兵器交击的声音,风声过后,王府侍卫便一个个都像石头人般僵立着各种姿势,原来竟是在瞬息之间全部被点中了穴道!
守在礼堂内的王府侍卫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居然连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青衫少年的武功之高,端的是世所罕见!
而镇守在大门外的王府侍卫听到董若兰的喊声居然也没有一个人冲进来,显然早已经被制服了!
董若兰发出的刺耳尖叫,在半空中嘎然止歇,小桃锋利的指甲,正堪堪搁在她粉颈之上,只消轻轻一划,便可破皮而入。
小桃恼她辱骂凌珑,另一只手连掴了她几个耳光,打得她像个猪头才稍稍解恨,恶狠狠道:“丑婆娘!你竟敢撒泼?我看嫌命长的是你呢!”
董若兰整个人都吓懵住了,双目圆睁,又怒又惊地瞪视着凌珑,动也不敢乱动。
这几下变化太过出人意料,礼堂上所有的人都口瞪目呆,神眩心惧,方才还闹哄如集市的礼堂顿时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齐玉铭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凌珑竟然会来捣乱,得罪了摄政王之女,她就是有九颗脑袋也不够砍啊!!!
再也忍不住一把扯下盖头,对着凌珑大声喝道:“你来做什么?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请你快快离开这里吧?!”
凌珑看了齐玉铭一眼,看似冷漠无情的一句话,隐藏了多少情厚意?
为什么,他到了这种田地,还要为她着想,维护着她?!
凌珑满腹辛酸,痴痴凝望着他绝世俊美的容颜,才个把月不见,他竟然消瘦憔悴如斯!
鲜红艳丽的嫁衣,遮掩不住触目惊心的苍白!
熟悉的刺痛,再一侵袭了所有的感官!
一种属于他的忧郁悲伤铺天盖地压迫而来,入骨髓,与她的灵魂纠缠在一起,再也无法忘记!
凌珑勉强忍下汹涌而上的泪意,举起皓白玉手,轻轻道:“我只想问你,你还记不记得这枚翡翠玉佩?”
“哇――翡翠蝴蝶?”
“是啊……真的是翡翠蝴蝶!”
人群霎时骚动起来。
翡翠蝴蝶――梨园世子的身份象征!
天下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听说梨园世子的翡翠蝴蝶从不会轻易赠人,因为一枚蝴蝶,代表的是一个承诺!
无论是谁,只要拿着翡翠蝴蝶去见世子,都可以要求世子、甚至要求梨园做一件事情!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竟会落在这名少女的手上啊?
她和世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人群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凌珑对齐玉铭缓缓道:“当日我有恩与你,你以身相许,送我这枚蝴蝶玉佩,承诺将来我只要拿着它来找你,你就会抛下一切跟我走。”
齐玉铭脸色大变,失声道:“我……我什么时候……”
凌珑不让他说完,柔声道:“我这来,就是要带你走的。我俩既然已经私定终身,所谓一男不侍二女,你怎么还能嫁给别的女人呢?违背誓言,可是要遭天打雷劈,断子绝孙的哦!”
“这……这个……”
血液一下子冲向脑门, 齐玉铭瞠目结舌地瞪着凌珑,简直吃惊得无以复加,心中波涛翻滚,又是震愕又是激动,此刻才终于明白,凌珑今天不但是来捣乱,还是来抢亲的!
他等了她那么多年,痛苦了那么多年,没有想到,幸福居然说来就来了,而且,还是在他已经完全绝望的时候!
礼堂上的议论声顿时变得激烈起来,没想到梨园世子、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婚礼,竟会如此精彩绝伦,高潮迭起,峰回路转,引人入胜!
一直被整个事态弄得莫名奇妙的齐芳菲终于回过神来,几步走到凌珑面前,和善道:“姑娘口口声声说我儿已与你私定终身,不知姑娘可有证据?”
老实说,她对摄政王府的这门亲事,心中是千万个不愿意的,董若兰风流成性,荒淫无度,臭名昭著,齐玉铭嫁给她,无异于一朵鲜插在牛粪上!
假以时日,董若兰玩腻了他,喜新厌旧、见异思迁,那么齐玉铭就只能在王府中度过寂寞痛苦的一生!
她见凌珑尊贵不凡,容貌气质比之董若兰不知好上多少倍,心中的天枰已经偏向凌珑。
但是她没有被欢喜冲昏了头脑,摄政王权倾天下,凌珑来抢亲,如果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他俩之间的关系,那么董若兰决不会轻易罢休的!
凌珑胸有成竹,镇定地微笑道:“当日,我曾回赠了定情信物给玉铭,只不知他可有一直戴在身上?”
齐玉铭浑身颤抖,不由自主地按住胸前配饰,原来……昨日小桃送来的东西,竟然是凌珑给他的!
原来,凌珑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就等着今日,来救他于水火!
无言地自脖子上解下那颗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石头,双手递给凌珑!
“呵……果然连定情信物都有了……”
“就是,就是……看来他俩之间是真的耶……”
人群忍不住又窃窃私语起来。
凌珑灿烂一笑,接过石头,将它放到阳光下照射。
不一会儿,石头上所有的波纹都旋动起来,幻发出七彩夺目的绚丽光芒。
凤凰石――?
只有皇家公主才有资格佩戴的稀世奇珍――凤凰石?!
在场有识人士顿时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齐芳菲容变色,当下恭敬施礼道:“草民叩见公主千岁!不知公主驾临寒舍,多有怠慢,还请公主见谅!”
虽然,凌珑的母亲安盛女皇只生了凌珑一个公主,但皇家的分支中,还是有很多位公主的,有些获封为王爵的公主还可以拥有自己的侍卫军。
所以齐芳菲直觉地认为凌珑也是众多皇家公主之一,怎么也想不到站在眼前的竟然会是当今女皇!
凌珑也不解释,只是弯腰扶起她,温和道:“我与玉铭的关系,有订情信物为证。凤凰石乃皇家圣物,比之梨园的翡翠蝴蝶更不能轻易赠人,所以我与玉铭确实已经定过终身,今日,他断断不能再另嫁她人了!”
梨园上下皆喜出望外,一时间,高兴地谁也说不出话来。
在凤天国,凤凰石是神圣不可侵犯之物,齐玉铭拥有它,身份自然也就非比寻常了,几乎可以算是晋身了皇族。
董若兰就算再蛮横霸道,要想强娶皇族的人也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齐芳菲强压下激动的心情,对凌珑小心翼翼地问道:“请恕草民斗胆,只不知公主是哪家的公主,劣子既然已经将终身许给公主了,我这个作娘的总不能一直蒙在鼓里吧?”
凌珑笑而不答,对铁血卫吩咐道:“你们马上清场!”
“遵旨!”
铁血卫齐声应了,带领近卫军去清场。
片刻功夫,除了齐玉铭一家老小,礼堂内所有闲杂人等,连同一干王府侍卫都通通被赶了出去。
小桃也一指点了董若兰穴道,交给近卫军拖下去,然后对着凌珑半是认真半是撒娇地道:“皇上,你这抢亲,我的功劳最大,回宫以后记得好好奖赏我哦!”
“皇……皇上?”
留在礼堂内的所有人一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个个呆若木鸡!
齐芳菲面如土色,冷汗渗肌,但她毕竟是见过世面之人,当即趴跪在地,结结巴巴地喊道:“草民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草民不知皇上御驾亲临,有失远迎,语出无礼,罪该万死!恳请皇上恕罪!”
其他人回过神来,也急急忙忙跪了下去。
众人中,只有齐玉铭傻了似地呆立着,俊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用“震惊”二字可以形容地出来!
[9 楼] Posted:26-5-15 12:23
cloudy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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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千里共婵娟
江雨葶见齐玉铭还直挺挺地站立着,吓得猛扯他衣摆,“铭儿,杵着做什么?还不快跪下?!”
齐玉铭仍是呆呆的,俊脸上那个表情,凌珑若非觉得有损天威,真会“噗哧”笑出声来!
呵呵难怪他会反应不过来了,她的身份对他来说,确实太过复杂离奇,匪夷所思了!
她――一会儿是京城富家子女,一会儿是紫霞山武林盟主之妹,今天,又突然从皇家公主变成了当朝天子,就算再见识多广,定力超强的人也会接受不了的吧?
当下忍着笑,挥手道:“不必多礼了,你们大家也都起来吧。”
“谢……谢皇上!”齐芳菲颤声应了,带领众人战战兢兢地爬起来。
凌珑美目满堂一扫,走到江雨葶面前,温和道:“你大概就是玉铭的爹爹,天下第一乐师江雨葶吧?”
江雨葶慌忙回答道:“是,草民正是江雨葶。”
凌珑轻笑道:“朕小的时候,常听母皇夸奖你的琴艺,可惜自母皇重病后,宫中便不再举办琴乐会了,害朕一直无缘欣赏你的琴声。”
江雨葶诚惶诚恐道:“皇上上过奖了,其实,铭儿的琴艺已经是青出于蓝。”
凌珑笑着看了齐玉铭一眼,“不错,朕也正是被他的琴声吸引,才会对他如此念念不忘!”
还未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齐玉铭突听到凌珑这样说,不禁红了俊脸。
他这辈子,还从未在女人面前害羞过,但是只要面对着凌珑,他便永远也无法洒脱起来!
凌珑,真的是上天专门派来降服他的女人!
凌珑转头对齐芳菲道:“朕在乌及还有要事,明天就想带玉铭离开,不知岳母岳父可有意见?”
“岳母……?”
“岳……岳父?”
齐芳菲与江雨葶的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愕然齐望着凌珑。
凌珑莞尔笑道:“朕既然要娶玉铭,唤你们一声岳母岳父也是应该的,除非……你们反对朕的提亲!”
“啊……不不……决不会……”
齐芳菲吓得又要出一身冷汗,慌忙应道:“皇上乃九五至尊,铭儿能得皇上垂青,不知是他几生修来的福气!草民……草民高兴都来不及了,岂敢反对?”
凌珑笑道:“多谢岳母不怪朕擅做主张,不过朕也要问问玉铭意见的。”
凌珑说着,转眸睇视着齐玉铭,柔声道:“铭――你愿意跟朕走么?”
齐玉铭抬起精莹璀璨的星眸,情无限地凝望着凌珑,他的心,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许给她了,不跟她走,还要跟谁走?
辗转红尘二十余载,也只是为了,等待她的到来而已!
撩起嫁衣长长的下摆,齐玉铭终于缓缓地跪了下去,以这辈子从未有过的虔诚表情道:“我愿意!只要皇上不嫌弃,今生今世,我就算是做牛做马,我也要跟随着皇上!我的琴,从此以后只为皇上一个人弹奏!”
梨园所有人都惊诧地望着他,没想到从小心高气傲,在女人面前从不低头的齐玉铭,竟会说出如此卑微自贱的话来。
凌珑动容,亲自走过去扶他起身,“瞧你说的什么话,朕怎么舍得让你做牛做马?”
“皇……皇上?”齐玉铭心中一个激动,再也忍不住紧紧握住凌珑柔夷。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尽在不言中了!
****** ******
当晚,虽然宾客尽散,锣鼓静息,但梨园内依然悬灯结彩,喜气洋洋,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漾溢着发自内心的欢笑!
累了一天,凌珑命令小桃和十二卫都去休歇了,雅涛院内,只有两个绝美的身影。
金丝掐的蝴蝶灯台,亮晃着艳红的龙凤喜烛,焰艳火光照映在白如冠玉的脸庞上,别有一番摄人心魂的魅丽!
熏香燃起,氤氲飘袅。
齐玉铭抱琴盘坐,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眼前的少女。
“想听什么曲?”
“随便。”凌珑胡乱应了,继续着迷地盯视着他绝世俊美的容颜。
第一在灯光下看他,觉得他比白天更加美地惊心动魄!
凌珑简直看地如痴如醉,他那双颠倒众生的眸子,仿佛七彩幻变着的水晶,耀动着堪比凤凰石的绚丽光芒!
齐玉铭促狭地笑,“我可不会弹‘随便’这首曲子!”
“呃……”
凌珑醒神,嗔道:“随便就是叫你随便弹一首啊,竟敢曲解朕的意思,该罚!”
“好,你说,罚什么?”
凌珑微微愣怔,发现今夜的齐玉铭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久违的潇洒不羁,傲世风流,又重新出现在他绝美的容颜上。
仰头望一眼高挂天边的圆月,“就弹……你当年专门为我普的那首曲子吧。”
齐玉铭愣了愣,意识到凌珑竟没用“朕”的自称说这句话。
轻柔一笑道:“你还记得?”
凌珑叹息地坐直了身子,认真道:“怎么会不记得?与你有关的一切,过往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想忘,也忘记不了!”
“皇上……?”齐玉铭震动地想说什么。
凌珑一把捂着他的嘴,柔声道:“唤我珑儿吧,我赋予你可以称呼这个名字的权力。”
“珑儿――”齐玉铭激动万状。
凌珑调皮地再一堵住了他的口,“感谢的话就别说了,现在,我只想听你弹琴。”
“遵旨!”
齐玉铭强压下翻腾缭乱的情绪,修长优美的十指抚上琴弦,轻轻拨动出撩人心弦的音浪。
一声声、一缕缕,时而轻吟、时而激狂,清冽悠扬,悱恻缠绵的琴声再也没有哀怨凄伤之意,有的,只是永世不悔,万年不灭的眷恋情!
他仿佛要借籍由琴声,诉说心中许多未及出口的爱慕痴狂!
凌珑不由自主地绕到他身后,伸出藕臂,轻轻环上他的腰,叹息道:“这么美妙的琴声,从此以后竟只有我一个人听到?我忽然,有种很内疚的感觉!”
齐玉铭失笑,琴声未停,口中却幽幽道:“你不用内疚,因为从此以后,我也只有在你的面前,才有弹琴的热忱了!琴声,其实代表的是弹奏人的心情,这些年来,我的琴声早就已经死去了,直至今天,它才又随着被你解救的我,复活过来!”
“铭――”
轻柔媚惑的呼吸缠上他弧度优美的颈脖,凌珑转到他起伏不定的胸膛,闻着他身上发出的如兰似麝的清幽香气。
潋滟双瞳波光闪闪,痴痴凝望进彼此眼眸的最!
“珑儿……”
齐玉铭哑声低唤,再也无法专注于琴弦,梦幻般美丽的俊颜上,绽放开出令人无法抵挡的诡魅笑靥,看得凌珑心弦震荡,不能自己!
当温润莹凉的樱唇落到惊世绝美的薄唇上时,洁白修长的十指,渐渐错落了熟悉的音符。
曲终不成调,齐玉铭无法自制地发出一声闷吼,衣袖一带,将凌珑整个人拉坐到他盘着的大腿上。
凌珑惊呼一声,正好给机会对方乘隙而入……
啊――怎么会这样?
凌珑被他吻地天旋地转,分不清南北西东,发觉主动权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意识一路随着他的撩拨上浮上浮,最后飘荡在绚丽幻美的云端,不知身在何……
一吻毕,凌珑手脚发软地摊倒在齐玉铭怀中,揪著他的衣襟,大口大口喘息。
这才想起,齐玉铭风流放浪,早已经是情场老手,自己的经验跟他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告诉我,你曾经有过多少个女人?”
一股火气因为这个吻直直窜升上来,凌珑抓紧他双肩,几近蛮横地逼问。
“不管我吻过多少个女人,从此以后,我只会为你一个人承欢!”
齐玉铭笑弯了一双亮若星辰的眸,情似海的波光粼粼闪动,凌珑一阵心荡神驰,不知不觉中又被勾去了魂魄,竟完全没有留意到他其实答非所问。
玉臂霸道地攀附上他的脖子,一下又一下地啄吻着他玫瑰色泽的瓣,叹息似地低语,“第一看见你,我就想,你一定是九天之上的仙子,因犯了错才被贬下凡间,没有想到,我今日真的拥有了你这个天下第一的美男子,恐怕……会连天上的女帝也嫉妒的呵……”
从她口中吐出的如珠语句,字字带来强烈的战栗,吞噬了他所有的感观和理智,齐玉铭生生抽了一口气,终于在压抑不住的欲望狂涛中彻底灭顶!
温柔地再覆上她的唇,开启她紧咬的贝齿与她绞缠,同时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探入她瑰丽诱人的丛,细拢慢捻抹复挑 那熟练的指法,丝毫不逊色于他弹琴的技法。
凌珑情不自禁地低喘嘤咛,意识渐渐模糊,只剩下他手指的触感。
“喜欢吗?”薰迷潮红的绚丽双颊,也完全迷醉了的绝美的星眸。
“唔……喜欢!”齐玉铭娴熟老练的挑逗,将她带往前所未有的感观世界……
凌珑情难自己地促喘,颤抖着解开他腰间的绸带,软绡春衫如雕零的瓣,自他凝脂白玉般的双肩上滑落……
“啊――你原来……”
心跳与呼吸蓦然错拍,犹如急切弹跳的音律响应着主人惊震混乱的思绪。
话音未落,香舌便再被堵住。
“我爱你!”
炽热到极至的昂藏再也控制不住勃发的欲望,齐玉铭几近狂野地进入了她,坚定而情地烙下了一生的誓言!
仅有的一丝清明霎时间灰飞湮灭,凌珑浑身乏力,意乱情迷,无法自持地随着他攀上了欢乐的顶峰……
卷二暗涌
月上中宵。
寂静的夜色里,只有怦怦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喘息声交汇成曲。
软榻上,激情过后的一对璧人仍紧紧相拥着不愿睡去。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凌珑清楚地看见,齐玉铭琉璃般美丽的眸子中似有泪光闪动,象暗夜耀映在粼粼海面上的星子。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太幸福了!”
悦雅动人的声音带着轻咽划过静谧的夜,齐玉铭收紧了臂弯,在凌珑耳鬓轻柔厮磨。
“原以为今夜,将是我万劫不复的地狱,没想到地狱与天堂,仅有一线之隔!”
凌珑伸出纤纤玉指,在他光滑如缎,又极富弹性的胸脯上画下一个个心圈。
“铭――请相信我,我会让你永远幸福的!”
“我……我相信你……”齐玉铭愈发拥紧了凌珑,有晶莹的星子,悄悄坠落在漆黑的夜。
凌珑忽然想起了什么,画圈的玉指在他肩窝上重重一戳,“你怎会……还是那个……那个什么啊?!”
“那个什么啊?”齐玉铭轻笑,故意逗她。
“就是那个……”
凌珑窘得俏脸都红了,气恼地锤他一拳,“你明知故问嘛!”
“唉……所以说人言可畏啊!女人怎么风流胡搞都可以,男人嘛,只要多几个红颜知己就被认为是淫贱放荡了!”
齐玉铭无奈地笑叹。
“其实,在认识你以前,我还没将天下女人放在眼里;认识你以后……我的心就只容得下你了!就算我真的想放纵自己,也已经太迟了!”
“哼,说得倒好听!”
凌珑撇嘴,越想越气,忍不住又是一阵乱锤,“你对那些所谓红颜知己,还真是够亲热殷勤的呢!”
齐玉铭笑着握住她皓腕,在她两个小拳头上各亲了一口,才悠悠道:“年少轻狂的时候,我确实做过许多荒唐的事情,但爱上你以后,我已经打从心底里抗拒别的女人了。”
“才不信!”
凌珑还是很生气,想到他居然为别的女人做过那种事情,就妒忌得要死!
齐玉铭认真道:“我说了,从此以后只为你一个人承欢,如果你觉得不解气,随便你罚我好了。”
“哼,当然要罚,我要把你一块一块咬下来,煮熟了吃进肚子里!”
凌珑说完,就对着他肩头毫不客气地咬了下去!
齐玉铭痛得呲牙咧嘴,却动也不敢动,任凭她的樱桃小口四肆虐!
终于,凌珑咬得累了,翻身下来喘息不已。
齐玉铭苦笑地看着自己一身的牙印,怎么没人告诉他,当今皇帝是野豹子投胎的?
“你发泄够了?”
“嗯,暂时放过你!”凌珑感觉力气都用尽了,昏昏地开始想睡。
齐玉铭邪魅一笑,“那么,该轮到我找你算旧帐了!”
“哦――”
凌珑含糊应了一声,浑没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齐玉铭目光灼灼地锁住凌珑,无比“愤慨”地道:“当初在紫霞山,你到底为什么不肯认我?!”
凌珑“哧”地一声笑出来,叹气道:“你终于愿意听我解释了?我方才还在想,你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呢?”
****** ******
第二日,天才刚刚亮,急促的敲门声便在雅涛院响起。
门“咦呀”地打开,齐玉铭拦门而立。
“小桃,是你?”
“皇上昨晚一夜未回,是不是在你这里?”
齐玉铭赤裸上身遍布的印痕已经昭告天下,小桃咬牙切齿,用力推他,“让我进去!”
齐玉铭不为所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桃,“皇上还在睡,你小声点。”
小桃一掌劈过去,喝道:“你以为你是谁啊,竟敢命令我?”
齐玉铭皱皱眉头,不欲跟他过招,微一侧身避开,小桃趁机冲了进去。
“陛下――?”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响应他。
凌乱的软榻上,凌珑睡得正香,月牙白般剔透的雪肤上薰染着似醉嫣红,纯真无邪的容颜中带着欢爱过后的荡漾春情,媚态横生,诱人遐想!
小桃拉过薄毯裹住凌珑,就想抱她离开。
齐玉铭再也忍不住,上前拦道:“皇上好不容易才睡着,你别吵醒她!”
“喂――你让开啦!真是丑人多作怪!”
“我――丑?”
齐玉铭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扁损过,想起小桃已经不是第一这样说他!
“你眼睛有毛病?”
“有毛病的是你啦!”小桃扯直了喉咙大吼!
榻上的凌珑终被惊动,轻吟着撑开眼帘,“好吵!是谁啊?”
“陛下――是我!”小桃面对凌珑,态度立即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我来服侍你梳洗,可是这个人好凶哦,要赶我出去呢!”小桃指着齐玉铭,捉紧时机告御状。
齐玉铭讶然张了张口,早听说后宫的男人为了争宠,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他今天真算见识了。
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他闯荡江湖那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小桃想跟他斗,还嫩着呢!
俊眸眯起,狡慧的光芒一闪而逝!
故作惊诧地抿了抿唇,“珑儿啊,这么没规矩的奴才,该不是宫里调教出来的吧?”
“你――你竟敢骂我是奴才?!”小桃顿时气地七窍生烟,腾空跳起来就想揍人。
“住手――”凌珑断喝,“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你皮痒了?”
“陛下……?”小桃委屈地退回原位。
“出去!”凌珑不耐烦地往门外一指,“朕今天不用你服侍了。”
小桃身子没动,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在睫毛上滚来滚去。
凌珑见状有些心软,放柔了声音道:“你别在这里胡闹了,快去准备启程吧。”
“是!”
小桃不敢再多言,垂头丧气地走出去。
齐玉铭跟过去关门,忽然附在他耳边贼笑道:“今天是小惩大戒,你以后最好少惹我,否则,嘿嘿……”
************
日上三竿,凌珑打典妥当,下令队伍开拔。
齐玉铭拜别了父母,随凌珑坐上马车。
梨园上下倾巢而出,十里跪送,江雨葶眼泪婆娑地目送着队伍,直至什么也看不见还在依依不舍地张望着。
从枫城到乌及镇起码有五天的车程。
一路上,小桃和齐玉铭都与凌珑同乘一辆马车,两个人明里暗里较量了几,每均以小桃的惨败告终。
凌珑虽然看出他俩私底下波澜暗涌,但男人之间的争风吃醋,聪明的女人最好少管,否则只会越管越乱,左右不讨好!
这天,已到乌及边界,乡间浓郁的泥土芳香不时扑鼻而来,从车窗望出去,随可见农庄炊烟袅袅,水田绿意盎然,一派生气勃勃的怡人景象。
“百姓的生活,似乎越来越好了,这样的太平盛世,真希望能让它永远持续下去。”凌珑喃喃自语,放下竹帘遮住高挂的艳阳。
宽敞的马车内,凌珑居中,小桃与齐玉铭对面而坐,桃眼不时恶狠狠地瞪向齐玉铭,齐玉铭也懒得理他,自顾闭目养神。
凌珑忍着笑道:“小桃,你的眼睛生疮疾了?”
“没……没有!”
小桃急忙停止发射无形飞弹,继续未完的禀报,“董若兰大概觉得丢脸,并没有马上回京,改道往南洲去了。但已经有人飞颌传书给摄政王,我的部属遵照陛下的旨意,只是查看了信中的内容,就原封放飞鸽子了。”
凌珑满意地点点头,“那么摄政王接到密报后,有何反应?”
小桃摇头道:“摄政王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不肯追查皇家的公主,好像根本不在乎女儿的婚礼被人捣乱似的。”
“哦……居然这样都能沉得住气?”
凌珑蹙眉,沉吟片刻,道:“朕总觉得,她似乎在酝酿什么大阴谋,竟连女儿被人欺负了也无暇理会。”
“呃――”
小桃不知怎么地马上兴奋起来,两眼发光地挪近凌珑,“原来陛下这去抢亲,其实是想试探摄政王啊?我就奇怪嘛,陛下何必为了救一个男人,劳师动众,把事情搞得那么大啊?”
小桃故意提高了音量,得意地将眼角飘向齐玉铭。
后者若无其事地假憩着,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现在,他与凌珑之间的感情稳如山岳,已经不是旁人几句话就可以动摇的了!
小桃无趣地收回视线,打个哈欠,将纤腰靠向凌珑。
凌珑看到他眼睛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关心问道:“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嗯――”
小桃点点头,昨夜他通宵都在想法子对付齐玉铭,当然是没睡好了!
伸个懒腰,撒娇地道:“陛下,抱我睡一会嘛。”
凌珑尴尬地看看齐玉铭,轻声道:“你自己坐着睡就好了,要不,朕命车队停下来,让你下车提提神?”
“不要――”
小桃撅撅嘴,手按着腹部,“我肚子痛,走不动的啦。”
“怎么会肚子痛?昨儿个吃错东西了?”
凌珑不由紧张起来,“那儿痛?”
“这儿痛……这儿也痛……啊――还有这儿……呜呜肚子到都痛呢!”
小桃胡七八糟地乱指,因为装得太像,凌珑不疑有假,一手帮他按摩肚子,另一手自然而然地环上他的小蛮腰。
小桃身子理所当然地向凌珑倒去,顺利投入软玉温香的怀抱。
另一边,绝世俊美的容颜再也无法保持无动于衷,晶莹闪烁的琉璃眸,向小桃投去极为不耻的一瞥。
小狐狸般蜷缩在凌珑怀中的小桃,偷偷朝齐玉铭扮个鬼脸,心底窃笑不已,哈哈,终于扳回一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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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一行人终于到达乌及镇。
凌珑刚在秘密行宫住下,守候多时的天机探子马上前来报告云晓彤的消息。
但是,他们并没有找到云晓彤,只是查到他半个月前曾在乌及镇附近出现过,但现在已经不知所踪。
凌珑忧心忡忡,犹豫着要不要在乌及多留两天。
入夜,齐玉铭趁小桃睡着,拉了凌珑双双施展轻功溜到镇上。
由于不再是阴雨天,街上的人潮明显比前些日子多了起来。
齐玉铭对乌及似乎非常熟悉,拉着凌珑左拐右转,进了一间充满乡土风味的酒楼。
齐玉铭牵着凌珑的手,巧妙避开挤来挤去的人流,寻了个幽暗隐蔽的角落坐下来。
凌珑脱下戴得气闷的纱斗笠,齐玉铭也脱了自己的,伸手挥熄桌上的烛火,这样,他俩绝世的容貌便没人看得清楚了。
凌珑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发现这家酒楼里,三教九流什么奇怪的人物都有。
既有女人也有男人,有老人也有小孩,有喝酒的、划拳的、抬杠的、看相的,还有弹琴弹地像拨锣鼓的,捏着嗓子唱戏唱得像鸡公叫的,甚至还有人在高声朗诵诗歌……
凌珑仔细一听,诵的居然是封声情并茂的求爱书,可怜那个痴情的女人,一边憋得满脸通红,一边念得错字连篇。
居然选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倾诉衷肠?
凌珑简直要绝倒,她从没来过如此混乱有趣的地方!
齐玉铭见凌珑终于笑开了怀,也跟着笑了,取出带来的两只琉璃杯,拿过店家捧上的酒壶斟满。
“你别看这里杂乱,这家酒楼酿的酒,却是全东洲最香最醇的,它有个很动听的名字,叫做‘忘情醉’”。
凌珑一愣,“忘情醉?闻名天下的名酒――‘忘情醉’居然是出自这里?”
传说“忘情醉”有神奇的功能,但凡为情所苦的人只要喝了忘情醉,就能把痛楚的往事忘得干干净净。
但因为这种酒难登大雅之堂,凌珑贵为皇帝,自然也就没有见识过了。
齐玉铭将酒杯递给凌珑,“全乌及镇都在酿制‘忘情醉’,不过,只有这家酒楼的出品才是最正宗的,因为酒楼后面有一口名叫‘忘情’的古井,用它的水酿出来的酒,才有忘情的功效。南来北往的旅人,只要心中曾被情所伤,都会到这里来喝一杯。”
摇着杯中红稠得像鲜血的液体,凌珑踌躇道:“这东西……色泽好怪,能喝么?”
“喝了就知道了!”齐玉铭烩狡地笑笑,领先一饮而尽!
凌珑闭上眼,小心地抿了一口……
咦――不难喝,甜甜的、甘甘的、还带一点酸酸辣辣的味道,但下了肚,却在舌尖转为涩苦。
别的酒,都是先苦后甘,而它,却像世间上的爱情,先甘后苦!
一杯尽,凌珑迟疑道:“这酒……真的有忘情功效么?”
齐玉铭呵呵笑道:“当然是假的!”
“假的?”凌珑最后一口酒喷出来,“假的我还喝来干嘛?”
齐玉铭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她,幽幽道:“难道你心底,也有想忘记的情伤?”
凌珑呆愕,别过脸,黯然的神色隐退在黑暗之中。
齐玉铭淡淡道:“一年多前,我曾在这里醉了三天三夜,醒来,却还是没有忘记你!”
“铭――”
凌珑微微一颤,心中情动,紧紧握住齐玉铭双手。
正想开口说什么,忽然竹板子敲响,身材差不多胖瘦的男女走上高台,原来竟是要说双簧了,闹哄哄的酒楼霎时神奇地安静下来。
凌珑也是第一听双簧,感觉有趣极了,也兴致勃勃地看着。
过了好一阵,酒楼又开始沸腾起来,叫好声,喝彩声,震耳欲聋,听到激动,全场起立高声欢呼附和……差点没把楼顶也震塌了!
凌珑惊讶地回头看齐玉铭,“你……原来真正目的,是要带我来听这个?”
台上的双簧,居然是在不竭余力地歌颂当今女皇的丰功伟绩!
齐玉铭点点头,温柔道:“我想让你知道,你在臣民心目中的地位有多么崇高,我为我居然爱上了你这样的帝王,而感到由衷的骄傲!”
凌珑忽然热泪染眶,自己多年来的忍辱负重、含辛沥苦原来已经得到了回报!
前路,即使再艰难凶险,为了这些热切爱戴着她的黎民百姓,她也将义无反顾了!
卷二相见争如不见
看完了双簧,店伙计摆上满满一桌小菜。
凌珑皱眉道:“我不饿,不想吃。”
“还说不饿,你晚饭根本没吃几口,这些都是乌及地道的小吃,不油腻的。”
齐玉铭用筷子夹起,殷勤送到凌珑嘴边。
凌珑往后缩了缩脖子,“不要,好像很脏!”
齐玉铭失笑道:“颜色就这样,民间的菜肴不比宫中,只讲味道不讲卖相的。”
凌珑眯眼研究半天,“这是什么嘛,黑乎乎的?”
“是乌及特产,用黑豆做的,尝尝吧,很好吃的!”
齐玉铭琉璃般美丽的眸子温柔似水,凌珑根本无力抗拒,只得乖乖吃了,嚼两口,发现味道果真不错。
齐玉铭见她喜欢,便继续喂她。
凌珑道:“你也偿偿?”
说着,有样学样地夹起一筷子,送到齐玉铭嘴边,“啊――”
齐玉铭被她哄小孩般的动作逗笑,也张口吃了。
“好,轮到我了。”
“嗯!”
于是,两人便宛如民间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地吃了起来。
无限温馨浪漫的感觉,洋溢在幽暗狭小的空间……
倏然,一阵“稀哩哗啦”的刺响传来,惊动了沉陷在柔情蜜意中的一对璧人。
凌珑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一个店伙计打扮的少年,站在一堆碟盘碎片中,神情古怪地瞠视着他们。
接着,就是掌柜呼天抢地的声音,“我天啊,又摔盘子了?臭小子,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少年对掌柜的咒骂置之不理,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瞪着凌珑。
掌柜气急败坏地奔过来,抡起算盘就想往少年头顶上敲。
少年猛地横他一眼!
掌柜似乎很怕少年,“唰”地收住了算盘,悻悻然转身,命令其他伙计收拾地上的狼藉。
口中骂骂咧咧:“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哦,居然会请了这种伙计……唉,送不走的瘟神哟……”
呵――这家酒楼的伙计居然比老板还拽?
凌珑大开眼界,饶有兴趣地打量少年,只见他浑身上下真是脏地可以,满是补丁的旧衣衫粘着东一块西一块的油污,脸上手上脖子上,尽是煤灰烟垢,已经完全瞧不出他本来的面目,只剩下一双杏仁形状的大眼睛,清澈见底,像一潭不受任何污染的清泉!
“喂――你干嘛一直盯着我们?”
齐玉铭也发觉了少年的异样,忍不住喝问。
少年看也不看齐玉铭,双唇紧抿,杏眼死死瞪着凌珑!
凌珑心中莫名悸动,情不自禁地与他对视起来。
这一双纯真如火的大眼睛,似曾相似,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少年直挺挺地站着,杏眼中泪光滢滢,似欢喜,似激动,似悲苦,又似气愤,彷佛终于见到了阔别多年的亲人,却发现亲人已经厌倦背弃了他……
凌珑读不懂他眸中奇怪的情绪,却被这样刻刻的注视搅乱了心!
忽然,少年身子动了起来,像一股飓风狂扑向凌珑。
但是齐玉铭比他更快,银丝鞭自袖中飞出,缠向他腰际。
少年一心一意只想要抱住凌珑,完全没看到齐玉铭的攻击,被银丝鞭箍个正着。
“放开我!”
少年勃然大怒,足尖一点,人如陀螺旋转,摆脱银丝鞭的纠缠。
凌珑心头怦动,一股怪异之感油然而生。
这……这少年的声音……好熟悉啊……
脑中未及多想,齐玉铭与那个少年已经大打出手!
“哇――打架了!”
“好也好也,有戏看了!”
………
酒楼内,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市井流民,立即围过来看热闹!
齐玉铭以为少年要对凌珑不利,出手毫不留情!
少年也不甘示弱,彷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用力掀翻一张大桌,将桌上的汤汁菜羹泼向齐玉铭。
酒楼空间窄小,齐玉铭闪避不及,一身天蓝色的衣袍无可避免地沾上了菜汁,不禁气白了俊脸,银丝鞭舞动如虹,狠狠击向少年。
少年力大无穷,操起大桌当武器,齐玉铭鞭长莫及,一时半刻竟也占不到上风。
围观的人群纷纷摇旗呐喊,为他俩助阵!
胆小的客人抱头鼠窜,掌柜和店里的其他伙计则吓地钻进桌底,生恐被满天乱飞的锅碗瓢盆砸中脑袋,场面顿时说不出的混乱!
“住手!住手!”
凌珑大声吆喝,急得满头大汗,可是杀红了眼的两个人根本听不进她的声音。
齐玉铭的武功毕竟比少年高出许多,少年左支右绌,渐落下风!
凌珑再也顾不得许多,拨出腰间佩剑就冲了上去……
“你们――快给我住手!”
见凌珑加入战场,厮杀中的两个人怕误伤了她,硬生生地收住攻势,齐声惊呼:
“珑儿――”
“楚儿――”
霎时间,耳边所有的声音,眼前所有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你……?”
凌珑脑中一阵昏眩,惊愕地望着少年!
“你……还记得我吗?”少年踏前一步,颤着声音问。
“我……”凌珑张口欲言,却发现已经高兴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想不到每与他相见,都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
“你……果然――已经忘掉我了!”
少年误解了凌珑的沉默,忽然以袖拭眼,掩去汹涌而出的泪水,转身飞奔出酒楼。
“彤儿――”
凌珑大惊,急忙追上!
奔出了街面,云晓彤蹲在地上啜泣。
凌珑走过去,蹲下来,轻轻叹气道:“我并没有忘记你!”
云晓彤不理,只顾埋头呜咽。
凌珑无奈地拉起他的肩膀,“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云晓彤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眼泪仿佛流不尽似地奔流在他满是污垢的脸旦上,冲刷出几条雪白晶莹的肌肤!
凌珑胸口梗起难言的痛惜,掏出丝绢,替他擦去满脸的眼泪和污垢,露出他额头上那颗标志性的殷红朱砂。
将近两年不见,云晓彤长大又长高了许多,原本圆圆的苹果脸稍微拉长了一些,变得比以前更加漂亮迷人,只是眉宇间不再快乐开朗,隐含一层沧桑,看了令人心疼!
“楚儿……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云晓彤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边哭边述,“我才不相信你是魔教的人!当时,你是在皇城附近被我们救起的,所以我想上皇城找你,可是我偷跑出来没带很多银两,只好回老家取钱,没想到大哥已经派人驻守在那里,我只好乔装易容,躲在这家酒楼当伙计,想挣点盘缠再上皇城去找你……”
“彤儿――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不忘了我呢?你真是个孩子啊!”
凌珑再也听不下去了,不顾他一身的邋遢,伸手将他紧紧拥进怀中。
原来他竟一直躲在这种地方,搞得自己像个乞丐似的,怪不得连天机都查探不到他的踪迹了,谁能想到这间酒楼里的小伙计,就是紫霞山上那个威风八面的云管事啊?
绵绵无尽的悬惦和担忧就像绕树的藤,在她心底层层纠缠,夜夜噬啮着她的心房!
今夜,若不是齐玉铭拉她来喝酒,肯定就会与他永远地错过去了!
身后,齐玉铭缓缓走近。
云晓彤虎目中爆出烈火,双手死劲抱紧凌珑,好像怕齐玉铭来抢似的。
齐玉铭冷冷道:“你还真是够任性的,为了找你,玄武帮倾巢出动;珑儿也因为你的失踪茶饭不思,坐立难安。哼哼,今天若非看在珑儿的面子上,我真想好好教训你一顿!”
“你想教训谁?”
长街尽头,忽然传来一把低沉磁性的嗓音,犹如旱天打下了惊雷,“轰然”炸响在凌珑耳中!
不知何时,宽阔的街面上多出一队人马。
领头的男人紫衫飘飘,玉树临风,举手投足间,尽是逼人心魂的神秘丰采,卓绝出众、浑然天成,冷峻尊贵得教人不敢轻易接近!
夜璀璨的星空,也因为他的出现而黯然失色!
凌珑眼眉不受控制地抬起,与他那双邃摄魂的眸子相撞,刹那间,只觉天旋地转――
世间的路,有千千万万条,他为何偏偏,要走上这一条?
天下的人,有千千万万个,她为何偏偏,要遇到这一个?
“大……大哥?”
凌珑怀中的云晓彤显然也没有料到君逸凡会突然出现,吓得全身僵硬。
君逸凡却没有看他,他看的是凌珑,精光耀烨的眸子中似乎蕴藏着什么东西,是震惊?是欣喜?是难过?是悲哀?还是别的什么,复杂痛苦地交织在一起,竟是她――第一看见的神色……
卷二恨别鸟惊心
四目交错,整个世界都了无颜色!
前尘往事,痛苦屈辱……两年来竭尽全力想要忘掉的种种悲愤,一一涌上心头――
自己付出的,曾经是这世上最纯真无邪的感情,但收获的,却是天底下最冰冷无情的伤害!
原以为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可以把这一切不堪的记忆冲淡,没想到再相见时,他――依然能带给她如此强烈的震撼!
心,很痛!
是几乎快要窒息的一种熟悉的痛!
彷佛这痛,已经镂刻在她的灵魂,与她的血液搅合在一起,就是穷尽一生一世的力量,也无法磨灭!
长街另一头,君逸凡隔着沉沉的暮色也切切地遥望着凌珑。
记忆中那个小女孩已经长大,褪去了当年青涩天真的稚气,娴静清雅,娉婷婉约中,隐透着一股成熟女性才有的娇柔妩媚!
溶溶月光,撒落在她如胜雪的姿容上,使她看上去像一只展翅翩跹的玉蝴蝶,素骨凝冰、轻盈脱俗、飘然出尘!
他――有多久没有看到她了?一年?两年?还是过了几百年?
虽然亲口说过残忍的话,说过再也不想见到她,但是没有人知道,思念在他心底,已如附骨之蛆!
他想她,想见她,想得夜夜梦回,后悔得想拿剑戮自己的心窝!
他也曾秘密派人去找过她,打听过她的下落,但是每一,总是失望重叠着失望!
他甚至,无法确定凌珑到底是不是魔教的人,因为天魔教是江湖上最神秘莫测的组织,他派去的探子,根本还没打听到消息便送了命,所以直到现在,凌珑对他来说,依然是个不解之谜!
“彤儿――你果然在这里?让我们好找啊!”
一行人走近,二管事胡延寿打破谲异的气氛,首先开口。
君逸凡这才将视线从凌珑身上移开,对云晓彤道:“你居然会躲在这种地方?这两个月,吃够苦头了吧?”
云晓彤垂首不答,忽然一把拉起凌珑,拨腿就跑,“楚儿――我们快逃!”
“想跑?太迟了!”
三管事沙满都冷笑着,带领玄武帮众拦住去路。
“彤儿――快过来!”
大管事西仲扬声招呼。
凌珑暗叹一口气,紧握着云晓彤的手松开,不料云晓彤却死死攫住她,惊叫道:“楚儿――不要!不要离开我!”
齐玉铭忍不住道:“她叫珑儿,不叫楚儿!”
云晓彤愣了愣,矍然望着凌珑道:“你……恢复记忆了?”
凌珑点点头,道:“说来话长了,不过,你还是随你大哥回去吧?”
“我不要!”
云晓彤狂乱摇头,惊惶失措地重新扑进凌珑怀中。
“我要跟你走!我要跟你走!你说过你喜欢我,你说过你会娶我的!楚儿――求求你不要再抛下我了!”
“抛下……你?”
凌珑心头一阵揪痛,往事幕幕,如在眼前……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求过君逸凡,如果她恢复了记忆,就请他把云晓彤嫁给她!
如今,她早已经恢复了记忆,君无戏言,她――是不是真的应该娶他?
“笑话,堂堂玄武帮的四管事,岂能嫁给魔教的人?”
性情阴戾的沙满都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性,蓦然跃上前来,将云晓彤从凌珑身边拽开!
“不要哇――”
云晓彤发出凄厉惨叫,四肢乱舞乱踢,在沙满都手中拼命挣扎。
“彤儿,不要任性了,快跟我们走!”沙满都箍紧他手脚。
凌珑无名火起,朝沙满都厉声喝道:“放开他!”
在沙满都印象中,凌珑还是当年那个柔弱无助的小女孩,竟被她突如其来的强悍唬得一愣一愣的!
愣过之后,不禁恼羞成怒,脱口骂道:“妖女――你敢命令我?”
“老怪物,你敢出言不逊?!”
一直冷眼旁观的齐玉铭再也忍不住了,袖中鞭如盘龙出洞,直接袭上沙满都的脸。
沙满都将云晓彤抛给西仲,拨出狼牙斩还击!
玄武帮众立即摩拳擦掌,就等君逸凡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前助阵!
“铭――不可!”
凌珑急忙扑上去拉齐玉铭,以寡敌众,齐玉铭根本不是这帮人的对手。
沙满都的狼牙斩可不长眼,罩着凌珑伸出的玉臂便狠砸了下去。
“楚儿――”
“珑儿――”
君逸凡与齐玉铭同时大喊,一个上前,一个回身,隔挡沙满都的狼牙斩。
君逸凡扯下缠在狼牙斩上的银丝鞭,沉声喝道:“撤鞭!”
齐玉铭哪里肯听,左掌一错,迅猛攻向君逸凡!
君逸凡推开沙满都,借势出掌横劈,化解攻势,两指一合,从意想不到的位置点中齐玉铭腰间大穴。
齐玉铭全身顿时动弹不得,十几把明晃晃的兵器立即架住他颈脖!
凌珑大惊失色,逐月流星剑化成万点寒光,直刺君逸凡心窝!
君逸凡做梦也想不到凌珑会对他出手,眼看着长剑当胸刺来,竟也不闪避!
左右护法见他没有招架的意思,急忙替他挡开凌珑的长剑。
君逸凡一惊,本能地喝道:“别伤了她!”
凌珑被逼退数步,急红了眼,朝君逸凡怒叱道:“你快命人放了他!否则,我会铲平你的紫霞山!”
“妖女――你胡说八道什么?”
“想铲平紫霞山?呵呵你是痴心妄想吧……”
………
玄武帮众以为凌珑说大话,纷纷出言讥讽!
凌珑气恼交加,前仇旧恨,齐兜心头,蓦然对君逸凡冷冷道:“这是你逼我的!你既无情,别怪我无义!”
说着,衣袖一扬,朝天空发出一支响箭。
响箭在半空中炸开,化成炫丽夺目的烟散落。
凌珑心中忽然涌上凄酸,这世间,为什么最美丽的东西总是最暂短?
留不住的,总是最最快乐的时光?
双眸,逐渐凝聚了迷雾,只有心底的那份锐痛,清晰而彻骨……
但是,她没有哭,那些因为他而流淌过的眼泪,早已风干锈蚀!
她――再也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了!
过去的――就让它永远过去吧!
那些她曾经眷恋过的幸福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回过头,发现君逸凡正定定地凝望着她,他的目光,竟然很温柔,是一种久违了的,曾经令凌珑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的温柔,但也是这种温柔,最后变成了冰冷残酷的利刃,轧地她遍体鳞伤!
轻轻吸了吸鼻子,凌珑用清冷而疏离的声音道:“君公子,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话,你还记得么?”
君――公――子?
浓眉微颤,君逸凡彷佛被这异常陌生的称呼烫到了心,霎时间,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
凌珑看他的眼神,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是腊月潭般的寒、千年冰山般的冷!
原来最佳的报复不是仇恨,而是发自心底的淡漠!
君逸凡在她这样的眼神下黯淡了眸光,心底,慢慢漾起了不为人知的悲哀痛楚……
凌珑却不再看他,她抬头望天,坚决不让满腹的心酸融化成泪!
“你答应过,只要我恢复了记忆,就让彤儿嫁给我。所以今天,我要带彤儿走,但是你,我不想再见到你!”
凌珑话音方落,无数利箭“嗖嗖嗖”地破空袭来,顷刻将架住齐玉铭的人统统射倒!
十二名青衫少年凌空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下齐玉铭,解开他穴道送回凌珑身边。
夜色里,如潮水般涌出数也数不清的官兵,街面上,屋顶上,四面八方到都是,甚至连一些空置的民房里,也有拉满的弓驽伸出窗户。
玄武帮众赫然变色,急忙拨出兵器,不料又是一排排的利箭呼啸而来,将他们手中的兵器打落在地。
三大管事临危不乱,指挥武功稍微好点的人围成保护圈,挡开利箭。
但紧接着,一支支喷着火焰的长箭便在他们四周落下,将地上的青石板炸开一个个坑缝。
原来,这些官兵手中的弓驽都配有特制的箭头,这些箭头只要与空气摩擦就会燃烧,不管射不射中目标都会爆炸,威力极大,这是只有在战场上才会使用的武器。
这下子,就连三大管事也惊白了脸,就算他们武功再好,如果这样的弓驽万箭齐发,也绝不可能躲得过的!
众人中,只有君逸凡还能保持镇定。
“你到底是谁?”
凌珑冷笑,两道寒星般的眸光直直扫向君逸凡,“你现在,不认为我是魔教的妖女了么?”
君逸凡陡然一震,尴尬地沉默下来,这一刻,他高大挺拨的身形竟有些狼狈!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本是天底下最睿智冷静,沉稳自若的男人!
但是只要面对凌珑,他便方寸全乱!
凌珑,是他今生唯一的弱点,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永远都是!
凌珑背起双手,晚风吹得她衣袂翩翩,宛若飞仙,那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全面压倒了君逸凡!
“我的身份,你根本不需要知道!趁我还没有后悔以前,你滚吧!否则今天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听到凌珑如此咄咄逼人,狂妄猖獗的话,若在平时,玄武帮众早就漫骂开了,但是此时此刻,面对平生从未见过的凶险困境,玄武帮众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就算是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乱说一句话了!
蓦然,一匹胭脂马横冲直撞地狂奔过来。
马上身穿桃红衣衫的少年,远远地便朝凌珑呼喊:“主上――大事不好了!”
少年奔近,飞身下马,跪趴在凌珑面前,艳若桃李的面容上是从未有过的凝肃。
凌珑蹙眉喝道:“何事惊慌?”
少年双手奉上密折,喘息道:“八百里加急快报,请主上速速回京!”
凌珑打开密折,上面赫然写着:“桫椤国七十万大军压境,其先锋摆下怪阵,怀亲王无法破阵,已经三仗皆败,边关全线告急……”
凌珑脸色大变,“这是怎么回事?”
小桃急切道:“请主上马上启程,详细的容后再禀报。”
凌珑猛地直起腰杆,再也顾不得对付君逸凡了,翻身跃上小桃的胭脂马,疾驰到云晓彤面前,“如果你跟我走,从此与江湖和紫霞山就一刀两断了,你――想清楚了吗?”
云晓彤用力点头,“不用想,我早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好――你可别后悔!”
凌珑说完,伸手将云晓彤拉上马背,然后一挥衣袖,扬声命令道:“撤队,放他们离开!”
“遵令!”
近卫军各路将领立即收兵整队,片刻功夫,满街满巷的官兵便退得一个不剩。
小桃、齐玉铭与铁血卫纷纷跨上官兵带来的马匹,跟着凌珑绝尘而去。
由始至终,凌珑都没有再看君逸凡一眼!
玄武帮众口瞪目呆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胡延寿惊魂甫定,疑惑道:“我们只顾着找彤儿,对江湖上发生的事情都无暇理会了。听闻,梨园世子的婚礼上,有个皇家公主去抢亲,莫非……”
君逸凡悚然惊语,霍地转身,一张俊脸变得比纸还苍白!
卷二釜底抽薪
凤天国的地理位置,东洲、西洲与邻国接壤,南部是大海,北部是高耸如云的群山,因为大海和群山都形成天然的屏障,所以边防主要是以东疆和西疆为主。
东疆是平原低洼地带,与之接壤的几个邻国小而弱,早已经是凤天的朝贡国,也遵循着与凤天国一样女尊男卑的思想和风俗。
而西疆主要分布着草原和沙漠,几个邻国均是大国,因为妒忌凤天国拥有怡人的气候,丰富的物产和先进的文明,无不对凤天国虎视眈眈,所以怀亲王镇守的也是西疆的边关。
桫椤国,可说是西方列强中野心最大的一个国家,因为崇尚武力,所以男女比较平等,无论公主还是王子,都有王位继承权。
二十多年前,怀亲王率军西征,与桫椤国狠狠地打了几场战。桫椤国元气大伤,新王登基后,便与凤天国签下平等条约,划地为界,年年互派使者,交流学习文化。
不料,今年桫椤国派来的使者,竟在安洛城被暗杀,一行三十六人无一幸免,凶手随后逃之夭夭,至今没能抓获。
这个使者,身份非常尊贵,乃当年代表桫椤国与凤天国签下和平条约的大臣之女,被现任的桫椤女王收为义妹的奈茉朵郡主。
桫椤女王认为凤天国藐视和平条约,一怒之下,举兵入侵,誓言要找出凶手为奈茉朵报仇,。
桫椤女王的幺弟,桫椤国九王子狄朗,从小拜高人为师,恰好学成归来,请缨做先锋。
就是他,摆下了怀亲王从未见过的怪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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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珑一路快马加鞭,披星戴月,仅用了半个月时间就返回了安洛城,得知怀亲王的紧急军报已经增加到三道,发兵西疆刻不容缓,但朝廷居然还在为派谁出征救援争持不下。
原因是凤天国自有怀亲王一力承担起边防重任,已经多年不曾有战事。武将们老的老,嫩的嫩,有作战经验,能领兵出征的寥寥无几,而且连怀亲王都搞不定的怪阵,朝廷中还有谁敢请缨?
凌珑连夜从秘道返回皇宫,通知礼朝官宣布自己病愈要上朝。
早朝时辰到,钟鼓齐鸣。
文武百官列位大殿,对“大病初愈”的女皇伏首跪拜,三呼万岁!
凌珑身穿帝王朝服,神情肃穆地端坐在高高的九凤椅上,冷眼看着脚下的百官争辩不休。
今天,朝堂上的气氛依然紧张,话题都是围绕着西疆的危急。
凌珑按捺着性子看完兵部提出的人选,忍无可忍地将名册甩下御座,“兵部就只能派出这些人吗?你认为这些人可以担起救援西疆的重任?”
兵部尚书古燕丽吓地匍匐在地,嗫嗫嚅嚅道:“其实……其实臣心中还有一人选,他恐怕是所有武将中最能胜任的,但臣怕说出来,皇上会怪罪。”
一直沉默不语的摄政王董千纤开口道:“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人选就统统提出来吧,救兵如救火,你身为兵部尚书,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么?”
“是是,王爷教训的是!”古燕丽抹了一把汗,依旧跪着,头也不敢抬,语带着忐忑道:“臣以为,皇上的昭林侍君,忠武将军柳影是最适合的人选!”
“什么?柳影――?”
凌珑心中一凛,抓紧凤椅扶手,力持镇定道:“爱卿何以见得?”
古燕丽道:“理由有三,第一,柳将军武功高强,朝中无人能出其右;第二,怀亲王两年前回京省亲时,曾多夸奖过柳将军智勇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满朝文武中,能得怀亲王如此嘉许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第三,这些年来,柳将军治理近卫军有条不絮,也尽显其军事才华。所以,臣认为柳将军一定可以担负起西疆的救援重任!”
“放肆!”
董千纤猛地拍案叱道:“柳将军乃皇上心爱的侍君,岂能让他上前线去涉险?战场上刀枪无眼,若他有个什么闪失,你这小小的兵部尚书死一千都不足谢罪!”
“皇上息怒,王爷息怒……”
古燕丽吓得籁籁发抖,一迭声地求饶,过半响,貌似挣扎地道:“可是,目前放眼朝廷,也没有比柳将军更有能力的了,臣实在是……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人选了啊!臣相信,如果柳将军能带领近卫军杀上前线,一定能解救西疆的燃眉之急,臣斗胆,恳求皇上早做定夺吧?拖延一日,边关就多一日危险啊!”
凌珑整个身子都僵硬在凤椅中,这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一唱一合,居心叵测!
这恐怕,正是董千纤一手策划的大阴谋――
从暗杀桫椤国的使者,到挑唆桫椤国王起兵,再到派遣近卫军出征,不但可以借机除去凌宵和柳影,还能让凌珑外忧内患,疲于应付!
没有了怀亲王做后盾,也没有了柳影与近卫军的保护,就等于折断了凌珑的保护伞,摄政想要夺取皇位就变得容易多了,毕竟――御林军的兵权还在她的掌握之中!
而且,说不定她还与桫椤国王互相勾结,定下私盟,约好“互相帮助,各取所需”……
凌珑越想越心惊,连手脚都冒出了冷汗。
太毒了!
实在是――太毒了!
为了一己之私,居然可以致国家与百姓的安危于不顾?权力的欲望,已经彻底埋没了她的良知!
凌珑捏紧双拳,心中无言地呐喊,“江山――断断不可以落在这种利欲熏心的女人手中!”
只能――这样了――
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凌珑几乎将银牙咬碎,终于把心一横,霍地站起来,大声宣布道:“朕决定了,朕要亲自挂帅,御驾西征!至于柳将军,就留下保护皇城!”
“啊……?”
“皇上,不可以啊――”
“皇上,万万不可!皇上是万金之躯,上前线太危险了,不可以去啊!”
“皇上不要意气用事,请皇上三思啊!”
………
满朝百官变颜失色,有忠诚的,涕泪都流下来了,纷纷跪下劝阻。
“众卿――!”
凌珑挥手喝止群臣的“喧闹”,正色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既然桫椤国王为了一名使者,不顾生灵涂炭,亲自起兵攻打我国,朕――为何不能御驾亲征,用自己的双手,去保护自己的江山和臣民?!”
凌珑这几句话说得正气凛然,掷地有声,群臣被她的气势震住,一时间,朝堂上鸦雀无声。
凌珑威严地扫视着群臣,继续道:“而且朕亲自奔赴前线,更能鼓舞兵将们的士气,众志成城,相信定能一鼓作气,将胆敢侵犯我国土的敌人全部驱逐出去!”
凌珑的万丈豪情感染了满朝文武,殿堂上的气氛即刻激昂起来,群臣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讨论皇帝亲征的利弊。
“既然皇上要出征,请让臣做先锋。”一直站在凤椅旁静默不语的柳影,突然开口请缨。
他与凌珑心意相通,凌珑的心意,他如何不知?!
为了不让他去送死,凌珑宁愿自己去冒险!
宁愿自己去送死,也要竭尽全力保全下他!
但凌珑不知道的是,影子和主人永远都是一体的,如果凌珑不在这个世上了,那么他也将生存不下去!
凌珑的视线与柳影相碰撞,柳影悄悄伸出手,与凌珑五指紧握,眼神传递的讯息,让凌珑几欲落泪。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柳影与她,从来都是生死与共!
他永远,只为了她而活!
凌珑眨眨眼帘,掩下激动,点头道:“好吧,朕同意你做朕的先锋!不过,近卫军留下,总指挥暂由禁军统领纪明城将军兼任。”
凌珑说着,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左丞相吕如霜身上。
吕如霜神色凝重地回望着凌珑,她是何等聪明之人,转瞬已经明白凌珑的真正用意。
但她僵立着,用眼神表示她不赞成,因为这是下下之策!
凌珑暗叹,可惜――也是唯一的下下之策!
吕如霜也暗叹了一口气,终于上前,故意大声道:“皇上御驾亲征,非同小可,臣以为,兵部应该多派人马保护皇上,以防不测!”
凌珑故作思索道:“桫椤女王的大军足有七十万人马,怀亲王的边防军却只有三十万,朕以为,怀亲王之所以吃败仗,主要原因是兵力悬殊,所以,朕要帅领四十万御林军增援前线!”
“四……四十万?”
兵部尚书古燕丽煞白了脸,整个凤天国的御林军加上禁军也才四十多万,这岂不是意味着全国的兵力都要交到凌珑手中了?
但是,皇帝御驾亲征,不论向兵部要多少人马,兵部都只能给的,否则就有谋朝e位之嫌了。
古燕丽额角淌下了今天真正的冷汗,支吾半响,偷眼瞄向董千纤。
凌珑也看着董千纤,微笑道:“王爷,你以为呢?”
董千纤脸上毫无表情,但抓紧王座的双手爆出了条条的青筋,差点没把王座的扶手也掰了下来!
她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小看凌珑了!
这个小时候天真顽劣的女皇,已经成长为不逊于她的厉害角色!
她万万料不到,凌珑居然甘冒赴前线送命的危险,给她来个釜底抽薪之计!
她方才乍闻凌珑要御驾亲征,以为凌珑纯粹是为了保全柳影才做这样的决定,喜出望外,所以没有出言阻止。
如今,她已经骑虎难下,面对满朝文武,如果不同意兵部交出兵权,摆明了就是想要害死凌珑。
这时,若凌珑借故发怒,将违抗圣旨的古燕丽推出午门斩首,她身为摄政王,也是无话可说的。
“王爷,朕在问你意见呢?”凌珑故意提高了音量再问一,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回应。
董千纤的脸渐渐变成了铁青色,她强忍暴恼,冷声叱道:“既然皇上都开了金口,古尚书还楞着做什么,快上前领旨吧!”
“啊?是,是……”古燕丽灰溜溜地遵了旨。
凌珑马上宣布,“增援西疆,事不宜迟,朕三日后誓师,点兵西征!另,册封柳影为二品淑侍君,同时提任为二品骠骑将军,为朕打先锋,择日启程!”
卷二惜别
下了朝,柳影返回近卫军部安排交接备战,凌珑留在崇政殿理堆积如山的政务。
走出崇政殿,已是黄昏时分。
夕阳漫过连绵无边的雄伟宫殿,向地平线坠落,雁鸟飞过长空,凄绝啼声,回响在暮色千顷的苍穹。
凌珑站在高,鸟瞰着皇城禁宫。
金壁辉煌的琉璃屋瓦,蛟龙飞凤的白玉台阶 虬蟠混杂的金银雕栏,无一不昭显着皇家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尊贵!
然而对百姓来说,谁当皇帝并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他们真正关心的,是能否有一份安定富庶的生活!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古来有多少帝王,能够以悠闲豁达的心境,看庭前开落,任天边云卷云舒?
誓师西征的诏令已经发放全国,不用等到明日,全国上下每个人都会知道就要打仗了。
凌珑虽然从没经历过战争,可也知道战争的残酷。
一将功成万骨枯,苦的,只有黎民百姓而已!
立尽黄昏。
凌珑怅然转头,意外地看见了一抹站在回廊上修长玉立的身影――
他站在哪里,以一种几近僵化了的姿势,静静地凝望着她。
“表哥,你来多久了?”
“有一会了,看见你在里面忙着,没感进去打搅你。”
凌珑慢慢朝他走过去,“你真傻,站在门外多累啊。”
“我……哪有你累呢?你为国为民劳心劳力,如今,竟连命也要拼上了。”
凌方竹原本柔熙的眼波,如即将弥漫的黑夜,笼上了恒古的哀伤。
凌珑心中一紧,勉强扯个笑容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朕很贪生怕死的,打不过,求和就是了。”
凌方竹摇头,“你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战斗到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拼到底的!我怕的,就是你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
凌方竹语带哽咽地说着,轻轻抬起手,替凌珑拢去鬓边散落的发丝。
这样简单的动作,却叫凌珑柔肠百折了!
凌方竹从小寄人篱下,言行举止最是谨慎矜持,从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凌珑做过这样亲昵的举动。
可想而知,他的心,已经乱得不成章法。
“表哥――”
凌珑握住了他温润如玉的大手,“你别担心,有怀亲王和柳影保护着,朕不会有事的。”
“是啊,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又帮不了你,着急也没用,权当作,你微服出巡去就是了。”
凌方竹轻轻一笑,恍若叹息,声音里带着自我安慰的味道!
凌珑心头甚酸,牵起他的手,“走,一起回西宫去吧?咱们许久没见,朕今天要好好陪陪你!”
“不用了――”
凌方竹却一把拉住了她,“你御驾远征,我还有很多事情要替你准备,你……还是去看看带回来的两个人吧?宫里规矩多,他们新来乍到,也许会很不习惯。”
一股暖意从温润的手掌传入凌珑的心,凌方竹――永远是最宽容体贴她的人!
“那好吧……”凌珑轻轻放开他的手,“不过明晚,西宫要打开大门。”
“为什么?”
凌珑促狭一笑,“因为朕……明晚不打算在别过夜了。”
“珑儿……”凌方竹俊脸微红,不好意思地扫一眼身后的宫奴。
凌珑不管他的窘迫,拉下他的头,送上一个情长吻。
“珑……珑儿……有人在看……”
凌方竹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俊脸通红,转身匆匆忙忙地就想离开,霍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
“对了,关于那两个男人……”
“嗯,怎么了?”
凌方竹犹豫道:“按祖律,以他俩的身份,最多只能当侍宠,如果要册封……恐怕有点麻烦。尤其是世子,名声不好,首先太上皇那关就过不了。”
“朕也知道。”
凌珑轻叹,“所以才要你帮忙啊,你掌管后宫,看有什么法子可以破例的?”
凌方竹踟蹰道:“有是有,但免不了被朝臣口诛笔伐,除非……他们能为皇上或朝廷立下什么功劳。”
凌珑无奈地叹气,“还要立功才行啊?唉……当皇帝可真是不自由,连立个侍君都要瞻前顾后的。”
凌方竹见不得凌珑难过,急忙安慰道:“让我再想想吧,也许还有其他办法的。但你千万别冲动,如今摄政王恨不能捉到你的把柄呢。”
“朕自有分寸!”
凌珑笃定一笑,仍是非常无奈。
目送着凌方竹离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咦――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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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已暮,初夏的池塘铺满碧绿,白玉似的莲争先恐后地露出尖尖小角。
幽静的水榭,传来悠扬绵长的琴声,细听,却有淡淡婉转的忧伤,彷佛在缠绵悱恻地诉说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潮起朝落……
风,随着琴声撩起纱幔,漫天飘舞!
水,也随着这样的琴声,飞扬跌宕!
弹琴的男子半敞开着衣襟,肆意潇洒地席地而坐,漆黑如墨的星眸,沈浸在幽铮似梦的乐章之中,迷迷蒙蒙……
凌珑走上通往水榭的曲桥,琴声停歇,男子抬起头,星眸骤亮,犹如银河最耀眼的一颗流星,划过夜漆黑的天空。
凌珑环顾四周,赞道:“出淤泥而不染,自清莲而独立,表哥真是有眼光,这里,挺适合你住的!”
齐玉铭莞尔一笑,本来就梦幻般美丽的容妍上绽放开如斯笑靥,如清月新辉,如树堆雪,一霎那间的惊世绝艳,使人目眩神迷!
凌珑坐进他的怀中,“不喜欢这里吗?”
“不,只要有你的地方,我都喜欢!”
凌珑顽皮地拨下他头上的琉璃发簪,又黑又亮的发浪倾泻开来,韵动着慑魂夺魄的恣情狂情。
“那为什么,你的琴声听起来满含忧伤?”
日月星辰的眼眸暗了暗,“我听说……你要御驾亲征?”
笑靥微微一凝,“是那个宫奴如此多嘴?”
齐玉铭猛地抱紧凌珑,胸膛一片冰凉如玉的肌肤贴上她双掌,“我迟早会知道的不是吗?为什么……你要亲自出马?难道朝廷没有武将了吗?”
凌珑小手自他胸前敞开的衣襟滑落后腰,也紧紧地,拥住了他。
“我们凤天国,历来重文轻武,而且太平日子过久了,这方面的人才自然青黄不接。”
“对政治权力的东西,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从莲池吹过来的清香晚风,将凌珑的发丝拂到齐玉铭绝美的容颜上,让那一弯足以沉醉任何人的眼眸变得更加眩幻似梦。
他低头,啄吻上凌珑的唇,眼光迷离,声似哀恳,“带我走!带我一起去西疆,我不想离开你!我再也不要,过那种苦苦等待着你的日子了!”
“唉――战场……很危险的……”
凌珑被他如此低声下气的哀求揉痛了心,轻轻叹息。
齐玉铭暂停了啄吻,地看进她的眼睛,语气温柔如流水泻玉,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眸子,闪烁着了解的光芒。
“就是因为危险,才要跟你去,我的武功比你好,可以保护你!”
凌珑心动了,虽然实在舍不得让心爱的男人去涉险,但是――如果他和云晓彤都立下战功,一定能堵住天下人的嘴。
双手轻轻柔柔地抚摸着他的冰肌玉肤,绝色的白与夜幕的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一种让人颤栗的美丽。
“好,你让我,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除非你把我绑在宫中,否则,我一定会跟着你走的!”
齐玉铭说完,再吻住了凌珑,衣衫散开,绝美的玉体,在一片荡漾着的天光水色中,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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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沉,颐乐宫依然灯火通明。
两颗不小的脑袋凑在一起,“热烈”地“商讨”着什么。
“我跟你说,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否则斗不过后宫那些人,尤其是姓齐的那个男人!”
“什么要跟他斗?你也跟他有仇?”云晓彤歪着脑袋,一脸的不解。
“哼,何止有仇?我恨不得拆了他骨,喝了他的血!”小桃咬牙切齿,“总之啊,你听我的就对啦!”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小桃骄傲地扬起下鄂,“那还用问?因为我入宫比你早,资格比你老啊!”
当然,后面还有一句,“因为我比你聪明”没敢说出来。
“哼――”云晓彤嗤之以鼻,“在江湖上,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我看,我们来打一架好了!”
“果然是江湖草莽,成天就知道喊打喊杀!”小桃回给云晓彤一个更不屑的鼻音。
“在宫廷里,靠的不是拳头,靠的是这里!”小桃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智慧――你懂不懂?!”
“呵呵不错不错,可惜你的脑袋就要搬家了!”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清亮悦耳的女声。
小桃的脖子反射性地一缩,与云晓彤齐向门口瞥去,只见凌珑长身玉立,菱型的粉唇似笑非笑,黑白分明的水眸似怒非怒!
“陛……陛下……”小桃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跪下磕头。
凌珑绝美的脸旦上有森寒的笑意,“你居然敢在宫中拉帮结派?”
小桃吓得脑袋都磕到了地板上,“我……我没有……”
“还说没有?”凌珑厉叱一声,“来人啊!”
“啊――陛下饶命!”
小桃飞快地跪爬到凌珑身前,抱住她双腿哭喊道:“小桃下……绝对不敢了!”
云晓彤呆骇地看着顷刻哭得稀里哗啦的小桃,这男孩的表情怎么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
凌珑有些受不了小桃眼泪的攻势,脸色放缓,“朕不是要你回天机了?你怎么还在宫里?”
小桃抽噎地嘟起嘴,“人家……知道陛下要御驾亲征,特地进宫来劝陛下别去的!”
一旁的云晓彤听得分明,失声叫道:“你要去打仗?为什么?!”
回京的路上,他已经震惊地知道凌珑竟是凤天国的皇帝了,没想到余惊未了,新惊又起。
凌珑急忙安抚他道:“打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我也要跟你去!”云晓彤想也不想地大声道。
“几时轮到你?”
还跪在地上的小桃一下子蹦起来,指着云晓彤鼻子骂道:“你跟着陛下只会碍手碍脚,要去的话,也只能是我去!”
凌珑一把揪住小桃的耳朵,“朕的事情几时要你来决定了?”
小桃“伊呀”怪叫地捂住耳朵,哭丧着脸,再也不敢多言。
凌珑淡淡道:“也罢,既然你在这里了,朕现在就颁旨给你。”
“是――”小桃重新跪好,恭敬听旨。
凌珑道:“朕这西征,你留下来!皇宫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你要派人密切注意摄政王的动静,朕怀疑她与桫椤国有来往,你最好能找到她通敌的证……”
“不――陛下……我不要留下来!”
小桃不等凌珑说完就大叫起来,这一回,是真的哭了,急乱摇头道:“边关那么危险……呜呜……小桃一定要在陛下身边保护陛下……呜呜……”
云晓彤见他哭地伤心,忍不住上前帮他擦眼泪,“你别哭了,我会保护皇上的,连你那一份也保护,好不好?”
小桃一把推开他,“你走开啦!你那么笨,我怎么能放心把皇上交给你?”
“喂――你干嘛骂人啊?”
云晓彤气地汗毛倒竖,凌珑急忙隔开他俩,“好了好了别闹了!”
回头扶起小桃,语重心长道:“朕就是信任你,才把皇宫交给你,你一定要替朕保护好宫里的人,让朕没有后顾之忧地去打仗,知道吗?!”
小桃泪光滟涟,想摇头,却没有勇气,终于含泪点下了头。
凌珑道:“你马上回天机,朕明日会让人送手谕给你,近卫军名义上暂由纪明诚将军统领,实际上的指挥权是交给你的!这一,你要好好表现表现!等朕班师回朝,就会接你回宫!”
“呜呜……陛下……”
小桃不顾云晓彤在旁瞪眼,扑上去抱紧凌珑。
凌珑在他脸颊上亲了几口,狠心推开他道:“听话,快走吧!”
小桃哭声更大,无可奈何地一跺脚,扭身狂冲了出去……
卷二出征
小桃走后,凌珑轻吁了一口气,回头见云晓彤鼓着腮梆子,一脸的气呼呼,急忙劝慰道:“小桃的性子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了。”
云晓彤低下头,前脚踢后脚,闷闷地道:“我又不是在气他……”
凌珑失笑道:“那……你是在生我的气了?”
“草民不敢?”
呃……居然连草民的自称都出来了?
果然是气得不轻!
无奈地走过去拉他的手,呵哄道:“好吧好吧,算是我的错,我向你陪不是,你别生气了好么?”
“哼――”云晓彤一把甩开凌珑,径自走到床边坐下。
凌珑尴尬地楞在原地,她身为皇帝,从不曾有人敢对她如此无礼,但在云晓彤面前,她君主的威严摆不出十分之一。
无语地走到他身边,紧挨着他坐下,“你到底怎么了?”
云晓彤咬唇不语,眼圈却慢慢泛起了红晕。
心中的委屈,犹如江河泛滥无法收拾……
从前,单单一个齐玉铭已经让他妒忌得要死,没有想到,凌珑居然有后宫三千侍君,而且这些男人,一个赛一个俊美,每一个,都长得比他好看十倍百倍!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将来不但无法独享凌珑的宠爱,还要费尽心机地跟很多男人去争夺,就觉得万分沮丧!
他不是个会耍弄心计的人,在每一场争夺战里,他肯定都是输家,左看右看,也没有一丁点胜算!
凌珑默默地审视着他,对他闹的别扭了然于心――
云晓彤不是笨,他只是单纯,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简单的善与恶,黑与白之分。
但他这种单纯,却与复杂诡谲,尔虞我诈的宫廷格格不入!
在宫廷里,不会保护自己的男人犹如没有硬壳的蚌,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凌珑身为女人,又是一国之君,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忙,不可能样样兼顾,更不可能一天到晚围绕着后宫的男人打转。
所以,凌珑根本没有把握,可以保护率直天真的云晓彤永远不受宫闱倾轧的伤害!
静思良久,凌珑终于幽幽开口,“彤儿――你是不是有些后悔了?其实,我们并没有真正的肌肤之亲,如果你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
云晓彤闻言一颤,错愕地抬起头。
凌珑轻轻叹息,捏捏他粉红的苹果脸,“宫里的生活不比江湖逍遥,你还是再考虑清楚吧?如果你真的后悔了,我可以送你回去!”
对云晓彤,凌珑心里始终有一份甩不掉的责任,但是她知道,如果真心对他好,就应该为他选择一种适合他的生活!
毕竟,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真正拥有,分离,有时候也是一种爱的祝福!
听完凌珑所言,云晓彤原本红彤彤的苹果脸慢慢褪去了所有的颜色。
忽然,他猛地跳起来扑向凌珑,将凌珑整个人扑倒在床缛之上。
“不――我不后悔!谁说我后悔了?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彤……彤儿……”
凌珑痛苦地呻吟一声,云晓彤力大无穷,凌珑被他撞得五脏都差点歪了。
云晓彤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一叠声地叫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离开你!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乱发脾气的!我实在是太任性了!我以后一定会改……求求你让我留下来……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云晓彤惊惶失措地叫喊着,眼中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纷纷跌落下来。
“唉……我并没有怪你,也不是要赶你走啊……”
凌珑最见不得男人流眼泪,反手紧紧抱住他,无限心疼地吻去他脸上的泪珠。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回来的!你在宫里,不会快乐……”
“不……我很快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地方我都不怕,什么苦我都能吃!我……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以后会学会照顾自己,不会再让你为我操心的……”
“彤儿――”
凌珑没想到云晓彤会突然间说出这么懂事的话,不禁激动地拥紧了他,像拥紧一只义无反顾地扑进了烈焰的火鸟,被他瞬间绽放的夺目炫丽刺痛了眼眸!
云晓彤决心再也不给凌珑反悔的机会,寻着她两片柔嫩的樱唇便主动吻了上去。
黑发披落,衣襟散开,红彤彤的苹果脸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说不出的娇憨可爱,额头上簇簇跳动的焰火,与杏眼中腾腾燃烧的欲火交织在一起,光芒四射,烨得人眼缭乱!
凌珑受不住诱惑地去咬那个送到嘴边的红苹果,恨不能一口吞了下去……
一下一下的啃噬引起肌肤一阵一阵的颤栗,终于,云晓彤被磨人的缓慢蹭掉了所有的耐性,红衫翻滚,压制住身下娇小诱人的玉体,急躁地低喊:“我来……让我来……”
凌珑被他急不可待,霸王硬上弓的模样逗笑,“好好好,你来就你来……”
灯熄,帐落。
黑暗中却很快传来充满挫败的声音,“……能不能再掌灯?”
“为什么?”
“太黑……摸不着北啊……”
“咚……”
是有人晕过去的声音!
………
许久许久之后,大战方歇,黑暗中又传来男子喘息未平的声音,“我还有个要求,你可不可以答应我?”
“嗯,你说吧!”女子的耐受力已经变强,不怕他再说出什么古灵精怪的要求。
“以后,我还叫你楚儿好不好?”
“为什么?”女子诧异。
男子有些哽咽,“因为……只有楚儿这个名字,是永远属于我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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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由于要备战,不用再早朝。
凌珑安心地一觉睡到天明,醒来一睁眼,便看见与自己交颈而眠的可爱少年。
少年沉静的睡颜如同白瓷娃娃般纯净漂亮,长长的睫毛密密地卷起,在吹弹得破的苹果脸上投下一道细细的阴影,使他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格外动人!
情不自禁的啃咬终于弄醒了沉睡中的少年,惊呼声中,两人的位置颠倒。
“你怎么总喜欢咬我?”
“因为我饿啊!”
凌珑吞吞唾液,一大清早,饥肠辘辘嘛!
“楚儿――我不是烧饼啦!”云晓彤大吼,被人当成美味可口食物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呃知道了知道了……”
凌珑敷衍地点点头,推开他爬起床。
云晓彤也一骨碌起身,跟上去替她更衣梳洗。
灵巧的手指在黑发中穿梭,凌珑忽然想起了于梨,从她搬到君山离宫到现在,已经足足有两个半月没见到他了,不知梨香宫里的梨,谢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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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以后,终于到了出征的日子。
四十万大军被分成两拨,一拨十五万人马由先锋带领,余下的二十五万主力军跟随凌珑。
晴空万里,军旗猎猎。
凌珑身穿黄金战甲,英姿飒爽地骑在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上,长剑一挥,全军开拔。
全城的皇亲显贵、文武官员、黎民百姓倾巢而出,夹道送行。
凌方竹带领后宫所有侍君,送出老远老远,最后,只剩凌方竹与于梨不停奔跑在一个又一个的山头,依依不舍地目送着蜿蜒如龙的队伍。
小桃,却躲在天机的总部,哭成了泪人儿!
作为先锋的柳影已经早一步启程,与凌珑一起出发的,是身穿蓝色战袍的齐玉铭和身穿红色战袍的云晓彤。
而凌珑身上的黄色战袍,则是于梨不眠不休,整整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赶制出来的,献给凌珑的时候,他十个手指头都被缝衣针轧成了小馒头。
凌珑心疼之余,更加坚定了要保家卫国,凯旋归来的决心!
卷二那爱已成剪剪风
凤天国的西洲,地形复杂,奇特多姿,森林、高原、雪山、湖泊、丘陵星罗棋布,越往西进,就多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荒芜人烟的戈壁沙漠。
哧炎城――是凤天国西北部最后一个城镇,它与桫椤国接壤,是贯通两国的咽喉要道,历来是边陲重镇,兵家必争之地。
而哧炎城外五百里,就是凤天国的国门――落雁关。
落雁关依山而建,易守难攻,是防止桫椤国入侵的最后一道关卡。
在落雁关之前,原本还有五道防御戍地,但因为怀亲王破不了桫椤国的怪阵,连连败退,前哨皆已失守。
所幸边关将士接到女皇御驾亲征的消息后,人心振奋,拼死守住了落雁关。
************
凌珑率军日夜兼程,过镇不入,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哧炎城。
早两日之前,作为先锋的柳影已经赶至落雁关,助怀亲王击退了桫椤国最新一轮的进攻。
凌珑得知此消息后,略略松了一口气,眼见天色已晚,便在哧炎城外扎了营,准备休息一晚,天亮再奔赴落雁关。
哧炎城的地方官闻讯,立即列队在城东的十里坡迎接,怀亲王留在哧炎城的家眷,也在候驾的队列之中。
郡马杨岩更在王府设了接风宴,极力邀请凌珑入城叙旧。
因是皇室宗亲长辈的邀请,凌珑不好推辞,便命行事机敏的齐玉铭留守军营,自己带着云晓彤和铁血卫,换了便装随郡马入城。
不想,凌珑才刚落座,王府外却忽然吵闹了起来。
原来有许多为保护边关而牺牲了的将士家属,竟在王府外嚎哭连天。
自古以来,为保卫边疆而战死的将士,大多死得寂寂无闻,没能赏记军功也没能领到抚恤金,尤其是桫椤国这举兵入侵,边防将士死伤无数,怀亲王自顾不暇,来不及上表朝廷,痛失了亲人的家眷心有不甘,听闻皇帝御驾亲临,竟纷纷涌到王府哭闹。
凌珑这才知道,自己壮丽锦绣的江山,多年来歌舞升平的日子,是用多少人的白骨,多少人的血泪换来!
当下也没有心情赴宴了,一个个地接见了这些烈属,论功奖赏,安排善后。
云晓彤终于英雄有用武之地,充分发挥他在玄武帮任管事的才能,助凌珑理各种奇难问题。
整整折腾了一夜,凌珑勉强撑到天亮时分,已是累地头昏眼,困乏交加。
云晓彤指挥十二卫继续善后,自己抱着凌珑骑马回营。
旭日东升,金色的霞光,犹如一只神秘的巨手,徐徐拉开了夜幕,给大地带来了新的一天,也给大地上的人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马声嘀哒,叩响寂静无人的街道。
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然而哧炎城的早晨,却冷清得叫人心悸。
哧炎城,原本是西域极为荣的城镇,各族人民杂居经商,南来北往,络绎不绝,但如今,因为受到战乱的影响,往昔热闹华的城市已经变得异常萧条,城内只剩下一些舍不得背井离乡逃难而去的百姓。
凌珑窝在云晓彤的怀中喃喃嗟叹,“国家兴亡,王者之道,要早点结束这场战争才好!”
云晓彤阙阙嘴道:“楚儿,当皇帝实在太辛苦了,不如你现在就带我私奔了吧?不要再管什么江山社稷的了。”
凌珑怅然一笑,道:“你以为我没有逃避过么?当年,我不愿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自欺欺人地赖在紫霞山上……可惜世间万物皆有定数,该你的,就是你的,再怎么逃,怎么避,最终还是改变不了生属的命运!”
云晓彤细细地斟酌凌珑的话,忽而小心翼翼道:“其实大哥他,也是身不由己,你……真的不打算原谅他了么?”
凌珑愣了愣,眼眉频低,沉默下来!
云晓彤知道自己戳中了凌珑的痛,不敢再多言,促马前行。
骏马撒开四蹄朝城门奔去,扑面的风,夹着丝丝的凉意。
凌珑整个人缩进云晓彤怀中,吸取他身上的温暖,西域昼夜温差极大,即使已经进入了炎热的夏季,早晨也显得格外寒冷。
云晓彤低头瞧一眼凌珑,猛地勒住马头,“楚儿,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不要紧张。”
“可是,你在发抖!”
凌珑牙关打颤,勉强笑道:“我……我只是有点饥寒交迫。”
云晓彤越看越觉得凌珑不对劲,急忙拉过自己的披风捂紧她,策马狂奔起来。
他知道凌珑定是老毛病又犯了,临行前,凌方竹曾千交代万嘱咐过。
他们这一路赶赴边关,爬山涉水,风餐露宿,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凌珑是自幼养在宫的金枝玉叶,尊贵娇弱,何曾经历过这般的颠沛艰苦?在行军途中早已感觉不适,只是怕影响了兵将们的士气,才一直强忍着。
奔到附近一个客栈,一大清早,客栈还未开门做生意,云晓彤不管三七二十一,下马死劲拍门。
店家睡眼惺忪地打开一扇,云晓彤用力撞开,抱着凌珑便直冲了进去。
“我要热粥,快给我一碗热粥!”
他嗓门大得可以把客栈所有人都惊醒,店家急忙扯他,“这位公子,拜托你小声点啊,本店的客人还在睡的啊!”
云晓彤哪管他那么多,抱着凌珑就往楼上冲,“大夫,我还要大夫,你快给我找个大夫来!”
店家脸色都绿了,没想到一大清早就迎来了个瘟神,果然,马上有被吵醒的客人砸开窗户,伸头大骂,“是那个兔崽子吵醒你爷爷的美梦啊?!”
云晓彤跟这人打了个大大的照面,顿时整个惊呆住。
“胡延寿,你怎么在这里?”
胡延寿以为自己老眼昏,猛揉眼睛,再看,失声叫道:“彤儿――你怎么也在这里?”
一时间,客栈里所有的客人都被他们吵醒了,隔壁一扇门“啪”地打开,走出一名器宇轩昂的紫衫男子。
“大……大哥――?”云晓彤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君逸凡大踏步走到云晓彤面前,疑惑道:“你……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哎呀,先别说那么多了……” 云晓彤见到君逸凡如见救星,抱起凌珑就往君逸凡怀里塞。
“大哥,你快替救救楚儿,她的寒毒又发作了!”
君逸凡被塞了个措手不及,久违的软玉温香迎满怀,竟使他心头一阵恍惚。
原以为乌及镇那一别,此生再也无缘相见,没想到冥冥中却有根丝线,缠绕着两人,兜兜转转,转转兜兜,又把她牵引到他的面前!
即使情缘已尽,即使往事随风,但彼此之间这根看不见的丝线,却始终割舍不下,忘却不了……
云晓彤见君逸凡半响不语,惶急叫道:“大哥……你会救她的是不是?”
君逸凡心情复杂地看着已陷入昏迷状态的凌珑,苦笑一下,转身进屋。
云晓彤紧紧跟在后头。
君逸凡回头道:“我会救她的,你先出去吧。”
云晓彤骤然红了脸,扭捏道“大哥,我……我不用回避了,我与楚儿……已经……已经那个了……”
君逸凡闻言一颤,差点将怀中的人儿摔落下地。
云晓彤急忙上前托住,埋怨道:“大哥你小心点啊,没吃早膳连抱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么?”
君逸凡下意识地拥紧凌珑,胸口泛上一股难言的酸涨,原本沉稳规律的心跳竟全然错杂乱起来!
云晓彤见他呆呆地,忍不住推他一把,“大哥,你还楞着做什么啊?快动手啊!”
君逸凡强压异样的心情,将凌珑抱上床。
卸了自己的衣服,正要动手去脱凌珑的,云晓彤已经几步抢上前,“大哥,我来就可以了!”一言一行,完全把君逸凡当作了外人。
君逸凡默默地看着云晓彤,邃如潭的俊眸,掠过一抹稍纵即逝的黯然。
脱好凌珑的衣物,云晓彤还煞有其事地叮嘱道:“大哥,你的手别乱摸,眼睛别乱看啊,不是我不提醒你,冒犯了她,可是要杀头的,连我都救不了你!”
君逸凡心口正堵得慌,听了云晓彤所言,差点被噎着。
守在门外的胡延寿听到里面的对答,忍不住插话进来道:“盟主,依属下看,不管她是什么人,都不能救!她那么恨我们,就算你救了她,她也不会感激你的,说不定,又会象上那样要我们的命了!”
“喂――你敢教唆大哥见死不救?你找死啊!”
云晓彤拂然大怒,整个人跳起来,“嗖”地一声从窗户飞出去,捋起衣袖就找胡延寿算帐。
君逸凡对外头的吵闹充耳不闻,伸掌贴住凌珑柔润莹滑的后背,还未运息,已是痴了过去……
一切,彷佛又回到了从前,美人如玉,暗香馨兰,这情景,他曾在梦里梦过千百回,只是每回梦醒,都只有更切的空虚和寂寞……
这一,不是梦,然而彼此之间的缘份,已经被他自己亲手折断!
凌珑的身子冷,他的心更冷!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乌及镇上,凌珑那漠然决绝的眼神――
他负她太多!
伤她太!
如果当年,他肯相信她一点,听她解释一句,也许今天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可惜……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他知道,从此以后,无论他怎么做,凌珑都不会原谅他的了!
唉……无限惆怅地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强自敛回心神,缓缓运起内息……
忽然,客栈伙计的吆喝伴随着兵器交击的声音传来,守在门外的左右护法和玄武卫士纷纷与人激战起来。
稍顷,房门被大力撞开,三条青影鬼魅般跃进来,另有三人破窗而入,寒光从四面八方袭向君逸凡。
君逸凡迅速拉过被单盖住凌珑,抱着她在床上一滚,避开利刃翻落在地。
刀剑刺空,在“哐铛”交错的刹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翻开,六尊人影变幻出十几尊,团团围住君逸凡。
“大胆狂徒,还不快束手就擒?”
六人似乎有所顾忌,冲着君逸凡呼喝,却不敢痛下杀手,变招疾若电闪,刀光似雪,剑光如虹,铺天盖地。
君逸凡暗暗吃惊,这六个人同进同退,彷佛心意相通,在狭小的房间中巧妙布阵,肆意施展,武功之高,匪夷所思!
围攻君逸凡的几名少年也是吃惊不小,君逸凡赤手空拳,怀中还抱着一人,竟仍能应对自如,他们六个人一起出手,所向披靡的阵法竟连对方的衣袖也沾不到边。
君逸凡认出这几名少年在乌及镇露过面,似乎是凌珑的手下,急忙喝道:“你们先住手,听我解释!”
不料铁血卫自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此遇到他们摆不平的人,久战不下,急怒攻心,哪里听得进君逸凡所言。
佩刀队长鹰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竟敢冒犯皇上,罪该万死!”
君逸凡挥掌震退一人,奇道:“皇上?谁是皇上?”
“在你怀中的就是皇上!”鹰怒不可遏,“你还不快放开她?”
“什么――?”
君逸凡这一惊非同小可,佩剑队长雁趁他发楞,劈手夺过他怀中的凌珑,其余人等再无顾忌,一涌而上,刀光剑影直往君逸凡身上招呼。
凌珑被这一番争夺振醒过来,看见君逸凡与铁血卫杀在一,惊得美眸圆瞪,几疑身在梦中!
“住手!统统住手!”凌珑一声娇喝,不怒自威!
铁血卫不敢有违,“嘎”然收住兵器,急速退开,青衫翻飞,齐齐跪倒在凌珑面前,惶恐叫道:“奴才们救驾来迟,让皇上受惊了。”
君逸凡如中雷击,呆若木石,两眼直愣愣地瞪着凌珑。
凤天国当今的皇帝,宽厚仁德,英明神武,开创了圣元年间的太平盛世,百姓们对她津津乐道,奉为天人!
尤其是这桫椤国入侵,她毅然御驾亲征,不顾危险领兵抵抗强敌,全国上下,无人不为凤天国拥有这样的君主而骄傲自豪!
君逸凡简直难以置信,这样一个了不起的治世贤君,竟然是曾被他误会为魔教妖女的凌珑!
这回――可真是嗅大了!!
凌珑努力不去看君逸凡,对铁血卫冷冷喝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她只记得自己寒毒发作,昏迷在云晓彤怀中,以后的事情就模模糊糊了。
雁连忙将过程详细禀告,原来,铁血卫结束在王府的任务后,快马赶至城门,却得知凌珑还未出城,于是分头搜寻,这一组发现了在屋顶追逐胡延寿的云晓彤,进得店来,正好看到君逸凡替凌珑疗伤,他们不知就理,以为君逸凡在轻薄凌珑,立即闯进来救驾。
凌珑聪慧过人,略一思索,已经明白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想到,竟会在这种地方遇上君逸凡,歪打正着地又被他救了一回。
还真是应了一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唉……莫非――这是天意?
不由自主地抬头扫了君逸凡一眼,心中百种滋味,罄竹难书!
他终于……还是知道了她的身份,虽然不是刻意隐瞒他,但彼此在这种情形之下相见,多少有点儿尴尬!
心中暗叹一口气,裹紧被单,扶着雁的肩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鹰急忙去取过衣物替凌珑穿戴,其余人转过身子组成屏障。
少顷,凌珑衣冠楚楚地转出来,“摆驾回营吧。”
君逸凡这时终于回过神来,忙抢上前拦住凌珑。
“且慢,你的寒毒,还未……”
“放肆!还不滚开!”
鹰目r欲裂,横刺里击出一掌,正中君逸凡胸口。
君逸凡踉跄两步,扶着桌椅站稳,俊美的唇角溢出鲜血。
以他的武功,本没那么容易被打中,但他只一心对着凌珑,竟毫无防备!
凌珑见他流血,不禁心头微颤,停下脚步,开口淡淡道:“公子的好意,朕心领了!念你今日救驾有功,从前的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吧,从此以后,咱们各走各路,互不相欠!”
君逸凡怆然变色,凌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锐利冰冷的锥子,毫不留情地凿刺在他的心房上。
一时间,他全身的力气,全身的血液,都彷佛从心尖上抽离……
凌珑别过头不再看他,纵使缘份已尽,纵使前情已缈,却怕看他眼底那抹陌生而强烈的痛楚!
既然要断,就该断得干干净净!
她甚至,不想知道君逸凡为何会出现在西疆!
女人――多情起来可以很多情,但无情起来,却可以比男人更无情!
这时,破败的房门又被人大力撞开,云晓彤红衣与胡延寿一前一后地冲进来。
云晓彤见凌珑清醒,大喜过望,忙扑上去扶她,“楚儿,你没事了?”
凌珑举袖擦擦他脸上的汗珠,“你丢下我,跑到哪里去了?”
云晓彤气喘吁吁,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在外头给你护法呢。”
凌珑嗔恼地捏他鼻子,“护法护到不见踪影?真有你的!”
他俩旁若无人地亲昵,君逸凡捂着受伤的胸口,不禁黯然神伤!
忽觉喉头一阵腥甜,他不愿在人前示弱,强提一口真气,硬是将这口鲜血吞了回去。
胡延寿眼尖,看见君逸凡脸色灰白,身子摇摇欲坠,惊呼道:“盟主,你受伤了?”
君逸凡摇摇头道:“我不碍事。”
云晓彤这才注意到君逸凡,犹豫一会,朝凌珑道:“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凌珑沉吟片刻,掏出一方金牌,“西疆所有道路已经被封锁,这个拿给他,叫他早日回紫霞山去,别瞎转悠了!”
凌珑说完,带着铁血卫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晓彤拿着金牌走到君逸凡面前,“大哥,兵慌马乱的,你怎么会跑到西疆来?”
君逸凡置若罔闻,茫然望着凌珑毫不留恋的茕茕身影,心中顿失所依!
这一别,恐怕是真的从此天涯了吧?
他失魂落魄地站着,只觉得一颗心越来越痛,越来越麻木,还有更多的懊恼和无法解释的凄凉交织其中!
当初只是一念之差,却没想到,要用一生去赎罪了!
虽然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活该!
一旁的云晓彤等得不耐烦,伸手去拉他,“大哥,你怎么了?”
君逸凡身子一晃,丹田翻搅,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云晓彤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他。
君逸凡噙着血,回眸朝他淡淡一笑,“你难道忘了我的真正身份?我……要回家了!”
卷二狄朗
西部的群山,因地理气候的影响,阔叶植被无法生长,大多陡峭而光秃。
位于凤天国最西部的落雁山,就是这样一座以险峻著称的山脉,它顾名思义,连大雁飞到这里也要停下来休息一阵,才能振翅飞跃。
落雁山的形状有点象沙漠上的骆驼,两个主峰高耸入云,全是巨石垒起,草木不生,山体四面都是悬崖峭壁,连猴子都难以攀爬,如果大队人马要翻越,只能走两峰之间的山谷。
而凤天第一关,落雁关,就是修建在这个山谷之间,利用大自然赋予的天险,牢牢地镇守着凤天国的疆土!
一山,一关,隔开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关山内,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苍穹如盖,绿川沃野。
关山外,是延至天边的大漠,天高云阔,黄沙万里。
截然不同的境致,却有着同样震撼人心的神秘和壮丽!
夜半,新月似钩,僻静无人的高山之颠徐徐吹来幽恒古的朔风,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两名男子施展绝顶轻功攀上一座高峰,极目远眺,连绵不断的营帐几乎铺满整个沙漠,谁能想象得到,这一片美好得象人间天堂的地方,竟是地狱般残酷杀戮的战场?
默立良久,右首一名年轻英俊的紫衫男子开口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点点头,却依依不舍道:“盟主,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年轻男子邃俊美的眼眸掠过沙漠上的军营,仰望向天际……
夜空中,几颗微弱疏离的星光,淡淡闪耀着孤独的光芒,与草原上一簇簇篝火相映照,显得苍凉而落寞。
“说不定了,此心系飘萍,无是归根,当初流落江湖的时候,本就没有长远的打算。”
胖子横眉道:“那怎么可以?你一定要回来啊,兄弟们都会在紫霞山上日夜盼望的!”
俊美男子笑笑,道:“别抱太大的希望,其实江湖中人才辈出,我看过不了几年,就会有比我更胜任的武林盟主了。”
胖子急了,脱口而出道:“你就算不为了我们,也该为了彤儿回来啊?彤儿的请求,你好好考虑一下吧?难道你忍心看着他战死沙场么?”
俊美男子正是君逸凡,闻言微微楞愕,说起云晓彤,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真正令他牵肠挂肚的倩影,感觉受伤未愈的心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半响,无奈轻笑道:“彤儿的想法太天真了,我总不可能帮别人打自己的国家吧?”
胡延寿吹胡子瞪眼睛道:“咱们从前不晓得楚儿的身份也就罢了,但你在凤天国这么多年,也该知道她是个千古难得的明君,这样的皇帝理当辅助,所谓帮理不帮亲,你向来最是黑白分明,而且两国缔结友好,不是你爹爹毕生的夙愿么?”
君逸凡仰天长叹,眸光变得更加幽迷离,“也许,这正是我要归国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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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沙如雪,蔚蓝透明的天空,云朵缓慢飘浮变幻,随着阳光的照射绚分出无穷的色泽。
桫椤军的大本营,一只雄健的苍鹰掠过浩瀚长空,划着优美的弧度俯冲,准确无误地栖息在一只戴满金钻的玉手上。
玉手的主人是一名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女郎,皇冠下淡金色的长发在风沙中飞舞,异色双眸迎向太阳时,如猫一般眯起,刻姣美的五官,透出一股咄咄逼人的萧杀之气!
女郎抽出鹰脚下的密函,看罢,鲜艳的唇瓣逸出一丝冷笑,“凤天国君果然不容小窥,但朕还没将那乳臭未干的丫头放在眼里,倒是你……哼,如意算盘打得真响,可惜,朕要的不止是凤天国的几座城池呢!”
女郎嘲讽地说完,将密函收入袖中,回头,一匹快马卷起满天的尘土,疾驰至她面前。
“有消息了吗?”
探子飞身下马,跪下施礼,“陛下,玄武王已经回到京都。”
原来这名女郎,正是桫椤女王狄梅尔。
听了探子的禀报,她原本微眯的异色双眸陡然间灿亮了起来,接着,就控制不住地仰天大笑,“紫君莫啊紫君莫,你终于还是回来了?朕早就说过,不管你去了多远,朕都有办法要你回来的!”
狄梅尔说着,异色的双眸迸出凌厉射线,“不过这一回,朕说什么也不会再放你走了!”
侧头对随侍身边的人吩咐道:“马上传九王子来见朕。”
不多一会,一名男子迎着大漠上的落日,疾步走来。
这个男人,拥有强健壮硕的体格,毫无赘肉的线条,厚实偾起的筋骨,宛如一只完美的雄狮,在夕阳的光线下,毫不保留地展现出力度与美感。
他的轮廓有棱有角,五官邃,异常英武,即有着大漠男子神勇莽猛的气概,又带着王族子女独特的尊贵气质,甚至还有一点致命的性感……
其实这个男人,无法单单用“美”字来形容,可以说,他集野性的美,阳刚的美,狂悍的美,傲慢的美于一身,令人即使闭上了双眸,也能强烈感觉到他逼人的气势与魁伟!
“朗弟,你来了?”
狄梅尔回头,欣赏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自从紫君莫失踪以后,王都第一美男的称誉已经落在长大成人的狄朗身上,众多贵族女子对他痴心追求,甚至投怀送抱,可惜,他心中却只对一个女人情有独钟……
“皇姐,你找我?”
“不错!”
狄梅尔抚摸着一直停留在她手臂上的苍鹰,戏谑地道:“朕的另一只苍鹰也飞回来了,呵呵,真是天助朕也啊!朕要回王都一趟,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了!”
狄朗望着苍鹰,疑惑道;“皇姐是说,紫君莫回来了?他……回来奔丧?”
“当然,毕竟是他唯一的妹妹,呵呵,不管怎么样,只要他肯回来就好,他与你,一文一武,都是朕不可或缺的左右臂,只要能得你们两人辅助,朕何愁不能夺取凤天国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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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凤天国五个前哨接连失守,桫椤女王挥军直下,原本以为落雁关也是唾手可得,不料凌珑突然御驾亲征,大大地鼓舞了边防军将的士气,而且她带来的援军异常神勇,落雁关上下一心,连番挫败了桫椤国大军对关口的进攻。
但边疆的危机并没有因此而解除,因为桫椤国在落雁关前摆下的怪阵,至今还无人能够破解。
落雁关名义上是凤天国的国门,但国界却不在落雁关,所以桫椤国实际上已经侵入了凤天国的领土,要把他们赶出去,就非得破阵不可。
凌珑虽然在紫霞山上读过无数兵书,也曾与君逸凡研究过奇门遁甲之术,但也只比怀亲王懂得多一些,看出这个阵法是由五行八卦演变而来,按天罡地煞一十六门排列,至于怪阵内变幻莫测的奥妙和破解之法就一无所知了。
柳影也曾向凌珑请旨去探阵,但怀亲王晓怪阵的厉害,怕柳影贸然去闯阵会有危险,极力反对,凌珑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愿任何人去冒险,所以没有准旨。
于是,两国的战局进入了空前胶着对峙的状态。
这天,凌珑听闻桫椤国的先锋,九王子狄朗亲自到落雁关前叫阵,便在怀亲王的陪同下登上了t望台。
居高下望,但见烽火连营,战马嘶鸣,敌阵刀枪密集,银光耀眼,旗幡招展,掩映红日,整齐排列的队伍前,迎风飘摆的龙旗下,立着一匹异常雄健的狮子聪。
一名古铜色肌肤的壮硕男人骑在狮子聪上,头戴雉鸡双翎白金盔,身穿锁子连环银叶龙磷甲,胸搭两条狐狸长毛尾,身披素罗绣蟒袍,脚蹬云雷彩战靴,手托七星雕纹蛇矛枪,端的是威风八面,气冲霄汉!
虽然护至前额的白金战盔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就这份先声夺人的铮铮风采,已经震慑沙场!
凌珑几乎看呆了眼,至今始知桫椤国何以能称霸西方,所向披靡,仅就王子的这份凛凛气势已经足够令敌军胆战心寒了!
“你就是桫椤国的九王子?”
怀亲王虽然见过狄朗,但还是按惯例喊话下去。
狄朗却不理她,抬头仰视着城墩,声似洪钟, “谁是凤天国的女皇?”
“我就是!”
凌珑不解地俯视着狄朗,不明白他声音里为何有着强烈之极的仇恨,彷佛想将她生吞活剐一般!
“女人――下来受死吧!”
狄朗将七星雕纹蛇矛枪向凌珑一指,咬牙切齿地喝骂。
凌珑被狄朗傲慢的态度激怒,冷喝道:“想杀我?你还不够格!快叫你们女王出来吧!桫椤国已经与我国签下和平条约,为何单方面违反缔书,出兵来犯?”
狄朗冷笑道:“无耻的是你们!你们杀了我国使者,违约在先,还有脸说我们?”
凌珑大怒,正待反唇相讥,忽然关门大开,冲出一队人马,当先两骑,竟是齐玉铭的青鬃兽和云晓彤的赤兔马。
凌珑大惊,心知这两人最容不得别人污辱她,竟不领帅令私自出关迎战。
想要阻止,已是不及!
卷二沙场
云晓彤一马当先冲到狄朗面前,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虎头八棱锤便狠狠砸了过去。
狄朗眼疾手快,举起七星雕纹蛇矛枪驾住,喝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原来沙场交锋,按规矩双方都要先通名报姓,一来避免自己人打自己人,二来让敌人死也死得明白,三来可以让战胜者扬名立万,令敌军闻名丧胆。
但云晓彤没有打过仗,哪里懂这些规矩,见自己千斤重的大锤,一上来就被对方轻易架住,不禁又惊又怒,大声骂道:“你管你爷爷叫什么名字?看我一锤砸你个稀巴烂!”
狄朗冷笑,长枪一抖甩开大锤,“呵,好狂的小子!那咱们就来斗一斗,看谁先挂掉!”
说罢,马缰一带拨转马头,长枪如银龙摆尾,怪蟒藤空,“嗖嗖嗖”刺向云晓彤。
云晓彤舞动大锤招架,两人顷刻交上了手。
云晓彤恼他辱骂凌珑,一心想要挑了他替凌珑报仇,不料战场交锋很讲技巧,根本不比江湖上的拳脚武斗,就算武功再高强的人也不一定能占上风。
云晓彤虽然力大无穷,但狄朗比他强悍百倍,力气一点也不逊色与他,马上对仗,也比云晓彤有经验得多,不出十个回合,便杀得云晓彤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功。
狄朗则越战越勇,长枪如蛟龙闹海,一枪比一枪快,正待使一招“夜叉掏心”夺云晓彤性命,忽然枪身被一根银丝鞭牢牢缠住,原来是齐玉铭见势不对,抢上前来助阵。
狄朗猖獗狂笑,“好好好,来得好,你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我呸!”
齐玉铭还是第一碰上比他还狂傲的人,只觉气不打一来,沉颜喝道:“你这目中无人的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长鞭卷起地上的沙石,便劈头盖脸地击向狄朗。
狄朗面不改色,拧枪从容迎战。
一时间,三个人杀在一,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凌珑在t望台上盯着战局,紧张得双拳紧握,浑身冒汗。
一直跟在凌珑身侧的柳影见狄朗以一敌二,仍然神勇异常,丝毫不落下风,忍不住请缨道:“陛下,请让我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不可以!”
怀亲王最是疼惜柳影,立即阻止道:“九王子亲自叫阵,一定有什么阴谋,你千万别上当。”
凌珑一拳锤在城墙上,气恼道:“这两个人私自出战,实在是目无军纪,如果他们回来,朕一定要好好罚他们!”
“呀――”
柳影急忙拉过凌珑的手,细嫩白皙的皮肤已被粗糙的石头刮红了一片。
顾不得众目睽睽,低头替她吹道:“疼不疼?”
凌珑摇头,心思全在苦战中的两个男人身上了,哪里还有什么感觉?
柳影心疼道:“你就是生气也别虐待自己啊!” 他最是了解凌珑,知她口中说出惩罚的狠话,其实正是因为太过担心了。
“朕没事!”
凌珑抽回手,反身又去盯着战场,一刻也不敢松懈。
柳影下定决心,袍摆一撩,单膝跪下道:“陛下,我看他们撑不了多久了,请派我出战吧?我一定会平安带他俩回来的!”
“影……”
凌珑霍然回头,心中一阵感动,若非身边人太多,真想好好抱他一把,柳影永远都只会为她着想,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
柳影拉着凌珑伸过来的手,坚定恳求道:“请皇上下令吧?!”
凌珑迟疑着,看看跪在地上的柳影,又看看沙场上险象横生的两个人。
此时云晓彤身上已开始挂彩,齐玉铭情况虽然好一点,但也仅能自保。
敌营战鼓雷鸣,呐喊震天,大有冲上前去围攻之势,而齐玉铭和云晓彤带出关的人马仅三千不到,若敌军一涌而上,他俩焉有命在?
眼见形势危机,凌珑只得咬咬牙,大声道:“好,朕命你点兵三万,出关救人,得手后即刻撤回,不可恋战!”
“得令!”
柳影一甩披风,起身离去。
凌珑望着他矫健的背影,只觉心头上的担忧,又添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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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影出得关门,将三万人马分成三批,一批镇守后方接应,另两批左右包抄,形成防御圈,以阻止敌兵冲上前来,自己则提刀催马加入战局。
他武功还在齐玉铭之上,而且他统领近卫军多年,日夜操练,早有沙场对仗的经验,一上来,便缓解了齐玉铭与云晓彤的危急。
齐玉铭与云晓彤见柳影出关助阵,不禁精神大震,齐齐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
狄朗暗暗吃惊,知道以一敌三,自己断不是对手,蓦然收起长枪镫马后退,浓眉倒竖道:“原来你们凤天国喜欢以多欺少,真是好不知羞!”
齐玉铭与云晓彤俱是骄傲之人,闻言脸上一阵青白,又气又恼!
云晓彤打不过狄朗,嘴巴上却不甘示弱,臭骂道:“你这只患了狂犬病的疯狗,正该被乱棍打死,我们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狄朗出身王族,耍起嘴皮子自然不及出身江湖的云晓彤,当下气地要吐血,挺枪又想再刺,但想起小不忍则乱大谋,强压下怒火,虚晃一枪,拨马便走。
“也罢,本王今天也累了,咱们改日再战!”
“喂――你骂不过我就要逃么?”
云晓彤以为他胆怯不敢再战,想也不想,拨马便追。
柳影急忙叫道:“彤儿――恐防有诈,快回来!”
但云晓彤先前被狄朗杀得狼狈,面子上拉不下,一心想要讨回来,哪里肯听,用力夹马,狂追上去。
柳影此的任务是要带他回关,无奈之下,也只得与齐玉铭一前一后跟了上去。
三人奔得一阵,四面景观忽然风云变幻,原来一望无际的沙漠变成一座座垒石阵,原本晴朗着的天空也一下子暗沉下来,飞沙走石。
柳影暗叫一声糟,原来狄朗竟是巧妙地将三人引进他的怪阵之中了。
据怀亲王一些从怪阵中晓幸生存下来的部将说,人只要一进怪阵,就会产生许多幻觉,不辨出路,诡异莫测。
高居城墩的凌珑看见他们竟闯进了敌军的怪阵,转眼消失无踪,不由大惊失色!
怀亲王慌道:“皇上,这下可如何是好?”
凌珑猛吸两口气冷静下来,当机立断,“事已至此,敌人的怪阵,朕只能提前闯它一闯了!”
怀亲王闻言更惊,急声道:“皇上的意思……是要亲自出马么?”
“不错!从现在开始,由你坐镇中军,严守落雁关,侍机接应!”
“皇上――万万不可!”
一时间,城墩上所有人都忘形跪下,怀亲王急切叫道:“皇上是万金之躯,岂能亲自去冒险?而且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是让臣带人去闯阵吧?”
凌珑摇头道:“朕不能让你白白送命,对这怪阵,朕多少比你懂得多一些,何况阵里的三个人,皆是朕心中所爱,朕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发生意外,朕定要亲自去救他们!”
凌珑说完,大声对所有人宣布道:“传朕口谕,若朕有什么不测,怀亲王就是凤天国皇位的继承人!”
“不――皇上……我不能……”
怀亲王急地跳起来,这些年,凌珑治世的才能人人有目共睹,她自问不及凌珑,早已经打消了对皇位的野心,何况凌珑这御驾亲征,救她于危难,她对凌珑更是打从心底里臣服了。
凌珑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把按下她的肩膀,严肃道:“这是圣旨,不得违抗!”
语气转柔,恳切道:“其实行兵打仗,你比朕强,凤天国的江山,还需要你来守护。朕只希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能善待朕留在后宫的人。”
凌珑说完,不待怀亲王再开口,毅然转身命令道:“霹雳火箭队全体准备,随朕出关!”
卷二闯阵
兵贵神速,几个时辰后,凌珑便骑着一匹日月XZ驹,在铁血卫的保护下,率领弓箭队和铁骑军出关,与柳影留在关外的三万人马汇合,直捣狄朗的怪阵。
通过多日暗中的观察,凌珑早知道怪阵所在的方位。
怪阵,其实是设在落雁山的山脚,利用山脉裙边复杂的地势巧妙布局。
因为落雁山是一座平地凸起的高山,风沙吹到山脚突然受阻,急速形成旋风,刮起漫天黄沙,制造出奇特的自然景观,使怪阵变得更加复杂诡异,扑朔迷离!
凌珑命令霹雳火箭队开路,铁骑军跟在后头冲杀。
守在阵外的桫椤大军见是凤天女皇亲自出马,巴不得她也闯进怪阵里去,所以也没有多加阻拦,自动后退,让他们顺利冲杀到怪阵门前。
凌珑命霹雳火箭队梯字形排开,拉满弓,密集对准怪阵。
骑在凌珑身边的雁运起内功,将声音源源不断地传进阵内,“桫椤国九王子听好了,命你马上释放被困住的三个人,否则,我们的霹雳火箭将炸毁你的怪阵!”
霹雳火箭,也就是凌珑曾在乌及镇对付君逸凡等人的武器,是凤天国近卫军的独门武器。
霹雳火箭的前身,其实只是在普通的箭头绑上火种,射出去可以令目标着火,后来凌珑从大炮中得到的灵感,经过与柳影的研究和改良,训练近卫军的弓箭手使用,其效果和威力惊人。
凌珑这御驾亲征,带来了大批的霹雳火箭,狄朗见识了凤天国这种新式武器的厉害,才暂时停止对落雁关的进攻,另谋它策。
今天,狄朗就是故意来叫阵,想将凤天国的守将都引入阵中,围剿歼灭。
早前,柳影也曾提议用霹雳火箭炸毁狄朗的怪阵,但因为怪阵面积庞大,而霹雳火箭的数量有限,且制造也不容易,所以凌珑才没有采纳这个建议。
再说雁喊话后,怪阵里面传来一阵狂笑,狄朗的声音响彻云天,“哈哈哈……要救人?你们就进来找啊!放火箭炸,恐怕会连他们三个也一并炸死……”
“可恶!”
凌珑气煞,狄朗竟然看出她有所顾忌,虚张声势的威胁再也进行不下去。
“皇上,接下来怎么办?”
铁血十二卫早已气愤填膺,坐骑不耐烦地刨着地上的沙土,一个个储势待发。
凌珑极目望去,但见烟尘滚滚,风沙漫天,阵门若隐若现,彷佛一个大张着血口的怪物,等着吞噬世间万物!
“既然不能炸,朕只能硬闯了!”
凌珑把心一横,招拢十二卫道:“你们听好,这阵虽然诡异,但无非是按五行八卦,九星九宫演变,再看阵内气象,又暗合了阴阳,与天罡地煞衍生凶吉。所以怪阵的生门一定已经被封锁,而入门即是死门,朕将顺遁死、惊、开、休、生、伤、杜、景八门闯阵。入阵后,朕会把精力用在破阵上,寻人的任务交给你们,你们每两人一组,除了鹰和雁跟随朕,其余五组相互照应,不论那一组先救到人,都立即撤出,随怀亲王的接应人马回关,不可片刻逗留……”
如此这般地吩咐妥当,凌珑便一骑当先,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怪阵。
入了阵,发现偌大一个阵里竟空无一人,四面阴风阵阵,带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而笼罩在头顶上空的天竟然呈现出铁灰色,未近黄昏,太阳却红得似可以滴出血来,感觉说不出的诡谲恐怖。
忽然,一声惨叫伴随着一名士兵滚落马背,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传来,更多的士兵被不知从哪里打来的暗器刺伤,一个接一个地堕马。
“鬼,有鬼……?”
阵里安静得像秘夜,却有暗器伤人于无形,怪阵煞气阴凛,杀机四伏,如同鬼域,一些胆小的士兵不由惊恐起来,原本整齐的队列也开始混乱。
“不要慌,这是障眼法!”
才闯进来就自乱阵脚,岂不叫敌人笑话了?凌珑从来不相信鬼神,大声喝斥,稳住军心!
话音未落,突然又凭空射来几只羽箭,其中一只正正对着她的心口。
护在凌珑身侧的鹰听到劲风,要挥刀去削已是不及,急忙飞身跃起,用自己的身体挡下,只听“铛”的一声,羽箭正中他盔甲上的护心镜,失了力道,掉落在地,“嗖”地没入土中。
凌珑惊出一身冷汗,茫茫的空旷之地,不见半个人影,也不见机关布局,天晓得敌人的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
“鹰你没事么?”
“奴才没事!”鹰翻身跨回战马,与雁一前一后地护住凌珑。
“盾牌防护,口字形前进!”
凌珑继续下令,这才是第一关,如果现在就闯不过,还怎么救人?前路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认了!
然而,防护盾并不能隔挡无形暗器的袭击,到后来,不止是羽箭或小形暗器了,甚至有长枪尖矛自平地里冒出来,神出鬼没地夺人性命。
大军顿时人心惶惶,若非军令如山,早就不敢再往前去了。
凌珑皱眉观察半响,霍然勒住马头,大声命令道:
“停止前进,全军后退!迅速后退!”
雁与鹰面面相觑,明知不敬,还是忍不住脱口道:“皇上……这就要……撤兵回去了么?”
凌珑翻他们一记白眼,“快去拿一副最强的霹雳弓箭给朕!”
“是!”
两人虽然莫名其妙,但不敢迟疑,马上从霹雳火箭军中拿来弓箭。
凌珑接过,等大军后退到她认为安全的范围,骑在马上弯弓搭箭,朝着空地上的几个方位连发数箭。
只听“轰隆隆”几声巨响,大地被炸开了一个个大坑,紧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原本平缓的沙石地面突然一条条塌了下去,露出一排排整齐的沟。
凤天国的将士们个个看得口瞪目呆,怪不得阵里空无一人了,原来敌军的人马全都躲到地底下去了,无端出现的兵器也不是幻象,而是敌军从地底下偷袭。
鹰口忍不住问道:“陛下怎么知道这些人藏在地底啊?”
凌珑淡淡道:“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坤二宫死门,此门属土,而四面八方甚至脚下都有兵器袭击,所以朕大胆猜测敌军人马是埋伏在地面掩体之下……”
鹰与雁这才恍然大悟,凌珑方才炸毁的,正是支撑地面掩体的几条大柱。
狄朗这一招真是够绝的,地面掩体做得极为逼真牢固,怪不得怀亲王几闯阵都大败而回了,
“放箭!别让敌军逃出来!”
凌珑玉手一挥,毫不犹豫地下令,训练有素的弓箭手立即向战壕里发射霹雳火箭,战壕内顿时火光冲天,血肉横飞,惨叫连连,来不及逃出战壕的敌军皆被炸得灰飞烟灭。
面对如惨状,凌珑虽有不忍,但战争就是这样的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她只有硬下心肠,故做无动于衷!
不多一会儿,埋伏在地底下的敌军便统统被炸死在壕坑里面了。
死门,终于闯过去了!
大军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一些跟随过怀亲王的将士顿时对凌珑佩服得五体投地,信心倍增,昂首阔步。
不料,欢呼声未歇,朗朗的晴天忽然打下几个巨灵霹雳,狠狠地击落在大军之中。
战马受惊,嘶叫奋蹄,竟在大军中横冲直撞起来,队伍顿时大乱。
几个火球从天而降,轰殛在凌珑四周。
幸亏凌珑的坐骑神骏异常、通灵晓性,驼着凌珑跳跃闪躲,避开雷电的追击。
“皇上――怎么会这样?”
老天爷肆虐,铁血卫即使武功盖世也是束手无策,纵马跟着凌珑闪避。
凌珑勒住战马,大声道:“阵势已变,我们恐怕是闯入了惊门的雷区!”
似要应证她的话,只见又一道扭曲刺目的闪电划过,正正劈中她身后一名骑兵,将那人连人带马劈成两半,烧焦的碎肉四溅,差点粘到她的衣袍上来。
凌珑眼睁睁地看着原本活生生的一个人四分五裂在自己面前,几乎吓昏过去,别转眼不敢再看。
在她转眼的同时,天空中雷电交加,接二连三地“轰炸”下来,连大地也跟着发抖。
雁急叫道:“皇上,快脱下战甲!”
不错,狄朗的怪阵不知用什么方法引来雷电,而众人身上的金属盔甲正是雷击的目标!
凌珑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卸下黄金战甲,远远地丢出去,同时命令全军效仿。
一时间,几万人马齐唰唰地脱起戎服来,场面蔚为壮观,若不是在如此凶险的情形之下,恐怕有许多人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彻了盔甲,雷电终于不再追着人劈打,渐渐消失隐去,大地上只剩下被雷电殛过的黑迹和焦臭。
凌珑松了一口气,命大军重整旗鼓,继续前行。
风沙忽然强烈起来,遮天闭日,吹刮得人伸手不见五指。
“停止前进,全体下马躲避!”
凌珑蓦然醒悟,惊门转开门,开门,是风暴区!
沙漠上刮起风暴可以要人老命,五行八卦中的开、休、生三门本属吉门,但在怪阵当中,就算吉门也变成凶门了!
凌珑心急如焚,暗想,怪阵危机四伏,自己带着上万人马尚且如此凶险,早前陷在阵里的三个人此刻更是不知如何了?
“楚儿……你在哪里……?”
狂啸的风沙之中,隐隐传来云晓彤凄惨的呼救声,凌珑心头一惊,对身边的鹰和雁道:“你们有没有听到?”
“听到什么?”鹰和雁愕然,“奴才什么也没听到!”
“楚儿……楚儿……快来救我……”
“珑儿……不要来……”
云晓彤的声音一阵急似一阵,隐约中,似乎还有齐玉铭的呼唤。
凌珑这下听得愈发真切了,大喜过望道:“是他们!他们在喊,是他们在找朕!”
跳起来,朝着声音的来源便忘形奔了过去。
“陛下――”铁血卫大惊失色,急忙展开轻功跟上。
绕过几块巨大的怪石,劈头盖脸的风沙忽然止歇,晴空万里,烈烈的艳阳下筑起一座高台,高台上悬空吊着三个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染满鲜血,虽然还活着,却显然已经受了重伤!
站在他们身边的,是一名手持七星雕纹蛇矛枪,金发披肩,刚健英武的俊伟少年!
凌珑容变色,这四个人,正是柳影、齐玉铭和云晓彤,外加桫椤国的九王子狄朗!
卷二人质
凌珑展开轻功就想跃上高台救人,只听得号角吹动,一队敌军迅速开过来,有盾牌手、长矛手、弓箭手、斩马手……一层层将高台围住,严阵以待!
“陛下――危险!”
铁血卫急忙扑上去将凌珑死死拉住,同时射出信号弹通知大军救驾。
被困在开门的凤天大军其实就在咫尺,有天空中的信号引路,立即冲过风暴迅速赶至!
霹雳火箭一字排开,桫椤军见之变色,摇旗呐喊,却不敢杀将过来。
但狄朗挟持着三人,凌珑也不敢下令放箭,两军近距离对峙,划出汉河楚界,却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原本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三个人清醒过来,云晓彤第一个忍不住嚷道:“楚儿――你真的来了?你来救我了?”
齐玉铭一脚踢过去,“你白痴啊,狄朗要用我们对付珑儿,有什么好高兴的?”
云晓彤一张苹果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
齐玉铭气急败坏,朝凌珑大喊,“你千万别过来!这里很危险,你快走!”
喊完,又对柳影叫道:“喂――你这个闷葫芦说句话啊!快叫珑儿走啊!”
三人中只有柳影最是了解凌珑,他轻叹一声,开口却道:“陛下……我没用……没能完成任务……”
“你毋庸说了,朕明白……”
凌珑微咽,秋水双瞳与他坚定清澈的俊眸对视上,一瞥,已胜过千言万语!
其实,三人并不晓得凌珑闯进怪阵来救他们,云晓彤与齐玉铭先前的呼喊,也完全是昏迷中无意识的行为。
原来,三人被狄朗引入怪阵后,立即遭到埋伏在地底的敌军袭击,战马被斩成肉酱,三人也困陷在千刀万戟的的包围圈中。
三人虽然武功不弱,但寡不敌众,而且看不破阵中机关,始终无法突围而出,最后精疲力竭,身受重伤昏厥过去。
狄朗本没打算留三人的性命,但见凌珑亲率大军来救,片刻功夫便连闯三关,守阵的桫椤兵伤亡惨重。
狄朗大为吃惊,不由得收起轻藐之心,临时改变主意,生擒三人,封了他们的气海穴悬吊在这里,并利用三人在昏迷中的呢喃呓语,用独门内功将他们的声音传至凌珑耳中,引诱她自投罗网。
因柳影曾受过严格的武士训练,意志比较顽强,不容易受控制,所以凌珑只听到其他两个人的声音。
凌珑心焦闯阵,苦寻三人,不料竟是见到他们被凌辱折磨,气痛攻心,差点便要昏厥过去,指着台上厉喝道:“狄朗――你快放了他们!否则我会叫你后悔一辈子!”
狄朗纵声大笑,笑声响彻云霄――
霍然又顿住,执枪冷冷盯视着凌珑,一头金黄色的长发迎风飞舞,邪肆张扬的气焰与狂野俊美的五官完美结合在一起,宛如一尊巧匠呕心沥血创作的战神雕像!
凌珑这才发现,他的眼眸――竟是海水一般的湛蓝!
只可惜这两颗明亮美丽的蓝眸,却燃烧着仇恨的火焰,熊熊炽烈,彷佛要将她无情吞噬!
“人质尚在我手中,要胁的话该是由我来说吧?”
云晓彤闻言,又惊又怒,破口大骂道:“卑鄙无耻的臭东西!只要我不死,一定杀了你喂狗!”
狄朗眼底跳动的火光毫不保留地泄漏了他的怒气,但他领教过云晓彤的伶牙俐齿,知道跟他斗嘴皮子绝对讨不了便宜,
长枪一抖,指着云晓彤道:“真没见过比你更聒噪的男人,我看,还是先割了你舌头,让耳根清静点好了!”
“你敢!”凌珑惊跳起来,惶急吆喝!
“哼,我有什么不敢?”
狄朗冷笑,看出凌珑很是紧张这三个人质,得意的诡笑悄悄爬上他俊美的嘴角――
“你快放开我!你偷袭暗算,胜之不武,有种的放了我,再跟我打一架啊!”
云晓彤气得七窍喷烟,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
但他体内的真气被制,根本挣不开绳索,身子在半空中扭动,宛如一尾离了水的鱼,身上的伤口撕裂开,鲜血随着他的动作泊泊滴下来。
“彤儿――你别动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凌珑心痛如绞,恨不能立即扑上去救他们下来,但高台有桫椤军团团卫护着,未等她冲杀过去,狄朗举手便可夺三人性命了!
当下只得强忍了怒气,强压了心痛,喝道:“狄朗――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了他们?”
狄朗好整以暇地望着凌珑,手中长枪朝吊绑着的三人一一指过去,缓缓道:“你想救他们,也很简单,只要你将手中的剑,插进你自己的胸膛!只要你死了,我便会放了他们!”
“你做梦!”
“你放屁!”
“你混蛋!”
“皇上不要听他的……”
………
霎时间,被吊着的三个男人和铁血卫都情不自禁地大嚷出声!
凌珑头皮抽动,俏脸煞白,知道就算自己死了,眼前三人也决难活命,但她岂能眼睁睁看着三人横尸在她面前?
抬起头,美眸望定了狄朗,清缓道:“就算要我死,你也得给我一个明白,你那么恨我,到底是为什么?”
狄朗半响不语,一双湛蓝的利眸只是冷冷地兜射着凌珑,眼中的恨意和身上的杀气浓得似凝固成形。
良久,久得凌珑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他才悲愤开口道:“因为――你杀了奈茉朵,我发过誓,一定要为她报仇!”
“萘――茉――朵?你们桫椤国的郡主,出访我国的大使?”
“不错!”
“但她不是我杀的……”
“住口!我们得到密报,说是你接见她时,一言不合,便恼羞成怒,派人去杀了她!”
凌珑惊诧道:“什么人给你们的密报?”
“这你不用管!总之,不杀你这个冷血昏君,难解我心头之恨?!”
凌珑急道:“我当时,根本不在凤天京城,你眼前的三个男人可以作证!”
“你不用狡辩了!”
狄朗喝断凌珑,“他们是你的人,当然会替你说慌了!”
“我不……”
“你毋庸再说了!”
狄朗截口,“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的,血债血还,天经地义!今天,我就要用你的鲜血祭奠奈茉朵的亡灵!”
“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齐玉铭气得肺炸肝烧,再也听不下去,如云晓彤一般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起来。
话犹未了,狄朗的长枪已经移到他的脸上,沉眸冷笑道:“这么美的男人,我还是第一见到呢,如果……变成了大脸不知道会不会更好看?”
”住手――”
脸色大变,连声音都颤了!
齐玉铭俊脸上也是一阵青白,在凤天国,男子以色侍候女人,最是重视自己的容貌,尤其是齐玉铭被誉为天下第一美男子,如果毁容,对他来说真是比死还难受!
凌珑痴痴凝望着齐玉铭绝世俊美的容颜,情道:“不管他受到什么伤害,我对他的爱都永远不会改变!”
狄朗怔了怔,没想到凌珑居然会当着千军万马,说出如此情意重的话,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厉声喝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肯为他们殉情?”
齐玉铭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怕凌珑心软屈服,大叫道:“珑儿――你千万不要答应他……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的!你快走吧,将来再替我们报仇……”
凌珑心乱如麻,双手死死紧捏逐月流星剑,指节泛白,青筋暴现,身子无法自制地颤抖,额上亦布满密密的薄汗。
狄朗等得不耐烦,枪尖提起,便要往齐玉铭脸上划落……
“慢着――”
凌珑大喝一声,猛地举起手中长剑。
“皇上――”
铁血卫魂飞天外,飞扑上前想夺下她的剑。
“站住!统统退后不许过来!”
凌珑厉声叱止铁血卫,凛然悲壮的气势连狄朗湛蓝的眼底也掠过一丝钦佩!
凌珑美目圆瞪着狄朗,一字一句道:“作为皇帝,我有义务保护凤天国的江山和子民,生死根本由不得我自己决定;但作为一个女人,我有义务保护自己爱的男人,如果他们死了,我也活不下去,所以――我答应你!”
凌珑说完,一咬牙,手起剑落,便往自己的胸膛刺下……
“不要啊――”
撕心裂肺的惨呼中,只听“叮当”一声脆响,凌珑手中的长剑竟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暗器击落,紧接着,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出现在高台之上,一掌便震开了狄朗的矛枪。
这时,一直暗中运息的柳影终于冲破了被封的穴道,震断绳索,飞身去救另外两个人。
这一下突变,凌珑喜出望外,只见那黑衣人武功超绝,身似游龙,将狄朗迫得手忙脚乱。
高台下的桫椤兵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呐喊着潮水一般涌上高台。
凌珑飞身跨上战马,指挥身后的大军狂冲上去!
铁血十二卫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犹如猛虎下山,见人便砍,他们个个武功高强,桫椤军根本无人能够抵挡,顿时阵脚大乱!
其余将士被困落雁关已久,如今有机会一解闷气,也是精神大震,奋勇杀敌,势不可挡!
凌珑杀开一条血路,直奔高台,柳影救下齐玉铭和云晓彤,朝凌珑大喊道:“快牵马过来!”
铁血卫空出两匹战马,凌珑仰头大叫道:“你们快跳下来!”
她看得出,三人中除了柳影,齐玉铭与云晓彤皆受伤不轻,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必需立即带他们回去救治。
齐玉铭第一个跳下,跨上一匹空马。
柳影抱着云晓彤正想跳下,狄朗却忽然舍了黑衣人,扑上来拦,长枪如蛟龙疾刺,柳云二人身上有伤,一个站立不稳,双双跌倒台边,柳影身子向外,直直坠落,下面的铁血卫看得真切,将他牢牢接住,扶上齐玉铭所乘的战马。
”彤儿――?”
凌珑见台上只剩云晓彤,不禁失声大叫!
忽然,黑衣蒙面人腾空跃起,脚尖在狄朗肩上一点,竟大鹏般飞过狄朗头顶,伸手拉起云晓彤,一纵而下,准确无误地骑上另一匹战马!
凌珑惊喜交加,乱军之中无法言谢,朝黑衣蒙面人一抱拳,挥剑命令大军撤退!
卷二似是故人来
高台上,功亏一篑的狄朗暴跳如雷,亲自敲起战鼓!
随着震天的鼓声,阵法瞬间衍化变幻,数也数不清的敌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金戈相击,铁马嘶鸣,层层堵塞拦截。
“不能走那边,跟我来!”
黑衣人单手抱着云晓彤,纵马越过凌珑的日月X霜驹,领前而去。
凌珑微微一楞,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转念一想,又认为不可能,自嘲神经过敏,打马跟上,不再胡思乱想。
黑衣人对怪阵似乎非常熟悉,带着凌珑左冲右突,杀开桫椤军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巧妙绕过坎宫休门,直闯生门而出。
留守阵外的凤天军遥见皇旗,喜出望外,立即发出信号通知怀亲王出关接应。
凌珑带着大军顺利杀出怪阵,与接应的人马汇合,将奉命追截的敌兵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凌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下令放出所有的霹雳火箭,彻底摧毁怪阵!
霎时间,万箭齐发,火光冲天,“轰隆隆”的爆炸声中,狄朗布下的怪阵顷刻灰飞烟灭!
幸存的桫椤兵仓惶逃出,不辨东西地乱跑乱窜,候在阵外的凤天军早有准备,羽箭飕飕飕连珠射发,敌兵逃出一个便死一个,不消片刻,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战争的血腥和残酷,凌珑总算是真真正正地见识到了,无奈地叹息,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再干净圣洁!
“盾牌防护,全军后撤!”
狄朗混在逃亡的乱军之中,竭嘶底里地吆喝整队,样子虽然有些狼狈,但仍不失将王之风!
骑在凌珑身边的黑衣人见狄朗安然无恙地逃出来,彷佛松了一口气,沉声道:“得饶人且饶人,陛下大可不必赶尽杀绝!”
凌珑点点头,其实她也没打算要狄朗的命,狄朗毕竟是桫椤女王的亲弟弟,如果杀了他,两国的梁子就结大了,这场战争恐怕更加无法收拾。
转身吩咐铁血卫道:“传令下去,立即鸣金收兵!”
“多谢!”
黑衣人低头说了一句,也不看凌珑,拉缰拨马而去。
太阳给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渡上一圈金色的光环,似曾相识的气息如此强烈,凌珑不禁一阵恍惚,心中怪异的感觉愈来愈浓!
可惜乱军之中无暇顾及太多,凌珑摇头甩掉杂念,领兵凯旋而归。
这一仗,可说是自桫椤军入侵后,凤天国打的第一场胜仗!
落雁关上下欢腾鼓舞,对凌珑,更加是热烈拥戴,誓死追随!
但凌珑并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回关后马上升帐,提审齐玉铭和云晓彤。
他俩不听帅令私自出关,论罪该按军法置,但包括怀亲王在内的众多将领都为他俩求情,认为他们已经身受重伤,其情可悯,就当作已经罚过了,让他们将来戴罪立功。
凌珑心中也担忧他俩的伤势,严厉斥责下不为例后,立即招军医前来救治。
一切都安顿妥善之后,凌珑正想找黑衣人好好多谢一番,才发现他已经不告而别!
夜幕降临,群山环绕的落雁关却像炸开了的热锅,兵将提着灯笼,四奔走相告,搜寻来去匆匆,神秘莫测的黑衣蒙面人。
遥远而僻静的山腰上,月光耀映出一抹颀长孤寂的身影,俯视着关内,焦急搜寻他影踪的人潮,俊美如天神的容颜,浮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他知道自己付出的代价太大太大,但是却容不得后悔!
蓦然,他俊伟的身躯一阵痉挛,鲜血,竟不受控制地从口中喷出!
他精湛邃的星眸迅速暗淡下来,单手捂住胸口颓然跪倒……
笑容更苦,凄怆望向落雁关,下意识地想在昏过去之前,再看一眼那个铭刻在心版上的曼妙身影,可惜,他终于支持不住,身子晃了两晃,便一头栽倒下去!
记忆,不由自主地越过重重关山,回到了几天之前,故乡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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桫椤国,王都麦隆。
云影浮动,月光轻盈地滑过琉璃碧瓦,从巨大的门窗外投射进来,炎热的夏,偶有一两阵夜风,撩动飞檐下悬挂的小金钟,“叮呤”脆响。
充满了异国情调的圆顶金宫内,纱幔彩帏,香烟缭绕。
一名体态雍容,金发披肩,项戴赤金盘螭璎珞圈,贵气逼人的女郎,坐在玉石砌成的巨大窗台边,浅酌低笑,粉面含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朕――真的很怀恋那些与你并肩作战、金戈铁马的日子。”
坐在女郎对面的男子优雅举杯,一饮而尽,俊美之极的唇角却弯起自嘲的弧度。
“我想起的,却只有哀啕惨叫,血雨腥风……我前半生戎马征戮,杀人无数,罪孽重,怪不得老天爷要罚我后半生居无定所,浪迹漂泊了。”
月光溶溶,照得男子身上的紫衫或明或暗,隐隐透出别样的色彩来。
他头束紫冠,鬓发前拂,尊贵俊美的脸庞上嵌着一双炯亮有神的瞳眸,顾盼之间,光影流幻,既精灿、又邃,勾人魂动!
女郎地凝望着他沐浴在月光下的俊伟身影,急切道:“你根本不用放逐自己啊,只要你肯回来朕的身边,后宫王夫之位,还是你的!这么多年,朕一直没有成亲,就是在等你啊!”
俊美男子轻轻叹息道:“这么多年了,你为何还是不肯死心?得到我,可以得天下这句话,只是一句谣言而已。”
女郎微沉了美目,“朕不管这句话是预言还是谣言,总之以你的才能,一定可以辅助朕,征服天下!”
“给你得了天下又如何?你的野心,真是不减当年呵!”
俊美男子无奈地摇头,“你可以征服人的身体,但你不能征服人的心;你可以践踏别国的土地,但你不能践踏民族的尊严!这些年,你南征北战,吞并了那么多国家,又有哪一个国家是真正屈服了你?战乱四起,民不聊生,这样的天下,你坐得安稳么?”
“朕不管!”
女郎挑高娥眉,“朕当年,就是因为发下毒誓,要让桫椤国成为天下第一强国,父王才会把王位传给朕的!”
“梅尔――”
男子痛心地叫,“难道……你真的快乐么?”
“朕快不快乐不用你管――”
女郎断然截口,利眸一凛,杀气腾腾,“紫君莫――你只需要回答我,你到底肯不肯留下来?!”
男子静默片刻,无惧地迎上凶光闪现的美眸,淡淡道:“我现在的名字,叫做君逸凡!而且,我已经是凤天国的武林盟主,我――必需回去!”
“锵”地一声,狄梅尔拔出腰间佩剑,凌厉架上君逸凡的颈脖,恨声叫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君逸凡坐得四平八稳,一动也不动,漠然道:“如果怕,我就不会回来了!”
“你……”
狄梅尔脸色铁青,气得浑身颤抖,剑锋几欲往前送去,但终于没有动弹分毫!
半响,她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长剑落地,颓然滑倒!
倨傲到极至的美目之中,缓缓涌出泪光,喃喃自语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回来?紫君莫,我恨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恨你?当年你逃婚,给了我多少耻辱?我恨我过了这么多年,竟依然狠不下心杀了你!”
狄梅尔提起往事,君逸凡俊脸上坚毅冷硬的线条也不由得软化下来。
上前轻轻扶起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女王,语含愧疚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从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你父王要利用我吞并凤天国,但是两国缔结友好,是我爹爹毕生的夙愿!我……不能让我爹死不瞑目!”
一句话,终于带出了君逸凡的身世之迷……
原来,君逸凡的爷爷和奶奶,是凤天国的移民。
君逸凡的父亲君成仲自小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备受桫椤国先王的赏识,官拜一品大臣。
后来,桫椤先王另赐姓氏给君成仲,于是君家上下均改为“紫”姓。
但君成仲知道自己身上流的是凤天国的血,虽然已经入籍桫椤国,但对凤天国仍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在他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劝得桫椤先王放弃侵略的野心,与凤天国签订下和平条约。
君成仲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就是君逸凡。
君逸凡原名叫紫君莫,他从小就聪明过人,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被誉为京都第一神童!
他八岁就被桫椤先王钦点为王孙伴读,十岁就入朝为官,十二岁就能领兵打仗,为桫椤国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成为桫椤国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十六岁那年,他因救驾有功,又被桫椤国君赐封为玄武王,晋身王亲贵族!
当时,桫椤国的街头巷尾很流行一句预言,内容是说,谁能得到紫君莫,谁就能得到整个天下。
桫椤国王信不疑,在自己的寿宴上 将君逸凡指婚给已经夺得储君之位的公主狄梅尔,命他辅助狄梅儿征服天下,成为世界之王。
那一年 狄梅尔刚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
她是桫椤先王的二公主,比君逸凡大了一岁,与君有青梅竹马的感情。
但君逸凡却不愿成为桫椤国征服世界的工具,而且他对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狄梅尔没有太多的好感,于是抗旨逃婚,隐姓埋名,在凤天国流落江湖,后来,又阴差阳错地成为凤天国的武林盟主。
君逸凡离家出走的时候,家中只剩比他小七岁的妹妹萘茉朵。
狄梅尔登基后,看在君逸凡的面子上,将萘茉朵接进宫中照顾,萘茉朵又反过来照顾狄梅尔的弟弟妹妹。
于是,比萘茉朵小两岁的狄朗便对她日久生情了……
因为君逸凡两兄妹身上有四分之三的凤天国血统,所以他的外貌与桫椤国的人相差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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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红尘十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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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抱我……抱紧我……”
狄梅尔攀着君逸凡臂弯站稳,饮泣一声,就想往君逸凡怀中偎去。
“梅尔――别这样……”
君逸凡撑直了双臂不让她靠近,他的怀抱,至今只接纳过一个女孩,他没打算让别的女人,代替她占据这个位置,纵使那个女孩――已经对他的怀抱不屑一顾!
狄梅尔怫然作色,挥手就往君逸凡脸上掴去!
君逸凡抽身避过,叹道:“梅尔,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狄梅尔掴了个空,悻悻然收回手,琼鼻愤怒地张翕,咬牙切齿道:“你也没有变啊!还是跟以前一样,硬得像块石头,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狄梅尔出身皇家,从小到大,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谁敢违抗她的旨意?别说任她打骂了,就是她要那些男人去死,那些男人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但是君逸凡,唯独只有君逸凡从来不肯买她的帐,不肯听任她的摆布!
她从小身份尊贵,翻手为云复手雨,要甚么便有甚么,但内心真正渴望的,要得最热切的,却始终无法得到!
往事种种,如电光石火般在她心头闪过――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是垂髫少女时,也曾用炽热爱慕的眼光痴迷追逐着他俊朗挺拔的身影,只要得到他那怕是一个不经意的回眸,都会兴奋地整个晚上睡不着觉,然而,她羞涩雀跃的少女情怀,最终变成了在开得最绚丽时候陨落的朵,一片一片,孤寂无助地凋零下去……妖艳眩美,又凄伤绝望!
如今,他回来了,分明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还有他身上纯刚阳的男性气息,但是但是,她却感觉他离她好远好远,远到她根本无法够及的距离――
失神地想着,狄梅尔异色的双眸,变幻着各种不同的情绪,有愤怒、怨怼、痛苦,还有更多的不甘心……
许久许久之后,她再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女王的端严和威仪!
”你这回国,真的只是回来奔丧而已?”
君逸凡隔着银白如霜的月光静静地看着她,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难掩的凝重,“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我必需回来阻止这场战争!”
“你说什么?阻止――?你要阻止?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抱着愚蠢的念头,相信凤天国有诚意与我国缔结友好么?”
狄梅尔彷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昂头发出刺耳讥笑。
“萘茉朵死了!她是被凤天国女皇杀死的!朕出兵,就是要替她报仇!你当年离家出走,丢下她不闻不问,她是我一手带大的,她死了,你不心疼我心疼!”
君逸凡眉头纠结,沉吟一会,道:“我妹妹……根本不是凤天国君杀的!”
狄梅尔心头突地一跳,屏住呼吸道:“你何出此言?”
“据我所知……凤天国君并没有接见过萘茉朵!”
“这不可能!”
狄梅尔断然大喝,异色的双眸闪过一丝快得无法捕捉的慌乱。
君逸凡定定地望着她,精锐冷厉的星眸,彷佛要将她的灵魂也贯穿,“你为何如此肯定?”
狄梅尔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支吾道:“因为……因为朕得到密报……”
君逸凡心中疑惑更,“你一直口口声声说有人告密,到底这个人是谁?他的消息可靠么?”
在君逸凡严锐利的眸光之下,饶是狄梅尔久经沙场,也有些胆怯,干笑两声,道:“这个人……是朕派去凤天国的密探!”
“密探?”君逸凡难以置信地重复,蓦然大吼一声,“你的密探是干什么吃的?”
狄梅尔被君逸凡突如奇来的火气吓了一跳,在她的记忆当中,还没见过君逸凡如此震怒!
未及说什么,君逸凡已经用力锤在身前巨大的餐桌上,振得桌上杯碟跳舞。
“萘茉朵出使凤天国时,凤天国君并不在安洛城,她们两个人根本没有见过面,何来积怨之说?”
狄梅尔惊得倒抽一口冷气,结巴道:“你……你怎么知……知道?”
“我恰好在别的地方碰见了她,亲眼为证!所以,这的谋杀事件一定是有人栽赃驾祸,目的,就是要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君逸凡继续吼,“我看,你这个密探分明是被人利用了,你最好马上传他来,严刑审问!”
狄梅尔眼珠子不停转动,嗫嚅道:“他是朕安排在凤天女皇身边的眼线,不能轻易暴露身份的!”
凌珑身边――居然有狄梅尔的眼线?
君逸凡心头一凛,俊脸微变!
如此说来,凌珑的性命,岂非也在狄梅尔的掌握之中?
蹙眉紧紧盯着狄梅尔的脸,语声肃寒,“既然如此,我要马上回凤天国找这个人!假传情报,挑起两国之间的仇恨,这个人可谓居心叵测!我一定要调查清楚,找出杀害我妹妹的真凶!”
“不用找了!”
狄梅儿一阵发急,猛地尖叫一声!
君逸凡诧异地看着她,狄梅尔竭力掩下惊慌,大声道:“其实,何必那么麻烦?只要我们灭了凤天国,就能替萘茉朵报仇了,到时,别说是真凶,就算是凤天国女皇也要到萘茉朵坟前下跪谢罪!”
君逸凡闻言浑身一震,失声喝道:“我不许你伤害她!如果你敢对她不利,别怪我帮理不帮亲!”
狄梅尔整个呆愕住,她从来没有见过像今天这般激动的君逸凡,俗话说关心则乱,每每牵系到凌珑的安危,君逸凡便无法维持冷静自制!
女人天生敏锐的触觉,使狄梅尔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讯息!
她异色的瞳孔蓦然收缩,话锋一转,厉声质问道:“你跟凤天女皇,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说你曾在别见过她,你们认识?”
君逸凡不想她会有此一问,怔了怔,直言不谓道:“何止认识,我和她……曾有过一段兄妹之缘!”
说起凌珑,君逸凡锐冷的眸光便不由自主地柔和起来,那分明……是对爱之人的痴迷眼神……
狄梅尔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眼神,起码――对她就不曾有过!
妒忌,顷刻如大海的狂涛席卷了她的心,讥讽道:“哼,什么兄妹之缘?你分明就是爱上她了!”
君逸凡惊讶不已,须臾,坦然迎上喷火的美目,轻柔但坚定地道:“不错,我爱她!而且今生今世,我只爱她一个女人!”
狄梅儿眼眸骤寒,眉峰聚结,倏然,疯了般扑过去一把攥住君逸凡胳膊!
“紫君莫――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爱了你那么多年,等了你那么多年,你却告诉我你爱上了别的女人?!”
君逸凡身子僵直,一时推不开她,俊美逸雅的脸庞,浮上的无奈,“不……梅尔,你并不爱我,你爱的是你手中的权力和天下,你要我,只是因为我能帮你实现野心……”
也许,就是因为越得不到的越好,所以,她想要他的心,才会如此强烈吧?!
“不……不是这样的!”
一股无法控制的怒焰自狄梅尔胸腔中升起,她不顾仪态,甩发咆哮,“我爱你,从小时候开始,从你被父王钦点为王孙伴读开始,我就爱上你了!除了你,我心中从来没有别的男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践踏我对你的心意?”
君逸凡扶着她肘弯,语重心长道:“梅尔……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睁大眼睛看看你的四周吧,比我更适合当桫椤国王夫的男人多得是……”
“我要什么男人不用你来教!”狄梅尔大吼,用力推开君逸凡,回身将一桌菜肴扫落地上!
君逸凡不由叹息,轻轻道:“我这回来,就是想调查妹妹的死因,如今我已经有些头绪了,总之萘茉朵绝对不是凤天国君杀的,请你先停止对落雁关的进攻,待我查明以后……”
“战争不会停止了!”
狄梅尔呆滞癫狂的双瞳倏然拧起一股肃杀之气,“紫君莫――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九王弟在落雁关摆下的怪阵,是你当年横扫西方列国的‘天罗地网迷幻阵’,朗弟在你原先的基础上,又加入了很多奇门演变,凤天女皇只要进了这个阵,就别想再出来了!你说,如果她死了,两国还能缔结友好么?”
“你说什么?”
君逸凡大惊,俊脸上血色尽失,“天罗地网迷幻阵”是他结合毕生绝学创造出来的阵法,至今无人能够破解,桫椤国能有今天的强大,也是因为这个奇阵的功劳!
狄梅尔幸灾乐祸道:“朕刚刚收到飞鹰传书,朗弟准备要亲自出马,引凤天女皇出关闯阵!”
君逸凡静默片刻,突然转身就往殿外走!
“你要去哪里?”狄梅尔厉声大喝!
君逸凡头也不回,脚步不停道:“我要去落雁关救人!”
“哼,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
狄梅尔忽然格格大笑,“方才我给你喝的酒里,放了‘红尘十断’!”
“你――”
君逸凡霍然顿住,惊震莫名!
红尘十断――是桫椤宫廷秘不传外的一种独门药方。它本身不是毒药,但对练武之人来说,却比毒药更毒,因为练功之人只要服食了它,便等于废人一个,终身不可再动用武功。如果强行提息运气,全身经脉就会严重受损,运功超过十,就会经脉尽断,吐血而亡。
而且,因为无法再运功调息,体内的旧伤也会一直无法痊愈,伤势只会越来越严重!因为它本身并不是毒药,所以完全无色无味,即便是再小心谨慎的人,也极难察觉得到。
桫椤国的宫廷之所以有这种惨无人道的药方,是因为桫椤国是个崇尚武力的国家,无论男女,皆喜欢比武打斗。桫椤国有一任凶残自私的帝王,为了防止后宫的侍宠打架滋事,便命人研制出这种奇药,从此鸡犬不宁的后宫便秩序井然,一片太平!
只是这种奇药极难配制,解药的药引更是难寻,所以皇家后世便将此药方当作珍宝封锁起来,不再轻易拿出来配制!
君逸凡万万没有想到狄梅尔为了留住他,居然会对他下如此毒手,不动声色地暗提一口真气,只觉被鹰打伤的胸口如遭重击,一阵闷窒,紧接着,便似有无数根绵针,无情地往他的四肢百骸戮刺下去,痛地他浑身抽搐,双膝发软,几欲跌倒!
心知狄梅尔所言非假,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心下虽乱,俊脸上却静寂无波,淡然一笑道:“如此稀世奇药,用在我身上岂非糟蹋了?
狄梅尔冷笑,脸庞宛如罩上一层寒霜,表情阴骘狠毒,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强烈之极的杀气!
“红尘十断再珍贵,也比不上你的价值!朕用一贴药换得你的效忠,还赚了呢!”
君逸凡纵声长笑,“陛下,你想用一贴药留住我,也未免太天真了!”
狄梅尔勃然变色,衣袖拂甩,厉声喝道:“来人――捉住他!”
大批侍卫从殿外蜂涌而至,君逸凡从容不迫,双掌一分,带起一股急速回旋的飓风,以横扫落叶之势卷飞扑上来擒他的侍卫!
更多的侍卫汹涌进来,层层围剿,君逸凡面不改色,身形鹤起,转了几转,人如一朵飘升的紫云,向门外急速掠去!
身在半空,徒手出招,擒拿点拍,侍卫们什么也未看清楚,便像筛糠一般,一个个昏跌出去!
狄梅尔又惊又怒,大叫道:“你中了红尘十断还如此逞强,你不要命了么?”
君逸凡大笑,声若龙啸,“我宁愿死,也不愿受你攫制!”
狄梅尔眼眸眯起,眉峰肃杀之气更浓!
她说过,不会再让他离开,如果不能得到,她宁愿将他毁去!
断然把心一横,伸手拉响警钟!
警钟顷刻响彻整个皇宫,君逸凡冲出大殿,只见火光冲天,将个皇宫照得如同白昼,成千上万的士兵将大殿重重包围,数不清的刀枪剑戟争先恐后地袭来……
君逸凡劈手夺过一把迎面击来的利剑,震臂挥抖,激射出雷霆万钧的刺目锋芒――
君逸凡的武功博众家之长,剑法更是颠峰造极,只见一阵诡异的星光混合着鲜血漫天泼洒,离他最近的侍卫发出嚎啕惨叫,一圈人的身子,竟都被拦腰断开!
君逸凡心底暗叹一声,虽然他极不愿在故乡大开杀戒,但念及凌珑的安危,惶急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
连人带剑冲进千兵万马之中,以毁去天地万物的凌厉剑气,狂斩猝击,所到之,血肉横飞!
君逸凡一路冲杀,如入无人之境,眼看就要突围而出,蓦然之间,只觉胸口一阵巨痛,痛地似要把他的心脏也揪出来,体内,更似有无数只凶猛癖血的怪兽,以锐不可挡的气势奔袭而来,疯狂噬咬他全身的经路脉络……
冷汗,顿时如黄豆般冒出,腰身一矮,委顿在地!
一直紧追过来的狄梅尔看得真切,知道“红尘十断”终于发作了,心下窃喜,朝君逸凡大声喊道:“药力发作,你撑不了多久的!紫君莫,朕可以赦免你大闹宫廷,无礼犯上之罪,只要你肯留在朕身边,助朕灭了凤天国,朕就会把解药给你,还你自由!”
君逸凡不语,挥剑逼退涌上来的侍卫,气运丹田,想将腹中的药物逼将出来。
哪知不运气倒还罢了,内劲才一提起,登时四肢百骸到剧痛,气息翻滚,竟差点呕出血来!
至此方知“红尘十断”果然名不虚传,药性厉害无比,根本无法以内力抗衡!
忍着痛咬牙站起,冷笑数声道:“狄梅尔――咱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还不了解我么?我岂是会受要胁之人?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君逸凡傲然挺立,双眸炯然生辉,英挺轩拨中散发着一股尊贵不凡的威武气势,月光如雪,给他身上镀了一层闪亮的银彩,使他看上去更显得刚毅俊朗,威仪伟岸,就好像是自天而降的武神,凛冽不群,震慑全场!
狄梅尔火冒三丈,跺脚怒喝道:“你们统统发什么呆?还不快给我上?!”
君逸凡黧黑邃的厉眸满场一扫,气势凌人,竟无人敢冲上前捉他!
君逸凡目光落在宫殿高大雄伟的圆顶宝盖之上,微微一笑,拼了再受内伤,脚尖一蹬,施展绝世轻功翻上尖圆的屋瓦。
桫椤国的建筑与凤天国的风格不同,高大尖圆,滑不留手,侍卫没几个有把握能在那上面站得住脚,不禁望洋兴叹!
狄梅尔气急败坏,大叫道:“你如果走了,休想再回桫椤国来!”
君逸凡瞟眼看见自己进殿前绑在廊下的宝马,回身朝狄梅尔朗声道:“你我今日恩断义绝!从此以后,我不再回国便是!”
语毕,纵身跃下,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11 楼] Posted:26-5-15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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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鸳梦重温
根据凤天国史书的记载,圣元八年夏,西边邻国桫椤派大军入侵,凌王朝第十九代国君,圣元女皇御驾亲征,夺回旁落多年的兵权;同年七月,女皇亲自上阵,首战就摧毁了桫椤国先锋摆下的“天罗地网罗幻阵”,打破了此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话,迫使暂代元帅之位的九王子狄朗率军狼狈后撤,退守落雁关二十里,重整旗鼓。
这一仗,是凤天国在圣元年间与桫椤国打的第一场胜仗!
同时,也给凌珑――这位凤天国历史上最杰出、最富传奇色彩的皇帝,增添了一笔丰功伟绩!
****** ******
一场胜战,终于缓解了落雁关的危机,但凌珑丝毫不敢松懈,趁着双方休兵的空挡,一方面命人重新赶制霹雳火箭,另一方面修筑防御工事,加紧练兵。
这期间令她欣慰的是,柳影、齐玉铭和云晓彤三人受伤虽重,所幸都只是皮外伤,经过军医的悉心治疗,都已经没有大碍,并且康复得很快。
由于在柳影受伤之前,御林军的操练都是由他负责的,他责任心重,伤势稍微好点,便执意随凌珑去军校场。
凌珑实在拗不过他,只好答应,另派军医左右跟随。
落雁关的练兵场,是在大草原上劈出一片空地,空地四周,芳草青青一望无际,夹杂着各种不知名的野野果,偶有风来,齐腰长的青草便随风摇摆,一波波犹如海浪翻滚,此起彼伏,煞是好看!
远,还零星散落着一些牧民的帐篷,风吹草低,现出帐篷前悠闲觅食的牛羊,景色蔚美,如诗如画!
“在这种地方练兵,真是有些煞风景呢!”
中场休息,凌珑在怀亲王和柳影的陪同下走回帅台,边走边笑。
怀亲王应和道:“皇上说得不错,其实这么美丽的地方,更适合谈情说爱。等打完了仗,陛下不妨带上心爱的侍君,好好在西疆游玩几日。”
怀亲王说着,刻意朝柳影眨了眨眼睛。
柳影经不起调侃,俊脸一红,走快几步去为凌珑斟茶。
怀亲王注意到柳影走路还有点陂,蹙眉道:“你的腿伤似乎还没好吧?今天怎么就跑来校场了?”
凌珑经怀亲王提醒,也发现柳影脸色不太好,柔声问道:“你确定可以支持么?要不要早点回去歇着?”
柳影极力掩饰起伤痛,小声道:“陛下不用担心,我只是有点腿酸,坐一会就好!我是先锋将,如果提早退场,会影响大家士气的!”
“你呀――”
凌珑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接过他递上的茶杯放下,转身扶他入坐。
在场其他将领对凌珑毫不避嫌的亲昵举动发出会心一笑,故意躲开柳影尴尬的目光,也纷纷依序坐了。
各方用过茶水,休歇一会,自然地又商讨起军机要务。
凌珑沉吟道:“其实行兵打仗,朕还是门外汉,但想狄朗迟早卷土重来,我们如果一味防守,似乎太被动了,是否应该趁他修整期间,主动出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怀亲王赞许地点点头,“陛下所言甚是!但狄朗很有军事头脑,绝不是个普通角色,他这一仗打输了,必定有所防范,如果我们贸然出击,恐怕会因小失大,顾此失彼,弄不好,还会丢了落雁关。”
凌珑闻言有些泄气,坐在她身旁的柳影安慰道:“陛下有这个想法是不错的,我们再商量就是了!”
凌珑微笑地转头看他一眼,发觉他清瞿俊美的容颜比方才还要苍白几分,吃惊道:“影――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没有!”
柳影急忙摇头,虽然伤口真的很痛,但他希望可以多为凌珑分担一点,而不是像个废物般,一天到晚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
凌珑摘下他头上沉重的钢盔,一摸额头,竟是热得烫手!
俏脸一沉,二话不说便站起来喊人,“军医――军医在哪里?马上送柳将军回去!”
“陛下……让我再呆一会?我还可以支持的……”柳影急忙去扯凌珑,向来清冷的嗓音已经因高烧而变得浊重暗哑。
“住口!”凌珑断喝,猛地用力抽回手!
柳影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凌珑对他动怒,心中不由着了慌,低头就想跪下谢罪,四周的景观却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凌珑一把抱住他倒下的身子,急对怀亲王道:“朕先带他回去,这里交给你了!”
“是,请陛下放心!”
怀亲王躬身应了,探头看看柳影,迟疑道:“柳将军他……没事吧?”对柳影,她心中始终有一份割舍不下的情愫。
凌珑抱紧柳影,气道:“他就是爱逞强,朕真是拿他没办法!”
怀亲王目光怜惜地落在柳影身上,道:“陛下不用担心,他重伤未愈,身子有点虚弱而已。”
凌珑唇瓣动了动,却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
柳影终于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熟悉的房间里,凌珑拿着毛巾,坐在床边细细地为他拭汗。
“陛……陛下……”
柳影挣扎着想起来,倏然发现自己被单下的身子竟不着寸缕,急忙又躺了回去。
“怕什么嘛?朕又不是没看过!”
凌珑看见他慌张的模样有些好笑,方才军医重新理过他的伤口,还未来得及唤人为他穿衣。
伸手摸摸他额头,折腾了半天,高烧总算退了!
心底暗暗松口一气,俏脸却板起来道:“军医说,你伤口发炎,从昨天开始就发烧了,怎么还不好好休息,执意要跟朕去练兵场?”
“我……整天在床上躺着无所事事……有些不习惯……”柳影心虚,嗫嗫嚅嚅,声若细蚊。
“哼!”凌珑余怒未消,一指戳他额头,“被你气死!你到底知不知道朕有多担心?”
凌珑说着,声音不禁有些哽咽起来。
“陛下……对……对不起!”
柳影又急又慌,再也顾不得羞涩,忘形爬起身来,展臂扑抱住凌珑。
“是我不好!都是我坏!我……我以后一定乖乖养伤,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被单滑落,露出修长匀称的健美身躯,凌珑从他肩头看过去,除了几缠绕着的绷带,在他背后还有许多纵横交错的旧伤痕!
这些伤痕,一下子刺痛了凌珑的眼,也唤起了她永世无法磨灭的心痛――
这些伤痕,一条条,一道道,都是曾经为了救她而留下的印记!
无言地抑下酸楚,凌珑也伸出玉臂拥紧了他!
贴合的身躯,暧昧的姿势,触动了柳影的神经末梢,他情不自禁地低吟了一声。
凌珑蓦然想起,两个人已经许久不曾亲热过了,尤其是从齐玉铭和云晓彤来到她身边以后,她几乎都没有再招他侍寝,而他,依然无怨无悔地守护着她,为她和她的新宠,出生入死!
凌珑心中,渐渐涌上了满满的歉疚,眼中,也酸酸地蓄起了雾水,双臂愈发用力地,拥紧了他!
有了新人忘旧人,她怎么也会跟别的女人一样,犯相同的毛病?
“陛下……你怎么了?”柳影敏感地察觉到凌珑的异样,轻轻推开她一些,看到涣然欲泣的俏脸,吃了一惊!
“陛下还在生我的气么?”
“不……” 幽幽的叹息自唇瓣低泻而出,“朕是在气自己!”
柳影不明所以,凌珑也没打算让他明白,一昂头,带着万般温柔,千种爱恋,吻住他略现灰白的薄唇。
贝齿相扣,魂为之醉!
这一吻,对柳影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露,虽然受着伤,虽然发着烧,仍然不顾一切后果地承接……
被单完全滑落地上,两人的身躯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纠缠在一起,一个浑身赤裸,一个衣冠齐整,虽然怪异,却别有一番煽情的魅荡!
凌珑脑中勉强还有一丝清明,喘息道:“影……你……你的伤……”
虽然已经极为小心地不让自己压到他的伤口,但是这般激烈的交缠,恐怕他的伤口又会裂开了吧?
“不要紧……”
柳影一双清亮的瞳眸因强烈的欲望而变得幽迷蒙,低哑地呻吟,义无反顾地将凌珑压向自己,为了她,他甚至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何况……是这种甜蜜醉人的折磨?
情已动,魂已销,如何还能抑制?
柳影的体温灼烫地惊人,却不是因为炎夏,也不是因为高烧……
俊颜晕红,薄唇轻启,梦呓般地呢喃,“我……很想你……”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矫情的告白,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我很想你!”
把凌珑所有的顾忌和理智,都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当勃发的剑挺入柔嫩的密蕊,白皙如玉的颈项后仰,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夜未至,而眼前的世界,骤然间明灭,激情在此奔放燃烧,彷佛永远没有尽头……
************
夜,终于慢慢地降临了!
更漏敲起,沉沉的夜色笼罩着无边无际的星空,大地静默无语,惟耐不住炎热的虫鸣啁啾,交织出夏夜特有的“热闹”氛围。
“皇上还没过来吗?”
大开的窗台第一百零一地探出可爱的苹果脸,粉红的小猪嘴已经嘟得可以挂起大油瓶。
被勒令守在廊外的小奴将脑袋伸得老长老长,瘪着脸道:“皇上还在柳将军的房里没出来呢!主子――您就听奴才劝,自己先睡了吧?”
“她明明说了今晚会过来陪我的啊?哼――说话不算数!”
云晓彤用力跺脚,一不小心,大脑袋“砰”地撞上窗棂,痛地呲牙咧齿地缩回来,气得一拳锤上去,骂道:“怎么连根木头也欺负我啊?!”
悻悻然地仰倒在床上,虽然饥肠辘辘却什么也吃不下,如果凌珑在别的侍君房里,他定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拉她回来,但凌珑是在柳影房里,柳影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不是不讲义气的人,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
虽然他打死也不想用凌珑来报!
“唉――算了,睡吧,睡吧,今晚特定是独守空闺了!”
吹熄了灯,云晓彤愤愤不平地闭上杏仁大眼,开始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数到不知第一千几百只,忽然耳边传来极为低沉熟悉的一声呼唤,“彤儿……彤儿……醒来,快醒来……”
云晓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一抹几乎与夜色相融的硕长身影,夜很,看不清来者的脸,只看见一双精锐沉、熠耀如星的黑眸――
一双满含着复杂难言情绪的黑眸!
[12 楼] Posted:26-5-15 1:9
cloudy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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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天若有情
云晓彤的瞌睡虫马上飞到九霄云外,“大……哥……?”
来人一把捂住他的口,“嘘――小声点!”
这一下,云晓彤更加肯定了来者的身份,一骨碌爬起来,压低声音叫道:“大哥……怎么是你?你从桫椤国回来了?”
君逸凡点点头,旋身在床边坐下。
云晓彤想去点灯,君逸凡阻止道:“不要惊动外面的人。”
“为什么?”
云晓彤疑惑缩回手,挤过去与他并排坐,多年培养出来的兄弟感情自然流露。
眼睛适应了黑暗,借着一点点光线,发现君逸凡穿了一身夜行衣,楞道:“大哥,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他还是第一看见君逸凡穿紫色以外的衣服。
君逸凡笑道,“不穿这样怎么混进来?”
云晓彤低头闷笑,“大哥你好鬼祟啊!”见多了君逸凡紫衣飘飘的潇洒模样,还真有点不习惯。
脑海中忽然灵光一触,瞪大杏眼对君逸凡从头量到脚,这一身黑衣……
“大哥……那天救我们的……该不是你吧?”
君逸凡不答,淡淡一笑,算是默认。
“真的是你?”
云晓彤又惊又喜,高兴得直蹦起来,“大哥真不愧是大哥!我就想啊,当今世上除了大哥,谁有本事从那个怪阵里救我们出来嘛?”
君逸凡莞尔失笑,心底却涌上不为人知的黯然!
云晓彤完全没察觉君逸凡的异样,拉起他就往门外冲。
君逸凡急忙拽住他,“你要去哪里?”
“还用说?当然是去找楚儿了!”
云晓彤兴奋地解释,“你那天莫名其妙地失了踪,楚儿到现在还派人找你呢?”
“不――不能让她知道是我!”君逸凡闪身拦住去路。
“为什么?”云晓彤不解地仰望着他高大俊挺的身影,转念之间幡然醒悟,“哦――我明白了,你怕她还像以前那样对你么?”
君逸凡艰涩一笑,俊脸上表情极为复杂。
云晓彤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倏然凑近可爱的苹果脸,拍手笑道:“没想到江湖上人人畏惧的大哥,心里也会有害怕的人?呵呵……有趣有趣……”
面对云晓彤肆无忌惮的取笑,君逸凡也不着恼,璀璨如朗月的眸子,凝起淡淡的哀伤。
云晓彤愕然楞住,这样沉郁怏悒的君逸凡他也是第一见,不禁收了讪笑,认真道:“大哥别担心啦,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楚儿一定会原谅你的!”
“其实,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君逸凡悠恍似梦地叹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诧异道:“楚儿……?你还叫她楚儿?”
云晓彤得意一笑,有点自豪又有点献宝道:“当然了!而且这个名字,天底下只有我一个人能叫呢!”
君逸凡怜爱地摸摸他的头,“看得出……她对你很好……这样……我也放心了。”
羡慕的语气,隐含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弦外之意。
云晓彤其实也不是笨蛋,敏感地觉得君逸凡话中有话,却是听不明白。
歪着脑袋问道:“大哥……你今天来,不仅仅是探望我而已吧?”
君逸凡星眸中掠过赞许的光芒,俊颜一端,低缓道:“我不能见楚儿,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凌珑身边,有桫椤国的奸细……”
“啊……?”
云晓彤霍然张大了口,君逸凡早有准备,及时封住他惊天动地的叫喊,继续把话说完,“……如果我暴露了身份,敌暗我明,就无法揪出这个奸细了!。”
“呜……”
云晓彤激动万状,憋得差点没了气,君逸凡才松开他。
云晓彤勉强定下神来,压低了声音吼叫,“不可能啊!楚儿身边每个人都对她很忠诚,我一点儿也看不出谁有可疑啊!”
君逸凡拍他大脑袋道:“如果这么容易看得出,也不叫奸细了!”
“那……那楚儿岂非很危险?那可怎么办才好?”云晓彤急地跳起来,犹如掉进热锅上的蚂蚁,满屋子乱转。
君逸凡对沉不住气的云晓彤很是无奈,但凌珑身边他只认识云晓彤,不指望他还能指望谁?
“彤儿――你先冷静坐下来听我说完好不好?”
叹着气想去拉他回来,蓦然――胸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剧痛,脚下再也没法站稳,一个踉跄跌倒在床上!
云晓彤吃了一惊,急忙回身探看,“大哥――你怎么了?”
君逸凡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抓紧床单,浑身痉挛,痛地说不出话来!
云晓彤手忙脚乱地想去扶他,却被他呕出的鲜血沾了一身!
云晓彤倒抽一口冷气,本能地伸手去搭他脉搏,只觉他的脉息,乱得有如万马奔腾,江河倒泄……
云晓彤大惊失色,急忙运功抵住他后背。
“没……用的……别……浪费……功力……”
君逸凡忍着巨痛,自齿缝间迸出话来,更多的鲜血随着他的声音喷涌而出――
雪白的丝绸床单,染满触目惊心的颜色!
“大哥……你怎么会吐那么多血?你受伤了?是被鹰打的伤还未好么?”
云晓彤简直吓坏了,想冲出去叫军医,又顾虑着君逸凡之前说不能暴露身份的话,急地几乎要哭出来!
君逸凡俊逸绝尘的容颜苍白得可怕,痛得扭曲的优美唇角弯起安慰的苦笑,“不用……担心……过一会……就……好……”
“吐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会好?
云晓彤围着床边团团转,低喝道:“你自己快运功调息啊,这样吐血会死人的!”
“还……死不了……”
君逸凡冷汗如雨,痛得连呼吸也要停止了,眼神涣散,视线渐渐模糊,心头却忽然有股想笑的冲动!
他――果然是成废人一个了!
他方才施展轻功翻墙进来,又点了门外几名侍卫的睡穴,没想到只是动用这样少少的内功,都会引发“红尘十断”的肆虐!
“红尘十断”顾名思义,只要运功超过十就会经脉尽断,吐血而死。
他至今已经计不清动用过多少武功了,总之,离死期也不远了吧?
他从来不信神,但此刻却忽然很想祈求神明,求神再给他多一点点时间,让他可以找出凌珑身边的奸细,甚至助她击退桫椤军的入侵……
还有……还有就是想在临死之前,获得她的原谅!
如果还可以,更想让她知道……
他――爱――她!
一直一直,都地,地爱恋着她!
[13 楼] Posted:26-5-15 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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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下棋
夜――无穷无尽黑暗的,漫长的夜,终于熬过去了!
雄鸡报晓,旭日东升!
朝霞冲破浓密厚重的云海,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照耀在床榻上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庞上,给他苍白如纸的绝俊容颜,增添了少许血色和生气!
似乎感受到阳光的灼热,他优美性格的下颚动了动,从黑暗无边的世界里转醒,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
“大哥――你醒了?你感觉怎样了?”一直守在床边不敢睡去的云晓彤赶紧俯身探看。
君逸凡转动干涩的眼皮打量四周,屋里唯一的大床被他独自占据着,床上染血的被单已经理掉了,只是床榻边留下了几道的抓痕,提醒着他昨夜所发生过的一切。
“我……还活着?”
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诧溢出,红尘十断的发作一比一厉害,昨夜他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昏了醒,醒了昏,原本以为这一就是他的死期,没想到,竟还能看到今朝的太阳!
“大哥,昨夜真是吓坏我了,你告诉我,你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云晓彤担心了一夜,越想越后怕,忍不住趴在君逸凡胸前呜咽起来。
在这世上,凌珑与君逸凡是他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失去他们任何一个。
“唉――说来话长了……”
君逸凡叹息一声,挣扎着想坐起,不料浑身无力,才撑起半个身子,头脑中一阵晕旋,竟又倒了回去。
他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每红尘十断肆虐以后,起码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体力。
不禁有些焦急起来,“彤儿……以后再跟你解释,天亮了,我必须马上离开,你扶我起来。”
云晓彤吃惊道:“大哥,你身子好虚弱,怎么能走?暂且待在我身边吧?我掩护你!咱们一起把楚儿身边的奸细揪出来……”
君逸凡有些心动了,这一,他晓幸不死,但如果再翻多几墙,说不定哪一就挂了!
思一会,道:“也好,不过,我得换个身份留下来,彤儿……我以前送给你玩的人皮面具还在吗?”
****** ******
黄昏,凌珑从白虎堂商议军务回来,便直奔云晓彤的寝室。
云晓彤正在屋中与君逸凡下棋,没料到凌珑会来得这么快,听到通传,不禁与戴了人皮面具的君逸凡对望一眼,后者捏捏他掌心要他镇定。
凌珑进了屋,云晓彤上前跪迎。
今日,凌珑因为不用去练兵场,便换下威武英气的戎装,改穿尊贵不凡的帝王服饰,全身以典雅的明黄色云锦为底色,上绣凤舞九天,下描翔龙闹海,朱红浑金线织绫翻领,窄袖滚著靛青海色边,纤腰以缇玉雕束带勾勒,不盈一握,高雅妍丽。
她头上没有插贴复奢华的各式簪钗钿,仅戴了一顶垂珠帝冠,雍容华贵,仪态万千,一国之君的风度气势表露无遗!
君逸凡从来没见过身穿帝服的凌珑,虽然早就知道她是凤天国的女皇,但以往每一见她,她都穿的是便服,娇美清秀如邻家女孩,如今见她这付打扮,心中才真正有了震撼,真真正正感受到她至高无上的地位,一时间百感交集,竟楞在当地不晓得上前施礼。
紧跟在凌珑身后的鹰怒叱道:“大胆奴才,见了皇上还不跪下!”
凌珑这才注意到直挺挺站着的君逸凡,蜡黄平板的人皮面具看不出丝毫情绪的起伏,略一皱眉,对云晓彤道:“他是谁?”
云晓彤被君逸凡的失态惊了一身薄汗,忙应道:“他叫子虚,是外勤打杂的奴才,我觉得与他投缘,便想调到我房里服侍,请陛下恩准。”
云晓彤对凌珑说话少有如此诚惶诚恐,凌珑虽觉奇怪,但见他没未为她昨夜失约之事闹腾,已感庆幸,便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好吧,你喜欢竟管调用,以后,这种事情不用请示我,跟内务官说一声便可。”
“多谢楚儿啦!”
云晓彤大喜磕头,不等凌珑让他平身便跳起来去拉君逸凡,“子虚,快来谢过皇上啊!”
君逸凡身子还未完全恢复,被力大无穷的云晓彤拉得一个趔趄,“扑通”跪下,僵硬着背脊道:“谢皇上恩典!”
他的模样,混没半点奴才该有的谦卑之态。
这下,连脾气较好的雁都忍不住了,训斥道:“好没规矩的奴才!入宫之前,敬事房没调教过你么?”
君逸凡略一闭眼,咬牙吞气,为了留下来,留在凌珑身边,这点屈辱他必需忍!
当下弯腰低头,恭恭敬敬道:“奴才无礼,请皇上恕罪!”
凌珑也不是喜欢摆款的皇帝,丝毫不以为意,挥挥手道:“平身吧,难得彤儿喜欢你,以后再慢慢学规矩就是了。”
说着,也不再多看君逸凡一眼,径直过去牵云晓彤的手,命身后的人放下托盘。
捻起盘中一颗形状古怪的果子,殷勤道:“这些都是西部刚刚成熟的水果,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来,偿一偿。”
“哼哼……你昨夜放了我鸽子,这就算是赔礼道歉了么?”
云晓彤解决了一桩心事,另一桩几乎被遗忘的心事立即又涌了上来。
凌珑不禁暗暗叫苦,这云晓彤的脾气,还真不是普通的难缠!
急忙左右而言他,“咦,你方才在下棋么?呵呵我好久没下过,也有些手痒了呢。”
凌珑说起下棋,云晓彤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奋道:“让子虚陪你下棋吧?他的棋艺可好了,恐怕后宫没一个侍君比得上呢!”
竟拿一个奴才跟后宫的侍君比?
凌珑觉得今天的云晓彤真是有点莫名其妙,忍不住又扫了君逸凡两眼,发现他静静地站在那儿,虽然一身奴仆装束,其貌不扬,虽然低眉敛首,屏息侍立,但仍是散发出优雅卓绝,逼人心魂的俊挺气息。
凌珑心中疑惑更,但想云晓彤故弄玄虚一定有他的道理,便也不动声色地配合,朝君逸凡招手道:“既然彤儿极力推荐,朕倒真想试试你的棋艺了!”
“奴才不敢。”君逸凡恭敬作揖,星眸却蓦然发出精光。
凌珑但笑不语,只是命人重新摆好棋盘。
于是,凌珑执了白子,君逸凡执了黑子,两人便专注厮杀起来。
凌珑的棋艺,其实是当年在紫霞山上,君逸凡一手调教出来的,但她很快便青出于蓝,回宫后又刻意下了一番苦功,如今君逸凡要赢她已是不易。
“炮二平五,马二进三,车一平二……”凌珑抚子,对著棋盘中的局态喃念,而後摇头道:“你这平车捉马,诱敌分心,可真是个大陷阱,轻易便破了朕的防守啊。”
“君逸凡淡淡一笑,道:“棋在布局,以棋论事在于心。所谓擒贼先擒王,攻敌先攻心,奴才只不过捉住了皇上的弱点。”
“哦……”凌珑动容,“如此说来,其实你我棋艺相当,只不过你让朕自乱阵脚,分身乏术?”
“好!”凌珑忽然推盘而起,命鹰进来道:“你马上召集人马到白虎堂,朕有紧急军务要商议。”
转身对君逸凡道:“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你……该不是宫中的奴才吧?”
云晓彤忙代答道:“他其实是御林军的杂役,刚巧被我看见他跟他人下棋,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
“好了,朕知道了。”
转头又地看了君逸凡一眼,“朕还未曾碰过如此势均力敌的对手,明天,朕还来找你下棋。”
经过云晓彤身边,爱抚地摸摸他的脸道:“朕今夜恐怕会很晚才回来,你如果等不及就自己先睡了,不过,朕以后这几天都会歇在你这里的。”
说完,便携了铁血卫疾步而去。
–
卷三今夜月华如炼
凌珑在白虎堂与众将领讨论了一个晚上,各人的意见不一,始终未能制定出具体的作战方案。
凌珑身心俱疲,回到云晓彤的寝室已是夜。
云晓彤知她疲惫,稍稍温存一会,便懂事地翻开一边,独自睡去了。
凌珑辗转难眠,悄悄起身,披衣步出房门。
炎热的夏季欲去还留,但夜来的风,已经夹杂着初秋的几丝清凉。
凌珑紧了紧身上的薄纱睡袍,拉起裙摆移步踏上小径。
落雁关不比皇宫,院子里没有假山流水的景致,凌珑漫无目地走,边走边思考着令她烦心不已的战局。
忽然,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吸引了她的注意,转过头,就看到了迷离朦胧的月光下,一抹颀长玉立的身影。
他站在一块突兀嶙峋的大青石上,抬首仰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月,那姿式、那神态,有一种遗世孤清,又傲视群雄,高贵冷竣的神秘风仪!
凌珑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悸动,竟怔怔地杵在当地,失神地凝望着那道仿佛从月亮中走出来的身影,忘了来意,忘了语言!
察觉凌珑的出现,月光下的人影旋身跃下青石,动作说不出地轻盈飘逸,豪迈潇洒!
他缓缓向她走来。
夜风拂过,吹地他衣袂飘飘,一头泼墨般的长发也无拘无束地飞散着。
月照华颜,映得他浑身发光,折射出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独特魅力!
距离渐渐拉近。
凌珑看到了他的眼――
一双,凝结了千秋万载的孤寂与落寞,比他背后的夜空,更加黧黑凄黯的眼!
凌珑的心,便狠狠地纠结了起来,这一双眼眸,她在何见过?
似曾相识的迷朦,熟悉却又奇异的感觉,紧紧地扣住了她的心房!
眼如夜,心似空!
欲语还休!
彷佛他一生的哀愁,都埋藏在这样一双眼眸里了……
而他凝望着她,子夜般的星眸也有了刹那的失神――
穿了一袭纯白纱袍的凌珑与日间的雍容端庄旁若两人,在皑皑白月之中,宛似立着一朵初绽的空谷幽兰,清新秀雅,出尘脱俗,如云的秀发随意地披散在风中,长可委地的袍摆下,若隐若现出一双素白如雪的赤足,彷佛踏月而来!
银白色的月光柔和地环绕着她,袍带轻舞,广袖当风,飘灵绰约如月魄仙子,一双秋水似的瞳眸眨也不眨地凝望着他,里面蕴涵着笔墨难以描绘的,迷媚醉人的奇异光彩!
有那么一瞬,两人目光交缠,相顾无言!
世上万事万物彷佛都不在他们的视线当中,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看着、看着,他邃慑魂的眸光变得清幽飘忽。
慢慢在她身前跪下,腰板依然很直,声音依然很低,带着蛊惑人心的沙哑磁性。
“奴才见过陛下。”
“平身吧……”凌珑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他不落痕迹地避开,站起来道:“夜寒露重,陛下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凌珑经他提醒,才感觉到夜的凉意,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身子,美玉般的面颊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他,竟泛起了一抹淡淡的晕红!
君逸凡敛起闪烁着爱怜的眼神,解下外衫,轻轻给她披上。
“陛下睡不着吗?”
“那你呢?你也睡不着?”
凌珑侧着脑袋腻声问,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脸孔明明很陌生,却给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他,向他撒娇,甚至耍耍小孩子脾气!
君逸凡暗暗叹气,伸臂扶她坐下来,借由掺扶的动作避免回答尴尬的问题,她与云晓彤在屋里缠绵缱绻,他独自在外徘徊神伤,睡得着才怪?!
“来,你也坐下来吧?”凌珑在青石板凳上挪开一点,拍拍身边的空位。
“奴才不敢!”略略迟疑的声音,但还是没有下人该有的卑躬谦虚。
棋局后,凌珑对他着实钦佩,心中再也没把他当作卑贱的奴才来看,见他拘礼,温和笑道:“朕要你坐你就坐嘛,赦你无罪!”
君逸凡默默地坐下了,感受到凌珑温润的体温,心情不禁一阵恍惚。
此一刻,他和她的距离,近若咫尺,却是天涯遥远!
胸口蓦然又像给生生拧住,全身的经络百骸都在抽搐,却不是因为红尘十断的肆虐,而是另一种入骨髓的,无力申述的悲痛……
“你几岁从的军?”凌珑轻悠悠地开口,吐气如兰!
“回陛下,我十二岁就从军了!”他具实回答,目光也轻悠悠地落在遥远的天边。
“呵――这么小?”凌珑不由地吸了一口冷气,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怜惜,“你为什么要从军?因为家里穷么?”
君逸凡将邃的目光调回来,星眸中有一闪而逝的苦涩,“因为我生于将门,十二岁就跟随父母上阵杀敌。”
“将门之后?你爹娘是落雁关的将领?”
君逸凡点点头,没有开口。
凌珑蹙眉,“可是,不管怎么说,十二岁的年龄应该还在家中承欢膝下吧?战场上刀枪无眼,你爹娘怎么舍得让你上阵拼杀啊?”
凌珑不赞同地摇头,语气之中怜惜更。
君逸凡震动地抬眼望着她,这世上,只有她会怜惜他,连他的父母,也不曾对他有过怜惜之情,别的人,更只会为了他的天赋异禀而欢欣雀跃!
“对了,那你又为何成了奴役?你犯了错,被罚?”
君逸凡叹息,眉心锁起。
“是,我犯了不可原谅的错,等我觉悟时,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人皮面具看不见他激动的情绪,但一双宛若朗月的眼眸却罩上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凌珑的心又一收缩,只觉一股子无法言语的痛楚袭卷了她全部的神智,令她情不自禁地,想去抚平他眼眸中恒古的悲伤。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棣属那一军?朕可以替你说情……”
“不……陛下不用费心了,我喜欢现在的安排,我……想留在彤儿身边……”
凌珑浑没意识到他直呼云晓彤的小名是大不敬之举,莞尔一笑,道:“彤儿确实挺可爱的,象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君逸凡有同感,悠悠道“他总有一天会长大的,请陛下再给点耐心!”
凌珑微笑,目光有几分迷离,“朕也没有对他不耐烦啊!其实,人不可能永远天真,但如果能永远保有一颗纯真的心,那该有多好?朕有时候,也挺羡慕他的……也许喜欢跟他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从他那里找回童年的感觉吧?”
“楚……陛……陛下……”
君逸凡心旌摇动,一声“楚儿”差点冲口而出,幸亏凌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未在意。
“陛下虽然失了童真,但还有一颗赤字之心,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凌珑动容地望着他,虽然他俩相识还不到半天的时间,但不知为什么,彷佛跟他这样子谈天说地好像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好像他俩早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这样促膝而聊过。
她甚至――可以把埋藏得最最隐秘的心事,都向他和盘托出,因为知道他总有办法替她解决!
对他――对一个尚算陌生的人,她竟可以有如此全然的信任?
很奇怪!
真的是非常非常奇怪!
“那以后,朕就把彤儿托付给你了,请你好好照顾他。这场战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说不定,朕哪一天会战死沙场,届时,就麻烦你送他回北洲的紫霞山……”
听凌珑将生死当做玩笑般地说出来,君逸凡浑身一颤,失声吼道:“胡说――你不会死!我决不会让你死的!”
他情急之下忘了变声,也忘了尊卑规矩,凌珑大感诧异,但想他是护主心切,一时间甚是感激,竟也没想太多,只是含笑凝视着他。
君逸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回望着她那双迷蒙醉人的瞳眸,她身上特有的清幽馨香扩散开来,将他整个人,甚至整颗心,都席卷包笼,犹如月光无所不在的拂照,令他沉溺其中,神魂激荡,不能自己……
霍然站起,君逸凡几步跃上前面一块巨石,方才只差一点点,他就吻上凌珑娇艳欲滴的樱唇了,他必需立即逃离,才能强制住倏然紊乱的心神!
“你怎么了?”
凌珑奇怪地昂首,含黛远山似的秀眉,弯若新月。
“陛下请上来看!”君逸凡极力转移自己的思绪,“这里是落雁关的至高点,踩上这块巨石,关外的敌营也隐约可见。”
“真的?好,你拉朕上去!”
凌珑伸出纤纤玉手,君逸凡犹豫片刻,缓缓握紧。
十指相扣,君逸凡只觉得一股暖流由那双小手传递过来,缓慢而细绵地流入他的心田,让他全身的血液也为之沸腾!
强压下汹涌翻滚的心潮,环臂扶她站稳,指点关外江山。
“我们应该趁敌军元气未复,且桫椤女王未曾携主力军回营之际,主动出击,攻其不备!”
凌珑沉吟道:“朕也正有此意,可惜怀亲王及其部将,都对桫椤国的九王子不甚熟悉,想不出他会有什么弱点可以制约。”
君逸凡微微一笑,沉静道:“我家世代镇守边关,对关外的地形极为熟悉。桫椤国屯兵入侵,以东西两座边境城镇为后援要塞。东边摩索城存粮,按时押运粮草至前线,约有十万重兵把守;西边斗腊镇,则主要负责铸造铁甲兵器,平时大约有八万人马驻守。所以这两个地方,可以说就是狄朗的弱点。”
“对啊!”凌珑击掌叫道:“朕也有想到这一点,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还有辎重兵器,都是打仗必不可少的储备,如果青黄不接,桫椤军非被逼得退兵不可。但是一直以来,敌军对这两的防守也是最森严的,怀亲王担心我军贸然偷袭,万一拿捏不当,反而会得不偿失。”
君逸凡双眸炯炯地看着凌珑,“如果陛下不嫌弃,奴才斗胆,愿进献一策!”
“难道你有破敌妙计?”
君逸凡肯定地点头。
凌珑大喜过望,拉了他便往白虎堂奔去,管他是奴才还是将才,只要能破敌就是人才!
[16 楼] Posted:26-5-15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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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一场酣战
狄梅尔这入侵凤天国,可说是誓在必得,几乎动用了全国的兵力。
十几天前,她回皇都麦隆时带走了大约二十万的精兵,余下的五十万大军由狄朗指挥,除去镇守粮仓和兵器库的人马,盘踞在凤天国边界的大约还有四十万兵马。
虽然只有四十万,但桫椤军素来强悍,骁勇善战,秣马厉兵,战斗力丝毫不逊色给凤天国的七十万大军。
这――也是怀亲王一直顾忌着不敢贸然出击的原因!
君逸凡对桫椤国的地形极为熟悉,甚至连通往摩索城和斗腊阵的隐蔽小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画出地图,对凌珑详细解说他的计策。
凌珑听了,只觉此计完美无缺,天衣无缝,不禁拍手叫好,当即将他封为军师,奉为上宾。
在君逸凡的再三要求下,凌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这个计策,两人关起门来,一连几天,通宵达旦地研究具体的作战方案。
到了出兵这天,凌珑在三更半夜传密旨,命怀亲王率领十万精兵连同霹雳火箭队为东路军,去偷袭烧毁摩索城的粮仓,命柳影率领十万精兵及霹雳火箭队为西路大军,去偷袭炸毁敌军在斗腊镇的兵器库。
两路人马统统用布包了铁蹄,乘着夜色,悄悄打开关门,抄君逸凡所画的小路轻骑而去。
凌珑等至天亮,才大模大样地升堂点卯,命云晓彤做先锋,鹰与雁为副将,君逸凡为军师,亲自率领四十万人马,大开关门,大扬旗鼓,浩浩荡荡地开往敌营。
关内,则留下齐玉铭驻守接应。
众将士虽然不知道凌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她容光焕发,神采飞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大家受她感染,便也个个精神抖擞,情绪高涨,顶盔贯甲,罩袍束带,威风凛凛地随她出发!
****** ******
凌珑这般声势浩大的进攻方式,早就传到狄朗的营帐,他心中暗暗取笑凌珑只知耍弄皇帝的威风,不知行军打仗的禁忌,又听闻凌珑的先锋竟是云晓彤,差点没笑掉了大牙。
但他虽然狂妄,却也不敢轻敌,立即披甲上马,严阵以待。
凌珑的大军还未到达,远远地便看见狄朗的金色狮子旗,在号角声中飘扬招展。
“呵呵――九王子果然已经准备好受死了!”
凌珑放下搭棚的手,对骑在她身边的君逸凡开起了玩笑。
后者负责指挥大军前进,闻言却笑不起来,大义灭亲,说起来比做出来容易,虽然他决不会后悔,但这种事情,始终不是值得高兴的!
于桫椤国,他从此便成千古罪人了!
到了敌营前,凌珑命大军摆开一字长蛇阵,云晓彤报仇心切,前脚还未站稳,便请缨去向狄朗挑战。
凌珑见他猴急的模样只觉好笑,点头应允了,同时命令铁血卫跟随保护他,自己则与君逸凡留在后方压阵督战。
猎猎旌旗下,狄朗横枪立马,威风飒飒,对前来挑战的云晓彤哈哈大笑道:
“呔――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兼俘虏,竟还有胆来叫阵?你活得不耐烦了么?”
“臭番狗,你今天没漱口么?臭气熏天啊!”云晓彤马上反唇相讥,甚至做出捂鼻的动作!
狄朗大怒,直气得七窍生烟,但论唇舌之斗,他永远不是云晓彤的对手,只得聪明地闭上了嘴巴!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云晓彤也不再费话,抡起铁锤就是一阵狂攻乱砸。
狄朗根本没将云晓彤放在眼里,好整以暇地举枪相迎。
鹰唯恐云晓彤有失,也立即冲上去加入战局。
鹰是佩刀卫的队长,武功不知比云晓彤高出多少倍,多了一个鹰,双方便势均力敌。
狄朗想不到凌珑麾下人才济济,随便派出一员大将都是绝顶高手,当下也认真起来,沉着应战。
他手下的将领训练有素,立即摆开阵式包抄上来,雁毫不惊慌,指挥云晓彤的兵马上前拦截,自己则带领其余几名铁血卫杀入敌阵之中。
铁血卫个个武功高强,普通将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狄朗布下的阵势着实厉害,环环相扣,前仆后继,固若金汤,铁血卫左冲右突,厮杀了半天,桫椤军的阵脚始终不见混乱。
站在高观战的凌珑也是吃惊不已,心忖:“难怪桫椤军会在西方所向披靡,其治军之严,攻防之巧,可见一斑!”
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兵,否则定会铩羽而归!
就在双方大军激烈酣战之际,东西两边的天空忽然传来“轰隆”的巨响,一阵连一阵,绵绵不绝,紧接着,焰火飞腾,熊熊烧红了整片天空。
“成功了!”
凌珑兴奋地一跃而起,翻身给了君逸凡一个大大的拥抱,后者卒不及防,被抱了个正着,大惊之下,不禁心脏狂跳,神魂俱乱。
凌珑的拥抱,是他梦寐以求,而以为今生今世再也不可得的啊!
凌珑浑然不知自己给对方造成了多么巨大的震撼,抽身离开他的怀抱,下令鸣金收兵。
云晓彤与铁血卫听到号令,卷起兵器调头就跑。
不知就理的桫椤军正想追击,却被狄朗大声喝止。
狄朗不是笨蛋,听见远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已知中了凌珑的声东击西之计。
果然不多久,探子便飞骑来报,凤天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偷袭东西两座城镇的粮仓和兵器库。
狄朗暗叫大事不好,匆匆收兵回营,调兵遣将,紧急派出二十万人马赶往救援。
怀亲王和柳影得手之后,按凌珑的授命潜伏回路,放过两路救援的人马,从桫椤军大本营的后方左右拦截包抄上来。
凌珑详装撤退,看到天空中约定的暗号后,立即挥军倒回,击鼓进攻。
狄朗这才,凌珑布下的其实是连环之计,不禁大呼上当,想要重新部署攻防,可惜为时晚矣!
桫椤军虽然强悍,但毕竟兵力悬殊,大本营中剩下的二十万主力军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只剩下狄朗带领亲兵浴血奋战。
凤天军将狄朗等人层层包围,但狄朗天赋神力,勇猛异常,亲兵也个个都是枭将悍率,以一敌十,拼死顽抗,久战不竭。
凌珑站在高,将战况尽收眼底,心中也不禁佩服狄朗的神勇。
看看天色,心想这场大战已经酣斗了七八个时辰,如果再拖延下去,桫椤军的救兵折返,恐怕又会多生枝节,当下挽起一把弓驽,看准时机,弯弓搭箭,将狄朗一箭射下马来。
保护在云晓彤身边的鹰毫不迟疑地上前,钢刀雪片般地朝狄朗劈下。
狄朗右肩中箭,箭头穿透了他整个肩胛骨,剧痛难当,眼见钢刀劈来,已是无力招架,旋身翻滚,避开致命一击。
但鹰的刀法何等犀利,银光电闪,已经接连砍中他的后腰和左大腿,几乎把他整根大腿骨也砍断了。
狄朗毕竟不是铁打的人,连受重创,眼前阵阵昏黑,再也支持不住,整个跌倒在地。
云晓彤欢呼一声,抡锤便往他头顶上砸去。
鹰急忙架住道:“陛下有令,不可伤他性命!”
云晓彤虽然对狄朗恨之入骨,但凌珑的命令他不敢不听,只得悻悻然住了手。
鹰出指连点,封了狄朗全身大穴。
其余的桫椤兵见主帅落马被擒,顿时军心大乱,无心恋战,也纷纷弃械投降了。
这一仗,凌珑终于大获全胜,不但收复了边界失地,还歼灭和俘虏了桫椤军将近四十万人马。
狄梅尔手中虽然还有几十万精兵,但已经不足为惧!
凌珑满心欢喜,当即下令大军凯旋!
陪在她身边的君逸凡忽然纵马出列,展目回望,但见尸横遍野,黄沙浸血,断枪折戟、死马破旗,堆积如山。
愈看,心中愈不是滋味!
这一切,都拜狄梅尔的野心所赐!
一个人的贪婪欲望,竟要用那么多人的生命去陪葬,何其残忍?何其无奈?
然而古来今来,又有几个野心家,能够将这些血的教训看进眼里,铭进心中?!
************
因狄朗是云晓彤的俘虏,凌珑便命他负责押解狄朗回关。
云晓彤念及之前所受的种种屈辱,决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便命人将狄朗五大绑,牵了根长索栓在马后,一路拖回落雁关。
狄朗武功被制,又身受重伤,马跑起来,顿被狠狠拽倒地上,任凭横拉竖拖。
云晓彤专拣荆棘尖石坑凹路来走,不多一会,狄朗身上的战甲便断裂崩开,衣袍也割扯撕破,全身上下,更被磨出大大小小浅浅无数道伤口。
凌珑射出的利箭还牢牢插在他肩头,腰上腿上的刀口也没有人为他理包扎,旧伤叠加新伤,浑身鲜血淋漓,到达落雁关时,他整个人几乎已经变成一个血人。
云晓彤出身江湖,对付敌人只知道一个“狠”字,何况他对狄朗痛恨之极,想到凌珑也差点被他逼死,心中更恨,怎么做都嫌报复得不够,见他如此惨状,只觉解气,半点也没有怜悯之情。
狄朗贵为桫椤国的王子,从小养尊优,几曾受过这等侮辱虐待?
但他倒也硬气,路上无论怎么痛苦,都始终咬紧牙关不哼一声,更没有向任何人开口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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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芙蓉帐底奈君何
进了关门,云晓彤也不下马,命侍卫将地上的狄朗架起,牵着他招摇过市,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敌国王子的狼狈模样。
此时的狄朗,浑身上下全是污垢和擦伤,连雕塑般俊美的脸庞上也划破了好几道口子,一身戎装更是被磨地变成了烂布条,几乎衣不蔽体,原本整齐如波浪的金色长发亦沾满泥巴和血污,凌乱如杂草。之前在落雁关前叫阵的飒爽威风,和在怪阵内劫持人质时的嚣张气焰,已经荡然无存!
得知擒了敌国的王子,落雁关的军民蜂涌而至,数月的战争,大家无不对狄朗恨之入骨,一时间,番茄鸡蛋、菜叶烂果、脏水唾液,甚至瓦片石块都劈头盖脸地往狄朗身上丢砸。
狄朗抿紧双唇,闭紧双眼,拼命忍着难以想象的剧痛和屈辱,一步一步地往前挪,任污水、汗水、血水奔流如江河泄堤!
奉命挟持他的士兵唯恐被杂物波及,推开他闪躲一边。
狄朗双手被缚在身后,维持不了平衡,顿时一头栽倒,前额重重磕在沙砾地面上,又添了一道流血的伤口。
人群见状,愈发兴奋起来,情绪高涨,骂声震天,更多乱七八糟叫不出名堂的东西下雨般掷落。
狄朗被砸得晕头转向,血肉模糊的身躯剧烈抽搐,伤腿也颤抖得无法伸直,但他仍是地挣扎着爬起来,拖着重似千斤的脚步,踉踉跄跄地往前行。
虽然虚弱,虽然狼狈,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是桫椤国的王子,代表的是国家的尊严和气节,他不能认输,不能低头,就算是天大的屈辱,他也要咬牙强忍下来!
站在城楼上的凌珑远远看见这一幕,不禁大吃一惊,急忙传令云晓彤停止游街,火速带狄朗回来。
半个时辰后,凌珑神情肃穆地端坐主位,两旁官兵威风凛立,千百双锐利敌视的眼睛盯牢被押上帅堂的狄朗!
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狄朗毫无惧色,依然倔犟地挺直腰杆,死也不肯给凌珑下跪磕头。
押持他的士兵在他伤腿狠踢一脚,狄朗闷哼一声,才身不由已地跌跪了下去。
凌珑心有不忍,正想命人扶他起来,不料狄朗已经拼命挣扎着爬起,冲凌珑破口大骂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上跪天地,下跪高堂,就是不会跪你这个草菅人命,荒淫无耻的狗皇帝!”
凌珑原本有心要善待他,但听他如此谩骂,也不禁勃然大怒,冷笑数声道:“你当真不肯跪么?哼,我偏要你跪,跪到你两腿断掉为止!”
玉手一挥,几名彪形大汉一涌而上,在他还插着羽箭的肩头用力按压,狄朗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顿时站立不稳,整个瘫痪下去。
那几名大汉随即紧紧钳制住他的身子,让他保持着屈辱的跪姿再也无法动弹。
凌珑饶有兴趣地望进他那双饱含屈辱,充满愤恨的湛蓝瞳眸――
这样一双荡漾着海波光的异色瞳眸,受伤痛楚的神色,竟比任何时候都扣人心弦!
真美――!
凌珑不知为什么会打从心底里发出这一声赞叹,夕阳照射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泛出淡淡的金光,近距离看他,他竟比记忆中的还要雄健硕美,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肌,毫无赘肉的紧窄腰身,强劲有力的修长双腿……再配上轮廓刻,棱角分明的俊美五官,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一样的赏心悦目,令人叹为观止!
当然,凌珑更欣赏的,还是他一身威武不屈的铮铮傲骨!
可惜――这样一个人间极品般的男人,竟切切地痛恨着她!
看样子,他对遇害的奈莉朵郡主感情非浅,对她,也误会颇!
唉――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与他冰释前嫌,要他相信杀害奈莉朵的其实另有他人呢?
凌珑愈想愈头疼,刚刚捉获他时的兴奋感也消失得无形无踪,索性命人将狄朗寰压大牢,再做打算。
****** ******
当晚,凌珑大摆宴席,犒赏三军,宣布君臣同乐,百无禁忌。
还有什么比击退了强敌,保卫了家国更值得庆贺的事情呢?
于是,落雁关上至亲王将领,下至端茶扫地的奴才,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人人开怀畅饮,纵情歌舞,嘹亮高亢的乐声激昂回荡在壮阔雄伟的关山。
凌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这么高兴,不管谁来敬酒都是来者不拒,但她酒量极浅,三杯下肚已是粉面桃腮。
幸亏她身边尚有一帮忠心爱护她的男人,轮流抢着替她档酒。
身为军师的君逸凡没有替凌珑喝酒的资格,只能静静独坐一隅,远远地看着,小心隐藏起眸中呼之欲出的关怀和爱怜,将得像伤口的悲怆与落寞,和着闷酒,缓缓吞进肚中!
今夜的凌珑笑得好美,像一道灿烂璀璨的光,耀亮了世间万物,也耀亮了他的心魂,让他的呼吸,随着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跳动起伏。
然而,围绕在她身边的男子犹如众星拱月,她左搂右抱,笑靥如,惊世绝俗的容颜妩媚得的勾人魂魄,却没有一朵笑,是为他盛开绽放。
这样的凌珑,这样的美丽,让他心醉,也让他心碎!
他知道,她的眼眸里没有他,从他把她赶下紫霞山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永远地失去她了!
就算用生命,也换不来她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
眼神慢慢地黯淡下去,君逸凡仰头,再灌下一瓶烈酒,肠壁瞬间烧灼的痛,让他感到莫名的悲伤!
楚儿……
楚儿――
难道,真的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无论他为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施舍给他一点点感情了吗?
哪怕这一点点感情,令他的骄傲分崩离析……
“大哥……你别喝醉啊,如果我们都醉了,谁去捉奸细啊?”
喝地满脸熏红的云晓彤忽然潜回君逸凡身边,美丽额头上的火焰在他眼前晃动燃烧。
“你不是说,用狄朗做诱饵,一定能引出那个奸细的吗?我已经在牢里布置妥当了,嘿嘿,只要奸细胆敢出现救人,一定逃不掉。”
放下酒瓶,君逸凡恍惚的心神顿时清醒了大半!
是啊,他怎么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虽然已经击退了桫椤军的入侵,但一定要揪出凌珑身边的奸细,他才能放心地离开啊!
用力甩头,甩掉脑袋里醉意的晕眩,微笑着拍拍云晓彤肩膀道:“放心吧,大哥不会喝醉的,今晚你尽管陪着楚儿。”
云晓彤巴眨着眼,不相信地朝他面前的瓶瓶罐罐溜去,啧啧道:“老天,你到底喝了多少啊?还说不会醉?大哥你好奇怪啊,你以前从不会这般毫无节制地喝酒的?”
君逸凡不动声色地避开云晓彤探究的目光,将所有的悲酸与苦涩,统统收尽心底里!
“说了我没事,你快回那边去吧!”
云晓彤摇摇头,索性一屁股坐下来,“算了,我又没有齐玉铭能喝,还是留在这儿陪你吧,你一个人坐着,怪冷清的。”
云晓彤的义气,让君逸凡冰冷的心窝一暖,觉得自己以前真是没有白疼他。
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那干脆我们溜出去,你带我到牢房四周看看布防好了。”
云晓彤蕴红的杏眼骤然闪亮了起来,“好啊,有大哥出马,保管将奸细手到擒来!”
君逸凡失笑,悄悄起身,牵着他的手从侧门开溜。
宴堂上,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欢愉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俩的消失。
君臣同乐――众将士一辈子也想不到能有这样的荣幸,无不争先恐后地围着凌珑敬酒。
在凌珑所有的侍君当中,齐玉铭的酒量最好,从前闯荡江湖时,曾有“千杯不醉”的绰号,但喝到最后,也终于招架不住,摊倒在凌珑怀中。
柳影武功高强,喝进去的酒能用内功逼出来,所以凌珑担心的反而是齐玉铭,急忙命人送他回房,自己也跟着离开,留下柳影替她继续主持庆功宴。
************
侍卫将醉得不醒人事的齐玉铭扶进屋,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凌珑端着小奴取来的醒酒汤走到床边,心头却突地一跳,差点泼洒了手中的汤。
醉后的齐玉铭,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只见在冰蓝色的丝绸床单上,他线条优美的身躯慵懒地展开,一大片光滑如玉的胸肌从衣衫中滑出,剔透的雪肤薰透着一层薄薄的潮红,浓烈的酒香混和着他身上春日阳光般的男性气息,竟形成一种极度性感煽情的勾魂魅惑!
他白净无暇,举世无双的容颜也染上了枫红的醉意,那两片比玫瑰瓣更鲜艳丰润的双唇微微颤动,简直叫人神魂颠倒,情难自禁,只想不顾一切地压上去狠狠“蹂躏”!
真是要命!
有个太过美丽的男人在身边,对女人的精神和意志都是一种严酷的考验!
凌珑轻咳一声,努力压制下翻涌上来的欲望情潮,堪堪移开视线。
咦――?
目光成功地被摆在床头的另一物件吸引,凌珑不禁放下醒酒汤,伸指捻起。
奇怪了,摆在齐玉铭床头的居然不是琴谱而是一部上古兵书!
他……什么时候也对行兵布阵感兴趣了?
兵书忽然被伸过来的修长五指夺走,迷幻似梦的琉璃眸闪烁着尴尬的光芒。
凌珑愕然地维持着捧书的姿势,“你没醉?”
齐玉铭将兵书藏于身后,“干嘛偷看我的东西?”
凌珑好笑地刮他脸皮,“干嘛害臊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齐玉铭绝俊的容颜有些发窘,捏紧了兵书久久不语。
凌珑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正尴尬,就听齐玉铭在耳边幽幽地道:“我当初,执意要跟你到战场上来,结果不但帮不了你,反而险些害你送命,就连这出兵,你也没敢带上我,我……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齐玉铭抬起头,凝视着凌珑两汪秋水荡漾的清潭,叹息道:“我从前在梨园当世子,一呼百诺,要什么有什么,让我自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现在才知道,其实我除了弹琴,什么也不会……不知道我从现在学起,是否为时未晚?”
“傻瓜呵……”
一股的震动随着了然的心念扩散,凌珑藕臂环上他的弧度优美的脖子,“事有专攻,各有所长,你的琴技是人间一绝,无人能望颈背。其实,每当我为战局心烦的时候,只要听了你弹的琴,都能忧愁尽扫,这――已经是你给我最大的帮助了!”
齐玉铭怀疑地侧首,眼神迷离生晕,“我的琴,真的对你有帮助?”
“当然,听君一曲音,胜游神仙境,不但令我心旷神怡,往往还能天外飞来一笔,助我想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齐玉铭失笑道:“你真会哄我,如此说来,我的琴声岂非比仙人的法术还灵?”
“是啊,你本来就美得不像是尘世中的人……”
凌珑颌首,吻上他被酒气醺红的绝丽脸庞,戏虐道:“不过,你方才竟敢装醉骗我,害我好一阵担心,真该罚!”
齐玉铭哧哧地笑,解开了心结,顷刻又恢复了以往的风流潇洒,琉璃眸里流露出狡黠的幻彩光芒,就像融化的宝石一般迷炫诱人。
“如果不装醉,怎么能救你出酒海?”
微偏过头,让凌珑的吻落在他的湿润温热的玫瑰瓣上,轻轻摩挲着她柔嫩的樱唇,耐心地诱哄她启开贝齿,当她意乱情迷之际,灵巧霸道的舌尖立即探入她口中,吸吮品尝她的芬芳。
而温润修长的十指,更将凌珑的身躯当做心爱的瑶琴,肆意撩拨她所有敏感的感官知觉,弹奏出动人心弦的曼妙音乐……
呻吟加剧,凌珑脑中晕眩昏沉,唇齿间、思绪间,全是他狂烈火烫的气息,一股搔痒酥麻自心口蔓延,流窜到四肢百骸里去,火热而透着诱惑的柔嫩肌肤毫无意识地摩蹭着男性的脆弱……
齐玉铭轻喘,呼吸也开始促迫,蓦然抱着她翻倒,手掌像颤动着翅翅的蝴蝶,温柔而狂野地抚触她柔滑纤美的窈窕胴体,情而挑逗地舔吻着她娇嫩的艳唇。
凌珑急喘,香汗渗肌,玉指从他敞开的胸部滑向光洁如大理石的裸背,一路往下,延着挺翘而满富弹性的雪白双丘旋转,感受他难以自制的剧烈颤抖……
绝美动听的合奏在小屋里悠扬回荡,犹胜天籁之音!
激情狂潮淹没清明神智的最后一瞬间,齐玉铭脑海中忽然想起一句香艳之极的诗词:“鸳鸯暖衾缥春梦,芙蓉帐底奈君何?”
[18 楼] Posted:26-5-15 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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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旧欢如梦
“不肯议和?”
白虎堂上,众将云集,端坐主位的凌珑突然拨高了音量,“难不成她疯了?要以三十万的兵力对抗我们七十万大军?”
怀亲王攫着桫椤国的国书,也是一脸的气愤,“没想到桫椤女王居然会不顾弟弟的安全,不肯撤军!”
“这女人的心,真不是一般的狠!”凌珑忍不住拍案,“所谓血脉同根,弟弟身陷牢笼,她一点也不心疼么?”
凌珑又气又恼又不屑,心中不禁为狄朗感到一丝惋惜,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但狄朗毕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上将之才,又曾经为桫椤国出生入死,狄梅尔就算不看在亲情的份上,也该禀着爱才之心,同意议和交换俘虏才对。没想到,她居然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凌珑烦躁地站起来,在主位前来回跺步,“那上面还说了什么?”
“她说,要议和,除非陛下把桫椤国的玄武王也一并交还给她。”
凌珑错愕,“玄武王?玄武王是谁?”
位于角落的君逸凡闻言微微震动了一下,面具后面的浓眉缓缓蹙起!
想不到,狄梅尔对他竟还没有死心,不惜继续牺牲无辜的生命,甚至牺牲自己的亲弟弟,也要得到他!
唉――凤天国有句名言,叫做“美男祸水”!
想不到他君逸凡――也成为这场战争的祸水了!
军中的书记官立即捧来有关资料,向凌珑禀报桫椤国这个玄武王的种种事迹。
凌珑听得津津有味,直觉这神秘的敌国王爷是个不可多得的治国之才,心中暗忖:“如此人中龙凤,当真世间少有,他日若有缘相见,定当竭尽全力纳为己用……”
书记官禀报完,怀亲王又接着道:“桫椤女王认为,我们这一仗之所以能胜得如此漂亮,完全是因为有玄武王在暗中帮助。”
“荒谬!荒谬!”
凌珑拂袖怒骂,“她以为除了桫椤国,其他国家就没有能人了么?真是岂有此理!”
怀亲王也是嗤之以鼻,“桫椤军南征北战,从来没有输得这么惨,大概面子上拉不下,才会说出这么可笑的笑话!”
“哼――”凌珑俏脸上凝起寒霜,“既然桫椤女王敬酒不吃吃罚酒,明日,就将狄朗吊死在城门上吧!”
“是!皇上英明――!”
众将惊骇过后,立即高声应和,谁也没有站出来反对。
这一,凤天国虽然打了胜仗,但凌珑仍主动向狄梅尔提出议和,表示只要狄梅尔愿意重新签订和平条约,便马上释放人质。
如今,狄梅尔送来措词强硬的国书,坚持不肯接受议和的条件,凌珑当然应该杀掉人质还以颜色,否则一国的威信何在?
众人中,只有君逸凡不动如山地坐着,一颗心却渐渐地乱了起来。
不能怪凌珑狠心的,凌珑身为一国之君,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只是,当初活捉狄朗是他出的主意,整整五天过去,潜伏在凌珑身边的奸细却始终没有出现。
看来,狄梅尔是真的要彻底放弃狄朗了,但狄朗是无辜的,他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狄朗成为政治的牺牲品,白白送掉性命么?
何况,狄朗还是奈茉朵曾经喜欢过的男人!
****** *******
初秋的夜风,灌进阴森黑暗的牢笼里,令人感觉透骨的寒凉。
狄朗被一阵冷意激醒,昏沉地挪动四肢,带来一阵铁链相击的“叮当”声。原来他四肢都被粗大的铁链铐锁着,栓在他身后的石墙璧上,长度仅够他站起或躺下。
痛!
全身的细胞都在呐喊叫嚣!
清醒过来后,疼痛比寒意更加顽固地侵占他每一寸肌肤,刺激每一条神经,迫使他的意志,频临崩溃的边缘。
忽然,他发起狂来,狠命扯动铐锁着他四肢的链锁,可惜不管他如何挣扎,始终徒劳无功,只能给已经血肉模糊的手腕和脚髁,增添新的创口。
狄朗颓然地靠倒墙壁上,湛蓝的眸子无神地望向牢笼高唯一的小铁窗。
天空有云,遮掩了月亮,使这夜,说不出的凄凉……
隐约依稀中,耳边响起童稚的声音,“朵儿姐姐,我才不要跟师父去学武功,我不要离开你!”
少女从飒飒的秋风中回过身来,脸上仍然挂着一贯温熙的笑容,“傻孩子,你是王子,当然要去学武功了,学了本事将来才可以保护自己啊!”
小男孩湛蓝的大眼睛眨了又眨,歪着头问,“那,我学了本事也可以保护姐姐的吗?”
“当然了,不但可以保护姐姐,还可以帮姐姐把君莫哥哥找回来,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太好了!”
小男孩高兴地蹦起来,一下子扑上去,浣熊般挂在少女纤细的脖子上荡啊荡。
“那,你要等我哦,等我学艺回来,就跟姐姐成亲,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是不是?”
“小鬼头!你知道什么是成亲吗?”
少女淡紫色的美眸也溶入了笑意,慈爱地摸着男孩漂亮的金发。
“当然知道了!”男孩拍拍尚不算结实的小小胸膛,“二皇姐说,喜欢的人只有成了亲,才能永远在一起。我喜欢姐姐,所以我要跟姐姐成亲!姐姐呢,姐姐也喜欢朗儿吗?”
“姐姐当然喜欢你了!”少女眼中的笑意更, 带着一丝莫名感动,“不过,这事等你长大以后再说吧。”
“为什么?”
男孩兴奋的表情僵住,雕刻般俊美的小脸上掠过一丝受挫的神色。
少女低头在男孩额头上印下一吻,秀眉扬起,轻轻道:“因为,姐姐要等到你明白什么是爱情!”
少女直起腰身,回头迎向夜空,默立着,不再言语。
无数长风斜过,吹起少女浅褐色的长发,她站在皇宫的最高点,幽紫之眸望着遥远的东方,眉宇间有一抹淡淡的哀伤,竟是开朗爱笑的她,第一流露出的神色!
男孩痴痴地仰望着少女美丽的剪影,小小年纪的他,虽然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但这一刻,已经地镂刻在他的心版上,再也磨灭不去了……
眼中的身影渐渐模糊,变成再也触碰不到的一缕幽魂,狄朗伸出手臂,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一颗冰凉的泪,却顺着腮边悄悄滴落,惊醒了迷乱的神智。
他呆呆地坐着,任从不肯轻易掉下的眼泪,在脸上肆意奔流……
夜,彷佛更黑,更冷了!
狄朗下意识地扯动锁链,抱紧双臂,躲避着夜的寒冷!
他从小就痛恨夜晚,因为他虽然贵为王子,却常常被一个人丢在偌大空荡的宫殿里,独自度过冰冷漆黑的长夜。
直到有一天,奈茉朵阿娜曼妙的身影在月光下轻轻地搂住他,他才发现,皇宫的夜晚,竟是如此美丽又温暖……
阴冷沉闷的皇宫,因为她的到来,有了欢声笑语!
而他寂寞孤独的童年,也因为她的陪伴,开始有了幸福快乐的感觉!
本以为这种幸福快乐,可以天长地久,才知道所谓的地久天长,原来是醒着的人的梦!
阳光灿烂,绚丽多彩的昔日,只在一瞬之间,就湮灭成永恒的黑暗,再也没有光明的时候……
************
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替他拭去了脸上的泪珠。
“姐……姐……?”
熟悉的触感,使他情不自禁地依偎了过去,
“你哭了?伤口很疼么?”
狄朗惊跳而起,一把推开弯腰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
幸亏少女早有防备,闪身退后,她身边的侍卫立即做出反应,上前给他结结实实的一顿拳脚。
“住手!”
凌珑断喝!
“你们都出去,朕要跟他单独谈一谈!”
“皇上――您一个人留下太危险了!”
铁血卫异口同声地喊。
“出去!”凌珑沉下脸,铁血卫只好陆续退出。
鹰慢吞吞地走在最后,想了想,忽然折回去将狄朗拉起,双臂铐牢在墙壁的铁环上才放心地离开。
狄朗将唇边流出的鲜血在肩膀上擦去,苍白的嘴唇倔强地紧抿着,野性的蓝眸带着愤怒仇恨的眼神,冷冷地瞪着凌珑。
犹如一只负了伤的困兽,即狼狈,又危险!
凌珑淡定地与他对视,半响,轻轻地道:“明天就是你的死期,你有什么遗言,就现在说吧!”
卷三无计可留汝
听到自己的死期,狄朗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很快就平静下来,眼眸中浓稠的恨意化为千万把刀剑,毫无迟疑地激射向凌珑。
“我只恨,不能在临死之前杀了你!”
凌珑这辈子,还没被男人如此怨恨过,只觉又好气,又无奈,镇静接收下所有的无形“刀剑”,漠然道:“这就是你的遗言了?”
狄朗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凌珑沉默地望着他倨傲狂妄的俊脸,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愤闷,冷笑道:“你以为,我就不恨你吗?”
狄朗不由愣住,本以为从凌珑口中吐出的必都是不堪入耳的讥笑辱骂,却不料她竟是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凌珑绝美的容颜如罩寒霜,冷冷地扫视着他的蓝眸,声似冰珠迸弹,“你为了杀我一个人,不惜带兵侵略我国,在你们的铁蹄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只是要替一个人报仇,就害死那么多清白无辜的生命!难道你心里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吗?!”
凌珑说到这里,狠狠地吸气,“为了捍卫江山和领土,我逼着自己也变成残酷无情的冷血魔君,可是,这些天我夜夜被噩梦惊醒,脑海中回想的都是战场上的血肉横飞、厮杀惨叫?我真恨你!更恨桫椤女王!我恨你们让我干净的双手沾染血污,恨你们让我纯净的灵魂背负罪孽!嘿嘿,说到恨,我恐怕一点都不会比你少呢!”
凌珑滔滔不绝的指责,让上一秒还气势凌人的狄朗完全变了眸色,俊美的双唇越抿越紧,却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凌珑!
自从得知奈茉朵惨死,他整个身心都被仇恨占据着,一心一意,只想为奈茉朵报仇雪恨,根本没有考虑到战争带来的后果。
奈茉朵是个极为善良的女人,狄朗从小受她影响,也不喜欢滥杀无辜,但这一,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将人类天性中的残忍因子发挥得淋漓尽致!
凌珑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击得他身心巨颤,冷汗透肌!
凌珑冷眼睇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狄朗,稍微放缓了语气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奈茉朵……是你心爱的女人吧?否则,你不会那么恨我!其实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如果换了我的男人被你杀死,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你置于死地!”
凌珑顿了顿,摇头轻蔑道:“但是,我决不会发动一场战争去复仇!你所谓的爱,狭隘又自私,奈茉朵是带着和平的愿望出使凤天国的,相信她泉下有知,也决不会赞同你的所作所为!
“你……你住口!”
狄朗顿像被人踩了尾巴似地爆发出一声怒吼,“你杀了她,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奈茉朵不是我杀的!”
凌珑也有些无名火起,跺脚大声道:“我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做得出就不怕承认!如果真是我杀的人,我决不会抵赖!但若不是我做的事情,别人也休想赖到我头顶上来!”
凌珑这几句话说得正气凛然,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王者威仪,狄朗也被她这种气势震慑,愣怔须臾,咬牙嗤鼻道:“哼,说的比唱的好听!像你这种卑鄙无耻的昏君,当然会狡辩了!”
“你――”
凌珑不禁怒火中烧,踏前几步,举手就想给他一个耳光。
狄朗高高昂起头,蓝眸挑衅地瞪视着凌珑。
“罢了!好女不跟男斗!”
半空中的霹雳掌倏然收住,凌珑铁青着脸叨念古训,跟个已经成为阶下囚的俘虏动气,未免有失一国之君的风度!
她今夜来,不是要与他做这种无聊的唇舌之争的,但是情况似乎有点不受她的掌控,这个狄朗,总能轻易挑起她的怒火,摧毁她的理智!让她的心思,不知不觉地围着他转!
真是可恶之极!
凌珑咬牙切齿地把满腔的怒焰吞进肚子里去!
不――
她决不能让他看笑话了!
就算憋死也要忍着!!
狄朗明显感觉到凌珑的怒气已经频临爆发边缘,没想她竟能生生忍住,也不禁佩服她的涵养和忍耐力。
同为皇室中人,彼此都很清楚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在人前,他们的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国家的颜面和体统,一举一动,都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随心所欲!
在这一点上,他们都有着帝王家人相同的悲哀!
凌珑怒气未消,没有掴下去的玉掌化作五爪,用劲捏起狄朗的下颚,冷笑道:“我真没见过比你更愚蠢的男人,口口声声要报仇,却完全找错了对象,如果我是奈茉朵,不死也被你活活气死了!”
狄朗身材虽然比凌珑高大许多,但他此刻是呈跪姿被铐锁在石墙上的,所以反而比凌珑低矮了半截,身后的墙壁和铁环的桎梏限制了他的行动,使他无法避开凌珑伸过来的禄山之爪,雕刻般俊美的脸庞因凌珑恶意的碰触染上通红的怒光。
“你……你别碰我!快拿开你的脏手!”
前所未有的羞辱使狄朗几欲气绝,不顾被指甲划伤的危险,下颚用力挣扎,摔脱凌珑的钳制。
呵――真是好烈的性子!
凌珑哑然失笑,凝眉端详他野性难驯的俊脸。
狄朗感觉到凌珑的审视,也不甘示弱地盯回去!
四目瞪对,暗潮汹涌,狭小的牢房内,空气一时凝固!
两人的眸光无声地交战,互不想让,而近在咫尺的距离,令彼此的气息,毫无遮掩地侵入对方的领域!
狄朗只觉一股久违了的,属于少女的幽香直钻脑门,竟使他全身的神经,莫名地紧绷起来,心底,也冒出一股奇异而陌生的感觉。
眼前这个少女,他明明是恶痛绝的,但是她身上彷佛有种形容不出的女性魅力,使他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过去,渐渐松懈心中对她的刻骨仇恨!
虽然他从没有正眼瞧过凌珑,甚至到现在也还没看清楚她的容貌,但凌珑那无以伦比的绝世风华和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一直紧紧地压迫着他,震慑着他,逼使他无法忽略和轻视她的存在!
此刻,彼此间薄稀的距离,令这种根本无关乎体形的吸引力和压迫感更为强烈!
凌珑似乎也发觉了两人距离的尴尬,抽身想退后,双手却在情急间按上了他裸露的结实胸膛。
“啊――”
异样的触感使两人惊呼出声,不知怎地,竟同时心跳加速!
凌珑仓惶地低头,只见他瑰美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像镶嵌在天空中的两颗晶莹透亮的宝石,带着沉忧郁的色泽和未经琢磨的野性,几乎要迷惑眩乱了她的心……
蓦然回神,凌珑运起轻功旋身跃开,连吸几口冷气调匀呼吸。
过半响,沉声道“你皇姐不顾你的安危,拒绝与我国签订和平条约,我若不杀你,难以平民愤!”
同样恢复了神智的狄朗冷淡一笑,视死如归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了!”
凌珑心中猛地一悸,竟觉说不出的怅惘,幽幽道:“杀人不是我所好,但你皇姐逼人太甚!”
“哼,杀人还要找借口,何必?”
狄朗冷讥,蓝眸中有两簇火焰跳动。
凌珑忍着气,端起面容道:“我且问你,到底是谁告诉你们,奈茉朵是我杀的?”
“告诉你,好让你去赶尽杀绝么?”
狄朗戏谑地笑,蓝眸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不再愤恨锐利,取而代之的,是复杂难言的夜光芒!
凌珑皱眉道:“如果你想知道谁是杀害奈茉朵的凶手,就必须配合我!”
狄朗哈哈大笑,语气不无讽刺地道:“你已经决定明天就将我死,就算我现在知道谁是真的凶手,也来不及去报仇了不是吗?”
凌珑淡淡一笑,道:“如果你肯合作,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不用考虑了!”
狄朗断然截住凌珑,“你打错算盘了,我狄朗启是贪生怕死之辈?落在你手里,我早就没有活下去的打算!”
“你――”
凌珑气结,虽然早就意料到从狄朗口中问不出什么,但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来尝试,希望给他,也给自己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没想到,他竟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他与桫椤女王,真不愧为姐弟,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冥顽不灵!
只除了那一身傲骨,倔强勇敢得叫人钦佩!
凌珑心情复杂地凝望着他雕刻般俊美的容颜,心底的惋惜和无奈更为重。
半响,叹息道:“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桫椤女王的狼子野心,已经暴露无遗,什么为奈茉朵报仇全是借口!你被你皇姐利用了还蒙在鼓里,真是可怜之极!”
狄朗闻言微微一震,却没有言语。
凌珑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让你相信奈茉朵是我杀的,但这里面绝对有天大的阴谋,奈茉朵就是这场阴谋的牺牲品!可笑你不去找出真正的凶手,只一味跟我纠缠不清,不但白白浪费掉时间和精力,还枉送了性命……”
“住口!”狄朗越听越烦躁,爆喝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呸――谁爱管你来着?”
凌珑忍不住吼回去,极为不屑道:“我向来不欣赏太硬气的男人,男人嘛,就该有男人的样子,温顺乖巧才会讨人喜欢,也比较能活得长久一些,希望你下辈子,重新做人吧!”
“呸呸呸!什么温顺乖巧?”狄朗恶心不迭地啐口,“这是你们凤天国对男人的标准,别强加到我头上来!”
凌珑存心气他,“这种性格放之四海而皆准,你下辈子如果还这么凶,小心嫁不出去!”
“你……可恶的女人!”狄朗气得呱呱叫,忘形地扯动捆锁着他的锁链,直弄得“锵”之声响彻整个地牢。
凌珑站在安全的距离笑得直不起腰来,忽然,被自己愉快的心情大大地骇住,笑容慢慢沉淀……
脑海里的清明如浮光掠水,更有一丝淡淡的酸楚升腾萦绕――
如果……
如果他不是桫椤国的王子,而她不是凤天国的君主,也许,今生都不会成为敌人的吧?
可惜――
可惜已经没有如果!
暗叹着抬头,牢房的小天窗里映出无月的夜晚,如盖的苍穹黑似砚台,乌云浓得像是泼上去的墨,那么一层层,一叠叠的堆集过来,坠得人的心,也沉沉甸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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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四更天,凌珑才拖着灌铅似的步子走出牢房,门外的柳影彷佛已经等了很久,快步迎上来。
“陛下――?”
“国书已经送到了?”
“是!如果桫椤女王反悔,行刑前应该可以赶来救人!”
“好!”凌珑长吁一口气,玉手搭上柳影的肩膀,“朕累了,扶朕回去吧。”
卷三到茶縻事了
凌珑走后,阴森寒冷的牢房又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无月也无星的夜晚,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狄朗对着凌珑消失的方向愣了很久,心情,随着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阵阵秋风,沉沦坠结……
奈茉朵的死因,全都是狄梅尔告诉他的,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狄梅尔。
毕竟,狄梅尔是他的亲姐姐,而且,奈茉朵也是狄梅尔带回皇宫的,多年来,狄梅尔对奈茉朵的照顾和疼爱宫里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但方才凌珑坦荡无愧的态度,正气凛然的指责,使他坚如磐石的信念,开始动摇!
狄朗不是蠢,他只是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如今被凌珑当头棒喝,冷静下来想一想,层层抽丝剥茧,发觉个中确实存在着许多疑点。
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重新调查考证!
正心乱如麻间,牢门外忽然传来守卫恭敬畏怯的声音,“军师大人,这么晚了,还来巡视天牢啊?皇上才离开没多久呢?”
男人异常低沉的嗓音含着几分不耐,“就是皇上命令我过来的,这个俘虏,还需要审问,快打开牢门!”
“是,是!”
守卫不敢怠慢,过一会,厚重的牢门便再推开,门边的火炬也再点燃。
男人摒退了守卫,独自走进牢房,高大的俊朗的身影令狭小的空间一下子紧窒起来。
随着他缓步的走近,狄朗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只觉一股与凌珑异常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无形气势,如山如海般朝他压迫过来!
这种感觉,竟是如此熟悉,熟悉到缭绕心头多年的一个模糊的影像油然浮出水面,几可脱口呼唤!
“你……你是谁?我们曾经认识的吗?”
来人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叹,“头脑还算清醒,反映也够机灵,唉――却为何,会糊涂至此?”
手掌轻轻地拍落在狄朗没受箭伤的肩膀上,动作眼神,带着浓厚的怜恤和痛心疾首的嗔责。
狄朗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彷佛小的时候,也经常被他这样拍过肩膀。
来人没有再让他猜谜,缓缓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啊――君莫哥哥?”
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被及时按压在喉咙,狄朗瞠目结舌地呆视着君逸凡,抑低了声音道:“你……怎么竟会是你?”
君逸凡微微一笑,俊朗的面孔如云拨月,“难得你还记得我?呵呵,你也长大了!我在战场上第一看见你的时候,都差点认不出你了。”
“你……?战场上……?”
狄朗喃喃叨念,脑海中灵光频闪,倏然间整个暴跳起来,君逸凡一把捂住他的口,“别叫,否则我今晚救不了你!”
“你……你混帐!谁要……你救?!”
狄朗咬牙切齿的怒骂从君逸凡宽厚的指缝间断续溢出,宝石般碧蓝的眼眸挟着四溅的火。
他明白了!
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他会输得这么惨,原来凌珑的军师竟然是君逸凡!
曾被桫椤国誉为战神的博弈老人一生收过无数弟子,却只对君逸凡和狄朗这两名徒弟赞不绝口,预言普天之下,能在战场上打赢狄朗的,只有君逸凡一个人!
而他如今沦为阶下囚,也完全是拜眼前这个曾被他敬为兄长的男人所赐!
如火山爆发的怒气使狄朗忘形地挣扎,想挣脱牢牢桎梏着他的链锁,扑上去找君逸凡拼命!
君逸凡早有准备,一指点了他穴道,他爆跳如雷的身躯顿时软颓下来。
“你先别激动,冷静下来听我说。”
君逸凡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今夜,是特地来救你的,但在这之前,我有几句肺腑之言,希望,你能听得进去。”
俊美无匹的脸庞,随着幽长的叹息笼上一抹比夜色更为沉的阴郁!
是的,他来了,他来救人了!
因为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狄朗白白送掉性命,所以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来冒险!
毕竟,这也是他唯一可以为奈茉朵做的事情了,如果狄朗死了,奈茉朵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狄朗的哑穴也被君逸凡一并封住,傲气的蓝眸毫不妥协地眨动,诉说着他满腔的愤怒。
君逸凡好笑地拍着他的肩膀,沉吟少顷,认真地道:“奈茉朵不是凤天国君杀的!杀死她的另有其人,你恨错人,也找错报仇的对象了,凤天国君……的确是冤枉的!奈茉朵被杀害时,我恰好在远离京都的地方碰见了凤天国君,所以,我妹妹的死,根本与她无关!”
狄朗闻言,心头大震,苦于穴道被封,只能瞪大了蓝眼充满惊疑地盯视着君逸凡。
君逸凡道:“如果你答应不喊叫,我便解开你的哑穴。”
虽然厚实的牢门隔音效果很好,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必须谨慎,否则功亏一篑,他今夜的牺牲就不值得了。
狄朗拼命眨眼,眸中狂野锐利的锋芒也渐渐疲软下来。
君逸凡再叹了口气,边解他穴道边道:“时间不多,我只能长话短说,总之狄梅尔都是骗你的,她想入侵凤天国,却怕打不过镇守落雁关的凌霄,才会对你慌称奈茉朵是凤天国女皇杀害的……”
“哼,你有什么证据?”狄朗急切地截口,“你如今偏帮着凤天国对付桫椤国,叫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
君逸凡俊颜一端,严肃道:“奈茉朵是我唯一的妹妹,难道我心中的悲恨,会比你少吗?而我的为人品性如何,你也应该清楚!你就算不肯相信别人,也不能怀疑我说的话!”
狄朗脸色发白,整个沉默下来,狄梅尔虽然是他的亲姐姐,但君逸凡是他和奈茉朵从小就景仰崇拜的人物。
如果凌珑真的是杀死他妹妹的凶手,以他的精明睿智,决不可能会被仇人蒙蔽而调转矛头帮助仇人!
狄朗越想越心惊,握拳透爪,浑身僵冷,嗫嚅道:“这……这么说……那杀害朵儿姐姐的到底是谁?”
君逸凡冷笑,“这恐怕要问你二皇姐才清楚了!我曾经回国向你皇姐解释过,想劝她退兵,但她根本不听,只一口咬定凶手就是凤天国君。哼哼,我想,这整件事情,恐怕都是你二皇姐一手策划的!”
“不……不可能!”
狄朗大惊失色,颤声反驳,虽然狄梅尔不顾他的安危拒绝与凌珑签约,令他有些心寒,但他还是无法相信从小疼爱自己和奈茉朵的皇姐,竟然是如此歹心狠毒之人!
“当然,这些都是我猜测的,你不相信可以回去查证,这也是我今晚来救你的目的,希望,你将来可以找出真凶,为奈茉朵报仇!”
君逸凡也不急着逼狄朗相信,伸手掂掂栓铐着他的锁链,发现竟都是玄铁所铸,寻常兵器无法砍断,心头掠过一丝无奈的苦笑,朗若星辰的俊目中绽出复杂幽的光芒,就算他没命等到狄朗找出真凶那一天,但若能消除狄朗对凌珑的误会,也算功德圆满了吧?
思绪间掌力透指,玄铁链应声而断,君逸凡毫不迟疑,出手如电,接连解开狄朗全身被封的穴道。
狄朗得了自由,马上一跃而起。
君逸凡脱下自己的外衫给他穿上,又把人皮面具递给他道:“巡夜的将士都已经被我调往别,你身材跟我差不多,等会就假扮我出去,驻守天牢的侍卫都很敬畏我,不会盘问你什么的,而且天黑他们也看不清楚,我的马就绑在牢房外,它是匹通性的良驹,会带你到关门。”
君逸凡说着,掏出一方金光闪闪的令牌,俊目含情,依依不舍地摸了摸上面镶铸的金漆,毅然塞给狄朗道:“这块令牌,是凤天国君以前赐给我的,你拿着它出关,保管畅通无阻。”
狄朗接过令牌,迟疑道:“你放了我,自己会不会有危险?凤天女皇原本要在明天吊死我,你这么做,分明是跟她作对,虽说你立过大功,但伴君如伴虎,她……她会原谅你么?”
“唉……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君逸凡沉声低叹,轻推狄朗到门口,“你不用管我,我自有脱身之策,快走吧,天亮就麻烦了!”
“好!”狄朗咬咬牙,抱拳道:“君莫哥哥的救命之恩,朗儿记下了,回去以后,我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君逸凡欣慰一笑,道:“我还有一事要拜托,你皇姐曾经透露,她在凤天国君身边安插了奸细,但我查探了好些日子,总是没有头绪。如果你有心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希望你肯让我把这个人情卖给凤天国女皇,替她探听出这个奸细是何许人也。”
狄朗错愕地望着君逸凡,不禁对凌珑的能耐刮目相看,暗忖:“想不到心高气傲的君莫哥哥,竟会对她忠心耿耿!能让君莫哥哥这么死心塌地卖命的人,恐怕真的是不简单吧?”
敛起心中异样的感觉,伸掌与君逸凡紧紧相握,郑重许下男人之间的承诺!
“好!我答应你!”
“谢谢你!”
君逸凡松了一口气,吹熄了门边的烛火,扬声命令守卫来开门,自己则躲在门背后,让狄朗冒充他走出牢房。
狄朗忍着一身的伤痛,竭力保持镇静,守卫果然不敢多言,弯腰恭敬送他出去。
出了天牢的大门,狄朗恍如再世为人,不及多做感叹,骑上君逸凡的骏马,飞驰而去。
留在牢中的君逸凡在墙角慢慢坐下,平静地等待着红尘十断的发作,没有告诉狄朗更多,是因为知道就算告诉了狄朗,他也来不及替他去取解药了。
今夜,狄朗受的打击已经够大了,就让狄梅尔在亲弟弟的心目中,保留最后一点点形象吧!
反正,他呆在凌珑身边,每天相见不能相亲,也是备受煎熬,活得生不如死!
就这样死了也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俊美的朗目轻轻阖上,穿过记记的时空,与心版上铭刻着的曼妙身影幽然神会,弧度绝美的唇瓣梦呓般喃语,“楚儿……楚儿……如果有来生,你会不会原谅我……”
****** ******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天刚朦朦亮,凌珑便被仓惶失措的喊叫惊醒。
柳影利索地披上衣衫,下床去开门,喝道:“何事惊惶?”
刑狱官磕头如捣葱,彷佛惊吓过度,语无伦,“闹……闹鬼了……牢房……变了人……不……不见了……”
凌珑整好衣冠走出来,叱道:“镇定点!如此慌张成何体统?你方才说谁不见了?”
刑狱官胡乱摸一把脸上的汗珠,结结巴巴道:“今……今早上……我们发现王子……王子不见了……变……变成了另……另外一个男人……”
“哦?竟有这等怪事?”
凌珑蹙起秀眉,闹鬼之说当然不可信,狄朗八成是被人救走了。
可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她的眼皮底下偷梁换柱?
俏脸微沉,按压下火气,挥手道:“走,朕看看去。”
“遵……遵旨……”
刑狱官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在凌珑后头。
凌珑带着柳影和铁血卫赶往天牢。
牢门外,一干狱卒围着“闹鬼”的牢房指指点点,却谁也不敢冲进去捉人。
铁血卫踢开沉重的牢门,鱼贯涌入,将坐在墙角的男人团团围住!
凌珑随后走近牢房,黎明薄弱的阳光透过小天窗投射在男人身上。
男人屈缩在地,彷佛正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楚,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动。
凌珑好不容易才看清了那张俊逸非凡的脸,难以置信地倒抽一口冷气,惊呼道:“你……怎么是你……?”
君逸凡艰难地抬起头迎视凌珑,掩抑着巨大痛楚的俊目,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神采,苍白如纸的薄唇微微颤动,逸出一声暗哑的低语。
“不错,是我……”
话音未落,蜷曲的身子又是一阵痉挛,勉强吞下涌到喉头的腥甜,淡然道:“而且,狄朗也是我放走的!”
凌珑微微一震,绝美出尘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盯着他的眼眸宛若两泓寒潭,清澈,但冰冷彻骨!
“为什么要救狄朗?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君逸凡黯然一笑,心底更添几分凄凉,俊脸上的表情亦是高莫测。
“我不忍心看他这么年轻就送掉性命,而且以我的武功,这座天牢还难不倒我。”
如果凌珑要因此而杀了他,他决不会皱一下眉头,死在她手里,该是他最好的解脱吧?!
凌珑沉眉,与他那双虽然失去神采,但依然邃俊朗的瞳眸对视。
发现他幽然黯淡的眸光里,盛着沉挚的温柔,苍凉的无奈,压抑的痛楚,还有流转了千秋万载,却始终无法对人言的刻骨爱恋……
凌珑被这样复杂而奇异的眸光触动,脑海中掠过一片短暂的空白,神思晃荡,蓦然间醒悟了什么,失声道:“你――原来你……就是子虚?”
君逸凡呼吸略一停顿,英俊的脸容扭曲成混合着痛苦及哀伤的情绪,却没有摇头否认。
忿怒,顷刻像某种张开的羽翼紧紧地攫住了凌珑!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欺骗她?
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易容化名来助她击退桫椤军?
如今,却又不惜与她对抗,私自放走狄朗?
他――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太多的震惊和疑惑搅得凌珑方寸大乱,几乎要为自己的愚笨和迟钝痛心疾首了,难怪一直觉得那个相貌普通,却有着致命吸引和神奇魅力的军师,熟悉而亲切,原来他,竟然是君逸凡易容假扮的!
“捉住他!别让他逃了!”
柳影不认识君逸凡,也不清楚他与凌珑之间的恩怨纠葛,当即毫不迟疑地对铁血卫下达命令。
铁血卫见识过君逸凡的厉害,迅速摆开阵形,刀剑出鞘,运足十二分功力袭向君逸凡。
红尘十断发作,君逸凡早已是无法动武,眼看刀剑化成密集的光网当头罩落,暗叹一声,闭上双眼,任由宰割。
鹰和雁大感奇怪,但没有凌珑的命令,他们也不敢擅取君逸凡的性命,杀招在千均一刻之际收敛,化掌为擒拿,将君逸凡狠狠按倒在地。
“哇――”地一声,君逸凡已是极其脆弱的身子经不起粗暴的对待,抑在喉头的鲜血再也控制不住,狂喷而出,铺染了一地。
凌珑吃了一惊,因地上骇然刺目的颜色心悸不已!
铁血卫并不因君逸凡吐血而有所迟疑,将他从地上拽起,拖到凌珑面前。
君逸凡毫无挣扎的能力,被这一拽一拖,牵动五内,气息又是阵阵翻搅,经络百骸,剧痛难当,顿时全身冒出冷汗,死死咬住牙龈,不让痛苦的呻吟溢出唇角。
凌珑将他的痛楚的神色看在眼里,心头莫名地揪起,强行忍住探看他的冲动,冷冷道:
“你可知私自放走死囚,罪无可赦?”
寒若冰霜的声音如矢箭般射出,与肆虐着的红尘十断一起狠狠击中君逸凡。
君逸凡微微一笑,笑容却是惨淡无比,“我知道!我愿意接受任何惩……”
“罚”字未能说出,体内排山倒海的痛楚呼啸袭来,君逸凡再也忍耐不住,一弯腰,满口的鲜血迸出紧闭的唇瓣,狂溅而出。
凌珑惊跳起来,却是闪避不及,衣袍下摆犹如在血缸里浸染过,悚目惊心!
挟持着君逸凡的铁血卫也是大大吓了一跳,手劲不由放松,君逸凡无力站稳,身子一歪,向前软软滑倒。
凌珑心窝宛如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双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接住他倒下的身躯。
“楚……儿……?”
日夜思念的温柔怀抱,比什么都强烈地震撼了君逸凡此刻脆弱的神经,他下意识地轻唤了凌珑一声,心情激荡,不禁气血翻腾,一口口鲜血,又是不受控制地汹涌泄出,彻底沾污了凌珑一身漂亮的衣袍。
持续的巨大痛苦迷糊了君逸凡的意志,他神智不清地望着凌珑,噙着血喘息道:“如果……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伤心?为我流……一滴眼泪?”
“你……会死?为什么?!”
无形的恐惧和尖锐的刺痛,霎时如电流窜过凌珑全身,她惊惶失措,再也无法装作无动于衷,忘形地将他不停抽搐的身子紧紧纳入怀中。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虚弱狼狈的君逸凡,他一直像棵坚毅不拨的苍松,又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岳,世上任何人,任何事,彷佛都不能撼动、伤害他分毫。
但这一刻,君逸凡前所未有的脆弱,却使凌珑彻底乱了阵脚,那些被强力冰封在心底的感情,瞬间淹没了她冷静清明的神智,唤醒了她从未对人言的痛苦记忆……
这时,牢门被人用力撞开,云晓彤如风卷残云般冲了进来,看到倒在凌珑怀中呕血不止的君逸凡,顿时脸色大变,“咕咚”一声跪倒在凌珑面前,大声嚷道:“楚儿――楚儿你听我解释,大哥他是有苦衷的,他为了你……已经就快要死了……”
“他……原来他,就是桫椤国的玄武王……”
凌珑听完云晓彤简短明了的禀报,不禁呆若木鸡,虽然发过誓不会再为他流一滴眼泪,但一直在眼眶中滚动不休的晶莹热泪,终于滑落下来,在秋风中冷却后,滴在冰凉沉寂的土地上……
[19 楼] Posted:26-5-15 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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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无情不似多情苦
山雨欲来,风满楼。
穿堂而过的清风将屋子里的帘幔撩起,肆意挥舞,吹散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
而凌珑绝美的脸庞,却如那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
偌大的屋子里,军医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哀求声此起彼伏。
“皇上息怒!皇上开恩!皇上饶命啊……”
“你们给朕说清楚,什么叫无能为力?”
凌珑按压着心底腾升的怒火,尖锐冷厉的声音,夹着无法克制的惊惶和颤抖!
首席军医左看看,右瞧瞧,见没人敢开口说话,只得硬着头皮道:“禀皇上,红尘十断乃桫椤国宫廷的独门秘药,其用料和配制方法都极为复杂,且药方从不外传,我们能做的,仅是延缓毒性蔓延,至于解毒,我们实在……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凌珑脑中“嗡”地一响,脸色丕变,“这么说,如果没有解药,他就死定了?”
首席军医支吾半响,大着胆子道:“我们已经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只要能及时取得解药,应该还有得救。”
“只有……一线生机么?”
凌珑煞白了脸,喃喃自语,身形一晃,竟似浑身虚脱,站在她旁边的云晓彤急忙伸手扶住她,代为问道:“那么,他还能活多久?”
首席军医抹汗道:“这就要看他的体质和意志力了,臣想,应该还能支撑些时日。”
凌珑转过身去,望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君逸凡,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悲酸,再袭上心头!
此时的君逸凡,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他双眸紧闭,浓眉紧锁,苍白如纸的俊脸抽搐拧曲,被咬得支离破碎的唇瓣微微颤动,不时溢出一两声似有若无的呻吟,显然他在昏迷当中,仍在遭受着痛苦不堪的折磨。
凌珑在床边坐下,将他冰冷僵直的身躯重新纳入怀中,眸光沉坠,在他消瘦憔悴,但依然俊逸出尘的容颜上流连,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在昏厥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请你……请你原谅我,还有……我……我爱你……”
………
我爱你!
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他竟是用自己的生命来向她诉说!
心口,像有一把利刃生生插入,裂帛的痛楚,弥漫全身,顷刻痛得连意识也要幻化成青烟,乘风袅去!
他爱她!
他说――他爱她!
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会爱她!
像他那么睿智成熟,孤傲清高的人,竟也会爱上她?!
原本以为,只是自己少不更事的一段糊涂错误的感情,却没有想到,他竟比她更傻,更痴,更执着!
无言地伸出玉指,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胸中翻滚着的热浪,终于再一迷糊了眼眶。
回忆的碎片,从氤氲泪雾中一点点地涌回来,那些原本已经彻底埋藏了的,忘怀了的,美好、快乐、幸福的过往,穿过层层冰封,又一点点地重现在眼前……
君逸凡的笑,君逸凡的恼,君逸凡的温柔,君逸凡的冷漠……遗失的记忆,曾那么顽固地左右着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而她,却是到现在才明白,心中对他的眷恋之情,从不曾离开!
不知不觉,泪水流了满脸,凌珑再也忍耐不住,伏在君逸凡胸膛上放声大哭!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男人,能让女人得到与失去时一样悲痛?!
“楚……楚儿……?”
云晓彤手足无措地站在凌珑身后,想安慰,却笨拙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柳影暗暗叹气,挥手命令所有人都退下,然后,把云晓彤也一并拉出了房门。
凌珑浑然不觉,抱紧君逸凡修玉颀长的身躯,任由泪水,伴着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风雨,尽情宣泄……
************
西部的荒漠地带,一年四季都以干旱为主,只有在秋以后,才会有一两个月的降雨,但今年秋天的雨季,似乎已经提前到来。
黄昏,大雨滂沱,悲风四起,久旱的大地,被这阵骤来的风雨,搅地天昏地暗!
雨借风势,风助雨威,连成一片的风雨疯狂地翻滚怒号,彷佛要将大地上的一切不平,都击碎摧毁!
凌珑望着窗外黑得就像要崩塌下来的天空,只觉自己的心,也在某个部位坍塌了一块,变得不再完整……
“皇上,真的要攻占麦隆?”
怀亲王以为自己听错,又大声地问了一遍。
“不错!”
凌珑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坚定地点头,清冷威严的声音,直灌入每个人的耳膜。
“既然妥协和友善都不能获得应有的尊重,那么只有动用武力,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白虎堂上,众将领面面相觑,知道这回,狄梅尔是彻底地把凌珑给惹恼了!
所谓冲冠一怒为男颜,大概是对凌珑这个惊人的决定最好的注解吧?
凌珑扫视群英,唇边勾起一抹充满斗志的微笑,“自从狄朗被擒,狄梅尔已经赶回边疆,京都麦隆兵防空虚,我们正好趁此机会,占领麦隆,逼迫狄梅尔投降。”
怀亲王迎上凌珑幽的眼瞳,摇头道:“攻打麦隆,舍近求远,恐怕太过冒险了!以臣之见,我军还是应该循序渐进,稳打稳扎。其实论行兵布阵,桫椤国目前无人能出狄朗其右,如今他身受重伤,就算逃回去,在短时间内也不能指挥作战,我军可以捉住这个机会,与狄梅尔驻扎在边疆的大军好好打一仗。”
凌珑微微一笑,美丽的瞳眸闪烨出不可逼视的光芒,“兵书曰:料敌制胜,计险易远近,上将之道也……朕本无意侵占他国领土,但狄梅尔野心勃勃,不知进退,若不给她点真正的厉害瞧瞧,这场战争恐怕还会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眸光暗沉,凌珑又在心底黯然地加了一句,“就算我能等,那个人……也不能等了……”
怀亲王皱眉道:“皇上的话是没错,不过……”
“王爷――”凌珑以眼神打断怀亲王的忧虑,成竹在胸道:“朕决定兵行险着,并非一时冲动,来,你们随朕来看……”
凌珑说着站起,率领怀亲王和柳影转入战备密室。
边走边道:“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军师之前画下的地图,有条秘道是直通桫椤国王都麦隆的。古语有云:夫地形者,兵之助也!现在我们有数倍于狄梅尔的人马,只要详细策划,占取先机,攻克麦隆应该没有问题。”
“哦,真有这样的指示么?”
怀亲王咋舌,急忙抓过凌珑手中的地图仔细研究,半响,啧啧赞道:“皇上果然观察入微,我军有了这张地图,麦隆指日可待!”
“不错!胜利永远站在正义一边,我就来和狄梅尔斗一斗,看谁笑到最后,笑得最甜!”
凌珑昂首挺胸,秋水双眸中的成熟睿智,展露无遗!
“好!咱们给狄梅尔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叫她以后都不敢再打凤天国的主意!”受到凌珑的感染,怀亲王年轻时的豪气也上来了。
柳影激动地望着凌珑,心里涌起难以言语的骄傲和自豪,经过战争的洗礼,凌珑迅速地成长着,其英明神武,已经超越年龄的界线,他为自己竟能侍奉着这样非凡的女皇,而感三生有幸!
****** ******
桫椤国的历史,其实只有短短的二百多年,她曾经是个弹丸小国,其民族,也属于荒漠蛮夷,后来,经过历代帝王的不断侵略扩张,才发展成为今日的西方强国。
所以,桫椤国的王都麦隆,也因为一直没有迁徙过,在版图上的坐标严重偏东,极为靠近凤天国的西疆。
而与之接壤的东方大国凤天国,则拥有上千年的历史,其文明和科技,都比桫椤国先进和发达许多。
而且因为凤天国是女皇专政的国家,女人天性中比男人少了点好斗因子,所以千百年来,都遵循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和平为贵的外交政策。
因此,凌珑这决定攻占别国的京都,可说是凤天国战争史上破天荒的第一遭!
狄梅尔做梦也想不到,年纪轻轻,看似温文柔弱的凌珑,竟会采取如此疯狂强悍的战术!
当时,凌珑命令怀亲王与柳影兵分二路袭击麦隆,自己则率领主力军与狄梅尔巧妙周旋。
在凌珑的掩护下,怀亲王和柳影顺利攻下麦隆,俘虏了王室所有成员。
身在边疆的狄梅尔得知麦隆沦陷,紧急班师回朝营救,顿时阵脚大乱!
凌珑趁机追赶,与从后方包抄的云晓彤和齐玉铭两路人马前后夹攻,杀得狄梅尔的大军落流水,溃不成军!
狄梅尔自从得知王都落入敌手,早已是无心恋战,丢盔弃甲,狼狈逃往东疆与麦隆之间的小城康衣。
凌珑将康衣层层围困,狄梅尔孤军作战,最后弹尽粮绝,眼看大势已去,不得不宣布无条件投降。
于是,两国这场历时三个多月的战争,终于拉下帏幕!
狄梅尔被迫坐上谈判席,灰溜溜地在俯首称臣的投降书上盖印传国玉玺,宣布桫椤国从此成为凤天国的附属国,并且承诺永世不得拥有自己的军队。
三天后,桫椤国大使给凌珑送来红尘十断的解药,以及数以万计的战争赔偿。
但令凌珑意想不到的是,狄梅尔居然把九王子狄朗,也作为赔偿的一部分,进献给凌珑!
卷三贡品
与桫椤国的战争结束后,凌珑率领四十万御林军撤回哧炎城,郡马杨岩带着全城父老乡沿路迎接,又在亲王府大摆宴席,举城狂欢。
但凌珑惦念着一直昏迷未醒的君逸凡,早早退席,在君逸凡的病床前守了三天三夜,终于迎来了椤国的大使。
这日,亲王府的迎宾堂内,凌珑端坐首位,落雁关的将士和哧炎城的地方官整齐有序地分列两边,气派凛然,威武庄严。
桫椤国大使忍着心中怯意走进大堂,首先呈上红尘十断的解药,然后拖着唱腔报出所有财物的清单,同时,排成长队的侍者轮番上前,将点到名的金银珠宝一一呈显给凌珑过目,再交由凤天国的礼仪官接洽入册。
凌珑一颗心早已经跟着红尘十断飞到君逸凡身边,苦于还要留下来主持大局,勉强按耐着性子安静坐。
好不容易等财物交接完毕,桫椤大使又对着清单念出最后一项赔偿,原来是狄梅尔特意进献给凌珑的三十名桫椤国美男。
凌珑没想到狄梅尔会送男人来给她,不禁大皱眉头。
但古往今来,美男或美女都是贡品中必不可少的内容,是各国的惯例,她虽然不喜欢,却也不好拒绝。
只听轻柔的丝竹渐落,激昂的鼓声兀起,一群穿着鲜艳的桫椤国传统服装的少男,踏着高亢的旋律列队进场。
这些少男,年龄从十三岁到十八岁不等,皆是桫椤国内万里挑一的极品。
他们个个身材高大、容貌英俊、体壮健美,而且,都是未经人事的干净童子!
在场的文臣武将中绝大部分是女人,见到如此之多的美男子,顿时便来了精神,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张望,难掩兴奋地交头接耳。
凤天国地东方,男人多生得白净清秀、斯文儒雅,而且因为地位地下,家境稍微好点的男人都是从小养在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与琴棋书画、针线刺绣为伍,性情多柔弱温顺,脂粉味重。
但桫椤国的男人可就不一样了,桫椤国地西方,人种本来就较凤天国高大剽壮,而且他们没有受过女尊男卑的教育,生性强悍好胜,桀骜不驯,男人味极浓。
凤天国的女人们见多了本国温秀,对这些充满了异国风情的男子,甚感新奇有趣,无不涌动雀跃。
凌珑将女人们色迷迷的模样看在眼里,不禁抿唇暗笑,自她登基以后,邻国历年进贡的美男也不在少数,但她对自己后宫的侍君情有独钟,通常只会留下一小部分做宫奴,其余的都转赠给王孙大臣,笼络人心了。
看来这一,用作犒赏三军也不错!
桫椤国大使莫名其妙地环视一圈突然变得吵杂的殿堂,清清喉咙,继续报出这些男子的姓名、身世背景、生辰八字以及爱好特长。
他每念一个,被点到名的男子便自动出列,给凌珑看清楚容貌后,当场表演一段拿手的节目,比如舞剑、弹琴、吹箫、歌唱等。
接下来,便开始宽衣解带,脱得只剩下裆部一条短小精致的裹围,然后做出各种动作,充分展示自己雄健完美的体格。
这时,凤天国司掌验身的官员便会上前,像对待市场上贩卖的牲口一般,从头到脚地检查他们的头发、眼睛、牙齿、耳朵、指甲、腋下、皮肤等等,到最后,甚至连那块遮羞的裹布都要除去……测试他们肢体的敏感度以及有无体臭暗疾等等。
直到查验官点头表示满意,他们才能重新穿上衣服,站到另一边,轮下一位上场,若有不合格的,则当场退回给桫椤国换人。
这些检查过程虽然极具侮辱性,但按照各国的惯例,被当作贡品的人无论在本国的身份有多么尊贵,到了别国,便完全沦为奴隶,地位比普通的平民百姓还要低贱,根本没有人格和尊严!
所以,尽管这些男子男子个个羞得满脸通红,倍感屈辱,却没有一个人做出反抗,均乖乖地听任摆布。
因为他们早在来凤天国之前,就已经被很好地调教过,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唯有认命一途!
如此盛况空前的香艳场面在哧炎城这种边陲僻地可谓绝无仅有,在场的女人除了凌珑,无不两眼放光,唾液直流,抽气声、惊叹声、跺脚声此起彼伏……
凌珑知道好色是凤天国女人的天性,丝毫不以为意,但她对这些男子兴趣缺缺,越看越犯困,到后来索性靠倒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敷衍了事。
很快的,二十九名美男就筛选完了,桫椤大使仍在滔滔不绝地念下去:“最后一位――桫椤国九王子狄朗,年芳十七,身高八尺有三,体壮健美,性野刚烈,骁勇善战……”
啊――?
狄朗的名字一出,喧闹的殿堂霎时间寂静下来!
凌珑慵懒的身姿也霍然坐起,惊愕不已!
桫椤国大使没想到狄朗的名字能造成这么巨大的效应,不禁有些得意,提高了音量宣狄朗进殿。
稍顷,狄朗便穿着代表其王子身份的华丽服饰,在两名桫椤国侍从的策拥下,缓步登场。
他似乎伤势未愈,在侍从在掺扶下走得极为缓慢。
但不穿盔甲,改穿金龙绣线白锦袍的他少了点征战沙场的杀气和野性,多了点王孙贵族的优雅和尊华,银抹额上镶嵌的蓝宝石璀璨炫亮,与他湛蓝色的瞳眸相映生辉。
他对满堂惊诧的目光和指指点点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凌珑座前,双膝跪倒,恭恭敬敬道:“狄朗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珑瞪大了美目,吃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几日不见,他竟像换了个人似的,俊美如雕刻的脸庞上,往昔蛮悍狂傲之气荡然无存,大海般湛蓝的眸子里平静无波,不见底,让人完全看不透他心中所思所想。
“保护陛下!”
怀亲王和柳影忽然醒悟到什么,不约而同地大叫出声,不等凌珑反映过来,已经拨剑出鞘,护在她前面。
两旁侍卫一涌而上,将狄朗三人团团围住,短刀长矛,一起往他们身上戳。
狄朗安如磐石,跪得笔直,反倒是他身边的两名侍从紧张起来,举高双手惊惶叫道:“陛下……陛下饶命啊……王子他……已经失去武功了啊……”
见情形危机,桫椤大使也吓得扑通跪下,急切叫道:“陛下勿慌!九王子已经被穿了琵琶骨,目前武功尽失,不会对陛下构成任何威胁的!”
“你说什么?”
凌珑闻言更是惊骇,差点从座椅上弹起。
穿琵琶骨,是各国官府,用来废除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武功的酷刑之一,听说这种刑罚极为残忍,受刑之人因双肩被穿透,筋骨剧痛难当,牵一发而动全身,苦不堪言,任你武功再高强,也使不出来。
是一种与“红尘十断”有相似功效,且更不人道的方式之一!
凌珑仔细打量狄朗,这才发现,他额头早已布满密密的汗珠,俊脸上虽然木无表情,两边太阳穴却不住跳突,唇角紧绷的肌肉也不时抽搐着,显然正在竭力忍耐不可思议的痛苦。
为了证明所言非假,两名侍从不经狄朗同意便动手去解他的衣衫。
“啊……”
狄朗发出一声模糊而短促的痛呼,漠然的俊脸瞬间变得惨白,笔直跪着的身躯也激烈摇摆起来。
那两名侍从彷佛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将他歪斜的身子扶稳。
“放开我!”
狄朗压抑地低吼,额上凝聚的汗珠涔涔落下来,但那两名侍从已不将他这个王子放在眼里,对他的命令充耳不闻,剥衣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下来。
狄朗咬唇封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惨叫,本能地挣扎着,但他天生的神力似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竟摆脱不掉侍从的钳制。
转眼功夫,复华丽的服饰便被一层层剥去,连同染着鲜血的丝白里衣,如蝴蝶褪出的斑斓外壳,散落一地……
赤裸的身躯除了一小块尴尬的裹围外再无任何遮拦,狄朗猛地闭上眼,忍着双肩无法形容的痛楚和内心羞愤欲死的煎熬,直挺挺地跪着。
众人凝眸望去,只见他宽阔的双肩一片狼藉,原先受的箭伤还未痊愈,又有两条赤红色的链状物残忍地穿刺而过,令不堪重荷的肩胛红肿渗血,其状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为了让凌珑看清楚,两名侍从又将狄朗跪着的身姿拉起。
赤红色的链状物原来是一套完整的刑具,前面两条从双肩垂落下来,在胸前交叉后与扣在双手手腕的铐环相连,后面两条则从背部交叉,再一直伸延下去,与紧扣在脚踝的镣环驳接,设计极为巧妙,既不会影响平日的穿衣梳洗,又可以限制佩戴者的一举一动。
没有了衣物的阻隔,锁链相互撞击,发出“铿锵”的声响,不似金属,也看不出是由什么东西所铸,沉甸甸的,宛如两条狰狞的火龙,盘踞在狄朗古铜色的健硕躯体上。
桫椤国大使还怕凌珑不明白,在一旁极尽殷勤地解释,“吾王知道九王子野性难驯,怕他误伤了陛下,所以特意用桫椤国的镇国之宝‘降龙锁’将他栓住。这副‘降龙锁’乃是传说中,先祖们用来捆绑巨龙的上古神兵,不但刀剑难砍,就算内力厚之人也休想扯断,必须要用钥匙才能打开……”
“那么钥匙呢?”
凌珑见狄朗摇摇欲坠,痛苦得浑身颤抖,一张原本充满张扬野性的俊脸被折磨得毫无生气,心中不知怎地,竟越来越不是滋味,忍不住厉声打断废话连篇的桫椤国大使。
“这钥匙么……”
桫椤国大使摸摸自己白的胡子,神色有些尴尬道:“钥……钥匙还留在吾王手中。”
“什么――?”
凌珑赫然大怒,也不知气从何来,破口骂道:“狄梅尔到底在搞什么鬼?竟对自己弟弟下如此毒手?”
桫椤国大使见凌珑发怒,吓地两腿发软,趴倒地上瑟瑟发抖。
“陛……陛下……饶……饶命啊……”
凌珑大为光火,几步上前捉起他衣襟,厉声喝道:“朕又没说要你的命,你抖个啥?”
“是是……陛下教训得是……臣不抖……不抖了!”
桫椤国大使吓出一身冷汗,连头发也吓白了几根,连连点头哈腰。
凌珑恶心地将他推倒地上,强忍住踏上一脚的冲动,威严道:“你最好给朕说实话,狄梅尔把狄朗送来,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桫椤大使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跪好,结结巴巴道:“吾……吾王……要微臣转……转告陛下,陛下与……王子的洞……洞房烛夜,定会将钥匙奉上……”
“呃――咳咳……咳咳咳……”
凌珑闻言,顿时被自己的唾液呛着,狂咳不止!
在场所有人听到此言,亦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去!
柳影气得完全失了冷静,一个箭步冲上去,劈手就给了桫椤国大使两个巴掌!
“你胡说八道!陛下什么时候要跟狄朗洞房烛了?”
“啊……将军息怒……将军饶命啊……”
桫椤大使被打得冠帽都歪到一边,也不敢反抗,匍匐地上抱紧柳影双脚。
凌珑缓过一口气,急忙上前拉开柳影,“先别激动,且听听狄梅尔弄什么玄虚!”
桫椤大使拍拍胸脯定下心神,偷溜一眼犹自气呼呼的柳影,迟疑半响,方道:“除了玄武王之外,九王子狄朗也是本国第一美男子,吾王为了表达对凤天国臣服的真心诚意,和对陛下无尽崇拜的仰慕之情,特将九王子进献给陛下,希望他将来能与玄武王一道,侍奉陛下左右!”
恶――
桫椤国大使奴颜婢色的诃言奉承令凌珑差点当众吐出隔夜饭!
聪明如她,顷刻便对狄梅尔的醉翁之意明白了八九分!
好笑地挑起一道秀眉,“贵国女王倒真会打算盘,知道桫椤国已经元气大伤,在今后三十年都没有抵御外敌的能力,便将王子送过来,希望用变相的和亲保得江山太平?”
“这……这个么……呵呵呵……”
桫椤国大使也是极为狡猾之辈,脸色变了几变,傻笑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凌珑蓦然黑下脸,冷声道:“狄梅尔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朕若有心要吞并桫椤,何须从麦隆撤军?而且,桫椤既然已经是凤天的附属国,若有强敌入侵,朕当不会坐视不管!”
凌珑愤然拂袖,越说声音越冷,“何况……朕对你们的九王子丝毫不感兴趣,你们将他带回去吧!”
凌珑说完,转身走回御座,经过一直被侍从挟持着的狄朗身边,不由自主地抬眸扫了他一眼。
后者因痛楚而苍白不堪的俊脸上掠过一丝受伤的表情,蓦然将头转开,咬紧下唇默不做声。
不料桫椤国大使却拼命磕头,大声叫道:“请陛下开恩收下九王子吧?贵国有句老话: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吾王既然已经将王子送给陛下,就决不会再让他回去的了!”
凌珑大怒,霍然回头道:“你这是――非要逼朕收下他不可么?”
桫椤国大使惊慌道:“微臣不敢!”
凌珑美目一眯,恶声恶气道“朕原本就是要吊死他的,却给他逃跑了,如今你们又将他送回来,就不怕朕再杀他一么?”
桫椤国大使低垂的眼帘中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诚惶诚恐道:“吾王说了,既然将王子送给陛下,王子的命运也就交到陛下手上了,要杀要砍,为奴为侍,听凭陛下置就是!”
凌珑听了这番言词,简直哭笑不得,心忖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残酷冷血的姐姐,居然不念一点骨肉之情,亲手将弟弟送入虎口,其心肠之狠,实谓登锋造极!
桫椤大使察言观色,已知凌珑心旌动摇,急忙再加把劲,“求陛下发发慈悲收下九王子吧?九王子可说是所有王子中最不幸的一个了,他才出生不久,其母肃妃便涣然仙去。他自小孤苦伶仃地在宫中长大,幸亏有奈茉朵郡主照顾他保护他,他才得以苟活下来。求求陛下看在王子这么可怜的份上,让王子留下来吧?如果王子被遣送回去,一定会被赶出皇宫,从此流落街头的啊!”
凌珑愣怔住,极为惊诧地望着桫椤国大使,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臣若有半句虚言,叫天打雷劈!”
桫椤大使说着,满布皱纹的眼角,竟挤出了几滴同情泪。
凌珑哑然,没想到贵为王子的狄朗,身世竟是这么凄惨!
而且与她小时候的景况,惊人地相似,他们俩――可说是同病相怜!
幸亏,她有凌方竹,而他,有奈茉朵……
忽然之间,凌珑终于彻底明白了狄朗失去奈茉朵的心情!
对狄朗来说,奈茉朵就是他的天,他的地!
是他冰冷黑暗的世界里,永远温暖照亮着他的太阳!
也是他孤独无依的心中,唯一支持他坚强活下去的精神力量!
而她的涣然长逝,使他一直赖以呼吸生存的天地,轰然崩塌!
所以,他心中的恨,才会那么,那么浓!!
如果换了是她,如果爱若生命的凌方竹永远离开了她,那么――她可能连一天也活不下去……
凌珑呆呆地想得出神,久久无语!
“陛下……陛下……?”
怀亲王忍不住上前唤她,“陛下决定如何置狄朗呢?”
卷三莫道不销魂
凌珑回神,视线落在始终不发一言的狄朗身上。
后者惨白灰败的俊脸上,有一抹凌珑从没见过的复杂神色,瞬即消失无踪,快得令人捕捉不到什么。
凌珑心念一动,发觉这狄朗也是安静得古怪,以他犟傲刚烈,强悍狂野的性格,即便被穿了琵琶骨,废了武功,也不至于乖乖地听任狄梅尔摆布,何况他心中明明对她恨之入骨,又怎么肯屈尊降贵,曲意承欢?
但狄梅尔似乎铁了心要把狄朗留下,莫非――他们姐弟俩已经串通好,另有图谋?
只是狄朗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若棋差一着,便是人财两空,甚至会断送桫椤国的江山!
狄梅尔如果够聪明,应该不会冒这个险!
凌珑水眸微沉,心思百转――
也罢,就暂且留下狄朗,看他们姐弟俩想玩什么把戏?
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
主意打定,便扬声宣布道:“好吧,朕就把九王子留下了,不过按规矩,他即使贵为王子,在凤天国也形同奴隶,你们休想朕会破例照顾他!”
狄朗闻言,因痛楚而微微颤抖着的身躯猛地一僵,眸中闪过幽沉郁暗的光芒,再抬起头来时,蔚蓝的眼底已是冷寂无波。
“呵呵……当然当然,王子带罪之身,哪有资格要求特殊待遇,陛下肯不记前嫌收留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桫椤国大使眉开眼笑,急忙磕头谢恩。
就这样被决定了命运的狄朗却漠然地垂视着地面,俊脸上波澜不兴,彷佛别人在说着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几名验官立即上前,给狄朗做例行检查。
当腰部仅剩的裹围被揭下,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赞美声,顷刻漾满殿堂的每一个角落!
这狄朗,端的是人间绝品,身材好得简直没话说,比前面那二十九个男子加起来都要出色俊美!
他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瑕疵难看的地方,健伟匀称的身躯宛如天神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每一轮廓,每一丝线条,都恰到好地勾勒出男性独特的魅力!
只见他,贲张隆起但恰到好的胸膛上,挺立着两枚浑圆可爱的黑红珍珠,块块分明的腹肌硬滑如玉石,宽阔厚实的背部曲线流畅,结实韧挺的臀部弧度优美,满富弹性;尤其是修长笔直的双腿之间,那代表着男性骄傲的昂藏,硕大完美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怕任何女人看了,都会神魂颠倒,情难自己……
如此天生尤物,验官们纵然阅美无数,也都看呆了眼睛,好半响,才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展开检查。
几百双高温发亮的眼眸,贪婪地在他赤裸的身躯上俊巡,好像饥渴难耐的狼群盯上了丰腴的猎物,等不及地想扑上去将他生吞活剐!
渐渐地,狄朗平静淡漠的神情开始有了变化,那些不断加诸在他身上的羞耻检查,以及四周毫不遮掩的肆虐目光,象一块块打着耻辱印记的烧红烙铁,毫不留情地烙上他鲜血淋漓的内心!
他咬紧牙关,攥紧双拳,饱受屈辱的蓝眸涌出一层层薄薄的水雾,又强自忍了回去!
凌珑看着看着,心中忽然不舒服起来,更觉得四周虎视眈眈的目光,非常刺眼!
蓦然站起,挥手道:“够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说着几步走过去,扯下自己的披风罩在狄朗赤露的身躯上,截断所有充满欲望的觑视。
微愠的美眸对上痛苦的蓝眸,忍不住讥讽道:“你还真能忍啊?哼,朕就看你能忍到几时?!”
************
三十名美男连同狄朗在内都被陆续押下去,怀亲王望着桫椤国大使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凌珑道:“皇姨有话不妨直说。”
怀亲王犹豫道:“臣总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皇上把狄朗留下来,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凌珑笑道:“皇姨也看出来了?”
怀亲王眉头紧皱道:“臣以为,狄梅尔用美男计又用苦肉计,个中必有隐情,皇上恐防有诈。”
凌珑点头道:“朕也在怀疑,你命人小心看管那二十九名奴隶,静观其动,必要时,给你权利杀无赦!”
怀亲王愣了愣,道:“陛下要亲自看管狄朗么?”
凌珑淡淡道:“这批美男,朕已经决定赏赐给有功劳的女将士了,至于狄朗……他毕竟是王子,朕就把他带在身边吧。”
怀亲王迟疑道:“皇上……不会真的打算娶狄朗吧?”
“笑话,怎么可能?!”
凌珑不假思索地驳斥,但想起狄朗链锁缠身,饱受折磨的样子,心中又有些烦躁,不耐道:“这事以后再说吧,朕目前,哪有空管他呢?”
怀亲王知道凌珑心肠软,虽然担心,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凌珑命她和柳影主持善后,便撇下满堂文武,匆匆往内苑赶去。
****** *******
时已黄昏,如雾的雨雾飘飘洒洒,让夜幕提前降临,廊上朔风卷过,带着潮湿的秋凉。
凌珑毫不在意,施展轻功迎着风雨全力飞掠,只苦了紧追其后的雁,撑着不时反折的油伞,扯直了喉咙拼命喊:“皇上――皇上慢点而儿……淋了雨要生病的……皇上……”
军医们远远听到声音,急忙出门跪迎。
凌珑身形还为站稳,便迫不及待地问,“军师怎么样了?”
“回皇上,军师还没醒过来呢。”
“什么?难道解药有假?”凌珑霍然变色。
首席军医忙道:“皇上勿惊,量那桫椤国女王也不敢给假药,军师的脉象已经趋于平稳,只是毒性在他体内停留过久,所以他一时三刻还未能转醒而已。”
凌珑松了一口气,命所有人在外堂候着,独自走进里屋。
早在与狄梅尔大战之前,凌珑便把君逸凡送回哧炎城托亲王府照顾。
郡马杨岩特意拨了西厢这座最幽静的庭院给君逸凡居住,凌珑撤回哧炎城后,几乎每一天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还未踏进门槛,一阵悠扬缥缈的琴声传来,行云流水,轻柔舒畅,漾溢在空气中,熨贴入人心底,勾起千般相思,万种柔情,把个萧瑟阴寒的秋雨黄昏,撩拨地和风暖日,明媚春华。
凌珑会心地笑了起来,如此天籁之音,连神仙也要动容,天底下除了齐玉铭,还有谁能弹奏得出来?
奇怪他竟会在这里,急忙加快脚步掠进去。
经过当年紫霞山一役,齐玉铭对君逸凡多少有些芥蒂,她这些日子忙着照顾君逸凡,还曾担心过他会不高兴,没想到他竟会来看望君逸凡。
寝室阔大,布置优雅怡情,若非空气中浓郁的药味掩盖了角炉焚香,当真要让人以为这是个专门用来弹琴吟诗的幽闲居所。
寝室当中摆了张大床,帐幔低垂半掩,床上躺着的男子消瘦苍白,已形同松身鹤骨,但一张俊逸非凡的俊脸,仍能让人过目难忘。
在他不远,另有一名美若天仙的男子临窗而坐,白皙修长的十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琉璃般晶莹璀璨的眸子不时飘向床榻,弧度绝美的唇角微微掀动,似乎在跟昏迷中的男人聊天,又像在自言自语。
“喂――我都弹了第十八首了,你怎么还不醒?我的琴音有疗伤的神奇功效,原本只为珑儿一个人演奏的,今天破例弹给你听,你别不识好歹……”
凌珑忍俊不禁,噗哧笑出声来。
齐玉铭吓了一跳,错落了音符,绝俊的脸庞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埋怨道:“珑儿,你怎么用轻功进来?”
凌珑走过去,轻轻拉起他按在琴弦上的手,果见修长洁白的十指上隐显红肿,又是感激又是心疼,嗔怪道:“你弹琴也要有个度,把手指割破了怎么办?”
绝世俊美的容颜微微一红,轻笑道:“我只是想尽一份力……”
“铭――”
凌珑激动地拥他入怀,恨不能将这绝美又体贴的人儿揉进身体里去,“大哥昏迷不醒我纵然焦急,可是如果你受伤我也会心疼的!”
遥想起当年他在紫霞山上断弦溅血一幕,心头更疼,捻起他如玉十指放在唇边逐根舔吻,然后端起俏脸道:“你的人是我的,手也是我的,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虐待它,知道吗?”
齐玉铭低低地笑,拉袖弯腰,行了个夸张的君臣之礼,俊脸上满是戏谑。
“遵命,我的皇帝陛下!以后,我会用生命保护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头!”
“浑没个正经!”
凌珑格格地被他逗笑,脸上阴霾一扫而光,拉他站起,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彤儿呢?”
“桫椤国的赔偿要登记入库,彤儿对管理帐目很有一套,礼司官就把他请去了,害我整天在这里代班。”
凌珑感动一笑,道:“你回去歇着吧,大哥有我照看可以了。”
齐玉铭端详凌珑略现疲惫的容颜,不赞成道:“今儿个你才是最累的,我看,你还是先歇着吧,等他醒了,我会命人去找你。”
凌珑摇头,把齐玉铭往门外推,“还是你回去吧,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醒过来才放心!”
齐玉铭拗不过凌珑,只得往门外退,走了几步,忽然顿住,飞快地扫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莫名的情绪如黑纱拢向他晶莹璀璨的琉璃眸,捉住凌珑肩头,怔怔问道:“珑儿……其实我和他之间,你会在乎谁多一些?”
凌珑整个僵住,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抬眸愕然望着他!
齐玉铭伸指轻弹她额头,美如梦幻的笑靥浮云般掠过,“瞧你紧张地,随便问问而已,不用回答的。”“铭……?”
凌珑不知怎么地,心情竟随着他的笑靥纠结起来,他虽然在笑,笑容却格外忧伤,美丽的琉璃眸里,有一些凌珑不懂的阴郁。
“你看他的眼神,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只是有点妒忌而已……”
凌珑震动地瞪着他那勾心动魄,黯然销魂的绝美笑靥,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他说的――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事情……
“不……我不该贪心的……”
艳丽炫目的笑容般凋谢,却奋力张开双臂,如张开一对美丽绝伦的扑火羽翼,将凌珑紧紧拥入怀中。
“我只要能呆在你身边就够了!不奢求你爱我如我爱你般浓,只奢求……你能让我永远永远……守护着你……”
情切切,意幽幽地说完,毅然放开凌珑,抱琴推门而去,只留下一个潇洒清绝的背影,消失在黄昏的萋萋烟雨之中……
“铭――”
凌珑拨腿想去追,身后若有似无的呻吟却令她收住了脚步。
愣愣地走回床边,愣愣地望着仍然昏迷未醒的君逸凡,各种错纵复杂的情愫纷沓袭上心头――
终于知道爱承受了太多,也是一种负担不起的的沉重!
但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每个人,都对她情似海,她的爱,此生注定了不可能只给一个男人!
庆幸的是,他们――也从未言悔!!
************
意识一直在混沌模糊的黑暗世界里载沉载浮,隐约似有叮咚缥缈的琴声传来,如梦里飘落的飞,如雾里溅落的细雨,那么轻幽幽地,轻幽幽地荡漾在云烟锁雾,冰冷寂寞的心湖上,疑幻疑真……
被隔绝了黎明希望的暮色里终于透闪出点点微光,他挣扎着艰难前行,因为知道那一方明媚灿烂的世界里,还有放不下的事,舍不得的人……
“大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才睁开眼帘,一张清丽绝美的容颜,便欣喜若狂地扑上来紧紧地拥住了他的脖子,几乎要笑出眼泪。
君逸凡呆呆地望着她,凌珑前所未有的亲热举动,让他以为自己还身在梦中!
见君逸凡毫无反应,凌珑惊疑地直起腰身,拧眉细细打量他,“大哥――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楚儿,你忘了么?”
“楚……儿……?”
君逸凡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呼唤起来,仍能令他痛彻心扉的名字,不敢置信地瞠视着凌珑。
“军医,快给朕传军医――”
凌珑被君逸凡痴痴呆呆的模样吓着,急忙站起来想奔出门去,君逸凡人却突然激动起来。
“楚儿……不要走……不要走……”
他状似疯狂地大叫,不顾一切地去拉凌珑,虚弱的身子从床上直直滚落地上!
凌珑简直吓坏了,急忙折回去抱起他重重撞向地面的身躯。
“大哥,你有没有摔痛啊?”
感觉不到痛,只感觉一切都那么地不真实,眼前的凌珑温柔得像个梦,怀抱也温暖得像个梦!
他不敢去掐自己的腿,怕掐了,眼前这一切就会烟消云散!
如果这是梦,他希望能一直一直地做下去,永远永远都不要清醒过来……
“我知道我一定还在做梦,不要吵醒我,让我睡,让我继续睡……”
凌珑被君逸凡迷糊的痴语割痛了心,伸臂拼命抱紧他,在他耳边一叠声地喊,“不……不是梦,大哥不是在做梦,我真的是楚儿,这一切……都是真的啊……”
眼眶中一直凝聚不散的雾气,终于再一化成凄酸苦涩的液体,涔涔然淌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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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人间自是有情痴
纷纷滴落的泪水如窗外漫天飘坠的珠雨,奔流在凌珑略显憔悴的秀丽容颜上,像她心底此刻再也无法掩饰的情意,晶莹剔透、闪亮美丽、且无比珍贵!
“你……你哭了?”
君逸凡惊愕望着凌珑梨带雨的俏脸,依然在神智不清中的一颗心,却蓦地抽痛起来!
彷佛依稀,还记得恍如隔世的一句问语,“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流一滴眼泪……?”
难道……他已经死了吗?
凌珑,真的为他流泪了,而且不止一滴,是很多很多滴,数也数不清地,如泉水般汹涌出来,顷刻淹没了他的心……
戳戮般的痛楚,开始从胸口蔓延,穿过五脏六腑,钻入四肢百骸,激荡起压抑在灵魂的懊悔和悲伤……
双臂不由自主地环住凌珑的纤腰,像多年前曾经做过的那样,无限怜惜地去拭她脸上斑驳的泪珠。
“别哭,别哭了呵……都是大哥不好,大哥坏……大哥……惹你伤心了……”
不管是梦非梦,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无法对凌珑的哭泣置之不理!
从相遇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了是他此生唯一的牵绊!
“不……大哥不坏……大哥……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哥……”
凌珑痛哭失声,对君逸凡这种久违了的温柔呵哄和慈爱溺宠――神魂俱恸!
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凑上前切切地吻住了他那毫无血色的俊美薄唇,希望借由这个吻,唤醒他迷糊混沌的神智!
“唔……”
君逸凡做梦也想不到凌珑居然会吻他,竟被这突如其来的“艳福”给大大地惊慑住了!
凌珑的吻,既有着春风化雨的温柔,又有着烈火焚身的炙热,柔软而香馨的唇瓣,陌生而甜美的触感,终使他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
但旋即,又被另一波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激烈狂潮所吞没……
他情不自禁地呻吟一声,用尽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将凌珑紧紧拥入怀中,忘形地撬开她两片丰润柔嫩的瓣,与她温软滑腻的丁香小舌缱绻纠缠……
比什么都强烈的震撼从彼此的肌肤中穿过,流遍全身,两人同时剧烈颤抖,都感受到了发自灵魂的悸动和迷醉!
四周流动着的空气似乎都在刹那之间静止,只有两人交缠的嗤吮和紊乱的呼吸,在方寸之间融化成一片灼烫火热的气息!
两颗阻隔了多年的心,两份从不敢企及的爱,终于越过万水千山,历尽千辛万苦,圆满地聚合在一起!
这不是梦!
却绝对――
比梦幻更美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多久,两人吻得几乎窒息断气了,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凌珑媚眼如醉,将醺红的俏脸埋入君逸凡急遽起伏的宽阔胸膛,“大哥……你相信不是做梦了么?”
君逸凡点点头,将下颚搁在凌珑香肩上促喘,激吻使他尚极虚弱的体力不胜负荷,他吸气,努力平复下狂乱澎湃的心跳。
邃如黑潭的眸底,隐隐浮漾出点点星光!
“楚儿……你……你真的不怪大哥了?你真的……可以原谅大哥么?”
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不自知的惶恐困惑,凌珑不料君逸凡清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个,愣了半响,方幽幽地道:“其实,我早就不怪你,也不生你的气了,我只是……一心一意地想把你忘记……”
凌珑抬起头,直视君逸凡星光荡漾的眼底,翘起的唇角,带着自嘲的微笑。
“可惜……我并没有成功!在这世间上,有些人,有些事,根本是不可能忘记的,说要忘记,也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借口……”
“楚儿……?”
君逸凡霍地噎住了呼吸,一阵无法置信的狂喜从心底腾涌出来――
可能么?
凌珑对他……对他……竟也会有情?
原以为今生今生,他已经不可能再得到她的爱了啊!
凌珑伸出小手,沿着他清瘦俊逸的轮廓轻轻勾画,淡淡地,笑出几分感伤!
“大哥――你知道吗?也许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沦陷了心!所谓爱之,责之切,情有多,恨便有多浓!所以一直以来,我不是不肯原谅你,我只是不肯原谅我自己,骄傲如我,无法原谅自己竟爱上了这样无情无义的你!”
“楚儿――”
君逸凡浑身巨颤,激动万状地执起凌珑的手,哽声道:“对不起……我……”
“不用说了……”
凌珑轻按他的口,摇头叹息,“你没有对不起我!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当年我私自放走魔教的刺客,你怀疑我,其实是很正常的,你身为武林盟主,若徇私偏袒,何以服众?但你……还是网开了一面,故意放我离开,否则按武林中的规矩,我是应该接受惩罚的。大哥用心良苦,我很早以前就已经明白了,只是因为我自小就是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我,所以我才会一直耿耿于怀!”
凌珑仰头,望入君逸凡星光摇坠的眼眸,诚挚地道:“可是你不计前嫌,含屈忍辱来助我退敌,甚至为了我……不惜送掉自己的性命!天底下的男人虽然多,但如此卓绝的君逸凡却只有一个,我凌珑何其有幸,能得你这样的男人所爱?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补偿我对你曾经做过的伤害!”
君逸凡惊喜交加,震撼莫名!
这一刻,才真正相信自己已经得到了人世间最最极致的幸福!
“楚儿……你才是这世上最卓绝无双的女子,为了你――我死而无悔!”
君逸凡心神激荡,俊目愈发湿润潮红,环臂抱紧凌珑,无法自控地低下头去,再一袭卷了她被泪水浸透的樱唇……
这个吻,比方才那个更加热烈缠绵,仿佛要将他今生所有的浓情蜜意,全都借由这一吻传达!
****** ******
“楚儿――”
云晓彤带着铁血卫冲进来,看到坐在地上忘情拥吻的两个人,不禁都口瞪目呆!
凌珑被惊动,首先回过神来,强压下心中几乎要翻腾而出的欲望情潮,轻轻推开君逸凡。
君逸凡却对其他人视而不见,眸光一直痴缠在凌珑身上!
凌珑狠下心肠错开目光,站起来,命铁血卫将君逸凡抬回床上。
军医进门,排队轮流给君逸凡做诊查。
视线被割断,君逸凡急忙撑起身子,迫切地拨开军医,彷佛生怕一个闪神,她就会消失不见。
凌珑只得在床边坐下,伸手与他紧紧相握,安慰道:“大哥别担心,我会一直守着你,不会离开的!”
云晓彤也在床边坐下来,轻搭在他俩交握的手背上,沉默半响,开口道:“大哥……楚儿不会骗你的,她为了救你,做了好多疯狂的事情,几乎把桫椤国都灭了,等你精神好点,我再慢慢说给你听;至于你昏迷的这些日子,她都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为了照顾你,她已经三天没有合过眼了!”
“楚儿……?”
君逸凡震惊地望着凌珑,激动地又要翻身坐起。
凌珑急忙按住他,撒谎道:“彤儿夸张而已,我哪有三天没睡?我又不是神仙,不睡觉还能这么精神吗?”
避开君逸凡怀疑的目光,转头对云晓彤斥道:“彤儿,以后不许乱说话,大哥久病初愈,不适宜受刺激的!”
云晓彤低声应了,略感委屈地垂下头去。
凌珑急令军医上前,转移君逸凡的注意力。
军医们不敢怠慢,立即围过来,打断了君逸凡想要究的念头。
一轮忙活后,军医们认为君逸凡体内的毒性已解,但因为他中毒太久太,身体还非常虚弱,甚至武功也还未能恢复,需要好好调理一段日子。
凌珑马上命军医开出一大堆补药汤方,君逸凡回想起当年在紫霞山上,自己也是如此这般地逼凌珑吃药进补,不禁暗暗苦笑!
真是风水轮流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不多一会,王府的厨房便按军医的要求送来一盘又一盘的膳食汤药。
凌珑命云晓彤扶起君逸凡,亲自端起碗来喂。
君逸凡昏迷十多日,每天只能喝点汤汁续命,早已经是饥肠辘辘。
但被当众喂食多少有点儿尴尬,奈何凌珑执意要喂他,他对凌珑的柔情丝毫没有抵抗能力,只得忍着困窘,就着凌珑的手,一口一口地慢慢吃了起来。
等到所有的锅碗瓢盆都底朝了天,云晓彤扶君逸凡重新躺好,细心为他盖好被褥,站起来接过凌珑手中的碗勺去放下。
呆立须臾,忽然一滴泪落在面前的空碗上,转身奔出门外。
凌珑心念一动,不由暗暗叫苦!
好不容易待君逸凡闭眼入睡,急忙走出房间。
云晓彤就站在廊下望着漫天飘落的秋雨发呆。
额头上鲜红欲燃的朱砂痔,印衬地他脸旦上的肌肤雪白雪白!
“彤儿……你生气了?对不起,我刚才不该训斥你的。”
凌珑小心翼翼地呼唤他,准备迎接他勃然爆发的怒火。
不料等了良久,不见动静,反倒是杏眼里的泪水越流越多。
又隔了许久,泪眼转过来看着凌珑。
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渐渐变成鹅旦脸的俏容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成熟。
“我没有生气,大哥为你受了那么多苦,你爱护他是应该的……”
没有说完的话被呜咽替代,张开的红衣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比凌珑还高壮的身子整个冲进她怀里。
终于爆发出无法忍耐的哭喊:“可是――你以后不能因为有了大哥就把我忘了!我知道你爱他比爱我更多,但是但是,我对你的感情绝对不会比大哥少的!”
“彤……彤儿……”
凌珑拨开他铺面的长发,一时间,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云晓彤几乎泣不成声,摇头叫道:“我这样说不是要跟他争宠,我就算跟后宫所有的男人争也不会跟大哥争的,但是但是……你千万不可以抛弃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楚儿――求求你答应我!求你一定一定要答应我,呜呜呜……”
凌珑被他哭得心都酸了,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发誓般地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别哭,别哭了,瞧你,都十六岁的大男孩了,怎地还那么爱哭啊?”
云晓彤不管,抱着凌珑肆意痛哭。
凌珑仰头长长叹气,“彤儿,其实你还不了解我么?我并不是个喜新忘旧的女人,你们每个人的好,我会一辈子,都记在心底里……”
卷三沦落
夜长,冷雨敲窗,淋淋沥沥的声音彷佛永远不会断绝。
简陋的屋里没有点灯,也没有取暖的火盆,风雨从四面破损的墙体泄漏进来,寒意渗肌。
睡在通铺上的男人们个个卷缩成团,裹紧身上的薄毯,紧紧挨着互相取暖。
通铺尽头靠窗的位置,有个男人身上的被褥已经湿透,但他却没有卷缩起身躯,湛蓝的美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窗外的风雨。
带着链铐的手轻轻伸出,极力忍着肩头无法形容的痛楚,接住从破窗飘进来的雨水,任其慢慢地,淌过自己古铜色的肌肤。
蜿蜒的水流,所到之都是冰般的透凉,但这凉,却远远不及他心里头的冷!
掌心缓缓捏起,指缝间溢出的雨水有如眼泪,流淌在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上!
唉――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过去了!
蓝眸疲惫地阖上,只觉今年秋天的雨季,特别漫长……
****** ******
黎明 天还没有亮,破败的房门便被粗鲁地踢开,满脸横肉的王府总管大踏步进来,扯着粗嗓门吆喝。
屋里的奴才们上一刻还酣睡着,下一刻已经睁眼爬起,忙不迭地穿衣叠被,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到总管面前列队。
通铺尽头,狄朗也挣扎着起床,但身上的“降龙锁”使他无法像其他人那般利索,行动稍微迟缓了些,管事已经咆哮着冲过去,一脚将他踹下床。
这总管是个练家子,腿劲十足,狄朗整个跌下床,强烈的撞击使他被穿透的双肩痛得发麻,趴在地上半天也动弹不得。
“狗奴才!你还敢装死?!”
总管毫无怜悯之心,踏上前又飞起一脚。
狄朗听到呼呼的风声,本能地想跃身避开,奈何武功尽失,肩胛剧痛,才撑起半个身子,便又笨重地摔了回去。
腹部被兜个正着,肚子一阵痉挛,差点将肠液都呕了出来,愈发没法站起!
“他爷爷的,你还敢磨蹭?”
总管似乎打上了瘾,照着狄朗腰背就狠狠剁下。
骨络的裂痛让狄朗张开了口,雕刻般俊美的脸庞上一片惨白,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总管惊讶地后退了半步,若换了别的奴才,早就痛得怕得哭爹喊娘了!
狄朗的沉默和坚忍令总管少了肆虐的乐趣,不由火气更盛,拳脚雨点般往他身上招呼,边打边骂,“呸――你以为你是桫椤国的王子就很了不起么?到了咱们凤天国,也不过是个卑贱的奴才!哼,你还敢拽?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狄朗根本无力反抗,唯有咬紧牙关,闷声不吭地任他打骂!
相同的戏码,在这间破陋的下人房已经不是第一天上演,满屋子的奴仆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劝阻。
一来是不敢,二来是因为凤天国上下皆对狄朗恶痛绝,总管也只是借题发挥而已,众人只觉痛快淋漓,毫无半分不忍之心!
身体“砰”地飞到墙壁上再滚落下来,一丝鲜血顺着俊美的唇角流出,胸口马上又被提起,挨了重重的两拳。
狄朗熬不住,从肺部咳出一口血痰,脸和肩旋即被踏压着紧贴在冰凉潮湿的地板上,猖獗的狞笑响彻屋顶!
“叫啊!求饶啊!你怎么不出声?如果你哭着求饶,我就放了你!”
狄朗用力咬紧苍白破裂的嘴唇,硬是忍着一声不吭,宝石般湛蓝的眸子里,依旧冷淡漠然!
总管不禁火冒三丈,一把抓住他肩头穿着“降龙锁”的部位,用力揉捏――
“啊啊――”
狄朗终于忍不住失声惨叫,蓦然煞白的俊脸剧烈抽搐,浑身痉挛,再也无法保持漠然无畏的表情。
总管这才满意地松开手,命两名奴仆将他押出门去。
屋外,秋雨唰唰唰地下着,将天地交织成一张灰蒙蒙的大网,无情地封锁世间的万物。
狄朗像个破布娃娃般被拖去王府的厨房,身上的粗布衣衫湿透,沾满泥泞,引来无数惊诧鄙夷的目光。
狄朗竭力昂首挺胸,勉强维持着身为一国王子的尊严和骄傲,任凭冰冷无情的雨水,浇熄心头熊熊燃起的怒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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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王府的厨房已经是人声鼎沸,奴仆们洗锅的洗锅,烧水的烧水,切菜的切菜……干得热火朝天,挥汗如雨。
马棚后面的柴房里,狄郎站在小山一般高的柴禾堆前木然地望着自己满是血泡的双掌。
今天……恐怕又没有饭吃了吧?
自从来到凤天国,他便没有一天饱过肚子!
与他一同送来的另外二十九名美男,已经被凌珑轮功行赏给边关众女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王府。
怀亲王不愿让他接近凌珑,故意将他安排到膳厨房做苦役。
他每天要劈柴、担水、生火、推磨……这些以前连碰也没碰过的粗活多得干也干不完!
从一个养尊优,锦衣玉食的王子沦落为卑微低贱的奴隶 那感觉,就像是从云端跌落地底!
无穷无尽的痛苦和屈辱折磨得他心力交瘁!
他虽然发过誓要忍,但实在很怀疑自己还能撑多久?
就拿劈柴来说吧,看似简单的活儿,对他来说却是个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姑且不论劈柴的每一个动作都会令琵琶骨剧痛难当,就算是一个体力正常的人,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劈完这么多的柴禾。
膳厨院管事分明是有意刁难,而他却连为自己争辩的权利都没有!
双肩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斧头无力地垂落,惨白俊美的脸庞却慢慢浮起苦笑,转头望向马棚。
阴雨的天气,战马都烦躁不安,铁蹄轻叩,断断续续地嘶鸣着,彷佛恨不能挣脱栓绑的缰绳,回到那烽烟滚滚的沙场上驰骋。
如今,他也是一匹失去了自由和力量的战马,看不到光明灿烂的前程……
****** ******
“皇上――膳厨院那边好像出事了。”
这日,凌珑起了个大早,正打算去看望君逸凡,柳影匆匆走来,神色凝重。
“怎么了?”凌珑慢下脚步,能让柳影出现这样的表情一定不是小事。
“狄朗突然把王府的马都放走了,怀亲王震怒,怀疑与阴谋有关,已经把他捉起来审问,他却什么也不肯说。”
“啊――?”
凌珑顿住脚步,她这些天只顾着照看君逸凡,几乎都把狄朗忘到脑后去了。
想了想,道:“朕还是看看去吧。”
雨未歇,膳厨院空旷的晒谷场上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一名金发男子被剥了衣衫,拉高双臂悬吊在半空中,两名侍卫拿着根母指般粗的长鞭,一前一后,毫不留情地抽到金发男子赤裸的身躯上。
金发男子的头无力地垂向地面,双眼紧闭,脸上身上全是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原本光滑无暇的古铜色肌肤,布满一道道绽开的鞭痕,鲜血沿着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流淌下来,在地上汇聚成一条色泽鲜艳的小河,马上又被雨水冲淡。
怀亲王见到凌珑的黄盖,急忙命人停止鞭打,上前迎接。
凌珑望着狄朗血肉模糊的身影,只觉心头一阵闷窒。
抑下莫名的不悦,淡淡道:“王爷可有问出什么吗?”
怀亲王摇摇头,狄朗的硬气超乎她的想象,略显尴尬道:“但他无故放走战马,臣认为他一定有古怪!”
“滥用酷刑,王爷就不怕屈打成招?”
凌珑不赞成地质问,撇下一脸惶恐的怀亲王,慢慢走到狄朗面前。
听到凌珑声音,原本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狄朗竟突然睁开了紧闭的蓝眸。
嘶哑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吐出让凌珑惊异的话,“在我死……之前,让我见……紫君……莫……”
紫君莫?
紫君莫不就是君逸凡么?
凌珑蹙眉,“你要见他做什么?”
“是我……和他……之间的……私……私事……”
凌珑冷冷道:“他现在还很虚弱,不适宜见任何人,如果你是要多谢他的救命之恩,我可以代你转达。”
“不必!我……自己会……会说……”
狄朗忍痛抬起下颚,久违的犟傲和狂野重新浮现在他惨白如死的俊脸上。
凌珑头痛道:“你心里的话,只能对他一个人说吗?宁愿被打死也不在乎?”
“若不能……见他,就……算了!”
狄朗别开头,重新闭上蓝眸。
“狗奴才――你这什么态度?陛下在问你话呢!”
方才鞭打他的侍卫气恼交加,上前拽住穿透他肩胛的链条,用力一拉――
“哇啊啊――”
狄朗发出一声即使咬紧牙根也控制不住的撕心裂肺的惨叫,被吊绑着的身躯如风雨中的败叶,激烈颤抖。
赤红色的降龙锁被生生拽出的那一节,粘上了森白的骨头碎屑,混合着鲜血溅出来……
“住手――住手――!”
凌珑看得心惊肉跳,厉声喝止!
“不用你……同情我……”
狄朗自牙缝里迸出一丝声音,猛然张大的蓝眸因剧烈的痛楚而喷射出悲愤的火焰。
随即,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凌珑吃了一惊,急忙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
暗暗松一口气,端详他在昏迷中仍抽搐着的俊脸,吩咐道:“将他送往朕的别院吧。”
卷三道是无情却有情
别院,老军医一边替狄朗诊治,一边啧啧有声。
凌珑蹙眉道:“怎么了?”
医者父母心,狄朗虽然是桫椤国的人,其惨状还是令老军医泛起了同情之心。
“他简直是遍体鳞伤啊!身上除了鞭子,还有拳脚和其他钝器造成的伤口,甚至连肋骨也断了两根,尤其是肩胛,一直流血发炎,唉……真不知道他是么熬过来的!”
“怎么会这样?”凌珑大为震惊,回头瞪了怀亲王一眼道:“朕好像并没有下旨虐待他吧?”
“皇上息怒!”
怀亲王慌忙跪倒,嗫嚅道:“狄朗性情倔傲,许是……许是得罪了厨房管事……”
“谁让你安排他做苦役的?”
怀亲王理所当然道:“狄朗悍野难驯,臣分派他到厨房干活,也只是想挫挫他的锐气。”
狄朗自从被穿了琵琶骨,当作奴隶送来凤天国后,哪里还有锐气可言?
凌珑明知怀亲王在强词夺理,却也不便发作,吸口气压下心头不满,淡淡道:“罢了,狄朗以后由朕亲自看管,皇姨就不用再操心此事了。”
怀亲王吃了一惊,急道:“未查明狄朗居心之前,让他呆在皇上身边太危险了!他对皇上心存怨恨,从前就一直想杀害……”
“够了――朕不想再听!”
凌珑断然喝止怀亲王,“皇姨的忠心朕明白,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能仅仅因为怀疑,就把一个好好的人往死里折腾!所谓怨怨相报何时了?两国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如果我们还念念不忘旧恨,岂不叫桫椤国的人耻笑?”
“是!皇上慈悲为怀,臣惭愧!”
怀亲王被凌珑一席话说地无地自容,若换了从前,她只会对凌珑这种菩萨心肠嗤之以鼻,但如今,却对凌珑宽广坦荡的胸怀,钦佩不已!
凌珑念她一心为主,又是长辈,也没有多加指责,挥手让她平身。
怀亲王松了口气,起身侍立在旁,但心中对狄朗的怀疑还是没有消减半分。
凌珑回头继续询问军医,“受了这么重的伤,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难说……”
老军医捻须摇头,“伤势最严重的要算琵琶骨,如果穿刺物不取出来,伤口根本无法愈合,长此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凌珑心中“咯噔”一跳,望着苍白虚弱,但仍不失刚阳之气的俊脸,半响无言。
怀亲王觑见凌珑眸中颇有怜悯之色,心中焦急,忍不住劝道:“皇上千万别心软,要开锁,就得娶狄朗,以臣看来,这里面定有天大的阴谋!”
一直静立在旁的柳影这时也沉不住气了,插口道:“依我之见,咱们再杀进麦隆,逼桫椤女王交出降龙锁的钥匙就是了!”
怀亲王不赞成道:“皇上已经接受了桫椤国的降书,如果再发兵,就会失信于天下,有损皇上和凤天国的威名!”
“可是,咱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狄朗被活活折磨死吧?”
柳影虽然不喜欢狄朗,但这么残忍的事情他也看不下去。
老军医忽然想到什么,大胆提议道:“其实皇上只要下个圣旨,召集我国所有的能工巧匠,总有一两个能有办法打开降龙锁的吧?”
怀亲王驳斥道:“为了一个奴隶,值得如此劳师动众么?何况降龙锁乃上古神物,岂是一般人能打开的?”
“好了,别吵了――”
凌珑被他们闹得心烦,摆手道:“你们都退出去吧,让朕静一静!”
“遵旨!”
一屋的人顿时安静下来,纷纷吞下肚子里的话,跪安退出。
凌珑在床边坐下来,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狄朗伤痕累累的身躯上。
由于要上药包扎,他浑身都是赤露着的,连日的折磨和辱虐,使他原本壮硕健美的身躯,变得消瘦削薄,光滑滢润的古铜色肌肤,也失去了珍珠般健康的色泽!
轻柔地叹口气,冰凉的指尖拂过因痛苦而紧皱的眉峰。
“唉……你为什么,要来凤天国受苦呢?你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究竟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她自己也弄不懂,心中为什么会升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愫,似惋惜,似同情,似怜悯,又似……
*************
黄沙万里,广阔无垠,美丽的沙痕一波波流向天际。
弧光划过,风沙迷蒙,一匹雄健骏美的狮子聪在月下疾驰,悍蹄如梭,矫捷的身姿跳跃过万里苍穹。
马上,骑着一名狂野强悍的俊美少年,蓝眸晔晔生辉,不羁的长发披散在风中,蕴月光轮照映在他身上,犹如一道白金色的云彩,焕射出让人不敢逼视的耀眼光芒。
沙海,隐约传来甜美的呼唤,少年拉缰勒马,回身张望。
风沙散去,一列列沙丘静静躺卧在炙热的空气之中,彷佛汪洋上的道道波浪,在静谧的时空中,冻结成霜!
有位淡紫瞳眸的美丽女郎,在浩瀚沙海中缓步行来,阿娜曼妙的身姿翩若飞仙,长长的绸带如云舒卷。
一抹狂喜浮上少年俊美如雕的脸,他翻身下马迎向女郎。
不等他接近,女郎袅娜的身影突然缥缈远去。
少年心中冒起不详的预感,他惊恐地冲过去想拉住女郎飘忽的衣衫。
“朵儿姐姐……不要走……不要离开朗儿……”
熟悉的纤秀身影忽然在他面前倒下,一柄锋利的长剑直直插进她美丽柔软的胸脯!
鲜血,迅速染红了女郎雪白的衣衫!
眼泪,从美玉无暇的脸庞上滑落,掉在沙土里,像尘世间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渐渐地,渗入大漠……
“不――”
少年抱紧女郎倒下的身躯,发出凄厉悲怆的吼叫――
“朵儿姐姐――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抛下朗儿!不要抛下朗儿一个人……”
然而女郎双目紧闭,再也不会回应他!
少年喊得声嘶力竭,怀中温暖的身躯逐渐冰冷,少年在绝望中仰头,天空中风云变幻,竟纷纷扬扬地,撒下了如雪细沙――
六月飞霜!
丝丝凉意,透澈脾骨!
少年圆睁着呆涩空洞的蓝眸,欲哭无泪!
心底极惨然,冰冰冷冷地,一寸寸成灰……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上好像过了好百年,意识才再度凝结起来!
麻痹了的知觉一点一点地恢复,撕裂般的疼痛在肩头、颈脖、胸前、后背蔓延开来……
昏昏沉沉中,一只温暖软滑的小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清柔悦耳的嗓音彷如天籁,流淌过他悲苦虚空的心灵。
“军医说得没错,果然还是发烧了,唉……伤口一定很痛吧?”
一股热气无法控制地冲上眼眶,连麻木了的心也开始刺痛,这世上除了朵儿姐姐,再也不会有人对他如此温柔。
欣喜若狂地捉住那只温润如玉的小手,“是你?是你?真的是你么?”
“哎呀――”
被偷袭的少女低呼一声,急切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狄朗慌了,不顾一切地将少女扯进怀中!
少女被他突发的蛮力拉得一个趔趄,整个趴倒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感觉到怀中温暖香软的充实,狄朗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忍着被冲撞的痛楚,张开双臂紧紧箍住少女,决定再也不会放开!
肌肤相贴,连对方灼热的呼吸也纠缠在一起,少女绝美的脸旦飞起尴尬之色,却不敢使劲挣扎,因怕太过用力,会撕裂他浑身遍布的伤口。
正不知如何是好,玉手忽然又被拉至雕刻般俊美的脸颊上磨蹭,一声撒娇似的迷糊呓语,溢出优美性格的唇线。
“不要离开我!不要……你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
少女哑然失笑,此刻的狄朗金发散乱,神色凄迷,像极了一只迷途无助的小狮子,既可怜,又可爱!
少女忍不住附在他耳边柔声安慰,“好吧好吧,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
狄朗发出一声呜咽,愈发收紧了双臂,将少女玲珑有致的娇躯,紧紧拥在抱中。
“姐姐……朵儿姐姐……你回来了真好……朗儿好想你……好想你……”
朵儿――
姐姐……?
被当成替身的领悟使少女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焰火,蓦地放声大叫,“喂――你醒一醒,我不是奈茉朵!你认错人了,快放开我!”
陡然拨高的音浪刺穿了馄饨不清的神智,狄朗惊吓地睁开眼,发现被自己紧紧抱在怀中的少女,竟然是比奈茉朵更清丽绝美的凌珑!
“放开我!你听见没有?!”
凌珑见他转醒,不禁更加窘迫,忘形挣扎起来!
然而两人紧密相拥的姿势,挣扎只令彼此的肌肤更加贴合。
凌珑水嫩的樱唇无意间擦过狄朗干涩的薄唇,异样甜美触感,犹如电击般,带给感观前所未有的巨大震撼!
狄朗心中窜上一股陌生而炙热的情潮,一时之间,竟忘了松开环扣的双手。
“皇上――?”
听到喊叫声的铁血卫破门而入,鹰和雁冲在最前头,一左一右飞扑过去,狠狠拽开狄朗双臂。
“唔――”
难以忍受的剧痛顷刻从肩头袭卷全身,狄朗呻吟一声,冷汗沿着额角涔涔落下!
凌珑得了自由,急忙翻身退后,一张俏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大胆奴才,竟敢冒犯圣驾,你找死啊?!”
鹰和雁怒火冲霄,不由分说,合力将狄朗从床上拉起,强迫他跪下来给凌珑叩头谢罪。
狄朗毫无反抗之力,唯有咬紧牙关,忍着伤口撕裂的痛楚,任由拖拽。
藏在被褥下的身躯一丝不挂,极度的羞耻感令狄朗全身绷硬如弓弦,蓝眸低垂,氲出一圈淡淡的雾气……
凌珑虽然羞恼不已,但见狄朗在双卫的挟持下俊颜惨白,浑身发抖,不禁又心生不忍,急忙喝止。
“算了!他方才也是无意冒犯朕,你们放开他罢!”
鹰和雁不敢违令,含恨瞪了狄朗一眼,双双松手退开。
狄朗无力瘫倒在床塌上,连番的折腾把他身上包扎好的伤口都撕裂开了,渗出的鲜血,将崭新的被单污染出朵朵红!
凌珑心中一紧,急步上前想查看他的伤势。
他却握拳虚挥,嘶声叱喝,“你滚开!别碰我!”
凌珑脚步僵凝,想起他在昏迷时还口口声声哀求自己不要离开,清醒过来后,却视她如蛇蝎,不禁怒火中烧,冷冷道:“你还是那么恨我?还认为奈茉朵是我杀的吗?”
狄朗微微一震,长长的睫毛颤抖如羽翼,美丽如宝石的蓝眸里掠过一丝复杂异样的神色,旋即撇开头,缄口不语。
凌珑只觉怒火直往头顶上冲,狄朗这家伙,野蛮倔傲的性子,果然一点也没变!
面对这样顽固得像茅坑石头的男人,脾气再好的女人也消受不了!
忍着气拉过被单,遮住他裸露在外的春色,然后传令军医进来为他重新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狄朗一直沉默寡言。
凌珑也不知为什么,看见他这付漠然无情的样子就扯火,冷空气吸了一口又一口。
军医退下后,厨房端来膳食。
狄朗明明已经饥肠辘辘,却对送到面前的食物看也不看一眼。
凌珑寒着脸道:“如果你想杀我,起码也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再说,否则大仇未报,你便提早去跟奈茉朵见面了!”
凌珑毫不客气的讥讽令狄朗俊颜变色,紧抿的唇瓣动了动,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吭声。
凌珑冷笑道:“你爱吃不吃朕管不着,不过如果你想死,麻烦通告一声,朕会命人送你回国,别死在这里污了朕的地方!”
凌珑骂起人来比云晓彤还毒,狄朗为之气结,抬头狠狠瞥了凌珑一眼,再也憋不住,正想开口回敬,门外忽然掠进来个清俊修长的身影。
凌珑诧异来人竟用上了轻功,讶然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柳影单膝跪下,呈上手中密函,“京城送来的急报,太上皇病危,请陛下即日班师回朝!”
[21 楼] Posted:26-5-15 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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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班师回朝
更漏声消,猊烟飘散。
清晨,凤天皇宫在薄稀的阳光中苏醒,巍峨雄伟,御街森严,全是睥睨天下的威然气势!
圣寿宫里,木扶蔬,犹占着昨夜的露珠,每一座殿堂,每一道回廊下,成排成排的“祈寿灯”与初生的阳光相互辉映,美不胜收。
“恭送贵侍君――!”
厚重的帷幔层层撩起,两边侍立的宫奴依跪下,声音由里及外。
一道宛若清竹的身影缓缓走出,温文儒雅的脸庞上,透着彻夜未眠后的疲惫。
“最保守的估计,太上皇还能撑多久?”
揉着涨疼的太阳穴,凌方竹边走边询问紧跟其后的御医。
御医恭敬回答道:“依臣看来,太上皇恐怕撑不过一个月了。”
“才一个月……?”
凌方竹放下揉额的手,眉头紧紧敛起。
“关山路途遥远,皇上能在一个月内赶回来吗?”
苦恼地甩甩头,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西方,喃喃自语地道:“太上皇大行在即,珑儿却不在宫中主持大局,唉,只怕我独力难撑啊……”
话音未落,候在宫门外的内侍宫看见凌方竹,立即上前禀报,“吕大人进宫求见贵侍君,已经在太仪殿等候多时了。”
凌方竹心中一阵讶异,吕大人赶早进宫,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挺胸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努力提起精神道:“好,摆驾太仪殿吧。”
身旁的御医看看他的脸色,忍不住劝道:“贵宫为了照顾太上皇,已经累了好几天,昨夜又是通宵未眠,应该回西宫好好睡一觉,再去理别的事情,否则,身体会熬坏的!”
凌方竹摇头道:“这种时候,本宫如何还能睡得着?皇上冒着生命危险赴边疆打仗,我这安全呆在后宫里的人,受的这一点点劳累,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如果连贵侍君也病倒了……”
“好啦,请不用再说了……”凌方竹温和有礼地打断老御医的话,“皇上既然把后宫交给我,我就算病了,也不能倒下去!”
说完,便在宫奴的簇拥下,匆匆离去。
************
穿过正觉殿,绕过普安堂,一座高大庄严的宫殿便耸立在眼前,龙蟠虎踞的飞檐,虬蟠混杂的雕栏,无一不是帝王最高权利的象征!
这就是中宫!
位于整个皇宫甚至于整个京城的正中心,也是一国之君日常起居和理政务的地方。
自从凌珑出征以后,这里便空空荡荡的,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空城。
凌方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上通往太仪殿的长廊,长廊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尽头,宛若人生,神秘而不可预知的命运。
晨风萧瑟,偶有几片落拂过,弄影婆娑,一片宫凉秋的静谧和寂寞。
凌方竹走着走着,忽觉心口郁闷难舒,一股熟悉而尖锐的痛苦毫无预警地袭来,所有在人前假装出来的从容与坚强,顷刻分崩离析――
一别三月,日日夜夜踮足翘首的盼望,只换来刺骨剜心的相思之痛!
如果可以,他真想抛下皇宫里的一切,飞越千山万水去寻找那个日夜思念的倩影。
然而道德礼教与责任重托紧紧地桎梏着他――
身为凤天国后宫的男人,安静长久的等待,便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谁?谁在哪里?”
蓦然,侍从的吆喝惊醒了凌方竹怅惘的神智。
“是……是我……”
梨清香飘入鼻息,朱颜石柱后面战战兢兢地转出个纤长单薄的身影,翡翠绿色的锦衣下摆,缀了几朵洁白若雪的梨,望之,娴静秀丽,如水清绝!
“小梨,你在这里做什么?”
“参……参见贵宫!”
于梨急忙上前施礼,手中捧着的一堆衣物却阻碍了视线,凌方竹眼疾手快,及时将他扶住。
于梨怀抱中的衣物散落,甚是奢华亮丽,上头绣了极多色彩斑斓的凤凰、配有翩跹流连的蝴蝶,还有含苞怒放的牡丹……
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于梨悄睨凌方竹一眼,怯怯开口道:“这是……我给皇上缝制的衣物,都入秋了,皇上出征的时候还是夏天,没有带御寒的衣物。我……我想托你销去边关,听宫奴说,你到太仪殿来了……”
凌方竹执起于梨几近透明的白皙玉手,又红又肿的指尖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针孔。
“亏你想得周到,真是难为你了!”
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起伏,却宛如抚摸过朵的温柔轻风。
于梨长长睫毛下的眼泪几乎又要夺眶而出,低头抓紧怀中衣物,声若细蚊道:“能为皇上添衣……是我们侍君的荣幸……何况宫里闲来无事,做点针线活也好。”
凌方竹按压下心底涌起的叹息,和悦道:“这些衣物就交我吧,一定会想办法送到皇上手中的。”
****** ******
“小桃……离开京城去找皇上了?”
太仪殿内,凌方竹听到吕如霜带来的消息,差点没从座椅上跳起来。
“不是‘找’,是去‘接’!”
吕如霜苦笑着纠正凌方竹的用词,一脸的无奈,“他昨夜用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来找我,说如果我不同意,他就横刀死在我面前!”
“他……他居然……居然敢这样威胁朝廷命官?他……他……他疯了么?”
凌方竹简直难以置信,吃惊得连舌头也打了结。
吕如霜用力地点头道:“如果我阻拦,他恐怕真的会发疯,那小子闹起脾气来真是可怕!”
“小桃真是太任性了!”凌方竹饶是脾气一等好,也不禁勃然大怒。
吕如霜一夜惊魂,回味起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唉,他竟敢把男人最拿手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用到我面前来,还真是服了伊!”
凌方竹忧心如焚,急地来回踱步,“那可怎么办才好?吕大人已经派人去拦截他了吗?如今太上皇病危,宫中和朝野都是一团混乱,他怎么能在这节骨眼上擅离职守?”
小桃是天机统领的身份,天底下除了凌珑,就只有凌方竹和吕如霜两个人知道。凌珑离京之前,为怕小桃任性胡闹,无人管教,特意把天机的最高指挥权交给了吕如霜,所以小桃要离京,也必须得到吕如霜的同意。
“唉……小桃的性子你也知道的,就由他去吧!憋了整整三个月,也真难为他了。”
吕如霜反倒有些同情小桃,想起他昨夜唱做俱加的“表演”,忍不住又是一阵笑。
“怎么能任由他胡来呢?”
凌方竹完全不同意吕如霜的说法,“皇上出征前曾下过圣旨,要小桃好好留守京城,他怎么能抗旨呢?”
吕如霜沉吟道:“皇上打了胜战凯旋而归,朝廷中一定会有人坐立难安,小桃可能是查探到什么,担心皇上安危,才会执意离京的吧?臣以为,就让他护送皇上回京也好!”
凌方竹闻言平静下来,忖思良久,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了。反正他现在已经不是后宫的侍君,我也管不着他的。”
吕如霜宽慰地点点头,道:“从今天起,我会另外派人暗中保护皇宫,你就安心等着皇上回来吧!”
************
到了晚上,雨势骤然变得又猛又急,瓢泼般“哗哗哗”落下来,搅得人心绪难安。
怀亲王府的议事堂内,闲杂人等都退去后,只剩下凌珑与怀亲王对面而坐。
“也许……将会是最后一面了,皇姨真的……不随朕回去吗?”
“嗯……”
怀亲王微微颌首,旋着手中热气飘袅的茶杯,氤氲的水雾蔓延进她的眼,模糊了视线,带出一丝捉摸不定的忧伤。
“大战方歇,西部百废待兴,何况……桫椤国女王也不知道是否真心降服?这种时候,臣如何能离开?”
凌珑紧紧握住怀亲王双手,半是感激半是内疚道:“皇姨为了这个国家,委实牺牲了太多!”
“陛下言重了!”
怀亲王淡淡一笑,锐利又沧桑的眼眸中浮起几许落寞,“其实母皇放心不下的,只有陛下而已!就请陛下……替臣尽了这份孝心吧!”
“皇姨放心,朕一定会替皇姨转达心意。”
“多谢陛下……”
最后一个“下”字消失在蓦然梗涩的咽喉,怀亲王急忙转过身去――
半响,又回过头来道:“臣还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皇姨尽管说吧!”
怀亲王幽然长叹道:“陛下身为皇帝,却未免太过多情!不但对身边的侍君,就算对一个卑贱的奴隶,也都太过用心!男人嘛,可以疼,可以宠,却千万不能爱!俗话说,姊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在心,纵有千般爱恋也抵不过国之大局!为王者,应该学会狠心和放弃,因为你肩负着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唉――臣言尽于此,还望陛下三思再三思!”
“……”
“铮……”
身后悠扬如梦的琴声嘎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静寂,使凌珑遥远的思绪飘回面前,“怎么不弹了?”
窄小但简洁的房间里,熏香缭绕,坐在雕小几后面的男人推开瑶琴,随意地靠倒座垫上,肢体语言潇洒而慵懒,迷惑众生的笑靥里,尽显其天性的放任和不羁!
“不弹了,再弹下去,累死也没人欣赏,岂非可惜?”
在激昂的夜雨中弹琴,必需运用内力才能将琴声清晰地奏出,如果听者心不在焉,弹者无异于白废力气!
凌珑听出他语气中的嗔怨,歉咎感油然而生,“是你新谱的曲子吧?你再弹一遍,这回我一定用心听。”
“还是算了吧!”男人有些挫败地摇摇头,起身走向凌珑。
摇曳的烛光随着他的动作忽明忽暗,照得他一身天蓝色衣袍,隐隐透出别样的色彩来,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抹流荡着的,神秘魅媚得难以捉摸的光影。
凌珑如中蛊惑地望着他走近,他容颜上的那种美丽,绝不是人世间会有的,而是犹如天仙下了凡般的超凡绝尘,能叫男儿瞧了倾倒,女儿瞧了神醉!
“哎――”
随着一声轻喟,方才还在宫弦上飞舞的修长玉指,轻轻托起凌珑下颚,似无限心疼地道:“自从启程那天,你的眉头便没有舒展过,我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你重展笑容?”
“铭――”
凌珑受悸动地望进他盈波荡漾的眼眸,认真道:“不必再费心了,你已经做得很好……方才听过你的琴声,我心情已经舒畅许多!”
齐玉铭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凌珑,“不必骗我了,你方才,可是连我弹了什么都不知道呢!”
凌珑俏脸微微一窘,鼓腮申辩道:“谁说我不知道?改天,我弹给你听!”
“哦――?”
齐玉铭不禁俊目一亮,随即嘻嘻笑道:“那我可真要洗耳恭听了!顺便把所有侍君都叫上,一同欣赏皇上的表演,呵呵,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容错过啊!”
凌珑瞪眼拂开他托在颚下的手,“你呀,就爱捉弄我!”
齐玉铭强忍住笑,鞠躬作揖道:“岂敢岂敢,拿皇上消遣,不怕掉脑袋么?”
凌珑被他夸张的动作和神情逗地笑出声来。
齐玉铭轻吁一口气,“难得难得,总算会笑了!”
凌珑心中一阵感动,猛地拉低他的身子,在他俊美无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齐玉铭猝不及防,一把捂住脸颊大叫道:“你――你竟然偷袭我?!”
齐玉铭一副清白被毁的模样逗地凌珑格格大笑。
齐玉铭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也跟着笑了,却是“插柳不让春知道”的微笑!
凌珑心情大好,抬头看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今天你也很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琉璃般晶莹璀璨的星眸渐渐黯淡下来,“你今夜……又不能陪我么?”
凌珑努力忽视他眸中泄露出来的寥落,柔声解释道:“今晚安排了大哥和狄朗见面,我想等大哥出来,问问他狄朗都说了些什么。”
“狄朗――?”
齐玉铭侧头念一遍凌珑近日常挂在嘴边的名字,心中忽然一动,脱口道:“珑儿,你不忍心看着他受苦,终有一天,也会娶他的吧?”
凌珑被这大胆的猜测惊了一跳,斥道:“没有的事,你别胡思乱想!”
齐玉铭抿唇不语,只是意味长地看着凌珑,他从小在女人堆中打转,女人任何细微的感情变化,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喂――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凌珑发现齐玉铭神色古怪,警惕地摸摸自己粉颊。
齐玉铭隐去心中难言的情绪,诡谲一笑,蓦地扑上去搂住凌珑,“不错!的确有我非常想吃的东西!”
“啊哟――”
凌珑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他扑倒。
齐玉铭低下头,美丽丰润的唇瓣准确无误地找到她的,轻啃慢咬,贪婪吞啮她甜蜜诱人的芬芳……
凌珑情不自禁地环住他修长柔韧的腰身,合上眼帘,虚弱无力地任他掠夺。
稍顷,齐玉铭起身退开,凌珑一双藕臂仍紧紧地环绕着他,忍不住开起玩笑道:“如果你再缠着我,今夜我就不会离开了。”
凌珑痴痴凝望着他那勾魂夺魄的绝美俊颜,眉眼如美玉生晕,“我还真的不想放手呢!不过我不急,因为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纠缠你,直到你厌倦为止!”
齐玉铭地回望着凌珑,天雨潋滟,烛光摇动,投射到凌珑的瞳眸里,是一种恸到极的魅色华美!
蓦然俯首,再狠狠地吻住凌珑,喉间溢出痛心的、压抑的、模糊不清的呐喊:“最怕红颜未老恩先断,珑儿――这辈子,我只认定你一个!就算有朝一日你厌倦了我,我也要永远永远纠缠着你……”
“陛下――”
倏然,两人的激情拥吻被一声急切的呼唤打断。
凌珑清醒过来,抬头,只见柳影有些失措地站在雨中,撑起的油伞从肩膀上滑落,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窘得俊脸通红。
“影――你回来了?”
凌珑急忙从齐玉铭怀中挣扎出来,奔过去将柳影拉进屋。
蓑衣剥落,柳影一身湿得像从水里打捞出来,凌珑心疼地用衣袖胡乱擦拭他额上滴落的雨水。
齐玉铭从旁默默递上干净的毛巾,柳影迟迟疑疑地接过,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要打搅你们的,我……我有要事禀报陛下。”
齐玉铭倒是落落大方,拍拍他肩膀,戏谑道:“放心啦,珑儿不会责怪你的!何况这种事情,咱们也迟早要习惯的是吧?!”
柳影含糊应了,神情更加尴尬。
“啊哈……反正我也累了,换你继续,我回去睡了!”
齐玉铭知柳影性情,不忍心再逗弄他,故意伸个夸张的懒腰,转身离开。
柳影目送齐玉铭走远,才暗暗松一口气,对凌珑禀报道:“山路已经仔细查探过了,除了有几塌方,大部分地段还良好,只要等到天晴……”
“不能等了!”凌珑摇头否定他的建议,“大军被困在这里已经两天,太上皇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朕怕再拖延下去,就赶不及了。”
“可是……这种天气翻越高山,实在太危险了啊!”
柳影虽然明白凌珑焦急的心情,但凌珑的安危他却不能不考虑。
凌珑将目光移至京城的方向,忧心忡忡道:“皇奶奶病危,宫中定是乱成一团,表哥一个人不知道能否应付得过来,唉……朕恨不能插上翅膀,马上飞回去!”
柳影轻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油纸包裹的书函,“这是贵侍君命快马送来的信,刚刚收到的,还有于才人给陛下缝制的冬衣,已经交给雁收起来了。”
“哦,表哥来信了?”
凌珑听到有凌方竹的消息,顿时高兴地什么都顾不得了,劈手夺过书函迫不及待地拆阅起来。
柳影垂下头,低声道:“那么……我先告退了。”
“影――你才回来又要去哪里?”凌珑急忙叫住他。
“我去巡逻岗哨,这种天气,守夜的将士最容易偷懒了。”
凌珑皱眉道:“今晚就别去了,守夜的将士那么多,轮流睡着几个也没关系。”
虽说巡夜是柳影的职责范围,但他去查探山路已经累了一天,晚上再不好好休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柳影清冷的俊眸中漾起一丝暖意,却坚持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尤其是在这种荒山郊野,更要提高警惕,加强防守。”
凌珑无奈地收起才瞄了一眼的信笺,“但你全身都湿透了,不管怎样,先换件衣衫再去吧?”
不等柳影开口,便拉起他犹滴着雨水的衣袖,转入屏风后面。
柳影感受到凌珑的关怀,心头甜丝丝的,乖乖地任她牵着走。
虽然撞见她与齐玉铭亲热的一幕心中多少有些难过,但正如齐玉铭所言,身为后宫的侍君,迟早要习惯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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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峡山――是西部海拔最高的一座大山,山顶终年积雪,山路陡峭险峻,每逢雨天雪天,时有塌方。
凌珑班师回朝,正值西部大雨的季节,来到祈峡山脚,便被倾盆大雨阻挡,无法再向前进,凌珑只得下令在附近的驿馆驻扎。
驿馆仅有的几个房间只够给凌珑和几名侍君居住,分配不到房间的官员和随从,只能与大军一起挤帐篷。
凌珑念在狄朗有伤在身,路上不但专门拨了一辆马车给他乘坐,在驿馆,也是特意腾出房间给他休息。
狄朗却没有对凌珑说过半句感激的话,只是一天比一天沉默,狂野俊美的容颜,也一天比一天憔悴,尤其是那双美丽如蓝宝石的眼眸,空洞无神得让人心揪!
凌珑看着完全失去活力的狄朗,不知怎么地,竟有些怀念他从前那种意气风发,飞扬桀骜、威风八面的样子。
奈何彼此间的隔阂太,凌珑无论作什么,都叩不开狄朗紧锁的心门!
另一方面,凌珑为了让君逸凡安心调养,一直对他隐瞒着狄朗的事情,但见狄朗茶饭不思,完全放弃了生存的欲念,不得已,只好在祈峡山的驿站把狄朗糟糕的情况告知君逸凡,当晚,便安排他俩单独见面。
其实在凌珑的内心里,也希望君逸凡可以帮助狄朗解开心结,毕竟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死者已亦,生者当珍惜!
纵使怀亲王一再告诫凌珑,狄朗到她身边来是别有用心!!
夜,偏野之地没有打更的声音,但风雨交加的夜晚,暮色显得格外黑沉。
凌珑带着铁血卫来到狄朗的房间,只见两扇房门依然紧闭,云晓彤一个人趴在回廊的栏杆上呼呼大睡,风雨倾斜,不时泼洒在他单薄的红衣上。
凌珑不禁讶然失笑,这种地方,这种姿势,亏他还能睡得如此香甜!
鹰在凌珑的示意下,走过去轻轻推他。
云晓彤微微翻了个身,嘟哝道:“唔……大哥……你出来啦?”
转眼,又坠入了梦乡。
两片一开一合的嫩唇,像是沾染了雨珠的玫瑰瓣,鲜润欲滴。
看到云晓彤娇慵迷糊的样子,一向严谨冷竣,不拘言笑的鹰和雁也不禁放柔了脸部的线条,合力将他小心翼翼地抬起。
后者浑然不觉,仍睡得跟小猪似的,憨憨的睡态可爱地叫人想咬上一口!
服侍云晓彤的小奴忙解释道:“云公子执意要等军师出来,怎么劝也不肯回房去睡呢。”
凌珑伸手摸摸云晓彤额上那颗红艳的朱砂痣,满怀怜爱地道:“兄弟情固然好,但也要爱惜自己啊,万一着凉,大哥还要反过来照顾你呢,唉……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收回手,低声吩咐鹰和雁抬他回房去睡。
遣退了左右,凌珑独自站在回廊上等君逸凡。
有风从双肩掠过,被雨打落的叶子,带着对尘寰的依依不舍,悠悠然荡到地面。
凌珑弯腰拾起一片心型的叶子把玩,衣袖低垂,飘落一纸单薄。
紫色的衣袍下摆,浮云般地掠过来,及时替她捉住随风飞扬的信笺,低沉磁性的嗓音轻轻念出被雨水氲湿的一行字:
“帝都秋夜长,相思梦里飞,关山路迢远,万里念君归……”
凌珑霍然抬首,隔着纷飞如絮的雨丝,似近若远的距离,望进一双魅邃慑魂的眸之中!
黎明时分,溶溶天光投射在他俊美得令人无法逼视的容颜上,将他修逸挺拨,玉树临风般的身姿照映得光灿夺目,也耀亮了他浑身无懈可击的衿贵丰采,清越而不失豪迈,优雅而不失威仪!
“大哥――你出来了?”
凌珑迎上去,君逸凡微笑着将手中的信笺递还给她,“真是好诗,是后宫的侍君写来的吧?”
凌珑点点头,伸手接过收入怀中。
君逸凡触到她指尖的冰凉,不由吃了一惊,“老天,你到底在这里站多久了,瞧你,身子冻得跟冰柱似的?”
不由分说地将她的小手拢入自己温暖的大掌之中,还觉不够,又郑重其事地捧到唇边,在她冰凉柔软的手心里,轻轻呵着热气。
“雨夜风冷,怎么也不多加件衣裳?”
凌珑微微屏住呼吸,感受他旁若无人的呵护溺宠。
寒夜中呼出的热流,从掌心直直窜向心口,暖洋洋的,还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酥痒和战栗,就像是,有根顽皮的羽毛在心尖上轻轻拂拨,牵引着体内每一根血脉和神经……
“感觉好些了么?”
忙活了一阵,君逸凡抬起头来问凌珑,只见她白皙剔透的雪玉肌肤上蕴染出一层嫣红,远山含黛的眼眸迷离似醺。
不明所以地伸手探向凌珑额头,“你怎么了?发烧了吗?”
“呃……没有!”
凌珑急忙抽回自己双手,轻咳一声掩抑下心底莫名涌上来的热潮。
君逸凡兀自担心地看着凌珑,凌珑连忙言归正传:“大哥,你和狄朗谈地顺利吗?他都说了些什么?狄梅尔为什么要送他来凤天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大哥能告诉我吗?”
面对凌珑连珠炮似的发问,君逸凡眸光略沉,俊美容颜拢上一层极淡的忧虑。
凌珑心念百转,惴惴不安地问道:“大哥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君逸凡轻轻叹一口气,双目邃若无底潭,“朗儿他……什么也不肯说,似乎对我,也拒于千里之外了!”
“哦――?”
凌珑俏脸上掠过一丝愕然, “但他曾经要求见你,难道……竟没有话想对你说的吗?”
“那是因为……他还欠我一个人情!”
君逸凡微微迷起双眼,目光幽暗更显远,“我曾经怀疑你身边有狄梅尔派来的奸细,所以拜托他回国去查探。他要求见我,只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情,你身边的奸细并不是桫椤国的人,而是……在凤天国的朝廷之中。”
凌珑大惊失色,“那是谁?”
“好像是一个满大的官,能通敌卖国的人身份一定不会很低,狄梅尔曾与这个人交换过情报,狄朗查探到的就是这么多了。”
凌珑心中涌起巨大的阴云,双手捉紧衣襟,拧眉不语。
君逸凡看见她这种神情,已经了然,“你心中,可是有怀疑的对象?”
凌珑玉脸森寒,咬牙切齿道:“除了她,我想不出还有谁,可是,我希望不是她!怎么说她也是凤天国的臣民,祖宗三代受尽朝廷恩泽,我……我真的不愿意相信……她竟会做出这种通敌卖国的事情!”
卷三请君今夜伴眠
凌珑望着阴云霾雨的天空,慢慢地捏紧了拳头,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冰寒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
“摄政王?你怀疑是当朝摄政王?”
站在她面前的君逸凡发出一声惊喘,饶是他定力超强,也不禁大吃一惊!
“摄政王位高权重,本该是皇帝身边最值得信赖的辅助大臣,为何竟会里通外国?”
凌珑心中感慨万千,“说来话长了,总之,有些人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即使得到了权力和地位,仍然想要得到更多,最后,甚至不惜把灵魂也出卖!”
“那么说,当年你遭人谋刺,我妹妹出使被暗杀,还有狄梅尔借口入侵,这些都与摄政王脱不了关系了?”
君逸凡将前后事件都一一联系起来,紧皱的眉头几乎拢成了一条直线,隐隐觉得凌珑这个皇位,坐得一点也不安稳!
凌珑有些丧气道:“可是怀疑归怀疑,如果没有证据,这一切也只能是猜测而已,摄政王心思缜密,为人行事极为谨慎狡猾,要想捉到她的把柄非常困难,想当年我遇刺落水一案,也至今未能大白于天下!”
君逸凡晒然笑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总会露出狐狸尾巴,我就不信找不到她丝毫破绽!”
“莫非……大哥有锦囊妙计?”
凌珑知君逸凡足智多谋,听到他不以为然的语气,双眸不由一亮。
君逸凡胸有成竹道:“既然没有证据,那我们只好制造机会,让摄政王自己把证据送上门来。”
“自己送上门……?”凌珑凝神思虑半响,恍然大悟道:“大哥的意思是……用‘请君入瓮’之计?”
君逸凡含笑点了点头,幽默道:“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何况是人?咱们就来设个圈套,让摄政王自动往圈套里跳!”
凌珑茅塞顿开,拍手笑道:“呵呵,不错不错,只要摄政王做贼心虚,就一定会自投罗网!”
君逸凡但笑不语,眸光中满是赞许之色,凌珑聪明绝顶,一点即通,和她说话,永远不会有沟通上的困难,就好比是高手过招,默契实足,一招一式,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想当初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情,也许就是从“激赏”开始的吧?
凌珑喜上眉梢,心中乌云尽扫,“太好了,大哥不愧为军师,文治武功样样皆能,就算是天大的难题也难不倒你,哈哈我有大哥帮忙,何愁江山不保?”
“少拍马屁了!”
君逸凡失笑地刮了刮凌珑挺俏的小鼻子,抬头看看夜雨迷蒙的天空,柔声道:“这件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睡吧?”
凌珑莞尔道:“天都快亮了,还睡得着么?索性来研究怎……”
“不可以!”
君逸凡想也不想地打断凌珑,心疼地捏捏她尖削的小脸蛋道:“不睡,休息一会也好。你身子本来就弱,这些天又要照顾我,又要担心太上皇的病情,天天吃不下睡不好的,都瘦得皮包骨头了。”
“我哪有大哥瘦?”
凌珑抗议地回捏君逸凡仍嫌苍白的俊脸,“大哥为了我差点连命也没了,我只不过少睡几个时辰,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行就是不行!”君逸凡坚定地摇头,“明早还要赶路呢,无论如何要养足精神。”
凌珑撅撅嘴,细声细气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瞧,我才对你好一点,你就开始耍大哥威风了!”
君逸凡权当听不见,挽起她柔若无骨的玉腕,温雅道:“来,大哥送你回房去吧?”
凌珑嘟起嘴,不情不愿地迈开脚步。
回廊静寂,迎面吹来的风夹扎着丝丝寒凉,君逸凡生怕凌珑冻着,拉开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裹在臂弯之中。
凌珑自然而然地偎近君逸凡宽阔温暖的胸膛,微微仰起头,望着君逸凡俊美逼人的侧脸,幸福的感觉充满胸臆,忍不住轻声叹息道:“有时候我常常会想,你是不是上天专门派来收服我的?知道我脾情玩劣,坐不稳这江山,所以特意派遣你来管束我!”
君逸凡哑然失笑,清华俊逸的面庞泛起一抹淡淡的无奈,“你才是大哥命中注定的小魔星呢,自从遇到你,大哥原本襟然有序的生活就变得一塌糊涂,只要关系到你的事情,我都会方寸大乱,不能自己,一颗心只会跟着你团团打转、七上八下!”
凌珑“噗哧”笑出声来,眯起水眸,无限旖思,君逸凡――他既像一座屹立不倒的青山,又像一棵撼摇不动的苍松,那样坚强,而又那样细腻温柔,不仅能了解她心底所思所想,还能替她排忧解难,遮风挡雨。自己虽然贵为皇帝,但能得到这样与众不同的稀世奇男子的心,也算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吧?
“想当初相遇,真没想到会有今天的结局,现在,我反而有些感激那个谋刺我的人了,如果不是她,我恐怕一辈子也无法认识大哥呢!”
“你……你真的这么想吗?”
君逸凡霍然顿住脚步,低头看向凌珑,有一种奇妙而邃的感觉,在这一刻,震慑住了他的心魂!
凌珑端起小脸,认真地道:“当然,能得到大哥的爱,我觉得很庆幸!”
有一瞬,君逸凡只能愣愣地望着凌珑,完全移不开眼光,只觉得胸臆间有一团温热,一团酸楚,蔓延全身,渐渐变成甜蜜而又难以遏止的颤抖!
“其实……该庆幸的那个人反而是大哥呢,如果没有遇到你,也许我一辈子也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凌珑唇边绽开浅浅的笑痕,眨巴着一双熠熠莹亮的大眼睛,调皮道:“能让大哥幸福,是楚儿毕生的荣耀!”
“楚儿――”
君逸凡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悸动,猛地扳过凌珑双肩,将一个轻柔如蝶的吻,贴上她樱般艳丽的唇瓣……
“唔……”
凌珑瘁不及防,随即醉迷在君逸凡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蜜意里,眼前炸出一团团的火,重重叠叠,极尽绚烂……
两人就这么站在回廊上情拥吻,天地无语,秋夜无声,只有淋淋沥沥的雨,在敲打在心中的声音!
许久许久,君逸凡放开凌珑,柔熙眼波依然眷恋地缠绕在她秀丽绝俗的容颜上。
黎明的雾霭渐渐升起,漫过周边的树木,将静静仁立的两个人笼罩其中,而凌珑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也有如雾的水光,从她微微颤抖的长睫毛上滚落下来,滚过她醉红如熏的桃腮,雪白优美的玉颊,再向半开着的衣领滑落下去……
君逸凡俊目中光华隐动,感觉到凌珑甜蜜如兰的体香顺着她起伏不定的呼吸,氤氲成一种特殊而暧昧的魅惑,侵袭着他的魂魄,让他几乎无法正常呼吸!
“大哥,怎么了?”
接收到君逸凡异常灼热的目光,凌珑有些困惑地微偏了头,摸样更是诱人。
君逸凡下意识地抚住急遽起伏的胸口,感觉自己的心,从不曾怦跳得如此厉害过!
但他毕竟是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吸一口气移开星眸,淡淡道:“没什么,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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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驿站,没走多远就到了凌珑的房门前,君逸凡俯身将一个充满着怜爱和溺宠的告别之吻,烙在凌珑高高仰起的额头,然后挺直腰杆,推她进屋。
“好好睡,别想太多,对付摄政王的事就交给大哥来烦恼。”
“嗯!”
凌珑答应着跨进门槛,一步三回头,那一抹隐在雨夜里的暗色身影,挺拔俊逸,卓尔不群,一袭寻常的紫衣掩不去他沉稳轩然,宛若渊岳的气势。
如此出类拔萃,又如此吸引――她的目光!
“楚儿――”
蓦然,君逸凡几步跨进屋,长臂一伸,又将凌珑捞回臂弯之中,下一瞬,一个灼热而绵长的吻又再印上了她的!
原来大哥……也是依依不舍的呵!
凌珑俏脸上扬起如笑靥,纤纤皓腕蜿蜒而上,毫不迟疑地扣紧君逸凡修长弧美的颈脖,半闭起水眸,承接他比之前更加炽热肆狂的缠绵!
意识随着唇齿间香醇的撩拨一路飘上五彩云端,两人从来没有想过,吻也可以是这样的,仅仅靠一个吻,便能教人在天堂与俗世之间千回百转,魂飞梦绕……
君逸凡双手情不自禁地滑过凌珑不盈一握的纤腰,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上游移起来,被无端点燃的欲火在体内狂烧乱窜,一发不可收拾……
凌珑看见君逸凡那向来冷静睿智的星眸里撩烧起来的熊熊欲火,听见他在耳边急促紊乱的炙热呼吸,攀扣在他脖子上的玉手不由自主地下滑,隔着衣物摸到他身躯下炽热勃发的欲望中心,灵魂明明白白的饥渴告诉她,他想要她!
而且――是如此迫切地需要!
情绪激荡中,两人一个站立不稳,双双跌倒在炕床上!
“砰然”的声响,惊醒了君逸凡馄饨迷乱的神智,他低吟一声,咬着牙微微撑起身子,拼命克制住体内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的欲浪情潮,带着几近痛楚的挣扎,颤抖地喊:
“楚儿……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得到你的恩宠吗?我曾经是桫椤国的王爷,还曾经落草江湖,做过武林盟主,我的这些身份,无论哪一个,都没有资格入住后宫,成为你的侍君吧?”
原来大哥,竟是如此不安啊?
凌珑惊愕地望着君逸凡,做梦也想不到他竟然会顾忌这些,不禁被他迟疑而又痛苦的声音刺痛了心房!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哦?
如此奇异,如此复杂,又如此敏感?!
骄傲的他,一直苦苦压抑着心底最原始的渴望,竟然只是因为害怕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她!
“当然可以,我的后宫,永远为你敞开,打从爱上你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一直,在等待着你!”
掩下心中的叹息,凌珑唇角弯上一个极度媚惑的微笑,反客为主地将双手伸进君逸凡衣襟,一层一层地推开,眉间瞳底,尽是温柔如水,不容抗拒的款款情意……
得到凌珑如此销魂的邀请,君逸凡绷紧的欲望立即像拉到了极致的琴弦般迸断,灭顶的热潮顷刻席卷了全身,再也禁不起一时一刻的延宕!
凌珑清亮的眸子已经蒙上一层情欲的薄雾,双颊更像绣上了一片火红的焰图,神态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君逸凡心跳如擂鼓,理智烧成一片片焦土,大手一扯,便将凌珑身上印有王徽的锦袍撕开,露出她胸前雪白如凝脂的丰满浑圆,以及两朵娇羞粉嫩的缨红蓓蕾!
君逸凡心弦震荡,再也不能自己,搂着凌珑,犹如着了魔般地吻了下去――
凌珑青葱十指肆无忌惮在他柔韧如缎的健美肌肤上滑动、探索,灵活濡湿的丁香小舌,顽皮地顺着指尖滑过的方向一路舔吻下去……
煽情的舔吻方式几乎逗疯了君逸凡,他捧起蓄势待发的火烫欲望,抵住那柔软丰润的神秘幽谷,用仅剩的一点点清明,无限轻柔地滑了进去,凌珑是他最珍贵爱惜的宝贝,他一定要尽量温存不能伤害了她的娇嫩!
天在旋,地在转,仿佛陷入甜美棉堆中的奇妙感觉――
凌珑唇瓣溢出娇羞迷醉的嘤咛,雪肤也染上了一层粉红的艳泽,蜷曲起双腿,本能地用诱人的女性肌体去热烈地回应他……
君逸凡原想控制在她体内波动的韵律,却在她充满澎湃激情的吐纳之中,完全错乱了节奏!
他从来不知道,不知道男女欢爱原来是这样的――
这样地激动人心,这样地震撼灵魂,悱恻绵长,缱绻隽永,恨不能辗转交缠到天地毁灭的那一天……
卷三遇险祈峡山
红烛破晓鸳鸾帐,玉炉旖旎麝香长……
真希望,就此沉沉地睡去,千秋万世,海枯石烂,永远同自己爱着的人紧紧纠缠在一起,彼此之间再也没有距离,没有隔阂与误解,就这样合二为一,永远不分离,就算是天堂里的幸福,也不过如此吧?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带着朦胧雾霭透进窗棂,习惯早起的君逸凡慢慢睁开眼帘,怀中紧紧拥住的人儿依然睡得香沉,仿似凝脂新荔的面颊上,被久违的阳光均匀镀上一层薄红,美得不可方物!
君逸凡微微撑起身子,痴痴凝视着凌珑纯美无邪的睡颜,昨夜,恍惚是他这一生睡过的最长一个绮丽梦,喜极而泣的心情,在灵魂反复翻搅,笔墨难以形容的痴恋颠狂,渗进血脉,揉进骨髓,即使清醒,依然难舍又难分――
“唔……?”
凌珑似乎感觉到他的稍离,发出一阵不满的咕哝,往他柔韧温暖的胸膛直钻了过去。
君逸凡好笑地望着凌珑美丽可爱的睡颜,象呵护这世上最高贵圣洁的精灵一般,轻轻抱着她重新躺好,然后侧过身,替她挡住窗外刺目耀眼的光芒。
直至太阳攀升的高度再也无法遮掩,凌珑这才缓缓睁开惺忪睡眼,用含糊的鼻音问道:“大哥,天亮了吗?”
“早就亮了,而且,也雨过天晴了。”
君逸凡怜爱地抚摩着凌珑柔软如丝的秀发,目光温柔得仿佛能融化掉周遭的一切。
“哦,居然停雨了吗?”
凌珑有些意外地伸头看看窗外,忍不住张开藕臂,开心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锦被随着她的动作褪至酥胸,露出一大片冰肌雪肤,白玉般晶莹的小脸因为刚刚睡醒而醺满红霞,媚眼盈动,荡漾着脉脉如水的春情,红瓣香唇气息微吐,弹指欲滴!
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看地君逸凡呼吸顿停,只觉昨夜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欲望又蠢蠢欲动,急忙掉开眸光,柔声问道:“你想起来了,还是再睡一会?”
“嗯……想起来,可又有点舍不得!”
凌珑慵懒地翻了个身,八爪鱼一般趴在君逸凡赤裸健美的胸膛上,半是笑闹半是撒娇。
君逸凡倒抽一口冷气,凌珑温热而柔嫩的肌肤毫无自觉地磨蹭他的身体,那直透心口的搔痒与酥麻让他全身上下都紧绷起来,下腹腾升起一股燥热直窜上喉咙!
不行!
太快了!
距离两人昨夜的欢爱才不过几个时辰,君逸凡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身体对凌珑的抵抗能力已经接近于零!
君逸凡竭力忍住几乎要逸出口中的呻吟,强自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避开凌珑对敏感的部位压挤,然后一动也不敢乱动地抱着她,唇边挂起一抹无奈的苦笑,邃如星黑色瞳眸中,却流露出足以让任何人都沉沦其中的温柔宠溺!
凌珑浑没意识到自己任性的行为给君逸凡造成了多么巨大的诱惑,一味舒服地趴在他极富弹性的身躯上,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与宁静。
君逸凡身上最引人的,是他那沉稳中透着凛然的气息,每只要被他坚强有力的手臂环抱住,听着他平稳笃定的心跳声,凌珑就会感觉特别安心!
因为知道前路不管有多么艰难险阻,他都会像大山一样坚定地守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排忧解难……
突然想起什么,伸出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头,在君逸凡赤露的肩窝上又捏又戳,充满疑惑地问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奇怪啊,大哥明明在桫椤国出生,为何这里也会有守宫砂?”
“这……这个么?”
君逸凡没想到凌珑这个出了名的好奇宝宝本色不改,俊脸一红,微窘地解释道:“我爹虽然做了桫椤国的大官,讨了桫椤国的妻子,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骨子里流的是凤天国的血,后来我出生,他便按照凤天国的传统,给我点上了代表男人贞洁的守宫砂。”
“原来是这样啊?”
凌珑满意地抚摸着君逸凡光滑弧美的肩窝,眯眼坏坏地道:“幸亏你身上有这个子的标记,否则你经常给人疗伤治病什么的,我都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你第一个女人了!”
“呃――?”
君逸凡吃惊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又气又急地辩解道:“你……你以为我是那么随便的男人么?这天底下除了你,我还未曾给哪个女人疗过伤呢?”
凌珑笑地上气不接下气,拍着君逸凡胸脯安慰道:“我故意逗你的啦,瞧你紧张得,好像怕我嫌弃你似的?”
君逸凡低吼一声,终于忍无可忍地翻身将凌珑压在被窝上,“咬牙切齿”道:你――你这个折磨人的小妖精,看大哥怎么收拾你?”
凌珑格格大笑,顽皮地想逃离君逸凡的钳制,奈何君逸凡身手敏捷如猎豹,一把将她拽回去,细柔如春雨的吻,密集地落在她的眉间鬓角、脸颊、唇瓣,一路攻击下去……
浓烈得足以令双方窒息的狂热气息无边扩散,将两个人,两颗心,迅速席卷燃烧――
蓦然,门外铁血卫恭敬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即将灭顶的激情。
“皇上,今天难得好天气,柳将军要我们来请示皇上,是否可以启程了?”
凌珑从君逸凡怀中抬起头来,才发现窗外,已经是艳阳高照,日上三杆!
************
秋风瑟瑟,旌旗飘飘,蜿蜒盘旋的山道上,凯旋之师绵延不绝。
皇幡下,十二名铁血卫骑着高头大马,夹道将凌珑护在中间,君逸凡、柳影、齐玉铭、云晓彤以及狄朗则一人一骑,紧随其后。
秋雨后的山道异常泥泞,凌珑纵马跃过一道水沟,耳边毫无例外地,又传来一声轻若游丝的呻吟。
凌珑再也忍耐不住,勒马转身,对狄朗扬声命令道:“你过来,与朕共乘一骑吧!”
祈峡山崎岖陡峭,加上天雨路滑,异常险峻,马车未到半山腰便再也无法通过,凌珑只得下令弃车轻骑前进。
奈何狄朗重伤未愈,身上又披戴着“降龙锁”,骑在颠簸的马背上简直苦不堪言,马儿每跳跃一下,他的身躯便颤抖一下,未翻过一座山头,已经是汗流浃背,摇摇欲坠。
凌珑实在于心不忍,想到自己的坐骑是万里挑一的骏马,爬山涉水如履平地,虽然仍不及坐马车舒服,但起码能减少一点颠簸的痛苦。
但狄朗对凌珑的好意依旧置之不理,硬是打马继续前行,咬牙隐忍。
凌珑对他的倔强真是彻底投降,喝令铁血卫将他截停。
两名铁血卫横马拦住去路,毫不客气地将狄朗拽下来,押到凌珑面前。
凌珑见狄朗雕刻般俊美的容颜苍白得像死人一般,不禁暗叹口气,伸出手去打算扶他上马。
不料狄朗如避瘟疫般往后一闪,大声喝道:“你别碰我!”
凌珑的手僵在半空,云晓彤顿时火冒三丈,他本来就不爽狄朗,眼见他当面给凌珑难堪,纵马冲过来,劈手就给了狄朗一个巴掌。
狄朗武功尽失,被打得整个身子歪向一边,俊美如画的唇角,流出丝丝鲜血。
君逸凡吃了一惊,急忙下马去搀扶,却被狄朗一把推开,冷叱道:“不用你管!那天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欠你的人情也还了,从此以后,我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
君逸凡尴尬地楞在原地,凌珑不禁怒火中烧,居高临下一把抓住狄朗头发,恨声骂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无礼?哼,朕偏要碰你,有胆你便抗旨啊?”
狄朗一头长长的金发几乎被凌珑连根扯断,痛得他眼泪也差点掉了出来,却是犟傲地半声不吭。
铁血卫趁势将他推上马背,凌珑也不管他坐稳了没有,立即打马前冲。
巨大的惯性使狄朗往后一仰,本能地伸手抱住凌珑纤腰,整个人猛地贴到她后背上去。
如此突然的亲密接触,两人都同时吓了一跳,脊梁齐齐窜过一阵奇异的战栗,狄朗急忙放开凌珑,挺直腰杆与她保持距离,但想在疾驰的马背上保持平衡极是不易,没撑得两下便又重重撞到凌珑身上,“降龙锁”牵动琵琶骨,狄朗痛得全身麻痹,差点翻下马背。
凌珑急忙反手将他扶住,冷冷喝道:“喂你捉牢点,跌断了脖子可没人同情!”
心中虽然怒气未消,但还是拉过他双臂,让他环抱住自己纤细的腰身。
狄朗这下再也没有力气推开凌珑,勉强维持着僵硬的姿势轻贴在她柔若无骨的背脊上喘息。
一股属于少女的幽香钻入鼻翼,迎风飘扬的发丝也不时吹拂到他的脸庞上,撩拨得他的双唇和感官酥酥痒痒,狄朗心魂微荡,神思不竟有些恍惚了起来……
记忆里,他总是孤孤零零的一个人,除了童年时奈茉朵的呵护和慰抚,几乎没有人愿意这样毫无防备地靠近他。
如今,奈茉朵已经离他非常非常遥远,远到他此生再也无法触摸的距离,而眼前……眼前凌珑的身子真是好香好软好温暖,随着马儿颠簸起伏,靠在她身上如同被轻柔温馨的海浪包围,舒服得……舒服得简直叫人想叹气……
唉――
终于银牙一咬,认命地闭上眼睛,放任自己紧绷已久的神经,松懈在这份难言难辨的陌生情愫里!
凌珑感觉到狄朗僵硬的姿态软化下来,不再抗拒她于千里之外,心中微宽,勒紧缰绳慢下马速,专拣一些平坦的山路来走。
云晓彤骑在后头,不满地絮絮叨叨,“楚儿真是的,干嘛对狄朗那么好?我看啊,就算对他再好也是白废力气,这种人天生犯贱,不做奴隶还真是可惜了!”
齐玉铭笑得人畜无害,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提高了音量道:“桫椤国的男人果然有性格,不过来到凤天国可就不吃香了,男人嘛,要想女人疼可得放低一点身段,否则,吃亏的还是自己!”
狄朗听得真切,却闭紧双目,故作充耳不闻。
柳影瞟了狄朗一眼,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喂,你们小声点,他会听到的。”
云晓彤轻蔑地撇撇嘴,“哼,听到就听到,难道还怕他不成?这种恶臭脾气的男人,真是咱们男人之中的耻辱!”
狄朗身子微微一震,咬紧牙根吞下心底涌上来的羞愤与酸楚!
凌珑回过头来,淡淡地训斥道:“你们别嚼舌根了,昨晚吃多了么?”
云晓彤与齐玉铭互望一眼,不敢再多言,各自拨开马头闷声赶路。
************
大军好不容易翻过一座峡谷,乌云闭日,天色忽然之间又阴沉了下来。
山里的气候变幻莫测,君逸凡担忧地望向前路,对凌珑道:“这段地形异常复杂,冒雨翻越恐怕有点危险,我们最好找个地方先避一避雨。”
凌珑点点头,刚要发号施令,忽听天空中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接着,倾盆大雨便夹杂着拇指般大小的冰雹狠狠砸落了下来。
凌珑急忙吩咐柳影赶到开路的队伍前去传令,然后带着君逸凡等人寻找附近凸出的山拗躲避。
冰雹越下越大,“噼噼啪啪”砸落下来,巨响震天!
稍顷,不知是谁惊惶失措地喊了一声:“快看啊,山体塌方了!”
众人大惊失色,齐往山峰上望去,果见无数石块泥浆,以雷霆万顷之势滚滚倾泄。
原来被雨水冲刷多日的山体已经非常松软,受不住暴雨冰雹的连翻侵袭,竟无巧不巧地在凌珑等人的头顶塌方了!
一时间,众人只觉天昏地暗,地动山摇,四面都是黑压压的泥石流,铺天盖地,催枯拉朽!
面对大自然如此可怕的威胁,军心顿时大乱,将士们纷纷四逃散。
君逸凡游目一瞥,只见北边的山峰隔着一道沟,或许能不被波及,连忙用尽内力将声音远远地传送出去,“大家不要慌,全军马上往北边高地转移!”
喊完,夹马奔到凌珑面前,大叫道:“楚儿别怕,咱们的马快,可以逃得及!”
“可是……可是柳影还没有回来啊!”凌珑眼看山崩地裂,不禁容惨变,想到柳影,心中更是焦虑!
君逸凡眼见形势危急,凌珑还要顾及其他人,不由气急败坏地叫道:“他在队伍前面,那应该是安全地带,不用担心他了,我们快走吧!”
说着扬鞭挥向凌珑的坐骑,凌珑跨下的日月XZ驹极通灵性,当下撒开四蹄,向北边狂奔而去。
其他人也不敢再迟疑,打马迎着冰雹向北边山谷逃离。
身后,轰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震耳欲聋,撼得天地变色,就算是再骄傲伟大的人物,在自然界的灾难面前也显地微不足道!
众人简直是落荒而逃,顾不得形象,顾不得风度,一路没命地打马,不敢片刻停留,直至狼狈不堪地奔至目的地,回神一看,才发现日月XZ驹上空空如也,凌珑与狄朗竟已是不知所踪!
[22 楼] Posted:26-5-15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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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死里逃生
狄朗是在日月XZ驹奋蹄飞越一断崖时堕马的,剧烈的震荡使他穿刺着“锁龙链”的双肩剧痛难当,再也抱不住凌珑纤腰,脱手翻下马背。
凌珑发觉狄朗堕马,急忙伸手去拉,却拉了个空,眼看狄朗笔直地从断崖上坠落,不禁大吃一惊,来不及勒马,来不及喊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展开轻功跃下马去。
此时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人人都只顾着埋头逃命,竟没有人注意到凌珑和狄朗已经不在疾驰的马背上。
悬崖边,狄朗本能地攀住峭壁上一块凸出的岩石,硕长的身躯在狂风冰雹中无助地摇荡,心中透凉,只道此命休耶,忽然头顶传来一声娇叱:
“喂――快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你……是你――?”
狄朗抬头看清楚来人,刹那间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
此时大队人马已经绝尘而去,狄朗做梦也想不到,在这大难当头,凌珑居然会不顾危险,不计前仇地折回来救他!
狄朗难以置信地瞪视着凌珑,只觉心脏莫名缩紧,想说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喂,你发什么呆,快捉住我啊!”
凌珑见狄朗毫无反应,急得跺脚,顾不得许多,解下腰间装饰用的彩带绑在崖边一棵大树上,抓着彩带探出身去捞狄朗。
狄朗不由自主地放开岩石,抓牢凌珑伸过来的手臂,心情异样,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凌珑一手缠着彩带,一手扣紧狄朗,运功提息,使劲往后拖拽,平生第一庆幸自己练过武功,否则决无可能拉得动狄朗高大沉重的身躯。
狄朗强忍着双肩剧痛,双脚交错踩着峭壁上凸出来的岩石,配合凌珑一起用力。
眼看就要爬上断崖,突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山顶上塌方的泥石如羽箭一般砸落下来,狄朗脚踩着的岩石被巨响震松,狄朗毫无防备,整个人复往下坠。
凌珑猝不及防,也被拖得扑倒在地,柔嫩的肌肤擦过粗糙的地面,立即皮开肉绽!
来不及喊痛,绑在树干上的彩带经受不住强力的拉扯,霍然从中断开,两个人顷刻以惊人的速度向着黑不见底的断崖滑落!
千钧一发之际,凌珑急中生智,拨出腰间宝剑用力插进峭壁上的石缝,才勉强止住了下堕之势。
两人就这么凌空悬挂在悬崖边,唯一的支撑点只剩下没入石缝的剑柄,凌珑吸一口气镇定下心神,朝狄朗大喊道:“你捉紧我千万别松手,我们再想办法爬上去!”
这时,更多的巨石泥浆崩泄下来,宛如魔鬼的诅咒从天而降,肆无忌惮地向着大地一遍又一遍地侵袭,巨响连绵好几百里,连山岳河川也害怕地颤抖起来。
狄朗忍不住大叫道:“这边的山体也要塌了,你救不了我的,快放开我自己逃命吧!”
凌珑咬牙忍着手肘膝盖各火辣辣的刺痛,抓紧狄朗就是不肯放松,她轻功绝顶,如果现在放开狄朗应该还来得及逃出生天,但狄朗失了武功,摔下断崖就必定粉身碎骨了!
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不愿看着狄朗白白送命,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她不顾一切地跑回来救他,功亏一篑,如何能甘心?
半响,狄朗见凌珑还在苦苦支撑,不禁气急败坏地喊道:“我不需要你救,你快放手!快走啊!”
一边喊,一边挣扎着想摆脱凌珑,忘了自己曾经多么憎恨过她,忘了自己曾经想要置她于死地,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她跟着陪葬!
他就是死,也不要欠下她的人情!!
“你闭嘴!”
凌珑没想到狄朗死到临头了还那么倔犟,不由愤怒地大吼:“我决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狄朗整个人惊震住!
“我决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凌珑冲口而出的这一句话,像凌空飞来的巨石,狠狠砸落在狄朗心底,有什么冷硬顽固的东西随着这一刻的天崩地裂粉碎成泥――
他一直……一直被人遗弃在角落里,虽然贵为王子,但因为不受宠,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愿意理睬他,更没有人在乎他的生死!
原以为奈茉朵死后,他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再也不会有人关心他,向他伸出温暖的双手……
但是……但是凌珑……
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他曾经差一点点,就害死了她和她心爱的男人,她为什么不恨他?
为什么――还要救他?!
这样的凌珑,这样的帝王,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也完全无法理解的!
思绪混乱间,山顶塌方的泥石流终于铺天盖地倾倒下来,崖壁受到强烈的振荡,竟毫无预警地坍塌,两个人来不及反应,便一齐从断崖上摔了下去。
狄朗于天旋地转中一把将凌珑护在怀里,以防漫天砸落的泥石和峭壁上尖利的树枝再度划破她细薄的肌肤。
“对……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狂风打着呼啸在耳边旋转,半空急坠中,狄朗嘶哑的声音不禁有些颤抖,这是他临死之前最后想对凌珑说的话,也是平生第一,对凌珑低下了倔傲的头!
怎么也没想到,凌珑竟然会陪着他共赴黄泉,这辈子,他注定是欠她的了,如果有来世,如果有来世……
忽然,崖底一道微弱的反光耀过微微湿润的蓝眼,狄朗灵机一触,欣喜若狂地扯直喉咙对凌珑喊道:“下面……下面有个湖,我推你过去,你轻功好,可以朝着那里跳……”
“不,要跳我们一起跳!”
凌珑不等他说完便大声打断他,迅速甩出手中只剩下半截的彩带,灌注内力,抖腕缠住峭壁上一些粗壮的树枝,对狄朗叫道:“抱紧我,我们一起荡过去!”
听说有湖,还以为这回死定了的凌珑宛如绝逢生,脑袋瓜里的聪明才智发挥到极致,彩带虽然无法承受住两人下坠的巨大冲击,但只要能借到一点点力,就足够改变两个人落地的方向了!
****** ******
凌珑内力消耗殆尽,几乎是在掉落湖面的瞬间就昏了过去,狄朗双肩折腾过度,也痛得无力划水,只有靠着惊人的意志力死死抱住凌珑,随波漂荡,幸亏他俩堕水击起的千尺巨浪层层翻滚,将他俩慢慢推至湖边。
狄朗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凌珑抱上岸,便虚脱地跌倒在乱石堆里,再也无法挪动半步。
此时,天空中的冰雹和山顶塌方的轰隆声已经渐渐停歇,狄朗吁出一口长气,死里逃生的心情,简直笔墨难以形容!
稍顷,狄朗忍着浑身伤痛,撑起疲惫不堪的身躯去探视怀中的凌珑,但见她双目紧闭,秀丽绝伦的脸蛋,比雪还惨澹。
狄朗大惊失色,急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没有……竟没有呼吸?
狄朗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房好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痛地他全身发怵,连琵琶骨上传来的剧痛也被压盖了过去!
“喂――你醒醒……快醒醒啊!”
狄朗手忙脚乱地去拍凌珑脸颊,又大力按压人中,但凌珑依然毫无反应。
“喂――你快睁开眼,你千万别死啊!”
狄朗急地额头冒出冷汗,前所未有的惊惶狂乱占据了全部的意识,再也无暇细想,撬开凌珑紧闭的樱唇就俯身去给她渡气!
四唇相贴的刹那,狄朗不禁浑身巨颤,差点被突如其来的晕眩感所淹没……
第一,他还是第一和女人作如此亲密的姿体接触,就算是与奈茉朵,彼此之间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的,狄朗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的唇瓣,柔嫩甜美得超乎想象,使人一碰,就情不自禁地想一偿,再偿……
该死――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狄朗猛地直起身子,朝自己脸上狠狠掴了一巴掌,如醍醐灌顶般,整个人马上清醒了过来。
“喂……你干嘛……打自己啊?”
忽然,凌珑咳嗽几声,缓缓睁开了眼帘。
“你……你没事了?”
狄朗吓了一跳,张口结舌地瞠视着凌珑!
凌珑气恼地瞪他一眼,“我没死,你很失望吗?”
狄朗如雕的俊脸莫名一红,讪讪道:“那……那方才……”
凌珑俏脸也是微微一红,却故作困惑地看着狄朗,“方才?方才怎么了?”
她方才身子虽然不能动,却能清楚地感觉到狄朗给她渡气,只是这么尴尬的事情,最好还是装糊涂吧?
“哦不……没……没什么!”
狄朗不知有诈,暗暗松一口气,急忙转过头去,狠吸几口冷气压下异常鼓动的心跳。
凌珑挣扎着想坐起来,不料刚刚挪动身躯,腹中便是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呕出几口湖水。
狄朗吃惊地回头,发现凌珑呼吸急促,苍白的唇瓣泛起一圈不正常的青紫,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感觉哪里不舒服?”
“我……好冷……好冷……”
凌珑打了个寒战,无法遏止地颤抖起来,这荒芜人迹的湖岸秋风瑟瑟,湿透的衣衫结成一层薄霜,贴在肌肤上,冰寒刺骨!
“你忍一忍,我们找个避风的地方把衣服烘干。”
狄朗也意识到不能呆在湖边,强忍着双肩剧痛,吃力地抱起凌珑。
凌珑颤声道:“你放我……下来,我……我可以……自己走。”
狄朗充耳不闻,抱紧凌珑艰难地迈开步子,他俩摔落下来的断崖其实是山体风化之后裂开的一道阔缝隙,渗出的泉水经年累月形成小湖,湖边不远,就是山体陡峭的石壁。
狄朗终于在精疲力竭之前,找到了一个凹进去的石壁,巨岩屏档在外,形成天然的石洞,洞里除了一些零星散落的动物粪便和残骸外,倒也算是干净。
狄朗将凌珑小心放进洞中,便起身去找树枝生火,奈何方才狂风骤雨又加上冰雹,地上几乎没有一根干爽的枯枝。
狄朗无可奈何地爬回石洞,凌珑已经冷地哆嗦成团,牙关不住格格打战。
狄朗不由自主地将凌珑重新揽进怀中,发现她湿透的娇躯冷得像块冰,气息微弱,恹恹的脸色也愈发惨白。
“大哥……我……我好冷啊,寒毒……寒毒好像又发作了……”
凌珑难受地卷缩在狄朗怀中呻吟,虚弱迷糊地呼喊着君逸凡,散落了饰簪的乌黑长发披泄下来,映衬得她娇小玲珑的身躯,格外单薄。
狄朗美丽如宝石的蓝眸,漾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他还是第一见到这样冉弱无助,楚楚可怜的凌珑,只觉心底有一根从未被人拨动过的弦,在无法克制地颤动……
怎么办?
狄朗剑眉紧蹙,心乱如麻,他的琵琶骨被“降龙锁”穿刺,无法运功为凌珑御寒,但在这荒山绝谷又找不到干柴生火,如果再不想办法,凌珑恐怕就会因为失温而丧命了!
狄朗思前想后,终于把心一横,动手去剥凌珑身上湿透的衣衫。
凌珑此时已经冻得神智不清,完全没有意识到狄朗在做什么。
狄朗竭力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凌珑曼妙娥娜的玉体上,飞快地剥光了凌珑,又开始脱自己的。
然后咬咬牙,拉开肩头垂落的锁链,手肘撑地,小心翼翼地覆盖在凌珑娇美柔软的躯体上,用自己本身的体温去为她取暖。
凌珑叹息一声,立即毫不犹豫地张开四肢,缠上狄朗赤裸结实的身躯,贪婪地吸取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高热体温。
一阵难言的震颤从狄朗胸间涌过,下腹迅速燃起陌生而炙热的异样情潮,他浑身绷硬如弓弦,心跳比脱缰野马的奔腾还要狂烈,“咚咚咚”地,响彻耳膜!
两个人紧紧交缠的身躯和急促纷乱的呼吸,在鼻尖相触的咫尺之间,氤氲成一片亲昵暖昧的迷惑气息……
卷三冤屈
黄昏,在不知不觉中降临绝谷,远山的风,带着恒古森寒的凉意,徐徐吹进石洞。
狄朗微侧起身,挡住洞口灌进来的风,手臂绕过凌珑香肩,让她愈发颤抖的娇躯更紧地贴向自己。
光裸润滑的肌肤在空气中相互摩擦,狄朗难受地张开口,让清冷凛冽的风直直吹进肺腑,缓和下身如火焚烧的热痛……
真是……真是该死的折磨人啊!
狄朗低咒一声,苦笑着望向凌珑,黄昏的余晖照映在凌珑苍白失血的容颜上,泛出一层珍珠般滢滢夺目的光泽,别有一番震撼人心的美丽!
下意识地伸出食指,轻柔地擦去她腮边几道纵横交错的泥污,不明白此刻心中随着欲望涌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一种全然……全然陌生的,无法形容的,仿佛是什么东西憋在心口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想要遏止,却――无法抑制!
凌珑,从一开始的强悍到后来的温柔,再到现在的脆弱,她冷酷的模样、微笑的模样、痛苦的模样,固执地盘旋在他的脑海――
面对这样千变万化,琢磨不透的凌珑,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狄朗怔怔地沉浸在迷惘的思绪当中,蓦然,洞外传来一阵嘈杂纷乱的吵闹声。
“啊――找到了找到了,就在这里,这里果然有脚印……”
狄朗霍然警醒,还来不及转第二个念头,一群人便争先恐后地涌入了石洞。
“朗儿――你在做什么?!”
奔在人群最前面的君逸凡打眼看见洞里的情景,不禁大吃一惊,猛地收住了脚步!
“陛下――”
紧跟其后的柳影如闪电般掠过去,一把将狄朗从凌珑身上掀了起来,力道之大,险些掰断了狄朗整条胳膊。
狄朗闷哼一声,按住剧痛难当的手臂挣扎着退开,竭力不让自己的视线,再落在凌珑身上。
众人一时无暇理会狄朗,纷纷冲上去探视凌珑。
只见凌珑双目紧闭,昏迷不醒,赤裸的娇躯哆嗦成团,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又脏又乱,宛如杂草披肩,雪白的肌肤上不但沾满了砂石泥土,还有多擦伤的痕迹,血块凝结在绽开的皮肉上,其状简直惨不忍睹!
“你――你到底对楚儿做了什么?”
云晓彤爆发出一声怒吼,矢箭般朝狄朗射过去,狠狠一拳击在他小腹上!
狄朗被打得弯下腰去,本能地叫道:“你们……你们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这狗奴才真是色胆包天,我要杀了你!”
云晓彤眼见凌珑的惨状,只道是狄朗兽性大发侵犯了凌珑,简直气歪了鼻子,不等狄朗说完,又凌空飞起一脚,踢得狄朗整个人撞向洞壁,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君逸凡铁青着脸从狄朗身前走过去,扯下外袍罩在凌珑赤裸的胴体上。
狄朗看见君逸凡的神色,知道连他也误会了,心下惶急,哑声叫道:“君莫哥哥,你听我说,我没有……”
“我们亲眼所见,你还想抵赖么?”
齐玉铭一双美目几乎爆出火来,抖袖甩出银丝软鞭,紧紧缠上狄朗的脖子。
狄朗被扯地整个人跪倒在地,双手抠住长鞭,挣扎着嘶喊:“放……放开……我……我什么也……没做……”
“没做?鬼才相信你!你们桫椤国的男人果然没个好东西!”
云晓彤杏眼圆睁,叉腰怒骂!
齐玉铭激怒攻心,恨不得将狄朗大彻八块,手中长鞭越收越紧。
窒息的痛苦令狄朗猛地张开口,憋得俊脸通红,不多一会,便眼神涣散,全身虚脱。
柳影的性情毕竟较为冷静,怕齐玉铭真的把狄朗勒死了,忙上前劝阻道:“此人虽然可恶,但只有陛下才能判他生死,我们还是等陛下醒过来再说吧?”
齐玉铭闻言慢慢冷静下来,终于松开银鞭。
狄朗缓过一口气,倒在地上拼命咳嗽。
柳影回身想抱起凌珑,却被君逸凡一把拦住。
“楚儿的寒毒发作了,我必需马上给她施功,你们都先出去吧。”
寒……寒毒?
狄朗悚然惊语,猛地停止了咳嗽,“她……她什么时候中了毒,我怎么……不知道?”
“还不都是你害的?你装什么蒜啊?该死的混帐东西!”
鹰和雁立即扑上去,一人给他一巴掌,然后将他撑在地上的双手拉起来,使劲扭到背后。
极端粗暴的动作牵扯了琵琶骨,狄朗惨叫一声,差点痛昏了过去!
但鹰和雁没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抬脚踏在他后颈和腰背上,用牛筋绳将他牢牢捆扎了起来。
狄朗痛得浑身打颤,想要挣扎起身却是不能,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嘴啃了一口泥沙,噎得不住干呕。
鹰和雁还觉不解恨,又重重地在他肋骨上戳了几脚,才毫不留情地架起他,拖死鱼般拖出石洞。
狄朗痛得全身瘫软,任由横拉竖拽,没有任何遮掩的赤裸身躯划过尖石嶙峋的地面,拖出一条条鲜长的血痕。
洞外的将士自动让开通道,狄朗所到之,无不接收到鄙夷痛恨的目光,更有大胆的,不时将唾沫和石块吐砸到他赤裸的身躯上。
狄朗咬牙强忍着浑身的痛楚和无尽的羞辱,竭力不让自己再发出惨叫,豆大的冷汗从俊美如雕的脸颊上一路淌落下来……
瑟瑟秋风,冰寒彻骨,人群嘲笑讥讽的声音,在绝谷空寂荒凉的夜幕下听来,格外刺耳!
******* *******
凌珑幽幽清醒过来时,已是夜。
君逸凡见她睁开眼,激动地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叠声叫道:“好了太好了,你终于没事了!真是天保佑,可吓坏大哥了!”
凌珑忍着浑身酸痛,从君逸凡怀中坐起,环眼四望,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断崖的石洞中。
“大哥,狄朗呢?他一直跟我在一起的?他没事吧?”
君逸凡没想到凌珑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狄朗,浓眉不由紧紧皱起。
凌珑焦急道:“大哥怎么不回答啊?狄朗到底怎样了?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回他性命,他千万别又出事了!”
君逸凡取过衣衫给凌珑披上,心疼地捧着她脸颊道:“你果然是为了救他才引发寒毒的吧?幸亏我们及时赶到,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凌珑尴尬地挠挠头,见君逸凡大有追究的倾向,急忙左右而言他,“塌方把山路都封死了,你们怎么能找到我的?”
原来当时,众人发现凌珑失踪后无不大惊失色,君逸凡和柳影等四人不顾山体正在塌方,仗着轻功折返去寻,却被崩落的山石阻断了原路。
好不容易待塌方停歇后,君逸凡命大队人马在安全地带扎营,自己则与柳影等人指挥工兵搬开泥石,甚至不顾余震的危险,用霹雳火箭炸开缺口,满山遍野展开地毯式搜寻,终于在断崖边一棵折断的大树上,发现了凌珑只剩下半截的彩带……
君逸凡轻描淡写地描述完寻人的过程,凌珑美眸中不禁闪起了泪,飞身扑进君逸凡怀抱中,感内疚道:“大哥,对不起,我害你们焦急担心了!”
君逸凡怜爱地摸着凌珑的长发,叹息道:“唉……谁叫我们爱上的是你这样的女人呢?连任性妄为,都那么令人敬佩钦服!”
凌珑不好意思地埋首入君逸凡胸膛,又抬起眼来道:“但大哥还没告诉我,狄朗到底怎么了,跌落断崖的时候他也受了伤,有找军医给他看吧?”
君逸凡没想到凌珑如此念念不忘狄朗,俊眸微凝,小心翼翼地问道:“楚儿,你……你可记得在石洞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石洞?石洞里怎么了?”
凌珑偏着头想了想,摇摇头道:“我只记得和狄朗一起躲进石洞避风,后来我寒毒发作,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君逸凡不禁有些焦虑起来,追问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狄朗对你做过什么,全都不知道吗?”
凌珑奇怪道:“大哥为何这样问啊?狄朗对我做了什么?”
君逸凡心情复杂地逸出一声长叹,轻轻抚摩着凌珑柔软的脸颊,欲言又止。
凌珑还没有见过如此忧心仲仲的君逸凡,忍不住坐直腰板,“大哥快说清楚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和狄朗有关的吗?”
君逸凡点点头,犹豫半响,尽量放轻了语气道:“我们发现石洞的时候,你……你和他……正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
“啊――?”
凌珑猛然张大口,做梦也没想到竟会与狄朗发生如此诡异暧昧的事情,而且,还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真叫她不知道该哭好还是笑好!
君逸凡满脸阴郁道:“当时那种情形之下,大家都怀疑他对你做了不轨的事情,就连我……也气得完全失去了理智。可是过后我仔细想一想,狄朗虽然桀骜不训,本性却是爱恨分明,正直善良的一个人,即便他心中对你还有怨恨,但你舍命回去救他,他断不会对你做出如此恩将仇报的事情。在我看来,应该是他想为你驱寒,迫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但因为狄朗是桫椤国的人,身上没有可以证明清白的守宫砂,根据凤天国律法,擅动女皇者,论罪当诛!”
“天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凌珑周章失措地揉着双手,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救回狄朗性命,狄朗却转身又要被送上断头台,而且极具讽刺意味的是,他这的死因,全是为了她!
君逸凡抬眸地注视着凌珑,迟疑道:“不过……如果你肯娶他,则可以赦免他的死罪。我……我只想知道……这一,你还会不会救他?”
“呃……这……这个……”
凌珑张口结舌,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复杂!
凤天国由于是女尊男卑的国家,特别针对男人的性别特征制定了极为严荷的律法,男人如果未经女人同意做出逾越礼数的行为 均要被判刑,情节严重者,可判浸猪笼或斩首示众,如果非礼的对象是贵族,甚至是当朝女皇,更是罪加一等,要被五马分尸或凌迟死,除非受害的女人肯对这个男人从宽理,既往不咎,并将这个男人娶进家门。
凌珑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她虽然不讨厌狄朗,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纳他入后宫,她和他,从第一见面开始就误会不断,怨恨不断,争吵不断,彷佛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结成一世的姻缘?
更何况……何况――
“啊――不行!不可以!”
凌珑忽然想起了什么,冲口叫道:“如果我娶他,岂不正中了狄梅尔的下怀?他……狄朗他……该不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圈套吧?”
卷三真相
树影重重,落木潇潇,山的夜,比想像中还要恐怖,座座高山像庞大而狰狞的怪物,张牙舞爪地耸立着,给人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君逸凡在关押着狄朗的帐篷前踱了几个来回,才下定决心跨了进去。
帐篷内,狄朗被双手反绑跪在地上,头低垂着,凌乱的金发从线条优美的颈肩滑落下来,披撒在硕实健美的胸前,荡漾出海浪般层叠起伏的波纹。
他伤痕累累的身躯依然赤裸着,在四面灌进来的山风侵袭下,不可遏制地颤抖。
君逸凡摒退看守,把带来的披风轻轻扣在他几乎冻僵了的身躯上。
狄朗惊而抬头,蓝眸闪过一丝诧异,张口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发出声音。
羞辱得太多,已经习惯性的麻木,俊美若雕的容颜失去了强悍狂傲之气,剩下的,只有漠然惨淡,几近空洞的表情。
君逸凡替狄朗拉好披风,沉吟道:“朗儿,我相信你什么也没有做过,但你的举动已经触犯了凤天国律法,恐怕,会被判死刑。”
狄朗苍白如纸的俊颜闪过一丝意外的震惊,旋即恢复了漠然,蓝眸低垂盯着地面,好像君逸凡在说着与他完全无关事情。
君逸凡轻轻叹息,“虽然你是桫椤国的王子,但作为战败国送来的贡品,你的命根本不值一文。何况,楚儿是凤天国至高无上的女皇,岂能容男人随意碰触?”
狄朗木然盯着自己投射在昏暗地面上的屈辱身影,冻得发紫的唇瓣挤出艰涩一笑,“我既然来到凤天国,就没想能有命回去,你们要杀便杀吧!反正,我也活累了,朵儿姐姐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太寂寞,我早点下去陪她……也好!”
君逸凡紧紧皱起浓眉,不料狄朗竟会说出如此灰心丧气的话来,他曾经是那么神采飞扬,狂傲悍野如天上飞翔的鹰,如今,却被人残忍地剪去了翅膀,丢弃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
狄朗强抑睫下涩意,反过来安慰君逸凡道:“君莫哥哥不用为我伤心,这辈子,生在帝王家太累了,只盼来世,我可以投注好胎。”
君逸凡摇头道:“来世今生之说太过虚浮,人应该好好把握这一辈子的命运。”
狄朗目光幽暗地扫了君逸凡一眼,隐忍再三,终于忍不住问道:“她……她还好吗?已经没有大碍了吧?”
“她――?哦,她很好,早就已经醒过来了。”
君逸凡俊美的唇角弯起一抹释然的微笑,心下暗忖:“算你这小子有良心,否则楚儿为你的牺牲就不值得了,呵呵,看来,我今天应该不会白跑一趟了。”
君逸凡想起自己来找狄朗的目的,负手凝目道:“难得你还会关心她?你不是一直恨她,恨不得要她死的么?”
狄朗俊美如雕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黯淡无光的蓝眸却闪出一抹极其复杂之色。
“其实……我不恨她!我……早就已经不恨她了……”
君逸凡沉静如渊潭黑水的眼眸,漾出洞察一切的微笑,“呵呵,你终于开窍了么?终于知道我妹妹不是她杀的了吧?”
狄朗点点头,容颜惨淡,神情黯然。
“我过去做了许多对不起她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也非常后悔,可惜这辈子,我已经回不了头……”
“你怎么知道这辈子没有机会了?”
君逸凡微笑着打断狄朗,“你虽然触犯了死罪,但楚儿千辛万苦把你救回来,断不会再把你送上断头台,否则,她之前的辛苦岂非白搭了?但问题是,楚儿对你到凤天国的动机一直心存疑虑,我今天来,就是希望你可以坦白告诉我,狄梅尔把你送到凤天国,究竟是何居心?”
闻言,狄朗被跪绑着的身躯猛地一震,蓝眼中飞掠过一抹痛苦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俊美如雕的面容上,投下两道淡淡的阴影。
君逸凡耐心地等着他说话,好半响,才见听他轻轻地道:“你走吧,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朗儿――”
君逸凡心底腾生出一股愠怒,忍不住暴喝一声,用力扳过狄朗双肩。
狄朗痛吭一声,被君逸凡鲜有的怒气震住,不得不抬起头来与君逸凡对视,虽然受惊,但仍倔强地紧抿了双唇。
君逸凡强吸口气稳下激动的心情,瞪着狄朗一字一句道:“朗儿,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呢?你以为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了吗?如果狄梅尔真的有阴谋,这些阴谋迟早会败露,难道你能承担得起毁灭桫椤国的千古罪名吗?即使不为桫椤国,也请你问问自己的良心,楚儿为了救你引发旧患,差一点便因你而丢了性命,难道,你就打算用沉默来回报她的救命之恩吗?”
狄朗听到君逸凡提及凌珑的救命之恩,冷静漠然的神情不禁有些改变,他低下头去,湛蓝如宝石的美眸中挣扎着矛盾痛苦之色,赤裸的胸膛剧烈起伏,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君逸凡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紧紧逼视着他道:“朗儿,做人应该黑白分明,知恩图报!如果你真有懊悔自己做过的错事,真有对楚儿心存愧疚,就应该把狄梅尔的图谋都说出来!楚儿是个心地善良,心胸宽广的皇帝,我敢保证,只要你肯和盘托出,她一定会对你既往不咎的!”
狄朗心旌摇动,思绪如沸,蓝眸因窒息般的痛苦而笼罩了一层薄稀的水光,君逸凡毫不留情的逼问终于把他彻底击倒了!
“如果……如果我说了,你可不可以……替我求凤天国君,求她对我二皇姐……也既往不咎?”
君逸凡如释重负,暗吁口气,负手含笑道:“当然,只要你够坦白!”
狄朗抬起宝石般美丽的蓝眸望向不知名的远山,眸底光芒象夜里幽暗诡谧的海水,荡漾着某种凄凉哀伤的颜色……
原来,狄朗自那被君逸凡偷偷放回桫椤国后,就立即着手调查杀害奈茉朵的真正凶手,不料调查出来的结果使他大吃一惊,奈茉朵果然不是死于凌珑之手,而是被狄梅尔当作了战棋,与凤天国的卖国贼一起合谋杀害的。
狄朗又惊又怒,本想立即杀了狄梅尔替奈茉朵报仇,但念在骨肉亲情,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狄梅尔查觉到狄朗的异样,不禁起了疑心,怕狄朗得知真相不会放过她,而且觉得狄朗功高盖主,留在身边始终是个祸害,但又不能堂而皇之地将他除去,于是,便想出了一条两全其美的毒计。她招狄朗入宫商议,要他到凤天国去和亲,以色引诱凌珑,伺机暗杀,以报国耻。狄朗坚决不同意,狄梅尔恼羞成怒之下,竟在狄朗的酒里下了麻药。
狄朗清醒过来后,发现琵琶骨已经被“降龙锁“穿透,武功尽失。狄梅尔还假惺惺地表示此举乃是迫不得已,声言只有这么做才能博取凌珑的同情,令她完全放下戒心让狄朗接近。并且威逼利诱狄朗,说只要他杀了凌珑,就立即派人接他回国,打开“降龙锁”还他自由。
狄朗做梦也想不到狄梅尔居然丧心病狂,狠毒至此,利用完奈茉朵,又利用自己的亲弟弟,不禁悲愤欲绝,心灰意冷!
到了凤天国后,狄朗面对所有人的怀疑和侮辱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因为他怕一旦说出狄梅尔的阴谋,凌珑便会在一气之下铲平桫椤国……
狄朗交待完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君逸凡心下大宽,拍着狄朗肩膀道:“只要你没有不轨之心就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只是奇怪,既然你早知道楚儿不是凶手,为何对她的态度还如此恶劣?害所有人都误会你还怨恨着她,到底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啊?”
狄朗俊美的唇角勾出自嘲的苦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祈求她的原谅,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唯有骄傲而已!”
君逸凡好笑地摇摇头道:“放心吧,你虽然做过许多错事,但楚儿早就已经原谅你了,否则,她也不会这么拼命地去救你了。将来,只要你能用真心对她,她也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狄朗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纳罕道:“将来?我不是已经触犯了死罪,还会有将来么?”
君逸凡笃定道:“当然,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了,只要你和楚儿之间的芥蒂消除,她就一定会娶你的。”
“什……什么?娶我?”
狄朗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君莫哥哥不用为我费心了,二皇姐要她娶我,其实只是想给我制造刺杀的机会。二皇姐她,根本不会遵守诺言把钥匙送过来的!”
君逸凡笑痕一凝,冷了声音道:“狄梅尔这一石二鸟之计可真是够歹毒的,就算你不杀楚儿,被穿了琵琶骨也活不长久。哼哼,既然她敢开出条件,我就绝不允许她反悔!何况……楚儿娶你也不只是为了这件事情,你和楚儿……那样子睡过……按照凤天国律法,楚儿必需娶你才能赦免你的死罪!”
狄朗整个人呆楞住,吃惊得许久反应不过来!
君逸凡见他俊颜憋得通红,以为他害羞,正想说些什么来平复他的激动,怎料狄朗突然斩钉截铁道:“不,不能!我不能嫁给她!”
这下,轮到君逸凡真个人愣怔住,狄朗轻叹一口气,幽幽道:“我从前一直不明白,像君莫哥哥这样超凡出众的男人,怎么会对凤天国君那样死心塌地,一往情,不过现在……我已经彻底明白了。按理说,能和这样的女人共度一生,该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吧?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对天发誓,这辈子,只想和朵儿姐姐共同度过。如今朵儿姐姐虽然不在了,但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却是没有女人可以代替的,所以,我决不会嫁给凤天国君!”
君逸凡大受震动地望着狄朗,“你……你真的想清楚了么?如果不嫁,可就难逃一死了。”
“是!我想清楚了!”狄朗用力点头,坚定道:“就算死,我也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
君逸凡愣愣地望着狄朗,良久,无限感慨道:“朗儿,你果然已经长大成人了,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坚持,我虽然被你称为‘哥哥’,却也不能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情,只不过……你知道什么是爱情了吗?”
狄朗愕然,蓦地顿住了呼吸。
君逸凡一双俊目紧紧地睇着狄朗,吐字清晰如珠玑,“多年前,我曾经收到妹妹寄来的一封信,信里,她用溺宠的语气跟我谈起你,谈你的顽皮,谈你的可爱,谈你的野心,也谈你的誓言,最后她说,她要耐心地等你长大,因为你还不了解什么是爱情……我想,妹妹也许认为,你对她的感情,只不过是姐弟亲情而已……”
“呵呵,大哥一大早地,就在与人说教吗?”
忽然,一阵清脆如黄莺出谷的笑声划破拂晓浓密的晨雾,直直地撞入帐篷。
门帘起,婷婷玉立着个俏生生的倩影,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动着顽皮灵动的光芒,充满了笔墨无法形容的诱人魅力!
“楚儿……你怎么来了?”君逸凡意外地迎上去。
凌珑扑进他怀中叫道:“久等你不回,只好过来找了啦。”
君逸凡自然地揽过她香肩,心疼道:“你的寒毒刚退,应该好好休息,别到乱跑。”
凌珑冲着君逸凡嫣然一笑,刹那间的风华,美得让人眩目,连天空中喷薄四射的万道霞光,都被她比了下去!
原本沉闷凝重的空气突然炸开,清爽朗冽的秋风一下子席卷进来,带着牵魂动魄的惊艳,在林梢落叶之间,无休止地回旋……
君逸凡宛如痴了般拥望着凌珑,彷佛被她这一笑,勾去了魂魄!
狄朗心口莫名缩紧,忽然觉得面前这恩爱一幕,有些儿刺眼。
凌珑转头看了看狄朗,俏脸上笑意加,“哟,见到救命恩人,多谢也不说一声吗?”
“多……多谢陛下……救命之恩!”
凌珑的语气愉快地超乎想象,看着他含屈受辱的样子,她居然能笑得那么开心?狄朗不禁咬了咬牙,自齿缝中迸出含糊的声音。
凌珑格格笑道:“仅仅一句‘多谢’就足够了么?啧啧,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
狄朗心中气结,仰头大声道:“当然不够!跌落山崖到时候我就发过誓,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结草衔环,作牛作马报答陛下的救命恩情!”
“呵呵,这还差不多!”
凌珑放开君逸凡,施施然走到狄朗面前,两片粉嫩的菱唇似笑非笑,“不过按照凤天国的传统,男人要报答女人的救命之恩,通常是以身相许的哦?”
狄朗心中一惊,还未及说什么,凌珑已经伸手勾起他下鄂,滴溜溜的美目将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扫上头。
狄朗下意识地想躲避她古怪之极的审视,无奈身躯被紧紧束缚着,根本避无可避。
片刻之后,凌珑甩开狄朗下颚,噘嘴道:“怎么办呢,长相这么丑,要纳入后宫还真有点贻笑大方呢!”
“呃――”
狄朗被一口唾液呛住,立即狂咳不止!
君逸凡也忍不住掩袖,但不知凌珑弄什么玄虚,只得远远站着作壁上观。
狄朗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冲着凌珑怒吼道:“你……你什么意思?你说谁长得丑啊?”
凌珑皱起秀眉,托腮作思考状,自顾自语道:“罢了罢了,入宫后打扮打扮,还勉强能看吧?俗话说:男为悦己者容嘛!唉,可惜就是脾气太臭,一点儿也不可爱!”
狄朗气得几乎七星流血,大声喝道:“喂――谁说要嫁给你了……“
“嘘――”
凌珑伸出一指按在狄朗狂吠的薄唇上,厉叱道:“别对我大呼小叫!身为男人,没有资格置疑女人做的决定!以后,你最好放聪明一点,否则,难保我不会请出家法来教训你!”
“唔……放开我……”
狄朗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挣扎着摆脱凌珑玉指。
凌珑冷冷地楸着他,出尘绝美的俏脸上瞧不出喜怒哀乐,语气却异乎寻常地阴狠,“哼――别以为我很想纳你入后宫,我也是迫于无奈的!我虽然是一国之君,但也不能无视国法,如果我不娶你,明年今日便是你的死祭了!我不过你放心,娶了你以后,我保证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就让你……为奈茉朵守寡终身好了!”
说完,凌珑再也不看狄朗一眼,拂袖走出帐篷。
“楚儿――”
君逸凡急忙追上去,若有所思地问道:“方才我和狄朗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凌珑寒着一张脸,只觉得心底莫名烦躁。
君逸凡抑下心中酸意,一把拉住凌珑,“你生气了?因为他不肯嫁给你?”
凌珑顿住脚步,回给君逸凡一个无奈的苦笑,“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有点妒忌而已!”
[23 楼] Posted:26-5-15 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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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灵河――是凤天国内呈东西走向的最大一条河流,其发源地,就在祈峡山下的邑芝郡。
邑芝郡位于西洲东部,古时曾是偏僻小郡,后因有百川汇流成西灵河而闻名。
这里属于西灵河的上游,多有暗礁险滩,水流喘急,每有船过,纤夫嘹亮的号子响彻云霄,两岸受惊的鸥鹭争相飞起,场面壮观,煞是好看。
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邑芝郡的郡守府邸,就修筑在这片美丽的风景线上。
时日清晨,郡守府后院的书房内,端坐着一男一女。
女的身穿官服,头发白,正摇头晃脑地吟诵着什么。
男的体格健美,俊脸如雕,天空般碧蓝的眼眸隐透着股狂肆不驯的光芒,波浪般起伏的金发随意地扎成一束垂在脑后,只余几缕碎发散落颊颈间。
在他面前的书桌上,摆满了《男贞》、《男戒》、《烈男传》、《淑男集》、《男教之道德篇》……等一系列古书藉,其中一本扉页翻开至“七出之条”,但目光却没有专注在上面,而是定定地,落在了窗外――
窗外的院子里,皇盖随河风飘荡,凌珑云鬓低挽,拢着件粉红色的绒毛滚边大氅,娇慵无力地靠在君逸凡怀中;柳影跪坐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将端着的汤药喂入她口中;齐玉铭站在另一边,不时用手中丝帕擦拭她唇边沾染的药汁;而云晓彤则捧着果盘点心盒侍候在旁。
狄朗微微眯起蓝眸,强压下缠绕在心头的愧疚和异样的感觉,目光,却始终无法从凌珑身上收回。
凌珑自从寒毒发作以后,身体一直非常虚弱,勉强支撑着下了祈峡山后,终于病倒,前来迎接的邑芝郡郡守立即腾出自己的府邸给凌珑暂住。
军医诊断,认为是凌珑连月征战奔波,没有好好休息,身心和体力透支,才会积劳成疾,而寒毒发作更是令她已经不胜负荷的病体雪上加霜,建议她先把身子调养好再班师回朝。
凌珑急着赶回皇城,本不肯多做停留,但君逸凡等人将军医的话奉若圣旨,竟联合起来劝阻,凌珑拗不过空前团结的男人们,只得乖乖呆在郡守府养病。
草药很苦,凌珑每喝一口,秀丽的五官便全都皱在了一起,耍赖想要吐出来,但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如何肯依?呵哄的呵哄,哀求的哀求,凌珑无奈,只得哭丧着脸把汤药吞进肚子里,云晓彤乖巧地送上糖果甜点,凌珑忙不迭地塞一把入口,立即眉开眼笑,神情举止,简直可爱得像个孩子。
狄朗俊美如雕的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痕,谁能想象得到,这样一个看似天真单纯的女孩,竟然是号令天下,统治东方第一强国的帝王?
他也是后来才听君逸凡说,凌珑得知狄梅尔把送他到凤天国的真相后,认为狄梅尔卑鄙无耻、心狠手辣,根本不配做一国之君,竟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逼狄梅尔下台。
她一边下旨全面封锁桫椤国边境,切断桫椤国与所有邻国的经商渠道与经济来往;一边给狄梅尔送去措辞强硬的国书,要她无条件交出“降龙锁”的钥匙,并且自动退位让贤。否则,便对桫椤国进行长久性的经济压迫,还要将她做过的丑行恶事公诸天下,让她成为桫椤国历史上留臭万年的女王。
由于桫椤国对凤天国之战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损失极为惨重,后又因战败而赔偿了天文数字的财物,更使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如果凌珑再施行经济封锁,对百废待兴的桫椤国来说,无疑是一种灭顶之灾!
狄梅尔这回,才算是彻底见识了凌珑的厉害,不禁后悔莫及,为了不至于成为桫椤国的千古罪人,只得同意将王位禅让给有顺位继承权的王族。
狄朗心中感慨万千,狄梅尔最大的失败,在于她从一开始就太小看了凌珑,凌珑是属于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加倍奉还的人。
俗话说,善恶到头终有报,狄梅尔为了野心不择手段,连身边最亲的亲人也不放过,到最后,却只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丢掉了自己辛苦夺来的王位,也连累了桫椤国的黎民百姓……
“喂――你的眼珠子在看哪里啊?”
突然,一阵河东狮吼惊回了飘远的游魂。
坐在书桌对面的白发女官怒目横眉,抡起手中戒尺便罩着狄朗头顶狠狠敲落。
“本官给你上课,你竟敢走神?哼,你今天背不出‘三从四德’,休想吃饭!”
狄朗的脑袋瓜被敲得“嗡嗡”作响,蓝眸不由腾起两簇焰火,举臂档开肆虐的戒尺,抬头冷冷地瞪了女官一眼,虽然挨打受骂已经是家常便饭,但天生的傲骨还是让他无法学会逆来顺受。
他生与俱来的王子气势自然流露,女官在他凛然的目光下,竟不由自主地瑟了一瑟,旋即回神,叉腰骂道:“呵――你还敢拿眼瞪我?找死啊你?皇上既然把你交给本官调教,本官就有责罚你的权力!哼,你若不服气,就去皇上面前告我啊?!”
女官恼羞成怒,挥舞戒尺更加用力地抽打下去,不多一会,狄朗本已伤痕累累的肌肤上,便又增添了数道火辣辣的红印。
女官还觉不解气,又操起桌上一本厚重如砖头的书,朝狄朗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狄朗本能地想避开,奈何披戴着枷锁的身躯挪动不便,竟被尖硬的书角砸个正着。
女官一矢中的,愈发来劲,抓起摆放在书桌上的书册接二连三地砸,一时间,满室扉页翻飞,“哗哗”乱响,好不热闹!
狄朗摸摸被砸出鲜血的额头,俊美倔傲的唇角,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苦笑――
凌珑把他交给这名女官管教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因为他是桫椤国人,从小没有收过女尊男卑的教育,来到凤天国,就必需学习凤天国男人应遵循的言行礼仪和道德规范,所以,随军的内侍官便责无旁贷地担当起调教他的重任。
只是,凤天国的臣民无不对他恨之入骨,虽然凌珑已经在祈峡山上为他澄清了所有的误会,但在人们心目中长久以来形成的憎恶之情,根蒂固,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内侍官内侍官表面上在教导他,背地里,却一有机会就找借口修理他。
“哼,别以为皇上要纳你入后宫,你的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后宫里几千年的规矩可容不得你放肆!你这卑劣粗俗,下贱肮脏的桫椤猪,怎么配得上我们英名神武,天仙化人般的女皇?想当侍君?我呸!下辈子吧你……”
内侍官越想越来气,边打边砸边骂,极尽侮辱之能事!
狄朗闭目咬牙,默默忍受着内侍官的施虐,心底翻涌上来的屈辱感,却像捅漏了的马蜂窝,无边扩散,毫不留情地噬刺他的五脏六腑!
由于桫椤国尚属于原始群居性质的社会,文化文明的发达程度远远逊于凤天国,不论男女,只要有权有势便能对自己喜欢的人强取豪夺,没有任何道德规范的约束,而身居王位者,更可以毫无节制地纳娶后宫,只要国王高兴,不管是贵族还是乞丐,都可以获得册封授品。
但在凤天国,男人要当侍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皇家列祖列宗为筛选侍君所定下的条条框框多如牛毛,苛刻地不近人情,凡是不符合标准的男人就算入了宫,也无法册封授品,只能一辈子当女皇的性奴和玩宠,没有任何身份地位可言。
狄朗虽然是一国王子,但他是战败国送来的贡品,地位非常低贱,而且他曾经领兵入侵凤天国,还三番几想杀死凌珑,就凭这几点,也不可能被册封为侍君。
内侍官谙这一点,才会对他如此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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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华灯初上,西灵河衅暮色苍茫而凉意。
饿了一天肚子,还被勒令背书的狄朗仍坐在桌前挑灯苦读。
烛白映窗,迤逦光芒,透不进疲态毕露的眸底。
忽然,门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狄朗,雁急匆匆闯进来,宣布凌珑要诏见他。
狄朗大感诧异,凌珑打从表明不会碰他的那天开始,便不曾再看他一眼,有事也是通过君逸凡传话,不想今日,竟会亲自诏见。
带着心中忐忑,随雁来到凌珑居住的观潮阁。
偌大的前厅中,只有寥寥数人,除了凌珑和几名铁血卫外,并不见君逸凡和其他侍君的身影。
凌珑披着件素描绣丝白绸睡袍,长发披散如云烟坠地,斜斜偎在一张白狐皮躺椅上,姿势优雅,仪态万千!
虽然大病初愈后的脸色有些儿苍白消瘦,但这丝毫无损她的美丽,反而更添一股我见犹怜的动人韵致,彷如百丛中最娇贵圣洁的莲荷,在夜色里静静地开放,比香艳多一些清雅,比高贵多一些飘逸,比性感多一些纯真……
雁见狄朗像只呆头鹅般望着凌珑,忍不住将他按倒跪拜。
狄朗这才想起连日来学到的规矩,弯腰俯首,恭恭敬敬道:“ 狄朗奉召,见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了半响,凌珑也不叫他平身,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个小小的锦盒,彷佛若有所思。
狄朗心中疑惑更,又不能擅自起立,惟有低眉敛首,屏息静候。
“好,把衣服脱了吧!”静默许久,凌珑终于缓缓开口。
狄朗的心跳漏掉了一拍,以为自己听错,顿时忘了规矩,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凌珑。
“喂,叫你脱衣服,没听到么?”
站在他身后的雁用力推了他一把,厉声吆喝。
凌珑晃了晃锦盒,略现不耐烦地道:“快点脱,别让朕把相同一句话重复两遍!”
她一双美眸比西灵河的河水还要澄澈透明,波光流转,却又不见底!
狄朗心脏砰砰乱跳,呼吸短促,手指冰凉,狄朗两眼直愣愣地瞪着凌珑,分不清是羞愤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混搅在心头。
“怎么了?你想抗旨么?”
凌珑绝美的菱唇勾起一抹恶作剧的微笑,戏谑道:“如果你自己不动手,朕只好让铁血卫替你宽衣了。”
狄朗的俊脸“唰”地变色,蓝瞳收缩,紧紧地攥住了拳头,似挣扎,又似气恼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说过……你说过你不会碰我的?”
因为激动,他碧蓝色的眼眸里,已经不复方才的平静淡漠,无法掩饰的怒焰使得他如精刀雕刻的脸庞更加生动俊美。
凌珑被他突如其来的高声质问吓了一跳,手中的锦盒差点掉落地,心底没来由地一阵不悦,微沉了俏颜,语意冰冷地道:“朕改变主意了,今晚就由你来侍寝,既然要入朕的后宫,这种事情早晚要习惯!”
“你――你――”
狄朗整整一天,遭受到的欺凌和侮辱都憋在肚子里,此刻再受到凌珑故意挑衅,满腹的辛酸和愤怒,终于无法遏制地炸开了!
他不甘示弱地挺直腰板,蓝眸圆睁死死瞪着凌珑,像一只负了重伤的野兽,即使已经失去了攻击能力,仍然张开满身的尖刺,准备做最后的搏斗!
“君无戏言,你怎么可以反悔?你身边的侍君那么多,随便哪一个都可以满足你,为何偏偏要找上我?”
呵――?
凌珑没想到狄朗的反应会如此激烈,讶然地挑高两道秀眉,他充满了愤怒的指责,为什么在她听来竟有一点酸酸的味道,若非明知他心中另有所属,还真会以为他的抗拒是在矫情了。
忍不住出言讽刺道:“装什么清高呢?你侍侯朕也不是第一了吧?难道还想为奈茉朵守一块贞节牌坊吗?”
狄朗浑身巨震,血色,迅速从薄唇上抽离,彷佛心脏的某个部位被人生生地插了一刀,痛得他直抽冷气!
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疼痛――
一种远胜于身体的,连他自己也莫名所以的痛楚!
他向来坚硬如刚铁般的心,就从这一刻起,开始懂得了“痛”的滋味!
心肺欲裂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破茧而出,但他却被这种无法形容的痛苦麻木了神经,冻住了心!
激怒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不为人知的凄凉,“你果然……果然还是怀疑我的,既然如此,就请你再赐我死罪好了,我就是死,也不能任由你污辱!”
凌珑只觉怒气直往头顶上冒,冷冷笑道:“让你活着,才能更好地折磨你,不是吗?”
狄朗如雕俊美的脸庞上一片惨澹,握拳透爪,心字成灰,终于,顿悟了什么叫绝望――
一个在黑暗中太久的人,果然不应该奢望光明的来临,他是一只被禁锢了太久的鹰,已经忘了傲然飞翔的滋味!
凌珑的后宫,是另一个让他不能自由呼吸的地方,忍辱偷生,只会令他心中最后一点点骄傲和尊严,也消失殆尽……
刻薄的话一出口,凌珑就后悔了,她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却无法管住自己的嘴巴。
狄朗情义重,为奈茉朵痴心守节无可厚非,她干嘛……干嘛跟一个死人吃醋?
真是……真是莫名其妙!
唉――自从遇到狄朗,她辛苦练就的冷静和沉稳就全不起作用,常常被他气得失控!
没料到事态会这样演变的铁血卫也是个个愕然,面面相觑,死死憋住想笑的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狄朗终于认命地一咬牙,站起来,机械地开始宽衣解带。
凌珑心情复杂地看着狄朗,事情搞到这种地步她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刚开始的逗弄之心早已经荡然无存,不由烦躁地抬手轻拂鬓边碎发,希望借由小小的动作,平复全然紊乱的心绪……
不一时,狄朗便褪去了所有的衣物,重新屈膝跪下,夜色勾勒出他堪称完美的身材轮廓,火红而狰狞的“降龙锁”从双肩垂落,相互撞击,发出阵阵沉闷的声音。
他直挺挺地跪在凌珑面前,蓝眸因屈辱而跳动着莫名的火焰,薄唇抿得紫白,身子僵硬如孤寂千年的石像!
凌珑绝美的脸蛋上不由浮起一抹暧煦笑意,将手中锦盒交给侍立身旁的鹰道:“你去,替他把锁链打开吧。”
鹰遵旨走向狄朗,取出锦盒里一把形状古怪的火红色钥匙。
狄朗难以置信地盯着鹰的手,霎时间,惊讶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鹰斜眼看他,语带讥嘲道:“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皇上为了早日还你自由,可谓费尽心机,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还三番五地顶撞皇上?哼哼,你以为皇上真的会对你感兴趣么?嘿嘿别笑死人了,皇上要什么男人没有?才不屑于碰你呢!”
狄朗完完全全呆怔住,这才终于明白凌珑宣诏他的真正意图。
原来,凌珑派去桫椤国取“降龙锁”钥匙的使者刚刚赶回了邑芝郡,凌珑连觉也顾不得睡,便命人去宣诏狄朗,为怕狄朗尴尬,甚至还把今夜侍寝的云晓彤赶走了。
狄朗愣愣地望着那把彷佛从天而降的钥匙,冷漠倔犟的目光渐渐变得羞愧懊恼,为方才误会了凌珑而后悔不迭!
本以为他这辈子直到死都得被“降龙锁”牢牢禁锢着的,没想到,竟能有重获自由的一天!
凌珑对他,恩同再造,而他 不但无以为报,还一又一地忤逆她,一又一地激怒她,别说她是个至高无上的皇帝,就算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也忍受不了他的任性狂妄吧?
凌珑刻意避开狄朗内疚而又感激的目光,挥手命令鹰快点行动。
鹰不敢怠慢,叫了两名铁血卫帮忙架稳狄朗,然后弯腰研究“降龙锁”的锁孔。
由于有钥匙制作精巧的锁头很快就打开了但因为“降龙锁”穿刺在狄朗体内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链子与骨肉相连,卸出来之时竟极为困难,鹰折腾了半日,仍是无法顺利取下。
凌珑开始只是远远地站着,听到狄朗强压在喉咙中断断续续的惨叫声,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探看。
只见狄朗双肩被扯裂得一塌糊涂,皮肉外翻,喷出的鲜血溅了一头一脸,其状甚是恐怖!
他浑身摊痪地跪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若非有两名侍卫从旁扶持,恐怕早已经痛得满地打滚了。
凌珑心头一阵愠恼,冲着鹰叱骂道:“你搞什么鬼啊?手脚不能放轻些儿么?是想要弄出人命来么?”
鹰伺候在凌珑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看见她发怒,不禁吓得面如土色,急忙松开拉拽中的锁链,跪倒在地上磕头,一句话也不敢辩驳。
凌珑在狄朗身边蹲下来,迟疑片刻,轻轻拨开他渗透在汗水中的乱发,附身在他耳边轻轻道:“忍着点,很快就过去了,只要熬过这一阵,你就可以自由了……”
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狄朗呻吟了一声,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看见凌珑关怀的脸色,蓦然之间,心底那个最柔软的角落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百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原本以为……
以为从今以后,凌珑真的再也不会靠近他,再也不会碰触他了,没有想到,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她还是对他伸出了温暖的手!
凌珑说完了鼓励的话,就想抽身退开。
“别……别走……别离开我……”
狄朗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抓住凌珑衣袖,蓝眸惊惶而凄伤,几近哀求地低喊着,就像是频临溺毙的人,急欲想抓住什么般的脆弱。
凌珑愕然怔住,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恳求她别离开了,但上一,他是在昏迷之中,醒过来后依然避她如蛇蝎,而这一,他完全是清醒着的!
凌珑犹豫半响,终于回过身去,轻轻握住他冰冷的双手,柔声安慰道:“我不会离开的,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强烈的震颤从胸臆间涌过,一股奇异的、浓烈的,和以前的全然不同的炽热,从相贴的掌心之中传递到心底里――
狄朗眼中突然有泪,不明原因,不知就理,似是委屈又似伤感,更像是种不愿意承认的欢喜……
凌珑轻轻揽过狄朗的头,让他软软地靠进自己怀中,像慈祥的母亲对待初生的婴儿般,伸指在他肩头的四周游走,很有耐性,极尽温柔地轻抚,借以此动作转移他对琵琶骨剧痛的注意力。
狄朗情不自禁地闭上眼帘,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对她的依恋究竟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被她感动了,还是真的对她有了好感?他只是想静静地,紧紧地,一心一意地享受她温暖的怀抱和温柔的慰抚!
雁绕过狄朗身后,在凌珑点头示意下,接鹰的手去卸狄朗身上的“降龙锁”。
尽管他已经非常小心,但剧痛难当之下,狄朗还是忍不住再度发出了惨叫,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至痉挛,俊脸上的表情,简直痛不欲生!
稍顷,一丝鲜血从他俊美如雕的唇角流出来,竟是他把自己的舌头都咬烂了。
凌珑只觉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毅然将自己的粉拳塞进他口中,坚定道:“觉得痛就咬我,别再弄伤自己的舌头!”
一阵强烈的震颤从胸间涌过,狄朗眼眶一热,口中含着凌珑的手,竟怔怔地,落下泪来。
之前再如何痛,如何委屈,如何难忍,他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但是凌珑此刻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情,终于彻底摧毁了他坚强的意志,最顽固的堡垒!
由初见面时的争锋相对,到现在让他无言落泪,此中经过了多少坎坷多少曲折,凌珑就像是一根缠绕在他心头上的丝线,每见一,便拉紧一分,到最后,将他层层围困,让他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终于,在狄朗反复痛昏过去几之后,“降龙锁”才完全卸了下来、
凌珑无限怜惜地望着昏迷不醒的狄朗,吩咐道:“今晚,就让他呆在朕的寝室吧,你们还不快去宣军医进来?”
******** *********
八月中,西部的雨季虽然已经接近尾声,但天空中依然阴沉欲雨,厚重的云朵层层堆积,明月星辰全不见踪迹。
观潮阁,顾名思义,临水而居。
夜幕低垂,从河面上吹来的风,荡动着点点水光。
靠窗的床榻上,狄朗双目紧闭地昏睡着,他全身的伤口都已经被妥善理过了,俊脸虽然苍白,但呼吸已经催于平静。
凌珑将与他紧紧相握着的手轻轻抽出来,悄悄走出房门,掩上。
外屋空无一人,闲杂人等包括铁血卫都被她摒退到大门之外,以防叨扰到狄朗休息。
凌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狐皮躺椅上和衣睡下,唇边弯出个自嘲的苦笑,今夜,怕是要在这外屋度过一宿了,狄朗随时可能会醒过来,如果他有什么需要,她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唉――狄朗虽然倔犟,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大男孩罢了,她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从前对她的种种不敬吧!
凌珑胡思乱想着颌上眼,唇边最后换上个无奈的浅笑。
夜,更更了,浮云悄悄掠过树梢,天地间暗了一暗。
凌珑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四周没有太大的风,却是冷冽刺骨,未及转身,就有一柄暴射着凛凛寒光的长剑,架上她的颈脖!
“噤声!敢叫就杀了你!”
一把听不出波澜起伏,冰冷暗沉如鬼魅幽灵的声音从后传来。
凌珑不禁打了个颤栗,背脊上的寒毛一根根竖起,霍然觉得,这股来自地府鬼域般神秘冷绝的气息,竟似曾熟悉……
卷三相逢犹感是梦中
“你是何人?三更半夜持器行凶,意欲何为?”
凌珑聪明绝顶,就算用脚趾想,也知道此人一定是刺客,而且是来杀自己的,但这名古怪的刺客,却勾起了她尘封在心底的一根弦,顾不得紧贴颈间的利刃,脱口喝问。
刺客不料她在生死关头还能镇静如斯,心中大感诧异,当下更森冷了声音道:“皇帝身边的宫女,果然异乎凡俗,不过你若想活命,最好闭嘴!”
宫……宫女?
凌珑心中打个激突,旋即暗暗好笑,这刺客,见她睡在外屋伺候,竟误把她当作奴才了。
万幸这刺客并非穷凶极恶之徒,目标明确,没有见人便杀。
刺客急着进里屋去,不欲再跟凌珑罗嗦,右手持剑,左手前拂,往她腰肋的“愈气穴”点去。
凌珑何等机灵,岂容他点中,一手使劲弹开颈间利剑,另一手肘往后狠撞,揉身前滑,游鱼一般脱离了刺客的钳制!
自从下了紫霞山,凌珑在这两年中勤学苦练,武功已经精进不少,对付寻常刺客,绰绰有余。
这一下,兔起鹘落,刺客猝不及防,竟被撞退一步,捂着吃痛的肚子愕望着凌珑。
他并非普通的刺客,能被委以重任行刺当今圣上,没有两把刷子岂敢跑来献丑?
他之前观察凌珑,看出她下盘虚浮,说话中气不足,没想到她竟然会武功,而且招式如此精绝,吃惊之余,暗忖皇帝身边,果然藏龙卧虎!
凌珑滑出数尺,趁着刺客惊怔,脚跟一点,身子回旋,手掌随之挥出,划了半个圈,直取刺客面门!
刺客心中杀机骤起,身似鬼魅幽闪,避开凌珑攻势,手腕倏翻,长剑激递,刺向凌珑心脏。
凌珑只觉一股强大无比的阴寒内劲逼迫而来,想要变招挡搁,臂上穴道一麻,全身被剑气封罩,竟再也动弹不了分毫!
她武功虽然精妙,但比起这名刺客仍是相差甚远,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刺客却忽然“咦”了一声,竟硬生生地收住了长剑。
凌珑不明所以,但见机不可失,反手一掌逼退刺客,纵身跃开,扯直了喉咙朝门外大喊:“来人那,快来人啊,屋里有刺客……”
话音未落,刺客倏然抽身后退,向大开的窗口疾掠而去。
“刺客……有刺客……快来抓刺客啊……”
寝室的大门外立即传来一阵骚动,守夜的铁血卫听到凌珑的喊声,急忙想闯入寝室救驾,却被栓紧的房门阻挡在外。
凌珑居住的这间寝室结构分为内屋和外屋两部分,外屋仅有一窗两门,窗户临河水而开,仅有一扇大门与外界相连,显是刺客进屋后,便谨慎地下了门闩,而那道门闩是由一根粗大的生铁所铸,铁血卫情急之下,竟撞它不开。
“你……你别想逃啊!”
凌珑眼看刺客就要翻窗逃遁,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胆气,展开轻功奋勇追上,使尽浑身解数拦截。
奇怪的是对方已经无心恋战,仓惶后退,一心一意只想逃离。
近窗,天光水色,原本模糊的景物赫然清晰,只见刺客皮罩蒙面,一双精锐如冰刀的绿眸,在漆黑的夜空中熠耀生辉,那眸光,就像是封在千年冰山下的寒潭,邃迷蒙,暗碧幽沉得似要把人卷进那无穷无底的渊里……
凌珑惊喘一声,容色变,猛地顿住了身影,往事种种,犹如电光石火般在心头闪过――
这双眼睛……她就是死了化成灰,也认得这样一双眼睛!试问世间,还有谁的眼,比他更冷更绝,更酷寒无情?
“你……你是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凌珑下意识地捂住蓦然抽痛的胸口,叠声逼问。
刺客浑身一震,背脊僵硬,碧绿双眸迸射出含着复杂情绪的幽冷光芒。
凌珑忽然像撒泼的女人般,不顾一切地飞扑上去,刺客回神想要阻止,已是不及,竟被她一把扯下蒙面的黑罩,露出一张俊美无俦,但缺少血色素的隽冷容颜。
“你……是你――夜孤飞!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心底,一些以为已经永远失去了的记忆,以为已经彻底尘封了的往事,毫无预警地“轰”然裂开――
在长长的一生之中,总有一些人,一些事,入骨髓,铭入灵魂,哪怕用尽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遗忘……
凌珑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在这种情形之下与夜孤飞重逢,心中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
夜孤飞的心中的震惊,其实并不亚于凌珑,他原本冷绝无绪的绿眸,在认出凌珑的刹那之间,已经变地激动而炽烈!
两年了,与两年前相比,凌珑已经长大成人,夜光透过窗棱照在她晶莹剔透的脸庞上,说不出的清艳绝丽,妩媚勾魂!
他几乎……几乎都快认不出她了,但属于她所特有的气息,那种尤胜幽兰的淡淡清香,他今生今世……不,就算千秋万载,也不会忘记!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凌珑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震惊,踏前一步,忘形揪住夜孤飞衣袖,颤声追问。
凌珑的追问惊醒了兀自失神的夜孤飞,他迅速掩去俊颜上的失态,为自己竟然还会把持不住而惊诧莫名!
两年了,两年的光阴,长得似没有尽头的岁月,心中那些曾经对她的种种迷恋和难言的悸动,都已经被埋葬在足够厚的冰层,不料,竟在这重逢的瞬间破冰而出,犹如翻江倒海般汹涌上来,再也无法遏止!
凌珑――仍然是这世上唯一,唯一能令他变得脆弱,变得……全不知所措的女子!
“夜……?你……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已经忘了我么?”
长久的尴尬的静默,似某种古老而无法打破的咒语!
夜孤飞一言不发地僵立着,绿眸彷佛不带一丝温度地凝视着凌珑,夜风中,他鬓边黑发乱拂,从发丝缝隙间看到的,是全然无从猜测想法的冰冷表情……
凌珑不禁心生异样,捉着他衣袖的手指渐渐松脱!
夜孤飞索性挥臂甩脱凌珑,微偏过头,发出一阵幽冷如鬼魅的叹息,神情酷绝,仍如当年般无情。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会忘记?不过,往昔已逝,何必重提?”
“你――”
柔熙眼波微微僵凝,凌珑不由心生恼怒,银牙一咬,冷冷道:“不错,对你这种无心无肺的杀手来说,过去了的事情不提也罢,不过,没想到你竟敢来行刺女皇?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谁指使你来的?”
夜孤飞微讶地睨了凌珑一眼,直觉凌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柔弱的小女孩了,韶华易逝,岁月有痕,她长大了,也改变了,当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美瞳蜕去原本的暖意,换上慑人心魂的凌厉后,仅仅是被她的眼光瞥到,也很难抵受住她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是的,就是压迫感,强烈到,几乎可以夺去人呼吸的王者威仪!
“皇上……刺客在哪里?皇上……皇上您没事么?”
此刻,终于把大门撞开的侍卫蜂涌冲进来,凌珑得意一笑,忍不住厉声喝道:“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如果你招了,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夜孤飞俊脸上酷寒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冰瞳中的晦黯光芒一闪而过,倏地使暗劲将凌珑震开,身形如电般翻出了窗棂,人在半空,又是幽寒一叹,“对不起,恕难从命了!”
“夜――!”
凌珑发出嘶心大喊,不顾一切地扑向窗台。
“嘶――”的一声轻响,凌珑只抓下半角衣衫。
夜孤飞头也不回,足尖在水面上起落,整个人竟宛若大鸟般贴水滑向对岸。
他的轻功可谓天下无双,方才就是从水路悄悄爬进寝室的,凌珑轻功不及他高明,飞身跃出河面,立即“扑通”一声跌进水中,她不韵水性,吓得忘情大叫,“救……救命……救命啊!”
一时间,附近所有人都被她惊天动地的呼喊声震醒,整个郡守府顿时象炸开了的油锅,“落水了!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夜孤飞听得分明,回身惊见凌珑在水中挣扎,略一迟疑,忽然折返,将凌珑一把捞起。
软玉温香抱满怀,夜孤飞呼吸一窒,久违了的异样悸动袭上心头,不及多想,双足在水面上荡起几圈涟漪,转瞬间便上了河岸。
“你没事吧?”
夜孤飞抱着凌珑关心探看,凌珑狂咳几声,吐出两口冰冷的河水,这段时间,她的八字一定是五行忌“水”,没有被淹死真算万幸了!
夜孤飞见凌珑及时吐出肚子里的河水,暗暗松了一口气,弯腰就想将她放下地。
凌珑惊魂稍定,心念一转,想及夜孤飞轻功绝顶,连君逸凡也有所不及,如果让他逃跑,就很难再捉到他了,而那个欲取她性命的真正凶手,也就无法揪出来了。
当下手脚并用,使出八爪鱼功夫,紧紧扒粘住他,不肯伸脚着地。
“喂――你……你放开我!”
夜孤飞大窘,俊美无俦的酷脸顷刻涨得通红!
凌珑此时已经是浑身湿透,紧贴在身上的丝绸睡袍突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曲线,再衬上她那绝世无双的娇美容颜,足以令天底下的男人失去理智,为之彻底疯狂!
“不放!不放!决不放!你休想再像从前那样把我赶走!”
凌珑拼尽了吃奶的力气死命抱住夜孤飞,挑战性地迎向他冷漠如冰的绿眸,浑没意识到两人这样拥抱的姿势,暧味已极!
“皇上……皇上有危险!捉刺客,快过河去捉刺客啊……”
震天的呐喊声惊醒了怪异对峙着的两个人,凌珑抬眸望去,但见遥遥对岸的官兵已经密密麻麻铺满整个沙滩,有一些,等不及从别调来渡河的木船,直接跳进水中游过来营救。
“他们……叫你什么?”夜孤飞低头困惑地瞧着凌珑,“他们似乎很紧张你这个宫女呢。”
“呃――我……我可不是普通的宫女……”凌珑强忍着笑意胡乱捏造,“我现在的身份,是凤天国女皇麾下的贴身女官。”
“你……竟然会入朝为官?”
夜孤飞错愕地张大嘴,实在很难将古灵精怪的凌珑跟一本正经的朝廷命官扯上关系。
“快走,快走!我们快走!”
凌珑眼看官兵就要杀将过来,心想夜孤飞虽然武功高强,但寡不敌众,如果失手被擒,定会受尽严刑逼供,届时,她就算不忍心也无计可施了,唯有先带他避开追捕再说。
夜孤飞碧绿的冰瞳闪过几丝痛苦的挣扎,“楚儿――他们……他们是来救你的,你还是回……”
“带我走!如果你敢抛开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凌珑心中霍然升起无法克制的怒火,两年前,他莫名其妙地把她赶走,没想到两年后,他依然想要弃她而去。
不――她不允许,不允许他从她身边,再逃离!
凌珑义无反顾的神情击退了夜孤飞所有的摇摆与迟疑,他吸气转身,抱着凌珑飞纵掠起,以惊世骇俗的速度,抛离了一帮大呼小叫,气急败坏追来的官兵。
[2 楼] Posted:26-5-15 16:59
鳌赇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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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没有拉?
希望我们一直可以这样单纯快乐。。。
[25 楼] Posted:26-7-1 2:55
镜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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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没有了啊???
镜水月情意坚
缘定三生续尘寰
[26 楼] Posted:26-7-11 :6
提拉米苏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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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 mei you le sa????????????/
慎入!!!进了后果自负!!!
[27 楼] Posted:26-7-15 8:2
无人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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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秋林风寒重
西灵河南岸,连绵数十里遍布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和纵横交错的江河湖泊。
夜孤飞对周边地形了如指掌,抱着凌珑在一路飞纵,速度之快,鸦雀不惊。
身后,追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渐不可闻,但一簇簇闪烨着异彩的信号弹却频频在黑寂无月的夜空中炸开,把整个西灵河畔耀得亮如白昼。
“夜――你打算往哪里去?行刺之前,你可有策划好退路?”
看到代表紧急军情的信号弹,凌珑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夜孤飞略略慢下疾驰的身影,与凌珑一同仰望着绚烂热闹的天空,冰冷无绪的绿眸中没有半丝惊惶之色
“十里之外,就是可以通往南洲的皎涛河,行刺之前,我已经在岸边藏了条船,只要我们上了船,就可以彻底摆脱追兵了。”
“你想从皎涛河乘船去南洲吗?”凌珑当即大吃一惊,急忙摇头反对,“不,不行!决对不行!那太危险了!”
皎涛河在邑芝郡的地图上与西灵河呈丁字型分布,底下有暗涌与西灵河相通,是属于西灵河众多支流之一,也是邑芝郡内唯一一条可以通往南洲的河流,但由于河道两边高山林立,河床礁石密布,浪高弯急,多有漩涡,所以并不适宜行舟,自古只有观赏的作用。
“放心,不会有危险的!”夜孤飞知道凌珑不谙水性,以为她害怕,轻轻拍了拍她背脊安抚道,“我虽然不是船夫,但以我的武功,驾驭小小一条船绝对没有问题!”
“哎呀,我不是指这个啦……”
凌珑急地额头冒汗,猛掐夜孤飞双臂叫道:“你以为官兵追不上你,就会善罢干休么?不出三个时辰,驻守在西南两洲的水师便会接到烽火传讯,紧急封锁境内所有江河湖泊,严密搜查过往船只,稍有抵抗,水师布防的劈水雷就会把可疑船只炸成粉末,就算你武功再好,也别妄想能从水路逃走!”
“官兵的行动,竟会如此迅猛么?”
夜孤飞嘎然顿住如飞的身形,难以置信地瞠视着凌珑,这一点,倒是他完全没有预算到的。
凌珑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当然了,你以为朝廷的军队,是江湖上那些乌合之众么?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想办法把你挖出来的!你呀,什么人不好招惹,偏偏要去招惹一国之君?真是脑筋坏掉了!”
夜孤飞虽然是经验丰富的暗杀高手,整个行动策划得天衣无缝,但他从前刺杀的对象多是江湖中人,对训练有素的朝廷官兵并不够了解。
凌珑越说越生气,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道:“看吧,这回如果没有我,你铁定又要遭殃了!唉――怎么我每遇见你都准没好事?难到……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可我明明知道你要杀的就是我,还这么热心跟着帮你逃走,我的脑筋,恐怕也是坏掉了吧?!”
“那么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办?”
由于事出意料,夜孤飞饶是聪明绝顶,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凌珑偏头想了想,指着前方连绵起伏的原始森林道:“天就快亮了,你赶紧去把藏好的船放走,制造假像引开追兵,然后,我们就进森林里去躲一躲吧?森林里地形复杂,官兵不容易搜捕,等明晚天黑,再想别的办法逃走好了。”
“躲在森林里……只怕会更危险吧?”
夜孤飞也不是笨蛋,立即提出不相同的意见,“官兵只要包围着森林放火烧山,就可以把我们逼出来了!”
凌珑狡黠一笑道:“这个你就放心吧!我平时很得女皇器重,只要有我在你身边,官兵绝对不敢胡乱放火,否则,如果不小心弄伤了我,他们可是担当不起的呢!”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
冲口而出的恍然醒悟一下子梗塞在咽喉,夜孤飞沉默下来,寒似千年冰封的眸底,却漾起异样而复杂的波光――
两年前,凌珑为了救他不惜背叛紫霞山上所有的人,没想到两年之后,她居然为了救他,甘冒砍头抄家的危险背叛女皇!
凌珑――
总是让他那颗冰冷无情的心, 在一惊诧,一感动中,品偿到温暖和愧疚交缠的滋味!
可他只不过是个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杀手,根本不值得她为他――
牺牲这么多这么多……
夜露未收,朝雾朦胧,千百年来罕有人迹的山老林中,丘陵叠嶂、古树遮天。
“移过点……再过点,对了对了,就这里!好啦,停――――”
密林,一阵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叩开密林恒古的寂静,悠然回荡。
凌珑坐在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桠杈上,摇晃着脑袋指手画脚。
不远,夜孤飞暗运着内劲推动一座小山般高的大石头,慢慢挪移到她指定的位置上去。
凌珑以挑剔的眼光打量着,继续指挥道:“夜――你再砍几棵树过来,我还要布个障眼法……”
夜孤飞二话不说,飞身跃起,剑光闪,一棵棵大树应声倒落。
凌珑高兴地拍手笑道:“没想到你那把杀人的剑,砍起柴禾来也是得心应手呢。”
夜孤飞装作没听见她的揶揄,按照她的下一步指示仔细摆好阵法,然后,也跟着跳上树梢。
凌珑腾出空位给他坐稳,满意地欣赏着两个人共同努力下的杰作。
夜孤飞环顾着辛苦布置好的石林阵,半信半疑道:“这样……真的有用吗?这样一个简单的阵法,真的能阻挡千军万马么?”
凌珑下巴一扬,自信满满道:“这可是我因地制宜想出来的新阵法,就算大哥亲自带兵来搜,一天之内也闯不进来的!”
“你大哥?”
夜孤飞彷如被细针刺了一下,微微挑起剑眉道:“你大哥就是那个武林盟主君逸凡吧?他也在邑芝郡?”
“嗯!大哥他……一直都和我在一起的。”
凌珑点点头,无意中提起君逸凡,心情不禁有些异样,忍不住抬头望着邑芝郡府的方向,默默在心底叨念,“大哥,你们一定急坏了吧?对不起――我又任性了!不过,我不会失踪太久的,等我把夜孤飞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就会回去,你们千万不要担心……”
夜孤飞一眨也不眨地睨视着凌珑,寒似冰潭的绿眸,摇曳着令人无从猜测想法的黯冷幽光。
“我听说,君逸凡当了女皇陛下的军师,在这驱逐桫椤国的战争中屡立奇功,是真的吗?”
凌珑没想到夜孤飞这种邪派杀手也会关心国家大事,心中莫名的涌上一阵欢喜,格格笑道:“你消息倒很灵通,总之女皇能打胜仗,大哥功不可没。”
“那么,你也是因为君逸凡……才会入朝为官,替女皇卖命?”
夜孤飞强掩心中的好奇,冷着声音追问凌珑。
凌珑调皮一笑,道:“正好相反,大哥是因为我,才会为女皇效力的。”
“哦?”夜孤飞不解地眯起绿眸。
凌珑笑了笑,搓着双手掰开话题,“哎呀,森林里真的好冷啊,可惜我们不能生火取暖,否则会把官兵引过来……”
话音未落,僵冷的双手已经被夜孤飞一把握住。
凌珑耳根一热,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腕,却被他死死钳住。
“你的脉象……有点奇怪,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呃――没……我没事!”
凌珑想也不想地矢口否认,却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哆嗦,阵阵熟悉的恶寒透过湿透的衣衫钻进肌肤,冷得她瑟瑟发抖。
她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过逞强了,她大病初愈,身子还十分虚弱,根本经不起落水和逃亡的连翻折腾,唯有暗暗祈祷寒毒千万别挑在这个时候发作。
“真的没事么?那你为何一直发抖?”
夜孤飞剑眉紧蹙,毫无温度的冰眸在凌珑绿气氤氲的俏脸上俊巡。
凌珑被他冰芒透脑般的视线盯得有几分心虚,勉强扯一个笑靥,还未及开口说什么,就被他粗鲁地拉入怀中。
“夜――不可以!”
凌珑立即明白他想做什么,急忙挣扎着阻止,“你别在我身上浪费功力,万一官兵闯进来,你还要跟他们周旋的,如果内力不济就危险了……”
“别乱动,你想害我走火入魔吗?”
夜孤飞冷叱一声,双臂用力把凌珑箍紧在怀中,自顾自运起内息。
凌珑无可奈何,只得闭上嘴巴乖乖坐定。
不一会,夜孤飞头顶冒出丝丝白烟,凌珑彷如置身在一个透明的大火炉里,体内几乎冻结的血液开始循环,湿漉漉的衣衫也蒸发出无数水汽,向四周袅袅扩散。
哇,好暖和啊――
凌珑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赞叹,伸长四肢,像只大狗熊般紧紧环抱住夜孤飞。
两年不见,他这替人“烘干衣物”的本领果然又长进了不少,虽然比起君逸凡,还有些强差人意,但只要能为她及时做好“保暖”的工作,隐藏在她体内的寒毒应该就不会肆虐了。
“唔……”
凌珑正暗暗欣喜着,夜孤飞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往树下翻倒。
“夜――”
凌珑大惊失色,慌忙展开轻功扑下去抱住他坠落的身子。
夜孤飞在半空中恢复了意识,反手将凌珑护在怀中,双双打着旋转轻盈落地。
“夜――你方才怎么了?”
凌珑忙不迭地回身探看,只见夜孤飞捂住腹部半蹲下去,俊脸上的表情异常痛苦,紧锁的眉间隐隐透出一缕紫红色的印痕,使他本就白如冰雪雕凿的容颜更添凄美诡异之色。
“夜――你要不要紧啊?”
凌珑顿时慌了心神,感觉从他肌肤传过来令人惊骇的冰冷。
“你走开点!”
夜孤飞咬牙推开凌珑,伸出一指捏个字诀,泛着碧光的黑血便如喷涌而出的泉水,从他颤巍巍的指间,滴滴淌下……
凌珑惊得容变色,手忙脚乱地撕下衣衫一角想为他捂住指尖黑血,却被他一把搁开!
“别碰!我的血……有毒!”
“有……有毒?你什么时候中毒了?”
凌珑悚然缩手,衣角飘落,吓得连声音都变了调,“怎……怎么会……?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啊?”
夜孤飞扯动嘴角,弯起一个近似自嘲的冷笑,“就因为吃了太多毒药,所以连血液里也剧毒无比,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什么――”
凌珑骇得倒退半步,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颤着声音问道:“可……可是你……怎么会吐血呢?难道是我……不小心害你走火入魔了吗?”
“不关你的事!”
夜孤飞冷冷地别过脸,弯腰拾起凌珑掉落的衣角擦尽指尖黑血,然后强提一口真气站起来,拔出腰间宝剑在地上挖了个坑,再小心翼翼地将染血的衣角埋入坑中。
凌珑呆呆地站在旁边看他做这一切,几翻欲上前帮忙,却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绝气息冻结在三尺之外。
好不容易填好了坑,夜孤飞累得再也无力站稳,顺着树干滑倒地上,撑着剑柄不住喘息。
凌珑的心没来由地一阵揪痛,再也顾不得许多,忘形冲过去扶住他虚软的身子。
“夜――你是不是受了内伤啊?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你是要把我活活急死么?”
夜孤飞身子微微颤动,无情无绪的冰绿色瞳孔缓缓移至凌珑清秀绝美的脸庞上。
“你别担心,我功力厚,这点内伤不算什么。”
凌珑溢于言表的焦急和关切,终于令他俊颜上的蔬离和冷漠再也维持不下去。
原来,替人驱寒取暖是一门极为奥秘高的武学,通常只有修炼纯阳内功的人才可以任意施为,夜孤飞的武功虽然也是高莫测,但他师承天魔教,所练内功属于旁门左道,若不自量力地替他人驱寒辟邪,一不小心,就会被邪寒之气反侵,导致元神受损,经血逆流,五内俱伤!
凌珑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委,但她也是练武之人,看情形便知道夜孤飞定是走火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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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真心对明月
天将破晓,夜孤飞在晨曦飘渺的白雾中睁开碧眸。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么?”站在一旁护法的凌珑迫不及待地弯腰探问。
“嗯!”
夜孤飞自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缓缓吐纳收功。
凌珑对他依旧冷淡的态度不以为意,拍拍胸口吁一口气,放下心头大石。
夜孤飞抖擞精神一跃而起,仰头看看天色,忽然转身朝凌珑走去,边走,边动手解开身上的夜行衣。
“你……你干嘛?”
凌珑被他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指着他失声叫道:“喂――你是男人耶?怎么能随便在女人面前脱衣服啊?男人……男人要矜持点你懂不懂啊?”
夜孤飞置若罔闻,美丽如猫眼石的绿眸直勾勾地盯着凌珑,用力扯开襟前盘扣。
“啊――”
凌珑吓得赶紧捂住双眼,又惊又急又结巴地嚷道:“喂喂……我有言在先,就算我看了你的身体……也不是出于自愿的,所以……所以你别以为我会……总之――反正――我是不会负任何责任的……”
“你乱七八糟说些什么啊?都想哪里去了?该不是脑袋进水了吧?”
夜孤飞将脱下来的外衣塞到凌珑怀里,两道超低冷视线如冰刀般笔直划过她饱含委屈的俏脸。
“天亮前,森林里的气温会很低,你如果不想冻死,就把这衣服穿上!”
呃……衣……衣服吗?我的天――还以为他想要以身相许呢!
凌珑意识到自己摆了个超级大乌龙,顿时羞得耳根都红了,为掩饰尴尬,急忙抖开他塞过来的衣衫打量。
这是一件缝制粗糙,但防风又保暖的夜行衣,布料虽然已经很旧了,却洗得非常干净,上面隐隐散发出一股独属于夜孤飞的――孤寂冷傲如千年霜雪的味道……
“真是的……你怎么连扣子都不会?”
稍顷,夜孤飞实在看不惯凌珑的笨拙,不耐烦地拍掉她瞎忙活的小手,凑过头去替她穿衣。
凌珑汗颜地吐了吐舌头,此时两人相距不到半尺,凌珑的气息如兰馨香,夜孤飞眸光微微一荡,喉结竟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丁香小舌上下滑动,慌忙定一定神,仓猝把眸光调向别。
凌珑心中一动,好笑地扳过他强作镇静的酷脸,秋水明眸望进他压抑着复杂情绪的幽绿瞳。
“夜――咱们许久没见,你怎么都不肯多看我一眼?难道……你已经把过去的事情,都忘记了么?”
夜孤飞指尖陡然一颤,下意识地捏紧最后两颗盘扣,抬起绿眸与凌珑对视。
四目相投,前尘往事宛如穿越了千年的岁月,夜孤飞只觉心痛骤如急雨,猝不及防地击碎了他用坚冰封锁的心湖――
“我当然……没有忘记……”冷黯如魅的叹息随着复杂的情绪幽幽响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忘记?你不是说过吗?我欠你的情,永远也不可以忘记!”
夜孤飞轻轻说着,酷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但替凌珑整理衣襟的十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两年来,你就像是住进了我心底的妖精,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我、折磨着我!让我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夜――是真的吗?你真的……没有忘记过我,还有……还有想念过我?”
凌珑惊喜莫名地攫住夜孤飞双手,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冷硬如千年冰石的男人,竟会突然间说出如此动人心魄的情话!
“是的!我想你!我想你!”
夜孤飞终于放弃了心中所有的挣扎和抗拒,将那些苦苦压抑在冰山底层长达两年之久的刻骨思情,一股脑儿地宣泄出来――
“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这两年来,我不断地想把你驱逐出记忆,可是我一又一失败!十九年来,我一直自以为坚强如冰铁的意志,败得涂地……”
夜孤飞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悲凉和沮丧――
与凌珑这一段美丽而又错误的邂逅,到底是不是要将他灰飞烟灭,才能够彻底遗忘?!
“两年前,我第一看见你,才知道这世间原来也有温馨美好的生活,与你共的那些天,是我这辈子最幸福快乐的时光。可是上天……很喜欢跟人开玩笑,当年在紫霞山上,你是武林盟主君逸凡最疼爱的妹妹,而我,是江湖上人人恶痛绝的魔教杀手,咱们正邪不两立,不得不分离;没想到两年之后,你身在朝廷,而我却奉命去刺杀你所伺奉的皇帝,咱们敌对的立场,依然没有丝毫的改变……”
“夜――原来两年前,你是为了我好,才会那样狠心地把我赶走吗?”
凌珑被夜孤飞充满了惝恨和绝望的言神撼动,心中霍然一片雪亮!
夜孤飞艰涩地点了点头,转眸痴痴凝望着凌珑,俊美如冰削的脸庞上,挂着凌珑从未见过的惨淡。
“你我终究不是同道中人,迟早要分离,何况――像我这种身份的人,我的卑微和肮脏只会沾污了你的圣洁和高贵!”
“所以……所以你一直都是这么矛盾,这么痛苦的吗?”
凌珑蓦地噎住,紧紧扣着他冰凉无温的十指,只觉得有一股形容不出来的辛酸,像眼泪般在心坎上流淌!
夜孤飞悄然别过脸,竭力不让自己脆弱的神情表现在凌珑眼前!
凌珑虽然改写了他的际遇,却无法改写他的命运!
像他这种日夜在刀口上舔血的杀手,从一开始,便不应该动情,一旦动了情,便是走上了绝路!
“夜――你不用难过,其实……我们可以化敌为友的啊……”
凌珑终于想起了什么,无限怜惜地捧起夜孤飞苍白如冰雕的俊脸,一字一句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有人雇佣天魔教策划这暗杀,如果你能供出这个雇主,我保证你可以将功补过,获得朝廷招安,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立场便不再是对立的了……”
“招安?”
夜孤飞身子猛地一僵,淡淡苦笑出来。
“不――我不能说!”
“不能说?为什么?”
凌珑呆了一呆,不死心地追问。
夜孤飞吸一口气,让清冽寒沁的秋风平复紊乱脱轨的情绪。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杀手不能泄露雇主的秘密!”
凌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但还是坚决迎上他恢复了冷漠之色的绿眸,厚着脸皮竭力游遂,“相信你也知道,当今凤天国君仁厚贤德,治理朝纲得民心,尤其是这平定西疆,御驾亲征九死一生,这样的皇帝如果被杀,天下必定会大乱!这个雇主可谓居心叵测,大逆不道,根本不值得你用生命去保护!而天魔教胆敢接下这门生意,简直是助纣为孽,自掘坟墓,你应该趁此机会脱离天魔教,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哈哈哈……”
夜孤飞彷佛听到凌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发出一阵刺耳的讪笑,却笑不入寒冰凝聚的眼底。
“我自小投靠天魔教,十九年来杀人无数,双手沾满血腥,就算跳进江河也洗不清,你认为,像我这种心狠手辣,身上背负着无数冤魂的冷血杀手,还有可能重新做人吗?”
“不,不是的!你决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而且你也没有滥杀无辜,你会当杀手,都是迫不得已的!别的人不了解你,可是我了解,否则,早在两年前我就已经是你的剑底亡魂了!”
凌珑情意切地注视着夜孤飞,苦口婆心地劝导,“夜――你听我说,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从此放下屠刀,行善积德,还是可以洗清从前犯下的罪孽!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机会,只要指证……”
“楚儿――”
夜孤飞断然喝止凌珑,心似铁铸,声如冷冰,“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毋庸再浪费唇舌了,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
“夜――你何必那么固执呢?”
凌珑大喊一声,终于被夜孤飞冷漠绝情的态度惹怒。
“你不说,以为我就没办法查出这个幕后真凶吗?告诉你,我只需调派兵马围剿天魔教,然后重金悬赏缉拿真凶,保证会有天魔教的叛徒跑来向我告密。所以,我劝你还是别再执迷不悟,否则,我救得了你一、二,恐怕救不了你第三!”
夜孤飞霍然抬头,讳莫如的绿眸迸射出一股萧杀之气,“说得倒威风,不过,如今你人在我手中,如果知道你会危及天魔教,你认为,我还会放你回去吗?”
凌珑愕视着夜孤飞那彷若地狱勾魂使者的森冷酷颜,心底不禁一阵发寒,但天生的傲气,还是促使她挺直了背脊,明如秋水的瞳眸,折射出王者不屈于人的凌厉锋芒。
“好,如果你下得了手,就杀了我吧!反正,从第一救你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哼,你还真的不怕死呢?从前我就一直奇怪,你到底是天真还是迷糊,居然从不把我这个杀手放在眼里!不过,你的好运会永远持续下去吗?”
夜孤飞按紧剑柄,冰绿色的瞳孔死死瞪着凌珑,眸中慑人心魂的酷厉寒光,与之前流露出的情蜜意,简直有着天渊之别!
凌珑心中气恼,踏前一步昂起脖子,挑衅道:“那你还杵着做什么?快拔剑杀了我呀!听说恩将仇报是邪派中人的天性,果然狗改不了吃屎,算我看错你了!”
夜孤飞心脏刹缩,宛如被人狠狠地剁了一刀,绿眸中的酷厉,渐渐被凌珑不能了解的情绪所替代。
这时,一阵晨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来,吹得四周的树木沙沙作响。
片片凄艳如血的红叶,在无情肆虐的风中摇摆,顽抗着,不肯轻易凋零,就像他和凌珑之间难解又难分的爱恨情仇,剪不断,理还乱!
“这就是……你跟着我真正的原因吧?”
迎着漫天飞舞的红叶,夜孤飞终于低低地开口,天刚破晓,在森林里,秋风吹到脸上简直如刀子一般的凛冽,那是一种,教人彻底清醒的冷!
“为了从我口中探听出刺杀皇帝的真凶,才会那样纠缠着我不放吧?如果我始终不肯说,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夜孤飞静静地睨视着凌珑,酷颜无波,微微眯起的瞳底一片血红!
“夜――?”
凌珑一阵错愕,面对夜孤飞突如其来的质问,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等不到凌珑坚决否定的回答,夜孤飞漠然孑立的孤寂身影,竟不可遏制地颤抖了起来,低冷如魅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凄然和苦涩。
“你果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女孩了,可笑的我,竟真的以为……你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
凌珑憷然惊语,一股尖锐似针的痛楚冷不防地戳上心口,痛得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千百种滋味像潮水般汹涌上心头,把她所有的沉稳和强悍都彻底搅乱――
“不――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没有骗你!没有存心要利用你!你不要冤枉我,你不可以这样冤枉我……”
凌珑拼命摇头,死劲抓着夜孤飞的双手,忽然之间只想放声大哭,入骨髓的哀伤和悲愤划破眸底,分不清是委屈还是伤心的泪水,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冲出了眼眶!
凌珑只觉心痛难忍,竭嘶底里地大喊,“虽然我希望你可以指认真凶,但是,我对你的心却从没有半点虚假!两年前,你那样冷酷地把我赶走,我曾经发过誓要恨你一辈子,可是重见你的那一刻,我的心都被欢喜充满,根本忘记了要怨恨你的誓言,一心一意只想帮你逃走!夜――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的心?怎么可以在两年之后,依然对我这般残忍?!”
夜孤飞傻了似地呆望着凌珑,仿佛有一股暖流疯狂冲刷过他苍凉无垠的心湖,轩然翻起千尺巨浪!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黯然销魂的叹息自喉底低低滑落,夜孤飞情不自禁地拥住凌珑纤细的肩膀,低下头,找着那两片伤心哭泣着的菱唇,便地吻了下去――
凌珑柔嫩如的两片唇瓣,比记忆中更香醇,更甜美、更醉人……
天知道,这两年来他有多么的想念她渴望她?那些苦苦压抑了两年之久的彭湃激情,犹如埋藏在千年冰川下的火山岩浆,突破重重阻障,冲天喷烧!
忘记,只不过是刻骨铭心的借口――
两年前,当他强忍着心痛把凌珑赶走之后,他曾经发了疯般地灌醉自己,清醒过来之后,又面对着凄寂无人的黑夜痛苦绝望地呼唤她的名字!
才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从遇见凌珑的那一刻开始,他便不再是从前那个无情无心的冷血杀手!
苍天有眼,让他在有生之年能够与她再度相逢,纵使这回将比上一更短暂更痛苦,他也――甘之如饴了……
凌珑被夜孤飞遽然而霸道的吻吓了一跳,但很快的,就忘记了所有顾忌,与他忘情相拥。
他的唇,与记忆中一样的冰冷,而他的吻,也如记忆中一样地炙热……
在她的心灵,始终有一专属于他的柔软角落,以至在两年之后,依然抗拒不了他这种交织着激情与绝望的感情宣泄!
“夜……从此以后,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是杀手还是什么人,我全都不在乎…”
凌珑柔肠似绞,忘形呢喃着属于他的夜之名,辗转沉迷在冰火交织的激吻里!
此时此刻,她是真心的真心的希望,可以和他相守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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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楼] Posted:26-7-19 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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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音入脑
霞光微吐,淡青如洗的天空,悄悄划开一抹朱红,栖息在密林中的雀鸟扑出巢穴,啼叫着四散飞去。
夜孤飞蓦然放开凌珑,侧耳倾听。
“夜――怎么了?”
凌珑正被夜孤飞吻得晕头转向,半睁开如熏美眸,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嘘――有人来了!”
“谁?”凌珑晕乎乎地,还未能从激情拥吻中回过神来。
“噤声,官兵追来了!”
夜孤飞不愧是江湖上第一流的冷血杀手,顷刻已压下满脑子的旖旎,恢复了杀手应有的冷静和判断力,他不等凌珑反应过来,便一把捂住她的口,抱起她飞身上树。
凌珑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从大树浓密的枝叶间眺望,果见一队官兵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逼近,由于晨雾太浓,距离太远,看不清队伍的人数,但从雀鸟惊飞的程度来看,几乎已经覆盖了东边的大片林区。
凌珑躲在高耸入云的大树上,紧张地大气也不敢出,心中天人交战,不知应否现在就对夜孤飞表明身份,把他带回去,还是先掩护他逃走,以后再作打算。
夜孤飞不知凌珑心思起伏,见她神色变幻不定,轻轻附耳道:“别担心,你布的阵法已经把官兵挡住了,瞧,他们一直在阵外兜圈子呢。”
凌珑强颜一笑,解释道:“森林中地形复杂,雾霭厚重,我只是运用天时地利布了个小小的迷阵,若今日阳光充足把浓雾驱散,官兵恐怕就会参透个中玄机闯进来了。”
“没想到你对奇门盾甲颇有研究,以你的性情,学这些不觉得闷么?”
夜孤飞扯动嘴角,浮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冷无情绪的绿眸亦透出一丝赞赏之色。
凌珑掩不住得意,压低声音吹嘘道:“行兵布阵之术,我都是在战场上跟大哥学的,不过,大哥也认为我已经青出于蓝了呢!”
“哼,三句不离大哥,你对君逸凡还真是念念不忘啊……”
夜孤飞忍不住嘀咕一声,强压下心头不悦,转眸对阵外观察了一会,冷冷道:“这队官兵来得正好,你身子太虚弱,不能再跟着我了,就当作是从我手中逃出来,随他们回去吧。”
“那不行!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凌珑想也不想地摇头反对,“官兵若无所顾忌,定会不折手段围捕你的!”
夜孤飞嗤笑一声,冷傲道:“要捉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凌珑无言以对,心中矛盾更,以夜孤飞的性格,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面对官兵的追捕,他就算力有不济也会顽抗到底,但若把他带回去,也很难劝服他归顺朝廷……
凌珑思绪激烈交战,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有一阵若有似无,悠扬如梦的箫声,从密林随风飘来。
徘徊在石阵外的官兵彷佛受到巨大的冲击,接二连三发出嚎叫,一个个丢兵弃甲,忙不迭地捂住双耳。
“啊……”
凌珑低低呻吟一声,也痛苦地拧紧了胸前衣襟。
夜孤飞脸色陡变,朝凌珑喊道:“别理那箫声,快运内息压制杂念……”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箫声转瞬高亢激昂,破空而来,气势磅礴如翻江倒海,凛冽萧杀如荒漠暴风!
石阵外,功力稍浅的官兵当场口吐鲜血,两眼瞪凸,功力厚的就地盘膝运息护住心脉,定力稍差的则倒地翻滚,惨叫连天,搜捕队伍顿时大乱。
凌珑只觉头痛欲裂,心跳如狂,不禁痛苦地按紧胸口,俏脸发青,冷汗透肌。
夜孤飞大惊失色,顾不得保护自己,双手齐出抵住凌珑后背,用真气护住她被箫音震伤的心脉。
箫声源源不断地传入密林,宛如魔音灌脑,气势如宏,遒劲尖锐直透人心。
凌珑难受地捧住脑袋,迷糊呻吟道:“头好晕,好恶心,好多……好多蜜蜂乱飞啊……”
夜孤飞悚然惊语,忘形大叫道:“浓雾有毒,快屏住呼吸……”
在他大叫的同时,官兵的领队也察觉到弥漫在四周的雾霭有异,大声疾呼将士防范,同时朝天空发出信号弹,传令人马紧急撤退。
凌珑隐约听出那号令之人正是柳影,担心他也受到魔音和毒雾的波及,张口想喊,无奈胸臆一阵窒痛,眼前发黑,便倒在夜孤飞怀中人事不知了。
********* *********
待森林中的官兵全部撤走,已是天色大亮。
夜孤飞将凌珑小心安置在树上,自己一跃下地,翻身跪下,口呼:“炼狱堂一等杀手――夜孤飞求见天魔教教主!”
“呵呵,没想到我的箫声,连你也骗过了呢?”
一道柔媚而尖细的女音从密林慢悠悠地转出来,竹青色的身影摇曳生姿。
“是你?”
夜孤飞惊愕地站起,难以置信地瞪着来者。
“不错,教主认为你此任务非同寻常,怕你有闪失,特派我来接应你。”
来者正是夜孤飞的大姐沈青竹,她笑颜如,彷佛比两年前更添艳美。
夜孤飞眉头紧蹙,厌恶道:“原来吹萧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教主的‘嗤心断魂大法’?”
沈青竹噗哧一笑,作无限崇拜状道:“承蒙教主厚爱,授予属下绝世秘笈,可惜我只学了一点皮毛,否则,方才那些官兵一个也别想活命!”
夜孤飞酷颜微愠,一把攫住沈青竹胳膊,喝道:“解药呢?快拿出来!”
“哎唷――”沈青竹尖叫一声,用力挣脱夜孤飞的钳制,嗔道:“你干啥这么用力抓我啊?什么解药嘛,都听不懂!”
夜孤飞绿眸一眯,森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怕功力不够,故意在雾霭里撒了毒粉,助魔音入脑。”
沈青竹甩着酸痛的胳膊,瞪眼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啊?如果不这么做,你要如何击退那些官兵?”
“哼,双管齐下,你真是够歹毒,小弟我甘拜下风!”
夜孤飞情绪莫名激动,绿眸透出凶光,低冷如鬼魅的声音比之前更酷厉了几分。
沈青竹鲜少见到他冷漠无情的俊颜浮现出失控的怒焰,心中惊怵,勉强嘴硬道:“就算我下了毒,又怎么样?你反正百毒不侵的!”
夜孤飞厉叱道:“少废话,快拿出来!”
“拿什么拿啊?我根本没有解药!” 沈青竹跺一跺脚,气得艳容变色。
“你若不给,休怪我不客气!”
夜孤飞剑眉微挑,翻手一掌便劈向沈青竹。
沈青竹不料他说打就打,斜滑一步,右腕抖出绿色长绸,挡开夜孤飞攻势。
夜孤飞手臂顺势转弯,身形飘忽如影,鬼魅般地抓向沈青竹的琵琶骨。
沈青竹本能地想要避开,但她轻功远不及夜孤飞,只退得半个身,左肩已经笼罩在夜孤飞的抓风之下。
沈青竹大骇,夜孤飞这一招来势汹汹,若被他抓到,琵琶骨只怕会当场碎裂,情急中只好将全部内力灌注在绿绸上,全力击向夜孤飞胸口。
夜孤飞对当胸击来的绿绸视若无睹,勾腕伸爪,快如闪电般扣住沈青竹肩头。
沈青竹只觉半个身子都麻痹掉,正欲旋抽长绸卷向夜孤飞颈脖,突觉左肩一轻,夜孤飞竟捂住心口跪倒在地。
沈青竹彷佛死里逃生,狼狈退到安全范围,警惕地盯视着夜孤飞。
夜孤飞委顿于地,面如金纸,浑身痉挛,半天直不起腰身。
沈青竹见形势有异,犹豫着小心靠近,“你怎么了?我方才,明明没有打中你啊?”
“是你的……箫声……”夜孤飞勉强自齿缝迸出话来,喘息着伸出手,“解药……给我……”
“少装蒜了你!” 沈青竹弹开一步,心头无名火起,“你要解药做什么?那些迷幻毒粉对你根本不起作用的嘛!”
沈青竹说着,恼怒地想拽起夜孤飞,却蓦地楞住,“你……你的内息……怎么会乱成这样?”
忙伸指探他脉搏,惊呼道:“你方才没有运功护住心脉么?教主的‘嗤心断魂大法’你不会听不出来吧?”
夜孤飞咬牙不语,痛苦地闭了闭绿眸。
“你……你撑着点,我这就帮你调理内息!”
沈青竹从小就对这个冷傲孤僻的弟弟最是没辄,震惊之下,气也消了大半,立即伸出掌心与他相抵。
“先别管我……”夜孤飞一把搁开她伸过来的手掌,摇摇晃晃道:“拿解药……给我……”
“解药解药……你满脑子都是解药!你是不是中邪了啊?”沈青竹气急败坏地跺脚,嚷道:“我真的没骗你!那些毒粉是教主给我的,我知道你不百毒不侵,所以没有拿解药!”
夜孤飞倒吸一口冷气,辛苦撑住最后一丝清明,“那么,教主现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沈青竹嗤鼻道:“你是教中地位最低等的杀手,以为教主会随便见你么?”
“这的任务,是教主亲自委派给我的,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亲自向教主复命?”
沈青竹又气又恼道:“你别傻了,你任务失败,回去复命难逃责罚!”
夜孤飞诡异一笑,哑声道:“如果教主知道我捉来了皇帝宠信的女官,就会改变看法了!”
–
日出东山,走失了皇帝的邑芝郡郡府却似乌云密布。
君逸凡在郡守曹琳珊的陪同下来到西厢,守护在院门口的铁血卫立即进去把柳影扶出客厅,然后整齐地侍列两边。
曹琳珊屁股还没坐下又站起来行礼,急切地问道:“淑侍君好点了么?”
柳影点点头,清矍俊美的脸庞上隐含憔悴之色,“我功力厚,把毒逼出来就没事了,多谢郡守大人关心!”
君逸凡眸光如炬,蹙眉道:“除了中毒,心脉也受损了吧?你可别逞强,否则我无法向皇上交代。”在朝廷命官面前,君逸凡等人都会自觉地尊称凌珑为皇上。
柳影轻叹一口气,沮丧道:“我不但没把皇上救回来,还连累了那么多将士,我……我现在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这副破身体,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求死让皇上平安回来的话,我早做了!”
君逸凡淡淡哼了一声,暗摇其头,柳影在凌珑心目中的份量谁都掂得出来,偏偏他却从来不懂得爱惜自己。
“到底是什么人竟能伤了你?是刺客吗?”
沉吟有顷,君逸凡直接切入正题,按理说柳影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经数一数二,能重伤他的人,不是使了阴谋诡计便是武功高得匪夷所思!
“唉――我也很莫名其妙啊……”
柳影挫败地摇了摇头,回忆道:“当时,森林里毒雾弥漫,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我率领的队伍一直在原地转圈子,后来,就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箫声,待我察觉箫声有异,已经着了道儿!”
“哦,竟是用乐声当武器吗?!”君逸凡惊愕地与曹琳珊对望一眼。
柳影点头道:“是萧声没错,就是无法看清吹奏之人,想来,不是刺客便是他的同伙了。”
君逸凡极力思索,半响,神情凝重道:“我曾听武林前辈说过,位于南洲的白翎族有一种邪门秘技,能利用魔音入脑,伤人于无形,但已经在江湖上失传多年,没想到……竟会突然在这里出现!”
“白翎族?白翎族是什么来头?”柳影和曹琳珊同声发问。
君逸凡道:“据传白翎族是南方少数民族的一支,族人善于用毒和养蛊,在江湖上自成派系,行事诡异,一直为武林白道所不耻!”
“难道说……刺客就是白翎族派来的么?但白翎族跟朝廷有何恩怨?为何要掳劫皇上?”柳影剑眉轻皱,怎么也想不明白。
曹琳珊却眸光一亮,彷佛看到了什么希望,“那我们还等什么,马上派兵去南洲搜捕吧?”
君逸凡泼冷水道:“可惜早在五十多年前,白翎族便遭武林正道人士联合剿灭了,就算他们的武功秘笈能在江湖上偷偷留传下来,其后人也不一定是在南洲了!”
柳影泄气地倒回椅背,捧着脑袋苦恼道:“这都怪我没用,折腾了一夜,竟连刺客的影子也没找着!如果能捉住那个刺客,严刑拷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不不,这都怪下官无能!下官没有保护好皇上,下官罪该万死!”
眼见柳影二度失去惯有的冷静,曹琳珊不由得滑跪在地,叩头作揖,当今皇帝就在她的府邸失踪,她身为地方官,怎么也难辞其咎!
君逸凡一拳锤在桌面上,以少有的激愤语气道 “你们谁也不必自责,要怪,就怪刺客太狡猾!用一计声东击西,便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声东击西?”柳影自手掌中抬起头来,疑惑道:“莫非……我们都中了刺客布下的圈套?”
“不错!刺客心思缜密,诡计多端,就连我……也被他骗过了!”君逸凡点头直认不讳,回想起来,仍觉得窝囊不已!
原来昨天夜里,凌珑被夜孤飞掳走以后,整个郡守府人仰马翻,幸亏君逸凡临危不乱,立即调兵遣将,指挥曹琳珊座镇郡府当后援,其余官兵包括铁血卫则由柳影、齐玉铭、云晓彤和他自己带领,兵分四路追捕刺客。
夜孤飞在凌珑的指引下,故意在皎涛河上放了一条空船,用内力顺水推出,船上巧妙地利用载重原理,堆彻石头维持船行的平衡。
君逸凡得到探报,带领官兵冒着惊涛骇浪下水拦截,追了老半天,看到柳影朝天发出的信号才知道上当,急匆匆赶至森林救援,柳影的队伍已经狼狈撤回了郡守府。
“我的天――居然把你也骗过了么?”
柳影听完君逸凡的简述,不禁发出一声惊叹,担忧之色无法抑制地拢上清瞿俊颜。
“如此看来,这名刺客真的很不简单,我们想要捉住他,恐怕不容易啊!”
要知道君逸凡天纵奇才,这世上能耍骗他的人,绝对只能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了!
“刺客既然有备而来,岂会轻易让我们捉住?”君逸凡晒然而笑,星眸闪过一丝睿智的精光,“不过……”
“大哥――”
君逸凡话未说完,两条人影忽如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
云晓彤人未至声先到,“大哥――你们怎么都撤回来了?捉到刺客了吗?”
齐玉铭气喘吁吁地跟在云晓彤身后进门,两个人显然也是看见了柳影发出的撤退令,匆忙赶回来的。
还半跪在地上的曹琳珊差点把云晓彤绊倒,忙起身扶住他道:“刺客还没有捉住,因为淑侍君的队伍中了埋伏,所以才撤回来了……”
“中埋伏?这么说来,刺客是藏在那片原始森林里罗?”云晓彤怔了怔,倏然将手指向柳影,跺脚大叫道:“哎呀你是傻瓜吗?干嘛撤回来啊?你这么一走,岂不是让刺客逃之夭夭了?!”
柳影尴尬一笑,嗫嚅道:“说来惭愧,因为当时的情况有点混乱,将士们伤亡惨重,我……我迫不得已,只好先撤回来救人……”
“什么嘛?明明知道刺客躲在森林里,就是死也要往前冲啦!”
云晓彤气急败坏,蓦地,扭头就走!
“彤儿――”君逸凡一把将腾空跃起的云晓彤逮回来,“你要去哪里?”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去救楚儿!”云晓彤挣扎着跟君逸凡拨河,一心一意要往门外冲。
君逸凡仰天叹气,对云晓彤毛毛躁躁的性子多少有点无奈,“那片森林里遍布毒雾,就连内功厚的柳影也吃不消,何况,刺客的武功远在你之上,你就算去了也是徒劳!”
“耶――别危言耸听了,我的武功才没你们想象的差劲……”
“住口!给我乖乖坐好!”君逸凡沉下脸,用力将云晓彤按在椅子上。
云晓彤虽然不信邪,但慑于君逸凡的威严,只得噘嘴安静下来。
“那么――军师的意识是什么呢?叫我们都呆在这儿明哲保身吗?”
与云晓彤一同回来的齐玉铭突然开口,琉璃般晶莹璀璨的星眸冷冷觑视着君逸凡,美得撼人心魄的绝世俊颜有一抹讥讽之色。
“其实……我们的安危算得了什么?皇上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吧?我们的营救行动耽搁一刻,皇上便多一分凶险,你们如今按兵不动,难道是不想救皇上了吗?”
齐玉铭一席话,顿时将全场气氛搞得紧张起来。
“不!你误会了!我们绝对没说不去救皇上了,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和军师也正在商讨应对之策呢!”
柳影惶急接口,被人指责漠不关心凌珑,真比掐死他还难受!
“哼,何必找借口?皇上被掳掠已经六七个时辰了,既然知道刺客躲在哪里,为何不带兵去搜?难道你们坐在这里叹气,刺客就会把皇上送回来吗?哼,我就是一个人,也要去森林里闯他一闯!”
齐玉铭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喂――等一等!”
柳影失声呼喊,齐玉铭却头也不回,在这天底下,他除了对凌珑,谁也不会放在眼里,何况,他生性不羁,本就我行我素!
“且慢!”
蓦然,君逸凡一声断喝,浑厚的嗓音震得每个人的耳膜嗡嗡作响!
齐玉铭只觉背后风声呼呼,一股无形的气息如海涛般向他压迫过来――
“请你回来听我一言?否则,我只好用强了!”
齐玉铭不由得顿住脚步,豁然回头,僵立着,琉璃美眸隐透薄怒。
君逸凡端起俊容,对着他绝美如画的身影严肃道:“你的心情我很明白,其实……我又何尝不急着救皇上回来?相信我们四个人,甘愿为皇上赴汤蹈火的心情是谁也不输给谁的!但这皇上被掳事关重大,我们决不能鲁莽行事,因为只要走错一步,就反而会害了皇上!”
“反而会害了皇上?”齐玉铭横臂当胸,有些好笑地望着君逸凡,“这句话根本逻辑不通!难道说……皇上在刺客手中才是安全的吗?”
面对齐玉铭的责难和讥笑,君逸凡始终坐得四平八稳,“十足的把握我没有,但如果刺客有心要取皇上性命,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把皇上掳走?所以我敢断言,刺客必定另有所图,在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之前,皇上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呵呵,暂时么?但如果你猜错了呢?”
齐玉铭弧度绝美的唇线勾起一抹冷笑,他并非不讲道理的人,但他绝对没有云晓彤那么头脑简单,想摆平他?没那么容易!
君逸凡浓眉斜斜一挑,斩钉截铁道:“绝对不会错!我敢以颈上人头担保!”
“咝――”
话音方落,偌大的厅堂,霎时只有抽气的声音,然后,便是死一般的静寂!
厅堂中央,只有齐玉铭一个人漠然挺立着,傲气如山地与君逸凡隔空对视――
云晓彤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这一幕,有点像是紫霞山上历史的重演!
君逸凡与齐玉铭这段旧日的恩怨,就如彼此心中一根无法拨除的刺,偏偏凌珑又不在,如果这两个人干起架来,恐怕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
“请大家都冷静下来吧!在这种节骨眼上,我们只有团结一心才能救皇上的啊!如果皇上知道我们为了她闹内讧,该有多么伤心啊?”
柳影见气氛充满了火药味,忍不住站出来打圆场。
其余人都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以为他这回肯定要当炮灰无疑了!
不料柳影一站出来,紧张对峙着的局面竟然得到缓解――
齐玉铭倔傲的眸光首先软化下来,他伸脚勾过旁边一张椅子,撩起衣摆旋身坐下,以潇洒的姿体语言宣布战争停止。
君逸凡轻吁一口气,也缓缓地,卸去了贯注在指尖上的内劲……
在凌珑心爱的这几个男人当中,柳影的年纪虽然不算最大,武功也不是最好,但他跟在凌珑身边的时间最久,资格最老,君逸凡和齐玉铭多多少少要卖他一点面子。
柳影清澈见底的眸子满堂一扫,轻而有力道:“皇上不在,军师就是三军的最高统帅;就算皇上在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置疑过军师任何一个决定!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相信军师,听从军师的指挥,若有谁擅自行动的,就以军法置!”
“不错!我也赞成淑侍君的意见,你们如果一盘散沙,根本不可能救皇上回来!”
一直呆在旁边没有机会说话的曹灵珊也站出来附和,她虽然只是小小一个郡守,但在凤天国,女人说的话永远比男人有力量。
众人见连她也维护君逸凡,自然不敢再有异议!
“哈哈,太好了,从此以后,我们就齐心协力,同仇敌忾吧?”
眼看一场干戈化为玉帛,云晓彤也不由得地愉快起来,君逸凡是从小收养他的亲亲大哥,而齐玉铭多与他出生入死,两个人之间早已经培养出盟友一般的感情,所以,他再也不希望看见齐玉铭和君逸凡争锋相对了。
毕竟,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凌珑都不会开心的,云晓彤虽然比较天真单纯,但绝对――不是笨蛋!
“可是,我们既然知道刺客藏在森林里,还是应该再进去搜一遍吧?”
齐玉铭虽然不再与君逸凡唱对台,但心中仍有点不甘。
“对啊对啊,如果放跑了刺客,以后想要找到他就困难了!”云晓彤经齐玉铭提醒,也心急如燎地插口。
君逸凡沉吟道:“当务之急,是要赶制出可以防止吸入毒气的面具,这个彤儿比较在行,可以画出一些图纸给工兵照着做!”
“我看,光有面具也是不够的……”
柳影清朗如星的双眸一下子又黯淡下去,闷声道:“那片原始森林里除了有剧毒的瘴气,地形也非常复杂诡异,简直就像个天然形成的大迷宫,不懂阵法的人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君逸凡心底略沉,负手凝目道:“可是军中只有我一个人懂得破阵之法,森林这么大,只靠一支队伍搜寻,无疑是大海捞针。”
“就请……请让我……去吧?我也会……破阵的……”
门外,忽然传来一把微弱的声音,众人齐齐转头,只见狄朗披着一件斗篷,双手扶着门框摇摇欲坠。
“朗儿――?”君逸凡惊讶地站起来飞奔过去,在狄朗即将滑倒的一刹那将他扶起。
狄朗猛喘着粗气,任由君逸凡搀进厅堂。
君逸凡边走边责备道:“你不是疯了?不呆在床上好好养伤,跑这里来做什么啊?”
“君莫哥哥……”狄朗咬了咬下唇,苍白如纸的俊颜闪过一丝痛苦又复杂的神色,沙哑着嗓音道:“我……我也想帮忙找皇上,你们……可以让我也加入吗?”
“喂喂喂――我们现在商谈的是军机大事,你来凑什么热闹啊?”
云晓彤一见狄朗就扯火,尤其想到昨夜,楚儿因要替狄朗开锁而故意把他遣走,更是气不打一来!
“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你那么恨皇上,会好心想要救她吗?哼――说起来,事情搞成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如果我昨夜一直在皇上身边保护着,皇上就不会被刺客掳劫去了!”
云晓彤自我标榜起来脸不红气不喘,众人虽然心情沉重,但还是忍不住掩嘴偷笑。
狄朗被云晓彤一顿抢白,雕刻般俊美的脸庞上犹如死灰,霍然抬头道:“你们听我说,昨晚的刺客,皇上好像是认识的,皇上,也不是被刺客掳劫的……”
“你说什么?!”
众人闻言皆大吃一惊,云晓彤忍不住一个箭步冲过去,拽起狄朗衣领不顾形象地大骂道:“你放屁!放屁放屁!皇上怎么可能认识刺客?你胡说八道居心何在?!”
“唔――”
狄朗低哼一声,在云晓彤粗鲁的拽拉中痛苦地抽搐。
“彤儿――你快放开他!他的伤口撕裂了!”君逸凡急忙掰开云晓彤,扬声命令铁血卫去传军医。
众人围过去,君逸凡小心翼翼地掀开狄朗的斗篷,斗篷下,狄朗竟然没穿上衣,双肩的琵琶骨源源不断地渗出鲜血,把紧裹在全身的绷带都染红了。
众人见状不禁愕然,以狄朗的伤势,应该还未能下床走动,但他居然不顾伤口撕裂的痛楚,从东边的观潮阁跑到西厢这边来。
“我说的……都是实情,我还听到……皇上喊刺客的名字……”
狄朗竭力忍住伤口剧痛,缓缓陈述起昨夜所闻――
原来,狄朗昏睡到半夜忽被外屋的打斗声惊醒,凌珑和夜孤飞的对答,透过薄薄的房门清清楚楚地传入他的耳中,但等他费劲爬起来想看个究竟之时,凌珑已经喊着夜孤飞的名字跳入了河中……
君逸凡听罢,静默良久,其余人也是口瞪目呆,原本一直以为凌珑是被刺客掳掠的,没想到,竟是她自己送上门去的!
君逸凡努力平息下紊乱的心绪,问道:“皇上喊了刺客什么名字?”
“好像是单一个‘夜’字!皇上大喊了一声――夜,就跟着刺客跳进水里去了!那刺客轻功极好,能在水面上来去自如,见皇上落水,还折回来救她,以后的,你们就都知道了。”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对狄朗说的话半信半疑,凌珑向来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皇帝,她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当然也不奇怪!
柳影蓦然转身,对侍立两旁的铁血卫问道:“你们日夜跟在皇上身边,可知道皇上认识的人当中,有名字叫‘夜’的人?”
铁血十二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哗啦”一声跪下,齐齐摇头表示没有印象。
君逸凡凝神苦思,却怎么也没有头绪,夜孤飞虽然是天魔教的顶尖杀手,但他除了对凌珑坦言身份之外,从未在江湖上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狄朗神色有些哀伤和苦涩,勉强撑着一口气说话,终于激烈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竟咳出一抹淡红的血丝,也顾不得擦,又急切地道:“请你们……请你们相信我!我说出事实,并不是想诋毁皇上的声誉,而是希望给你们提供一点线索。毕竟……带有‘夜’字的人名虽然有成千上万,但只需命令各郡调查百姓的户籍,应该能查出一点眉目来。”
狄朗低声下气的谦卑态度简直与从前判若两人,君逸凡虽不知他因何改变,但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道:“皇上失踪这件事情断不可惊动朝廷,否则,恐生内乱!我们只需对外宣称皇上遇刺受了点惊吓,刺客目前正在全力追捕中,这样,要求各郡调查户籍就不奇怪了。”
“切――刺客怎么可能用真名实姓嘛?”云晓彤不服气地甩了一句。
“不管怎样,这是一条线索,我们绝不能放过!”柳影与君逸凡是英雄所见略同,转首对曹琳珊道:“还请大人在奏书中严守秘密。”
“下官明白,请淑侍君放心,下官这就去叮嘱府中所有奴仆!”
曹琳珊说完躬身告退,窗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清脆娇悍的哧笑,“嘿嘿,就凭你们这帮酒囊饭袋,能把皇上救回来吗?别笑掉人大牙了……”
“什么人?”
君逸凡厉叱一声,铁血卫正要冲出去,一抹绚丽妖冶的桃红,便从窗外飘闪了进来,几乎炫了所有人的眼。
“小桃――你怎么在这里?”柳影和齐玉铭失声大叫,云晓彤则像见了鬼似地整个蹦了起来。
小桃艳如桃的粉腮难掩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但依然中气十足地叉腰大骂,“哼哼哼,我就说嘛,皇上靠你们保护能靠得住吗?瞧,你们居然把皇上也给搞丢了,如果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帮人等着以死谢罪吧!”
柳影沉眸呵斥道:“小桃,你怎么一开口就没句好话?别以为皇上不在,你就可以放肆了!”
“唷呵,好话?你想听我说什么好话啊?”
小桃弹丸一般跳起来,十指尖尖,毫不客气地戳到柳影脸上去,嚷道:“你还敢跟我大小声?皇上出征的时候我们是怎么约定的?我负责保卫皇宫,你们负责保护皇上!现在你们没有保护好皇上,居然还有脸来教训我?!”
云晓彤实在受不了小桃的嚣张,憋气反驳道:“你一进门就大呼小叫,比乌鸦还聒噪,我就不信你有办法救皇上!”
“哎呀,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无能么?只要本少爷一出马,保管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皇上平安救回来!”
小桃神气活现地扭动水蛇腰,美如桃的脸蛋上那幅表情,简直拽到天上去!
云晓彤闻言却大喜过望,当下也顾不得跟他怄气了,热心拉着他衣袖问道:“哦哦,你有什么办法,快说说看啊?难道,你已经知道皇上和刺客的行踪了?”
小桃得意洋洋道:“我早就收到风,有人准备在半路暗算皇上,所以我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救驾,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但我的手下皆是追踪高手,我看不用多久,他们便能给我带回来好消息了! ”
烈焰彷佛就在心口蔓延燃烧,连灵魂也像着了火,身体里的每一条血管,每个细胞,都在沸腾叫嚣,寻求着出路……
“教主,她浑身发烫,解药好像不起作用啊?”
沈青竹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绝美少女,尽力掩饰着脸上的情绪。
“‘幻火’毒性甚强,解药过一会才能起作用。”
沈青竹身后,漠不在乎的语调缓缓响起,似乎比男人的嗓音高一些,又似乎比女人的嗓音低一些,好听得……仿佛不属于人类的声音,而是一种――几乎涉及了禁忌的邪魅!
“那她……会不会死?”
沈青竹的呼吸奇异地促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她的意志力超强,体内似乎有什么与‘幻火’相抵抗,你想她死,恐怕有点困难。”
彷佛看穿了沈青竹的心思,邪魅声音中隐含谑笑之意!
沈青竹眸中闪过一丝尴尬,忙低头躬身道:“属下只是不明白,教主为何愿意救她?”
“呵呵呵……你不觉得她很有趣么?”
被称作教主的人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声如冰泉妙响,柔宛媚惑,动听得仿似海妖在歌唱……
“小小年纪,居然能在朝野左右逢源,世所罕有的双重身份啊,既然送上门来,何不好好利用利用?”
“可是……君逸凡如果真疼爱这个妹子,当年又怎会狠心把她从紫霞山上赶走?而且,她呆在皇帝身边做官,也名不见经传,其地位的重要性有待斟酌,她也许……没啥利用价值的呢!”
沈青竹早已认出凌珑就是两年前,夜孤飞从紫霞山上掳下来的女孩。当时夜孤飞为了保护凌珑不惜与她这个亲姐姐对抗,没想到两年后,夜孤飞依然为了凌珑,连命也不顾了!
沈青竹心中对凌珑那种莫名的妒忌与怨恨,已达无法掩抑的地步!
天魔教主静默半响,蓦地邪凉一笑,“青护法――你是在置疑我的决定么?”
沈青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悚栗,惶急狡辩道:“属……属下不敢!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古怪得很,留下来,恐怕是个祸害!”
“她古怪么?呵呵……在我面前,她能玩出什么样来?” 天魔教主诡笑着,声音顿了片刻才又再度飘起,“其实,我最感兴趣的倒不是这个女孩的身份,而是夜孤飞――”
“我……我弟弟?”沈青竹吃了一惊,紧张地抬头望着天魔教主。
后者语意微冷,声音却依然低柔如魅,“天魔教培养出来的杀手冷血无情,每出任务,从不会失败而归,尤其是夜孤飞!这原本以为派他去,定保万无一失的,可惜……”
“教……教主――我弟弟他……”
沈青竹冷汗透脊,勉强壮着胆子想为夜孤飞辩解,却慌乱得不知该说什么。
天魔教主喟然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夜孤飞是为了救她性命,才假意把她献给我的吧?唉――真没想到啊,像他那般冷漠孤傲到极点的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大失常态!”
“求……求教主恕罪啊――”
沈青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惊恐,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叠声哀叫道:“求求教主开恩!求求教主开恩啊!我弟弟他只是一时糊涂,求教主看在我为本教护法多年的情份上,网开一面,饶他不死吧?”
“你怕什么呢?我方才,不是已经饶了他么?”天魔教主语锋一转,竟无限轻柔地笑了起来,“夜孤飞是我教独一无二的金牌杀手,我岂会轻易地把他毁了!”
“多……多谢教主恩德!”沈青竹心头略宽,转念又鼓起勇气道:“可……可是那只血天蚕……”
“嘿嘿,你别忘了,那可是他自愿的……”天魔教主轻轻打断沈青竹,柔魅声音宛若叹息“只要熬过七七四十九天,惩罚就自动结束了,如果他熬不过,那也是他的命!”
沈青竹无言地低下头去,权衡利弊,终于不敢再为夜孤飞求情,但满腔的怨恨,立即转移到还昏迷不醒的凌珑身上!
“那么这个女孩,教主打算如何置呢?”
“我想知道这个女孩有什么特别,居然把我教引以为傲的招牌也砸了?何况……”
天魔教主微微扬起眼睫,轻侬软语转瞬变得阴骘狠厉――
“救活了她,再杀也不迟!”
凌珑彻底清醒过来,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天之后。
一名身穿藕色衣裙的高个子婢女进进出出地服侍着她,却再没见到其他的人。
藕衣婢女像个哑巴似的,一问三不答,每天送茶饭和汤药进来,喂完了凌珑立即离开,从不多逗留片刻。
如此又过了两日,凌珑才勉强可以起身下床,但觉浑身酸软无力,好不容易扶着墙壁走到门口,正想开门出去看看,恰逢藕衣婢女送饭菜进来,一下子,又把凌珑辛苦拉开的房门“砰”然拍上。
凌珑勃然大怒,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用尽力气将藕衣婢女端来的菜肴推落地上,大喝道:“你滚,马上叫夜孤飞过来见我!这是什么鬼地方?你去找个会说话的来回答我!!”
但藕衣婢女只是漠然睨了凌珑一眼,弯腰拾起被砸得稀烂的碗碟,一声不响地开门走出去。
凌珑抓紧时机,强提内力跳起来,跟着推门冲出去,不料却一脚悬空,幸亏收势得快,才没一头扎进水中。
极目望去,只见眼前碧波荡漾,粼光闪闪,她脚下所在的竹屋,竟是孤零零地筑立在一池秋水中央。
池面甚宽且不见低,几片残荷枯叶,依稀可知盛夏时节的美景。
天啊――难道我被软禁了么?
凌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转眸想找藕衣婢女问个清楚,那藕衣婢女早已展开轻功跃向水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对岸,留下不谙水性又武功不济的凌珑,望洋兴叹!
凌珑垂头丧气地走回屋内,火大地将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向竹枝搭建的墙壁!
“夜孤飞――你死到哪里去了?居然丢下我不管?你快快给我滚出来!把我丢在这鸟不拉屎的臭地方算什么嘛?我恨死你了!你快出来见我啊……”
凌珑大叫大嚷,直至精疲力竭,才无可奈何地坐下来,托腮发呆,渐渐地,感觉饥肠辘辘……
可恶――早知道砸别的好了!
凌珑捂着肚子后悔莫及,却又无计可施,懊恼得直想埋头撞墙!
“哎呀――没想到你还挺精神的嘛?魑翼来禀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把‘缥缈居’也拆了呢?”
沈青竹慢悠悠地踱进来,小心掩去眸光中藏的恨意。
“怎么是你啊?”
凌珑一眼认出沈青竹,心中暗叫不妙。
“呵呵,好妹子,见到姐姐挺高兴的吧?”
“哦,当然高兴了!他乡遇故人,真是好凑巧啊!进来坐进来坐!”
哼,高兴?高兴才有鬼!凌珑心中嘀咕,脸上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哈哈,演戏谁不会啊?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了!
“原来这里叫做‘缥缈居’啊,真像神仙住的地方呢!谢谢姐姐费心安排了!”
凌珑故作亲热地跟沈青竹拉家常,抬头果见竹榭的匾额上写着“缥缈居”三个字,笔致苍劲有力,隐透风骨,似乎不像女子所书。
嘻哈笑了两声,又试探地问道:“我天天见到的那个姐姐原来名叫魑翼啊?她是个哑巴吗?”
“你才是哑巴!”
魑翼忽然从沈青竹身后钻出来,吓了凌珑一跳。
沈青竹吩咐道:“魑翼你到外面去,我有话跟她说。”
魑翼摇头恭敬道:“教主出门,命令属下看着这位姑娘,任何人不得与她独!”
“任何人?也包括我吗?这位姑娘可是我带回来的,你以为我会伤害她吗?”沈青竹挑高黛眉,语气一下子变得无比恶劣。
“青护法见谅,教主的命令,属下不敢不从!”
“你――你好大的胆子!教主不在,这里就是我说了算!你知不知道我身为四大护法之一,有权惩戒你?”
沈青竹咬牙切齿,艳眸死死瞪着魑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震于沈青竹的怒火,魑翼身子微微抖了抖,却没有退缩半步,在她心目中,天魔教教主的命令显然比沈青竹这个护法重要多了。
“你还不退开?”沈青竹没想到魑翼竟不为所动,恼怒地踏前一步,挥手就朝魑翼脸上狠狠打去,骂道:“别以为你是教主的贴身侍女,我就奈何不了你!”
“喂――你跟个婢女发什么脾气啊?有失身份啦!”
凌珑聪明绝顶,听了两人的对答,心中已经明白几分,眼看魑翼就要为自己挨巴掌,急忙过去隔开两人,魑翼虽然一直对她不理不睬的,但总比凶狠毒辣的沈青竹好太多了!
“你滚开了!谁要你多事?”
魑翼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她身份卑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有人这样维护着她。
凌珑坚决不退开,转身对沈青竹道:“你讨厌的人是我,要打要骂尽管冲着我来,别把气发泄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沈青竹冷笑,“现在让你活着,比让你死了更痛苦,我何必费力气打你骂你?”
凌珑立即打蛇随棍上,“是哦是哦,我生性爱动,被囚禁在这里寸步难行,当真是生不如死!但这里究竟是哪儿啊?我看这个池潭,应该不是西灵河的支流吧?”
“真是猪脑袋!连人工造的水池都看不出来?这里是天魔教在西部的秘密分坛啦!”
沈青竹不屑地解答了凌珑的疑问,心想她插翅也难飞,故肆无忌惮。
凌珑脸色微变,强打镇定道:“夜孤飞在哪里?你让我见一见他!”
“别想了,他不会见你的!”沈青竹脸上的笑靥渐渐收敛,有意无意地瞥了魑翼一眼。
凌珑立即醒悟,突然捂着肚子对魑翼哀叫道:“我肚子好饿啊,饭菜都被我发脾气毁掉了,好姐姐,你能不能再去弄点吃的给我?”
“但是她――”魑翼为难地瞄着沈青竹。
“哎呀不要紧的啦……”凌珑一个劲把魑翼往门外推,“如果她敢动我一根汗毛,我保证会喊得天下人皆知,你快去快回就是了!不然我饿死了,你也没法向教主交代吧?”
魑翼无奈,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沈青竹大咧咧地坐下,美眸冷冷地盯着凌珑,“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
凌珑安之若素,也在她对面坐下,“天魔教主都不杀我,你敢么?”
沈青竹微微一楞,冷哼道:“你果然精得像鬼,难怪我弟弟那样的人,也被你迷得晕头转向!”
凌珑皱眉道“你废话少说,快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
“是他把你带回来,献给教主邀功的,你都不会恨他么?”沈青竹故意答非所问,偷眼觑视凌珑的反应。
凌珑呼吸微微一窒,冷静道:“果然是他么?我早就猜到了!他也是迫不得已的吧?”
昏迷多日,凌珑早已知道自己不是中了毒便是受了伤,虽然不清楚缘由,但她决不相信夜孤飞会出卖她!
“哈――你何必自欺欺人?我弟弟假装迷恋你,只不过是想找机会把你捉回来罢了!你的身份特殊,对我们天魔教可是非常有利用价值的呢!”
沈青竹恶意地说笑,看到凌珑渐渐变白的俏脸,心头有股报复的快感。
凌珑强作镇定道:“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沈青竹撇嘴道:“武林盟主君逸凡认养的干妹妹,兼任当朝皇帝的贴身女官,说起来威风八面,呼风唤雨,实际上,也不怎么得宠吧?”
“啧啧啧……你是特意来套问我的话吧?如果有利用价值,就把我当成诱饵,对付女皇和君逸凡;如果没有价值,就怂恿你们教主杀了我?”
凌珑何等聪明,了然笑道:“请你安排我跟夜孤飞见个面,否则,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
沈青竹恼羞成怒,拍桌而起道:“该死的臭丫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女皇和君逸凡的弱点……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你们还想对付这两个人,最好先答应我的要求!”
凌珑也大声地叱回去,比气势?谁怕谁啊!
“青护法――教主回来了,传令属下带这位姑娘过去晋见。”
眼看火线一触即发,魑翼忽然去而复返,低缓的声音宛如炸雷般在凌珑的耳际震响!
凌珑一颗心,猛地沉落下去……
[3 楼] Posted:26-8-2 13:25
时间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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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流口水哦那么多美男!!!
快点更新拉
[35 楼] Posted:26-8-9 :1
利娜樱芭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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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楼] Posted:26-8-9 9:6
kerei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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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很久都没有更新了
会有结局看吗?
[37 楼] Posted:26-9-27 11:3
利娜樱芭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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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竹屋,水面上已泊了仅容二三人乘坐的小竹排,显是特意为凌珑准备的。
沈青竹二话不说,首先跳上竹排,竹排不胜负荷,整个往下一沉,凌珑从来没有坐过这种东西,吓得两脚发软,差点栽下水去,幸亏魑翼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扶稳,忍不住回头横了沈青竹一眼,后者装作若无其事,抓起撑竿划开一池秋水
竹排穿过荷苇丛,平稳滑向对岸,岸边早有两名青衣小童抬轿等候。
沈青竹撇撇嘴,对魑翼怪声怪气道:“想得还真周到啊!不过你要搞清楚了,这小妞是我们天魔教捉来的人质,可不是什么贵客……”
魑翼面不改色地打断沈青竹道:“教主只传见这位姑娘,青护法若没别的事,就请回避吧!”
“什么?你要赶我走?”
沈青竹难以置信地尖叫起来,对魑翼怒目而视。
魑翼不为所动,冷冷道:“教主的住,向来非请勿进,青护法不晓得么?”
“你!你!好……走就走!”
沈青竹万没想到会被魑翼驱赶,虽然心有不甘,但她显然很怕那个教主,回头恨恨瞪了凌珑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凌珑坐上抬轿,按耐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仔细观察沿途,发现这座宅院与寻常人家相差无异,亭台楼阁简约大气,青砖黄瓦朴实清华,别有一翻清幽静谧,避世独立的味道,不知内里乾坤的人,绝对想象不到它竟然就是江湖第一大邪派――天魔教的秘密巢穴!
“魑翼姐姐,夜孤飞也住在这座宅子里吗?”凌珑心绪如麻,忍不住开口探问。
魑翼跟在抬轿后面默默走着,仿佛充耳不闻 良久,漠然开口道:“好奇的人通常活不长久,你自身都难保了,还管别人作什么?”
凌珑讶然失笑,想起两年前,夜孤飞也曾经说过类似的一句话,由此可知,他和魑翼都是被天魔教以相同方式训练出来的,绝情绝性,像一头没有温度的冷血动物!
凌珑怆然望着林荫,心中对夜孤飞的思念空前浓烈,自己虽然是因他而身陷险境,但不知为什么,对他就是无法产生怨恨之心,也许,是因为长久以来对他的怜惜之情,已经超越了一切!
抬轿在凌珑紊乱的思绪中向前移动,穿过月洞门,眼前景观豁然开阔,一望无遮的天地间,矗立着一幢极具西部风格的八角阁楼,高高悬挂的朱漆横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摘星阁”三个字,手法与“缥缈居”同出一辙。
紧闭的铜铸大门前,一道由青石砌成的阶梯蜿蜒直上,每块石板光滑可鉴,比寻常尺寸高了一倍有余,给人造成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到了!”
魑翼简洁宣布一声,利索地搀扶凌珑下轿。
拾级而上,凌珑的目光渐渐被道旁一些叫不出名的奇异草所吸引,不由得慢下了脚步。
其实这些草,凌珑在一路上已经见过许多,它们颜色艳丽,却长相奇特,在庭院四周怒放生长,格外诱人采撷。
“别碰那!”
魑翼霍然厉声叱喝!
凌珑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收回来,嗔道:“我看看而已啦,碰一下都不给,真小气!”
“你别到乱摸!这些都是我们教主亲自栽培的剧毒之物,人只要不小心沾上一点,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魑翼本不欲多言,但见凌珑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只得压低声音警告。
“哇――这不是存心害人么?有毒的东西,干嘛种在路边啊?”
凌珑失声大嚷,暗骂那天魔教主阴险歹毒,怪不得一路上都没见几个守卫,原来这座宅子遍布剧毒的植物,如果没有解药,人根本无法穿过这些草草逃出去。
凌珑越想越觉得沮丧,跟着魑翼无精打采地望上爬,眼看就要登顶之际,摘星阁紧闭的大门突然洞开,从里面走出一名与魑翼相同打扮的绯衣侍女,利刃交叉划出弧度,高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魑翼立即甩开搀扶着凌珑的双手,大步迎向前去,恭身应道:“魍焰,我们是奉召前来!”
那被称做魍焰的绯衣侍女点点头,转眸将凌珑打量一翻,面无表情道:“就是她么?进来吧!”
[38 楼] Posted:26-9-27 1:
利娜樱芭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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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啊!”魑翼回身催促,一改方才和善的态度,用力推了凌珑一把。
凌珑冷不防地在青石板上滑了一下,不禁气恼交加,叫道:“你推我做什么?我自己会走!”
她毒伤初愈,浑身酸软不堪,在魑翼的搀扶下爬那么高的阶梯,已经是颇费力气,如今失了依靠,更觉举步为艰,但想输人不能输阵,咬咬牙,挺起胸堂,昂首走进摘星阁。
沉重厚实的大铜门顷刻在身后轰然关闭,凌珑既来之则安之,转眸打量四周,发现这摘星阁内的布置相当典雅古色,素幔白帏,悬画墨染,不见半点绚丽奢华。
凌珑越看越觉得纳罕,不由思忖这天魔教主是何许人也,如此品味,绝非凡俗,似与江湖传言相去甚远。
江湖传言,目前接掌天魔教的新教主比以往历任更加心狠手辣,平日里除了研究毒药和武功外没有其他癖好,而且行踪诡秘,性情莫测 江湖上几乎没有人见过其庐山真面目 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不能再开口说话……
“教主在后院赏,请随我来吧。”
清冷的声音唤回了凌珑飘远的思绪,魑翼突然跨前两步与魍焰并肩。
“魍焰姐,教主有闲情逸致赏,大概心情不错吧?”
魍焰微微一楞,以极度诧异的目光睨视着魑翼,半响,摇摇头道:“教主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揣摩的?你别多事了!”
说着有意无意地扫了凌珑一眼,加快脚步领前而去。
穿过抄手游廊,便是直通后院的垂门,空气中隐约飘散着檀木与桂的清香,原来游廊合抱的穿堂之中,摆放着一个紫檀木架子的大插屏,而桂的香气,则是从垂门外传进来的。
魍焰上前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动作之小心,彷佛怕惊扰了什么。
凌珑一脚跨出去,便跌进了一片海――
时值八月中秋,正是桂盛开的季节,红叶黄叶间白蕊堆叠,桂就这么密密层层地开了一树又一树!
凌珑未及赞叹,便看见远远的树荫底下,俏立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玉色的瓣静静地落了她一身,轻风过,送来脉脉幽香,中人欲醉!
此时西山已是黄昏,那女子仰头看着天边,观赏的不是似锦而是残阳如血,色彩斑斓的光影里,她整个人就像沉浸在一坛浓郁芬芳的酒之中,红尘薄影,妖冶艳华,给人一种奇特而诡异的感觉……
“禀教主,人已经带来了!”
魑翼和魍焰一见那女子,立即匍匐地上,齐声通报。
女子缓缓转过身,步出荫,只见她穿了一袭式样简单,不染纤尘的雪白衣衫,腰间绣带飘垂,系了一只紫玉短箫,两耳戴了一副盘蛇吐信的白金饰环,眉眼似颦非颦,唇角似笑非笑,神秘邪魅的气息,一下子,就慑住了凌珑的心房――
她肌肤不算很白,但色泽犹如上好的蜂蜜,润滑细腻。她姣洁素净的容颜上脂粉未施,只在眉心当中点了三叶状的贴,蕴涵着奇异光彩的瞳孔黑中偏紫,宛如镶嵌在漆漆夜空中的两颗精光闪闪的钻石,举止神态中虽然少了点女人天生的娇柔和妩媚,但顾盼间那份夺人呼吸的美丽,却不是“绝艳”二字可以形容得出来!
尤其要命的是,她年纪轻轻,但一头随风飘扬的如丝秀发,竟然不是凤天国人普遍拥有的黑褐色,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银白色,衬得她那张已经倾国倾城的芙蓉脸,更加美到了极至!也炫到了极至!!
凌珑怔然失神,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如果说齐玉铭是天下第一美男,那么她绝对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美女!
旗鼓相当的美丽,展现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韵――
齐玉铭之美,刚阳洒脱如光芒四射的旭日;而这女子的美,阴柔婉约如清辉初吐的明月!
如果说齐玉铭是九天仙神,下凡投胎;那么这名女子,就绝对是地狱妖魔,转世为人!
“放肆!见了教主还不下跪行礼?”
魑翼见凌珑两眼发直地瞪着银发女子,不禁大声喝斥。
下跪行礼?
凌珑惊而回神,顿感错愕,她身为一国之君,向来只有别人向她下跪行礼,可没有她向别人下跪行礼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是凤落平阳,不得已,只好暂时受点儿委屈了。
当下整了整衣冠,朝银发女子盈盈一拜,大声道:“凤天国女皇麾下,行书房内侍官――楚儿,见过天魔教教主!”
[39 楼] Posted:26-9-27 1:7
利娜樱芭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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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不必多礼了,摘星阁难得迎接朝廷贵客,真是蓬荜生辉啊!”
银发女子启唇轻笑,声线柔魅动听,如上好的丝绸裂帛,又似海妖低吟浅唱,慑人魂魄,教人情不自禁地沉沦。
凌珑听着她的声言,只觉一阵恍惚,赶忙吸一口冷气,强定下心神,拱手道:“承蒙教主相救,楚儿真是感激不尽,还望教主赐教芳名,日后也好报……”
“大胆!我们教主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魑翼不等凌珑说完便断然截口。
凌珑噗哧一笑,抿嘴道:“人人都有名字,何必大惊小怪?难道你们教主,连名字都不敢示人么?”
“你……你找死――”
魍焰闻言变色,猛地跳将起来,凌空一掌劈向凌珑。
“慢着!”
银发女子伸臂拦住魍焰,一双丹凤美目轻轻扫过凌珑,不动声色地压下紫眸中涌起的惊讶――
她从小自负貌美,而今见了凌珑,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凌珑举手抬足高贵优雅,绝世风华浑然天成,姑且不论相貌如何,就以她这份身险境,依然从容若定的气势,已经在无形中凌驾所有人之上了!
“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的人!好吧,反正你也活不长了,我告诉你,又何妨……”
柔美薄俏的瓣扯出一抹骛冷而残谑的笑靥,让人不寒而粟――
“你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做――慕狄霏幽!”
“慕狄霏幽?慕狄霏幽……慕狄……慕狄?”
凌珑下意识地重复着天魔教主的名字,低头苦苦思索,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什么,脱口叫道:“啊――原来‘慕狄’是复姓?你们天魔教的前教主,那个什么慕狄芷,好像也是复姓‘慕狄’的吧?”
“怎么了?我的姓氏,让你感到稀奇吗?”
天底下复姓之人何其多?凌珑一副大惊小怪受困绕的怪表情,惹得慕狄霏幽直想发笑,念及在属下面前的威仪,才勉强忍住了笑意。
“那么――你们都是南疆龙族的后裔罗?你和慕狄芷是什么关系?”
凌珑穷追不舍地问下去,隐约觉得压在心头如山般巨大的谜团,终于有揭开可能了。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也知道龙族?”
慕狄霏幽大感意外地扬起紫色凤眸,颌首道:“不错,我正是南疆龙族人!本教的前任教主慕狄芷,是我姨母,这虽然不算什么秘密,但江湖上知道的人也绝无仅有。”
“哎呀――原来真的是龙族!我以前怎么都没想到呢?怪不得,怪不得了……天啊,我总算是明白了……”
凌珑茅塞顿开,一直以来困扰在心中怎么也挥不去的迷雾,终于掀起了冰山一角――
凤天国,其实是个多民族混居的国家,百家姓中的每一个复姓,都代表了一个少数民族,像小桃,全名叫亚赫洛桃,“亚赫“就是他的族姓。根据史书记载,凤天国在远古时期,位于南方的大片疆土都是被少数民族占领的蛮荒之地,其中龙族人智慧又勤劳,最早学会了开山种谷,填海造田的本领,族群迅速壮大起来,于南疆自立为王,史称南夜帝国。
三百年后,南夜国发生内乱,凤天国女皇趁机率兵南下,一举攻占了南夜国的皇城,收复了南疆所有土地,并赐复姓“慕狄”给归降的龙王族。后来,龙族人心有不甘,几番企图复国,均被残酷镇压,龙族从此没落,其曾经拥有过的辉煌,也渐渐不为世人所知,但凤天国皇宫中典藏的史册中,却对南夜帝国的兴亡有着很详细的记载。
凌珑小时候,每逢读到那些有关战争和杀戮的血腥历史,无不扼腕兴叹,凌家王朝为了统一凤天国,成就一方霸业,也曾经南征北战,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与桫椤国对邻国的侵略其实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只是,历史的痕迹可以被岁月的风沙所湮没,但一个国家和民族曾遭受过的屈辱和悲痛,却不是时间的长河可以洗清的……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的
魑翼见凌珑旁若无人地在慕狄霏幽面前踱来踱去,时而皱眉,时而叹气,俏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忍不住开口打断凌珑的思绪。
凌珑回过神来,抬头正迎上慕狄霏幽那双邪魅勾魂的紫眸,不由暗忖:“此人身为江湖第一邪派的教主,其心思之诡秘自非寻常人可比,我若挖空心思与她兜圈子斗智斗勇,也不见得能占上风,横竖都有危险,我何不开门见山坦白了说,一针见血,看她如何应对?”
[ 楼] Posted:26-9-27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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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打定,当即清了清喉咙,朗声道:“我有幸看过一些皇家秘史,知道三千多年前,龙族一手创立的南夜帝国曾被凤天国所灭,如果我猜得没错,教主一定是想替先祖报仇雪耻,才会甘冒天下之大不讳,派人刺杀当今皇帝的吧?”
慕狄霏幽闻言微微错愕,阴柔绝美的容颜不禁勾起一抹玩味之极的笑靥,没想到凌珑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仅凭一个姓氏,就洞悉了一切,心中忽然有些明白凌珑吸引人的独特之,到底在哪里了?!
凌珑见慕狄霏幽没有开口否认,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凝眉故作无限感叹状道:“所谓国恨家仇,世代相传,教主若要遵循祖训光复南夜帝国,原也不足为奇!但是教主想过没有?凤天国千百年来根基已,民心向背难以动摇,就算死了一个当朝皇帝也不会天下大乱,皇亲国戚中,还有大把可以继任帝位的人选,难道你都可以一一刺杀么?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就凭你这小小的天魔教,如何能与百万官兵为敌?你自己飞蛾扑火不要紧,可是天魔教辛苦创下来的江湖基业,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呵呵呵……楚姑娘聪慧绝伦,果然是一等一的说客,女皇招纳你兄妹俩入朝为官当真很有眼光!本座着实佩服!佩服!”
慕狄霏幽起先只是静静聆听着凌珑的滔滔大论,蓦然之间仰天大笑,绝美的紫色凤眼转望向天边残阳,目光幽暗诡谲,更显邪魅莫测……
“好吧,既然你已经猜得十之七八,咱们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总之当朝皇帝的命,我是要定了!不过,我向来有爱才之心,如果你肯乖乖跟我合作,也许我会考虑饶你一命,但从此以后,你必须永远留在天魔教为我所用!”
夜暮降临,西院僻静幽如死寂,沈青竹施展轻功翻墙入内,半人高的草丛中立即现出两名劲装打扮的汉子,齐声喝道:“是谁?”
沈青竹定一定神,挺起胸脯大声道:“是我!”
“哦,原来是青护法,不知护法夜到此所为何事?”两名守卫看清来人,马上改变态度,躬身施礼。
沈青竹望着眼前被绚丽草覆盖的院落,缓缓掏出一颗淡褐色的丹药吞入口中,命令道:“我要下去,快把门打开!”
两名守卫面面相觑,齐声道:“不行啊!教主吩咐过,在夜孤飞面壁期间,不得让任何人进去骚扰……”
“放肆!我可不是闲杂人等!我是夜孤飞的亲姐姐,俸了教主的命令来探视,你们胆敢阻拦?”
“属……属下不敢!”
守卫见沈青竹大发淫威,吓得不敢再多言,连忙按动机关,暗藏在草丛中的两扇石门缓缓开启,露出地面一个不见底的大洞。
守卫尽职提醒道:“雪天蚕最怕受到惊扰,青护法千万要放轻手脚,否则……”
“知道了,知道了,我自会小心的!”
沈青竹不耐烦地打断守卫,轻盈穿过丛,朝洞口一跃而下。
洞内没有掌灯,借着明亮的月光,四周的景象依稀可辨,原来这是一座修筑在地底下的石塔,上窄底宽,阴可怖。
沈青竹双足落地,急急去寻夜孤飞的身影,赫然看见塔底正中央摆着个玉石雕成的大水缸,缸盖半启,里面盛满千年不化的寒冰,一只通体雪白透明,身似蚕虫头似毒蛇的怪物,正从冰块里探出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死死咬住一条人类的胳膊,贪婪吮吸着从静脉里源源不断流出来的血液。
胳膊的主人表情痛苦地斜靠在水缸旁边,右手奋力托着左臂奉献给怪虫食用,随着怪虫一下又一下用力的吮吸,他面部的肌肉也跟着一下又一下地抽搐,整个幽静而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短促而压抑的喘息声。
只见他捋起衣袖的裸露手臂上,遍布大大小小,可见骨的窟窿,由于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一些窟窿上的肌肉已经腐烂化脓,一些窟窿却是新鲜的伤口,还有被反复咬戮过的痕迹,里面还泊泊渗着血水,望之令人心惊反胃!
由于无法形容的痛苦,他额头上,脸颊上以及全身上下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不断下滑的冷汗浸透了身上的夜行衣,湿得像是刚从水中撩起来的一般。而他原本就白如冰雕的俊颜更是苍白憔悴得可怕,薄薄的肌肤中,隐隐透出一层青紫之色。
“飞儿――!”
沈青竹心头一酸,扑上去大声疾呼。
夜孤飞缓缓抬起头,俊脸上痛苦的表情即刻恢复一派冷漠,“你来做什么?”
“我来作什么?我来看你死了没有啊!”
沈青竹没好气地瞪眼大骂道:“你为了救那个丫头,居然答应喂养雪天蚕,真是疯得够彻底!你虽然百毒不侵,可雪天蚕也是天下剧毒之物,我真怀疑你能否熬得过这七七四十九天……”
“如果你来……是要说废话,那就请你回去吧?”
夜孤飞不待她说完便闭上眼,冷冷地下逐客令。
“哼――如果我走了,你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
沈青竹愤然作色,怒哼道:“你在这里受苦受难,臭丫头哪里知道?成天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我看了就有气!哼,真希望她去到摘星阁,还依然那么神气活现,得罪了教主,可有她好瞧的!”
“你说什么?教主召她去摘星阁?为什么?”
[1 楼] Posted:26-9-27 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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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孤飞悚然惊语,猛地睁开绿眸惶急追问。
“我怎么知道?教主只召见她一个人,我想跟去,都被魑翼赶走了!想来,无非是要逼她合作对付君逸凡和女皇罢了!”
沈青竹耸耸肩,走到夜孤飞对面坐下,瞪大眼睛看着缸子里的怪虫,此刻怪虫的身子已经涨大如鼓,通体雪白的颜色也染上了一种异彩,由浅而慢慢转换,青中带紫,紫中带黑,望之更觉憎狞可怕。
沈青竹喃喃自语道:“亏教主想得出,要用你的血来喂养雪天蚕,你们的血溶合在一起研制出来的毒药,恐怕是天下最毒之物了吧?”
夜孤飞一双绿眸也冷冷瞪着雪天蚕,突然站起身来抽回手臂,迅速推上缸盖。
沈青竹吓了一跳,叫道:“飞儿,你要做什么?”
夜孤飞充耳不闻,足尖在石壁上一点,就想施展轻功跃出塔顶,不料被雪天蚕咬过的手臂上传来一阵麻痹,莫名的锐痛犹如利箭般直射心窝,刚提起的丹田之气顿时又沉了下去。
沈青竹大惊失色,急忙奔上前接住他从半空跌回来的身子。
“啊――”
夜孤飞喉间爆发出一声痛苦之极的嚎叫,只觉身体里似有什么东西在乱跳乱窜,仿佛想将他的四肢百骸往四面八方撕裂开去!同时,比疼痛更难以忍受的奇痒之感,也无孔不入地侵袭着他的五脏六腑,身体里的每一条血管都似有千万条毒虫在大肆啃啮,一时间,全身上下,由里至外,无不是又麻又痒又酸又痛……
沈青竹气急败坏地大叫道:“飞儿――你怎么竟忘了教主的叮嘱啊?喂养雪天蚕期间,千万不可提息运气,否则雪天蚕的毒就会顺着你的经络百骸四游走,连你本身的毒血也克制不了,一旦侵入心脉,你就会有生命危险的啊!”
“你不用……管我!让我走……我要去看看……”
夜孤飞费尽力气推开沈青竹,咬牙忍着剧痛强提一口气,纵身又想跃上塔顶。
沈青竹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拽回来,破口大骂道:“为了那个臭丫头,你陪上一条命值得么?我告诉你吧,她认定是你把她捉回天魔教,心中对你已经恨之入骨,发誓说再也不要见到你了!而且摘星阁岂是你能随便进出的?你就算去了也是白搭!”
“不要拦我,放开我……”
夜孤飞焦躁的俊脸掠过一丝复杂而痛苦的情绪,拼命挣扎着想摆脱沈青竹的钳制,但雪天蚕的毒性在他体内四肆虐,他竟是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沈青竹轻而易举地连点他身上几大穴,他整个人立即软颓下来。
沈青竹边骂边按着他盘膝坐下,以掌抵他背心,运功助他压下经脉中四窜流的剧毒……
夜静。
一池寒水玄如墨染,不见底。
凌珑推窗含愁而立,水中映出人与明月的孤影,忍不住轻轻叹道:“过两天,便是十五中秋节了,可惜月圆人不圆,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他们身边去呢?唉――”
“姑娘,今夜又睡不着吗?这是我特意给你配置的安神汤,喝了可以睡个好觉?”
魑翼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进竹屋,担忧的目光无法掩饰地落在凌珑身上。
凌珑自从摘星阁回来以后,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饱受失眠所苦的水眸少了一层珍珠般的光彩,令魑翼这个原本毫无感情的人看了,也觉得有些心疼。
“喝什么安神汤啊,你干脆给我来壶酒好了!醉了,自然会呼呼大睡!”
“酒?”
魑翼意外地望着凌珑,显是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怎么了,你们天魔教不许人喝酒吗?唉――清规戒律这么多,我若当真留下来,只怕会憋死!”
凌珑笑着跟魑翼打趣,魑翼却两眼发愣地望着凌珑,迟疑半响,突兀道:“姑娘……真的会加入天魔教?留在教主身边吗?”
凌珑收回脸上俏皮的笑靥,淡淡道:“这个么,我不必告诉你吧?”
一句话,把两个人的思绪都带回了三天前的摘星阁,在那个飘着桂香的美丽夜晚,慕狄霏幽煞尽风景地逼凌珑写信给君逸凡,说她如今被天魔教捉了当人质,要君逸凡交出武林盟主的令牌,并将随信附上的毒药给女皇服下,还威胁说,如果君逸凡做不到以上两件事,便等着替凌珑收尸。
凌珑迫不得已,只得遵照慕狄霏幽的指示,给君逸凡写了亲笔信,暗中祈祷君逸凡能看出这是她的缓兵之计,并能参透她隐藏在字里行间的一些暗示,带人来这里救她出去。
不过连日来令凌珑烦恼的,却不止是这件事情,慕狄霏幽弑君的动机还有一个很最重要的疑点,那就是她为何早不行动晚不行动,偏偏要选在皇帝打了胜仗凯旋归来,有着大批军队保护的途中才派人来行刺呢?
当日凌珑试探过夜孤飞,已经能肯定这刺杀行动还另有雇主,正因为这桩买卖恰好中了慕狄霏幽下怀,双方才会一拍即合,狼狈勾结,而这个阴谋背后的主使者,才是凌珑真正可怕的敌人!!
凌珑思前想后,总觉得最可疑之人非摄政王莫属,却可惜没有任何证据,但如果能在天魔教找到一点线索的话,那么她也唯有冒险留下来见机行事了!
“楚姑娘,你真的……想要喝酒吗?教主那儿倒有很多珍藏,只是,教主轻易不会请人喝的!”
“啊哈,那么就劳烦你去摘星阁跑一趟好了,你就说我想喝,她一定会割爱的!”
“真……真的吗?”
魑翼被凌珑的狂妄的语气吓了一大跳,普天之下,胆敢在慕狄霏幽面前如此放肆的,恐怕只有凌珑一个人了!
凌珑没想到随口说说的,魑翼居然就当了真,忍不住上前拍拍她肩膀,戏谑道:“你还真是可爱,心思原来比表面看上去单纯很多呢!”
“喂――你,你,你说就说,干嘛动手动脚啊?”
魑翼忽然扭捏起来,一把拂开凌珑放在她肩膀上的玉手,拨腿奔出竹屋。
凌珑对着魑翼仓惶疾去的背影哑然失笑,“你又不是男人,碰一下有何关系嘛?”
魑翼身子已经出了竹屋,竟然还听到了凌珑的话,回头幽怨地瞪了一眼,大声道:“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话到一半又强自咽了回去,转瞬消失在门外。
凌珑生性顽皮,对魑翼奇怪的举动也不以为意,格格笑了几声,抱臂依偎窗边,又自顾想起了心事。
许久,魑翼回来时,果然端了满满一壶酒,外加几碟下酒的小菜,凌珑诧异道:“你果然去向教主讨酒了么?”
魑翼点头道:“教主听说姑娘要喝酒,立即搬出一坛陈年珍藏的竹叶青,我想再给姑娘弄点下酒菜,好不容易才抓到个厨子,所以回来晚了。”
“哎呀,姐姐如此费心,我还真是过意不去呢,来来来,这酒我们一起喝!”
凌珑也没想到慕狄霏幽会那么爽快,心下高兴,拉着魑翼就想坐下,不料魑翼却猛往后退,摇头道:“我只是服侍姑娘的,身份低贱,岂能与姑娘平起平坐?我到门外等着,姑娘有什么需要再唤我进来吧?”
凌珑见她拘礼,大感扫兴,撇嘴道;“一个人自斟自饮,有什么意思?算了,你还是去把慕狄霏幽叫来陪我好了。”
“什……什么?又要找教主?”
魑翼见凌珑如此嚣张,惊地舌头都打了结,之前他上摘星阁去要酒,已经是鼓足平生最大的勇气,这回打死也不敢再去了!
幸亏凌珑也只是跟她开开玩笑,并没有硬逼着她去。
魑翼松一口气,悄悄退出房门,仰头对着高挂天空的明月发起呆来。
寒池寂静,正是菊月秋风最浓时光,一轮圆月悬挂当空。
竹叶青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飘散,给这如诗如画的夜晚,增添一抹浓醇的醉意。
凌珑索性吹熄蜡烛,让月光从大开的竹窗洒落进屋,一地柔和的光线,如银如雪又如霜,景致真是说不出的浪漫美妙,可惜,却没有共赏明月,共饮佳酿的对象。
前所未有的孤独之感,悄无声息地爬上心头,正所谓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往昔与众美男月下畅饮的欢乐情景如在眼前……
凌珑叹息着举杯,雪腕上戴着的玉镯敲击在水晶杯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月夜下听起来,竟有丝丝凄凉的韵味!
凌珑不由得停下酒杯,愣愣凝视着皓腕上莹润生辉的紫玉镯,本来成双的镯子有一只已经被当成信物送去给君逸凡了,见镯如见人,那是她身份的象征,在月光下仔细看,晶莹剔透的紫玉能辨出九条凤凰的暗文,不知道的人只道这镯子是寻常宝物罢了。
百无聊赖地搅动桌上菜肴,想起从前,身边总有心爱的男人殷勤为她夹送,对比眼前,真是什么胃口也没有了。
忽然,搅动的筷子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凌珑浑身一震,急忙将埋在菜肴里的小蜡丸取了出来。
怎么会有蜡丸在菜肴里呢?魑翼应该不知道的吧?难道……难道是厨房的人弄进去的?
凌珑这样想着,心脏顿时飞快地跳动,呼吸急促,连听觉也格外敏锐了起来。
她先小心谨慎地藏好蜡丸,确定门外的魑翼没有动静之后,才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字条上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说的是天机的人已经追踪到这里,潜伏在天魔教各,只等大军一到,就发动总攻摧毁这个秘密分舵,要凌珑稍安毋躁。落款是一枝盛开的桃,那是小桃特有的标记。
凌珑激动地双手颤抖,没想到小桃居然离开京城来寻她,也没想到他手下的人居然这么能干,看来当年成立天机,真是平生最精明的决定!
不过当务之急,却是要在官兵救她之前找到天魔教和摄政王勾结的证据,以及找到夜孤飞带他一齐走,否则,她决对无法安心离开!
竹屋外,不知屋内发生何事的魑翼独立着中霄。
茫茫烟水,粼粼月光,在这迷离之夜的复杂心事,也荡漾着,没有归根……
“魑翼,怎么不在屋里侍侯着?”
忽然,一道白影踏浪而来,转瞬,竹坞上已经多了个美若妖魅的女子,一头长至膝盖的披肩银发随风飞舞,在月光耀映下,闪烨着世所罕见的眩目莹彩。
“教……教主?”
魑翼大吃一惊,急忙敛起眸中情绪躬身施礼。
慕狄霏幽绝美如瓣的唇形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衣袖轻拂,竹门应声而开。
凌珑受惊地抬起头,仅仅来得及把字条藏入竹凳的缝隙之中。
慕狄霏幽缓缓走向凌珑,那张充满了邪魅艳丽的脸庞在月色下美得惊人,异于黑色的紫眸更为她慑人心魄的面孔凭添了几分妖冶,使她整个人看上去,犹如夜里一朵盛开的曼陀罗,虽然含着剧毒,却散发出令人无法抗拒的魔性美感,诡异到令人窒息的地步!不论男女,只要看到她的第一眼,都会不由自主地受其吸引,为其癫狂!
“呃――教主夜到访,有何指教?”
所幸凌珑超强的意志力及时发挥作用,惊艳片刻,立即回神,心中不禁嘀咕:女人见了她尚且如此失魂落魄,不知道男人见了又会如何?
转而想到屁股下面藏的纸条,顿时又紧张起来,什么意乱情迷,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暗暗揣测她是否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呵呵,一个人自斟自饮多无趣?楚姑娘不是想找我喝酒么?”
慕狄霏幽似乎没看出凌珑的异样,自然流畅的声音和语调,像高山融化的雪水滑过冰冷石面般的泠泠优美,又像是来自地底妖魅情款款地吟唱,好听得,勾人魂魄……
凌珑竭尽全力,才将不争气地竖起来的耳朵收了回去,干笑道:“教主有顺风耳吗?怎么我随口说的话,都教你听去了?”
慕狄霏幽利落优雅地在凌珑对面入座,搁下手中一只白瓷壶,“我差点忘了,这是今年新酿的桂酒,希望能助姑娘雅兴!”
“哦……教主原是送酒来的?”凌珑暗松一口气,伸手抓过酒壶,揭开盖子嗅了嗅,眉开眼笑道:“这坛桂酿色清香醇,当真是酒中绝品,多谢教主割爱了!”
慕狄霏幽笑而不答,姣艳绝世的容颜竟格外温柔,蕴雾笼烟的眼眸更像是墨夜中的初月,绽放出梦幻般美丽的光泽,凌珑在刹那间又神为之夺,连手中酒壶掉落也不自知。
魑翼闪身进来,抄手接住几乎坠地的酒壶,恭卑地为两人斟满。
慕狄霏幽挥挥手道:“这里不需要你侍侯了,你回岸上去罢!”
“是!”魑翼低声应了,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犹豫半响,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教主,真的不要属下侍侯了吗?我……我方才,只准备了一个人的酒菜,要不要再加点呢?”
慕狄霏幽有些意外地挑起黛眉,从前,魑翼决不敢对她的命令多说一句话,不由眯起凤眸,轻笑道:“你不舍得离开,是担心楚姑娘么?”
“不!不!属下……属下没有这个意思,请……请教主恕罪!”
魑翼吓出一身冷汗,匍匐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
[2 楼] Posted:26-9-27 1:59
利娜樱芭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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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珑看了不忍,弯腰扶起她道:“这点小事,教主不会责怪你的,你快去给我们加点酒菜吧?”
“教……教主?”
魑翼不敢起身,忐忑不安地偷瞄慕狄霏幽。
凌珑回头冲慕狄霏幽大声道:“喂――拜托!如此良辰美景不夜天,你别又把本姑娘的愉悦心情搞砸了!”
“我搞砸……你的心情?”
慕狄霏幽听到凌珑稀奇古怪的用词,只觉新鲜不已,心头莫名的怒意渐渐沉淀下去,对魑翼冷冷道:“好罢,今夜就看在楚姑娘的面子上饶了你,还不快滚?!”
“是!是!谢教主开恩!谢教主开恩!”
魑翼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房门,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凌珑视线之外。
凌珑忍不住啧啧摇头,“人说伴君如伴虎,看来,你比当朝皇帝还要可怕!”
“那么?你不怕我么?”
慕狄霏幽睨视凌珑,邪魅逼人的紫眸里,尽是冷冽诡异的幽光,宛如月魄下幻化出来的妖魔,等着啮人骨血!
凌珑不寒而怵,本能地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道:“我如今已是肉在砧板上,任由宰割!教主要我生便生,要我死便死,我就算怕,又能如何?”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我天魔教中,还真没见过比你更大胆的人!”
凌珑撇嘴嘟囔道:“什么小姑娘?看起来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却总爱吓唬人……”
“呵呵……你今年也不过十六七岁吧?我到八月十五那天,就满二十二岁了,如果你肯唤我一声姐姐,我以后自然会让着你!”
慕狄霏幽功力极,凌珑的自言自语总能一字不漏地听入耳中,心中不知怎么地,竟兴起前所未有的逗弄之意。
“呸――我才不要你这种姐姐,我有一个大哥已经足够!”
凌珑自被胁迫写信给君逸凡,心中对阴狠毒辣的慕狄霏幽已是厌恶到极点,想也不想地冲口而出,立即意识到可能会惹恼对方,连忙闭上嘴巴,正襟危坐。
慕狄霏幽神色不易觉察的变了变,似乎有什么从前不曾发生过的微妙情绪,触动了心底从未被开拓过的领地!
凌珑见慕狄霏幽半天没反应,不由偷眼打量她,只觉此人心思之精明,城府之密堪比君逸凡和摄政王,却又带着异于两人的邪肆狂妄之气,着实令人无从捉摸!
慕狄霏幽若有所思地旋着掌中的桂酒壶,稍顷,一丝狰狞诡笑悄悄爬上她的嘴角,映着眼底凌厉逼人的邪气,让她脸上那种属于女性的温婉柔美,瞬间消失殆尽――
“你心心念念都是你大哥,只不知道君逸凡是怎么想的,居然放着你这般聪慧可爱的人儿不要,跑去当女皇裙下的侍宠。”
“你……你说什么啊?”
凌珑愕然瞪大眼,半天会意不过来。
慕狄霏幽紫眸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芒,慢条斯理道:“你没有听说过么?江湖上如今已传得沸沸扬扬,说君逸凡趁女皇西征,舍弃武林盟主之位投靠军队,并且不顾廉耻地勾引女皇,妄想入宫享尽人间富贵荣华……”
“胡说八道!我大哥才不是爱慕虚荣的人!”
凌珑又惊又怒,不待听完便站起来反驳,狠不得一把掌打烂慕狄霏幽那张卑鄙无耻的笑脸。
“我大哥是为了保护凤天国的黎民百姓,才会去帮女皇打仗,你们这些什么也不知道的人不许这样诽谤他!”
“嘿嘿……说到君逸凡,你果然沉不住气了么?”
慕狄霏幽浅浅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靥,继续道:“江湖传言,君逸凡曾经对一个新认的妹妹疼爱备至,人人都认为他是在耐心地等着那个女孩长大,以便将来嫁给她。不料,后来两人因一场误会而分手,这个女孩也从此失踪,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就藏在女皇西征的队伍之中,当真蹊跷得很啊!”
凌珑竭力压下心中掀起的万丈波澜,恨声道:“你说这些无聊透顶的江湖传言给我听,意欲为何?”
“无聊透顶?不会啊!我却觉得有趣得紧呢!”
慕狄霏幽唇边始终挂着个妖艳邪魅的笑靥,但她虽然在笑,凌珑却感觉到彻头彻尾的寒意,时至今日,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笑里藏刀!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其实是想挽回君逸凡的心,才会跟在女皇身边当内侍官的吧?可惜,君逸凡一心要攀上枝头变凤凰,辜负了你一片痴情!难道……你不恨他么?”
“啊――?”
凌珑讶然张大口,若非心中怒意未消,当真要忘情笑出声来。
“呵呵教主当真是想像力丰富啊,闲来无事造谣生非!我原本以为,只有男人才会这么八卦的呢?”
慕狄霏幽邪美的笑容微微僵凝,阴骘道:“我是什么身份,这种流言,也值得我去心思捏造么?”
“哼哼,反正你想挑拨离间我和大哥的感情,我偏偏不上当!”
凌珑坐下来翘起二朗腿,心中暗暗偷笑,如果慕狄霏幽知道她就是那个君逸凡一心想要攀附的皇帝,不知会不会当场气爆?
慕狄霏幽静静端坐着,稀世绝美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眸底跳动的光芒却泄漏了心中从未被人挑起过的磅礴怒焰,她与凌珑这一回合的较量,算是落了下风!
凌珑心情大好,举杯对慕狄霏幽娇笑道:“好了好了,别再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教主今夜,不是专程来陪我喝酒的么?来来来,咱们一醉方休!”
“不错,如此良辰美景,赏月吟风,对酒当歌,才是人生快意之事,你不喜欢的话题,我以后不说罢便是!”
逐渐变暖的笑意在慕狄霏幽紫色的凤眸中柔柔地漾开,妩媚而妖异的气息几乎夺了人的呼吸――
凌珑猝不及防之下,竟怦然心动,惊骇自己对女人居然也会产生欲念,忙不迭地闭紧双目,坚决将那股奇怪的诱惑挡在心门之外。
一杯饮尽,睁开眼来却不见慕狄霏幽有所动静。
“喂――你怎么不喝?这酒该不会有毒吧?还是你存心想要灌醉我……?”
凌珑咽了咽唾液,把滑到嘴边的“图谋不轨”四个字硬吞了下去,暗骂自己神经有毛病,怎么竟会想出这么暧昧的话来。
“呵呵,我若想对你下毒,何须等到现在?只是这酒太甜了,我还是换竹叶青吧?”
慕狄霏幽不在意地笑笑,取过酒壶换斟。
凌珑格格笑道:“酒不正适合我们女人喝么?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啊?”
慕狄霏幽闻言,紫瞳眸中闪过一道异样幽的波光,静默片刻,道:“桂酿其实是我娘的至爱,因为她喜欢喝,我才会每年都酿一坛。”
“哦?”凌珑这下,好奇心又被挑了起来,俯身道:“那么你娘现在何?不妨也叫她来一起品酒?”
慕狄霏幽神色迅速一变,冷骘道:“如果你想到地府去喝酒,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凌珑吓了一跳,“她……她死了?”
慕狄霏幽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月光,良久,幽幽道:“如果我死了,恐怕会下阿鼻地狱,但是我娘,却是会去极乐西天的人,如果她在天有灵,不知道,会不会在那月亮里看着我?”
说完这句话,她没有再多言,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
凌珑慑于她的诡谲,也没敢跟她乱扯,两人各自怀着心事喝酒。
夜雾慢慢地淡去,当最后一缕烟丝也随着秋风飘散的时候,凌珑豁然惊醒,慕狄霏幽已经不知所踪。
屋外,却传来阵阵虚无飘渺的箫声,凄宛如诉,催人泪下……
凌珑揉着还有几分醉沉的头走出竹屋,晨光微熹中,一个白衣胜雪,美若梦幻的女子迎栏而立,妩媚又带着邪气的凤眸半阖,薄美如的唇瓣轻贴紫玉短箫,徐徐吹奏出幽然悲怆的曲调。
凌珑听着那箫声,心中竟没来由地涌起一阵酸楚,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滴在秋晨静谧孤清的荷池上,一点点地荡漾开去……
“你怎么了?在哭吗?”
袅绕在耳边的箫声渐收,余韵低不可闻,慕狄霏幽那动听如妖魅蛊惑的嗓音更替飘起。
“我……我没事……”凌珑急忙擦去涔涔掉落的泪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教主以曲寄意,感人肺腑,我听了,有些难过而已。”
慕狄霏幽缓缓转过身,如丝媚眼夹杂着一缕从未有过的惊讶,“你听得出……我是以曲寄意?”
凌珑吸吸鼻子咽下泪意,抬头认真道:“教主的心事,便如眼前这一汪寒池,静水流,欲诉无人能懂!”
慕狄霏幽浑身一震,原本带着几分戏谑的神情骤然凝结,紫色双瞳急遽变幻着凌珑看不懂的波光。
“你怎知我有心事?自作聪明的小丫头!”
凌珑摇头轻叹道:“你可以不承认,但你的箫声骗不了人,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孤清苦涩的乐韵,直教人心酸落泪。”
慕狄霏幽微微眯起紫魅眸,又长又密的睫毛下,射出几道慑人的冷光,“在天魔教中,你是第一个敢对我说这种话的人,从前,我只知道我的箫声能杀人,没想到,还能让人落泪?”
凌珑忍不住大着胆子道:“其他人不会哭,那是因为这天魔教中的人,都已经被训练成绝情绝性的冷血动物,所以教主纵然满腹心事,也找不到可以诉说的人,其实,你真的很可怜!”
“哈哈……可怜?你居然说我可怜?小丫头,你这是在耻笑我?还是在教训我?”
慕狄霏幽难以置信地瞪视着凌珑,倏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教人心胆俱寒,斜斜挑起的狭长凤眸,骤然凝聚阴狠萧杀之气!
凌珑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栗,但想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害怕退缩,就很难达成目的了,于是又硬着头皮道:“我说的都是实情,忠言逆耳,你不爱听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不是天魔教的人,没有义务恭维你!”
“嘿嘿,好一句忠言逆耳!小丫头,你的聪明伶俐真教我激赏不已啊!”
慕狄霏幽阴森森地逼视着凌珑,情绪波动间,绝世魅丽的容颜上邪气更重。
“教主过奖了!不过在这江湖上,能得教主赞赏的恐怕也只我一人!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不知教主可否看在咱俩彼此欣赏的份上,静心听我一言?”
“哼,你不惜使用激将法,不过是想劝我放弃弑君的念头,但我可以告诉你,狗皇帝的命,我是非要不可的,你就死了这条心罢!”
凌珑眼看功败垂成,不禁又气又急,踏前一步大声道:“教主明明是聪明人,为何执意要做自寻死路的蠢事?”
慕狄霏幽闻言,身子又是一颤,却没有开口答话,被风吹起的银发遮去了半边绝世美颜,更凸显出她邪妄狂恶的气息!
凌珑强作镇静地仰起头来与她对视,她异乎寻常女子的高挑身材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但凌珑知道自己决不能退缩――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输赢,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漫长而又可怕的死寂在空气中凝固,彷佛轻轻一擦,就能迸出火――
“呵呵,真是个倔强的小丫头!”
如此胶着不知过了多久,慕狄霏幽唇角微扬,扯出一个极浅极淡的笑靥,璀璨如碎钻的紫眸里,却奇异地浮起一抹哀伤之色,那笑容,便像是半空中折了翼的蝴蝶,静静地、静静地掉落下来……
凌珑整个人呆住,做梦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慕狄霏幽,居然也会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
那是她么?
她……她怎会有那么哀伤的一双眼眸?
有着这样眼神的主人,到底背负着怎样痛苦难言的心事呢?
凌珑天生的同情心大肆泛滥,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拉起慕狄霏幽紧握玉箫的双手,想好好地安抚几句。
不料,慕狄霏幽却如触电一般,猛甩脱凌珑的握持,惊退着怒叱:“你……你想做什么?”
“哎哟――”
凌珑想不到慕狄霏幽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被她一推之下,差点翻落荷池,好不容易抓着栏杆站稳,庆幸她方才没有使出内力,否则自己非受重伤不可,莫名其妙中,竟有丝唐突了佳人的怪异感觉。
“那个……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我想……”
凌珑尴尬地解释,却发现只会越描越黑,急得额头冒出虚汗。
“我从小不喜欢别人碰我,你以后注意点,否则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愕然相顾,慕狄霏幽首先恢复常态,冷冷说出威胁的狠话,脸上表情寒若潭,完全看不见底。
“唉,性格还真是古怪呢……怎么天魔教的女人都有洁癖?”
凌珑嘟哝自语,联想起魑翼对她也是神经过敏,不禁大感郁闷。
慕狄霏幽抿紧双唇阴恻恻地睨着凌珑,复杂而异样的情绪自她紫眸中一闪而过,却没有发怒。
凌珑竭力挥去心头怪异的感觉,伸个懒腰转身入屋,边走边道:“罢了罢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折腾了一夜,我也困了,你走好,不送!”
“喂――等一等……”慕狄霏幽忍不住在后面喊了一句。
凌珑不耐烦地转过头来,“怎么了?”
慕狄霏幽那双紫美眸明显地掠过几分挣扎,沉默片刻,终于抬眸一字一句道:“三千年前的恩恩怨怨,我根本不在乎,但是我娘的仇,我却一定要报!”
“你娘的仇?”凌珑打了个机灵,立即收住脚步。
慕狄霏幽转身望着碧波荡漾的池水,悠悠开口道:“我们龙王族世世代代的祖训,就是推翻凌家王朝,光复南夜帝国,但是我娘在族群中却是个异类,她认为怨怨相报只会彻底毁灭龙族,历史毕竟是历史,先祖之间的仇恨,不应强加给后代去背负,所以我娘不顾家族的反对,毅然参加了科举,还意外闯入三甲,中了探,被当时的安盛女皇封为翰林大学士。”
“呀――你娘居然当过翰林大学士?”凌珑吃惊不小地望着慕狄霏幽高挑曼妙的背影,“既然你娘是朝廷高官,你又为何会流落江湖,当了天魔教教主?
慕狄霏幽冷笑一声,闪烁着精光的紫瞳耀映着寒潭秋水,凛冽如冰刀!
“可惜好景不长,我娘为官不久,便被贪官诬陷锒铛入狱,可恨当年那安盛女皇,居然不分清红皂白,下旨抄家,还把我们一家人都押进天牢!我娘唯一的亲妹妹,也就是我姨母慕狄芷因为在南疆拜师学艺,才幸免于难。她得知消息后,连夜赶去京城劫狱,但天牢有重兵把守,姨母全身浴血,也只救得我一个人出来,我爹娘和其他兄弟姐妹,都在那个晚上赴了黄泉……”
“天啊!这……这都是真的么?你娘,真的是被冤枉的?”
凌珑捂住心口倒抽冷气,脑海中极力搜索,却对这段冤案没有一点印象。
“哼,我娘行事光明磊落,一生刚正不呵,我还看过她遗留下来的笔记和信笺,打死也不相信她会是贪官污吏!”
慕狄霏幽豁然回头,毫无遮掩的浓稠恨意从森寒的凤眸中迸射出来,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鬼,一心只想毁天灭地!
空气,霎时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强烈杀气――
凌珑心中又慌又乱,好一会才能迫使自己镇定下来,“那么以后呢?你们逃出来以后,怎么不想办法为你娘伸冤平反?”
“伸冤?平反?哼,可能么?”
[3 楼] Posted:26-9-27 15:7
利娜樱芭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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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狄霏幽自鼻孔里冷笑,“我们逃出来,已经是朝廷钦犯,安盛女皇下旨,捉到我们以后就地正法,我们哪里有伸冤的机会?当时我和姨母身受重伤,天魔教教主打巧路过,看见我爹留给我的紫玉箫,便救了我们回去。后来,我才知道那教主原来是南疆白翎族人,而我爹也是白翎族的后裔,算起来,还有点亲戚的关系。于是,我和姨母从此便入了天魔教,那教主死后,把教主之位传给了姨母,而我,也成为下一任教主的候选人。”
“原来,竟是如此错综复杂的故事?可是……可是害死你娘的明明是安盛女皇,和当今皇帝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母债女还,天经地义!安盛女皇在位时我年纪还小,无法为娘报仇雪恨,现在我长大了,只好杀她的女儿!”
“真是胡扯!”凌珑气急,摇头大声斥责道:“安盛女皇驾崩的时候公主只有九岁,一个九岁的小娃娃懂什么?你硬要把上一代的帐算到下一代头上,很不公平啊!”
“哼,公平?上天对我一家人又何其公平?我娘惨死的时候我才只有八岁,比当今女皇失去母亲的年纪还要小,这又公平么?”
慕狄霏幽轻蔑地冷笑,一双充满了切恨意的紫眸因为激动而漾起薄薄雾气。
凌珑觑见她眼底那抹教人心痛的悲愤,难以解释的怜恤之情,瞬间席卷所有的思绪。
“好吧,只要你放弃弑君的念头,我一定会想法彻查这段冤案,还你娘清白!”
凌珑望进紫眸,恳切地道:“请你相信我,当朝皇帝决不是糊涂昏庸之辈,如果你娘真的是被冤枉,她一定会为你们家平反!”
慕狄霏幽心弦悸颤,紫魅眸直勾勾地睨视着凌珑,半响,决然拂袖道:“不必了!就算得到平反,我娘也活不过来了,所谓一命偿一命,我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
“请你不要固执……”
“毋庸多说了!我知道你想替女皇当遂客,我不会听的,你回去歇了罢。”
慕狄霏幽截然打断凌珑,转身跃起,翩若惊鸿般翻过栏杆,御水而去!
凌珑望着她的背影愣怔许久,感觉到东升的太阳刺目,才黯然走回屋内。
屋内,一桌狼藉,魑翼不知何时跟进来,小声道:“姑娘去睡吧,这里我来收拾好了。
凌珑想起那张纸条,急忙道:“等会罢,昨夜厨房做的小菜很合我口味,我想再写几个菜名,看他们会不会做。”
“好的,我马上取纸笔给姑娘。”
魑翼雀跃地转身出去,这几天凌珑一直没有胃口,难得终于想吃东西,她心中竟有些说不出来的高兴。
凌珑见她去远,立即从凳子下取出纸条点火烧掉。
魑翼很快折回来,麻利收拾好桌面,细心铺上纸笔。
凌珑思索片刻,一挥而就。
魑翼忍不住赞道:“姑娘好娟秀的字,看得人赏心悦目呢。”
凌珑暗暗好笑,其实她写的是天机专用的暗语,明看好像是一份菜单,其实是命令潜伏的人去寻找夜孤飞的下落,魑翼不知是计,还殷勤地在旁边磨墨。
凌珑心中一动,抬头问道:“缥缈居和摘星阁的牌匾,都是你们教主题书的吧?”
魑翼诧异道:“是啊,姑娘如何猜到的?”
凌珑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道:“你们教主的笔致刚劲有力,铁画横勾,很有性格,只可惜这么干净潇洒的字,却是由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手写出来。”
魑翼秀丽的脸庞突然变得有点阴郁,沉吟有顷,忽然道:“教主她……其实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坏的,姑娘……别怪她好么?”
“哦――?”凌珑饶有兴趣地拖长音调,“看你平日那么怕她,没想到,对她还挺忠心的。”
魑翼微红了双眼,捏紧衣角道:“其实……其实我和魍焰都是被教主捡回来的弃儿,如果不是教主,我们早就冻死饿死在路边了!”
此言既出,魑翼索性一股脑儿都说了――
“教主的本性,其实是很善良的!她小时候常把流浪街头的小猫小狗捡回来,直至捡了我们,才触怒了前教主,前教主怕她长大后心肠太软,便逼她把自己捡回来的动物包括我和魍焰全都杀死。教主哭着宰了猫狗,但轮到我和魍焰两个活生生的人,实在下不了手,于是自戮两刀,说是代我俩受死,把前教主当场吓坏,才没有再逼她,还开恩让我俩当了她的贴身仆人,可是从那以后,她便性格大变,捡回来的动物,也只是用来试毒了。”
“你……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想要我同情她么?”
凌珑听着魑翼所言,只觉心乱如麻,虽然印象中对慕狄霏幽仅存的点点厌恶之情,早已如云烟淡去,但是这么个杀人不眨人的大魔头居然曾经是个满富爱心的大善人,凌珑一时之间,还真是接受不了。
魑翼悄悄拭了拭眼角,呐呐道:“我把这些秘密告诉姑娘,是希望姑娘能够真心留下来辅助教主。她一个人,要称霸武林又要与朝廷作对,真的很累也很寂寞,但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姑娘,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顶撞了教主还能全身而退的,请姑娘体谅教主的苦衷,不要再怨恨她了!”
凌珑不置一词,心中暗暗叹气,留下来,那是断断不可能的,但如果慕狄霏幽肯改邪归正,她俩未尝不可以做朋友,可惜她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到最后,只能自取灭亡。
凌珑摇头甩去遗憾,卷起写好的菜单递给魑翼,柔声道:“别谈她了,我有些饿了,你快去快回吧。”
“是!”
魑翼猜不透凌珑的心思,也不敢再多言,恭敬收好纸笺,又周到地砌上香茗,才转身离去。
天机潜伏在魔教的密探办事极为神速,凌珑第二日便收到了藏在饭菜里的函报,得知赶来营救她的人马将于三日后抵达,但夜孤飞却遍寻不获,负责搜查的密探估计他是被关在摘星阁内,因为整座院宅中,以摘星阁的戒备最为森严,且遍植剧毒草,根本无法潜入觑探。
凌珑不禁忧心仲仲,想到届时两兵交战,魔教寡不敌众,夜孤飞恐怕会死在乱军之中。
凌珑越想越惶急,恨不能插翅飞离竹榭,亲自往摘星阁寻找。
魑翼见凌珑整天食不知味、坐立难安,忍不住关心探问,凌珑趁机向她打听夜孤飞的下落,奈何魑翼口风甚紧,磨了半日,竟是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如此熬到华灯初上,魑翼回岸准备晚膳,凌珑泄气地坐倒窗边,对着摇曳不休的烛火愣愣出神。
[ 楼] Posted:26-9-27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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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灵机一动,计上心头,伸手捉起桌上烛台,用力抛向床幔。
火舌迅速蔓延,由竹子搭建而成的房屋顷刻“劈劈啪啪”地燃烧起来。
“喂――来人啊!救命啊――着火啦――着火啦……”
凌珑闪身退到屋外,扯开喉咙放声大喊。
原本静寂如空城的宅院立即骚动起来,平日不知是藏匿在哪里的守卫彷佛从地底钻出来似的,潮水般涌向岸边,但水上飘的功夫却不是人人都会的,宽阔的荷池上既没有船也没有桥,那些守卫只能围着岸边团团打转。
魑翼提着食篮从厨房出来,被眼前从未有过的混乱场面吓了一跳,听到居然是凌珑住的竹榭失火,顿时魂飞魄散,手中篮子一丢,拔腿便跑!
日落,天暗沉,大地一片寂静,直到日升起,
不料有个白影比她更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掠过荷池,彷佛从天而降的飞鸟,一把拉起凌珑逃离火场。
“是……是你?”
凌珑万万没想到跑来救她的人竟然是慕狄霏幽,未及多言,已被她拉着向水面俯冲。
“哇――”凌珑吓得呱呱大叫,“我不会……不会游泳呀――”
“气提胸臆,身子往前微顷,脚下不要使力……”
慕狄霏幽伸臂环住凌珑纤腰,简短地说了几个要诀。
凌珑只觉腰身一轻,不由自主地偎着她御水飞行,转瞬,便安然上了对岸。
“楚姑娘――”
凌珑惊魂甫定,围观的守卫中忽然冲出一人,披头撒发地扑到她面前。
“楚姑娘――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魑翼一把拽住凌珑胳膊上下打量,激动得差点哭出声来。
“你死到哪里去了?怎么竟让缥缈居着火了?!”
“教……教主――?”
阴柔如妖魅的声音从凌珑背后传来,魑翼容颜惨变,双膝一软,整个跪倒地上。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刚刚离开,竹榭就失火了,求教主饶命……求教主饶命啊……”
“出了这等大事,你还敢求饶?!”
慕狄霏幽厉声叱喝,美得摄人心魄的紫眸寒光闪闪,怒气腾腾。
“教主不要怪她,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才会引发大火。”
其实这场火灾只是凌珑想离开竹榭,迫不得已才出的下策,不料会因此害了魑翼,急忙开口为她求情。
魑翼脸色灰败,哑声道:“楚姑娘不用为奴婢求情了,奴婢照顾不周,让姑娘受惊,实在是罪有应得。”
“不,那根本不是你的错!其实我……”
凌珑急不可待地为魑翼辩解,然而从慕狄霏幽紫眸中迸射出来的森寒煞气,却让她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
“自己滚去刑房领罚,一个月之内,我不想看到你!”
“是!是!多谢教主……多谢教主不杀之恩!”
魑翼原本以为这回死定了,不由喜出望外,感激流涕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爬起来,依依不舍地朝凌珑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去。
“魑翼――快回来,你要去哪里?”
凌珑想追,却被慕狄霏幽伸臂拦住,冷冷道:“如果你不想她死,最好别多管闲事!”
凌珑天生吃软不吃硬,受到威胁不由心头火起,忘形叫道:“你视杀人如斩草,怪不得江湖上人人都说你是个嗜血又变态的大魔头!”
霎那间,围观的人群全都吓傻了眼,慕狄霏幽自当了天魔教教主,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辱骂她。
慕狄霏幽魅眸一眯,绽出危险的火光,但众人预期的风暴却没有来临。
“喂――你让开,别拦着我!”
凌珑索性豁了出去,伸手想推开慕狄霏幽,却被她一把攥住手腕,皓白如玉的肌肤上,尽是凌珑自己为了演戏逼真而故意烧出来的红肿水泡。
“伤得这么重,居然还有心情管别人?你知不知道伤口感染也会死人的?!”
慕狄霏幽紧紧拧起黛眉,绝世美颜凛冽如冰,一直竭力按耐着的磅礴怒气,终于爆发出来!
“我的事不要你管,你放开我――!”
凌珑气愤地挣扎,却发现她的力气好大,修长五指硬如钢爪,根本挣不脱。
“别乱动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唉……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出乎意外地,慕狄霏幽竟突然放柔了语气,眼波流转,漾起宠溺般的淡淡笑意,与方才阴骘冷酷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凌珑心弦陡颤,俏脸莫名其妙地一红,心底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却说不出原因。
“教主――你跑得好快啊,属下都追不上……”
魍焰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凌珑受惊回神,用力甩开慕狄霏幽,但被她搅乱了的心绪却再也无法平息。
慕狄霏幽邪凉一笑,转身对魍焰吩咐道:“楚姑娘被烧伤了,你去摘星阁收拾一个房间出来。”
“什……什么?要让她住摘星阁吗?教主,这……这恐怕不妥当啊……”
魍焰彷佛大吃一惊,想也不想地拼命摇头劝阻。
“大胆――!我的命令你敢不从?!”
慕狄霏幽美颜骤寒,扬手一个巴掌就狠狠扇到魍焰脸上,打地她整个人飞弹起来又重重摔下地,脸颊浮出五道的红痕。
“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魍焰从未见过慕狄霏幽如此震怒,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忍着痛爬起来磕头。
慕狄霏幽眼底闪过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阴霾,厉声斥道:“一点小事就惊惶失措,成何体统?今天当值的守卫包括你,各打五十皮鞭!”
“是!”
魍焰面如土色,背上冷汗与热汗齐流,自知大惊小怪是犯了天魔教教规,责打五十鞭已算是从轻发落。
“喂――干嘛又要打人啊,你这恶……”
“闭嘴!”
慕狄霏幽不等凌珑发飙,出手快如闪电般点了她昏穴,然后在众人极度惊愕的目光之中,抱起她掠回摘星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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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子夜,偌大的殿阁中冰冷孤清,月光透过窗前的树荫洒落进来,点点疏碎,交织成斑驳迷离的影。
一声微弱的呻吟,打破了寂夜恒久的静谧……
“你醒了?”
坐在床边的人探过身来,稀世魅丽的容颜美如梦幻,声线低魅轻柔 令人迷醉。
“我怎么了?头好晕啊……”
凌珑伸手想摸昏沉的额头,却触到了手腕上厚厚的纱布。
“你身子太虚弱,一点伤口便引起高烧,差点小命不保了。”
慕狄霏幽简短地说明情况,低柔如魅的声音带着一丝薄怨轻责,修长玉手及时接住自凌珑额头滑落的湿布。
“你……你一直在照顾我?”
凌珑意识到什么,大感惊诧地望着慕狄霏幽,亲眼见过她对待属下那种毫不留情的凶狠和残酷,实在很难相信她会对自己如此体贴爱护!
“我怕你半夜死在摘星阁也没人知道,过来看看而已……”
慕狄霏幽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脸,美丽绝伦的紫色凤眸中,交错着无人看得明白的复杂波光。
“这里是摘星阁?真的是摘星阁?”
凌珑听到“摘星阁”三个字,心头一阵窃喜,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慕容霏幽一把按倒。
“才醒过来又不安分了?你高烧刚退,还是乖乖躺着吧!”
低柔轻缓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凌珑虽然心焦寻人,却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只好安静躺下,转眼打量四周。
只见一灯如豆,耀映着雪白粉墙,素色纱幔随着晚风飘垂,一张古朴的八仙书桌,一张白玉雕嵌的镜台,还加一张白绸铺就的单人床塌,便是所有家具,空气中,散发着檀木特有的淡淡幽香,而碧纱窗外,翠竹修长,秋菊影斜,清静素雅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隐居之所。
“这是我的房间,因为摘星阁没有专为客人而设的厢房,你将就住着吧。”
看出凌珑心底的疑惑,慕容霏幽立即开口解释,语气看似轻描淡写,眼神中却大有“我已仁至义尽,你别不识好歹”的警告意味!
“你……你的闺房?”
凌珑吃惊不小,能入住摘星阁已在意料之外,没想到慕狄霏幽居然把自己的房间也腾出来了,着实叫她“受宠若惊”!
“那……那么你呢?你住哪儿?”
凌珑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不甚宽敞的床榻,心下嘀咕:该不会是……和我同挤一个房间吧?
凌珑与男人同床共寝的经验虽然多,但与女人……尤其是要跟慕狄霏这种诡异妖魅的女人睡在一起……感觉真是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
慕狄霏幽若有所思地看着凌珑,眉眼间似乎有什么模糊不清的东西浮现又散去。
稍顷,薄美如画的唇角勾起一抹戏谑般的诡笑,“我暂时搬到书房去住,不过……如果你希望我陪你,我也可以搬回来……”
“呃……不不,不用了……”
凌珑脸颊一阵发热,急忙摇头兼摆手。
“你确定不用?你晚上不怕黑么?我杀人如斩草,摘星阁可能会闹鬼哦!”
凌珑少有的惊惶失措竟惹得慕狄霏幽顽心大起,她不怀好意地欺近凌珑,钻石般绚美璀璨的凤眼随着烛火变化而幻烁出五彩光芒,危险中带着种引人投身涛的致命魅惑……
凌珑心口顿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呆呆望着她那蚀骨销魂的勾人媚眼和性感笑靥,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身在何方……
慕狄霏幽见成功诱惑了凌珑,唇边笑意更,凑近凌珑耳边邪邪道:“怎么样?你想好了么?”
“我……我才不怕黑,而且……你不是有洁癖么?”
凌珑用尽最后一丝意志,拉回几近沦陷的理智,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竟会被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只道是自己发高烧引至脑袋发昏之故。
“你……你可以让魑翼回来吗?你气消了,就别再为难她了罢?我没有她在身边伺候,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凌珑不敢再看慕狄霏幽,情急中只想到魑翼这颗救命稻草。
慕狄霏幽笑意微凝,淡然道:“才分开几个时辰,你就开始想她了么?哼,她竟让缥缈居烧了,我还没打算放过她呢!”
“那……那么夜孤飞呢?他捉了我,为魔教立下大功,为何还要受罚?你到底把他关在哪里了?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
“夜孤飞――?”
慕狄霏幽脸色不易觉察的变了变,眸中笑意渐渐冷却,寒声道:“他把你捉来,你不是应该恨他入骨吗?怎么还会惦记着他?”
凌珑咬咬下唇,心想为了救夜孤飞,无论如何都得低声下气一回了,“我曾经有恩于夜孤飞,实在无法相信他竟然会出卖我!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吞不下,非得当面问个清楚不可,请你……请你网开一面,让我见见他!”
凌珑心中真正念念不忘的人其实是夜孤飞,她眼神流露出来的感情竟让慕狄霏幽莫名妒忌!
“呵呵……如果你真的恨他,就不会这么迫切地想要见他了,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心思!”
慕狄霏幽阴恻恻说着,如笑靥终于完全褪尽,换上一副叫人胆战心惊的狰狞面孔――
“本来,我还想留他一命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放心吧,我会在他临死之前,叮嘱他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你――可恶!”
凌珑气得一个枕头砸过去,慕狄霏幽飘身避开,连衣角也没碰到边。
凌珑气急败坏地叫道:“夜孤飞对魔教忠心耿耿,即使他这任务失败也罪不至死,你要杀就杀我好了,反正我落在你手里也没打算能活着出去!”
“你真的不怕死吗?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
慕狄霏幽勃然大怒,玉手一伸,紧紧掐住凌珑咽喉!
凌珑立即透不过气来,俏脸酱紫,浑身发软心下陡凉,只道此番小命休已,想自己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真是越想越窝囊……
就在凌珑意识逐渐飘远之际,慕狄霏幽突然松开手,将凌珑整个人推回床榻上,森冷道:“就这么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得想个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珑捡回一条命,捂着脖子死劲干咳,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冲着慕狄霏幽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疯婆子!恶事作绝,一定会遭天谴的!我等看你粉身碎骨,死无葬生之地……”
慕狄霏幽挑眉冷笑,眼眸里闪着寒冽逼人的光芒。
凌珑怒向胆边生,索性将平生所有学到的恶毒骂人话都倾巢而出,慕狄霏幽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良久,等凌珑骂累了自行闭口,才幽幽道:“我知道你恨我,也跟江湖上的人一样,认为我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唉――罢了,反正你永远也不可能喜欢我……”
叹息万分寂寞地散在风中,一抹凄楚的笑意接着在绝美无双的薄唇边化开,迷蒙如雾的眸光中,似隐着一个无尽哀伤的梦――
凌珑的心竟莫名其妙地抽痛了起来,像是一直堵在胸口的闷窒,终于要破堤而出!
“喂――你要走了么?”
白衣鹤发在尘寰中飞旋,犹如月下独舞的仙子,终于要乘风归去,凌珑不知怎地,竟有一丝不舍,彷佛有什么缥缈未明的东西,也要跟着她的背影一起走远,消失了……
“怎么?你还没骂够吗?”
慕狄霏幽顿住脚步,回身远远地望着凌珑,幽如魅的紫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
凌珑抬头望进她的眼,一股悲怜的情绪汹涌而上,再也无法掩饰心底真实的想法――
“我……我并不恨你,相反的,还有点喜欢你!因为我知道,其实你的本质并不坏,所以不管你是选择做好人还是当恶魔,我都没有办法讨厌你!如果……如果你愿意与我化敌为友,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成为好姊妹……”
“姊妹?好姊妹?哈哈哈……”
慕狄霏幽彷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倏然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你毋庸费尽心机跟我套近乎了!姊妹?哼――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姊妹,你别做梦了!”
慕狄霏幽狂肆说完,大笑着推门而去。
凌珑没想到会被拒绝得如此彻底,只气得浑身发抖,两眼发黑,自知身体虚弱禁不起情绪波动,奈何心潮激荡久久无法平伏。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悠扬柔和的箫声,直直钻入凌珑耳膜,助她平息肝火,清心宁神。
凌珑听着箫声,竟不知不觉沉沉睡去,而梦里,始终袅绕着委婉绵长的箫声,陪伴至天明……
********* *********
“喂――快起来了!都日上三杆了还睡?猪猡!”
第二日,凌珑睡得正香,却被一把钹锣嗓子毫不客气地吵醒。
凌珑伸着懒腰爬起,看清来人不由愣住。
“啊――怎么是你?魑翼呢?”
“哼――你害她还不够?找她做什么?”
魍焰没好气地放下托盘,凌珑见她走路一拐一拐的,不由内疚道:“真对不起,害你们受苦了!”
魍焰闻言微愕,没料到凌珑竟会向她们这些低贱的奴婢道歉,本来还想讽刺几句,也不由得住了口。
凌珑就着她端来的清水洗了把脸,自行拆开抱扎纱布的手腕看了看,赞道:“你们魔教的金创药还真灵验,敷了一晚,烧伤的地方已经开始结痂了。”
魍焰鼻哼出声道:“我们教主的医术高明而已,你这点小伤算什么?也值得大惊小怪?”
凌珑懒得跟她计较,指着托盘问道:“那是什么?”
魍焰撇了撇嘴巴道:“教主吩咐了,你想快点病好就喝了它!”
凌珑小心接过药碗闻了闻,嘀咕道:“真是倒霉,怎么去到哪里都要喝药?其实我的高烧已经退了……”
魍焰毫无同情之心,板着脸孔道:“教主亲自煎的药你敢嫌弃?哼,其他人还没这福气呢!”
凌珑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呛到还有些红肿的喉咙,想起昨晚差点被慕狄霏幽掐死,今天却又送来救命汤药,当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魍焰冷眼看着凌珑狂咳,也不过来替她拍背顺气。
凌珑苦着脸道:“喂,你怎么不带糖果甜点来?魑翼就比你细心多了!”
魍焰轻蔑道:“我不是魑翼,别拿我跟那个笨丫头比。”
凌珑想起魑翼的种种好,忍不住牵挂道:“魑翼她……还好吧?教主没有为难她吧?”
魍焰冷冷道:“她还死不了,总之只要离你远一点,便什么都好!”
凌珑苦笑着点点头,连累魑翼受罚,她感歉疚,魍焰与魑翼姊妹情,心中有恨也是情理之中。
魍焰收拾了药碗,转身便要离去,凌珑急忙叫住她,红着脸道:“我昨夜出了一身汗,臭死了,你能不能弄点热水给我洗个澡?”
“洗……洗澡?”魍焰半响才反应过来,皱眉道:“你怎那么麻烦?”
凌珑无奈道:“我也不想麻烦你,可是魑翼不在,我只能找你了!我住在水榭时,魑翼每天都会用竹排运一桶热水给我沐浴净身的。”
魍焰愕然瞪大眼,结巴着舌头道:“魑……魑翼她……都不避嫌的么?”
凌珑奇怪道:“避什么嫌啊?服侍主子沐浴净身,不是奴婢应该做的么?”
“我的天啊――”
魍焰一个屁股坐下去,脸上血色全无。
“喂我骗你的啦,其实魑翼每都躲到门外去,待我清洗干净了才敢进来的。”
凌珑没想到魍焰的反应这么大,只得老老实实说出真话,感觉魔教的女人个个都神经兮兮的,从慕狄霏幽开始算起,没一个正常!
魍焰狠狠瞪了凌珑一眼,站起来看看天色,犹豫道:“摘星阁距离厨房太远,热水还没运到这里便要凉了,姑娘如果真想沐浴,只能去温泉了。”
“温泉?摘星阁有温泉?”
凌珑大感意外,魍焰点头道:“温泉本是禁地,平日只有教主才能享用,不过教主曾下令要满足姑娘所有要求,应该可以破例让你去一。”
“呵――原来你们教主每天都泡温泉么?怪不得皮肤那么好了!”
凌珑想到自己长年累月在沙场上征战,每天弄得土头灰脸的,慕狄霏幽却天天享受着温泉浴,简直叫她羡慕式的妒忌!
魍焰冷冷道:“还有三个时辰便到教主每天沐浴的时间了,你手脚最好快一点,否则遇上教主,算你自己倒霉!”
哈――三个时辰已经足够了,真是天助我也!
凌珑心中另有小算盘,按耐狂喜,不动声色地跟着魍焰走。
温泉原来藏在后院的桂林中,借几块巨石围砌成四五米宽的天然浴池,热腾腾的温泉从池底不断涌出,白茫茫的一片。
魍焰放下凌珑换洗的衣物,叮嘱道:“我在院门口等着,你可别忘了时间出来。”
凌珑看看四周并无其他守卫,故意拍脑袋大叫道:“哎呀――我忘记把放在枕边的香油带来了,姐姐能不能替我回去取啊?”
魍焰一张脸顿成猪肝色,气结道:“你方才怎么不早说啊,这里回去好远的路呢。”
“劳烦姐姐辛苦一趟啦?拜托拜托……那是你们教主特意送给我的桂香油,泡温泉不用太可惜了!”
因为慕狄霏幽有令,魍焰对凌珑的要求不敢不从,只得骂骂咧咧地离去。
凌珑待她走远,立即展开轻功往林外掠,前方忽然传来慕狄霏幽的声音。
凌珑吓了一跳,急忙收住脚,只听慕狄霏幽命令属下道:“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咦――她怎么也来了?不是还有三个时辰么?难道她知道我在这里洗澡,算准了我会趁机开溜?
凌珑不由一阵心慌,无可奈何地折回温泉,却越想越不甘心,于是藏身在一块巨石后面,决心看慕狄霏幽到底耍什么把戏?
慕狄霏幽缓缓走进桂林,神情似乎有些疲惫。
凌珑运起君逸凡教过的龟息大法,悄无声息地贴在大石后面,慕狄霏幽浑然没有查觉到此还有别人,取出一根长长的玉簪挽起银发,便对着浴池宽衣解带。
凌珑虽然觉得女人偷看女人未免怪异,但还是忍不住好奇之心,慕狄霏幽那慵懒柔媚的姿态,在金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更显妖冶诱人……
凌珑看得两眼发直,想要闭上眼睛,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睁大,慕狄霏幽身上的衣衫一件件如羽翼脱落,春光乍泄,裸露在空气中的蜜蜡色肌肤流光溢彩,令人血脉偾张的优美线条,以一种惊世骇俗的滟滟风华,徐徐展开……
但吸引了凌珑目光的却不是那曲线毕露的曼妙玉体,而是慕狄霏幽贴身穿着的一件式样极为古怪的肚兜。
说它古怪,那是因为肚兜的胸前位置缝制了两驮原本不应该有的浑圆绣包,绣包鼓起如女人的乳房状,脱下这个肚兜,慕狄霏幽那美丽结实的胸部便跟男人一样平坦无起伏,只剩两颗小巧乳首娇艳欲滴。
凌珑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更大的惊奇还在后头,慕狄霏幽紧接着褪下了长裙缛裤,神秘幽谷间,一个制工精美的丁字皮带将欲望之门紧紧闭锁!
凌珑简直看傻了眼,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在慕狄霏幽身上看到男人守贞用的“御龙套”!
慕狄霏幽熟练挑开“御龙套”盘在腰间的锁扣,堪称完美无暇的男性象征,便傲然弹出,剑指蓝天。
啊――美娇娘居然变成了男儿郎?
凌珑倒抽一口冷气,再也压抑不住鼻翼粗嘎的呼吸,晕倒……
“谁――”
慕狄霏幽听到声响,大惊失色,”轰然”一掌劈开了凌珑藏身的巨石,凌珑整个人如泥塑菩萨般倾倒出来,慕狄霏幽避让不及,好死不死的被压个正着!
“哇呀呀――”
凌珑跌得天旋地转,双手下意识地抱住慕狄霏幽赤裸裸的身子,而腹部则紧紧压着他的重要部位!
“你――你――你还不快滚开!”
慕狄霏幽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怒孔,气冲九霄,震石欲塌!
凌珑狼狈不堪地想爬起来,但身下人儿赤条条地滑不溜鳅,凌珑笨拙地扑腾了两下又重重摔倒,双唇正好吻在慕狄霏幽胸前一颗蓓蕾上!
“你――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慕狄霏幽忍无可忍地推开凌珑,盛怒之下,居然没有使出内力。
凌珑翻了个难看的跟斗稳住身形靠向只剩下半边的岩石直喘粗气。
慕狄霏幽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震怒”二字可以形容了,眼神简直恨不能将凌珑一片片撕成稀烂!
“你――你偷看我洗澡?”
“没……没有!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凌珑满头大汗,窘得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心想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慕狄霏幽绝对不会再放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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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偶的眼睛不是普通的发炎啦,是因为眼内出血做了小手术,所以没有这么快恢复,偶不是在找借口偷懒的,真素伤心,8过偶答应过一定不弃坑的,但是更新的时间就没办法保证了,5555~~这素砸扁了偶也没有办法滴事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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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楼] Posted:26-1-19 17:59
利娜樱芭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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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凌珑你要倒霉了!!!!!!!!!!!!!
[52 楼] Posted:26-1-2 9:22
cat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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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猜天魔教的人大多都是男扮女装滴
凌珑的那个侍女也是
啊
数不完的帅哥
还不完的桃啊
[53 楼] Posted:26-1-22 19:33
cloudy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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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blue][/color] 卷三名倾国两相欢
“该死的女人,看我怎么收拾你?我――要把你的眼睛剐出来!”
慕狄霏幽绝美如的容颜绽出狰狞诡笑,他赤着身子站起来,一步步走近凌珑,紫凤眸中布满了阴骘暴戾的肃杀气息,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宛如来自地狱的摄魂恶魔,狠毒、凶残、而嗜血!
凌珑汗毛直竖,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奈何身后就是那半边坚硬的岩石,慕狄霏幽如鬼魅般欺近,长手一抓,便狠狠拧起她的衣领,将她提上半空。
“喂喂……你先别激动,听我解释嘛!其实我……其实我只是想洗个澡,突然发现有人进来,心一慌就躲起来了,我真的不是存心偷看你!不过你放心啦,今天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我可以向天发毒誓!”
危机时刻,人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凌珑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但如果被当成淫娃色魔死,那就实在太冤枉了!何况她身为一国之君,肩负着江山社稷的重担,绝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嘿嘿,你终于也知道怕了么?”
慕狄霏幽有些意外地挑高黛眉,阴寒邪肆的凤眸锁住凌珑吓白的俏脸,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笑,“瞧你昨夜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呢,原来不过是银样蜡枪头――逞强而已!”
凌珑低头闷声不语,形势比人强,她是大女子能曲能伸!
慕狄霏幽缓缓放凌珑下地,修长五指勾起她嫩若凝脂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魅如妖异的紫眸中,尽是森冷邪恶的锋芒。
“无论如何,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就得死!说什么也没用!”
凌珑委委屈屈道:“我确实是无意冒犯,魍焰明明告诉我,你还有三个时辰才会过来的……”
“魍焰?原来是他?该死的混帐东西!”
慕狄霏幽紫眸骤缩,额头青筋浮凸,猛地挥出一拳,隔空击向旁边的桂树,可怜的树拦腰折断,原本绽放在枝头的桂纷纷陨落,片片铺满了烟雾袅绕的浴池。
“喂你别迁怒魍焰!她也不知道你会提早过来,她只是遵照你的吩咐伺候我,满足我的要求,她有什么错?!”
“呵呵……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护着魍焰?”
慕狄霏幽冰针一样的视线在凌珑脸上流连,唇边泛起令人心惊的残虐笑意,“魍焰和魑翼,都让你感到心疼了吗?哼,你这女人朝三慕四,见一个爱一个,也未免太多情了!”
“你说什么呀?这都扯到哪里去了?”
慕狄霏幽恶狠狠的话语中夹杂着浓浓的醋意,凌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恍然间大彻大悟,“啊――莫非……莫非……魑翼和魍焰也是男人?
慕狄霏幽嘴角微微抽搐,眼光霾暗,却没有开口否认。
“我的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凌珑心中的惊愕无以复加,忘了自己仍然身险境,指着慕狄霏幽鼻子大声质问,“你们天魔教的男人都在搞什么鬼啊?为什么都是男扮女装的?你们把我骗得团团转,很好玩是吗?”
慕狄霏幽一声不吭,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光芒极是复杂。
凌珑不死心地想追问下去,慕狄霏幽蓦然推开凌珑,返身抄起散落地上的衣物遮住身体,咆哮道:“你问那么多废话?真的不想活了么?该死的!你眼睛在看哪里啊?还不快转过身去?!”
“你……好好好……我马上走!”
凌珑这才醒起慕狄霏幽还赤身裸体,不由得满脸通红,转身拨脚跑开。
“喂――谁许你走了?给我回来!你……你想逃跑么?!”
慕狄霏幽气急败坏,手中衣衫一扔,人如夜枭般纵起,狠迅扑向凌珑,虎钳般的铁臂牢牢攫住凌珑纤腰,巨大的惯性迫使她收势不及地往前扑跌。
“哇――”
惨叫声伴随着轰然巨响,两个人齐齐摔倒在泉边,黑发银发,交缠着漫天飞舞,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
“救……救命!咳咳……救命啊……咳咳咳……”
凌珑上半身浸在温泉中,狼狈地在水里扑腾,这口温泉虽然不,但凌珑头朝下地栽进去,还是无可避免地呛了好几口热水。
“真是个笨女人!”
慕狄霏幽低低诅咒一声,把拼命挣扎的凌珑从后面捞起来,心中原本熊熊燃烧着的,足以毁灭天地万物的怒火,竟被凌珑溺水所带来的莫名心慌,奇迹般地浇灭!
真是谢天谢地!
又一死里逃生,凌珑差点喜极而泣,忘形抱紧慕狄霏幽光溜溜的身子再也不肯松开!
“喂――你放手!可恶,你到底在摸哪里啊?”
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在凌珑无意识的触碰下,竟窜起阵阵涟漪,陌生而异样的酥麻感,顿时在全身蔓延、扩散,直达心扉……
“你凶什么啊?你这黑心肠的男人!明知道我不通水性,竟然想淹死我?”
凌珑气得猛掐慕狄霏幽背肌,恨不得一口咬死这阴险毒辣的男人!
“嗯……”
一声无法自制的呻吟从唇缝间溢出,慕狄霏幽难受地僵直了背脊,他虽然长期男扮女装,但男人的天性却是无法掩饰的,凌珑那湿透了的娇躯紧密无间地磨蹭着他,小手肆无忌惮地揉捏着他,简直……简直……
凌珑听到呻吟声,不由抬头看向慕狄霏幽,后者那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就近在眼前,一双勾魂夺魄的魅眸波光潋滟,他头上的玉簪不知何时已经掉落,长长的银发如流瀑般铺泻在她脸上、身上……就像不受萦缚的情丝,一缕缕随风飘散……
“啊――你起来啦,别压着我!”
直到察觉某个炽热坚硬的物体正抵着自己下腹,凌珑才如梦初醒,急忙放开慕狄霏幽想爬起来,但蠕动的娇躯,却再成为折磨人的工具,慕狄霏幽喘息加重,浑身都哆嗦起来,原本精光璀璨的紫眸渐渐弥漫了雾气,绮丽奇诡,流荡着如梦似幻的光华,而他双颊也变得嫣红一片,宛如鲜盛放至最灿烂时的颜色,媚艳得,能滴得出水来……
凌珑的心猛地震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脱口赞道:“你……你真美啊……”
慕狄霏幽微微一颤,薄如羽扇的睫毛轻轻扬起,靡迷艳丽的紫眸里,蕴藏着凌珑完全看不懂的感情,像是凄酸,像是苦楚,又像是怨恨……
凌珑不安地舔了舔下唇,嗫嚅道:“我……我说错话了么?惹你生气了?”
慕狄霏幽恍若未觉,只是直直地盯著她看,许久,忽然幽幽道:“如果我的美丽,只为你一个人绽放,你……会拒绝么?”
“呃――什么?你说什么?”
凌珑愕然睁大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慕狄霏幽突如其来的暧昧态度,令她简直不知所措!
慕狄霏幽俯视着凌珑,银发披散,神情狂野,性感薄唇红艳欲滴,那双充满了情欲色彩的紫瞳孔,更是呈现出不同寻常的妖异美感!
“你看光了我的身体,不是应该负责吗?我今天,索性把自己全都给你了,你要,还是不要?”
凌珑闻言,登时一阵脸红心跳,胸口像是堵了东西,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心底,似有什么东西慢慢松动开来,让她措不及防!
“嗯……那个……其实我……呜――”
凌珑话未说完,慕狄霏幽已经不顾一切地低下头,吻在凌珑开启的樱唇上,魔咒一般的昵哝,随着冰冷柔润的唇瓣传入凌珑耳中,带动凌珑心底前所未有的震撼!
“毋庸考虑了,就算你不喜欢我,就算你讨厌我,这辈子我也缠定你了!”
凌珑整个人都懵掉了,慕狄霏幽――他到底是一个怎生狂妄桀骜的男人啊?迳自向欲望的极限挑战,把男人该有的礼教抛在脑后,不知羞耻的说出触犯禁忌的话语,如此坦荡!如此笃骜!又如此――难以抗拒!
见凌珑没有反抗,慕狄霏幽更加肄无忌惮地吮噬,像是饥渴了千年的野兽,终于在独行的沙漠中捕到了可口的猎物。
两唇相贴,肌肤相缠,陌生的曲线带出了新鲜的触感,为了方便掠夺个彻底,慕狄霏幽甚至扣住凌珑的后颈,蛮横地侵入她的咽喉,不断来回摩挲,往返盘旋,动作虽然粗鲁而青涩,却勾起了女人心底最原始的渴望――
爆发的情潮瞬间澎湃,凌珑脑中混乱一团,情难自禁地回吻慕狄霏幽,莹白如玉的双手也沿着他滑腻细致的肌肤游走下去,探索他身体各最甜蜜的欲望,用女性温柔的本能,引导他走向欲望的颠峰――
慕狄霏幽在凌珑熟练的挑逗中无法自制地颤抖,淋淋细汗从泛溢着欲望绯潮的额头渗出,如眼泪般在脸颊上流淌,格外地淫靡扇情!
秋风扬起,漫天飞舞着红的叶,白的,斑斓艳丽、灼灼光华,迷眩了人的眼,也迷醉了人的心,让人迷失在什么都不想知道的梦幻世界里!
激情纠缠间,两人双双滚落温泉,池水的热度立即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凌珑身上湿透的衣衫层层蜕落,露出柔艳纤美的窈窕胴体,胸前两颗浑圆红樱,随着水波的震荡若隐若现,慕狄霏幽发出由衷的赞叹,修长十指如蝴蝶般在她光洁迷人的肌肤上抚触揉捏,爱不惜手!
凌珑咬着干涩嫣红的唇,感觉被他手指触摸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变得又红又烫,有着一种奇异的,烧灼般的刺痛感,脑海更是一片昏然……
几近痛楚的欲望汹涌决堤,慕狄霏幽屈膝分开凌珑双腿,藉着泉水的润滑闯进幽谷,贪婪而疯狂地挖掘她内部最柔软、最诱人的芬芳……
凌珑叹息着闭上眼,浮沉在他勾引出的烈焰情潮之中,脑海仅剩的一丝清明在高潮到来之前轻轻飘落,“如果死后真的要下地狱,就让她陪着这个狂肆邪魅的男人一起去吧……”
[5 楼] Posted:26-1-3 15:3
利娜樱芭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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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珑你个女人啊!!!!!!!!!!!!!!!!!!!!!!!!!!!!
[55 楼] Posted:26-1-31 9:19
culi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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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色的女人~
不过,此色不好非大女人也,哈哈~
[56 楼] Posted:26-1-31 1:37
利娜樱芭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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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来临,落日余晖透过落英缤纷的桂林,照射在波光滟涟的水面上,也耀映在交颈缠绵的一对碧人身上,将铺天盖地的萧瑟之秋,渲染出十足的春色!
“嗯……呜呀……啊――”
凌珑忘情呼喊着,双臂牢牢攀绕在慕狄霏幽修长优美的颈脖上,双腿也紧紧圈住他细窄结实的腰身,一又一地随着他癫狂的韵律,飞舞云霄――
慕狄霏幽那邪肆张扬的气焰,妖媚而邪气的五官,还有两颗泛漾着艳红血气的紫眸,带着毁灭性力量的焚情烈焰,燃尽了俗世一切难以跨越的禁界……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是白天?还是黑夜?”
意识,好像穿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再度凝结起来,凌珑睁开被情欲熏红的眼眸,呢喃询问。
“别管时辰!只要你愿意,今晚我们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慕狄霏幽紧紧环抱着凌珑,连串细吻在她粉嫩的脸颊和锁骨、乳沟间流连,贪恋汲取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醉魂幽香,从来不曾感受过的激情狂潮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忍耐,也驱走了他灵魂,所有的寂寞和空虚……
现在,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什么都不能想了,只知道,这辈子,再也不能让她离开!
凌珑摊软在慕狄霏幽怀中,方才剧烈的运动和温泉泊泊的热气使她香汗淋漓,浑身乏力,累得连眼皮也懒得动一动,但是……
“太阳已经下山了吗?我们……我们是不是该上岸了?外头的人都等急了吧?”
魍焰一去没有覆翻,显是被守卫拦在了院外,但他俩孤男寡女地呆了这么久,外头的人会怎么想?
“再泡一会吧?我们还没洗澡呢!”
慕狄霏幽不甘心地琢吻着凌珑,仍然停留在穴内的炽热,隐约又有坚挺的迹象……
“唔……”凌珑嘤咛一声,双腿下意识地夹紧,嘟嘴嗔道:“我有些累了,歇一会好么?”
凌珑大病初愈,体质尚弱,极不适宜贪欢,慕狄霏幽只得咬牙调匀呼吸,强压下蠢蠢燃烧的欲火,依依不舍地撤出柔嫩湿润的蕊。
凌珑长吁一口气,挽起披泻在水面上的秀发,旁若无人地梳洗起来。
秋风,筛下了重重影,像一只只玉色的蝴蝶,飘落在她清妍脱俗的肤容上,使她那份天生的尊贵与高雅显露无遗,而她皓腕上那只晶莹剔透的紫玉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雍容中带着佻达的媚态,端的是风情万种……
慕狄霏幽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凌珑总能在有意无意间诱惑他,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冷硬无情的心,竟为她柔软了一小小的角落?
慕狄芷曾经对他再三告诫过,世间“情”之一字,最断人肠,终身不遇,方值得庆幸,原本以为只要一直男扮女装,便可永远避开情关,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喂――你站哪儿做什么?快过来帮我啊!”
一声娇喝打断了紊乱的思绪,慕狄霏幽讶然失笑,这女人还真是得寸进尺,居然已经把他当奴仆使唤了?
气归气,还是听话地游到凌珑身后,接过她如瀑的长发用玉簪小心盘起,然后拿沐浴的小巾温柔擦拭她的后背,并轻轻按摩她的颈项。
凌珑舒服地闭上眼,享受美男殷勤的服侍,微糙的手掌在她凝脂白玉似的肌肤上按压揉捏,又痒又酥的触感化作酸软,销去气力,销散魂魄,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心房……
“别睡,会着凉的!”
慕狄霏幽摇醒凌珑,紫眸似笑非笑,“吃饱了就睡,女人原来就这付德性?”
“嗯……你说什么?”
凌珑打着哈欠睁开朦松睡眼,慵懒迷糊的神态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慕狄霏幽心旌动荡,忍不住抓起她一根青葱玉指,伸舌舔涤,邪魅调笑道:“小懒猫,你若睡着我就不会放过你了!”
莫名酥麻的战栗从指尖传来,凌珑打彻底清醒过来,慕狄霏幽斜睨的凤眼流转着格外瑰丽的波光,秀挺的鼻梁因为欲望而产生若有似无的歙动,被温泉熏红的薄唇微翘,仿佛正等待着亲吻般,弯出几分妩媚,几分妖冶,几分诱惑……
“呵呵怎么了?被吓着了吗?”
掩不住的笑意如水波在稀世艳美的容颜上晕开,凌珑转过身,痴痴凝望着慕狄霏幽,粼粼水色,灿灿天光,为他修长赤裸的身躯镀上一层炫亮耀眼的色彩,他的体格虽然不如君逸凡和狄朗等人健硕,但骨清骼秀,胸部精壮紧致,削瘦腰身柔韧有力,半露出水面的臀部结实性感,狂放不羁中带着猎豹巡戈的优雅,别有一番赏心悦目的俊美,美得……夺魄勾魂――
“别发呆了,快上岸吧,温泉不能泡太久的!”
“哦……”
凌珑回过神来,不禁为自己满脑子的绮想羞得两耳通红。
慕狄霏幽抱起凌珑,如蛟龙般跃出水面,将一条大浴巾裹在凌珑单薄湿漉的娇躯上,动作麻利地替她擦干身上的水珠。
“你……不先穿上衣服吗?”
慕狄霏幽赤条条地在面前晃来晃去,害得凌珑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我不冷……”
慕狄霏幽随口应一句,立即明白过来,四目相对,两人都不由得尴尬起来。
“呃――我……我去拿衣服……”
凌珑裹紧大浴巾,企鹅似的摇晃着想逃开,却被慕狄霏幽一把拉了回去,炽热而浓烈的吻,跟着狠狠压上!
“唔……”
凌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未及反应过来,慕狄霏幽已像疯了似的,急切地,饥渴地,毫无章法地在她唇瓣上蹂躏,甚至以舌尖撬开她的贝齿,再地翻绞下去,截断她的气息,湮灭她的叫喊……
凌珑肺里的空气几乎被抽空,本能地扭动挣扎,想摆脱这种粗鲁而蛮横的索求。
“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慕狄霏幽箍紧凌珑纤腰,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嘶吼,彷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害怕什么也抓不住的惊恐!
凌珑脑海豁然清明,用尽力气挣脱他浓郁的男性吐息,反手轻拍他的背脊,柔声安抚道:“别怕,我在这里,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
慕狄霏幽在x那之间停止了所有的癫狂,崩溃似的重重压在凌珑身上,但铁臂仍紧紧圈着凌珑,不肯稍离片刻。
凌珑没有推开他,而是万分怜惜地吻去他额头涔出的汗水,心知一旦与这个邪肆狂妄的男人纠缠在一起,便再也放不得手了,怨也好,恨也好,都统统丢到了脑后,梦里贪欢,不管长短,只争朝夕!
慕狄霏幽的声音梗在喉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眶竟有潮湿的热度,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脆弱的一个人,竟然会为凌珑简简单单的安慰流下眼泪……
“你怎么了?能告诉我吗?”
凌珑把头搁在他曲线优美的肩窝上,小心翼翼地探问。
慕狄霏幽身子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答话,只是将凌珑更地拥入怀中。
凌珑决定下一剂猛药,慕狄霏幽心中似乎埋藏着很的伤口,如果不把这个溃烂的伤口挖出来,他恐怕永远也无法痊愈。
“你肩上没有守宫砂,是因为父母从没打算把你当男人养吗?但你明明是男儿身,却为何要扮作女人?”
慕狄霏幽大大一震,凌珑的问话宛如闪电狠狠击中了他,兜醒了他陷入迷乱的神智。 “你这是在可怜我?还是在讽刺我?没有守宫砂的男人无法证明清白,所以――让你瞧不起了么?”
柔魅如歌的嗓音泛起几分肃杀的寒意,紫媚眸只在瞬息之间便罩上了比秋风更刺骨的锐冷。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好奇,而且……为你感到心痛!”
凌珑急忙辩解,涣然欲泣的心情连她自己都感到奇怪,眼前这个男人太过邪骛阴毒,根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无法对他置之不理。
慕狄霏幽脸色微霁,却没有开口说话,他年纪轻轻便坐拥江湖第一大邪派天魔教的教主之位,人人对他或羡,或诧,或恨,或妒,却决计不会说出“心痛”二字,这句话明明轻如鸿毛,落在他心尖,却重如泰山……
“呃……你不想说便算了罢,我其实随口问问而已。”
凌珑以退为进,笑得云淡风轻。
慕狄霏幽黛眉一挑,冷冷道:“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反正,我也不可能再对你隐瞒了。”
说着放开凌珑,抓起搭在岩石上的一件换洗衣物胡乱披上,然后转身坐下来,眸光漫过远山斜阳,直达记忆最沉的地方……
在凤天国的南疆,曾经建立过皇朝的龙族和善于用毒闻名的白翎族都是那里土生土长的少数民族,当年白翎族曾对落难的龙族施过援手,所以龙族和白翎族约定永世修好,每隔三代,就从嫡系子女中选出一男一女结为姻亲,慕狄霏幽的母亲慕狄蕴岚和父亲白黎晴,便是被选中的一对。
由于凤天国是个女尊男卑的国家,男人婚嫁后,必需要有衍后代的能力,而且一定要能生育女孩,他在女家的地位方可稳固,然而白黎晴过门三年,仍未能让妻子生下一女半子,急着抱孙的公婆于是逼慕狄蕴岚另纳偏房。
新入门的郎很快就让慕狄蕴怀上了孩子,并且生下男女双胞胎,渐渐的,郎便不把白黎晴这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白翎族族长之子放在眼里,为了争宠,还想尽办法排挤他。
幸亏慕狄蕴岚没有喜新忘旧,依然对白黎晴宠爱有加,但公婆可就不依不饶了,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扬言如果他再不能生育,便要他把正室之位让给郎。
就在白黎晴惶惶不可终日之时,竟争气地让慕狄蕴岚怀上了他的孩子,怎料孩子落地,却是不折不扣的男儿身,白黎晴的正室地位依然受到威胁,慕狄蕴岚极为疼爱白黎晴,不忍看他伤心,于是瞒天过海,对外谎称生下了女儿,从此,慕狄霏幽便被迫男扮女装,成为龙族的嫡系皇孙。
而白黎晴为了保有这个天大的秘密,更按照白翎族的祖传秘方,从小给慕狄霏幽服食一种不让其声音变粗,喉结变大的草药,以至他的黑发受到腐蚀,逐渐蜕变成银发。
后来,慕狄蕴岚金榜高中,入朝为官不久惨遭满门抄斩,其妹慕狄芷千辛万苦地救了慕狄霏幽一个人出来,带着他投靠了天魔教,怎料那女教主是个好色之徒,看穿慕狄霏幽是男儿身,对他多翻调戏,慕狄芷也是这个时候这才知道慕狄霏幽的真实身份,但为了留在魔教避难,姨侄俩只得忍气吞声。
慕狄芷怕那教主兽性大发,于是偷偷买了一副“御龙套”,让慕狄霏幽把自己下体锁上,以保清白,随着成长的变化,再换新的佩戴。
如此忍辱偷生地过了十几年,慕狄霏幽终于练成了绝世武功,再也不用担心给女人欺负,但为了能当上传女不传男的天魔教教主之位,只得继续男扮女装隐瞒身份,因为要与朝廷作对,必需借助天魔教的力量,而“御龙套”,也成为守贞的护身符,再也脱不掉了。
至于魑翼和魍焰,都是遭父母遗弃的男孩子,流落街头偷东西吃,差点被打断了手脚,慕狄霏幽正巧路过救了他俩,听他们说起身世感同身受,于是便把他们带回天魔教,当时慕狄芷已经当了教主,见他拼死维护这两个男孩,一时心软,便命他们也扮作女孩,服侍慕狄霏幽起居……
慕狄霏幽说完这段隐私,目光仍定定地望着云海尽头,衔山落下去的夕阳,夕阳参照,却照不见他的伤悲!
凌珑久久无法言语,想不到慕狄霏幽成长的过程竟是那么艰辛,那么屈辱,那么痛苦,怪不得他的个性如此嚣张,如此狂妄,如此阴骘,因为他所遭受过的磨难,简直非常人可忍,如果换了别的人,恐怕早就发疯寻死去了!
凌珑同情地看着慕狄霏幽的侧脸,突然感到一股欲泪的冲动,她和他,毕竟是天与地,人与魔的对立,两个人,两颗心,即使不顾一切地冲破了禁忌的界线,但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还会不会想把她留在身边?
凌珑悠悠长叹,心中分不清是什么滋味,欲笑翻泣,皆感惘然……
慕狄霏幽回过头来,看见凌珑失魂落魄的表情不由愣住。
凌珑强忍心头酸痛,上前执起他的手恳切道:“你以后,别再扮成女人了!男人都该有个好归宿,你总是不男不女的,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慕狄霏幽勾起唇角,笑如月出薄云般的璀璨。
“我如今已是你的人了,当然不能再男扮女装,从明天起,我会恢复男儿身,择日与你拜堂成亲。”
“什……什么?拜……拜堂成亲?”
凌珑脑袋中“轰隆”一响,泛滥的同情顿时飞到九霄云外。
“怎么了?你不愿意娶我么?”
慕狄霏幽脸色一变,勾魅人心的笑靥僵在唇角。
“我……我不是不愿意,只是……只是……”
凌珑好比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占有了慕狄霏幽的清白,当然应该负责,但她是一国之君,怎么能随便跟男人拜堂成亲?而且君逸凡等人很快就会带大军来救她,如果发现她竟然在魔教沉醉温柔乡,不晓得会气成什么样子?
“只是什么?你有什么为难的吗?哼,天下女人多薄幸,你若敢对我始乱终弃,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慕狄霏幽那张只能以美若天仙来形容的脸庞上,逐渐拧起森寒而残酷的冷意,使他原本偏向女性的阴柔美感,消失殆尽!
凌珑心中暗暗叫苦,搜肠挂肚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来拒绝他的逼婚。
“哼,算了,我们先回去吧,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清楚!”
慕狄霏幽蓦然站起来,纵身去取了换洗的衣物塞给凌珑,然后转到岩石后面,再走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
凌珑仍裹着那条大浴巾呆呆坐着,慕狄霏幽皱了皱眉头,没好气道:“你发什么呆啊?还不快穿上衣服,想着凉么?”
凌珑脑海里一片混乱,终于鼓足最大的勇气,一字一句道:“在拜堂成亲之前,你让我见见夜孤飞,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57 楼] Posted:26-11-13 9:5
利娜樱芭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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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斜阳未尽,一轮圆月便迫不及待地钻出薄云,悬挂枝头。
凌珑推开窗,冷眼望着张灯结彩的摘星阁,任被秋风掀起的白纱帘幔,掩没了她的视线。
“姑娘,礼服送来了,快过来试穿吧?”
魍焰喜气洋洋地跑进屋,紧跟其身后的奴仆手捧各式珠宝配饰,一字排开。
“哎呀……今天真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啊!首先,今天是十五中秋佳节,又正好是咱们教主二十二岁的寿辰,而教主又选在今天与楚姑娘拜堂成亲,呵呵呵……真是三喜临门啊……”
临时充当喜娘的几个丫鬟一进屋就唧唧呱呱说个不停,凌珑不胜其烦,一把扯落披在身上的大红礼服,转身喝道,“你们统统给我住口!吵死人了!”
魍焰飞扑上去抢救礼服,拍着上面的灰尘瞪眼道:“姑娘就算心情不好,也别拿礼服出气啊,它可是我和几个弟兄不眠不休,连熬了两个通宵赶制出来的!” “嘿嘿你知道我心情不好还敢来惹我?”凌珑双目簇火,指着喜娘厉声喝道:“今晚的婚礼取消了,你们快带上这些东西统统滚出去!”
魍焰被凌珑前所未有的怒气吓了一跳,呐呐道:“你……你到底是怎么了?该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想反悔吧?”
凌珑踩着散落地上的珠宝恨声道:“想反悔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教主!他明明答应了让我在成亲之前见夜孤飞,可我等了整整两天,连夜孤飞的影子都没见着!慕狄霏幽他竟敢骗我,真是太可恶了!”
“原来又是为了夜孤飞?我的天――”
魍焰忍不住拍额叹气,“你怎么还是对夜孤飞念念不忘啊?其实论相貌,论才智,论地位,教主比那个冷若冰山,不解风情的夜孤飞好了不知多少倍,教主如今肯委身下嫁,换了别的女人,早就烧香还神了,你何必为了那个低贱的杀手与教主翻脸啊?”
“你懂什么?!”凌珑不屑地啐口,“谁要娶到慕狄霏幽,那才叫欲哭无泪!试问男人的‘贤良淑德’他有那一点沾上边?而且,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之理,我对夜孤飞有承诺在先,怎么能喜新忘旧,背信弃义?”
魍焰咬唇道:“其实教主遇到你以后,已经改变了许多,这为了嫁给你,甚至不顾被废位的危险,坚持恢复男儿身,教主他……他真的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会为你做这样疯狂的事情!”
“哼,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感动的!”凌珑横眉冷笑,“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了!他以为与我拜堂成了亲,便可以永远得到我么?呸,做他的清秋大头梦!”
凌珑越想越气,用力踢开房门,将一屋子的人都推桑出去。
“喂喂……你干什么啊?吉时就快到了,求求你别闹了好不好?!”
魍焰死命扒着门框不肯走,他武功虽然在凌珑之上,但怕伤了凌珑,只得低声下气。
凌珑叉腰道:“你去告诉慕狄霏幽,我就是娶猪娶狗也不会娶他,哼,想骗我跟他成亲?门都没有!”
魍焰见说服不了凌珑,不禁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阵不识时务的敲门声恰好响起,凌珑怒道:“管你什么人,都给我滚!”
“姑娘,我是魑翼,我能进来吗?”
“魑翼?”
凌珑吃惊地跳起来,与魍焰对望一眼,齐齐转向门外。
只见魑翼双手捧着个小小的锦盒,笑吟吟地走进屋里,一直走到凌珑面前才停下来。
“魑翼――真的是你?太好了,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凌珑激动地拉住魑翼上下打量,发现他也跟魍焰一样恢复了男装打扮,清秀白净的容颜略显憔悴,却给人格外清爽之感。
[58 楼] Posted:26-11-27 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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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教主怕魍焰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赦免了我的刑罚,让我回来服侍姑娘。”
魑翼也难掩激动的心情,不顾魍焰在旁,痴切地端详凌珑。
“数日不见,姑娘怎地瘦了许多啊?你这些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休息么?”
“气都气饱了,哪有胃口吃饭啊?不过你回来就好了,我超喜欢吃你做的小菜。”
见到魑翼平安回来,凌珑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虽然知道魑翼是男人后多少有些尴尬,但彼此之间培养起来的亲切感仍然在心头泛滥。
“咦……这是什么?”
凌珑忽被魑翼手中的硬物戳到,不由转移了视线。
“哦,这是教主要我交给姑娘的。”
魑翼小心打开手中锦盒,里面躺了一枚凤头形状的精美钥匙。
“啊――这……这不是教主戴的那副御龙套的钥匙么?”魍焰好奇地凑过头来瞧,不由失声叫了出来。
魑翼红着脸向凌珑解释道:“听说男人婚后,都会由妻子亲自锁上御龙套,教主把钥匙交给姑娘,就是把自己后半生的幸福也交给姑娘掌管了,希望姑娘能体会教主的一片痴情!” 凌珑瞠目结舌地望着锦盒中的钥匙,一颗心顿时乱了起来,慕狄霏幽的所做所为总是那么出人意表,令她常常在猝不及防之下沦陷了心,慕狄霏幽这样的男人,她到底是该恨,还是该爱?上天,为何总是要陷她于这种两难的境地?
魑翼将锦盒郑重交给凌珑,屈膝跪下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祝愿姑娘能与教主白头偕老,幸福美满……”
“唉……别说这些了!”
凌珑轻叹着打断魑翼,胸口涌起一股难以言谕的酸涩,昨天她已经接到密报,今夜三更,君逸凡就会带兵前来救她回去了,什么洞房烛,什么白头偕老,都是一场不可能实现的梦!而梦,总有清醒过来的一天,慕狄霏幽只要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就再也不会迷恋她,再也不会想嫁给她了!
萍水相逢的缘分,终究――不会掬得长久!
“姑娘快梳妆吧,别误了良辰吉日。”
魑翼扶着凌珑走向镜台,魍焰见凌珑没有反抗,高兴道“你们慢慢准备,我去把喜娘找回来。”
魑翼笑着点点头,拿起镜台上的梳子,熟练地为凌珑挽起长发,凌珑望着魍焰的背影消失,忽然一把攫住魑翼手臂,急切而严肃道:“魑翼,你听我说,今夜我一定要见到夜孤飞,我曾经对他许下诺言,如今我舍他而另娶,无论如何也得跟他解释清楚,否则我无法安心与你们教主成亲,拜托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魑翼吃惊地停下梳子,沉吟道:“方才姑娘与魍焰的对话我也听到一点,感觉姑娘重情重义,令人钦佩,可是教主严令不许任何人探视夜孤飞,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凌珑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恳求道:“如果你不帮我,就没有人能帮我了,我……我只是想见他一面,只要一面就好,魑翼,求你了,我只要确定他还活着,就马上回来拜堂成亲,决不会为难你的!”
“这……这……好吧!”
魑翼实在不忍拒绝凌珑,终于把心一横,道:“可是你一定要答应我,千万不要耽误了吉时!”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凌珑喜出望外,拉着魑翼跳窗而去。
“哎呀不是那边,你别乱窜啊!”
魑翼摇头拽回凌珑,暗暗祈祷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不会后悔。
“呵呵,我没猜错,他果然是被关在摘星阁!”
后院的桂林尽头,一个废弃多年的水井淹没在萋萋荒草之中。
凌珑兴奋地跑过去,围着水井打转,“就是这里吗?井盖怎么打开啊?”
话音未落,杂草丛中忽然冲出若干彪形大汉,吆喝道:“什么人敢私闯禁地?”
“是我!”魑翼将凌珑拉到身后,大摇大摆走过去。
大汉见是魑翼,态度和缓了许多,但还是拦住水井不肯退开,“你可有教主手谕?”
“没有!”
魑翼老实坦白,身形如电光般闪绕,不消一刻功夫,已经干净利落地点了所有人的穴道。
凌珑叹为观止,拍手赞道:“你那什么身法?好快啊!”
魑翼淡淡笑道:“我跟教主学的,你若喜欢,以后要教主教你吧?”
“切,我才不要学他!”凌珑撇嘴嘟哝,满脸的不乐意,魑翼笑而不语,附身研究井边一个如罗盘状的石铸机关,转了数皆不果。
凌珑惊奇道:“开这井盖还要用九宫算术么?今天是八月十五,你且试着进八,再退十五,然后转到一百二十位。”
魑翼依言而行,只听一阵异常沉闷的轰隆声传来,紧闭的井盖终于缓缓开启。
凌珑指着罗盘机关道:“这开门的数目,用过一后自动更换,从此便不能再用了。哼,没想到慕狄霏幽也对算经颇有研究。”
魑翼愕然望着凌珑,犹如见鬼,“这座天牢确实是教主亲自设计建造的,但是你……你怎么会知道开门的机关?”
凌珑耸耸肩道:“我自小喜欢研究奇门遁甲,天元算术也融合在九宫阵法之中,一看就明白啦。”
魑翼忽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凌珑,能掌握如此奥妙高的智慧,绝对不会是寻常女子,难怪连慕狄霏幽那样自负的男人,也会身陷情网。
[59 楼] Posted:26-11-27 1:22
利娜樱芭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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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在上面把风,我下去。”
凌珑站起来拍拍魑翼,吸一口气,纵身往不见底的洞口跃下。
十五的月亮直直照到井底,一个衣衫破烂,浑身是血的男人扒在一只玉缸旁边,动也不动。
“夜――是你么?”
没来由的恐惧攥紧了凌珑心,她朝男人一步步走过去,只觉奇冷彻骨,定睛一看,赫然发现玉缸中盛满千年不化的寒冰,一条通体雪白,硕大无比的怪虫躺在冰块上,长满利齿的血口紧紧咬着男人伤痕累累的胳膊,呼呼大睡。
“夜――真的是你?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凌珑扑上去,差点被眼前所见吓晕过去,夜孤飞容颜惨白枯槁如死,两条裸露在外的手臂更是布满了一个个可见骨的血洞,简直叫人触目惊心!
“楚……儿?是你……是你么?”
听到凌珑的声音,夜孤飞僵冷的身子竟微微颤动了起来,干枯爆裂的唇瓣溢出虚弱的呢喃,怪虫一下子被惊醒,蠕动着硕大的身躯,又贪婪地吸起血来。
“啊――”
夜孤飞发出一阵痛苦的悲鸣,手臂难受地扭动着,希望摆脱怪虫无休止的啃齿,可是怪虫死也却不肯松开血盆大口,噬骨剐心的剧痛终于使夜孤飞完全清醒过来。
“楚儿……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夜孤飞艰难抬起另一只胳膊,颤抖着抚上凌珑的脸。
“是我,是我!我来了,我就在你身边!”
凌珑搂着夜孤飞的头,叠声呼应。
“教主……没有食言,他真的……真的救了你,你没死,太……好……了!”
夜孤飞无力地垂下手臂,软软瘫在凌珑怀中,嘴角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
“你果然是为了救我,你这个大笨蛋!大笨蛋!你、你……”
泪水无意识地滑落,凌珑心痛得再也说不下去,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安逸度日的同时,夜孤飞竟是在遭受着如此残酷的刑罚。
“我不能任你在这儿受罪,我要带你走!”
凌珑抹干眼泪,下定决心,扬声对上头喊道:“魑翼,你快下来帮我!”
上头久久没有回应,只有薄凉的秋风,拂过草丛的声音。
“魑翼,听见了没有?夜孤飞快死了,我要带他离开!”
凌珑用内力将声音传送上去,稍顷,一把柔媚如海妖歌唱般诱人的嗓音幽幽响起,伴随着翩飞如红叶的身影轻轻飘落井底。
“你想带他走,是不是该问过我呢?”
银白的月光中,那个人影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美得令人摒息的脸,他冲着凌珑璨然一笑,如雪中盛开到极至的罂粟,惊了一地!
[6 楼] Posted:26-11-27 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