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萧瑟的雨如泣如诉地下个不停,空气潮湿阴郁,许凤擎穿上外套,和助理打了个招呼,走出NAC公司的药学实验室,湿冷的风扑面而来,他吸了一口气,拢紧风衣前襟。
快步走到停车场,几缕湿发垂落下来,软软地贴在额上,他并没有马上开车离开,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对面的小园,一名年轻女子撑着伞从那里经过,
丰盈的黑发随着步伐微微拂动,纤细柔美的背影让他有片刻失神,直到那女子进了对面的大楼,许凤擎才收回视线,感觉到胸口的胀闷更重了一层,他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
眼角余光再度瞥到被他随手丢在前座的喜帖。
大红的颜色,欢欣洋溢,像火焰一样,灼得他眼睛发痛,迟疑了片刻,微颤的手指轻轻拈起它,细细摩挲,眼底笼上淡淡的伤感的眷恋。
无法说出口的爱,远隔着万山千山,在黑暗中静静地绽放凋零,许凤擎突然有一种冲动想飞回国向她告白,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很快湮没在阵阵微风中,
比啤酒里的汽泡消失得还快。
十年,足够两个人相识相恋,走上红地毯,没意外的话孩子都会蹦蹦跳跳地去玩碰碰车了,哪会像他这样,踯躅蹉跎,越耗越没勇气,就这么磨到彻底幻灭。
不知道这算不算早死早投胎?浓浓的自我厌弃感觉浮了上来,许凤擎像被烫到似地丢开喜帖,一拳捶在方向盘上,妈的,他怎么那么窝囊?
车里的气氛聚起一团团愁云惨雾,和外头的阴雨天十分合衬,许凤擎驶出停车场,本来想去酒吧买醉的,房东玛丽亚打来的一通电话及时把他从堕落边缘拯救回来――
“许,亲爱的,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老人家慈爱的声音让他整颗心柔软起来,许凤擎愣了一下,一片空白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什么日子?”
“你工作太忙了,孩子,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玛丽亚抱怨道,“我做了蛋糕,快回来吧,我们来小小地庆祝一下。”
“好。”许凤擎暂时将那些颓馁的情绪收起来――地球不会因为他失恋就停转,伤春悲秋都留着独自品尝,不能因此而扫了别人的兴,尤其是一直对他无微不致地照顾关怀的人。
去买了一束送给玛丽亚,为抄近路,许凤擎拐进一条偏僻的小街,没想到祸从天降,一辆车悄无声息地从一个巷口冲出来,“砰”地一声撞上他的车。
幸好在这种狭窄的地方车速都不怎么快,不至于撞他个人仰马翻,许凤擎下来检查车子,不悦地敲着对方的车窗:“喂,你会不会开车?”
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再加上被这个不长眼的家伙撞坏了爱车,他顾不上保持什么风度,一张俊脸比头顶上的天空更阴沉。
那个肇事者打开车门,像散了架一样跌滚出来,许凤擎吃了一惊,本能地伸手扶他:“喂,你没事吧?”
身形高大的男人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哑声道:“快走,马上!”
“搞什么?”许凤擎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塞回自己车里,男人也老实不客气地挤进前座,把他的压了个稀烂,许凤擎正想举起拳头把他轰下去,
吵囔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从巷里子传出来,那个男人狠瞪了他一眼,命令道:“你还想活命的话就快点开车!”
二、
他长到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急吼吼地命令过,许凤擎一翻手揪住对方的衣襟,打算把这个没礼貌的家伙丢出去,却不小心染了一手湿红,他怔了怔,单手转动方向盘,一踩油门,车子呼地飞驰出去,把一群乌央乌央的追击者抛到脑后。
“你受伤了。”确定不是在拍电影之后,许凤擎在那男人外套上擦了擦手,把车停在路边,转过脸来问:“我送你去医院?”
对于素昧平生并且把他的车门撞凹的家伙,自己实在是太厚道了,可惜对方并不领情,用检察官审视嫌疑犯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得许凤擎开始皱眉,才摇着头答道:“我不去医院,如果你希望有人付修车费的话,最好把我带回家。”
“狗屎,滚你妈的!”许凤擎忍不住用中文爆了句粗口,男人竖起耳朵,瞪着他,不满地说:“你骂我?”
许凤擎愣了一下,又骂了一句:“带衰的白痴。”
“那你就是笨蛋。”对方用顺溜的京腔回敬了一句,让他一肚子火气消了八九分,板成冰块的俊脸也有了解冻的迹象,许凤擎忍着想笑的冲动,扒开他的衬衫看了看伤势,问:“你叫什么名字?”
“雷恩。”湿冷的空气舔上正在淌血的伤口,带来异样的疼痛战栗,雷恩吸了口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俊美冷冽的面容,感觉到不带任何温度的视线正审视着他的伤口,他突然想抬手摸摸这张漂亮的脸,不过一想到如果这么做了自己有可能被丢到垃圾转运站,雷恩老老实实把手放到腹上,说:“亲爱的,如果你再继续盯着我的伤口,我想它会骄傲得开出来。”
许凤擎冷哼一声,确定这家伙的伤口没有感染而且也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他匆忙找了家店包了一束红玫瑰,丢给雷恩,说:“拿好,别弄脏了。”
这么一桩小意外,让他的时间又耗去许多,湿滑的路面延缓了车速,几乎每个路口都在塞车,许凤擎打开音响,陷在车河里以龟速行驶,眉心皱起不耐烦的纹路。
一般这种情况,都应该是找点话题闲聊来杀时间吧?雷恩抱着,注视着对方雕像一般冰冷僵硬的侧脸,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许凤擎,你可以叫我CHING”许凤擎心不在焉地回答,闪烁的灯光映在他脸上,为毫无表情的俊容添了几分暖色,雷恩往他身边凑了凑,说:“你让我想起一种。”
?他皱眉,用看白痴的眼神瞟了对方一眼,雷恩微笑,说:“沙漠里的仙人掌。”
“冷笑话。”许凤擎嗤之以鼻,雷恩耸耸肩,手指轻弹一朵玫瑰蕾,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这个俊美又冰冷的男人,就像那些生长在无人之地的多刺植物,孤独、高傲、不可侵犯,偏偏绽放出艳丽夺目的朵,凌厉而诱人。
雷恩眯起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被挑起了征服欲,满心想着怎么融化这个冷冰冰的漂亮男人,盯着人家的眼神更是带着赤裸裸的饥渴意味,可惜许凤擎没有那种纤细敏感的神经,他只是淡淡地扫过来一眼,说:“你是不是需要眼药水?”
不解风情也是一种单纯的魅力,雷恩勾起唇角,一只手朝他的大腿探去,许凤擎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了悟到对方的意图,他踩了刹车,厌恶地看着雷恩,说:“下车!”
雷恩举手作投降状,无辜地眨眼,说:“抱歉,我这边肩膀受伤所以左手有些不受控制。”
许凤擎嘴角抽搐,继续开车,雷恩性骚扰失败,由于怕被赶下车而不再轻举妄动,不过也不可能安分,他抬了抬屁股,抽掉被压烂的束,发现下面还有一张喜帖。
“咦?这是什么?”雷恩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拿着那帖子在他眼前晃。
“给我!”鲜艳的红色刺痛了他的神经,许凤擎劈手抢过去,动作急切而神经质,不小心碰到雷恩的伤,男人低吟了一声,脸上浮现几分痛苦之色,许凤擎把那张卡片揉成一团,眼神慌乱而难堪,像是被抓到偷糖果的小孩子,他定了定神,低声说:“对不起。”
“没事,小意思。”对于皮糙肉厚的男人来说,这种疼痛连眉都不用皱一下,但是为了引发对方的愧疚心理,雷恩故意装出一副痛彻肝肺的死样子,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嘶嘶的痛喘,许凤擎果然上当,伸手过来探探他的额头,又一道歉。
距离好像在无形之中拉近了些,雷恩趁机刨根问底:“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既然看出不爽,就麻烦你识相一点闭上嘴,许凤擎横了他一眼,含含糊糊地一语带过:“没什么,琐事而已。”
雷恩没有错过许凤擎眼中一闪而逝的隐痛,等红灯的时候,他探身过去,手指勾起他的下巴,低声问:“女友嫁人,新郎不是你?”
俗烂的剧情,总是第一千零一遍地在这个世界上重演,许凤擎拔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当心被狗仔队偷拍,我没兴趣陪你在八卦周刊上丢人现眼,斯坦梅茨先生。”
“呃?”雷恩惊讶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许凤擎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说:“我的同事曾经收集过一整本关于你的剪报。”
雷恩咧嘴笑了,说:“那么,你对我本人有什么观感呢?”
许凤擎轻描淡写地答道:“我只要确定搭车的不是通缉犯就好。”
至于雷恩的家庭背景以及那些让人眼缭乱的边新闻,关他屁事。
雷恩没趣地坐回去,咕哝了一句:“真冷淡,怪不得……”
“闭嘴!”许凤擎额角青筋乱爆,无比后悔载了这个厚脸皮的麻烦家伙,趋吉避凶的本能让他决定与此君保持距离,出于人道精神收留他一晚,明天桥归桥路归路,他可不想和这种没神经又惹人厌的家伙扯上关系。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许凤擎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颗灾星自从沾到他的那刻起,就像水蛭叮上宿主一样,把他之后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
三、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许凤擎没打算让这家伙登堂入室,他把车开进车库,侧过脸对雷恩交待道:“你在这里别乱跑,等我抽空下来。”
你这算哪门子待客之道?雷恩郁闷地看着他,用眼神表达了他的不满,许凤擎下车走了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返回来朝他伸出手,雷恩有点受宠若惊,正要拉住对方,许凤擎薄唇微启,简短地指示:“给我。”
欢欣的情绪还来不及表达,就被秒杀在寥寥数语中,雷恩悻悻地把递给他,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眼巴巴地目送许凤擎转身离去,然后他坐回车子里,掏出设置了静音的手机,数十个未接来电,看来他的秘书快急疯了,雷恩拨了回去:“伊莲,是我,我没事,明天回公司,我要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他把许凤擎的姓名住址车号报了过去,挂断电话,探头朝外面看了看,确定许凤擎一时半会儿不会返回,他抬手覆上脸额,开始死命地搓搓搓,借着摩擦生热,制造出高烧的假象。
功夫不负苦心人,当许凤擎享用完玛丽亚为他准备的生日大餐,拎着药箱以及一些食物来到车库时,看到雷恩满面通红,嘴唇干涩,瘫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还以为这家伙要挂了,当下急出一身冷汗,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车盖上,伸手探他的体温,轻声叫:“雷恩?雷恩?你醒一醒?”
微凉的手指划过温度偏高的肌肤,舒服得让人舍不得睁开眼睛,雷恩低吟了一声,继续装昏迷,感觉到许凤擎解开他的衣服,给他的伤口清洁上药,阵阵锐痛感随着他的动作而袭上大脑,雷恩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咬紧牙关,表现出痛得不得了的样子――再装昏他担心许凤擎会误以为他末梢神经坏死。
“忍着点,这里没有麻醉师。”许凤擎眉头紧皱,一张俊脸僵冷紧绷,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得像在雕挤蛋糕上的奶油,轻扫过他的目光含着几分担忧,让雷恩又要飘飘然起来,不过他可没忘了把戏演到底,装出一副烧得昏头胀脑、垂垂病危的样子,顺势搂住对方的腰,感觉到衣料下结实瘦削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许凤擎一脸踩到大便的表情,一直忍耐到把他的伤口包扎完毕,才扯开他的禄山之爪,抄起体温计塞进他嘴里,冷冷地说:“含住。”
雷恩一惊之下,差点把水银球咬破,他吐出温度计,虚弱地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我含温度计会恶心……”
许凤擎瞪了他几秒钟,拈着那支温度计,说:“那就只好量肛温了,裤子脱掉。”
救命啊!雷恩很想挖个洞把头埋进去,如果在许凤擎面前亮相,他可不敢保证他的小兄弟会不会精神勃发地起立敬礼。
僵持了片刻,雷恩在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清了清嗓子,艰难地说:“不用了……我觉得……比刚才好多了……”
平生首,他有了心虚的感觉,而且在根本不晓得对方是否看穿他的把戏的情况下,雷恩竟然自己开始底气不足,他坐直身体,中规中矩地说:“多谢你,擎。”
最后一个字发音有点怪,带着有意上挑的腔调,好像在挑逗一样,许凤擎感觉到后背有点发凉,又有了把这个极品无聊男扔出去的冲动,不过他的一咪咪恻隐之心阻止了他这么做,许凤擎沉着脸擦干净手,把食物端到他面前,说:“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
雷恩脸不红气不喘地当成赞赏收下,沾了一指头奶油品尝,问:“今天是你的生日?”
看许凤擎点头,他有些懊恼,咕哝了一句:“可惜我没有礼物。”
“糟糕的礼物已经够多了,不差你一件。”许凤擎检查了一下车门的撞伤,头也不抬地回答,雷恩有些伤自尊,埋头猛嚼山鸡肉,填饱了肚子之后,他端着蛋糕下车,凑到许凤擎面前,说:“你许愿了没有?生日愿望,告诉我吧,我来为你实现。”
许凤擎神情淡然,眼神有几分落寞,低声说:“我想回家。”
“去订一张机票就可以了。”雷恩有点摸不着头脑,奶油沾到脸上都忘了擦,许凤擎无奈地看着他,说:“你是白痴。”
“那你就是笨蛋。”雷恩条件反射似地回答,说得太快以至于差点咬到舌头,许凤擎转过脸去,看着房顶昏黄的小灯,自言自语道:“如果不是笨蛋,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这种萧瑟的伤感颇具感染力,连一向神经强悍如水泥的雷恩都觉得有些难过,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轻声说:“我很乐意当你的情绪垃圾桶。”
“不必。”许凤擎根本不领情――他可没打算和这家伙交,最好再见面的时候谁也不认识谁,省得再惹出什么暗巷喋血的麻烦事。
雷恩挫败地吁了口气,同时征服这朵多刺之的斗志更加昂扬――年轻气盛的雷恩少爷从小到大都没被人忤逆过,却在这个斯文冷峻的东方男子手上屡屡碰壁,他的家世、财富、男性魅力在对方眼里恐怕还不值一朵蛋糕上的裱――这项认知挺让人沮丧的,而且,雷恩很无奈地发现自己正不可救药地被对方吸引着,漂亮而寂寞,冷酷却温柔,这种矛盾的特质混和起来,让他对许凤擎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上帝,如果你肯打开一扇通往他的世界的窗,我愿意关掉我身后这扇属于世界的门。
雷恩对着别人的生日蛋糕悄悄许愿,然后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它,绽开一个满足的笑容,许凤擎默不做声地等他吃完,收拾了杯盘走人,连句晚安都没说,雷恩叹了口气,委委屈屈地缩在车里,双手垫在脑后,闭上眼睛,开始幻想和他和仙人掌之间冰雪消融、春暖开的美好前景。
日清晨醒来的时候,身上的毛毯让他在惊喜之余,更加坚定了誓死攻入对方防线的决心。
四、
分道扬镳之后,许凤擎转眼就把雷恩忘到了脑后,生活依然平静得波澜不起,却不知道有人已经悄悄地把他设定为狩猎目标――瞄准器已经定格,亏他老兄神经粗得一点直觉都没有。
雷恩的秘书有着极高的办事效率以及高度的保密自觉,为人本分且口风很紧,不会乱猜上司的意图也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他的动向,在上班的时候静静地把一个文件袋放到雷恩的办公桌上,说:“您要的资料。”
没有一句废话,利索干练的风格一向是雷恩最为赞赏的,不过这他宁愿她罗嗦一点,雷恩慢条斯理地撕开文件袋封口,问:“你看了里面的东西没有?”
伊莲愣了一下,如实回答:“没有。”
雷恩指指一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然后迅速地翻阅那叠资料,一边看一边点头微笑,最后他抽出一张照片,问:“你看,他长得怎么样?”
伊莲笑了,说:“和您很般配。”
当了三年秘书,拍马屁拍得驾轻就熟而且诚意万千,雷恩立即心怒放,像一个得到宝贝的小孩子,烧得坐也不坐不住,迫不及待地想炫耀,他把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塞进钱夹里――伊莲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她在场,上司准会印个吻上去。
那张照片是在NAC的实验室前偷拍到的,角度抓取得十分巧妙,那个俊美冷漠的东方男子正和一个同事交谈,脸上虽然保持着客气而淡然的微笑,倨傲而疏远的气息却掩藏不住,一张小小的照片已经全然彰显。
雷恩的新猎物吗?看起来很不好上手呢!伊莲抿唇一笑,一想到这个风流不羁的家伙会硬到多大一颗钉子她就心情愉悦――天知道她已经替他理了多少女明星的绯闻事件,是该有个人给他一点教训了,省得雷恩自我感觉太好,拈惹草还得她收拾善后。
“唔……其实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雷恩欲盖弥彰地掩饰他的色狼居心,说:“伊莲,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他呢?”
天使和恶魔在伊莲脑袋里打架,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决定遵从良心的建议,说:“那就不要去招惹他。”和这个做事不顾后果的人混在一起绝对是件不幸的事,而且雷恩,你那点小伤本来就死不了人吧?
没有得到希望中的鼓励,雷恩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挥挥手打发她出去,伊莲松了一口气,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订一束送到这个地址。”
伊莲应了一声,忍住想叹气的冲动,前奏已经开始,雷恩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类型,越是难搞的猎物越能激起他的征服欲,那个可怜的东方男人,不知道要忍受多久雷恩的死缠烂打,然后不是发疯就是妥协,最终将步上他所有情人的后尘――在玩腻之后被甩,再由她来接手理后续麻烦。
SHIT!如果不是对这份高薪恋恋不舍,她早就把高跟鞋丢到这匹种马头上然后辞职走人了。
许凤擎拿着电话,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虽然国际长途贵得可观,电话两端的人却不约而同地没什么话好说,保持着漫长而无聊的冷场,他一脚踢开挡路的椅子,一屁股坐到床上,没好气地说:“你还有什么事?没事的话就挂吧。”
对方无奈地叹道:“凤擎,如果你肯给我个明确答覆,我保证不再烦你。”
妈的!对自己的亲弟弟还打官腔,许凤擎不爽地瞪着电话,虽然他自己的态度也很恶劣,但是被宠坏的烂脾气让他绝对不肯自我反省,虽然对大哥的提议也不是完全不感兴趣,不过仍然举棋不定,他思忖了片刻,说:“我再考虑。”
还没等那边有所反应,许凤擎就飞快地挂了电话,然后摊开四肢躺在床上,一只手揉着额角,眼神渐渐迷离,唇角绽开一抹苦涩的笑容。
这是个秘密,一直被他小心地埋在心中最黑暗的角落,永远见不得光,永远不能向人倾诉。
这么多年都退缩不前,到了该死心的时候,许凤擎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勾出一个人的轮廓。
还要再过多久,他才能从这种无谓的任性与自怜中解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种幼稚的迁怒与不满?
对自己的厌恶以及对大哥的愧疚在每粗暴地挂断电话之后,感觉更加鲜明,堵得他胸口发胀,却无从宣泄,只好任那些伤感的情绪层层累积,一点点地,将他没顶。
他是个没用的男人,总是沉溺在犹豫与绝望中,却要维持那一点鸡肋般的骄傲,不屑于呼救。
敲门声打破了房间里僵冷的气氛,许凤擎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说:“玛丽亚,是你吗?”
玛丽亚推开门,抱进来快把她淹没的壮观束,笑得有几分促狭,说:“有人送给你,亲爱的。”
许凤擎目瞪口呆地被塞了满怀热情如火的红玫瑰,被扑面而来的浓郁芳香呛得连打两个喷嚏,老天,有人把店搬空了吗?
一张卡片掉了出来,上面龙飞凤舞、骚包至极的字体让他眼皮直跳,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亲爱的擎,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愿用一生为你效劳,你的忠实的朋友,雷恩。
预感成真!许凤擎冷哼一声,像甩掉一团鼻涕似地把那张卡片弹进垃圾桶,把束转送给玛丽亚布置客厅。
五、
龙肝凤胆吃多了也会腻,何况是被填鸭一样硬塞他不喜欢的东西。
连续一周接到雷恩送来的鲜,许凤擎幡然醒悟――如果他不赶紧叫停的话,不仅垃圾桶天天暴满,自己八成也会被呛出鼻炎来。
再一领教到雷恩的无聊以及厚脸皮,像炭疽菌一样,不小心沾上了后患无穷。
许凤擎从电话簿中翻出号码,打给雷恩的秘书,简明扼要地提出:“请转告雷恩,停止这种无聊的行为,谢谢。”
“当然。”伊莲暗挑大拇指,对他的忍耐力表示赞赏,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但是我不保证会不会与你希望的结果背道而驰。”
许凤擎听得心惊肉跳:“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很可能不会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伊莲压低声音,偷瞄了一眼雷恩办公室的门,善意地提供解决之道:“也许你应该亲自和他谈谈,需要我帮你接过去吗?”
“让他去死。”许凤擎冷冰冰地砸了一句,然后果断地挂掉电话,伊莲对着听筒吹了声口哨,自言自语道:“祝你好运。”
不知道她的老板最后会鸡蛋撞石头还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伊莲发自内心地对这个被雷恩盯上的可怜男人表示同情――当时她万万没有想到,在不久的将来,雷恩的下场会凄惨到无以复加,还得不到同情。
其实何止伊莲想不到,连自信满满的公色狼雷恩都没有预料到那个看起来斯文又优雅的许凤擎失去理智的时候会像火山爆发一样,差点炸掉他的半条命去。
可惜他没有找个卦摊去卜卜吉凶的习惯,只会凭着他的野兽的本能(即食欲与性欲)行动,所以命运女神也没停下她的脚步,在从雷恩心脏正中踩过的时候,还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
看来他的秘书很了解那厮的本性,许凤擎对着今天送来的第二束鲜叹息,如果可能的话他很乐意研究研究雷恩的食谱,看看他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才能拥有如此粗韧的神经以及让人叹为观止的二皮脸。
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当那家伙发展到把和巧克力送到他实验室并且引起女同事轰动时,许凤擎终于忍无可忍了,又一通电话打到伊莲那里,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请接雷恩,谢谢。”
见多识广的女秘书听出他四平八稳的声音中蕴含着多少火气,当下也没废话,接进雷恩办公室,许凤擎听到那句轻佻的“亲爱的擎”时几欲抓狂,吼道:“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
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吗?!许凤擎郁闷得快爆了,结果那个贱人反而被骂得很爽,声音饱含着笑意,问:“你怎么了?不喜欢我送的吗?还是单一的品种太乏味了?我明白了,我会换别的品种,你喜欢什么,天堂鸟?凤凰菊?大丽?”
这家伙是外星人吗?!许凤擎火冒三丈高,咬牙切齿地警告道:“你再这样我会控告你恶意骚扰。”
“荣幸之至。”那个没皮没脸的男人根本不怕,愉悦地说:“恋情总是从绯闻开始,我会记得开记者招待会向大众证实我们的甜蜜与幸福。”
回答他的是一声摔电话的巨响,好呛辣的宝贝!雷恩笑得肉麻兮兮,揉了揉被震得发痛的耳朵,跷起二郎腿,对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叔叔摊了摊手,说:“我的擎脸皮薄,很容易害羞。”
安东尼啧啧两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我真为你感到骄傲,雷恩。”
他们家族的男人一个个都风流得见开,但是被人这么骂还能嬉皮笑脸地应对,这份功力他自叹不如,而对于雷恩能否攻下他的意中人,安东尼持乐观态度――长沙后浪推前浪,侄子的无赖程度可不容小觑。
拜他向来冷淡倨傲的事风格所赐,同事们虽然好奇得要命,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性无视,他们只知道实验室的一座冰山大概是撞了桃运,被人送求爱,然而此冰山不但不领情还对着电话化身为喷火爆龙,这个八卦在半天之内传遍了NAC公司上下,不过鉴于许凤擎硬得像石头一样的个性,没人愿意冒着被当众骂到狗血淋头的风险上来打探八卦。
正好耳根清净,许凤擎摔完电话心里痛快了点,好像把那块牛皮糖也一并摔掉了,全神贯注到工作中,加上被一个配方搞得焦头烂额,他在实验室里逗留到午夜时分,直到把最后一个实验做完,才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胃,拎起外套下班回家。
等红灯的时候,眼睛一闭差点睡着,后面的车猛按喇叭才让他蓦地惊醒,许凤擎重新开车上路,努力思考一些事情,让自己困乏的大脑保持活跃。
于是他想到大哥的建议。
许凤渊比他大十三岁,是一间私立学校的董事长,现任校长退休年龄将至,继任者人选迟迟未定,大哥有意聘请他担任校长,打过几电话都提到这件事,可惜兄弟两个都是不擅亲昵的人,再加上许凤擎的死硬脾气,每交谈都不欢而散。
说实话,对这个提议,他并非全无兴趣,早就想回国了,也许正需要一个契机,让他可以暂时不去理会过去的心结,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回家。
他的眼神有几分黯然,想起曾经毫无芥蒂的欢乐时光,一转眼已是十年过去,好像做了个模糊的梦,恍然即逝,在所有的人都找到方向的时候,他还在似醒未醒的边缘游荡,许凤擎无意识地握紧方向盘,倒后镜映出一张苍白略带憔悴的面容。
该做出决定了,他已经没有理由再逃避下去,没有理由再困守于自己所设下的围障,没有理由再让那些看不见的枷锁,重重锁住一颗思念亲人的心。
回到住所的时候已经是夜两点了,许凤擎努力撑着酸涩的眼皮,呵欠连天地打开大门,却发现玛丽亚还没睡,一见他回来,她放下手里的织物,有些忧心地看看他的脸色,说:“你工作太辛苦了,孩子,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许凤擎若无其事地笑笑,洗了澡出来,发现一杯热气腾腾的培根蛋奶羹放在床头的小桌上,他愣了一下,随即擦干头发,端起消夜边吃边下楼,玛丽亚仍然坐在客厅里继续她的针线活,对他慈爱地一笑,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扰?”
“没。”许凤擎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含含糊糊地回答:“最近太忙了而已。”
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都让他心事重重,再加上一只苍蝇的骚扰,无异于雪上加霜。
玛丽亚抬抬眼镜,目光邃而温和,说:“CHENG,你应该结婚,结了婚就不会这么疲倦了。”
许凤擎无所谓地耸肩,玛丽亚看着柜子上旧照片,重温着回忆的甘甜:“亲爱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只要想起有人在爱着你,关心着你,你们的生命不分彼此,那种幸福与满足的感觉是无与伦比的。”
许凤擎抬头看着她白的头发和温暖的神情,不禁有些动容,他咽下一口蛋羹,别别扭扭地说“我又不会讨女人欢心,反正一个人也挺自在的。”
反正多少美满姻缘都以分手告终,他何必去往那围城里钻――虽然有几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许凤擎也绝对不愿意步他大哥的后尘,佳偶变怨偶,甜蜜了几年之后一拍两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曾拥有――没人知道他是彻底自私又胆怯的男人,不去做,也就没有所谓的失败,他宁愿让回忆一片空白,也好过抹上一层层挫败的色彩。
吃完蛋羹,许凤擎洗了杯盘,上楼之前,说:“我大概会在近期回国一趟。”
“哦?”玛丽亚坐直身体,问:“什么时候。”
许凤擎沉默了片刻,说:“这个月中旬或下旬。”
在那个红艳得刺人的时间之后,这场婚礼他注定不会到场祝贺,并非有意回避,而是……卑懦又难堪的自己,他无颜以对。
这是个秘密,就让他一个人慢慢地消磨下去吧,为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不能告诉任何人。
六、
离那个让他彻底死心的日子越来越近,离他回国的日期也越来越近,许凤擎拼命地让自己忙碌,借此麻痹心中的失落与惶然。
未近乡却已情怯,其实回想起来,这么多年的固执都是在自寻烦恼,然而可悲的是,即使醒悟了,也仍然会觉得心痛。
又是一个忙得昏天黑地的工作日结束,同事都在劝他去休个假养养精神,许凤擎不置可否,下班之后,一个人开车在街上游荡了许久,最后停在一家酒吧门口。
时间已近午夜,地球的另一边那场婚礼想必已经开始,许凤擎眼神朦胧地端着酒找了个隐藏的角落,打算把这一夜沉浸在酒精里。
一杯烈酒下肚,冷静的面具渐渐瓦解,他浑身软绵绵地靠在沙发上,抬手遮住眼睛。
一个任性的、固执的、倔傲的、自怨自怜的男人,一个懦弱的、胆怯的、一无是的男人。
越想越沮丧,他又倒了一杯酒,突然感觉到有阴影遮下来,迷迷糊糊地抬头一看,霎时酒醒了一半,愣了几秒钟之后又装失明,低头继续喝酒。
妈的!他应该让侄女找个道士画道符给他寄过来,镇镇这个阴魂不散的洋鬼子!
“嗨,真巧!”雷恩完全无视他难看的脸色,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并且在许凤擎根本不搭理他的状态下自顾自地坐到人家旁边,一条手臂大剌剌地横上对方的肩膀,亲亲热热地凑过去说:“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我来陪你好不好?”
“把你的手拿开。”许凤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脸色铁青,雷恩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扳过他的脸仔细端详,然后在许凤擎发飙之前皱眉道:“你有几天没好好休息了?脸色像病人一样。”
许凤擎冲到唇边的脏话生生止住,又随着酒液咽回肚里,冷冷地说:“不关你的事。”
雷恩温柔地看着他,双手落在他肩膀上,轻轻揉捏着衣料下方僵硬的肌肉,许凤擎不满地挣动了一下,后来觉得这样挺舒服,再加上被酒精浸得十分迟钝的大脑,戒备之心也像以前那么强烈,料定对方在这种场合不敢胡闹,也就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睛享受他的服务。
酒真是好东西,让他可以忘掉好多烦恼,就这么晕沉沉地醉去,什么都不想,身体轻飘飘暖融融,惬意得忍不住叹息。
可惜眉宇间的纹路依然饱含着愁郁,雷恩胸中油然升起一种甜腻的眷恋,甚至希望时光就这么停驻,把这一刻温馨延长到永远。
灵活的手指划绕过柔软的黑发,撩过微醺的脸颊,轻轻抚上他的眉心。
柔和的感触好似要把人渐渐融化,许凤擎微仰起头,呼吸越来越轻浅,像是已入梦乡,雷恩凑上前去,先是蜻蜓点水一样试探着轻吻他的额头,看对方没反应,于是大着胆子更进一步,轻轻覆上他的唇。
会吐出刀锋般锐利言辞的双唇,出乎意料地柔软,被美酒滋润得甜蜜芬芳,雷恩浅尝了片刻,再一观察他的反应,许凤擎似梦似醒地半眯着眼睛,脸上挂着模糊的傻笑,慵懒柔顺,分外诱人。
他肯定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雷恩再一低头亲吻他,就算之后会换来一顿饱揍加痛骂也无所谓,许凤擎解除防线的机会千载难逢,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乘虚而入。
微启的唇没有任何抵抗地接纳了他,滋味美妙得让人想要得寸进尺,雷恩一手扶着他的后脑,确定了许凤擎仍在呆怔状态之后,老实不客气地把舌头探了进去。
对方一动不动地任他亲吻,反应相当生涩,难以想象这个二十六岁的男人在情事上还于完全没有被开发的蒙昧状态,雷恩细致地缠吻着他的唇舌,像对待一件精美的瓷器那样温存柔腻,许凤擎像一条被海浪追逐的鱼,在男人的柔情攻势下无躲藏,彻底陷落在雷恩的气息包围之中。
他一直闭着眼睛,一吻终了,雷恩意犹未尽地亲吻他的脸颊时,耳侧滑过一声低喃,让他的好心情飞流直下,瞬间跌至谷底,他强硬地抬起许凤擎的下巴,不爽地说:“别把我当成那个女人,睁开眼睛看清楚,你这个有恋嫂情结的家伙!”
许凤擎浑身一震,猛地甩开他的手,身体本能地向后退,羞恼交加地瞪着他。
雷恩乘胜追击,把他逼到沙发一角,双手撑在他身侧形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微讽道:“上一秒钟我还在感谢幸运之神的眷顾,下一秒钟就发现被当成代用品的悲惨事实,擎,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
“谁让你……谁让你……”许凤擎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地反驳,被窥探到秘密的难堪占据了他的内心,一时间倒忘了刚才那个同性之吻。
雷恩看着他有口难辩的样子,心里暗爽得要命,表面上却装得无限哀愁,叹息道:“我知道是我活该,对你抱着不切实际的奢望,一时情不自禁,就算难过也是我自找的。”
道理是这样讲没错啦,不过许凤擎一向吃软不吃硬,雷恩一装可怜,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避开男人的视线,哑声道:“我不是同性恋,你找错人了。”
“那做朋友总可以吧?”雷恩露出哀求的神色,活像被主人嫌弃的大型犬,还殷勤地给许凤擎倒了杯酒,后者木呆呆地接过去,混沌的大脑让他没有力气往想,没同意也没拒绝,雷恩自然当他默许了,于是挪到紧挨在他身边,一边不着痕迹地灌他酒一边技巧地套话,许凤擎一开始还懒得开口,问半天才不耐烦地答几个字,但是渐渐地,酒液冲垮了堤防,他的话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是扯着雷恩的衣袖絮絮叨叨,将从来不曾对人诉说的满腹心事尽数抖了出来。
雷恩像情人一样自然而亲昵地搂着他的腰,下巴支在他肩头,认真而情地看着他,许凤擎到最后已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大脑已经控制不了舌头,不停地小声嘟嘟囔囔,理智彻底缴械投降,像只被烫到爪子的猫一样委屈地窝在主人怀里。
时机正好,鱼儿已经醉得神志不清,渔夫也该收网了。
“你醉成这样没法开车。”雷恩柔声建议,“去我家好不好?”
许凤擎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只会晕陶陶地点头,雷恩忍不住在他嘴上啄了一下,生怕再生变故,一刻也不耽搁地把许凤擎抱上车,系好安全带,然后一路油门踩到底,飞飙回家。
主啊,谢谢你赏赐的美味佳肴。
――――――
下一章没意外的话应Cao,好想打码……
七、
许凤擎在车上睡着了,雷恩怕他着凉,脱下外套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抱着走进大门,上台阶的时候颠了一下,许凤擎被惊醒了,下意识地伸手搂住雷恩的颈项,视线模糊,两眼无神地看看四周,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连洗澡的时候他都没醒,雷恩速战速决,快速地冲掉一池泡泡,然后用大毛巾胡乱擦干两个人的身体,轻手轻脚地把许凤擎弄到床上。
赤裸的身体静静地摊开在他面前,像座不设防的城市,等待着敌军的入侵。
雷恩赞叹着眼前的美景,伸手抚上他的胸腹,光滑紧绷的皮肤之下包裹着结实的肌肉,却一点也不粗犷,线条优美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四肢劲瘦修长,没有一丝赘肉,素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指端的温热触感挑起他想要狠狠蹂躏这个漂亮男人的欲望,然而那平静中略带伤感的睡容又柔和得让人心疼,恨不得就这么把他抱在怀里,用尽余生来分担他的喜怒哀乐。
在紧要关头踩刹车无异于让一头猛兽改吃素,雷恩天人交战了几秒钟,决定遵从欲望,摒弃那些犹豫不决的念头,趁着大餐热乎乎香喷喷,下手把许凤擎吃干抹净。
秋夜的寒气让许凤擎本能地往雷恩身边凑,半梦半醒中,他感觉到一双火热的手在抚摸他的全身,被那双手碰触过的皮肤像是洒上了星星点点的火种,转眼之间燃起燎原的热度。
头很晕,努力睁开眼睛,正对上雷恩柔情万千的眼眸,像一潭碧蓝的湖水,温和无害,让人想放纵身心沉溺其中,许凤擎口齿不清地问:“你……在做什么?”
“取悦你。”雷恩的唇落了下来,截住他的气息,连同一声低呼也堵了回去,和在酒吧里的温存截然不同,这的吻带着将要把人吞嚼下肚的饥渴与狂热,极度煽情,许凤擎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砧板上的肉,身无寸缕,被雷恩壮硕的身体罩在下方,无力地颤抖着,粗野而不留余地的激吻让他心脏狂跳,四游移爱抚的双手同时激起沉寂许久的欲望,酥痒的热流在胸口萦绕回旋,寻找着发泄的通道。
作为身心健康的成熟男子,他对欲望并不陌生,只是这种场景太让人心惊肉跳――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下,被他撩拨得欲火焚身。
谁来浇一盆冷水泼醒他?!
身体虚软无力,脑袋也昏昏沉沉,迟钝得让他害怕,而敏感度却大大提高,雷恩的每一个动作,都感触得无比鲜明,许凤擎扭动着身体想逃离男人的控制,却被按住手脚,对方更是熟稔地沉下腰,嵌入他双腿之间。
“雷恩……我警告你……住手……”徒劳地躲避着如雨点般落下的吻,许凤擎气若游丝地低吟,眼神惊惧交加,却不知道这样的无助与惶恐更加激起对方的欲望,雷恩放开他的唇,灼热的吻印上颈侧,并清楚地听到许凤擎紧张的吞咽声,他满意地咬了一口,换来身下的人压抑不住的痛呼与轻颤,雷恩轻抚着他的脸颊,低声笑道:“你的身体在渴求我爱抚,你看,这里已经硬起来了。”
“滚你妈的……放开我!”许凤擎哑着嗓子嘶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的声音还抵不上一只没断奶的猫,他试着撑起身体,然而嗡嗡作响的头和被抽干力气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只能躺在那里任人玩弄。
雷恩正津津有味地舔吻着他的乳首,故意发出的啧啧声让他羞愤欲死,许凤擎咬紧牙关,拼命抵制着身体的反应,胸口压抑得快透不过气来,五味杂陈,震惊、愤怒、失望……以及从未有过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六神无主,受制于人的屈辱和任人宰割的痛苦淹没了他,喉咙一度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身上的人化身为野兽,贪婪地啃噬着他的肌肤,许凤擎在火焰堆簇的浪涛中浮沉,所有的固执和自尊在雷恩的手指刺入后庭的那一瞬间丢盔弃甲,他无力地挣扎着,哑声哀求:“别这样……雷恩,放手……求你……”
雷恩像聋了一样,锲而不舍地开发着他的身体,并在许凤擎的惊喘声中,低含住他的欲望。
在这刻之前,他还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一个男人做到这种程度,然而真正含下去的时候,却一点抵触的感觉都没有,雷恩像舔吮冰棒一样,用舌头缓缓地绕过前端,一点一点地吞吐着。
许凤擎剧烈地喘息着,手指痉挛地抓着他的头发,在坚决阻止和安心享受之间展开拉锯战,雷恩觉察到他的犹豫,按住他颤抖的腰,口下更不留情,许凤擎的理智很快全线崩溃,忍不住轻轻扭动着腰部配合他,喉咙逸出暧昧的低吟,端正俊美的面容染上几分淫(糜)靡之色,散发着要人命的诱惑。
不多久,许凤擎释放在雷恩口中,汗水沾湿了额发,低促而窒涩地喘息着,神态迷离,让雷恩食欲大增,恨不得把他连皮带骨地吞下去。
在胀得发痛的分身上涂了润滑剂,雷恩抬起许凤擎的腿,挺身而入。
“啊……”许凤擎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叫,身体瞬间僵直,胡乱地摇着头,眼底饱含着泪水,有气无力地求雷恩停止,被强迫撑开的疼痛和几乎要把内脏挤烂的撞击让他痛苦得快要死去,那滚烫灼人的肉刃还不停地侵犯进来,他像被钉在床上的祭品,承受着一刀又一刀的刺戮,眼泪滑了下来,雷恩温柔地低头吻去,下身的动作却不肯稍停,不顾他的痛苦执拗地楔入,许凤擎尊严尽失地抽泣着,不断地哀求、威胁、谩骂,然而无济于事,每一下撞击都像是要杀死他,绝望像潮水一样漫上来,他的眼神渐渐涣散,最后感觉到一股热流射入身体,将他的灵魂和肉体同时击垮,许凤擎无声地翕动着嘴唇:“我一定要杀了你……”
――――
H完了,郁闷。
八、
这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夜晚,无止尽的穿刺,硬热的凶器残忍地切割开他的身体,数不清有多少在哭泣和疼痛中昏迷,又在狂野的侵犯之下醒来,下半身痛到麻痹,嗓子也哑得发不出声音,当身上的男人终于餍足时,许凤擎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双目无神,一动也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有气息。
狂乱的欲望得到满足,渐渐退散,雷恩平复了喘息,心满意足地撑起上身,亲吻他的眼皮,低声道:“抱歉,宝贝,恐怕我累着你了。”
许凤擎怔怔地看着他,露出惧怕的神色,身体像散了架一样,生怕他再来一。
“睡吧,亲爱的。”雷恩拉起被子盖住两人,把他紧紧搂在怀里,说:“晚安,擎,我爱你。”
片刻之后,许凤擎疲惫地闭上眼,终于结束了吗,这场可怕的酷刑。他的思绪完全紊乱,大脑一片空白,除了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能做。
入睡前,他默默祈祷,希望一觉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
窗外传来雀鸟的鸣叫,清脆地敲打着沉睡之人的耳膜,东方的天幕开始泛白,没有拉阖窗帘的卧室内也渐渐明亮了起来。
许凤擎迷茫地睁开眼睛,一时间搞不清身在何方,他侧过脸,不经意贴到一个人身上,看到结实健硕的胸肌被浓密的体毛所覆盖,而平缓的呼吸声从头顶上方传来,许凤擎不解地皱眉,怎么搞的,他掉进动物园了吗?怎么会和一头熊同床共枕?
试着撑起身体,发现自己像跑了一场马拉松似地,累得要命,连翻个身都发喘。
许凤擎揉着额角,想尽快从宿醉的头痛中清醒过来,此时的场景他已经有几分明白,八点档里最容易出现的,酒后乱性一夜情。
可是,这种壮观的胸毛,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女人身上吧?!他有点心虚地抬头看看对方,却被吓了一跳。
雷恩?他怎么会和雷恩睡在一张床上?那条粗壮的手臂还揽在自己腰上!
许凤擎试了好几,终于聚集起足够的力气扳开对方蟹钳一般的手臂,晕头胀脑地翻了个身跌下床,幸好床边铺着长毛地毯,让他不至于摔歪鼻子。
然后,他发现自己身上比亚当的雕塑还清凉,没有一丝一缕,腰酸背痛不说,股间还一片湿滑的黏腻。
许凤擎的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膛,有一种灾难般的预感,手指颤抖地朝后庭探去,沾了一指液体定睛一看,霎时像被雷劈到一般,震惊得无以复加。
血丝混和着白浊腥腻的液体,那分明是……男人的……Jing液?!
像是断线的神经突然重新接续起来,伤乍然传来阵阵疼痛,被过度磨擦的炙热痛楚又死灰复燃,烧灼着他的内脏,昨夜的种种,强迫、屈辱、侵犯、泪水……无数让人疯狂的场面纷纷挤进大脑,许凤擎浑身发抖,捧着疼得快裂开的头倒在地上。
浑身上下没有一不痛,这一夜,他的自尊、傲气、原则、信任……悉数被凌迟成了碎片,都被那个人的毒液腐蚀空了,只剩下愤怒,无法忍受的愤怒充斥着胸膛。
杀了他!杀了这个带给他无尽屈辱与痛苦的男人!许凤擎扶着墙勉强站起来,脑袋里面像有人在敲锣打敲一般,轰然作响,他不能思考,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支撑着他。
雷恩发出一声轻浅的梦呓,听在他耳朵里却比死亡的钟声更恐怖,许凤擎吸了几口气,咬牙忍着痛楚穿好衣服,然后鬼使神差一样,从床头柜里翻出一把上了膛的枪。
身体虚软得需要双手才能握住枪,颤抖得几乎不能瞄准,雷恩还在熟睡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对着枪口,还舒舒服服地摊开手脚,睡得像个婴儿。
许凤擎脸色煞白,瞪着男人胯下的庞然大物,一股邪火冲得他脑门发胀,当下决定要让雷恩当太监。
用钢铁般的意志力撑着自己不退缩,许凤擎瞄准雷恩的小弟弟,拉开保险,果断地扣下扳机!
即使装了消音器,那声音还是大得让他害怕,子弹射偏了,射入雷恩的大腿,后者瞬间清醒过来,吼叫着伸手抓他。
受了伤的野兽比平时更加凶残,再加上喷溅而出的鲜血造成凶杀现场的恐怖效果,许凤擎在惊吓之中,一不作二不休,又朝雷恩胸口开了一枪。
这成功地把雷恩放倒了,血流了一床一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男人,许凤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杀了人?!
枪脱手落地,许凤擎根本不敢上前确定雷恩是死是活,踉踉跄跄地跑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把杀人凶器拾起来揣进怀里,落荒而逃。
九、
一个挺拔俊美、前途无量、高学历高收入高智商的年轻人突然沦落成杀人在逃嫌疑犯,那绝对是安赫尔瀑布一般的心理落差。
许凤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所的,而且在发生了一连串的灾难事件之后,他竟然十分冷静地理了枪上的指纹,把凶器藏了起来,然后放了一浴缸热水,连衣服都没脱,就憋着气一头扎了进去。
害怕和慌乱都于事无补,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情况变得更糟,许凤擎泡到冰冷的四肢恢复了正常温度之后,换水,脱衣服,趴在浴缸边考虑对策。
看来他的回国时间要被迫提前,斯坦梅茨家族势力雄厚,本来就不是他一介平民惹得起的,现在却失手杀了这家的继承人之一,他再不跑,难道还等着被生吞活剥吗?
一想起雷恩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他就心头发颤,连带眼圈也红了起来,心里竟然涌上莫名其妙的伤感的隐隐的愧疚……见鬼了!明明是那个混蛋罪有应得,他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觉得心虚!
许凤擎抹了一把脸,蒸汽漫了上来,让他不禁模糊了视线,手脚发软地瘫在水中,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真的杀了人了……这项认知再一划过脑海,像烙印一样无法磨灭,活了二十六年,他从来没有试图去伤害过任何人,而现在他却轻易地染了一手血腥,这是无论怎么做都无法逃避的事实。
热水给他找回了一些体力,被强行进入的地方却被刺激得疼痛难忍,许凤擎把额头抵在浴缸边缘,拼命压抑着哽咽声。
二十分钟之后,他披着浴袍走出来时,情绪已经基本平静,虽然眼圈和鼻子还有些红,不过那冷峻的容貌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走路有些慢,但是肩背依然挺得笔直,让任何人都不会看出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他有罪,无可辩驳,但是他拒绝为了雷恩而忏悔,他的骄傲更不允许他向斯坦梅茨家的人低头。
许凤擎是那种心高气傲、宁折不弯的人,即使这种性格可能会让他吃尽苦头。
他先打电话订回国的机票,然后坐在桌前,开了一张支票留给玛丽亚,简短地留言说明了去向,然后连行李都顾不得收拾,只带了信用卡和护照,还有少许现金,出门叫了辆出租车,一路猛催赶到机场。
在受到法律的制裁以前,他会不遗余力地为自己寻找喘息挣扎的余地。
不知道这算不算心理影响生理,原本从不晕机的人一路上吐得七荤八素,再加上身体不适,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许凤擎下飞机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憔悴得像鬼一样。
一下飞机就打电话给大哥,这他顾不上闹别扭了,老老实实地要求许凤渊来接他。
拜那头禽兽所赐,以往的心结好像全都解开了……呃,或者打个比方说,在海啸将临的时候,没人会去注意小鱼塘里的浪了――短短的一天一夜,他的人生被颠覆得乱七八糟,哪还有心思去纠结那些春秋月的事?
十年未见,许凤渊除了更加成熟沉稳之外,几乎没什么变化,估计是因为他老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缘故,快四十岁的人了,眼角唇边几乎没什么皱纹,许凤擎虽然总是和大哥吵架,但是至亲的人久别重逢,还是让他忍不住湿了眼眶。
反正在机场这种地方,拥抱的人满坑满谷,不至于让许凤擎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对于大哥的拥抱,他还是十分配合的。
“凤擎,回来就好。”许凤渊轻拍他的肩膀,俊雅的面容还是保持着那一千零一号扑克脸,只是眼底流露出几分欣喜与宠溺,许凤擎下意识地避开,不敢迎视大哥的目光。
以前年少轻狂,总是抱怨大哥冷血无情,可是当他认真地看向许凤渊的眼睛时,终于解读出以前总是被忽略的关怀与温情。
许凤擎不禁一阵鼻酸,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羞惭――他是个被宠坏的白痴,骄纵、任性、固执、一意孤行,终至……自食恶果。
多可笑,以前一味地排斥,兄弟两个很少有平心静气交谈的时候,而等到他需要靠亲情来治愈伤口的时候,却已是有罪之身,因为太过患得患失而无法告知真相,只能硬撑着保持以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倨傲模样,以免露馅。
不过幸好,他们许家一门的男丁神经都比较迟钝,属于你不说他就不太可能知道的类型,而且许凤渊日理万机,应该也没有那份闲暇去观察他的异状。
所以,只要不说,他就还是那个虽然任性、然而干净清白的弟弟。
上天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而他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许凤擎沮丧地想,也许他这种臭硬烂性格的人,注定要一地求之不得吧!
“凤渊,你不介绍一下?”一直充当路人甲兼壁草的萧峻霆插了句嘴,锐利的目光扫过他的脸颊,像探照灯一样,照得人心惶惶,许凤擎不甘势弱地瞪回去,心想大哥怎么会请这样的家伙当司机,嚣张放肆,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非良民的味道。
“这是我弟弟凤擎。”许凤渊好像对这男人很友善,介绍他的时候有点迟疑,“这位是……我的朋友,萧峻霆。”
“你好,萧先生。”许凤擎客气而疏远地和他握了下手,连正眼瞧对方一眼都懒得,这家伙的气质――如果有的话――无疑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种,典型的没文化没修养没素质的三无人士,完全没必要交。
即使在落魄中,也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刺人的清高与傲慢,这种特质确实冻退过不少无聊的家伙,不过萧峻霆显然不买他的帐,或者说脸皮太厚了感觉不到对方的敌视,问:“你看起来很不好,要住酒店?还是回凤渊那里?”
什么意思?难道他要往自己大哥家还需要一个外人来咸吃萝卜淡操心?许凤擎不悦地皱眉,反问:“大哥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眼看火药味渐浓,许凤渊抢过话头:“没有,你开车,凤擎先住我那里。”
第一回合小胜,许凤擎轻蔑地扫了萧峻霆一眼,原本以为他吃了一瘪会多少收敛一些,结果那家伙还是没话找话说,问:“凤擎身体不舒服吗?”
一句话戳到他的痛,如果不是当着大哥的面,许凤擎八成已经当场发飙了,他忍住火气,含含糊糊地带了过去:“没事,只是有点晕机。”
萧峻霆意味长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有一种想跳车逃跑的冲动,这家伙难道看出什么来了?许凤擎戒备地瞪着对方,试图用眼刀刺到他闭嘴。
车里一片沉默,路边的风景快速地后退,许凤擎低着头,满腹心事堵塞着大脑,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这男人和大哥之间诡异的波动。
――――
突然发现兄弟两个几乎是同时被各自的小攻拐上床,哈哈哈
十、
如果不是安东尼临时有事去找雷恩,他那个可怜的侄子就死定了。
也幸好大门没锁,安东尼眼皮狂跳上楼走进卧室的时候,被床上疑似尸体的雷恩吓得魂都飞了,立即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心惊肉跳地走上前,确定了他侄子还有一口气在,安东尼暗叫一声上帝保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冷汗涔涔地冒出来。
雷恩一身是血地被送到医院抢救,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眼睛睁了一下,安东西急步跟上去,在他眼神示意之下把耳朵凑到他唇边,听到声如蚊吟的一句叮嘱:“不要……不要报警。”
“那怎么可能?”安东尼不赞同地看着他,雷恩挣扎着想坐起身,却被护士按住,血淋淋的手抓住安东尼的衣角,双目圆睁,不依不饶地瞪着他,安东尼又急又气,只好连连许诺:“好好,我答应你。”
雷恩松开手,两眼一翻昏了过去,被推进去抢救,安东尼在走廊里踱来踱去,又是生气又是无奈,雷恩这小子一定是脑袋坏掉了,自己都到了生死关头,还有心力去保护那个把他害成这样的人,这不是白痴是什么?
鞋底好像硌到什么东西,发出轻微的划音,安东尼蹲下身体,捡起一粒沾着血的袖扣。
应该是雷恩刚才抓他衣服的时候,从手中掉下来的,血迹还没凝固,看得出来做工颇精致,式样也低调内敛,不太符合雷恩的招摇风格。
是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吗?安东尼把那枚小东西擦拭干净,小心地收了起来,然后坐在长椅上,止不住地长吁短叹。
十有八九是那个雷恩一直缠着不放的东方帅哥,他可没忘记闯进雷恩的卧室时不仅看见一床鲜血,床单上还到都是乱七八糟的欲望留痕,安东尼头痛地揉揉额角,他那个好色的侄子肯定是忍不住把人家拆解下腹,结果一夜风流的下场是被喂了两颗子弹,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更可恨的是雷恩居然坚持不肯报警,还得他这个当叔叔的把医院里的工作人员打点周全,免得警察上门问话。
斯坦梅茨家是这间医院的股东之一,理这些琐事不算困难,但是他仍然觉得胸闷――他们家怎么会养出这么个痴汉兼情圣?
打电话给伊莲让她尽快赶来,安东尼捏着那枚袖扣,暗暗咬牙:“许凤擎,你最好祈祷他平安无事!”
他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擦去额头的汗水,许凤擎起身下床,从大哥衣柜里翻出一身休闲装换上,休息了几个钟头之后,神经终于不再绷得死紧,一路上都没有心情理会的种种感觉借机冒头,例如:身体的痛。
身上到都是吻痕,还有的地方被咬出齿印,许凤擎把领子竖起来,遮住那些屈辱的印记,双腿虽然酸软无力,可是他更不想坐,那个隐秘的地方还是火辣辣地疼,让他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站在窗前看风景,外面山上的枫叶都红了,枫林成片布满山坡,在秋风中婆娑摇摆,如浪起伏,那浓艳的颜色无端让他想起方才睡梦中,雷恩满身鲜血伸手抓他的样子。
比起开枪时的狂怒、仓皇而逃时的恐惧、和大哥重逢时的激动,许凤擎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事已至此,除了认命地等待,别无他法。
伊莲在最短的时间赶到医院,像一阵旋风般掠到安东尼面前,后者钦佩地看了看她脚下足足有十公分的高跟鞋,说:“大概只有女人才能穿着这种东西还健步如飞。”
“你叫我来不是为了嘲笑我的鞋子吧?”伊莲转头看了看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在安东尼身边坐了下来,指指手术室的门,问:“雷恩怎么了?被揍断肋骨还是打掉了牙?”
“你真了解他。”安东尼没好气地说,伊莲从皮包里掏出粉盒补妆,说:“应该说了解他们两个。”
安东尼无力地叹了口气,说:“我都不知道怎么跟老爷子交待,说雷恩自己擦枪的时候走火射中大腿和胸部,手术失败的话很可能死掉,你说他会不会相信?”
啪!伊莲的粉盒掉在地上,粉饼碎得到都是,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安东尼:“真的?”
安东尼神情凝重地点点头,说:“想想办法怎么瞒天过海吧,雷恩嘱咐我不要报警,啧,他被那个男人迷昏了头!”
伊莲震惊得嘴巴合不拢,上帝啊,不是说东方人性格都很温和柔软的吗?她原本以为许凤擎顶多甩雷恩几记锅贴,让他尝尝挫败的滋味也就罢了,没想到那个男人会脾气大到动刀动枪,直接把雷恩少爷轰进手术室。
这一雷恩真是玩大了,把命也搭上的风流代价未免太吓人,伊莲的直觉告诉她这回的烂摊子她绝对收拾不了,正在考虑要不要马上辞职,安东尼像是看出她的意图,一把抓住她的手,利诱道:“如果雷恩能平安无事,我们又能顺利过关,我加你一倍薪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伊莲刚要抬起的屁股又放了下去,抽了一张纸巾收拾地上的碎粉。
两个人都没说话,等她把那些东西丢到垃圾桶里,安东尼开口了,说:“无论如何,雷恩不能死。”
这是废话中的废话,老头最宠爱的孙子就是雷恩,小时候手指蹭破一点皮都会抱住哄半天,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隐瞒都很艰难了,如果雷恩万一挂了,他们有几条命都不够被修理。
伊莲点头,手指神经质地轻敲着座椅,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手术室上面的灯,默默地祷告,希望雷恩那野兽般的恢复力能保住他一条性命。
也许上帝他老人家今天心情特别好,对雷恩的惨样子起了恻隐之心,经过漫长的等待,抢救结束,雷恩身上插着一堆管子被推出来,送往加护病房,伊莲和安东尼快步跟上去,追着问医生情况,得到的答复是:子弹离心脏不到两公分,手术很成功,度过危险期就基本上可以确定捡回一条命了。
两个负责给雷恩收拾烂摊子的衰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感谢上帝,没有把这头好色的羔羊收回去。
十一、
野兽不愧是野兽,生命力强得让人惊叹,雷恩第二天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没多久就伸手想拔管子下床,安东尼一巴掌把他按回去,没好气地说:“不想伤口崩线就老实躺着。”
雷恩低头看看胸前的绷带,再看看同样被缠得很结实的右腿,有气无力地低吟:“他真能下得去手。”
“牡丹下死,做鬼也风流。”安东尼嗤笑一声,“谁让你去招惹那种刺猬型的。”
雷恩喝了几口水,嗓子舒服一些之后,问:“他人呢?你们不要为难他。”
一见他这副鬼迷心窍的窝囊相,安东尼的气就不打一来,冷哼道:“亏你还要死要活地维护他,把你伤成这样他却连个面都不露,你这蠢蛋!”
“那是我的事。”雷恩不悦地皱眉。
伤者最大,安东尼不敢冒险刺激侄子,于是把情况简短地交待了一遍:“我找过院长了,医院下了封口令,保证对这件事情绝不外泄,至于老头那边,他以为你和那个法国模特度假去了,只要他别心血来潮到医院视察工作并且察到你这间病房,我们蒙混过关的机率很大。”
雷恩一直紧绷的俊脸终于浮现笑容,哑声说:“谢了,叔叔。”
“你这小子!”安东尼又好气又好笑,“只有在闯了祸需要我理的时候才肯叫叔叔。”
是啊,雷恩真庆幸第一个到现场的他叔叔而不是别的亲人,否则如果是妈妈……或者爸爸……或者更恐怖,爷爷突然跑到他家里然后看到他满身血和Jing液倒在床上,恐怕需要抢救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了。
从这一点上来讲,他觉得自己运气还是不错,不过再看看扎在手臂上的输液管,他又郁闷了――如果运气好的话,又怎么会被砰砰两枪打得半死不活呢?
更郁闷的是,即使是被毫不留情地喂了两颗子弹,对许凤擎他却根本怨恨不起来,还时刻担心他会不会被自己家人找麻烦,啧,难道他雷恩是天生的受虐狂?
头顶笼罩上片片乌云,向来只会冲冲冲的野兽派男主角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得不轻,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呢?他心爱的擎明明同意共度一夜的,怎么到最后又不肯了呢?难道他示爱的方式太过浓烈吓到了对方?还是做得太狂野让擎吃不消?
不管怎么说,激情之夜过后,一睁开眼就被招待两发子弹,任谁都会觉得委屈吧?!
安东尼冷眼旁观,强忍着想给他雪上加霜的冲动,尽量理智客观地说:“伊莲帮你理公司的事情和想拍你绯闻的狗仔队,雷恩,你该清醒一点了,他想要你的命,你还在执迷不悟?”
“我没有。”雷恩自觉理亏,闷声闷气地回答,安东尼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说:“那么告诉我,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这个……应该是他这个男主角扪心自问的吧?雷恩有些恼羞成怒,说:“一切由我决定,反正不许你们去找他麻烦。”
这家伙一定疯了,安东尼摇摇头,说:“看你的状况了,如果你还自作贱地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我不保证会采取什么行动,别忘了,你家里从车库到大门有监控录相的。”
雷恩蓦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过,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许动他。”
叔侄两个互瞪了半天,安东尼败下阵来,伤者最大,伤者最大,他举手投降,不无讥讽地说:“你可真是个痴情种。”
“谢了。”雷恩也不怎么真心地回应,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满心里想的,全是许凤擎。
远隔半个地球的另一男主角状态也奇差,每天吃不香睡不好,常常在床上翻覆几个小时之后,快天亮时才阖上眼睛,然而睡着了比失眠更惨,雷恩总是梦里纠缠再三,害得他总是在一身冷汗中惊醒。
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他从梦中剔除?许凤擎不禁心烦意乱,被欺凌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可是心里的刻印却越烙越。
每天都会上网搜集关于雷恩的新闻,可是最后的更新日期总是停留在那一夜之前,从那之后没有只言片语,好像雷恩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以往铺天盖地的绯闻都成了过眼云烟,他既无从得知斯坦梅茨家的反应,也就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这种混沌不明的状况,让他一天比一天烦躁。
越是平静,越是让人心惊胆颤,在独自一人的场合,许凤擎会忍不住联想到很多残忍的画面,例如……雷恩的尸体一直没人发现,仍然躺在床上腐烂中。
一想到这个,他就不禁手脚冰凉。真可悲,许凤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会为一个混蛋禽兽强Jian犯的下场悔恨兼忧心不已,更可悲的是,雷恩这个名字已经和他的后半生牢牢地系在一起了,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除非时光倒流回那一夜之前。
不过就算能重来一,再被那样对待的话,他仍然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也许忙碌一些会让他暂时忘掉那些有的没有的,太过闲散容易自寻烦恼,以前NAC的工作他给上司发了一封辞职信以后就不再联系了――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心管那老头会不会被气得暴跳如雷?现在于无业游民状态的许凤擎,确实应该找份工作来以毒攻毒,让他不去想那些惨痛的经历。
抱着这个念头,再加上有心为大哥分担重担,许凤擎接下了学校的聘书,开始跟着即将退休的老校长熟悉工作。
不管未来如何,他都不能再消沉下去了,就算第二天会被警察抓,他也要在此时把自己的生活导入正轨。
十二、
雷恩在医院养伤,停止了一切社交活动,再加上安东尼和伊莲利用家族的势力瞒上欺下,四手遮天,把雷恩圈在真空罐头一样的保密状态里,任何想撬小道消息的苍蝇蚊子一律隔绝在外。
这两个人连日操劳,神经紧绷得好像安全局特工,每天看到雷恩逍遥地养伤就有气,不过一想想他是怎么受的伤,心里立即平衡许多。
“哼!幸好你不是女人。”安东尼把一份报表丢在床头小桌上,说:“否则这么长时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记者肯定会说你偷偷生孩子去了。”
雷恩放下手里的杂志,云淡风清地微微一笑,让安东尼当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寒得要死,指着他说:“你、你、你不会是脑袋长霉菌了吧?怎么会变得这么反常?”
也对,招摇霸道没皮没脸才是他的风格,淡定真不是谁都装得出来的,雷恩换回平时玩世不恭的表情,只是眼底仍然笼罩着不易察觉的忧伤,仿佛短短几日来,整个人都沉稳了不少。
安东尼只当他是因为失恋而消沉,拉了把椅子坐到床前,说:“虽然这样揭你的伤疤不太好,但是我和伊莲都很好奇,雷恩,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伤好了之后去找他?”
雷恩没承认也没否认,露出明星们面对狗仔队时的超脱笑容――如果不是他重伤未愈,安东尼发誓自己一定会抡起椅子来砸他的头。
看来是不可能问出什么话来了,安东尼无聊地起身去窗边看风景,雷恩却突然开口打破沉默:“我一直在思考自己所犯的错误。”
安东尼挑起一边的眉毛,回过头看他,心想这家伙一定是被甩了两颗子弹所以气场紊乱了,他可不相信这种被从小宠到大、霸道无赖、蛮不讲理、自我为中心的家伙会反省。
雷恩摸摸胸口的绷带,说实话肉体的疼痛远远比不上被许凤擎怨恨的心痛,如果说这两枪让他迷茫的话,那么许凤擎像逃离瘟疫一样飞速回国的消息已经让他顿悟了,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他以为的追求,在那个人眼睛和骚扰无异,他理解的示爱,也不过是强迫对方接受自己的感情和身体罢了。
想要,就去取来,想给,也不容拒绝,从小到大,他都是被如此教导,而显赫的家世和俊帅的外表也让他在丛中如鱼得水,勾勾手指就有美人倒贴,也许真是以前风流过头,平生第一踢到铁板就差点挂掉他一条命去。
一想起那天夜里,擎在他身下哭泣挣扎的样子,雷恩除了脸红心跳之外,又觉得分外懊恼,恨自己抑制不住冲动而强迫他Zuo爱,更恨自己技术差而让对方如此痛苦。
对于游戏丛的种马男来说,承认自己技术差还不如一刀杀了他,可是雷恩以前只有女性经验而没有男性经验,所以被安东尼骂过之后他才知道,原本常识不足以及他的非人类的SIZE,足以让同样没有经验的许凤擎痛不欲生。
唉,后悔啊,后悔,如果上帝肯再给他一机会,他一定做足前戏、加倍温柔、小心翼翼,保证让他心爱的擎高潮迭起、欲死欲仙……不对,这不是重点吧?!雷恩停止了脑袋里的香艳镜头,沮丧地抓抓头发。
重点是,许凤擎根本不愿意跟他做,虽然一开始在他的哄骗之下完成了半套,可是后来他不肯停止一直干到底,肯定把对方惹急了,唉……原来他被人用枪轰一点也不冤枉。
雷恩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心想如果上帝肯再给他一机会,当务之急应该是把手枪藏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才对。
由于养伤兼保密,雷恩谢绝一切访客,只是这回来的客人是由纽约最大的华人帮派大佬引见的,面子上总是推不掉。
而且一听说对方是代表许凤擎而来,雷恩当时就想跳下病床冲过去,结果被安东尼和伊莲双双按住,由于怕这位少爷激动之下伤势恶化,所以一针镇定剂让雷恩丧失了自主权,由安东尼代表雷恩前去会客。
会面地点在萧峻霆下榻的酒店,两个男人互相通报了姓名之后,握手的时候四目相接,颇有同命相怜之感。
唉,真像双方家长在为自家长不大的孩子擦屁股。
伊莲坐在中间充当翻译兼笔录,安东尼摊了摊手,说:“抱歉,雷恩不能出面,他刚从昏迷中醒来。”
萧峻霆也不多讲废话了,问:“你们打算怎么理这件事?”
我们的打算有个屁用!真窝火,安东尼郁闷地答道:“虽然我只想把许凤擎碎尸万段,不过决定权还在雷恩手上,他现在爱那小子爱得要死,连我想打电话骂他都不让。”
看不出那个脾气臭烂的别扭家伙还有这等魅力,萧峻霆不由得怀疑雷恩的品位,他同情地看着对方,说:“虽然我对他同样没有好感,但是我有义务保护他的安全,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安东尼坐直身体,严肃地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雷恩啊,可怜的孩子,难道你的情敌出现了?!
“这个……”萧峻霆沉吟片刻,说:“他是我的情人的弟弟。”
“哦?”安东尼眼中流露出几分钦佩之色,问:“你情人和他脾气像吗?”
“怎么可能?”虽然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相,不过他的凤渊本质上可是温柔又包容的,不像那个死小子,呛得像一罐胡椒粉。
“我明白了。”安东尼更加确定他侄子的爱情之战艰苦卓绝,既然那小子不碰南墙不回头,对许凤擎还贼心不死,他身为长辈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 “说起来,雷恩也需要负些责任,而且除了我和伊莲,这件事还没有走漏风声,我可以向你保证一件事,只要许凤擎老老实实地呆在国内,不威胁到雷恩的安全,我不会对他采取任何报复。”
“好,希望你能信守承诺。”萧峻霆再和他握手,安东尼掏出那枚袖扣交给他,说:“这个算是保证。”
谈判结束,过程简单得让人难以置信,萧峻霆开了香槟,三个人围在一起开始闲聊,从安东尼的牢骚中,得到了不少关于雷恩的信息,佩服之情以及黄鹤楼上看翻船的幸灾乐祸之感油然而生,三个人同时举杯,为雷恩祝福。
时候不早了,安东尼起身告辞,临走之前问了一句:“你们中国是不是有句古话,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是的。”萧峻霆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没有告诉他,还有句古话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十三、
许凤擎的心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在得知雷恩还活着的消息后,一直吊着的心终于落回原位,松了好大一口气,一时间也顾不上郁闷自己为什么要记挂那个强Jian犯了,谢天谢地雷恩捡回了一条狗命,他也不至于再为失手杀人而日日愧疚。
没想这么容易就摆平了整件事,可是出面的是他讨厌的家伙,让他心里又别扭起来,然而更打击的还在后头,这个讨厌的家伙竟然和大哥有那种关系,还厚着脸皮让他称呼“大嫂”,害得许凤擎直想掀桌揍人。
难道他们许家的男人都被诅咒了吗?他还好,被霉到一就和雷恩桥归桥路归路,大哥可是后半辈子都被那个死皮赖脸的萧峻霆缠定了,无期徒刑一样!
不过,既然许凤渊没把那块牛皮糖扫地出门,他这个当弟弟的也没什么立场反对,不过为了彼此方便,他从大哥家里搬了出来,住到隔壁那套公寓去,也算是当校长的福利之一。
上任才几个月,工作能力和身材相貌都属一流的许凤擎在师生中人气扶摇直上,在校园网不知道哪个无聊分子搞的美男票选榜上打入三甲,不过比起许凤渊的冷峻内敛,这位仁兄形于外的倨傲更加让人敬而远之,所以没什么人敢跑上来夹缠不清。
平静的生活,正是他所需要的,许凤擎卸下包袱,精神状态好了许多,每天上班下班,有时和大哥一家人凑一桌吃吃喝喝,或者跟萧峻霆唇刀舌枪地互相讽刺,日子过得惬意又逍遥。
至于雷恩,仍时不时地到梦中骚扰他,扮相比以前强多了,不再是满身鲜血的冤死鬼模样,场景也换成他们刚认识的那天晚上,雷恩端着他的生日蛋糕让他许愿,没完没了的鲜攻势,电话里的油嘴滑舌,颠颠倒倒,就是那么几个镜头。
算起来,他和雷恩的交集实在很少,“交情”却刻得让人想忘也忘不掉。
他是小气又记仇的人,对于雷恩那个王八蛋当晚的行为自然恨之入骨,之所以现在不再耿耿于怀,完全是因为那家伙比自己更衰的缘故。
半个地球的距离,对于双方都安全许多,许凤擎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踏上那片土地――鉴于斯坦梅茨家承诺的有效范围,他才不会去自找麻烦。
然而一年以后,当他走出肯尼迪机场时,已经顾不上考虑会不会被报复了,租了车之后,忧心如焚地飙去医院。
从接到消息起他就动身启程,一刻也没有耽误,赶到医院时,还是没来得及见玛丽亚最后一面。
这个对他关爱颇多的老人由于突发性心肌梗塞,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许凤擎握着她冰冷的手,在病床前泪落如雨。
他总是在不断地失去,总是在不停地错过,连送别的机会都没有,重视的人就这么蓦然远离。
悲伤与悔恨淹没了他,如果不是自己的懦弱与胆怯,也不至于在失去了之后才屡屡追悔莫及。
葬礼那天下着雨,许凤擎没有打伞,神情冷峻,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雨水打湿了头发,顺着脸颊滑落,让旁人不会注意到他在流泪。
灵柩下葬,许凤擎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百合放到墓碑前,默默地祈祷死者的灵魂在天堂得到永生。
葬礼结束之后,殡仪馆的员工也都散去了,许凤擎又立了一会儿,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这世界上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雷恩撑着伞站在路旁,很显然是在等他,许凤擎浑身发抖,根本无暇细想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冲过去狠狠打了他一拳。
雷恩闷哼了一声,嘴角溢出血丝,许凤擎红着眼睛,嘶声吼道:“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去死?!”
如果没有他,自己的生活就算平淡乏味也好过这样接二连三的刺激,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头脑不清顺手救了这个灾星,又怎么会在后来被逼得进退维谷、仓皇离开?
雷恩扣住他的手腕,笑得有几分凄凉,轻声说:“我死了你也不会幸福的,凤擎。”
愤怒总是最容易发泄的,而恐惧却难以在短时间内排解,许凤擎头脑很快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又不知死活地招惹这头野兽,他打了个哆嗦,用力挣开雷恩的手,夺路而逃。
狼狈地爬进车里,然后重重地关上车门,许凤擎瘫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湿透的衣服凉凉地贴在身上,寒冷和恐惧激得他牙齿咯咯作响,可是他没敢停留,生怕对方追上来,许凤擎冻得发僵的手握住方向盘,飞快地发动车子离开。
主人不在了,宅子里更显冷清,茶几上的朵有些蔫了,许凤擎换了瓶里的水,慢慢地踱上楼,脚步沉重。
他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整齐干净,打开窗户,几丝细雨飘了进来,空气湿冷清新,窗前的枫树又长高了些,叶片已经染上了秋色,他坐在窗边,呆呆地看着外头的景色,仿佛有回到从前的错觉。
尖锐的电话铃声打断他的冥思,衬得房间内更加寂静,许凤擎神情木然地接起电话:“哪位?”
“CHENG?没想到你居然在家。”彼端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我是伊莲,还记得我吗?”
许凤擎皱着眉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何许人也,心情霎时更差了一层,问:“有什么事?”
“呃……”伊莲听出他的烦躁,长话短说:“是这样的,玛丽亚在医院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是清醒的,她要我带一句话给你,‘心之归,就是你的家’,重复一遍,‘心之归……’”
“等等!”许凤擎咀嚼着她的话,越听越不对劲,“你怎么会和玛丽亚认识?”
“咦?你不知道吗?她发作的时候还是雷恩开车送到医院的。”伊莲显然也吃了一惊,大呼小叫:“那家伙没告诉你吗?他这一年里常常去探望她啊,还有……”
许凤擎飞快地挂断电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重重地跌坐在床上,心脏砰砰直跳。
圈套!这一定是雷恩的圈套!他在利用玛丽亚来诱捕自己上钩!
脑袋里乱成一锅粥,他苦恼地捧住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试图从零乱的思绪中整理出前因后果,然而越想越头痛,他去冲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打着哆嗦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决定让疲惫的身心暂时休息一下。
十四、
一觉醒来,已是夜幕降临,雨还没有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古龙水味,许凤擎眼睛适应了黑暗,看到床边伫立的人影,在清冷的雨夜显得十分吓人,他往被子里缩了缩,低声问:“雷恩?”
除了雷恩,他想不出谁还像吸血蚂蟥一样叮着人不放。
雷恩扭亮了床头灯,站在床前,低头问:“你还好吧?”
许凤擎无力地揉着额角,讽刺道:“你总是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
一个站着一个躺着,面面相觑,相顾无言,许凤擎在被子底下的手紧握成拳,万一这家伙兽性大发,他该怎么办?
不过话说回来,强Jian犯和枪击犯共一室,好像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雷恩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悠闲地看着他,说:“我还以为你会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那样跳起来逃跑。”
在野兽下巴底下的猎物,能逃到哪去?许凤擎冷哼一声,说:“希望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如果那两枪还没有让雷恩吸取教训,那他就真是兽化得无药可救了。
雷恩在床边坐下,不意外地看到许凤擎往后缩了缩,眼底闪过几分惧意,他以手背轻触对方的额头,柔声问:“可以谈谈吗?”
“不。”许凤擎语气僵硬地打了回票,雷恩莞尔一笑,又问:“那么,你打算怎么理这房子?”
许凤擎不知不觉地上了套,回答道:“捐掉,反正我待不了几天就回国了。”
“这么多年的回忆,你舍得?”雷恩没想到他会这么绝情,许凤擎低下头,喃喃道:“回忆又带不走,人不在了,留着这些东西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我明白了。”雷恩点头,“我会帮你联系慈善团体。”
“不用你管。”许凤擎脸板了起来,后知后觉地终止谈话,掀被下床,在房间里东摸摸西碰碰,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回想十年来玛丽亚对他的关怀和体贴,又禁不住一阵鼻酸,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再回头看看雷恩,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他重视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开,不是逝去就是有了自己的生活与伴侣,只剩下他还是孤伶伶地一个人,飘来荡去。
也许是这样萧瑟的雨夜把人的悲伤与绝望充分渲染,在胸口的疼痛如潮水般漫过来的时候,那种无助与凄凉让他产生了一种自暴自弃的低落情绪。
心之归,就是你的家。他不要心,也不要家,不要心就不会这么痛,没有家也就不用面对那种空荡荡的孤单。
一个人的心,一个人的家,太寂寞,也太冷了。
平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的寂寞一刹那如排山倒海,几乎将他没顶,像溺水的人迫不及待地想抓住一块浮木,许凤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到雷恩面前,面无表情地问:“你想做吗?”
“哦?”雷恩吃了一惊,抬头看他,“我以为你恨我。”
“没错,所以我不介意更恨一点。”许凤擎神情焦躁地扯开上衣,说:“你不用怕,这房子里没有枪。”
激将法对于野兽派来讲,无疑是最好用的,雷恩一个饿虎扑羊把他压倒在床上,狠狠地拥抱住他,低头亲吻他的动作却温柔至极。
许凤擎闭上眼,不停地颤抖,咬牙承受他的吻。
孑然一身,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如果身体被侵犯的痛苦能够让他忘记心中的悲凉,那么他情愿把自己送到野兽的爪下,哪怕受伤流血、身体被玩坏也不要紧,只要让他的胸口别再这么疼。
雷恩的双臂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紧得让他快要窒息,身体贴合得密不透风,隔着衣料,那炽热的体温包裹着他,壮硕的身体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许凤擎眉心紧皱,手指下意识地抓紧床单。
他本来应该害怕的,可是当雷恩抱住他的时候,内心的恐惧反而渐渐消弭,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种事情也像出水痘一样,遇过一就免疫了?
像羽毛一样柔和的吻轻轻落下,从额头到脸颊,最后嘬住他的嘴唇,厮磨了片刻,就在许凤擎做好了装备接受一场狂风暴雨的性事时,雷恩突然撑起上身,一手抚过他的脸颊,低声说:“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
许凤擎愕然睁开眼,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然而更多的是疑惑,他犹豫再三,艰涩地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不。”雷恩笑了笑,认真地看着他,说:“擎,不要再试图利用我来化解你的忧伤,你承担不起撩拨我的后果,亲爱的,不要试图利用任何人。”
“我没有!”许凤擎直觉地反驳,雷恩轻啄了一下他的额头,说:“你在诱惑我,擎,别把我的爱和欲望当成伤害自己的工具。”
许凤擎红着眼睛瞪他,问:“你的意思是,一年前的事全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错。”雷恩像哄孩子一样轻拍他的肩背,一年前他冲动霸道不懂得适可而止,一年后,他已经足够理智到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也足够成熟到会使用最温柔的方法来追求最爱的人。
许凤擎一时语塞,回想当时的不愉快经历,勉为其难地承认他自己也有一点点责任――抱着野兽取暖,活该被咬得遍体鳞伤。
“你好像……变化很大,和以前很不一样了。”许凤擎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连语气都温和了许多,雷恩执起他的手印了一吻,说:“拜你所赐。”
“别指望我会道歉。”他意有所指地看着雷恩当时中枪的地方,雷恩会意,拉着他的手探入自己衣襟,让许凤擎感觉到那个圆型伤疤,看着对方矛盾的神情,他低声笑了,说:“我永远都不会怪你的,擎,你不需要为此愧疚。”
他真的好像换了个人,相起来竟然变得轻松了,许凤擎狐疑地看着他,有些难以接受事实,本能地觉得这家伙在披着羊皮骗人,他别别扭扭地转过脸去,说:“你回去吧,没事别来烦我。”
“我不走,我走了就没人陪你了。”雷恩霸道的本色又显山露水,像八爪鱼一样抱着他不放,许凤擎仿佛被触动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眼里又似有泪光闪现,雷恩捞起被子把两个人裹在一起,暖融融地抱着他,说:“别想那么多了,睡觉吧,晚安。”
不由分说地印上来一个晚安之吻,然后伸手关灯,许凤擎还没来得及表示反对,脑袋已经被他按在胸前,雷恩手脚并用,把他抱得严严实实。
许凤擎打了个呵欠,听着男人沉稳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情竟然也渐渐平静下来,他阖上眼睛,疲倦感支配了身体,没多久,就窝在雷恩怀里沉沉睡去了。
这一夜,两个人同床共枕却相安无事,早晨醒来的时候,雷恩已经不在了。
雨停了,温暖的晨光映在窗棂上,让人神清气爽。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眼睛是肿的,昨天好像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此刻的心情竟然是意料不到的轻松,悼亡的悲伤还在,也已经柔和得多,不至于再把他的心刺得伤痕累累。
本来想让雷恩来以毒攻毒的,没想到毒药变成止痛药,连许凤擎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原本是痛恨他厌恶他,把他和蟑螂归为一类的,可是昨天晚上,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虽然理不出头绪,但是身体的本能是不会骗人的――在需要小心戒备的野兽怀里,他睡得连梦都没做。
是由于雷恩改头换面弃恶从善的原因,还是自己的心肠被这秋的天气磨软了?
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许凤擎起身换洗,眼睛果然肿得像核桃一样,用冷毛巾敷也没用,他索性不去管了,换好衣服下楼。
咖啡的香气飘得到都是,让他的肠胃咕噜咕噜乱叫,雷恩正在厨房忙碌,看着那个魁梧的背景,许凤擎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如果雷恩是个女人,娶来当老婆倒是不错,他在餐桌前坐下,被这种诡异的场景逗笑了。
没想到一个人的心境可以变得这样快,一年前还恨不得把他锉骨扬灰,现在竟然可以在同一屋檐下和平共,曾经剑拔弩张的对峙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个都在彼此手上吃过苦头的衰人,能在清醒理智的情况下如此平静地面对,真不知道是他们神经太粗还是记吃不记打。
“早餐马上就好,你先喝杯牛奶。”雷恩回头和他打招呼,捕捉到许凤擎唇边轻浅的笑容,他看得呆住了,手里的锅铲啪地掉了下去。
是他眼了,还是上帝垂怜?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擎的笑容。
一股焦味弥漫开来,许凤擎拍拍桌子,斥道:“喂,蛋焦了!”
“呃……”雷恩有些狼狈地关火,把烧成黑炭的蛋拨拉到垃圾桶里,重新打蛋下锅,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许凤擎揉揉肿胀的眼皮,咕哝了一句:“真是白痴。”
雷恩竟然听到了,飞快地回嘴:“你是笨蛋。”
毫无新意的斗嘴,让他又有些恍惚,呆坐了一会儿,许凤擎起身从冰箱里挖出两块冰,用毛巾裹起来敷在眼睛上,指望着能稍稍消肿,不要再看起来死样怪气。
雷恩端了早餐上桌,还体贴地把三明治送到他唇边,许凤擎懊恼地放下毛巾,抢过来自己吃。
他们的关系还没融洽到可以喂食的地步吧?
雷恩讨好地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看他的杯子空了,又殷勤地倒满牛奶,许凤擎看了他一眼,憋得脸红脖子粗也挤不出一个谢字,干脆什么也不说,继续低头猛吃。
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用完了早餐,雷恩收拾了餐具,端来煮好的咖啡,许凤擎默不做声地接过,打定主意当个闷嘴葫芦――其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由雷恩打破沉默:“擎,你想听听我的事吗?”
呃……那双碧蓝的眼睛温柔而多情,让人不忍心拒绝,许凤擎天生吃软不吃硬,狠不下心来拒绝,只好敷衍地点点头,说:“你想说就说。”
雷恩贪婪地看着他俊美冷漠的面容,低沉的声音带着不经意的诱惑,把他生命的画卷缓缓铺开,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许凤擎面前。
十五、
其实是对于所有豪门世家大同小异的老套又无聊的故事,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雷恩也挺无奈的。
他爷爷――被小辈们不约而同地悄悄称为“老头子”的家伙――一生结过六婚,情妇无数,私生子更是成群结队,由于上行下效的关系,雷恩的爸爸以及叔叔姑姑们,一个个都风流得名在外,三天两头登上八卦版以娱众人,雷恩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收到的礼物是一打保险套以及厚厚的一本泡妞攻略,事实上他那时候早就把童贞献给了某个美艳女星,泡妞攻略则顺手扔进垃圾桶。
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从小耳濡目染的结果是造就了一个吃喝玩乐无所不能的种马型公子,以及时行乐为至高准则,看上了就追,追到了就上床,玩腻了再甩,仗着优厚的家世和俊朗挺拔的外型游遍丛,伊莲曾不止一骂他早晚会得AIDS死掉,不过好在他也知道情场有风险风流须谨慎,防护工作还算周全,至今没搞出什么见不得人病或者玩出个私生子追着他叫爸爸。
许凤擎听得超级不爽,被害者意识开始冒头――他妈的,你风流成性是你家的事,竟敢把魔爪伸到老子头上,找死!
想骂人的冲动激得他喉咙痒痒,讥讽道:“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精尽人亡?”
这叫什么话?他虽然床伴换得勤,上床数还是符合一个年轻男人的正常频率的!
雷恩脸上有点挂不住,小声说:“自从……那个以后,这一年我都没有做过……”
也许是潜意识中想要修身养性,再加上心里装着一个许凤擎,让他对以前那种生活方式失去了兴趣,开始变得安分守己了,而一直帮他理风流韵事的伊莲突然少了一项任务,一时还真不怎么习惯。
让浪荡子转型成守身如玉男,爱情的力量真是强大到恐怖,可惜被爱的那个不怎么领情,一张口就开骂了:“关我屁事,你根本是活该!早该有人给你个教训了,当时没打中你的命根子真是失败。”
雷恩被骂得脸红,心想我命根子断了将来我们的幸福怎么办,不过他没敢说出来,只好喏喏应是,许凤擎一想起那晚的事就冒火,不耐烦地说:“如果你还打算变相炫耀你的情史,那么请你马上闭嘴,滚蛋。”
我哪有在炫耀?!雷恩有点委屈,不过看到许凤擎冷得能把人连皮带骨头都冻成冰的眼神,决定识相点赶快切入正题。
像他们这样的家族,除了成员很心之外,黑心的也不在少数,表面上虽然和和气气,亲热得蜜里调油,背后却像所有名门大户那样,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抢遗产抢股份抢继承权、支持不同立场的政客、给与之竞争的家人暗中使绊,这种戏码他从小到大见得比吃饭还多,所以除了一群教师围着他展开精英教育之外,还有专门的搏击散打枪法教练,连被绑架了之后怎么逃跑怎么解绳子撬锁头拆炸弹都一五一十地教给他,雷恩的童年及少年可以说是多姿多彩,同时也痛苦万分。
许凤擎听得有点寒,甚至开始同情这小子了,怪不得他性格这么骚包变态,换了别人被这么从小折腾到大,没疯也傻了,雷恩的神经其实蛮坚韧的,和他那野兽般的肉体倒是相得益彰。
不过态度软化是一回事,原则还是要坚持的,他可没有舍身投虎割肉饲鹰的情操。
“我们认识的那天,其实我是从绑匪手里逃出来。”雷恩像期待主人喂食的大型犬一样巴巴地看着他,说:“如果你当时见死不救,我现在肯定骨头都化成灰了……”
许凤擎回想当时的情景,冷哼一声:“你可真窝囊。”
“他们给我注射了肌肉松弛剂。”雷恩委屈地辩解,“擎,我知道我在你心目中是个一定会被三振出局的烂人,可是,我还不算不可救药对不对?”
“你回炉再造比较好。”许凤擎嘀咕了一句,雷恩身体前倾,一只狼爪搭上他的手,眼神诚挚万分:“擎,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保证再也不会伤害你了,我会改掉你讨厌的部分,会一辈子陪着你、对你好的。”
许凤擎像被电到一样倏地抽回手去,没来由地心跳加速,他暗暗告诫自己要保持清醒的大脑,不要被这充满磁性的声音哄得忘了自己是谁。
“你是好是烂关我什么事?”许凤擎冷冰冰地说,“清醒点吧,雷恩,我们根本是不相干的两条平行线,硬扯在一起也没意思的,何况我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你。”
拒绝得真是直白冷酷不留余地,雷恩有一点点被打击到,不过以他对许凤擎的了解,早就做好了碰钉子的心理准备――这个性格别扭又呛辣的男人,会痛痛快快地答应才有鬼。
被打击到一就退缩可不是他的风格,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他有恒心有毅力,不停地软磨硬泡下去,相信擎的身心早晚有一天会为他敞开。
许凤擎被他势在必得的目光盯得有点胆战心惊,他清清嗓子,虚张声势地说:“还有事吗?没事你可以走了,谢谢你的早餐。”
雷恩当然不肯走,这也在意料之中,他绽开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轻声说:“我想知道,如果后面发生的事情都是能够预期的,你当时还会不会救我?”
许凤擎想起农夫和蛇的故事,联想和雷恩之间的种种,霎时觉得自己衰得无以复加,不过这种简单的问题套到人类社会就有点解释不清,一个大活人面临生命危险,让他袖手旁观,许凤擎自认做不到这么冷酷,但是为了不让这小子得意,他像吃了炸药一样凶巴巴地说:“不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根本不存在的假设让我怎么回答?!”
妈的,越想越不爽,看到雷恩快裂到耳根的嘴角就更加不爽,许凤擎站起身来,打算上楼整理杂物,懒得再和这个二皮脸废话,雷恩闪电一般挡到他面前,把许凤擎抱了个满怀,腻声道:“亲爱的,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性格虽然硬得像石头一样,心地却善良得让我爱到无法自拔。”
滚你妈的!许凤擎全身的血液逆流向头顶,白皙的脸庞红得像刚出锅的螃蟹,恼羞成怒,一拳把雷恩打到墙上贴着,然后几步冲上楼,砰地一声甩上房门,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心跳快得让他害怕,直觉告诉他:野兽凶猛,此地不宜久留。
虽然归心似箭,但是某些客观原因让他不得不滞留他乡。
本来打算把这房子的后续事务全部交给房产商代管的,结果他打了好几个事务所的电话,都推三阻四地不肯接,好像这房子一瞬间变成凶宅一样。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捣鬼,还以为那家伙改弦更张了,没想到还是一样的无聊无赖又无耻。
被推拒了几回,他终于发火了,拨到雷恩办公室,撂下一句:“叫那个混蛋过来见我。”
一年不见,他的脾气还是这么暴烈,伊莲笑眯眯地把原话传达给上司,然后看着那个越是被骂越是爽的贱男人一秒钟也不肯耽搁地抓起车钥冲向电梯。
到底是小鹿和野兽、还是女王与贱狗的组合,那就见仁见智了。
雷恩赶到的时候,许凤擎正坐在床上整理一堆旧照片,见雷恩进来,抬了抬眼皮算作招呼,低头继续忙他的。
雷恩在他身后坐下,亲昵又随意地搂住他的腰,感觉到许凤擎身体僵了一下,他呵呵一笑,下巴垫在对方的肩膀上,故意朝许凤擎的耳朵吹气。
许凤擎耳朵红得几乎透明,举起一本厚厚的影集就要往他头上砸,雷恩灵活地闪过,扣住他的手腕,顺势一堆,把许凤擎压倒在床上。
躁动不已的身心始终无法平静,即使拥抱着他也无法填满那种疼痛的空虚,雷恩的嘴唇划到他的脸颊,哑声问:“我们这算什么关系呢?”
许凤擎不自在地偏过头,语气硬梆梆地答道:“什么关系也没有。”
是啊,总是这样不上不下,若即若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定义,雷恩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溜走了,苦涩地说:“我想多留你几天。”
“那有……什么用?”许凤擎被压得呼吸困难,推又推不开,只好泄愤似地抓扯着雷恩的头发,“你跟你……不可能,你难道不明白吗?”
“我爱你。”雷恩在他耳边低喃,温热的气息引起阵阵战栗,许凤擎只觉得一股酸软的暖流滑过心脏,让他连声音都颤抖起来:“我不……”
“别说。”雷恩堵住他的唇,辗转纠缠,侵占着他的唇舌,许凤擎被他吻到缺氧,脑袋开始发晕,身体也软绵绵地瘫在他身下,雷恩才一脸欲求不满地放开他。
“妈的,听我说完!”许凤擎顺过气来,眼看雷恩的唇又朝他落下,他朝旁边一偏头躲过,拽住雷恩的衣领,说:“我不打算再回美国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雷恩愣了一下,随即换上又惊又喜的表情,捧着他的脸情地问:“你是说,只要忽略中间的距离,我们还是有可能的对吗?”
“对个屁!”许凤擎口不择言地骂,“你是单细胞啊?!距离不是单指太平洋,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我可没兴趣被一群狗仔追着跑!”
雷恩的手指颤抖着抚过他的唇,问:“如果我放弃这边的一切,你肯不肯答应和我在一起?”
许凤擎硬生生地拨开他的手,说:“别问我,你明明知道我一定会拒绝。”
他就是这样狡猾又懦弱的人,在没有理清头绪之前,坚决不肯向前迈一步,也吝于给予只言片语的承诺,雷恩叹了口气,心里明白许凤擎也许只不过是一时头脑不清,或者是由于悲伤和寂寞而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就算他不远万里、像扑火的飞蛾一样冲向他,可能结局仍然是一无所获,一又一,磨到心力交瘁、热情耗尽,也软化不了这颗固执的心。
就像一场赌博,把筹码放上去,提心吊胆,不知道轮盘会转到哪里停下。
让他如此痴狂的人,却执意不肯露透一星半点心思,让他忐忑不安,却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目不转睛地盯着许凤擎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柔情蜜意,却不期然发现对方眼底转瞬而逝的犹豫和退缩,雷恩笑了,说:“干嘛那么麻烦呢?我现在只想把你捆起来丢到床上,不停地跟你Zuo爱,让你连爬起来搭飞机的力气都没有,让你的身体食髓知味,除了我谁也不能满足你。”
“你给我闭嘴!”许凤擎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怒斥道:“你这个狗改不了吃屎的王八蛋!刚才那堆废话当我没说过!”
混蛋混蛋混蛋!他一定是脑袋进水了!本来是要质问雷恩的捣鬼行为,结果被他进门那么一搂,脑袋里头的弦啪啪啪全断了,才被这厮得寸进尺,套了一堆他本来打死都不会说的蠢话去!
许凤擎羞恼交加,再一确定了对雷恩这种东西只能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毫不留情,一定要斩钉截铁干净利落,任何一句黏性台词都有可能引火烧身,让这块牛皮糖兼无赖汉原形毕露。
“亲爱的擎,我只是吓吓你而已。”雷恩笑得十分邪恶,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许凤擎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感觉像在被视奸一样,而且透过皮肤直接刺穿他的灵魂,让他从头寒到脚,于是抬起腿把雷恩踹下床,命令道:“你负责理这房子,我要订明天的机票回国。”
“我送你。”雷恩又黏了上来,死皮赖脸地搂着他不放,像偷到腥的狐狸一般得意,许凤擎疑惑地看着他,心想这家伙是变态还是被虐狂,为什么总是被他骂过之后显得特别开心?
“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对你的决定负责。”许凤擎警告道,都是成年人了,他可不希望这小子以后用这个借口赖上他。
“我知道。”雷恩扳过他的脸,低声说:“离别之前,让我先吻个尽兴吧。”
许凤擎还没消化完他的话,就被吻得头晕眼,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明明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自己为什么会允许他吻得这么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十六、
如果说此美国之行算是放下了他在大洋彼岸最后的牵挂,那么他本来应该载着对亡者的悼念和感恩回国,可是对于许凤擎来说,除了感念之外,脑袋里头更有一团乱麻。
好像失去了一些东西,又好像被硬塞了一些东西,甩都甩不掉。
大概唯一值得纪念的收获,就是抛弃了心中的恐惧,不再避雷恩如蛇蝎。
不过,一想到那小子,许凤擎就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好像被他吃定了一样,自己明明没有给过任何明确的表示,而是轻巧地把责任全部推给对方,怎么雷恩还能表现得那么胸有成竹呢?
也许因为他天生是个自大狂吧,许凤擎想来想去,得出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心头的疑惑还是堵得他难受,于是下了飞机赶回寓所,他也不管现在是三更半夜,跑到隔壁拼命按他大哥的门铃。
毕竟许凤渊比他大十三岁,而且已经和萧峻霆修成正果,找他讨点经验和建议总是没错。
按门铃按到手酸,就在他想踹门的时候,萧峻霆终于摆着一张臭脸来开门了,一副被打断了好事的郁卒样,一见是他,没好气地说:“喂,有你这样不看时间就乱敲门的访客吗?”
访你的头,你算哪根葱?!许凤擎狠瞪了他一眼,推开这个碍眼的家伙,冷哼道:“我找我大哥,这又不是你家。”
真是讨人嫌的家伙,大哥的品位怎么会跌到这种地步。
“他家就是我家。”萧峻霆看着对方大摇大摆地坐到沙发上,他似笑非笑地抄起手,说:“小子,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才跑来找凤渊哭诉?你断奶没?要不要哥哥折个手帕给你?”
“峻霆,你进房间去。”许凤渊披着一件睡袍从卧室出来,在许凤擎发飙之前喝止了那男人的胡言乱语,萧峻霆为了保留自己的出席权而乖乖闭嘴,还狗腿兮兮地沏了茶端过来,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到一边当壁草。
“凤擎,出什么事了?”许凤渊宠溺地看着他,表情虽平淡,语气却相当温柔,许凤擎端着茶杯润了润喉,支吾了片刻,说:“我……有些事情搞不懂。”
“和雷恩有关吗?”大哥一语道破他的心事,许凤擎有些心虚地低头,嗯了一声,许凤渊察言观色,从他欲言又止和矛盾纠结的神情,看出大弟此行一定感触颇多,他也不催着问,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许凤擎组织好语言。
“我发现……他也不是一无是……”许凤擎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早等得不耐烦的萧峻霆插进话来:“你便秘啊?说个话也断断续续的,我猜八成是那个雷恩还对你不死心,缠了你几天让你动摇了对不对?”
许凤擎忿忿地瞪着他,不过他那点凶恶程度对于黑道大佬来讲不值一根葱,萧峻霆不疼不痒地晃着手指,继续发表高见:“啧啧,真是敢笑杨过不痴情啊,被打了两枪还这么死心塌地,你就干脆顺水推舟从了他吧,最好留在美国不要回来,省得老是不识相地打扰人家的恩爱时光。”
“喂,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我们兄弟说话关你屁事啊?!”许凤擎不爽地呛他,萧峻霆笑得颇有几分无赖相,说:“我是你‘大嫂’啊,自家人还回避什么?”
“先给我生个侄子出来再往脸上贴金。”许凤擎反唇相讥,他大哥这又站在他这边,朝萧峻霆摆了摆手,说:“你别老说风凉话,先去休息吧。”
“我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萧峻霆换了一副忠臣良将被冤枉的表情,不满地说:“许小凤,你肯定是眼红别人成双成对是不是?干嘛非要我回避,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讲的?难道你们要讨论姑娘家的私房话?”
一句话惹翻了兄弟两个,许凤渊冷着脸站起身来,把萧峻霆的外套及车钥匙丢给他,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马上走人,回去等我电话。”
“走好不送。”许凤擎幸灾乐祸,故意往他伤口上洒盐,萧峻霆悻悻地起身出门,后悔刚才没往他茶杯里放点硫酸镁。
闲杂人等退散之后,许凤擎自在多了,把烦心事一股脑倒了出来:“那个小子好像痛改前非了,伊莲说他在我离开的那段时间常常照顾玛丽亚,我本来以为他在骗人的,可是去问了四周的邻居,又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而且他对我……对我还是……那个……”
他不知不觉地红了脸,在亲人面前说起这些事分外地不好意思,许凤渊体贴地接了半句:“对你还是痴心不改?”
许凤擎懊恼地点点头,脸上虽然挂着很嫌恶的表情,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暗爽,别别扭扭地说:“那家伙也有可能是咽不下这口气,存心报复来的。”
许凤渊被这个傻弟弟逗笑了,冷峻的面庞浮现一丝暖意,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也就不会让你为之心动了。”
许凤擎露出被砖头砸到的错愕表情,下意识地反驳:“我才没有……”
“没有的话,你还在犹豫什么?”许凤渊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茶,“如果当断,为何不断?凤擎,不止是雷恩变了,你也变了。”
许凤擎冒了一头冷汗,没什么底气地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强Jian犯?”
“那件事你也不是没有责任。”许凤渊有时候也是公正客观绝不护短的,“比起过去的事,更重要的是将来,如果和他在一起会让你过得更好,那为什么不呢?”
“大哥,你怎么偏心一个外人?”许凤擎不满地抱怨,“难道你那么想把我推给雷恩?”
冥顽不化的小子!许凤渊续了杯茶,做好了彻夜长谈的觉悟,说:“你是我弟弟,他跟我非亲非故,你用脑袋想一想,我会偏心谁?”
“理论上应该是我啦!不过你的语气好像很支持他对我死缠烂打。”许凤擎有点小小的不爽,不知道是嫉妒雷恩的好狗运还是气恼自家大哥胳膊肘往外拐。
你现在不是也挺享受他的死缠烂打吗?许凤渊给他留了几分面子,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对方,说:“好好好,我反对你们交往,马上跟他断绝关系,不许见面,电话也不要打一通。”
“凭什么?!”许凤擎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愣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中了大哥的圈套,顿时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像误踩了捕鼠夹的猫一样缩回去,很想挖个洞往地下钻。
这孩子已经别扭得像螺丝一样了,许凤渊又好气又好笑,自顾自地喝着茶看他发窘。
许凤擎自知理亏,声如蚊吟地嘟囔了一句:“我也搞不清楚到底要怎么办,其实和他相还勉强可以忍受,但是有些事情我想是怎么也不可能达成共识的。”
他说得拐弯抹角,不过结合前后发生的事情来看,许凤渊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家大弟估计只想保持柏拉图的情侣关系,可是对方却蠢蠢欲动地想把他吃下肚。
许凤擎确实是被那个夜晚雷恩的兽行吓到了,以至于心理阴影相当严重,死活想不明白那种痛苦又无趣的行为有什么必要,不过那个姓萧的总是在大哥这里留宿……他可不会天真到以为两个人只是盖着被子聊天,许凤擎迟疑了片刻,小声问:“大哥,你是怎么能忍受那个姓萧的对你圈圈叉叉的?”
许凤渊被茶水呛了一下,尴尬地抽了张纸巾擦嘴,含含糊糊地说:“他技术不错……这不是讨论的重点吧?”
许凤擎偷笑,笑过之后又觉得心理不平衡,能让一向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声色的大哥有此反应,姓萧的果然在他心里颇具分量,为什么这么优质的男人会落到那种混混手里?他真是每想一都会严重扼腕。
“你现在想的太多了,凤擎。”许凤渊看着他纠结的样子,说:“他会不会来找你还是个未知数,何况就算他来了,决定权也在你的手上。”
许凤擎听得乍喜乍忧,又觉得自己是自寻烦恼,他抓抓头发,郁闷地说:“万一他头脑发热怎么办?我可负不起这个责。”
会考虑要不要负责的问题,本身就很与众不同了,许凤渊为这个迟钝的弟弟叹息,问:“假如,我说假如,萧峻霆爱上了你,舍弃一切要和你在一起,你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例子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脱口而出:“我管他去死!”
说完,他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很想抽打自己的嘴巴。
唉,难道他真的对那个强Jian魔有意思,所以才这么腻腻歪歪拿不定主意?
许凤擎更纠结了,讷讷地说:“也许是我不想再一个人下去,他出现得正是时候?”
鸭子就算煮熟了嘴也是硬的,早点认清现实吧孩子,许凤渊挑了挑眉毛,说:“怕寂寞?我可以给你安排几相亲,都是品貌兼具的好女人,你早点结婚生子也省得再七想八想。”
“我不要。”许凤擎生怕他当真,飞快地驳回,结果发现又上当了,于是陷入一团低气压,头也不想抬,许凤渊坐到他面前,说:“当你想找个人陪伴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对象,就是他了,不一定非要爱得死去活来才能走到一起,彼此开心就好。”
唔,这好像大哥的经验之谈,也对,他实在想不出总是冰冷冷的大哥对那个姓萧的爱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沉默了半晌,许凤擎又找出一条阻碍,问:“大哥,你不介意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许凤渊觉得他这个弟弟有点神经了,明明答案呼之欲出,还死拗着不肯面对面实,他苦笑了一下,说:“我好像没什么立场反对。”
许凤擎搜枯索肠,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别的问题,看看时间,他起身告辞。
一出门,看到被赶出来的萧峻霆没回自己家,而是坐在墙边睡着了,许凤擎低头瞪着他,心想这个男人虽然超级讨人厌,对自己的大哥还真是一往情,让他不禁想起那句“心之归就是你的家”,细想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赶都赶不走的家伙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别人双双对对的幸福更衬得他孤单又凄凉,许凤擎不悦地踢了男人一脚,说:“我走了,你可以滚进去了。”
萧峻霆顾不上跟他斗嘴,一跃而起,像飞鸟投林一样嗖地冲进门,许凤擎转身回自己公寓,洗澡睡觉,在大床上翻来滚去,开始怀念某个人体暖炉。
时间过得飞快,自从上一分别之后,彼此音讯杳然,许凤擎等得不耐烦,就自由心证地认为雷恩不再坚持要在一起什么的,于是也想当然地下了结论:他们已经完了,没了,结束了。
消沉了几天,工作忙得让他没时间闹别扭,只是秋去冬来,许凤擎这座公认的“行政楼的冰山之一”让中央供暖系统都有力不从心之感。
也不知道是哪个死学生在校园网BBS上留言:许校长你是不是怕假牙掉下来所以才从来不笑?你是不是天天便秘才总是板着一张脸?吃点香蕉比较好,其实你很帅哦~
帅你的脑袋!现在的小鬼都在想什么?!许凤擎抓起电话打给教导主任,要求从明天起,住宿的死小孩们每天早晨六点按时起床跑步!
这个冬天寒冷干燥,每天都阴沉沉地,就是不肯下雪,搞得许凤擎心情也总是放不晴。
圣诞节前,他去市区办事,顺便买了一堆圣诞礼物,等开车回学校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早知道就吃了晚饭再往回返,反正他提早回去也没什么意思,看别人成双成对幸福甜蜜吗?许凤擎不耐烦地敲了方向盘一记,真是没天理,连年仅十六岁的侄女都在大哥的默许下和青梅竹马交往起来,而且那个能力相貌都不错的年轻人还有可能成为他的侄女婿――有没有搞错?才十龄打头就早早订下婚事,更显得他这个孤家寡人晃来晃去地碍眼。
从国道下来,转上磨磐山的公路,远远地看到路灯下好像有个人在招手,难得还有这种寒冷的夜晚回不了家的衰人,许凤擎驶到他面前,刚踩下刹车,他就愣住了。
“嗨!”那个搭便车的家伙不客气地丢了两个大箱子到后座,然后坐到副驾驶座,像熊一样凑过来用力抱住他,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问:“想我没?”
许凤擎从痴呆状态回过神来,没好气地问:“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坐飞机过来的。”雷恩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不然你以为我像那些塑料鸭子一样从海里游过来?”
“我不是问你这个!”许凤擎没来由地烦躁起来,眼圈发热,用看阶级敌人的目光瞪着他,问:“你跑来干什么?出差?度假?旅游?”
“工作。”雷恩一本正经地说,“下学期我就是贵校的英语外教了,你要多关照我。”
许凤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声问:“你抽风了?”斯坦梅茨家族的子跑来这里当一个私立学校的老师,说出去鬼才会信!
雷恩恢复了往常的不正经样,笑嘻嘻地搂住他,说:“我被赶出来了,继承权也飞了,所以校长大人你要赏我一口饭吃哦~”
许凤擎不敢问为什么,妈的,好像欠了他一样!他瞪着雷恩,问:“你这算是离家出走吧?”
“不。”雷恩的眼神柔情万千,伸手指指他的胸口,低声说:“这里才是我的家。”
说完,他一把将许凤擎揽到身前,狠狠地吻住他。
浓烈的吻,急切而热情,带着分隔两地的思念以及重逢之后的欣喜,霸道地占领了他的唇舌,掠夺去他的神志,连日来的焦躁、恍惚、气恼、失落,都泯灭在男人狂野的气息中。
连心都酥软了。
“我的爱。”雷恩气喘吁吁地搂着他的腰,低头又想吻他,许凤擎用力推开,发动车子向前滑了几米,离开路灯的照亮区域,然后对一脸错愕的雷恩勾勾手指,低声说:“继续。”
野兽欣喜若狂地扑了过来,亲得他喘不过气来,在骤雨般落下的激吻以及喃喃的爱语中,许凤擎大脑化成一团浆糊,早顾不上考虑会不会被路过的学生看到他们的校长被亲得人仰马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