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十字架》(爱系列1)by:李葳
25/7/28 15:56 32
楔子

“说想和我谈什么?”

自我内心油然而生的优越感,让我能平静地面对这位愤怒的维纳斯。

她姣好的脸庞是那样的苍白,透明的肌肤底下甚至感觉不到血的灼热,淡玫瑰色的唇瓣正颤抖着。然而,我对她的不安视而不见,勾起唇角故意催促道:“说啊,想知道什么呢?”

就像被逼到墙角的兔子,惶恐地面对着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悲剧,可是从她身上扩散至空气中的哀伤,反而成为藏匿在黑暗中之恶魔的力量来源――不但无法引出同情,相反地,为她自己开启了一道通往地狱的大门。

来啊,说啊!质问所想质问的一切啊!

我知道已经察觉到了……

不,该说是,我故意要让发现这被层层霜雪所覆盖的真相。

问我为何特别想要让明白?呵呵,因为这太不公平了嘛!怎能将一人摒除在外,让保持幸福的无知呢?不,我不允许,也不赞同。

我想有权利知道,也有义务了解,自己是如何被保护、如何受珍爱、也同时地承受着多少的憎恨与嫉妒。

在以自身的残缺为锁炼铐住他时,另一端的他为承受了什么,不能不知道,对吧?

要是勇敢地面对,不去遮蔽起双眼,我保证,我会对多付出一丝仁慈的。

是的,就一丝而已。

剩余的,我就做不了保证了。毕竟,像我这样的恶徒,能否找到仁慈,我自己可也没多少自信。

少女垂下长长的睫毛,从些微眼缝中,以余光窥伺着我。

可惜我并不想主动伸出援手。我何必呢?这只会降低我的乐趣而已。

再三地踌躇后,她终于叹息道:“您能不能别再故作姿态,折腾我这可怜人呢?相信您是知道的,关于我想问的事,您早料到了吧?”

“娜娜,”轻唤她的小名,我笑笑。“这可就高估了我,我没有预知能力,岂会知道今日想见我的理由呢?”

“你知道的。”她顽固地摇了摇头,两束被细心扎束的金发辫也随之晃动。

“这样可起不了头啊,要和我继续玩这文字游戏,或进入主题,选择权在于。至于我的时间,全然无须顾忌,我有的是陪玩游戏的时间,娜娜。”在舒适的沙发上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再懒懒地打个呵欠。“在女士面前,恕我失态。”

薄红熨上她的颊,浅蓝瞳孔亢奋得缩起。

多么坦率的一双眼,这让我想起了另一双相对照的眼。那烙在我脑海,即使是我瞑目也不会忘却的一双眼。

黑的、邃的、无法令人一眼看穿的、神秘、无底、盈满着虚无的一双黑瞳。

时至今日我还在好奇着,那样阒黑不见底的瞳孔所映照的世界,是否与我们所望见的世界相同?或者,正因为彼此所看的世界是那么地不同,所以让我们从来就不曾身在同一个世界中?

若要说眼前的浅蓝眼瞳是全世界最诚实的,那么……最不诚实的一双眼,一定是非那双黑眼莫属了。

“有什么可笑的事吗?”

少女困惑的质问,令我恍然回过神,摸了摸唇角。“我在笑吗?”

“您可以借用我的镜子一瞧。”

我扬起眉。“不,谢谢。我只是想起一些心情愉快的事罢了,还是说,想知道更多详情?”

“……伊凡哥,你想的事和伊凡哥有关,是不是?”

看来,我是小看她的敏锐了。

“请告诉我……”她总算聚集足够的勇气,说。“为什么您要对伊凡哥做……做出那种举动?”

“什么举动?”为凝聚戏剧性的一刻,我等待着她的尴尬升到最高点后,才缓慢地启口说:“我对的伊凡哥做了什么吗?”

少女倒抽一口气。

她不会是天真地以为我会乖乖给她答案吧?真是可爱,再多欺负她一点好了。

“噢,该不会……暗中偷窥我们的一举一动?娜娜真是个坏孩子,让伊凡知道的话,他恐怕会伤心欲绝,对感到失望,再也不愿意把当成亲爱的妹妹看待了。这样也好,他本来就不是奥古史坦家族的一员,离开这个家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胡说!不管是什么理由,伊凡哥都不会背弃我,他绝不会离开这个家的!”少女激动地红了眼眶。

“那么,要赌一赌吗?把我今日交谈的事,告诉伊凡?”

打从一开始,胜利就在我的手中,这也意味着我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也没有自信吧?要不然怎么会跑来问我,而不是去问伊凡;问他为什么会甘愿提供自己的床、自己的身体来娱乐我呢?”

少女痛苦地遮住脸,哀鸣着。“不要再说了!”

岂有在这儿停手的道理?我呵呵笑着。“想知道的真相,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难道连开启真实的大门都不敢?娜娜原来是这样的胆小鬼啊!”

“求求您!别对我这样残忍……”隔着十指,她哽咽地说。

“娜娜,到底指望我给什么样的答案呢?说所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情况;说那只是的一场梦;说的伊凡哥依然是的,我并没有企图从身边将他夺走?找我来,难道没预期到自己会得到失望的结果?的乐观撞上冰山而沈没,还要跟我乞讨一根救命的浮木吗?”

起身,走到她伏倒的床边,高高在上的我俯望着这可悲的生物。“找错人了,娜娜。我并非那百依百顺的伊凡哥,不会听从的任性指挥,不会告诉一切听了后会欢喜的甜言蜜语。我所能给的,除了事实以外,别无他物。”

呜咽声不断地自下方传来,我残忍地践踏在她的伤口上,断绝她的后路。

“让我告诉好了,伊凡委身于我的理由是再简单不过的,为了换取此刻所躺的这张床、所能安稳在底下熟睡的完整屋顶、及让能充分饱足的三餐,他把自己卖给了我,就像是淫妇出卖自己的身体给恩客般,索取着我的慷慨施舍,感谢着我的恩泽庇佑,好继续提供和兄长奢华无度的享受。”

倘若不是有人替你们背负起荆棘之冠,怎能理所当然地认定自己得以免除苦痛的折磨?这份天真的无知,让人憎恨。

若不是有神子扛起这沉重的十字架,沉沦的方舟又怎么可能达到彼岸?连这点浅薄的道理都不曾想过,仅仅只知坐享其成的罪恶之人,现在就好好地品尝这良心的谴责吧!

“……我……赦免我……赐予宽恕……敬爱的神子……原谅我……”

听到她喃喃恳求饶恕的声音,无端地教人更加火大。就这样摆脱掉自己的罪恶,掩盖起双目、双耳,就可以获得拯救吗?

这场荒谬的戏该落幕了。

“若想要求得真正解脱的话,让我告诉一个法子吧!”

少女抬起红肿又无助的双眸。

“死。”

我无情地微笑着。“只要死了,伊凡也许就能解脱了。他不必再被这间屋子所捆绑,也可以不必再做我的娼妓,是不?”

她发出惊喘。

“如果没有勇气去死,至少也别再伪装自己的高尚。永远都不要忘记,所拥有的幸福,是建立在伊凡的牺牲上,的笑越是灿烂,他的痛苦就一日也不会消失。”

我伸手抬起她的下颚,轻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她恐惧却不敢抗拒。

“其实大可以活着,娜娜,像我一样就可以。”

她惶惶地瞪大蓝眸。“……像……您?”

很显然的,她不懂。于是,我凑近她的耳边,发挥我那一丝的仁慈告诉她。“作好觉悟。最终审判日到来的时候,要承受永生永世的业火煎熬,这就是我们这类卑鄙胆小的人所要付出的代价。”

我的卑鄙、的胆小,使我们成为共罪者,亲亲。

崩坏的十字架

我整天伸手招呼那悖逆的百姓,他们随自己的意念行不善之道。

这百姓时常当面惹我发怒,在园中献祭,在坛上烧香……且对人说:你站开吧!不要挨近我,因为我比你圣洁。

――旧约以赛亚书第65章  

他伫立在树下等待着。

手中所捧着的百合束在寒风的吹拂下,失去若干娇艳的姿态,可并无损于它那纯洁虔诚的素雅风情。

啪沙……细小树枝负载不住沉重的积雪,坠落到地面,顺道染白了他的肩头。可是他依然动也不动,既没有拂开黑色毛皮大衣上的雪,

也没移开脚步,依旧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前方不远正进行着的仪式。

教士为往生者念完最后一段祷词之后,撒下一把土。

陆陆续续的,围在四周的人们接连地抛出手中的,作最后的告别。

一等到亲族们覆盖上最后的泥土,象征从今尔后天人永隔的仪式全部结束后,原本聚在四周的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开、离去。

差不多了。

他跨出一步。

她是那样的悲伤,根本无法分神去注意周遭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敢相信挚爱的他竟会这样莫名地离开了她。他们曾经有的山盟海誓、再过一个月即将举行的婚礼、两人共同计划的未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幻影、泡沫……她不懂,这是为什么?

神子何以如此残忍,为何要令这样的悲剧降临在她的身上?

她抚着以白色大理石竖立的十字墓碑哭泣着。

旁人的劝阻她全都听不进耳中,她这股愤怒与悲伤该何去何从?往后她要靠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活下去?她所感到的绝望比笼罩在大地的冰雪还要严苛,她的心比寒夜中的风更冷。

这不该是毫无理由的,一定有谁该为这场悲剧负起责任,她想。

“你、你这女王的走狗!给我滚出去!”

情人的父亲发出一声怒吼,让她茫茫然地转过头去。透过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隐约可看到一名黑衣的高大男子,正遭受亲族们的包围、叫骂。

“你有什么脸出现在这里?你这帮凶!都是你们这些走狗害死了我的儿子,现在还想来哀悼什么?滚!快滚出去!”

“就是说啊!你这种低贱的黄狗也配踏在我们维弗家族的土地上吗?出去!”

“不要以为仗着女王的宠爱,我们就会怕你,有本事的话,就请女王把我们全家族的人都捉进黑牢里好了!”

男人置身在众人的怒叱声中,并没有退却。他踩着坚定的步伐穿越过人群,走向她。

一瞬间,她看得痴傻。

背衬着薄阳的男子有着一头漆黑如子夜的发,浅浅金芒就这般舞动在男子发梢,宛如一顶天然金冠。象牙色的脸庞上,是端正的五官。与她惯常看的刻轮廓截然不同的曲线,彷佛是用最柔软的鹅毛笔,小心仔细所勾勒出、优美不凡的男子相貌,同时也是一张属于更古老的东方民族才会有的脸蛋。

他的模样唤起她记忆中,曾在某位喜好搜集东方艺品的友人家中,观赏过的美丽搪瓷娃娃。

如出一辙,两者都有着冰冷、漆黑、毫无生命气息的一双黑眸。

在她怔忡间,男子擦身走过她身畔,倚身在纯白的大理石墓碑前,放下一束难得一见的昂贵百合,然后合起双掌祝祷着。

此时吸引住她目光的,是男子身披的黑貂外袍下,仅露出半截的高领衣襟上,别着的一只金色皇家鹰纹徽章。

她先是颤抖地张大了嘴,接着发出凄厉的尖叫,扑向那把放置在爱人坟前的百合,捉起来便往男子的脸上挥过去!她以纤细的枝叶、儿,不住地挥打着男子,无辜的瓣纷纷散落,撒了一地。

“把他还给我!把我的约瑟夫还给我!你这个凶手!你们逼死了他,都是你们这些鹰眼把他从我身边抢走的!还给我!”

男子没有抵抗,那股不言不语的冷漠,引燃起她更激昂的愤怒,所有的情绪积涨到最高点,她不假思索地采取罕见的攻击行动――攫扣住男人颈项上晃动的宝石蓝十字架,出力一扯,脆弱的链子禁不起粗暴的对待,啪地断裂,迸坠的七彩水晶珠,好似纷纷落下的雨滴。

这样还不够,她的悲伤无法简单平复!高举着从他那里抢到手的十字架,她指着男子的脸,五官扭曲,凶恶地说:“像你这种低贱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戴这样神圣的东西!神子必会降临灾厄在你的身上,我诅咒你!黑眼的魔鬼,滚回你所属的地狱去吧!”

呸地一声,伴着口水,她将手中的十字架往男子的脸上扔去。

尖锐的宝石边缘,飞擦过男子的脸庞,划破瓷白的颊,霎时,那一道红艳艳的伤口所滴下的珠液,落在厚密的积雪上,绽放为朵朵淡粉的血之。

“哼,原来你流出的血是红的啊?可惜,我还以为会看到黑色的血呢,那种死气沉沉的可怕颜色才适合你!”她极尽轻蔑之能事地冷嘲。

男子默默地弯下腰,拾起落在地上的十字架。

没有惺惺作态地恳求谁的宽恕,也不像在施舍怜悯的真心哀悼,使得她无法再持续挑衅攻击的行为。

起因于他,演变至今的谬剧,竟成了她一人下不了台的独脚戏?他的缺乏反应,岂不是让她更像个可笑的小丑?他一定是在腹中嘲笑着她的丑态――一个失去情人而陷入疯狂、歇斯底里中的可悲女人!

握紧拳头,她压抑住尖叫的冲动,饱受羞辱的泪水在眼眶中打滚。

然而,男子却选择在此刻开口说话  

“我是伊凡・爱・奥古史坦,与约瑟夫是多年旧识。虽然发生这样的事,非常令人遗憾,但这一切都是为了维持女王陛下的威信。凡是破坏秩序的人,都不可能逃过法的制裁。如果诸位能记取约瑟夫的教训,维弗家族的前途将不受任何影响;反之――也请务必记住,身为女王陛下最忠诚的子民,我将会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来制裁引发动乱的人。”

望着他黑暗无垠的眼瞳,她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颤。

“你……你是来威胁我们的?”

神秘难解的黑眸淡淡地轻扫过四周,立刻引起周遭人闪避逃离的浪潮;谁都不愿被这名女王的“鹰眼”给列入黑名单,因此,斩断亲情与友情,但求能远离争端。这些人的举动让她的心凉了大半截,在尸骨未寒的情人坟前,又一地,她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

“请将它视为忠告。恕我告辞了。”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满意,男子欠身对她行礼后,缓步离开。

咽下恐惧的唾液,朝着那背身而去的黑发恶魔,她激动地高吼着。“我不会原谅你的,你绝对无法得到宽恕!我发誓,你一定会后悔,你和你那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一定会得到你们应得的惩罚!”

伊凡・爱・奥古史坦!我将牢牢地记住你的可恨――此生、永远!

马车奔驰在湿滑的碎石子道路上。

刚刚融雪的季节,有时比隆冬更教人难以忍受,因为没有人会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外出,只要窝在家中,便有暖炉、热茶与舒适厚毛毯可以保护人们远离冻、冷的威胁。可是一旦积雪逐渐融化,迎接不得不外出的人们的湿冷,就会像一条狡猾的蛇般,无孔不入地钻进所有衣服与皮肤间的缝隙内,蜿蜒攀爬。

伊凡在这极北雪国度过了大半的人生,可是他至今还无法习惯这种湿冷的气候。拚命搓着僵硬的十指直到发红,这才有办法继续活动。他取出先前在邮务所领到的包裹,看到寄件人的署名后,唇角难得地露出放松的微笑。

乔书亚・罗曼彻斯・奥古史坦。他们虽然没有直接的血缘联系,但他是伊凡珍爱的宝贝弟弟,也是家族目前唯一的继承人。对奥古史坦这古老而没落的家族来说,乔是他们重振家族威名的希望之星。

揭开外覆的牛皮纸,里面是两个细心捆扎好的小包,以及一封信。

毫不犹豫的,伊凡先开启有着蜡印的信封,阅读着熏过淡雅檀香的笺纸。龙飞凤舞的招呼语过后,以符合乔口气的直爽文法接续写道――下个月中旬军校放长假,我将会回家一趟,伊凡哥。 好久不见你和娜娜,好想念你们,不知道家中的情况如何?偶尔也要写封信给我嘛!娜娜每写信来,全是讲些宫廷边,让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最近家里是否平安。

伊凡不用多少力气,也能想象出在写这封信时,彼端那一边咬着笔杆思索着,一边喃喃抱怨的棕发少年那张布着雀斑的开朗笑颜。离上乔回家已有半年了,可是伊凡总觉得他好像仍在身边,这一定是因为乔一直在他心头的关系吧?

笑了笑,继续往下读着  

前几天我第一领了少得可怜的军饷,因为太少了,使我躲在棉被里哭泣良久(才怪)。

为了纪念这笔耗费我一年吃苦磨练的岁月才换得的金钱,我用它买了两份礼物,一份是给伊凡哥的,一份则给娜娜。我为伊凡哥挑选的礼物,相信你一定会嫌浪费,但我知道你其实很需要它,所以不许将它收起来或是送给别人使用,我下回家时,一定要看到你使用它,这是约定。至于娜娜……别笑我土,军校附近能找到卖手镯的地方不多,等我领有更高的薪饷时,再到斯科城替买有珠、宝石的美丽镯子了。

伊凡看完信,好奇地拆开乔所买给他的“礼物”,当他看见那层层包装纸中的一双皮手套时,不禁笑出声来。

这个傻瓜。

叹气地把手套拿出来试戴,柔软的小牛皮皮质迅速地贴合手指,阻隔冷空气的入侵,温暖了僵冷的手。

以前伊凡也有过一双皮手套,那是养父买给他的重要宝物。不过长大后手指渐渐套不进去,他便把手套转送给乔,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戴什么手套了。

当时乔还很好奇地问他,为何不再买双新的手套来用?伊凡哪能明白地说出捉襟见肘的家计,不允许自己买另一副新的手套呢?于是,他撒谎说自己讨厌硬邦邦的牛皮套在手上的触感,也不需要那种多余的东西。

真没想到,自己的嘴硬,早被弟弟看穿了。

“我都忘记有这么好用的东西了,乔,你居然还记得。”他对着手套

微笑地说。“谢谢你,我会珍惜地使用它。”

迫不及待地,他想把乔的另一份心意送给在家中等待的妹妹。相信娜娜得知再过不久就能见到兄长的消息,那张苍白的小脸一定会兴奋地染上些许红彩吧?

打开马车门,他探头向车夫吩咐道:“开快点,约翰,早一刻也好,快点回到府邸。”

“是,爷儿。”

半空扬起的马鞭咻咻地催促着两匹马儿,马车夫使出浑身解数地喝叱,让他们提早了半个时辰回到奥古史坦伯爵府邸。

坐落于斯科城近郊的奥古史坦庄园,首来访的人们总会情不自禁地对她的宏伟发出赞叹。绵延半里长的雕铁栅后方,先映入眼中的是那幢标准三翼式的宅第。初代伯爵由欧洲聘请名师设计,搜罗各地一流建材,不计代价所打造出来的这间屋宇,曾有过一段辉煌璀璨的岁月。

当时热爱宴会的伯爵,几乎夜夜笙歌;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访客将门坎都踩平了。为了巴结朝廷红人的伯爵,多少人想进入这道铁门却不得其门而入,只能远远地眺望着这座庄园兴叹。

那些嫉妒眼红的人甚至为这座庄园取了个名,称它为“丑陋金庄”,讽刺着除非你是金囊满饱,否则休想跨越雷池半步。

曾几何时,奢侈成性的伯爵子孙失去了朝廷的优势,生意失败、战乱不断、连年卖地,逐渐凋零的家族不再能撑起这庄园庞大的支出,一名名的园丁、仆役接踵求去,转瞬间,它美丽的外墙蒙尘、铁栅毁损、倾圮,一度被誉为全卫罗斯帝国中数一数二的典雅园,也沦落为杂草野蔓生的丛林一片。

从“丑陋金庄”到“美丽穷墟”,今非昔比的强烈对照下,许多人都不胜欷[,感惋惜。

其间,也有人企图以大笔金钱买下这座庄园。

那段痛苦失所的日子,伊凡还记忆犹新。在三餐不得温饱的情况下,卖出这座庄园所换得的金子,足以让他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好一段日子,自己也可以不必天天被债主追着跑,这未尝不是个诱人的念头。

然而他再三考虑,想了又想,哪怕乔与娜娜都说卖了它吧,他还是点不了头,签不下那纸交易书。

伊凡仰望着家门,如果他当时卖了奥古史坦庄园,他这辈子将无法原谅自己。

在别人眼中,这也许只是一栋华丽且风华褪去的屋子。

可是在他眼中,这是他的圣域,是他遵守与养父的约定,代替他守住奥古史坦家族,保护弟妹的唯一圣域。没有了这座庄园,奥古史坦将不再是奥古史坦,他也无颜去见养父。

宁可折损自己的尊严,伊凡不惜代价只求保住家园完整。

“主人,您回来了。”

家中仅有的女管家来到大门口迎接,她接过伊凡手中的外袍,一边谌ド贤氛吹乃雪,一边说:“您要先到绿厅去暖暖身吗?我已经在那儿烧好柴,暖炉正旺。”

“不,我要先去见娜娜。她今天状况如何?”

“可是有人在绿厅等着您。”

伊凡停下脚步,蹙起两道柳眉,回过头。“是谁?”

女管家微微一笑。“亲切的渥夫爵爷又带来了一头幼鹿给我们呢!他好像是去打猎途中,绕道来这儿探访的。因为您不在,所以我征询过小姐的意见,小姐说可以请爵爷在绿厅等候您回来。我招待爵爷一些饼干、咖啡,他还称赞我的手艺好!呵呵,渥夫爵爷真是个好人。”

渥夫・拉沃尔・布里司基。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可以让伊凡脸上的表情褪去,化为一片空白。他垂下双眸思考片刻后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您要过去绿厅吗?要我送什么热饮给您呢?”

伊凡缓缓地摇头。“什么都不需要,暂时不要来打扰我们。”

“是。”

女管家毕恭毕敬地低下头,目送着主子的背影,等确定他已经消失在走廊的一端后,才从口袋中掏出一小块金币,咬了咬,试过硬度后,满意地收起。

那位渥夫爵爷出手真是大方啊!

其实他论人品出众,谈家世显赫,无一不完美,就是“癖好”怪异了些。

细数宫中名媛贵妇,环肥燕瘦,谁不巴望着能获得他的青睐?偏偏他谁不爱挑,竟挑上一名东方男子做自己的“情妇”。就算东方人很罕见,是少有的奇珍异兽,也不必连男人都不放过吧?总之,这些有钱的爵爷脑子里在想什么,实在不是她这种凡人能懂的。

只要这位爵爷出手继续大方下去,她也会继续按照他的吩咐,乖乖地替他监视着伊凡・爱・奥古史坦的一举一动。

人嘛,何必和钱过不去呢?

推开这间位于西翼,日照最强、也是整间屋子里最温暖的房间的大门,以绿绒色调为装潢主轴的厅房映入眼中。

不必多少时间,伊凡便看见那名怡然自得地躺在长椅上,解开复的蕾丝边领巾,敞着衬衫,闭眼假寐的美男子。

有一间法兰东王国里知名沙龙的女主人,曾公开这么描述卫国渥夫大公――

一头举世无双的傲慢狮子。他年轻力壮、他血气方刚、他活力四射又慵懒逸乐,知所有享受天生特权的法子,是世上最美丽英伟,同时也最恶贯满盈的生物。

“凡是雌性闻着他的气味,都会被他所蛊惑。

他必是上帝创造出来考验我们女子的,就像巧克力之于美食家,是那样难以抗拒的诱惑。

凡是雄性闻着他的气味,都会受到威胁。

他必是上帝创造出来考验男子们的,就像镜子之于丑人,是那样痛苦难熬的讽刺。

可是无论男女,有机会都想靠近他――明知他将是个大麻烦。”

那一整段的评论刊载在知名沙龙文学杂志上,当伊凡阅读过后,唯一表赞同、毫无异议的,只有最后那三个字。

蜂蜜色的卷曲刘海散落在他形状姣好的额头上,浓密的长睫底下,一双草绿的瞳眸正合着,降低不少威胁感。可是,那不过是欺人的假象。

伊凡非常了解,倘使让睡狮醒来,他可以是残酷无情,也可以是温文有礼的,端看男子的心情好坏而定。

无论哪一边的渥夫,在伊凡看来,一样难以招架、同样棘手难缠,全都不是他想应付的对象。

在门口停留片刻,伊凡决定转身不去打扰他的时候  

“你要去哪里?”

懒懒的、低沈如提琴的眩惑美声,中断了伊凡的脚步。

“你晓得我在这儿等你多久了吗?……过来。”

醒来的男子清澈锐利的目光直锁着他,以一肘撑起头,另一手傲慢地朝伊凡命令地伸出。

犹豫片刻,伊凡知道自己没有拒绝他的权利,只好反手把门关上,边往渥夫所躺的长椅走过去,边说:“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男子一笑,讽刺意味十足。

伊凡有太多经验让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和渥夫进行你来我往的唇舌交战,往往会导致惨痛的教训。他学乖了,因此不去理会。

“不反驳我吗?”

奈何……

伊凡望着那挑起一道眉,半是戏谑、半是挑衅的男子。每当渥夫下定主意要耍着他玩时,是不会轻易就放过他的。

“近来,你很喜欢搞这种把戏喔?伊凡。”

如他所料的,绿眼被一小抹乌云所笼罩。要辨认情绪转换迅速的男子此刻心情的好坏,并非毫无诀窍的。幽森如海草的绿是阴霾的怒;耀亮如七月的草原是喜悦的乐;万一让那双绿眸出现接近蓝晕的光芒,伊凡便知道,自己就必须小心谨慎地远离他了。

“故意对我不理不睬的,不管我对你做什么也没多大的反应,和过去起码会反抗一下的你比起来,实在是无趣多了。你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这背后有何原因吗?”男子执起伊凡的手,抚摸着上头的皮手套。“这是打哪儿来的?”

“乔寄给我的礼物。”

男子嗤笑了一下。“所以你才戴着。我送的都到哪儿去了?你把它们都丢掉了不成?”

伊凡再选择沉默以对。

“这个‘不作反应’的战术,在过往你所耍过的招之中,是最不高明的一个,伊凡。聪明如你,难道想见识一下惹我发怒的下场吗?”

含笑地说着,但绿眼中不带半丝笑意。

自行把手套脱下,伊凡平静地回视着他说:“我不会再戴手套,这样总行了吧?”

“嗯?我认可你的尝试,可惜你弄错了方向。”把玩着伊凡的指尖,男子将之一根根地放到自己嘴边,张开白牙咬茏拧!澳阏嬲该做的,是把那副手套扔进火炉里去,这样才对。”

黑瞳一瞠。“办、不、到。”

“你要忤逆我的决定吗?伊凡。”他的口气,愉快得像是在询问“你在诱惑我犯罪吗?”。

两道目光在紧绷的空气中对峙着。

胜、败,在一进一退的取决中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向来都是手上掌握着多数好牌的人占上风。伊凡早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要带着一手烂牌与命运对抗了。

他咬一咬牙。

无言地挣开渥夫所把持的手腕,走到炉火旁边,捧着那双皮手套凝视了片刻后,他狠下心地抛进去――看到火焰吞噬掉易燃皮革的瞬间,他登时就后悔,不顾一切地要伸手把它给抢回来。

“笨蛋!你在做什么!”一双大掌扣住他的腰,把他整个人拖离火炉。

“放开!”伊凡在他怀中挣扎着。

“都已经着火了,就算你抢出来,也不过是堆烧焦的余烬,死心吧!”

渥夫岂有放开他的道理?他收紧双臂,牢牢地箍住他说。“要手套,多少双我都可以买给你,要和这双一模一样的也没问题!”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手套也融化为一坨难以辨认的物体。

“不必了。”眼看不死心也不行,伊凡闭上双眼静静地说。“我不要你买的手套,所有你买下的东西我都不会使用的。”

从身后探手攫住他的下颚,强迫伊凡回头面对自己,渥夫以一抹冷笑应道:“非常有趣的论点,可是你又忘记一件重要的事了。我买东西给我买下的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要怎么样去妆点这个人、要怎么样去打扮这个人,好让他能更引起我的胃口,不是我应得的权利吗?换言之,你身上所穿的一切,全都要依照我的喜好,连一双手套该是什么样子的,都要由我帮你选择。约定里,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这是渥夫惯用的手法,屡屡在伊凡忘记身上所绑的绳索存在之际,他就会抽一抽手中的线头,提醒伊凡――你的主人是我!

他们的契约在一开始时就只有一条规则,那就是――伊凡绝对不能对他说“不”。

如果渥夫想要的是他的性命,他就给。

如果今天渥夫要他跳入结冰的河水中,他就跳。

如果明天渥夫一时兴起要他仿效神子钉上十字架,他就钉。

问题是,说的容易做的难。

伊凡怀疑这男人为何总是能找到足以令他开口说“不”的差事给他做。立下契约的当时,他真的认为无论是上山下海,自己都有办法吞下所有条件的。他不害怕死亡,也无所谓丢脸,即使是要赤裸地在街上奔跑,他也能为奥古史坦家族这么做。可是一一的,渥夫就是不如他所愿,再三挑战他的极限。

“来,告诉我,伊凡,你是属于谁的?”

合上双眼,由咬紧的牙缝中,他逼自己说出。“渥夫――渥夫・拉沃尔・布里司基。”

“回答的很好。”

故意在伊凡耳边以舌卷住他的耳,轻柔一咬,说:“把衣服脱下,你的主人要检视一下他亲手所买下的货,有没有获得应有的善待,以免有人蠢得以为采取不吃不喝、慢性自杀的举动,就能从这桩买卖中脱身。”

吸口气,伊凡忍住这份屈辱的感受,默默地解开第一颗扣子。

珍珠色的白皙肌肤在阳光的洗礼下,闪烁出美丽的光泽。比任何自己所拥抱过的女子都要来得细致的肌肤,只有婴儿才能与之抗衡,但是婴儿却没有他所拥有的强韧弹性。每一寸紧绷的皮肤底下,包裹着的是优雅纤长的肢体,而且还散发着属于他的独特淡草香味,这又是另一叫渥夫百思不得其解的奥秘。

同样都是男人,却与自己截然不同,宛如介于成熟男子与少年之间的,这副身躯。

看似柔弱易碎,轻易可被征服。

但,只要尝过一回苦头,便会知道那里面所隐藏的强悍力量,绝不亚于寻常的成年男子。

还记得初见到伊凡,是在中学入学的那一天  

“喂,有个东方人要进我们学校就读耶!我的天啊,什么时候传统名校的校门也为那些肮脏的东方人开启了?”

“听说那家伙生得一张瓷娃娃般的脸蛋,是男、是女都弄不清呢!”

“哈哈!要真是女人的话,那可有乐子找了。”

“天晓得,有些人可不在乎这一点。我们来赌看看,那朵东方百合多快就会被人摘下吧!反正宿舍中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可讨论的。”

“好,我赌两天!”

“我赌三天!”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料想之外,生得一副东方软弱脸孔的新生,过了一学期也不曾让任何人占到半点便宜,更没有成为任何精力旺盛、脑中只有性而不管对象的野兽口中的饵食。在弱肉强食的贵族男校中,伊凡・爱不仅是显眼的,也是刺眼的特例象征。

渥夫不像那些野兽一样愚蠢,妄想以蛮力摘取这朵百合。他懂得,有时候“等待”是必须的,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而且他也是最后的胜利者;这朵百合终究是归他所有。

褪下上半身所有的衣物后,便不再有任何动作的伊凡,冷漠地站立在他身前。

“怎么了?不是还有下半身的衣物吗?”

靠回躺椅上,渥夫悠哉地执起咖啡杯,绿眸恶意地盯着他。

耳根通红,伊凡的手放在裤腰上,迟疑地问:“你不是说……检视一下就好……这样应该就看得出来,我并没有变瘦。”

“谁说我只是要‘看’呢?”渥夫眨眨眼。

他的神色动摇起来。“你……要做吗?”

“唉,真是没情调的人,说什么要做不做的。这种情况下,通常是情妇要负责取悦主人才对。主动勾引、主动献身,好让买主觉得物超所值,这也需要我教导吗?”

向来拘谨的他,不擅长谈论此类话题,脸色更红了。

看在渥夫的眼中,这已经构成所有挑逗的要素――充分可以提供他“站起来”的要素。不过就这么放过伊凡,未免太过浪费,毕竟他的顺从听话,向来是十中才会出现一的奇迹。

“过来吻我。”渥夫命令道。

伊凡蹙起眉头。

“……而且必须是火辣的、挑逗的、神魂颠倒的那种。”他愉快地附加说明。

那种备受困扰的表情,坦白说,和诱惑天使坠落地狱的快感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渥夫舔着干渴的唇瓣,望着他移动脚步来到身边,低下了腰身,倾前……

在四唇相交之际,传达到渥夫脑海中的不是快感,而是痛楚。他诧异地推开伊凡,瞪着他染血的唇,再舔舔自己的唇,铁锈味道迅速在舌上散开。

“抱歉,我太笨拙了。”伊凡言不由衷地道歉。“一定是我的利牙伤到了你,你没事吧?”

这家伙――渥夫[起眼瞟着他。伊凡也不闪躲,黑瞳灼灼地回视。

对明知故犯的恶奴,作主子的该怎么做才好呢?

渥夫发出愉悦的笑声,说:“我正愁着没理由惩罚你呢,伊凡。现在是你自己给我这个大好的机会,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

笑声歇止,渥夫扣住他的手腕。“你等着迎接明天刺眼的太阳吧,不过也得要……你找得到力气起床再说。”

伊凡脸上的表情,诉说着他早就后悔,而且是万分的后悔。

我们之间的规则很简单,我是发号施令的人,你则必须百分之百地听命于我,那么我就会保证奥古史坦家族的安泰,以我布理司基大公爵之名发誓。

交易成立的那天起,伊凡失去一位挚友,被一名自称为主子的暴君取代;他还失去选择的自由,纵然表面上他保有行动的自由。他唯一没有失去的就是尊严,因为,那是他从抵达这冰冷国度起就不曾有过的东西。

好想远离……

尽其可能地远离……

把沉重的、悲伤的、复杂的、满是偏见的一切一切都抛诸脑后EE

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跌跌撞撞,赤裸的双足早已沾染着淋漓鲜血,可是还不能停下脚步。究竟是什么迫使得人们不断地往前、再往前地奔驰下去呢?在看似永无止尽的这条路的彼方,可有神所允诺的天堂,抑或是一无所有的虚空浮梦,将希望给击碎?

伊凡只有一个信念――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获得解答的。

自己诞生到这世界的理由。

自己辗转漂流到这国度的理由。

自己之所以经历、体验到这多舛命运的理由。

解答这种东西,并不是从哪里迸出来或无中生有降临的,而是要在浩瀚、广大的人生迷宫中去寻觅。它原本就在“某个地方”,只是现在仍徘徊在迂回路网中的人。还没有这份能耐与幸运去得到它。

“就像我,还没有找到它一样。”

麻痹的唇瓣被重重咬了一下,蓦然的疼楚逼得伊凡掀起眼帘。

近距离下,那只漾着蓝量的绿色撞孔,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倒影 一张提醒着他的血统与四局的人截然不同,中学时代害他吃尽苦头,成年后也不曾喜欢过的脸。

现在已经不像小时候会做些痴傻的举动,企图以外力去改变自己的长相了。伊凡学会与自己的容貌共存,方法很简单,尽可能不接近镜子就好。

可是,他却抹煞不了映在他人眼中的自己。

“跟我亲吻还敢胡思乱想,你胆子可真大呀u”男人唇角浮现一丝残酷,手指,夹住光滑胸口上浅粉色的突起,一拧。

倒抽一口冷气,伊凡绷直了背,忍耐着……在无情蹂躏的指头持续地拉扯下,原本熟睡在体内的火焰开始在血液中窜流,指尖下的突起呼应地硬挺灼热,变得通红发肿,薄汗慢慢渗出雪白的胸口。

男人的舌再来到他的唇边,吸吭着早已泛红的唇瓣,咬住、舔舐……黏腻的声响夹杂着悸动的心音,冲击着耳膜,挑衅着羞耻心的容量。每当所有的神经都想高呼着“住手”的瞬间,像被临时休止符所打断的乐章,他脑海中总会浮起冰冷的阻隔在自己与伊凡之间的墙,无形却坚定地把他和他分开。 他以为捉到了些许什么,但很快地又被挣开了去。一而再、再而三,周而复始,彷佛是场无止尽的拔河,可他看不到自己的敌人是谁。

是什么阻止了伊凡把全部交给他?

如今他已经控制住伊凡的所有,包含他的人、他的心、他的欲望,他的一切即在他的掌握中才对u但他晓得这是假象,他还是不满足、不满意、不能了解这双瞳里所封锁的灵魂,是怎么能躲遇他的追缉,依然飘忽不定、今人难以捉摸到它影踪。

企图以有形的东西去绑住无形的,会这么愚蠢的人,天底下只有我一个吧……

但,我又有什么其它的法子能获得他呢?我既不能逼他嫁给我,也不可能让他怀孕为我生子。哪怕我颠覆得了一个王国,也绝对颠覆不了天地万物的法则,好让我能名正言顺地囚禁他、占有他。

终究,我只能以这种旁门左道的招,自欺欺人地束缚他,然后为自

己愚昧的空叹。

假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伊凡能接受我的情感的话,我又怎会……

不了。渥夫在心中笑笑。想再多也不过是罪人的脱罪借口,而他早有心理准要下地狱,又何必作这种徒劳无功的告解呢?

你就尽管在心中筑墙吧u你筑一道,我拆一道;你筑十这,我拆十道u伊几你总有一天会无路可逃的。

到那时……你将完全归属于我u

扣住手中如丝的黑发,渥夫移开唇,满足地望着那瓷白脸颊上的红嫣血色,以及明显到让人想否认也无从否认的肿胀唇瓣。此刻伊凡若是走出这道门,绝对没办法对人解释,自己这又红又肿的唇是经历过怎样的疼爱……

他就喜欢伊凡那种困扰的表倩。

“好妩媚啊,和那些浓妆艳抹才能登上台面的女子相较,你这副模样可挑逗了。”他谜细了绿眸,恶意地说。“根本无法想象,能做出这等妩媚表情的,是个男人。你那些手下们,是不是也曾经看过你这种表情呢?”

“别胡扯u”伊凡扭着头,想挣开他的捉握。

“胡扯?”他笑笑。“要不要我找面镜子来,让你自己看清楚点?噢,这是个不错的点子,干脆在镜子前面做吧,这样你就会知道自己淫荡地扭动身体时,是多大的诱惑,才不会每都把罪名推到我头上,说是我造成的。”

黑眸恼怒地反揪他一眼。

“这里最大的镜子挂在哪里?”

“你在开玩笑的吧u”脸上的血色霎时全褪去。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的吗?”渥夫挑起一眉。“偶尔也要换点刺激的方式,才能保持乐趣,不是吗?当然啦,如果有人愿意哭着求我不要这么做,我也不是不能重新考虑一下,呵呵u”

渥夫知道,以伊凡强硬的个性,哭泣哀求是他打死也办不到的,就连他初被迫打开身体接受男人的欲望时,他都能强忍住泪水,没有求饶,何况是此刻的小小刁难……不出所料,伊凡撇开了脸,一言不发。

“去吩咐管家,把最大的镜子搬到这里来吧,伊凡。”渥夫挑战着他的极限,纯粹想看看他会选择接受还是拒绝。

未住多久的思考,黑发男子摇晃着起身,弯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衬衫……

渥夫手一勾,再把他拉回躺椅上,环抱着他的身躯,笑嘻嘻地在伊凡耳边说:“我改变主意了,镜子就留到下。毕竟没必要把削了皮的苹果丢进冰窖中,等候调味料来再吃。”

“你u”

大手缓缓地从光裸的背起滑到雪嫩瘦削的双丘,使劲一掐。登时伊凡就失去平衡,全身靠向他。

“不要忘了,我先前那笔帐还没算完呢。我们可以慢慢的来,一样一样地计算,反正今明两日你都休假,有的是时间。”

“啊……”

抚摸双丘的手,滑入大腿缝隙中,不安分地游动着。

“瞧,其实你也等不下去了,不是吗?伊凡。这里、还有那里,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被舔一舔,是不?龋乖乖地回答,我就会给你你所想要的,说啊……”

黑眸的眼角渲红,顽强地做着“无言”、“消极”的对抗。

渥夫把舌叶凑上他的耳,低声地补上一句。“这是命令。”

挣扎着,眉头缩了又松、松了又缩,好半晌,一丝低得几乎无法辨识的声音,才断断续续地从咬紧的牙根间流泄出,艰难地述说着渥夫所命令他回答的句句可耻台词。

勉强接受的渥夫,最后微笑着说:“既然你都拜托了,还有什么问题呢?从你的脚趾到你的耳根,每一你最敏感的地方,我都不会错过,绝对会好好地帮你舔一舔的。”

怀中的黑发男子闻言,身子微微抖颤了一下。

娜塔莎,小名娜娜,是奥古史理家族中年纪最小的成员。年方十四的她有着圣洁天使般的外貌,白金色的发长及腰,雪白的脸颊透明得像会化在水中消失似的,而一双碧蓝的眼好似无云晴空般璀璨。

唯一的缺憾,是在她七岁那年的一场高烧过后,令她的双腿失去了站立的力量,一年年萎缩的双腿肌肉,造成她大半的人生不是依靠轮椅,便是要他人搀扶才能下床。

幸好她的性格温顺,从未被这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给击倒过。她总目以最开朗的笑颜面对着所有的人,并说:“我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行走,因为我还有亲爱的哥哥们,他们疼爱我、照顾我,总是会想法子让我过得开心。即便我哪儿都去不了,我也是幸福的。”

楚楚可怜的娜娜,是现在这个家中的支柱。对两位兄长来说,她的存在,像冰雪中的一把火,是照亮他们并指引他们方向的温暖火焰。

他们总是爱唤她为:“我亲爱的小天使。”

而娜娜也发誓,她或许无法成为兄长们的帮手,可是她一定会成为哥哥们的归港,无论何时,只要他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她都会以最甜美、最温一的双手迎接他们,给他们抚慰。

此刻,她孤独地躺在被层层厚重的布幔所遮住的巨大暖床上,闭上双眼,作着一场梦。在梦境中,她变回了小时候的自己。

没有障碍的双腿,自在地奔跑在柔软的草地上。

她自由地在上头打滚、玩耍、嬉戏,一回过身便可以看到坐在树荫下的爸爸、妈妈正朝着她挥手,呼唤道:“小心点,娜娜,别跌倒了u”

她高兴地点点头,眼角余光捕捉到一只野兔正窜过她脚边。

想也不想地,她扑上去,想捉住那只兔子,但兔子的身手远比她所想的要矫健多了,三两下又被逃掉。

固执地追过去,奋力地跑跑跑……突然间,草原被黑暗大地所取代,天空不是晴朗的,阴森不见五指的浓雾笼罩住她。

她惊慌地想找寻父母的身影,可是她什么人也没看到,就只有她一个人被遗忘在这可怕的地方。

不要,不要丢下娜娜u这是哪里?大家都到哪里去了?是谁?谁在那儿?

哥哥?妈妈?爸爸?你们在哪里?

“啊啊啊――”

满身大汗地惊醒,娜娜一脸惨白地仰视着床顶。“……是梦?”

“小姐?您没事吧u”

床幔被迅速掀开,女管家忧心仲仲地问:“我听到您房里有人惨叫,吓死我了,是怎么回事?”

娜娜以手背擦着额头的汗水。“我作了场噩梦,以为大家都不见了。管家,伊凡哥还没回来吗?”

“主人早就回来喽。”边转身把所有的床幔都掀开,管家边说。“他在绿厅接待渥夫爵爷。您还记得吧?在午睡前,我不是跟您请示过,可否让爵爷留下来。”

“那一定是我睡着了,所以伊凡哥才没有先来探望我。”娜娜甜美地一笑,“帮我拿轮椅过来,管家,我要下去找哥哥。”

女管家脸上晃过一丝尴尬,机警地说:“爵爷和主人在商量重要的事,不让我们去打扰呢u我看小姐您还是先等一下,对了,我去帮您拿些下午茶的点心,有您最爱的蓝莓派。”

匆匆离去的管家,简直像是害怕娜娜会坚持要下楼不可,这让娜娜感到非常疑惑。如果哥哥和爵爷在商谈什么要事,她不会丢打扰到他们,她会安静地坐等他们说完啊u

娜娜不是长舌的女孩,不会到宣扬所听到的“秘密”,只是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伊凡哥,有点寂寞。早一刻也好,她想听听伊凡哥的声音、摸摸他、向他撒撒娇……

有了u娜娜唇角扬起顽皮的微笑,她可以试用一下园丁好心替她做的拐杖u她以前没什么机会可以使用它,今天正好派得上用场。当她拄着拐杖出现在伊凡哥面前时,他一定会非常吃惊吧u

“……啊……哈啊……不……不能再了……”带着求饶意味的黑樱噙着莹莹水光望着男人,锁的眉头刻划着痛楚的痕。

男人扶着他的腰身,往上一顶,他立刻发出呻吟的抽气声。

“太久没做了,你又忘记怎么放松的方法吗?”

摇晃着黑发,他扣住男人的肩膀。“……不……不是……你先不要动……给我一点时间,拜托。”

维持着悬跨在男人腿上的姿势,他的双腿已经乏力地颤抖了,可是他也没有勇气一口气坐下去――光是想象那种举动会引发的痛楚,他头皮部麻了。

再这样下去,“那里”一定会裂开的。

不想再尝那种苦头,就只有吞下自尊向罪魁祸首低头,请他高抬贵手。

“唉,就只有这时候才会这么听话,早知道如此,方才我说要替你舔一舔时,你乖乖地趴着不就没事了?偏要反抗,现在终于知道痛了?”

露骨的形容,使他逃避现实地移开眼眸,克制不佳的潮红在颈项、脸颊与耳根后蔓延开来。

向来以他的尴尬为乐的男人例嘴笑得更恶劣。“可以啊,只要你现在唤我一声‘渥夫吾爱’,我就帮你一把。”

黑硬镆斓靥糯螅那种恶心的叫法,谁说得出口啊?

“不要?那我就不管你痛不痛――”

看见男人又想蠢动,他慌张地开口。“渥、渥……”可恶,真是够恶心的u差劲的趣味u“……夫吾爱u”

男人先是抬高了两道蜜金色的眉,接着爆出狂笑。“完了、完了,都是你害得我‘性’趣全消。”

他这头可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好笑在哪u但值得庆幸的是累积在体内、来自男人硬挺的压力,的的确确有“减缓”的迹象。假如能就此“消失”,那就更好了。

“不过别担心,我知道许多能让我们都重振雄风的方法,取!

男人的指头缠绕到他的腿间。

“觉得舒服的话,就尽管叫喊吧,我会替你保守这秘密的,伊凡。保证不会有人知道你在高潮的一刻,会现出何种狂态。”

天杀的,他真想给这恶徒一拳u

绿厅的门把在悄悄转动的瞬间,渥夫是注意到的。与背对着门,骑坐在他身上的伊凡不一样,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门边的动静。当下,两个念头同时闪过――

一是他可以喝叱住那名“不速之客”,在对方进门前就将之驱离。

二是他很好奇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开启这道“秘密之门”?屋内所有的仆人都是他派来的眼线,理应不会笨得闯进来。难道会是…

未经多少思熟虑,渥夫决定不妨就让那道门被打开,无论彼端的来者是何人,他都不在乎,也无所谓。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吸引住伊凡全副的注意力才行。

原先轻揉着双珠的手指移到那火烫的肢干上,由下往上磨增几下,立刻让伊凡忘我地喘息出声,那两道黑眉苦闷地皱紧,长捷覆盖住黑樱不住地颤动。只要再稍加刺激一下…

“啊嗯……”

边以沾着透明湿液的指端在蒂头上揉搓,渥夫边调整两人密合的角度,算准时机在门被推启的x那,一挺腰。

“啊啊――”

伊凡的身子大幅度地弹起,可是渥夫固定在他腰上的另一手迅速地把他拉回来,强迫他迎接另一波激烈的撞击。

“啊……啊……”

分神瞟了一眼门边伫立的人影,渥夫微笑了一下,看着门又缓缓地被关上。

算她聪明,知道这时候要是出声惊动了众人,最难堪也最痛苦的人将会是伊凡吧?

把心思放回情人身上,渥夫舔舔唇,凝视着平时拘谨保守如同冰晶般冷漠的他,宛如迟开的蕾终于绽放。在这时刻所显露的凄艳绝色,全都是属于自己独有的。这份独占着宝物的快感,不知不觉地令渥夫加快了自己抽动的节奏。

再更痴狂、更淫乱一点吧u

直到你的身心、灵魂都为我燃烧为止。

伊凡。

门外的娜娜浑身颤抖,她不晓得自己看到的事,意味着什么。

脑海中满是那不道德且淫靡的情景。

她怀疑这是不是另一场噩梦?为什么伊凡哥会在渥夫爵爷的……还是全身赤裸的……男人和男人……他们在做什么?

她只知道经过神圣的婚礼后,男人与亲爱的女子会交换他们的爱,以身份的结合来孕育下一代。可是……两个男人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伊凡哥怎么会允许爵爷那么做?他们不是好友吗?朋友之间可以做那种事吗?

不,她一定是误会了,这里头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自己要再去跟伊凡哥确认,她相信伊凡哥一定会给她一个很好的答案。

“哎哟u小姐,、怎么自己跑下来了?”

女管家捧着茶盘,吃惊地望着果站在绿厅门口的娜娜叫喊着。“不是想自已跑进去吧?那个……看见了吗?”

娜娜紊乱的思绪再受到冲击,她抬起空洞的蓝眸。“管家,也知道?”

“小姐真的看见啦?”

上了年纪的女管家咋舌,摇头说:“可千万别说出去,没惊动到里头的人吧?我这么说也许残忍了点,不过还是装作不知道,才是为自己好。这种变态又不正常的事,一旦戳破说开来,对谁都没有好的。不如就当没这回事吧u”

原来,大家都知道吗?

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吗?

管家说这是不正常的行为,那么她如果拿这件事去问伊凡哥,是不是会让伊凡哥痛苦?如果伊凡哥不该这么做,自己是不是该阻止他呢?

怎么办?她该怎么做?

谁能回答她所有的困惑?

“小姐,我看脸色很糟,我先扶回楼上去吧。”

点点头,接受女管家的好意,娜娜蹒跚地转回走廊,扶着墙,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接近晚餐时段,娜娜总算在自己的寝室内等到伊凡。

“听说人不舒服,没办法下楼吃晚餐,所以我替送过来了。娜娜,不舒服?我去请医生过来好吗?”

回避他的双眼,娜娜垂下头说:“不必了,我休息以后,已经觉得好多了。”

“是吗?让我看看有没有发烧。”

一见到他伸出的手,娜娜下意识地闪开。

“娜娜?”

重迭在脑海中的影子太过鲜明,娜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温柔完美的哥哥”与“变态、不正常的伊凡哥”区分开来,她甚至无法正眼对视那张脸。她只要看他的唇,便会忆起他所发出的呻吟;只要被这双手碰触到,也会联想起……同样的这双手,曾攀在男人的肩膀上。

“我真的没事。”

伊凡叹息一声。“在气我没有一回家就马上来看吗?哥哥跟道歉,是我不好,临时有些事――”

“我没事u”开口阻断他的话。娜娜可以忍受借口,但无法听他扯着谎言。

眼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伊凡束手无策地说:“乔寄了份包裹回来,里头他有一封信,我都给带来了,放在这边,想看就看吧,记住、,不要勉强,真的需要医生,就吩咐管家。”

得不到娜娜的回答,伊凡默默地走向房门,准备离开。

“伊凡哥u”

他停下脚步,回头。

娜娜绞着手,她已经整个人方寸大乱,傍徨在迷宫中了。她好想问,又不敢问,她实在无法接受她最喜爱的哥哥会做出那种……她多希望刚刚自己没有下楼。

伊凡见她吞吐犹豫的模样,再度回到床边。“怎么了?今天有点奇怪,娜娜。有什么事想说就说,我听。”

娜娜沮丧地槌打着自己的双腿,伊凡见状马上把住她的手腕,惊喊道:“这是在做什么?傻丫头,快停手。”

“伊凡哥……”

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奔流而出。

“嘘,我的小天使怎么哭了呢?乖,不哭,有什么委屈都告诉我,伊凡哥会为作主的。”

娜娜泣不成声,她要是能说得出口,便不会这样为难了。

而完全摸不透妹妹想法的伊凡,试尽各种方式安慰着她。

好不容易,娜娜终于哭累睡着了。

伊凡悄悄地关上她的房门,站在外头纳问着。平日娜娜不是个会无理取闹的孩子,今天却哭闹得特别凶,还要他再三保证不会离开这个家、不会离开她、并说些会永远爱着她云云的话。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话说回来,这还真是折腾人的一天。偏偏,这漫长的一天并末结束。

当伊凡下楼,发现渥夫坐在餐厅里,宛如这间屋子的男主人,理所当然地享用着厨子所端上来的餐点时,他整起了眉头。

“你不回去吗?”

渥夫叉起一块鹿肉。“我不是说了,直到天亮前你都别想下床。我已经大开恩典地让你中断,好上去探望你都莫名其妙发病的妹妹,怎么……这会儿翻脸不认帐,想赶我走了?”

坦白说,和娜娜折腾半天,伊凡已经完全没力气与他争辩了。他坐到餐桌旁自己的位子上,请管家替自己上菜,然后说:“你想留便留,至于我是没那份体力配合你接下来的游戏了,你看着办吧。”

当地放下刀叉,渥夫从口袋中掏出一只破碎的十字链坠。“你没体力的理由不全是因为我吧?譬如说这个是怎么弄坏的?我送给你的东西,不喜欢也没关系,有必要把它扯坏吗?”

“你……从哪儿找到的?”他一怔。

“先回答我,是你故意弄坏的吗?”

伊凡想想,恐怕是自己脱下衣服时,没发现到它掉出口袋了。运气不好,竟让渥夫捡到它。本来想私下拿去修一修,现在看来是不可能轻易过关了。

“弄坏它的人不是我。”

“喔?你戴在身上,居然有人敢抢夺它吗?哪个兔崽子这么大胆?我想知道他的名字。”

为避免引起更严重的纷争,比方说“决斗”,伊凡打起精神解释道:“对方是一名伤心过度而失去理智的女士,整件事是桩意外,没有谁该为此负责,你如果真要追究责任,就算在我头上吧。”

渥夫摇了摇指头。“别想给我含糊带过,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

逼不得已,伊凡只得全盘托出。

“你这笨蛋u”

听完后,渥夫大发雷霆地拍桌子跳起来,怒道:“干么没事跑去致意?好端端地把麻烦往自己头上揽,你就这么喜欢活受罪?以前你做出这种愚行的时候,我不是警言告过你别再那么做了u”

冷静地,伊凡不为所动地注视他说:“我的职责,是替女王陛下挡下所有的危险。我这么做能让悲伤愤怒的家属,把怨恨由陛下身上移开,有极好的成效,轮不到你来批评。”

“你这是在找死u”

伊凡自信地浅笑着。“我若是容易死的人,早已经死过千百了。渥夫,我们的契约中,凡是与家族有关的事,你都不能插手,你忘记了吗?我以身为鹰眼的一员,替女王陛下效劳,为奥古史坦家建功立业,这是你无法干涉的事。需要我讲得更明白些吗?”

望着渥夫的黑颖涞美溆参耷椋伊凡接着说:“你所买下的东西,是有包袱的。要是甩掉包袱,交易也就不成立,就是这么简单。”

位于欧亚大陆极北端的卫罗斯帝国,坐拥广大的腹地,无奈国土的二份之一以上是寸草不生的冰漠荒原。恶名昭彰的西伯纳高原,生存条件之严苛险峻更是其中之最,仅有少数原住民能承受长达两季的冰风暴吹袭,定居在当地。其余的居民就是一些被流放至此的犯罪者或政治犯。据说那些犯人十人中有八人,撑不过第一个冬天就会死去.而剩下的两人中中,有一个会因庶绝望而自尽。

或许是这样先天的环境使然,卫罗斯人向来擅长于对抗,他们对打环境、对抗社会制度,乃至于对抗全世界。

现今皇朝的初代大帝,将来自东方的入侵者驱离后,在靠近欧洲的大城斯科一端打造宏伟壮观的堡垒,筑起这冰冷国度与世界的接轨脉络。他一手所缔造的不只是帝国,还有流传到后世多代子孙、被独裁者们所钟爱的秘密警察制度。他将这批为了皇帝而至死不渝的效忠者,命名为“鹰眼”,专门肃清这块土地上意图对国家不利的分子,以种种骇人听问的手法排除异己。

有别于传统禁卫军受人推崇的高尚地位.鹰眼们在宫廷内被人们视为回避的对象,哪怕这些鹰眼无所不在,时时刻刻都在监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多数人依然对他们视而不见,佯装他们是无形的,一如他们军袍的黑色会融于暗夜一般。

这也影响到年轻人投效军旅的志愿取向。

传统名门出身的贵族子弟、家世良好小康之家的平民子弟,无不憧憬着、梦想着成为头戴黑色三角扁帽、身着绿绒军装、斜挂黑皮红底帅气短披风的皇家禁卫军,白马军团成员之一。

相反地,行事低调,一律黑色系的制服,从骑乘的马匹到脚下踩的靴子严格禁止“黑”以外的颜色出理的鹰眼,就只有缺乏金钱,需要以丰厚优渥的待遇来养家活口的没落贵族及穷老百姓的儿子会加入。

但这并不意味着鹰眼的成员都是些三教九流的分子。因为身负的任务特殊,队前所经历的严峻考核,甚至会让许多禁卫军官傻眼。

小到一颗蛀牙都不容许的健康检查、通过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体能测试、到家族十八代一律清白无犯罪史等等教人难以置信的筛选过后,正式成为鹰眼的人,其实都暗藏着菁英级的才能。

这点由历代帝王对鹰眼们所信赖与仰仗的程度,绝非禁卫军能与之相比拟,就可约略看出些端倪。

现任女皇更曾于公开的场合中,说出这样的话――

“和我的可爱黑鹰们相比,所谓的禁卫军全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伙,若靠他们来保护我的脑袋,我不知得在地狱门前走过几回呢。”

有别于时下女子的保守沉默,以性格豪放、酷似男性作风问名的现任卫国元首洛琳女皇陛下,将自己的夫君暗杀后登上帝位的丑闻早在欧洲皇室中传扬着,可是她自身把这样的举动解释为:“为全国人民的福祉,所做的一件理所应为的事。”

不曾遮掩事实的做法,也获得后世少数史学者的赞扬。

客观一点的评论会说她是具有“前瞻性”的女子。

讽刺一点的说法则反嘲她为“披着女性柔弱外表,扮猪吃老虎”的阴谋家。

好与坏,都给予人极端印象的女皇,在年纪尚轻的荏弱岁月中,也吃过许多不为外人道的苦。

没落的欧洲某公爵之女,以婚姻的买卖得到一步登天的机会,原本不是什么新鲜的故事。可是从她果断地把暴戾凶残却又胆小怕事的丈夫踢开,夺得政权以来,她所遭受的重重考验,都成为日后能度过许多风暴的重要力量来源。

伊凡初见到女皇时,还有点不敢相信,这外貌看似平庸的中年红发妇人,以那双细小的手腕,竟能掌控这座横跨大陆二分之一区域的大国国体。

然而这种印象也很快就被推翻了。

女皇那双洞悉天下局势的褐眼,无时不刻闪烁着智慧之光,她诙谐偶有讽刺的言语也经常让许多男人汗涔不已。最重要的是,她具备成为英明君主该有的要件――知人善任、不以貌取人。

“渥夫跟朕推荐你的时候,朕吃了一惊,并对于是否要信任一名男方人而烦恼。但渥夫的坚持让朕决定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证明你的确不辜负他的力保,伊凡上校。”

站立于女皇专门用来接见臣子、官员的议事厅内,伊凡一躬身,把右肘横在胸口上。“多谢陛下的仁慈。”

“这几年来你为朕做过不少贡献,朕一直苦无法子好好地褒奖你,现在原任鹰眼团的指挥罗曼夫将军退休了,由副手契格尔少将递补,朕考虑让你来接掌副手一职,你有这个意愿吗?”

“陛下……”伊凡略张大眼,表情有点惊讶。

“朕把鹰眼团交给渥夫去差遣,也不能不先征询一下他的意思,但以你和渥夫的交情,朕想他是不会反对的。你若有这意思,这职位便是你的了。”

女皇打开象牙折扇,掩嘴笑说:“瞧你那吃惊的样子,这的拔擢有这般出乎你意料之外吗?伊凡。朕以为渥夫那坏孩子,会先给你一点暗示的。”

“不,最迎鹰眼的事很多,我始终没机会向渥夫大公请安。”

自从上回渥夫被伊凡冷冷的一句――“这是你无法干涉的事”给触怒后,这阵子竟然变得无消无息,连往常每隔几天就会派人去召唤伊凡到他宅邸的习惯,也戛然停止。

伊凡一点都不为此操烦,反而感到松了口气。

打从那天过后,娜娜的情况也变得不稳定,从不曾吵闹的她,现在只要伊凡一回家没先去看她,她就会赌气不吃饭。或故意对仆人大发脾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让伊凡伤透脑筋。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孩子最近有些坏脾气呢u前两天的宴会上,还差点与一名吃醋的丈夫开枪决斗,虽说是渥夫有错在先,勾搭上人家的妻子,可那孩子照理说会表现得更高明一点,不会被对方捉到把柄才是。我正纳闷是什么原因呢……”

他知道女皇的目光在刺探着自己,于是垂下眼脸掩去表情,当作没发现。

“伊凡你就帮朕这个忙,去探望、探望一下他吧?”女皇别有所指地笑了笑。

心中即便有一千万个不愿意,伊凡还是点头说:“谨遵圣旨。”

“好,那么渥夫的事就交给你了。另外,先前朕所提的,你大概需要点时间去消化,就等下过来报告时,再给朕一个答案吧。当然,朕期待那将会是令朕满意的回答。”

“是,陛下。”

“你可以离席了。”

再并拢双脚,黑靴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行礼。伊凡挺直背,以纯正优雅的姿态退出议事厅,而门外等待着他的同伴立即趋步上前。“上校,陛下今天的召见这么快就结束啦?”

伊凡点点头。从对方手上取回自己的扁帽,斜扣在脑袋上说:“回队上去吧。”

年轻棕发军曹亦步亦趋地跟在长官身后,他自忖脚程够快了,但跟在这位东方青年身后,往往得小跑步才能追得上。刚开始时非常不能适应这种急促的步伐,现在则见怪不怪了。

“黑色疾风”的称号可并不是浪得虚名的呢u

越过议事厅穿堂的十数道金红拱门,顺着旋转大理石阶正要离开熏衣草宫的路途上,他们与两名身穿奢侈华服的男绅擦身而过时,棕发军曹便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嘲讽声。

“什么时候熏衣草宫或了马戏团,有只穿着军服的猴子在游街呢?”

“您不晓得吗?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渥夫大公的新欢呢u”

“哼,我以为自己对宫廷的堕落腐败已经司空见惯了,想不到还差得远呢u作母亲的公然把骈头带进自己寝室,私生子也不输给其母,搞上只东方野猴,母子俩真是好兴趣、好胃口呢u”

年轻棕发军曹愤怒得耳根发红,听见这明显侮辱自己上司的言语,他不禁回过头去,想与对方争论。“你们说谁是猴子?”

“年轻人,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老夫并未指名道姓,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行得光明正大,就不怕别人背后说问话,是不是?”

“你u”

伊凡不得不停下脚步。“马克下士,我急着要回队上,你拖拖拉拉的做什么?”

伊凡以黑眸冰冷地轻掠过他们,只是这样的一瞥,对方便惊愣住,吐出“女王的走狗”几字后,摸摸鼻子转身离去。

“是,长官。可是这两个人……”军曹委屈地胀红脸。指着两名男子。

“长官,就这样放过他们吗?我可以去调查一下……”马克见状,还是气不过地上前提议道。

奈何那张俊美优雅的细瓷脸庞,别说发怒,连眉梢也未动,只是云淡风清地一语带过说:“与其浪费时间与嚼舌根的家伙斗,不如多点时间去追踪潜逃的犯人吧。走了。”

“是。”

军曹再低声叹息。再怎么为对方打抱不平,要是当事人都不想追究,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也做不了什么。

直到他们离开宫殿,乘着各自的坐骑往鹰眼团的方向出发时,向来沉默寡言的长官才一反常态地说:“马克,我知道你无法接受我消极了事的做法,不过这种事从过去到往后都不会间断。只要我改变不了这张东方面孔,就绝对避免不了人们偏见的眼光。一一与他们拚斗是没有意义,而且是白白浪费力气。并非每个人都如同你一样,能轻易地接纳我原本的面目。我希望你能了解这一点,同时……”

马克瞠大一双褐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跟在伊凡身边三年,还是头一看到他……他竟然微笑了u

“还是谢谢你的这份心意。”伊凡略带腼腆地说完,而后策马加速前进,不给他回话的空档。

马克立即追上去,高呼着。“这是属下的荣幸,长官u”

因为伊凡的一笑,让年轻军曹窥见他严厉上司的另一面,也让年轻人更加坚定,要永远追随并保护长官的人身安全与名誉的决心。

理完公事,本想直接回奥古史坦府邸的伊凡,念头一转,还是吩咐车夫把马车掉转方向,驶往渥夫的公爵府。

他不在乎渥夫想不想或要不要见他,只要传达完女皇的关心,让他可以对陛下交差就好。

下了马车,将来意告知男管家,对方有礼地请他到偏厅等候之后,就消失了好一阵子。

直到伊凡不耐烦地想打道回府之际,管家才又现身并说:“非常抱歉让您久候,伊凡先生。我家主人正在后园的三温暖别室里,因此来回了我一点时间。主人说他非常乐意在别室见您,请您过去找他。”

有位来自欧洲的贵族见识过卫国的三温暖文化后,曾回国打趣地形容――“卫国男人的三温暖,与法国女人的沙龙,有异曲同工之妙。在那儿你总能听闻许多奇人异事,并在酒精中忘却自己赤身露体的尴尬。”

伊凡自己并不常光临斯科城中栉比鳞的三温暖。

不是他不喜垫口子受湿热蒸气笼罩全身或把自己丢入零度的冷水池中醒脑,而是一名东方异乡人在三温暖门前徘徊,立刻会被老板给请出去,所持的理由是――东方人进入会令所有的本地人止步。

有过一不愉快的回忆后,伊凡非必要也不再光临那类地方。少数的三温暖经验,也都和渥夫有关。渥夫热爱三温暖的程度,就像一日的三餐一样,是他生活中必要的东西;因为不喜欢大众三温暖中的吵杂,就在自家后院打造。

那地方伊凡去过一,也不需管家带路,自己踏上通往后园的小径,经过温室与人造鱼池后,石造的双连栋小屋就在跟前。

他推开木门,更衣室中没有人影,跨两个大步打开右手边的另一道门,一阵朦胧白雾飘出来。“渥夫?你在里头吗?”

“不要让冷空气跑进来。”低沈佣懒的嗓音回道。“你进来吧。”

伊凡蹙起眉头。“女皇陛下要我来探望你。”

“进来,否则休想我会听你说话。”

这个暴君u明知道不把衣服脱掉,是不能进这间蒸气室的――伊凡不想糟踢身上这套制服和脚上昂贵的靴子。别无他法,他回到更衣室,迅速地扒光身上的衣服,规矩地迭放在木椅上,仅在腰间系上一条白毛巾,而后再回到蒸气室内。

那里头,舒适地趴躺在木条椅上打盹的渥夫,就像是只安逸的大猫,松懈了所有力道、修长匀称的身躯,占据着石屋一方。

“帮我舀水,伊凡。”闭着眼,大猫开口就下令。

从水缸中拿起杓子,洒在屋内四周地面上,一波波的蒸气霎时蔓延开来。这原理很简单,铺在地板上的黑石下方是烧柴火的灶,这种黑石的特性是吸热快却散热慢,人踏在上面走动仅是温热,可是泼洒水上去却立刻会被蒸发。

“现在你愿意听我说了吗?”把杓子扔回去,伊凡冷瞥着他。“还是有何其它吩咐?”

像是刻意凸显自己年轻力壮的美躯般,男人由趴府转侧卧,曲起硬实的臂膀,全身裸裎,连遮档布都没覆盖地将宽阔的胸肌、经过锻炼的腹肌与长腿都暴露在伊凡面前,一脸逗趣地问:“我吩咐的话,你就照办吗?”

这问题太过危险,伊凡避而不答。“女皇陛下担心你最近的情况,玩也要适可而止,万一闹出什么事,最后损及女皇的――”

“那老太婆会说什么我都知道了。”中断他的话,渥夫勾勾指头要他靠过来。

“你不会不明白,她是存什么心,要你来探望我吧?”

伊凡不为所动地站立在原地。

“她是想,与其让我对宫廷中的妇女下手,搞出些见不得人的丑闻,不如让我和你搞还比较安全。一来你听话,二来你是男人不会怀孕,三来我又中意你,她是把你一人三用,当成驯兽师了,你知不知道?”

嘲讽地说完,渥夫撇撇唇冷笑说:“噢,反正向来具有牺牲精神的你,明知是羊入虎口,也不可能拒绝老太婆的要求吧u”

“请称呼她为陛下,大公阁下。”

“摆出这种公事公办的脸色,对我也不管用的。那个臭老太婆,近来干涉我太多事,我已经对她很不爽了,想不到她连你也想利用。明知这你是我的人,还指使你。”眯起阴鸷的绿眸,渥夫俊挺的脸猛拧出一道冷酷线条。

“总而言之,我能讲的都讲了。”伊凡移动单脚。

“你敢跨出一步看看。”

伊凡驻足回眸,平静地说:“还有事吗?”

“都来到这里了,还装什么蒜?你难道想让我真的发火?”冰硬的脸说明着此刻的渥夫不是好惹的对象。

抿紧了唇,绷紧头皮,伊凡缓缓地朝渥夫走过去。

望着那张红潮满面的秀色,苦问的眉宇高耸、雅致的鼻翼不住款张、褪去禁欲外衣后的淫荡媚色……在在都是最强烈的催情剂,引诱并教唆着男人的低劣欲火不住窜升、高涨。

渥夫一面压着他的背,强迫他贴在火烫的木椅上半跪着,一面激烈摇晃着自己的腰身,朝他体内撞击。

“怎么了?连叫都不叫一声,该不会是热得快晕倒了吧?”

伊凡抠着木椅的手指泛白,大量的汗水自每个毛细孔迸出,而全身的血液也被这种粗暴的对待给搅得天翻地覆,哪有力气再发出什么声音。

“……放…放过我……”

他轻声的求饶,今渥夫扬起眉头。通常不到最后关头,顽固的情人是不会这么气软的。“真的已经受不了了吗?”

伊凡拼命地点头。

“拿你没办法,好吧,到外头去让你吹点冷风。”

闻言,黑眸骇然大睁。

渥夫哪管他赞成或反对,大手一打横就将他捞起,推开木屋通往外头的后门。

在伊凡惊呼的瞬间,松开双手,将他丢在满地未融的积雪上。

“啊……”

极冷与极热,瞬间发烫的肌肤就像是冻伤似的,血管急速收缩,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伊凡还没来得及翻身离开冰雪地上,就再度被渥夫压了回去。

他一手握住伊凡的脚踝,扳开,一手灵巧地拆开原先绑在伊凡欲望象征上的细绳,野蛮地笑说:“继续先前没做完的,让你好好比较一下,冷和热,哪一种你比较喜欢?这样下就知道要在哪边做了,是不?”

伊凡挣扎地想逃,却被他把住重要的部位,揉搓着。

“啊嗯……”

幸亏天色已暗,笼罩着他们的是低垂的夜幕,偷窥他们的也只有点点星子,不然伊凡宁可热死也不和他在野地苟合。

“好甜的声音……再多叫几声,取…”

冰地中迅速变冷的指尖游梭在胸口上,灼热的欲望穿刺过窄小的蕾瞬间,伊凡发出了高亢的吟泣声。

雪飘落。

落在黑檀木色的发上、长而浓密的睫毛上,及他潋滟的唇畔。

渥夫着迷地凝视着那双在欲情中量亮且闪烁水泽的暗樱不住地低语着。“我绝对、绝对不放开你,伊凡,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啊啊……啊……”

在承受不了阵阵吞噬理智的快感冲击下,伊凡的意识逐渐远扬。

醒来时,自己身在灯火通明的寝室内,人影晃动来到他身前,说:“你就这样躺着休息吧,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的女管家,说你今夜不回去了。”

伊凡煽煽黑睫,试着移动身体,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后,张开沙哑的嗓子说:“我要回去。”

英挺的眉一压低,渥夫扯扯唇角。“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我非回去不可。最近娜娜情绪不安定,如果我不回去,也许她又会哭闹了。管家是劝不住她的。”撑起身,左转频寻找着。“我的衣服呢?”

“收在柜子里。你以为我会藏起衣服,不让你走吗?”渥夫讽刺地望着他说。

“反正我就算那么做,你坚持要回去的话,一样会想办法回去,光着身子也无所谓吧?为了你的宝贝‘娜娜’妹妹。”

不解他干么尖锐挑剔,伊凡怀疑自己最近是哪里惹到他了?

“你不觉得这样来回奔波是件很无趣的事,干脆一起住吧?”

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伊凡以“你哪来如此荒谬的想法”的眼神瞟他,疑惑道:“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假使,这是我下的命令呢?我要你搬过来。”他伸出手,抬起伊凡的下颚说。

挥开他的手,伊凡走向衣柜。“你想让自己成为卫国上下的空前笑话,请自便,但不要拖我下水。渥夫,你现在拥有的头衔,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你能冒着在家族史上留下污点的危险,做出这种事吗?”

“如果我可以豁出去呢?”他挑衅着。

拿衣服的手停在半空,伊凡回头看着他说:“别让我对你的评价,从暴君跌落到愚蠢的家伙。你不珍惜自己目前所有的,可别忘了有许多人,包括眼前的我,是如何想得到也得不到你所有的一切。”

怀抱半点希望的假意刺探,却撞上正经八百的论述,烦躁地以手指弄乱自己的蜜色金发,渥夫转身背对他。“你要走就走吧,说教就免了。”

不必你说,我也会走。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伊凡迅速地更衣。

就在他准备离开屋子的时候,渥夫喊住他,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这里和你家同时起火,你打算先去救哪边的火?”

“这是什么怪问题?”伊凡想也不想地丢出答案。“当然是回去救我家啊u别拿这种小事耽搁我,再见。”

当然。是吗?

渥夫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自嘲地想着:只要有奥古史坦家存在的一天,伊凡就会是他的。等义来说,只要奥古史坦家存在的一天,伊凡也永远不会“完全”属于他。

这种情况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他注定要与奥古史坦家分享伊凡。

可是人的欲望会一天天地膨胀,当你得到一分,就会想得到三分、五分、全部。它会膨胀到什么程度,没有人能预料;它会不会消失,也没有人能保证,但……现在它正在渥夫的心中扩大。

无法全盘掌握到伊凡的心,这份饥渴快要令他爆炸了u

走近家门,发现厅内还点着灯火,伊凡皱起了眉头。不是他想训人,但管家未免太粗心了,就寝前未熄灭的油灯,往往是火灾的起源。

“我回来了。”

一进门,伊凡就知道自己错怪女管家了,并非她忘了熄灯,而是有意外的访客正等着给他惊喜。

“好慢喔u伊凡哥,你晃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u我都想去睡觉了u”从主厅咚咚咚地跑出来,带着爽朗笑脸的高大少年一把就抱住伊凡,说道:“我想死你了u”

“乔?你怎么会……”伊凡愣愣地看着他。

例开宽阔的嘴,少年眨贬恶作剧的蓝胖说:“因为我表现良好,老师放我提早休假。嘿嘿,吓到你了吧?我就知道不打电报回来的决定是对的。”

伸手搓着少年的棕发,伊凡笑道:“你这顽皮小子也能获得特休,一定是军校的教官太放水,看我以后怎么好好地操练你。教导你身为职业军人应有的举动。”

“哇u不要弄乱我的头发,我好久时间才上好发油的。”

咋地吐舌,伊凡甩着手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爱玩无聊把戏,上什么油,你还早得很呢u”

“什么嘛u口口声声年轻人、小子的,伊凡哥也才大我几岁,瞧,现在我的身高都超越过你了。”故意把手压在伊凡的头顶上,乔书亚得意地笑着。“再过几年,我就壮得可以扛起你了。”

伊凡一瞥他曲起的胳臂,揶喻地说:“就靠那两根细枝?”

“噢u”捧着自己的胸口,乔严重受创地哀嚎着。“我的自尊……好痛u”

弹弹他额头,伊凡溺爱地笑说:“不要耍宝了,到绿厅去吧,我们聊聊你的近况。”

“好耶u顺便再开一瓶红酒,来点吉士,我来张罗。”

至今乔书亚还可以清楚地回忆起,伊凡来到家中的那一日。

前往东方游历大半年不曾回家的父亲,某天,一手牵着浑身包裹在过大皮袄中的陌生少年出现在家门前。

即使当时还年幼的乔,也不曾看过那样细致得像娃娃般的人儿。冻僵得通红的脸上,镶嵌着两颗圆滚滚的黑水晶,嘴儿小小的、眉儿细细的。直到父亲开口介绍说:“这是伊凡,以后你们就把他当成哥哥,知道吗?乔、娜娜。”

“哥哥?”乔才不相信这秀气的脸蛋会是个男孩儿。

可是娜娜早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贴上去(当年双腿还好好的),给秀气男孩一个大大的拥抱,并用她那还有点口齿不清的言言语,笨拙地说:

“哥哥、哥哥u娜娜的新哥哥,喜欢喜欢喜欢……”

“乔,你也给伊凡一个拥抱吧?”父亲说道。

“不要。”如果这家伙是男孩,他才不要抱他,又不是真正的兄弟,多尴尬。

秀气男孩的脸色一转为黯淡,乔的心也跟着一揪。

“握、握手总行了吧u”

粗鲁地捉住那冰冷的手,乔以凶巴巴的口气遮掩自己的害羞说:“我叫乔书亚,你可以叫我乔,只有家人可以这么称呼我。”

男孩贬眨湿润的黑眼,缓缓地漾出温柔的笑。“……乔。”

“好、好,以后大家要像一家人般地和睦相喔u”

那年,乔多了个血统截然不同的东方人哥哥。虽然伊凡年长他七岁,沈稳可靠,但在乔的眼中,这个大哥有时和当年秀气羞涩的男孩一样,仍是需要人呵护、保护的对象。

“……今年你即将满十八了,乔。日子过得真快。”一手捧着红酒,伊凡勉强自己睁着酪酣的眼,悄悄打个呵欠说。“父亲交给我托管的家族印信,很快地就会交到你手上,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

“伊凡哥,你放心,这个家我一定会好好守护的。这些年来让你一个人辛苦,我也一直过意不去。”自从父亲死后,他们兄妹三人差点要沦为街头孤儿,要不是伊凡当机立断地加入鹰眼团,在种种逆境下扭转厄运,乔知道他们早保不住这间祖宅。

“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傻瓜。”[着眼,伊凡凝视着跳动的烛光,若有所思地低语。“我的人生是父亲给予的,为了这个家,做什么我都愿意,所以你一点儿都不必为我担心,这全是我心甘……情愿……”

看着越来越倾斜的酒杯,乔连忙扶佳。“小心点,要倒了。伊凡哥?你睡着啦?”

合起眼,伊凡的手无力地垂放在椅子的把手上。

乔叹口气,一笑。真拿他没办法,想睡就说一声,居然熬着睡意陪自己聊了半天。想来在鹰眼团辛苦忙碌地工作一整天,的确会让人累得瘫在地上。

“来,我抱你回房去睡吧。”

甚至当乔把手搁在他肩膀下,将他撑起来时,伊凡都没被惊醒,就晓得他有多困倦了。

一把抱起,才愕然发现,伊凡的体重远比他以为的要轻。仔细瞧瞧,他的肩膀也比他以为的要窄。不,也许是过去在他眼中的伊凡,向来是家中的支柱,所以他总幻想哥哥是强悍的、高壮的,如今当自己长大,便有了不同的观感。

“往后,轮到我来分担你的辛苦了,伊凡哥。”

纵使有再沉重的家计,两人一起分摊也会变得容易许多。

乔在伊凡的额上印下亲爱的吻,踏上阶梯,送他回到寝室当中。他小心翼翼地把伊凡放在床上,不忘为他脱下军靴。在打算为他盖被时,乔临时想到这身衣服若不脱下,肯定会睡得不舒服。

“伊凡哥,我帮你换睡袍,好不好?”

“唔……嗯……”含糊地应了两声,伊凡转身又沉沉睡去。

就当他答应了吧u乔一耸肩,动手解开伊凡的衣扣,把外衣脱掉时还好,可是当他脱下衬衫之后,手僵在半空中。

这、这么多的吻痕是打哪儿来的?

遍布在伊凡的胸膛上,盛大绽放的朵朵红印,让乔看傻了眼,也狐疑地蹙起眉头。

伊凡哥EE有情人了?u

长年规律的作息,让伊凡习惯在清晨六点时睁开双眼,无论前一夜睡得多晚、有多疲累,他都借着早上的冷水浴将全身细胞唤醒,神采飞扬地迎接新一日的挑战。

“伊凡哥?”

浴室门外传来叫唤声,止住伊凡正在全身上下涂抹沐浴专用盐的手。“乔,有事吗?”

“我开门喽u”

探头进来的乔,微笑地看着他的裸背说:“就猜到你一定不会赖床,果然还是这个时间起来了,本来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呢u昨晚,你累到连自己回床睡的力气都没有,酒喝到一半就垮了。”

伊凡轻松笑笑,转过身去继续以盐巴搓揉着腿,回道:“不好意思,还让你把我弄上楼,下不会了。”

“一点也不麻烦,伊凡哥轻得跟羽毛没两样。”

“嘿,谁是羽毛?别以为你长高了点就能拿哥哥寻开心,我现在照样可以把你举过肩摔出去。”

由于伊凡的毫无戒心,乔借机两眼灼灼地打量着伊凡,一股异样的悸动在胸口震荡着。他不是第一看到哥哥的裸体,小时候夏天一到,相约到溪边裸泳时,哪不是脱得光溜溜的?可是他从未把伊凡的裸体与情欲划上等号。

他一直是那么理所当然地把伊凡当成“无欲”、“无色”的存在,就好像是你无法去想象圣洁的天使也会和凡人一样吃喝拉撒,这道理是相同的。他就是无法想象,伊凡哥怀抱着一名女子,亲吻、爱抚,男性的部位亢奋起来,与女性结合,在床上打滚的模样。

……这些,不过是我的自以为是罢了。伊几哥毕竟是个男人,他当然也会有他的欲望,渴望在女人身上抒发、解放u

乔猛然地摇了摇头.把昨夜至今缠绕在自己脑海中的幻影再甩掉,警告自己不可再把伊凡代入那一幅幅便宜、下流的低级色情图卡中,把他与那些赤裸交缠的男男女女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哥哥,就是哥哥。伊凡哥是个男人,和我自己一样,我都会在军校的同伴们吆喝下,去街买酒寻欢,那么哥哥有一、两个情人不也是正常的?我怎能反对呢?又不是孩子在抢玩具,不许别人碰u

虽然理智可以把话说得漂亮,情感上要乔说放就放,别再耿耿于怀,也不是件容易事。

“乔?怎么了,看你发呆的样子,肚子饿啦?”

“才不是u”气他总把自己当成长不大的孩子看,乔翘高嘴。

涂抹完盐巴,伊凡拿起杓子往身上一淋,小声抽气哆嗦,然后精神奕奕地回眸微笑,撞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图谋。“不是肚子饿?那就是睡昏头了,让我帮你醒一醒脑袋吧u”

“你、你要干什么?别――”闹还没说出口。满杓冻得可吓死人的水已经往乔的脸上泼过来。

“哈哈哈哈,看你一脸蠢相u”甩着空水飘指着他的脸,伊凡捧腹大笑。

“可恶u要干吗?来啊u”抹开满脸的水,拉起另一只水飘。乔也跟他聊上了。

“哇哦u”伊凡赶紧闪开。

两个大男人不顾形象,在浴室中展开一场冷水大战。霎时间,浴室里满是惨叫、咆吼、怒骂与嬉笑声。本来就光溜溜的伊凡还无所谓,可怜的乔那身衣服全被水弄得湿答答的,好不狼狈。眼看自己居于下风,乔索性甩开水瓢,扑上前去把伊凡整个人抱住,嚷着――

“把你丢进水缸去u”

“哈哈哈,放手、放手,我不玩了u”伊凡两腿悬空,举高双手嚷着。

“你想得美u”

乔手一松开,伊凡整个人落入水缸中,笑声转为尖叫,噗噜噜地沈到水底,只剩气泡在水缸上方漂浮着。一、二、三,乔眼看着水缸没有动静,人也慌了,连忙低头伸手去捞。“伊凡哥u”

“哗”地一声大叫,伊凡朝他的脸上喷出水柱,璀璨地笑说:“被我骗到了吧?傻瓜u”

一抹脸,乔真是被他给打败了。“都几岁了,还玩这种把戏。”

“输不起的乔。嘻嘻u”

双臂靠在水缸边缘,揶揄地笑谜了一双夜瞳。

湿洒洒的黑发像真丝羽毛般贴在瓷白的额上,脸庞因为寒冷兴旧而浮现剔透的薄红,睫上沾着粒粒水晶小珠,煞是好看。在晨光下、轻雾中,伊凡完全不知道自己所显露的,那出水芙蓉般的美色,已经夺走乔的呼吸。

是自己的错觉吗?伊凡哥时而会有这样不自觉、娇艳的神情出现,让人不知该把眼睛放在哪里好。

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伊凡哥的这种媚态…

“喂,发什么呆?还不把我拉起来。”

乔掩饰着乱如麻的心,故意扭头说:“自己爬出来,笨蛋u还有,娜娜在楼下等我们去吃早餐,你快点穿好衣服吧u”以落荒而逃的姿态,匆匆离开了浴室。

一走到伊凡寝室的门外,乔屈身压住自己蠢动的下腹,低喃着。“对自己的哥哥产生欲望?我一定是个禽兽吧?要命。”

神啊u帮帮忙,千万别让伊凡哥发觉这件事才好。

“好慢喔,你们两个u”娜娜在轮椅上早等得不耐烦了,她看到先后下来的两名兄长,立刻发难说:“丢我一人在餐厅等这么久,该罚u”

“饿的话,就先吃啊u”乔不懂她有啥好气的。

“不行,今天是好久以来我们一家人可以再度聚在一起吃早餐的日子,怎么可以偷偷开动呢u”娜娜甩甩两条长辫子,蓝跟眨巴眨巴的,嘟嘴说。“伊凡哥有晨浴的习惯我知道,可是乔哥哥也慢吞吞的在做什么呀?”

糗得乔的颈子都红了,粗着嗓子。“去问伊凡哥u谁叫他害我不得不回房间去换衣服。”

“我是好心帮你醒醒脑而已。再说会弄得那么湿,也只能怪你自己动作不灵活,没闪开吧?”

“拜托u那种距离叫我怎么闪?”

娜娜左瞧瞧、右看看,独独自己被排除在外,不甘心地拍着桌子说:

“不管,你们两人背着我玩得那么开心,娜娜不依u下我也要玩水仗u”

“受得了吗?”乔狐疑地问。

“可以u”娜娜哼地说。“我才不会让你独占伊凡哥呢u”

乔的脸再度红了。“笨蛋u是他拉着我玩,谁要独占他?反观一整年从头到尾都可以黏着伊凡哥不放,还有什么不满啊?这小丫头。”

“你们别吵了,早餐都冷了,开动吧u”一句话就制止纷争。伊凡动起刀又,想到一件事,说:“乔,后天晚上你记得要把礼服准备好。”

乔蹙起眉。“要去哪里吗?”

伊凡把熏肉片送进口中。“去参加宴会。你将满十八岁,是可以在社交圈露面的日子了。尤其渥夫大公举行的宴会中,许多名门贵族子弟都会踊跃出席,是你建立人脉最好的机会。我已经请大公做你的介绍人,相信有他的推荐,大家会很热情地接纳你。”

眶当一声,娜娜不慎弄翻了杯子,伊凡也没多留心,继续说着。“这是你继承奥古史坦伯爵的名号以来,首的露面,记住千万不可在宴会上做出任何有损家族名声的事。”

“嗯。”有些兴趣缺缺的乔,以又拨弄着盘中的绿扁豆。“为什么要挑渥夫大公做介绍人?我不喜欢那家伙。”

“要称他为阁下。”伊凡叹气说。“由谁介绍无关你的喜好,重要的是对方在社交圈的分量。”

“女皇陛下的私生子有啥好骄傲的?”

“乔。”音量不高却很严厉的,伊凡抿唇摆出兄长的面孔说:“你也学习到乡愿愚夫的见解了吗?以‘人’的出生方式来评断一个人的道德品行,是多么不公平的事,这应该不需要我枉费唇舌告诉你吧?”

“我道歉。”乔非常清楚伊凡因为“出生血统”吃过了多少苦头。

“我们别再谈……大公阁下的事,好不好?”娜娜脸色惨白地掩着嘴说。“谈谈别的,拜托。”

娜娜不寻常的反应,让伊凡略起疑心,可是地一抬头望见时钟上的时问,也无心追问,边加快用餐的速度,边说:“总之你做好准备,乔。我有鹰跟团的公务要办,下午回来再讨论你的女伴名单。”

“好。”

结果在乔的再三否决下,伊凡不得不放弃要他去邀请某家千金当女伴的想法,自己陪着这位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弟弟,参与宴会。

为了让乔的首社交圈露面可以顺利无碍,伊凡在拮据的手头中还腾出一笔钱替地换了辆气派的马车。倘使让自家现有的老旧马车,并排在公爵府邸前一排排豪华车辆旁,那些势利眼的大贵族们就算表面接纳了乔,私下恐怕免不了会嘲讽一番。

当然开口跟渥夫借用一辆也是个法子,反正他的马厩中有十数辆的马车,多得用不完。可是伊凡不愿让乔被迫和自己一样,承受这种不名誉的屈辱。身为奥古史坦家的继承者,乔有资格获得最好的一切。

他就像是一名骄傲的父亲,以自满的眼光,望着眼前英挺的棕发褐眼少年……不,该称之为青年才对。

与养父一样有着温文外表的乔,想必未来也会成长为不输乃父风范的尔雅绅士才对。

“呼,还要多久才会到啊?这领巾束得我好不舒服。”乔抱怨着,揭开马车的窗帘,往外探头看着。

“忍耐点,就快到了。”

不像乔身上穿戴的蕾丝领巾、丝绒背心与金边刺绣华丽的白色礼服,伊凡自己穿得十分俭朴,素棉领巾底下是白衬衫,外套则是黑布面袍服,唯一的装饰就是悬于胸口,蓝宝石链子所串的纯银十字架。如果他没把修好的链子戴给渥夫看,那家伙肯定不会放过他。

“伊凡哥,有件事……我……希望你知道。”

“什么事?”

漫不经心地抬头,伊凡正想着早上所耳闻到的一件不愉快的传闻。上在维弗家族丧礼上所遇到的女子,亦是约瑟夫.维弗的未婚妻,竟然成为某位暴发户的情妇了。以自己与约瑟夫的交情,他希望那不是真的。否则约瑟夫地下有知,恐怕会更加死不瞑目。

“我这么说,别人也许会以为我根本是在猫哭耗子。”

约瑟夫的死,不能说是死有余辜,但至少是罪有应得。他走私枪炮卖给武装农奴引起动乱,上千暴民逼得女皇不得不派兵镇压,数百人就此枉死。只是伊凡也知道,约瑟夫那么做无非是想大赚一笔,好应付未来岳父――女方家族狮子大开口所要求的高额聘金。

这些,相信死者的亲人、未婚妻都明白。然而人们往往无法认定是自己的过失导致亲人的死去,他们都需要一只代罪黑羊,把别人当成罪魁祸首,藉此宽恕自己的心,好继续活在这满是痛苦的人世中。

让他们怀恨下令杀了约瑟夫的女皇,不如让他们将憎恨转嫁到形同创子手的自己身上。伊凡认为自己做得没错,也希望如此能解决所有的纷争,让它告一段落。

“说啊,乔?你想告诉我什么?”

等了等,伊凡望着弟弟有口难言的模样。这真罕见,心直口快的乔也有拙于言语的时候。

“……我那天替你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吻痕。伊凡哥,你有女友了吧?”乔迟疑地说。

伊凡错愕,他遮住自己的颈口,冷汗直流。“呃……嗯……”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伊凡哥今年也二十四了吧?很多人都是这把年纪就结婚生子。所以,我只想说,我会祝福你的。有了真心喜欢的人,就把她带回家中,让我们见见嘛u”乔也满好奇他的对象。

“没、没这个必要。”伊凡绞尽脑汁地说:“我和‘她’没那么认真。”幸好弟弟以为是女子,要不然他的慌乱绝对会自乱阵脚。

“咦?是这样啊u”乔略松了口气,换上调侃的笑说:“嘿……想不到在外头都一派严肃、不苟言笑的伊凡哥,也会和女人玩玩?我以为你是那种一心一意不会换对象的人呢!是什么样的女人?大美女、波霸,还是你喜欢小胸部的?”

“乔,够了,不要乱扯。我们已经到了u”和弟弟谈论这种话题,持别今人尴尬。

“小气,说一说有什么关系?”

伊凡收拾起狼狈的表情,再度以冷漠的假面说:“少唆,给我下车。”

才跨进渥夫大公的宅邸,乔轻率地吹了声口哨,低声地说:“我的天啊,这真不是普通的奢华耶u”

一盏悬吊在天板上的巨大水晶灯,光是镶在上头的各式各样珠宝、七彩的水晶,价值便可能是普通农奴一生的劳动所得之总值。遑论再加上运自东方的落地大瓶、装饰在墙面上一幅幅出自宫廷画师的肖像画,林林总总、琳琅满目的稀世奇珍,岂是奢侈、华丽两句话能涵盖的?

“欢迎光临寒舍。奥古史坦伯爵乔书亚阁下。”风度翩翩的男主人登场,他先是与乔握了握手,再转向伊凡。“以及我的好友,伊凡。”

理所当然地伸出手给他的伊凡,却被渥夫一把拉扯过去,来了个超乎寻常必要的“家族式”招呼:两颊的亲吻,鼻子的亲吻,最后是扎实的拥抱。渥夫明知道乔在场,伊凡不会给他难堪,所以故意来这么一招。

等这一“招呼”结束,伊凡竭尽全力才没当场脸红如火。他冷讽地说:“渥夫大公阁下,你‘向来’是这么客气。”

“哪里,和平常一样喊我渥夫就行了。”绿眸不无火药味地瞥过乔,接着搂住伊凡的肩膀,在前方带路说:“来吧,到宴会厅去,里面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一睹今日的主宾――新奥古史坦伯爵的庐山真面目了。”

乔被抛在后头,张口结舌。这家伙以为他是谁啊?居然理所当然地把伊凡哥架一走?大公阁下又如何?他可不怕他u

三两步追上去,乔从后头扣住渥夫的手,将它由伊凡肩头上移开,露出微笑说:“伊凡哥没陪着,我一个人会怕呢u”

渥夫停下脚步,挑高一眉,无声地放出威吓的光――

你这臭小子插什么手?

这态度更点燃起乔的好胜心,他搭起伊凡的另一边肩膀,“伊凡哥,你会全程陪着我吧?”

都到门口了,这两个人在杠什么?伊凡真是纳闷,索性自己退开一步说:“你们两个先进去吧,我在后头跟着就是。”

鹬蚌相争,谁也占不到便宜。

不愧姜是老的辣,渥夫迅速以狡猾的笑容取代刚硬的手腕,引着乔往前推开大门,并且站在门边以浑厚的嗓音宣布着。“请各位看这边,这位就是奥古史坦伯爵府的新继承人,乔书亚・罗曼彻斯・奥古史坦伯爵,也是未来社交圈的新宠儿,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他。”

光华璀璨的宴会厅内,百来人响起阵阵如雷的掌声,一瞬间没做好心理准备的乔,沐浴在大众焦点下,羞红了脸。

“与大伙儿打打招呼吧?”

三三两两靠过来的人,很快地把乔包围起来,衣香鬓影的贵妇、芳华正盛的淑女,还有一些同龄的年轻贵族们,都亟欲巴结这位由渥夫大公亲自介绍的棕发帅哥。

不到一会儿工夫,乔的手中已经堆满名片与一张张的跳舞卡。对刚接触到社交圈宴会的年轻人来说,诱惑多到数不清。眼撩乱的说笑、饮酒中,当乔突然想到自己冷落了伊凡时,回过头根本就不见他亲爱大哥的身影了。

奇怪,方才他还在门边和渥夫大公说话的不是吗?乔跨出一步,想去寻找,肩膀却被人轻拍了一下。

“你就是奥古史坦伯爵?您好,我是穆尔子爵的女儿,虽然很冒昧,但你愿意请我跳支舞吗?”

“呃……”

女孩那包裹在蕾丝中的丰满胸脯,让乔有点心动。只是跳支舞,应该没什么关系吧?伊凡哥不会失踪,八成是在宴会中的哪个角落而已。

“我很乐意。”

乔揽住了女孩的腰,往舞池中心滑去。

“……哈啊……啊……”仰起细长的白颈,竭尽力量地喘息着。

“你……别闹了……渥夫……”

隔着厚重窗帘的彼端,还可听到屋内宴会喧闹的舞曲、莺声燕语。如果此刻有人想出来透口气,他们的行为不被发现也难。

可是男人并未因此而有所顾忌,更不打算停下。“有什么关系?来参加宴会就是为了享乐,不会有人在乎那么多。你拜托我的事,我都已经照你的吩咐去做了,傻小子也正式进入社交圈,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非盯着他不可。”

爬过颈项的舌端留下湿渡的痕,冷风一吹,敏感的寒毛根根都被挑逗得竖起,但是这样还不够,男人的舌头在颈侧打转着,缓慢舔舐着,最后像吸血鬼一样伸出利牙一咬。

“啊啊……”抵着窗帘的背高高地弓弹起来。

吸着、含着,当男人的唇离开时,一圈牙痕鲜明地烙在雪白颈上。

“伊凡,这轮到你了。我做个乖孩子,你总该给我奖赏吧?”

男人的手指玩弄着他的唇瓣,绿晖火热地穿越过黑瞳,望进灵魂,彷佛要将人从那儿揪出来。

“说,你想在哪儿做?就在这边,还是……到园去?”

伊凡垂下长睫,逃避着他烫人的目光。

“都不说,那就在这儿做了?”

男人的身体强硬地分开他的双腿,意图清楚地把他定在落地阳台与窗帘之间。

“不过你可得小心,别叫得太高兴,否则等会儿就有一堆人跑来围观喽u”

认命地闭上眼,伊凡撇开头说:“到园去。”起码那边有许多的树能遮蔽身影,怕就怕谁临时兴起想去散步……可是在屋里头更不安全,每个房间都可能被一些想趁宴会狂欢一番的男男女女无故闯进去,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聪明的选择。”

渥夫亲吻着他的唇说:“只要你积极配合,我保证会快点完事,取!

伊凡庆幸月光的黯淡,能让自己羞红可耻的脸藏在夜色中。

乔不知道自己转了第几圈,只知道他再不休息一下,这双腿都快跳断了。为什么那些仕女们精力如此充沛?头顶着复饰、身穿着马甲、蓬裙等一堆折腾人的衣服,脚跨着高跟小鞋,竟还能不断地在舞池中换舞伴,连番不停地跳着华尔兹?

他不行,他得举双手投降了u

把手中的女孩移交到下一名男士手中,他抢先对伸出手的女孩一弯腰致歉,而后飞也似地溜出舞池,从游走的女仆手上抢下一杯香槟一饮而尽。

呼,得救了u他以为自己会跳到死呢u

“喝得够多啦,别再喝下去了,凯瑟琳u”

站在乔前方的两名女子似乎起了争执,他好奇地投以诧异的眼光,只见胖胖的棕发妇人,正阻止着一名红发、身材较好、容貌出自的女子拼命喝酒。哇。整瓶酒拿起来灌,这不喝醉才怪呢u

“走开,不要管我u”红发女子推开妇人,口齿略带不清地说。“我偏要喝,我就是要喝u管我做什么?”

“凯瑟琳u”

喝光了一瓶酒后,红发女子泛着醉意的眼朝着四周一转,嚷着。“你们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女酒鬼吗?哈u酒,再给我一瓶酒u”

“我求求,别再让人看笑话了,凯瑟琳u”

可怜的妇人到追着咆哮的女醉鬼跑。乔见状也只能摇摇头,宴会上失态的人多不可数,但把自己喝成那样一个大笑话,还不如别来参加宴会的好。乔身边的小群仕女团体也在议论纷纷。

“就是她吧?未婚夫盗卖枪械,被捉去刑的。”

“没错,是她。虽然境令人有些同情,可是这样丢人现眼也太离谱了些。呵,我可不要有那样的下场,好可怕。”

“听说她未婚夫的死,不但令她婚事泡汤,也没人敢上门再求亲了。知道吗?其实她肚子里有着未婚夫的种,谁要是娶了她。就得当现成的爸爸,根本没人想接这烫手山芋。”

“可惜,原本长相、家世都是一流的。现在只能作别人的情妇喽u”

“夫人的言下之意,应该是庆幸您女儿少了个竞争对手,可以抢到更好的金龟婿吧?呵呵呵u”

乔移开脚步,不想再听那群妇人长舌八卦。拿他人的不幸来取笑,有什么乐趣可言呢?无奈世上有太多借着贬低他人好抬高自己的人,他们往往忘记,这种行为并不会抬高一个人原本就匮乏的人格道德啊u

还是去找伊凡哥吧u

“噢,抱歉u”一不留心,乔竟撞上那名醉酒大闹的女子。

转过头来的女子先是瞟了他一眼,接着蹙起眉。“你……是那家伙的……你在这边干么?看我笑话是吧?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你这肮脏可耻的杀人凶手的弟弟,离我远一点u”

没头没脑地挨骂,谁都会生气,但看在对方是名醉扫的份上,乔决定不了计较,想继续前进。

“你想逃啊?不要脸的家伙,和你那污秽的哥哥一样,全是些垃圾东西u”女人更尖锐的怒骂,让四周陷入一片寂静,大家纷纷转头过来探望,好奇着。

乔面对无端灾难,缺乏理经验致使他下意识地胀红脸,对骂回去。“这泼妇在满口胡言什么?”

“我?我是泼妇?哈哈,是啊u我就是泼妇,这都是拜你哥哥所赐的u那家伙还用一双像蛇一样的冰冷眼睛藐视我,我在那之后的日子,过得有多凄惨。可是那家伙呢?只要添那对母子的脚心,就可以飞黄腾达,天底下有比这更不公平的事吗?”

“住口,不要再侮辱我哥哥了u”伊凡哥怎么会惹上这种莫名其妙的女人?乔一心想脱离众人的目光,偏偏人却越聚越多。

“哈,我侮辱?你是白痴啊u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那个不要脸的哥哥是个男宠,不只女皇宠爱,连儿子的床他也爬上去,嗯嗯啊啊地摇屁股在赚你们奥古史坦伯爵家的前途呢u”

轰地,乔失去理智,他扣住女人的肩膀,摇晃着。“给我收回去,给我道歉u这种侮辱我绝对不容许u若是男人,我就向提出决斗u”

“哈哈哈哈……”女人仰头大笑,几近歇斯底里地说:“你恼羞成怒了是吗?可是我说的句句属实,不然你自己去问你哥哥啊u问他是怎样得到鹰眼团副空的位子?间他在二十四岁就被破格拔擢的理由是什么?不过,那也得要他有脸说,卑贱的东西u”

乔以为他绝不会对一名女子动手,但今天他是可忍孰不可忍,挥手重重地打上她的脸颊,让她跌飞到地上去。

缩回手,乔并没有痛快感,他有的只是怜悯女人的疯狂,以及替哥哥打抱不平的苦涩。

俯望着一脸错愕地坐在地上的女子,他恢复平静说:“一个人会于让人同情的境地,往往事出有因,那原因是自己造成的,或是别人造成的,好好地想一想吧u失去未婚夫算什么?失去地位又怎么样?再努力活着把它赚回来就是u光靠酒精浇愁的,有资格评论谁的高贵与卑贱?最好先去洗把脸、照照镜子,看清自己的模样再说吧u”

语毕,不愿再留在这股恶劣的空气中,乔往宴会厅的大门走去。

他要找到伊凡哥,好好地问个清楚。

所谓男宠的谣言,是怎么来的?

可是……万一那全是真实的?乔绷起脸,脑中回响着女人的指控,许多片段的回忆也在面前闪过……大公那双放在哥哥肩上的手、哥哥妩媚的笑、胸膛上遍布的红痕……若是真的……

我能原谅他吗?

仅剥除下半身的衣物,裸露出双臀,迎向同样身穿礼服,只有裤裆解开的男人。

这副可耻的模样要是让谁看到了……

“唔,咬得好紧醛u你这样是想告诉我,你并不想要结束是吗?伊凡。”

男人的喘息在他耳畔沉重地吹拂着。

“要是你一直这样,就算做到天亮也不会完事的哟u”

听见这样的威胁,伊凡呼吸着,试着松开紧张的肌肉。男人把握住这瞬间,得寸进尺地往内一挺。

“啊……”抱住树干,支撑住无力的双腿。

男人满意地轻笑着,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溜到衬衫底下,摸索着……揪住……粗糙的指腹在敏感的乳端勾起阵阵热浪,让伊凡身不由己地发出呻吟,腰身也随着男人的节奏款摆起来。

“好……就是这样……伊凡……”

他鼓励着、操弄着,将伊凡的意识由羞耻中拔离,抛往模糊的、苦闷的、支离破碎的高潮中。每的撞击擦过体内的某一点,伊凡的身躯就抖动一下,屡屡像是要攀上去了,却又被无情地拉了下来,反复的动作中,他的眼角开始积蕴着水光。

“啊……哈啊……渥夫……渥夫……”

伊凡狂乱地摇散黑发,在冷风中,身体却火烫无比,宛如要被熔化了。

“我知道,伊凡,再等一下……就快……”

男人的声音中同样出现了苦恼的低吼,他一面控制着最后冲向高顶的节奏,一面为伊凡爱抚着,听到伊凡在自己怀中一阵高过一阵的吟哦,超越过极致的快感窜过腰骨,战栗的快感袭来。

“啊――”

“唔――”

他们双双在彼此的手上与体内迸出激情的证据,气息粗重地倒跪在树下。

“呼,好棒啊,我以为自己会断气咧u”渥夫在休息片刻后,好不容易重拾精神地抚摸着伊凡的湿发说:“我看下也到外头来,你的反应特别好。”

伊凡推开渥夫的手,正想要起身,啪嚓,树枝被人踩过的声响,让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竟是――

乔惨白着脸,对着他说:“伊凡哥,你在干什么?”

伊凡脑中一片空白,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幕竟被他最不想揭穿的人给撞见。

“在干什么?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看了还不明白吗?”

渥夫冷笑着,轻松地整顿衣装,再瞟瞟伊凡木然呆滞的脸,最后抬起头对不速之客说:“你这样闯进他人的情事中,还不快点拍拍屁股离开,难不成还想继续留下来观赏吗?”

“我没在和你讲话u”乔满腹的怒火无可发,他握紧的双拳不停地颤抖着。

“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你的恩人,将你引荐到这个社交圈,同时还会保证你日后的前途。聪明的小子就把招子放亮点,摸摸鼻子回去享受你的初宴会生活,懂吗?”

“住口u”

我的前途?我的恩人?这个无耻的家伙在放什么屁话?我几时拜托过他了?

不、不对,难道真的是伊凡哥――

乔绝望地闭上双眼,低语着。“我再问你一,伊凡哥,你和这家伙在做什么?”

重重地叹口气,渥夫勾住伊凡僵硬的肩膀,一手攫住伊凡的下颚,抬高说:“既然你这么想看,我就让你看个够好了。”

直到嘴被男人堵住,伊凡才惊醒地做着为时已晚的挣扎,而乔此刻的忍耐度也濒临极限,冷不防地冲上前去,扳住渥夫的肩膀,狠狠地挥出一拳。渥夫为了闪开他的拳头,不得不放开伊凡,而擦过耳际的拳头凌厉地划破他的脸颊。

“啧,野蛮的家伙,你是想找我决斗吗?”以手背一抹,渥夫盯着上头的血渍,挑衅地问。

“决斗就决斗u”乔豁出一切地喊道。

渥夫连声大笑。“伊凡你听到没?这傻小子要同我决斗呢u以你的‘名节’为理由吗?哈哈哈,不怕死的家伙,你真想提早到天堂报到的话,我会送你一程的,时间、地点任你挑。”

“胡扯u”伊凡严厉地一吼,从地上爬起。“乔,我们回家再谈。”

“不,我要替哥哥杀了这个毁坏你名声的家伙,你不要拦阻我u”乔哪里显得了这许多,年轻气盛的血液一旦沸腾,不见血绝不罢休。

伊凡板起脸。“你若还有一丝把我当成兄长的情,就跟我回去u”

死在渥夫精准枪法下的吃醋丈夫,伊凡十根指头都数不清,他绝不会让乔成为下一个无辜倒霉的牺牲者。

“跟我走u”硬是扣住了乔的手,伊凡奋力往外拉。

乔原本想甩开,可一碰触到伊凡央求的眼神,他终究还是放弃这念头,忿忿抛丢下最后的白眼给渥夫,跟着兄长离开。

“伊凡。”

渥夫在他们身后悠哉地启口说:“如果那里你待不下去,欢迎你到我的府邸来,记住,我等你。”

只有一瞬,眨眼不到的片刻时间。伊凡身形曳止,但他并未响应渥夫的话,头也也不回地走了。

人影杳然的空荡园里,渥夫卸下嘲讽的假面,锁起眉头。

时机太早了些,他并未料到会这么快就面临终局。如今能打的牌都掀开了,往后会怎么发展?

我相信你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伊凡。我知道,因为你再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去了,不是吗?

这回,只要伊凡回来找我,就永远是我的了。

伊凡……

归途上,异常安静。

伊凡与乔,谁也没有向对方主动开口,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端坐在马车的一方。沉默,蔓延。

在伊凡脑海中打转的,是该如何安抚弟弟的方法――可是乔会愿意听我解释,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吗?

在乔思绪中翻搅的,是该如何让哥哥解放的方法――然而伊凡会接受我的要求,中止他的所作所为吗?

他们谁都没有把握能说服对方,但谁也不打算就这一点而让步,导致情感、理智两者纠葛为一条导向悲剧的道路。

下车后,伊凡决定与其长痛不如短痛地说:“到绿厅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没有异议的,乔随着他,两人到屋内后遗开管家与仆役,在绿厅的长沙发椅上――困惑、愤怒与悲伤;烦恼、遗憾与担忧,遥遥相对峙。

伊凡轻咳一下,踟蹰地开口。“我知道要你接受哥哥与渥夫大公的……关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希望你能谅解,这绝对不会影响到你和娜娜的生活,我不奢求你全盘地接受,只要你像过往一样,当作不知道。”

也就是说,他无意断绝与渥夫的关系?乔胸口揪痛着。“什么时候开始的?伊凡哥与他……”

低垂的脸颊浮现红潮。“那不重要。”

“我想知道u”乔激昂地拍桌说。“你欺骗我们有多久了?你为了什么和那家伙做那种事?是我们的关系吗?因为这个家,所以你把自己卖给他吗?”

伊凡为难地遮住嘴、咬着牙,傍徨在“告白”或“谎言”间。

“还是说,你爱那家伙?”

“不――”想也不想地,伊凡冲口而出,但下一秒就后悔了。

乔一脸悲枪地说:“那你果然是为了我们而把自己给卖了。除此以外,有什么理由会让你必须像个不知羞耻的……无法拒绝公爵,连在毫无遮掩的树林里也在发情交媾。”

“……不要说了,乔。”耐不住弟弟轻蔑的口吻,伊凡撇开脸。

乔摇了摇头。“以自己的身躯去换取面包,形同街头娼妇一样的行为,你认为这么做能重振什么家名?你以为我与娜娜知道真相后,还能够大剌剌地、若无其事地继续过日常的生活?你要求我装作不知道,可我已经知道了,已经再也不可能和过去一样u”

肩膀大大地震动了下,伊凡忍受不住这份苛责的煎熬,从沙发上起身说:“时间晚了,我们改天再……”

“你不要逃,伊凡哥u”乔也顺势站起,伸出双手扣住他的双腕。“答应我,切断与公爵之间的关系,不要再做这种……委屈自己、低贱地出卖肉体的事了u”

伊凡咬紧下唇,想起与去世的养父作下的承诺。“不行,还不行,在你能独当一面之前,我们需要渥夫的助力。我答应过父亲要保护这个家、保护你们的,我绝不会背叛我的誓言。”

“父亲早已经死了,不要搬出个死人来压我u”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乔错愕的脸上多了五道指痕,而伊凡则气得发抖。

“不许对父亲没礼貌,我不准你这样说父亲u”

乔也不晓得自己着了什么魔,也许是暴戾之气会传染,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不但抱住挣扎的伊凡,还像头发狂的禽兽般,啃噬着伊凡的唇,他听到伊凡企图叫喊“住手”,自己的舌头就被狠咬了一下,痛得令他不得不启开。

血腥的气味,在口中扩散。

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乔暗哑地低语。“为什么?为什么那家伙可以做的,我就不行?凭什么那个品德低下的家伙可以霸占你,我却不能?我更有这份权利u从伊凡哥到家中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喜欢你u因为是兄弟、因为是男人,所以我才不再妄想的u可是你……为什么你要拒绝我?”

彷佛被丢进冰窖中,伊凡止不佳抖颤,步步后退。“不要……连你……也不放过我……”

“我和那家伙不一样,他只是在玩弄你,我爱你啊u伊凡哥u”乔觉得伊凡脸色怪异,急忙解释。

“不要过来u”伊凡一叱,黑瞳怒瞪。

“好,我不过去就是。”乔不想再刺激他,于是说:“可是你要作出决定,伊凡哥。身为奥古史坦伯爵,我无法容许你和大公持续败坏家族名声的行为,你如果不断绝与他的关系,我就不许你再保有这姓氏。”

伊凡再受重创,透明的脸庞没有半点血色。

乔强迫自己狠下心,他当然知道伊凡为这个家的牺牲有多大,甚至甘愿做他人的玩物,也不惜保护这个家,伊凡比谁都有权利留在这家中。

但要他明知伊凡身在火坑中,却不伸出手将他拉上来,他万万办不到。

家名、前程,这些和伊凡所吃的苦相较,根本是不值一提的u

奥古史坦家倘若会就此没落,也是他这个身为正统子孙者的错,和伊凡无关u

“你也不用担心,若是继续留在这家中的话,我会对你做什么。伊凡哥,我爱你,可是无意伤害你,你不愿意的事,我绝对不会做。你要我把你当成哥哥看,你就是我的哥哥,我不会再跨越雷池半步,求你继续留在我和娜娜身边吧u”

良久、良久,伊凡都不发一语。

乔焦急地望着他,祈祷着,盼望神子能帮帮忙,让伊凡作出正确的决定。

终于,他动了。

伊凡抬起眼,低声地说:“往后,奥古史坦家全靠你了,乔。你要好好地照顾娜娜,我希望……你们能永远幸福……快乐。”

心凉了半截,乔跨出脚。“你就这么顽固,不肯离开那家伙吗?不惜抛下我和娜娜,你也要到他身边去吗?为什么?你若不再是奥古史坦家的人,也没那种必要出卖自己啦u”

自嘲一笑,伊凡怎能说:你太天真了u

渥夫是什么样的人物,伊凡最是清楚。当初是自己送上门的,今日想要断绝这关系与否,也全掌握在渥夫手上。渥夫不会在乎伊凡的姓氏是什么,他想要摧毁奥古史坦家族的话,也不需要理由。哪怕他离开这个家,为了报复,渥夫会不择手段的。

沾上,便再也无法摆脱。

至死方休。

这就是渥夫・拉沃尔・布里司基的可怕之。

“让我去收拾一下行李吧。”

转身走出绿厅,伊凡毅然的背影已义无反顾。

“伊凡哥u”

站在楼梯顶端的娜娜,扶着墙,泪流满面地说:“求你,不要走。”

“娜娜……”他又何尝想离开这个家呢?只是这儿已无他的容身所,他留下来,将带给这个家无尽的苦难。

“我发誓,我会做个乖孩子,我以后绝对不哭闹了。我、我就算下地狱也不怕,被骂是胆小也无所谓。只要伊凡哥愿意留在家中、留在娜娜身边,我也愿意保守住伊凡哥和渥夫大公的秘密。拜托你u”从噩梦中醒来后,她才知道另一场噩梦正活生生地上演。偷听到伊凡与乔的争论,她几度都想冲出去,恳求乔哥哥别再逼伊凡哥了。

她一直忍得好辛苦,不把这秘密告诉任何人,为什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为什么最后伊凡哥还是要走?

扑簌簌的大粒、大粒泪珠。纷纷滑落。

“连都知道了?”

伊凡苦笑,自己的不够谨慎、不够警觉,才是真正的致命伤吧?然而这已经不再重要了。无论再如何纤悔,崩坏的十字架是再也恢复不了原状的……

娜娜胆怯地点点头,不过没敢说出自己还向握夫求证过。登上楼梯。伊凡小心翼翼地拦腰抱起哭泣的妹妹,往她的寝室走去说:“不会下地狱的,傻孩子,谁敢把捉入地狱,哥哥头一个不放过他。可是我们的小天使啊u”

“那么,你会留下了?”

伊凡静默片刻,温柔地笑说:“我的家,只有这里。”

“答应我,绝对不走?”

微笑着,伊凡把她放回床上,替她盖好棉被说:“睡吧,我会一直在身边的,不必担心。”

娜娜担忧地扣紧伊凡的手指,恐他会离开,始终不愿放手。伊凡只好坐在床畔,哄着她,直到她再也熬不住,入睡为止。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寂静的大地时,伊凡拎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这栋曾经给予他温暖、亲情与真爱的屋宇,告别生命中短暂的幸福光阴。

男人在等待着他。

以胜利者的姿态,傲慢、高雅的容貌掩不住得意,性感的薄唇冷淡地掀起,手指玩弄着巨大的黄金戒环,慢条斯理的动作未曾透露出男人此刻欢欣鼓舞的心境,唯独那双绿晶迸放的锐利光芒,诉说着……胜者为王的优越。

哪怕是一大早就被管家的敲门声吵醒,也不会打坏这份好心情。

他的百合,终究完全地坠落到他的手中了。

往后再也不必和“什么”分享他。

从今以后。

放柔的视线缓慢地梭巡过,略显苍白的细致脸庞,恰似是朵失去活力的、楚楚可怜地在寒风中摇曳的,百合。

你唯一能依赖的,就只有我了。伊凡。

斜靠着金银刺绣的枕臂,渥夫微歪着一头蜜金发,从容不迫地打破沉默说:“我可怜的伊凡,你被奥家的人给赶出来了是吗?”

漠然的,如同一具没有思绪的美丽玩偶般,伊凡伫立在他的身前。

“我早猜到会变成这样的,伊凡,不过也算你聪明,知道无论你是或不是奥古史坦的一份子,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在乎你会不会遵守我们当初的约定。既然你已经来到这里,我答应你,不会抽回伸出去的援手,我会继续帮助奥古史坦伯爵,好让你安心。”

渥夫怜悯地一笑。“你无须感激我,这是我对于你的听话,所赠的犒赏。以后你也会发现我绝对是慷慨的,不会吝于给你任何你所要求的一切。华服、珠宝、马车,这屋内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任意支使,我会对管家下令,让所有的人也听命于你的。”

伊凡还是一动也不动,黑瞳中映照的虚无,就像是被挖出了灵魂,是空的。

“怎么了?好不容易你总算可以摆脱那沉重的十字架。怎么却一点儿都不高兴呢?背负着一家的前途、命运不是很累吗?照显不能行走的腐子、任性不懂事的弟弟,有什么好留恋的?你自由了,呵呵,不过也只能在我身边行动就是了。”

渥夫挑高一眉,讽笑地往下说:“或者,我猜错你的意愿,你气愤那利用完你,便一脚将你踢开的奥古史坦家,想要复仇?这件事简单,我下个令,就能让他们从上流社会中消失。”

这句话,多少触动了些什么吧?

美丽的玩偶些微地眨动着长睫,冰冷的黑瞳凝聚焦点在渥夫身上,开启双唇说:“渥夫……”

“什么事?”

“我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我吧?”

边说着,修长的细指边攀上自己的领结,优雅地解开它。不疾不徐的动作,幻惑着男人的目光。一颗又一颗的钮子被解开,黑色的外袍轻易地被丢弃到地上。

扬起唇角,渥夫纳闲着伊凡如此少见的主动意味着什么?

“你一定不知道,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抗拒你的拥抱,你的硬挺灼热穿刺我的时候,我的身体是喜悦的,因为我是……天生的荡妇。”

绝艳的色泽从黑瞳渲开,靡丽的、色情的气味在吐息中把周遭的空气都烫热了,伊凡一手搭上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肩膀,凑近他的耳朵说:“撕裂我、贯穿我,用力地……操吧。”

男人[细了跟睛,对这异于寻常的改变、脱出控制的逆转主导局势讶然。

是伊凡却又不是伊凡的淫荡美兽,如同猛毒蔓缠绕住他的颈项,唇角一抹凄美冰冷的笑漾了开来。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断了气的快感,渥夫。”

陷入伊凡细腰的五指一压,渥夫禁不住他挑逗地封住那张蔷色红唇。

野兽般激烈交缠的两具身体,狂放地撼动着沙发的椅脚,承受不住这样折腾的沙发嘎吱嘎吱地作响着。

“……哈啊……啊……好……再用力一点……”敞开双腿跨在男人腰间的白身子像是条纤细的蛇,不住在快感中疯狂地扭动着。放浪形骸的模样……就像他自己所形容的,像是天生的荡妇。

男人不断注视着这样的他,开启的双唇所伸出的诱人小舌若隐若现,每当他忘形地喘息时,那舌尖就会舔舐过下唇……

“唔u”

受不住诱惑,男人猛然扣下他的颈子,强迫他低头,野蛮吻住――立刻地,他的舌尖积极地缠绕住男人的舌叶,饥渴地吭咬着。毫不知羞怯退缩为何物。

这样的伊凡不是伊凡u

男人脑海清楚地晃过这念头,但身体照样火热亢奋,自己唯一能做的报复也只有更激烈地进攻着他的唇,就像是要展开主导权的战争一样,他们连系为一体的部位,紧紧相扣,又彼此互斥,谁也不让给谁。

他的十指移到男人的蜜金发海中,以指尖嬉戏搓揉着发丝,直到男人放弃征服的意愿,松开他的唇时,一道银丝唾液落在垂他湿润的红唇畔,他以自己的舌头舔去。“你一定很讶异吧?有种在棋局结束前被将了一军的感受?哈啊……啊嗯……”

摇晃着身子,黑瞳穿越过他的绿胖,凝视着远方说:“……我在十二岁以前,一直是……靠这个在赚口饭吃的。”

绿眸一瞠。

抬起细白的脖子,他喘息着,微笑着说:“吃惊吗?自己竟不是我的头号恩客,失望吧?这种事也没什么稀奇的,贫穷的人家,为了一袋米,可以卖出自己的小孩。我只是比较倒霉而已……嗯,别停啊……”

紧环着男人的柔软肉壁贪婪地索讨着,今男人的心思再度扬散。

“哈……嗯嗯……”呻吟着、断断续续地,他说着。“人口贩子说我秀气、瘦小,卖做长工也干不了什么活,于是我被转卖到一间专门提供男人享乐的兔子窝里。所谓的兔子就是……变童……第一接客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死……”

停下,自嘲地苦笑着,他夹紧男人示意说:“现在当然不一样,这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吧?”

渥夫绷着脸。“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伊凡?”

“你说呢?”他垂下眼眸,把放慢的节奏再提高。“……啊啊……总之,我熬过来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我的养父把我从那里拯救出来,以前我不知道人是可以在不脱光衣服的状况下,就得到东西的。”

摇了摇头,伊凡舔唇说:“我不说了,让我们专心地做吧。”已咬住男人的耳垂,吹气如兰地低语。“快点给我……你滚烫的热汁……”

男人愤怒地一颤,咆哮着,捧着双臀的手带着惩罚意味,高高抬起、重重放下,可是他不但没有畏缩,反而喜悦地吟泣着抖动,接纳这夹带着痛楚的欢愉。

激情风暴暂歇。

和伊凡当初所宣示的一样,这是他们有过最教人狂醉的**,可是和火热滚烫的身子背道而驰的,渥夫觉得打自心中有股逐渐瑟缩的冷……就像是冰之女神手执冷箭戳入了他的意识中,唤起他熟睡已久的罪恶感。

那一直被强烈的征服欲所掩盖的罪恶感,像冰冷的虫爬在他的背脊上,甩都甩不开。

他作着呼吸,看着同样气息粗喘的伊凡抬起腰,离开他,走到自己丢下的衣堆中,背对自己不知在翻找什么。

渥夫疲惫地闭上双眼,脑中还回荡着先前伊凡的告白。恩客……不一样的……自己和那些钱寻欢,不把伊凡当成人而是当成玩具般的家伙不同……他不会抛弃他,他不会鄙视他,他只想爱……

咕滋――

起初,渥夫并没有意识到这声响是什么,他愕然张开绿眸,对上伊凡冷硬的黑眸,接着腰间扩散开来的剧痛,使他垂下眼望着正一嫉孛蝗胱约焊鼓诘囊白短刀,他伸手握住伊凡的手,企图阻止刀身的入侵,可是伊凡以更强悍的力道,将刀子整个插了进去。

“啊啊啊――”被戳破的痛楚,让渥夫溃倒在地上。

伊凡没有再拔出刀子,他站在渥夫的面前,看渥夫在地上翻滚着,说:“你如果不将它拔出来,也许还可以多活一点时间,只是也会死得比较痛苦吧?”

“你……”大口喘息着,渥夫在晕眩的视线中,企图锁定他的形影,但却有两、三道影子在晃动着。

“接着前面我没说完的。”伊凡望着他,眼里却没有他。“我不知道爱是什么?谁也不曾爱我。我双亲的模样早被我忘记了。我只知道他们生下我,却把我当成一头家畜一样地卖掉。那些兔子窝的人,谁也没空去管一名随时可能会夭折的孩子在想什么,他们要的只是听话,想要逃离就以鞭子伺候。那些钱的人,脑中想的只有下半身的那根东西能不能痛快,以银子把享乐建筑在弱小无力的人身上,也不感到愧疚。”

渥夫闭上眼睛,觉得他的声音好遥远。自己会死吗?就这样死在伊凡的手中?

“可是那又怎样呢?我要怨谁吗?我能去审判这些人的行为吗?我并没有部个勇气冒着死亡的代价,逃离自己的命运,随波逐流的我又比那些人高明到哪里去呢?这些,是我后来拿来告诉自己的借口,我放弃了自己。正当我认命了的时候,遇到了前奥古史坦伯爵,也就是我的养父。”

伊凡走到窗边,不管自己所说的,是否能传到渥夫的耳中,他亟欲倾诉,滔滔不绝的。他望着星子,说:“他说天底下没有该被抛弃的人,他说神子爱世人,每一个人都有被爱的权利。他说到我家来吧,我会给你一个真正的家,给你亲爱的弟妹,给你永远包容你的所。”

浅笑着,伊凡摇头说:“我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大不了日三时兴起,很快就会后悔的谎言。我想,管他要带我去哪里,都不会比我现在所的地方更糟了。因此我跟他走,跨越过大半个国度,而在那儿等着我的,是他所允诺的……真正的天堂。”

渥夫发出痛苦的呻吟,伊凡才突然想起地回头。“你知这吗?养父告诉我,以后我就叫‘伊凡・爱・奥古史坦’的那天,我有多高兴吗?我高兴得躲在棉被中哭了一晚上。我发誓,为了父亲,我一定会不负他的期望。把你们艰难的语言、文字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在学校也绝对要名列前茅。这些二点儿都不苦,只要有养父、弟妹的支持,被谁歧视、欺负,我都不放在眼中。”

“……凡……伊凡……”逐渐进入昏迷的渥夫,喃喃叫喊着。

于是他再度走到男人身边,蹲下说:“很痛苦?那我帮你把刀子拔出来,你就会轻松地断气了,这样好吗?”

渥夫睁开茫然溃散的绿眼。“……你……恨我?”

伊凡凄楚地笑了。“不。虽然我也不爱你。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你是天之骄子,生下来要什么有什么,傲慢、自大、唯我独尊,但你对我很好。至少念书时。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那时候我还称得上喜欢你这个朋友。和我崎岖的人生不同,你不知道弱者的悲哀,你永远也不能体会我的感受,我们是两道不会交错的并行线。”

以最后的力量,渥夫总算能锁定伊凡的脸,他抬起沾满血的手,想要碰触他的脸颊,可是还没碰触到就无力地落下,涌出口的大量鲜血,几乎淹没了渥夫最后的话语――

“对……不起……我……只是……太爱……你……”

他说完后,动也不动地合上双眼。死神已扬起镰刀,即将落下。

伊凡一震。

男人满身是血的告白。让伊凡动容,也动摇他坚定的决心。他本来是打算色诱男人之后,乘机杀了他,然后自己也绝命于此。

这么做是唯一的法子。他不能让渥夫有机会威胁到奥古史坦家,而失去奥古史坦这个姓氏之后,伊凡也万念俱灰了。他所攀捉住的、那微弱的细小幸福,全都都被剥夺了,他不能再回到挚爱的家中,再也没有亲人的爱,他还能以什么来回报养父的恩情呢?

只有以死谢罪,才能解决这一切。

伊凡啊……

他仰起头,彷佛又听到养父那温柔的声音在述说着――

我可怜的孩子,这世上有不可侥恕的罪,却没有不可宽恕的人,你要记住,世上没有比爱更可贵的……

“父亲。”他硬咽着,热泪缓缓流出。

现在,有什么在空气中流动着。

那是一条无形的线,它划分开了生与死、爱与罪、宽恕与重生。

伊凡无声地啜泣着,他摇摇晃晃地爬到了门边,叫唤着。“来人啊u快来人啊u”

隔日,斯科城里最热门的头条新闻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传过大街小巷,大家都对这件事议论纷纷。

“鹰眼团新任副手暗杀渥夫大公u”

“大公生死未卜,命在旦夕u”

“凶手自首,死罪难逃u”

斗大的字印在小报上,教人慌目惊心。

有人怀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认为这丑闻来得正是时候,女皇陛下的颜面不保,皇室威严尽失。也有些许人,长时间被皇室欺压,觉得女皇被自己所养的狗反咬一口,是件大快人心的事。舆论中没有人关心被捕入狱的凶手会有什么下场,因为大家都知道,女皇陛下不会放过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公开死是早晚的事。

奥古史坦家中,更是一片愁云惨雾的状态。

不敢相信伊凡哥会做出这样的事,娜娜哭闹不休,坚决认为这是误会,伊凡哥不会杀人。

乔忿忿不平,认为大家把伊凡当成凶手是件不公的行为,长期受到欺压的一方是伊凡,他只是在为自己讨回公道。

但他们的想法与意见对于被囚禁在牢房中的伊凡来说,并没有帮助,因为连乔试图到牢房探访都被拒于门外,狱卒凶悍地驱离并警告他,若是再想和罪犯接触,就会遭到叛逆罪的分。

乔也只能眼睁睁的,每天在高耸的围墙彼端,等待着……

至于被囚禁起来的人,反而是平静多了。

伊凡对于任何的侦讯都没有反应,只是顽固地保持他的沉默,从被捕入狱至今,他说的话就只是――“我认罪,渥夫是我杀的。”

明明白白的宣言,加上人证、物证俱全,本来是可以轻易做出判决,并且以唯一死刑的,但伊凡在监牢中待了将近十天的时间,才被告知“女皇要亲自对你宣判”,方得以跨出铁栏之外。

监狱最顶端的高塔,女皇表情严肃悲伤地望着伊凡。

“我想听听,你伤害渥夫的理由。”

伊凡垂着眼眸,眠着唇。

“你伤害了我的宝贝儿子,难道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伊凡在心中叹息着,他所有的感觉早已退却,也许有人会说他太过平静,但他真的是……累了。

女皇看他不打算开口的样子,摇着扇子说:“我对你非常失望,前伊凡上校。在我升你的官不到几天的时间后,竟发生这样的悲剧。我是打算死你的,但渥夫要挟我,如果我这么做,他也会拒绝接受任何治疗。”

渥夫……还活着吗?伊凡微笑了下,不愧是拥有强劲生命力的男人。

“可是我不能轻易就原谅你,上校。”

女皇被他颊边的浅笑激怒,愤慨地起身说:“我判你终生流放西伯纳,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出现在斯科城或近郊的方圆百里内,你就好好地在荒地开垦,替自己的罪纤悔吧u”

伊凡一欠身,无州言地接受这条刑罚。

下一个漂泊之地是西伯纳吗?

这也不坏,冰天雪地、人烟稀少的地方,或许更适合他这个满身罪孽的人。

我要活下去……

无论跌倒多少,我都会继续地活着……

直到我寻到那份唯一的答案前,我要活下去……

――完

《爱与十字架》(爱系列1)by:李葳 [荷泽有鱼] 11K 7-28 15:56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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