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年方一十一
序
夜，凤栖河畔，婴孩的哭声细细回荡。那是个刚刚出生的男孩，看来从不久前就被丢下了。
河水皱起涟漪，一波一波，霎是好看，可惜再好看，也多了分凄凉。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人人自危，被丢弃的孩子很常见，运气好些的被人家收养，差些的就落了个暴尸荒野。
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他的长发用灰色的绸带扎起，松松垂在肩上，白衣却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因为月光黯淡，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年纪不大，体形纤瘦。
他抱起孩子，凝着眉逗他，小心不让满身的血弄脏孩子，“小家伙……吵的我头痛了……”
孩子似乎感到了温暖，渐渐不哭了，圆圆的大眼睛盯着男人，又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滴答……滴答……
叶红尘原本已经碎裂的心，好似被一股暖流灌溉，竟有些触动――
――“你……真是我天生的煞星呢……翌。”
重复那人曾经微笑而言的话，眼中，便浮上了一层雾气。
念翌。
“随我姓吧……”
“念翌……你，就叫叶念翌吧。”轻轻的笑荡漾在绝艳的脸庞，天旁，隐隐透出一缕曙光――
一．
我踮着脚尖，努力将手伸直去够那坛子，昨天晚上真后悔把酒喝完嫌麻烦随手放那么高的地方！再一点……再一点……再一点……好了！
“――你在作甚么？”
幌锒铛――我手一抖。
还没有拿稳的酒坛，摔得粉碎。
泪汪汪将眼神杀向抱着胳膊靠在门榄上那人，射死你射死你射死你――玉树临风五官精致人见人爱见开万丛中过芳心碎无数如此如此漂亮美丽脱俗的美人……为什么为什么性格――那么――恶劣？！
当然，这番话我只敢在心里小小呐喊下，明的还是笑靥如可媲美青楼老鸨麻死人不偿命的讨好笑容：“念念……你……今天醒的真早啊～～～”
他也照样皮笑肉不笑，冷冷的哼了一下，“不错，醒的很早。而且很巧。”
“那……要不……再去睡会？”
“不了，糟蹋一坛上好竹叶青，我也过意不去。”念翌虽然还是装作是我自讨苦吃，但还是结了个印，酒坛慢慢的还原，里面醇厚的酒香涌出来，“都说多少了――早上不许喝酒！”
我一脸甜蜜蜜抱着酒坛子坐在桌子上晃啊晃啊晃，笑得好不欠扁，“念念……就一点……一点……好不好？”星星眼加纯洁无辜表情，不信你不心软！
他果然没辙，拿了个小杯子出来，倒了一些出来给我，“只有这点。”
嘴一瘪，“小气。抠门。奸商。”
“再怎么小气抠门奸商也是你教的。”他狠狠瞪我一眼，以我们两白天的身高差距对我还是非常有震慑力的，我立马乖乖坐着不敢造，“要不是你这种样子……真是……”
眼看念翌就要生气翻旧帐，我连忙使出千年惯用的招数，抱住他，然后往他脸上……
啵～
要说，这孩子长大了还真是古怪，不理他吧……他嫌你疏远他，和他亲亲吧……他就风云变色一把推开你……
粉委屈的眨巴眨巴大眼睛，不就亲他一下吗……至于这么小气吗？从小到大我亲他还算少了？怎么忽然……莫非……
我刷拉一下跳起来，“念念～～！！你快来啊～～～”
他一脸不爽的阴着脸走过来，看了看我，叹了口气，把我抱到膝头上，下巴搁我头顶，一下一下蹭着，“怎么了？”
“有件事情……”
“嗯？”
“你要老实告诉爹爹……”
“我什么事瞒过你……”
“还说！你六岁那年喜欢山村西头那杨阿宝也不告诉我！”
他脸上好像忽然放光了，“你……吃醋？！”
“是啊……你以前就是我的，想掐想咬想亲都随我，居然就喜欢那丫头你说我恨不恨？”想起那事，气呼呼的拧他脸。
他好像又晴转多云了……哎……孩子脸，六月天啊……“没有其他的了？那我烧饭去了。”
看他就要走，我拉住他，“别走啊！我还要问你！”烧饭？烧你个头！你结个印起个三味真火什么烧不熟？想蒙我？没门！
“快点说。”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你知道了？”
果然……！
“那……说啊！喜欢就要早点说了，免得……千帆过尽。”看我的儿子一脸苦闷，喜欢的人一定很难搞定，不然他一个媚眼一抛哪个女孩不上钩？
“不会的……”他搂紧我，微笑道，“我爱的人，会一直一直……留在我身边。”
那样啊……很好啊，“但是还是说吧，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呢。”
他又瞪我，“昨个那杀猪的他老婆也这样说，让那人把刀子磨锐些免得一刀捅不死。”
我歪歪头，始终没有想出我儿媳和猪肉必然联系。
他瞪我。我瞪他。
当然，先软下来的不会是我。“晚饭吃什么？”
“猪肉。”
“好。”他看看天色，道，“天快要黑了，准备一下。”
天快要黑了，准备一下。
这句话放在别人家谁都听不懂。
但是，在我家则是每日必说。
我进屋，把小孩衣裳换下，穿了件大衣服出来，坐在屋前的井沿旁，准备迎接日落。
念念不知何时出来了，从后面抱住我，黄昏的阳光有着血色的残光，每每看到，都让我一阵心悸。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终于，天黑了。
我伸出手，向着太阳消失的地方，看到黑黑的影子。幼儿稚嫩的手，长大，长大，仿佛多年的成长汇聚在一起，我的身体都开始不断长大，修长。
只齐至耳根的发，变长，散在身后的念翌肩上，他拿出绸带替我扎好，动作熟练，细致温柔。
我闭上眼，叹气，我并不喜欢这个动作，我喜欢笑嘻嘻的，不管自己还是别人，看了都开心，可是念念总说喜欢我笑，又不喜欢，矛盾的不得了。
再睁眼时，西边天涯隐隐有月光清冷。
而我，则和念翌一样高，脸庞脱去稚嫩，那件白天过于宽大的衣服，合身的包住我。
念念已经拿出了白天那坛酒，给我，自己坐下，撑着腮看我。
晚上的我，是二十岁的样子。
二十岁时的倾国一笑，倾月公子。叶红尘。
二．
大清早醒来，念念已经醒了，在书房里看书。
我们父子两个住在山上的一间大房子里，房子很大很豪华，好像是以前某个千金小姐的避暑别院，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小姐死了，又有人说房子里闹鬼，三人说虎，这里，自然就荒废了。
我和念念都很喜欢这里，尽管购置用品时有些麻烦，但是至少，不会被人们发现我们的秘密。
念翌是个古怪的孩子。我捡到他时就知道，刚开始还不明显，但是随他年龄的增长，这种能力便越来越强――水杯可以自己飘浮起来；他的掌心会出现一小簇火焰；将手指伸入水里便能让水结成冰……等等。我也懒得想是怎么回事，这种能力用的好是自身福气用的不好就被视为妖孽，不管人还是妖，都一样。
翻个身，继续睡，迷迷糊糊好像有人在我脊椎上划来划去，不满的缩了缩身子，嘟囔了声，“念念别闹……让爹爹睡会。”
他不依不饶，“还睡？都成猪了！”说罢想把我拖起来，我死命拽被子，他死命拽我，结果就是连人带被子裹成个卷被他抱到怀里，“你最近好像越来越嗜睡了。”
我没理他，他也不恼，早就习惯我的喜怒无常，“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我好像没和你说过。”
“白痴都看得出。”
我摸摸自己的脸――莫非我连白痴都不如？又摸摸儿子，为什么你这死小子这么聪明这么聪明……“你就不能稍微给我一些当爹的威风吗？”
他斜着眼睛看我。“你……？”语气微微上扬，令人不爽。
我扯开被子扑他身上，“我？我怎么了？你这没心没肺的！”眼泪水熟能生巧的涌上来，我宝贝儿子素来对这些没辙。
他没了声音。
我奇怪看他。
“爹……”
“嗯？”
“昨天，我去镇上的时候顺便听评书了。”
“说什么？”
“倾月公子一笑倾国。”
“你要听？我说给你听。”原来念念对我以前的事迹感兴趣啊？好说好说……
“就你这破记性？”他不服，还是两白眼。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委屈的怪他，乘机眼泪鼻涕往他身上蹭。念念不在意，自顾自。
“……想当年，倾月公子叶红尘，出塞外时结交单于谷烈成德……”
“是啊是啊，他还欠我三钱茶水费呢。”
“…………别打岔！”
“好……”
“单于对其一见钟情……非要娶了他。于是便向倾月公子求亲。”
我这不敢多嘴，老实听着严重侵权走形的烂俗故事：他是求亲了，就是没敢进门。不过当时我不在房里而已。里面是一打扫的八旬老妈子，听后当场晕过去。所以说这些高层人士都是很寂寞的，需求母爱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可倾月公子是只冲天的雁子，当晚便欲离开王都……单于出兵三千阻拦。”
我叹口气看着孩子，越来越诬蔑人了，小谷明明是来开欢送大会的。我看他也找到真爱就在心里默默祝福他打算乘夜离开――还把身上仅有的三钱银子当作结婚的红包……礼不在重在于心意吗……
“公子终是两拳难敌四手，于是跃上城顶，而单于此时终于醒悟，打算放倾月公子自由……”
我意识到自己教育的失败，我明明是做告别来着……要知道，塞外到中原车费很贵的，偏偏我师兄抠门的要死，我都要慢慢存钱，去那一不容易……
“那时，是黎明，倾月公子逆光，傲然回首，倾国一笑……随即，如烟般消失在大军前……”
咳……我要坦白……是我自己没站稳摔下去的…………………………谁叫小谷和师兄一样抠门城墙建那么陡站都站不稳……一眼就看出是经费不够所以石砖没加打磨理……
“日，单于改国印‘倾月’，并诏告，如倾月公子归来，这国家，就赠了他……”
我这才笑了。
所以说，小谷是个好人啊，懂得投桃报李，我六钱就换来一座城真是……真是……真是太便宜他了……
三．
纯粹造谣的评书听完已经是正午，念念饭菜都准备好。我的椅子上掂了三个砚台两本百家姓终于够着了桌子，饭菜还热乎乎的，我开始大吃特吃。
念念抬起我下巴，擦掉一些浆汁，“吃慢些，没人和你抢。”
“你不就在和我抢吗？”念念以前很理智的啊，怎么现在这样迷糊……
他又帮我添饭，还夹了些菜，“说不过你，别噎着，你看你……”
我看我儿子越凑越近的脸，心里那叫一个金光灿烂啊……终于……终于！父子关系得到改善……
完全扭曲某人帮我添掉脸上米粒的动机，我比他还急的凑上去，然后……
吻了个结实。
他给我苹果。扭头，不理。
他给我肉串。扭头，不理。
他给我糖果。扭头，不理。
他……把酒给我。
看了一会，终于敌不过诱惑，在酒和儿子之间犹豫了下下，终于……欢天喜地扑向了酒…………
念念坐着看我，摸摸我后脑勺的大包，“还痛不痛？”
我一口一口喝着酒，耍小脾气。
“你呀……”他无奈抱我到他腿上，摇啊晃啊，“那时候是吓着我了……所以我才推你，哪知道你坐着的东西塌了，你就往后仰撞到地板了呢？”
还成我的不是了……
“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谁都知道是你不对。
“以后……你白天要喝酒，就喝吧。”
哼！
……哼……
哼？
我抬头，看我儿子，那背后是仙乐流淌啊七彩霞云啊菩萨转世啊……
“念念啊……爹爹怎么可能真生你气呢你想想，看在你这么孝顺的分上我也就不计较什么了不然我的气量就太狭隘了你说呢？”抱住我宝贝儿子，蹭蹭蹭蹭，爹爹没有白疼你啊～～～～
念翌的脸色，只能用青紫来形容。
鸟儿唧唧喳喳，我儿子阴阴沉沉……我……我……我………………
我好怕怕啊……………………
好在夜晚即将来临，我欢天喜地换好衣服照样蹭蹭蹭蹭到念念身上，他僵硬了一下，还是抱住我。
和我玩翻脸？做梦！这小子从小到大哪和我翻脸超过半天？
“念念……”
“干什么？”
“……我想下山去。”
“不行。”
“为什么？”
“那里不适合你。”
什么意思？
他粉雕玉琢的漂亮爹爹出去会丢他的脸？
我不顾自己体重已不像白天，把他扑地下，压住――蹭蹭――咬――亲亲――
………………
……………………
四．
古人云：子不教，父之过。我云：养父不教，子之过。
我坐在念念肩头，今天好像是什么庆典，山下人山人海好不热闹，走失多后，我儿子剥夺我自由行走权利把我背肩上……
“念念！你看是戏团子哎～～～”
“说多少了别把糖葫芦吃到我衣服上！”
“知道知道……”
“……知道个屁……”
我试图转移糖葫芦的话题，“念念，他们在演什么？”
“《霸王别姬》。”
“王八为什么不放开鸡？”
“……算了，你去看另外一出吧。《似多情》。”
“说什么的？”
“一个伶人和王爷的。伶倌小晴被王爷买回府去，两人日久生情，可有人在背后对王爷咬耳朵说小晴是对头派来的刺客，最后小晴被逼死。”我儿子对戏很熟悉，“要看吗？”
“不要。”
“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这种曲折故事的吗？”
“不要看就是不要！”我拽他脖子让他转方向，“回去回去回去！”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
我抓着念念的手，猛地紧了。
――“无情不似多情苦。红尘。”
――“那么……你当初，为何还要给我一缕希望呢……翌……”
胸口左上，闷闷的痛，好像被一柄大锤子砸着，痛得我鼻子发酸……
“爹爹？爹爹？喂！怎么了？！红尘！叶红尘！……”
……
脑袋上湿毛巾滴下水，沿着我脸滑下去。
念念替我擦掉。
“你发烧了。好些了吗？”
“……大概……”我缩着身子，不过缩不了多少，天已经黑了，“我饿……”
“我去烧饭。”
“不要……”我拉住他衣角，看他。
他倾下身，探我额头，“怎么了？”
“……陪陪我……”
“好。”他也躺上床，搂住我，一下一下，在我脖子后面抚摸，“红尘……”
“没大没小……”
“爹。”
“嗯？”
“我……想亲你。”
“真的？”
“可以吗？”
“嗯嗯！”
他扶住我头，嘴唇凑上来，唇热热软软，舌头好像探索一般，入……入……
我被吻的头都晕了，想让他停下，无奈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要多那个就有多那个啊……），顺着他的意让他亲。
儿子和爹爹亲热是好事。
儿子和爹爹玩亲亲很正常。
儿子帮爹爹宽衣解带非常好。
儿子和爹爹一起宽衣解带…………………………
我哇一下推开他，“你小子轼亲啊！想闷死我吗？！还有你不知道发烧没有快要死的地步不用两个人脱光光取暖的！冬天很冷你知不知道啊？！”
他愣了一下，松开我，“我忘记了。”
什么话？！我刚想对他进行急救教育，没想到………………
“咕……噜……”
……
沉默。
他急匆匆红着脸出门，“我去烧饭了。”留我一个坐床上，思考青少年叛逆期问题。
五．
天有些阴，看来快要下雨了。我打算着念念回来的时间，昨他说要给我补身子，所以今天一早起来就去打野味。
有人说，天要下雨时，就是老天爷遇到伤心事了。
放屁。老天爷遇到伤心事才不会哭，他是让别人代替他哭的。
第一滴雨落下，然后淅沥一串，什么时候下雪呢？下雪比下雨好看多了……我歪歪头想。十一岁的身子真麻烦，作甚么都不行，淋个雨就病了。
肚子又开始叫了……念翌你想饿死我吗……皱着眉头找吃的，可是只能找到半成品。念念你怎么还没有回来？怎么这样……
天越发阴沉。我感到隐隐寒气从指尖蔓延到身体。
苦笑，旧伤有些复发，没办法的事情，毫无防备受了天翼君全力一掌，能够存活，已是奇迹中的奇迹。
不过，翌很好，留了我活口。
不然，我便不能逃到凤栖河边了；
不然，念念不会被我捡到；
不然，我不会再有重生的感觉；
不然……
不然，我一定会去复仇，哪怕是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我看向自己稚嫩的手，那一掌，多少年的日以继夜，多少年潜心修炼，全部，在那一掌下，化为乌有。我被打回原形，九死一生，落入尘河，随波流至人间。
那句判决，如影随行，我记得清楚。
――“将叛贼妖孽叶红尘，打入千云崖，永世不得翻身！”
忽的，冷汗浸湿后背。
念念，还是没有回来。
天色已暗。
化为原身，行动便捷不少，我戴着面纱向山下的人打听，他们说有看到念翌。
扎着两个辫子的姑娘奇怪的说，“叶哥哥今早还把毛皮卖给爹呢，我问他是不是闲着，他说要上山帮他爹烧菜，然后我送他到山脚，看着他上山的。”
他上了山？
那为什么不回来？出什么事情了？
心里暗自惊惶，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谢过，装小孩装那么久，忽然和人打交道，难免有些钝促，一时没了主意。
“对了，”大辫子姑娘临走不忘问我，“大哥你是叶哥哥什么人？”
我不假思索，“我是他爹。”
她愣愣看我，突然笑出声来。
“别蒙我啦，叶哥哥怎么会有你这么年轻的爹？”
念念是从南山脚上山的，我顺着原路找他。这条路我们父子都很熟，所以决不会迷路。一路上我也的确没有看到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只是看到几根断枝。
旁边明明有一条平整小径，为何还有人去走旁边的路？
尽管看起来刻意掩盖过，但是还可以看出有人走过。我平时甚少出门，也不知顺着这方向走下去会是什么地方。
山重水复疑无路。
幽幽庭院，小桥流水，若不是眼前一切具真，我还想象不出佳境就坐落在自家不远。
亭中央，念翌倒在地上，虽然不省人事，但是无性命之忧。看起来是被人以沾了迷毒的针扎到才混过去的。念念的武功不差，居然连抵抗都做不到。我不禁愕然。
“倾月公子，好久不见啊。”
那头，一男子负手而立，气态从容，儒雅行礼。
我叹气。
该来的，总会来。
“是啊……好久不见。”我几乎是恶意的笑着道，“七番君――云姬央。”
他的眼中有惊讶滑过，转瞬消逝，还是那个儒雅的翩翩公子，“不知倾月公子这几年，过得可好？”
明知故问！“还好，没有暴尸荒野。也要谢君未有赶尽杀绝。”
他呵的一声轻笑，展开扇面，似是不在意的遮住微笑的嘴，“公子，家兄想念你，可是想念的紧。”
“天翼君是想念那没至我于死地的一掌吧。”将念翌抱到石凳上，替他打通残毒所导致的淤血，“恨不得再补上一下，对吧？”
姬央略略皱眉，也在对面坐下了，他和云翌倒是有四分相像，而翌是妻生，他则是妾生，其地位自是不可比，帝王之家最是注重血统，不然，哪怕你为它抛头颅洒热血都难以得到一功一爵。
姬央最是明白这道理，却又是最不明白的。他明明知道争了也无用，却还是要去争。
傻子。
他是，我又何尝不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为他做尽一切，最终得到的，是一句铁铮铮的判决。
他目光移到了我臂弯中的念翌脸上。“这恐怕……不是亲生的吧？”
“有缘，尤胜亲生。”我将念念睡穴点了，免得出岔子。
大人的事情，小孩走开。
越远越好。
六．
――“爹……”
――“醒了？”
――“昨天……我做噩梦了……”
――“梦而已。别太上心了。”
――“我梦到你，跑到悬崖边上，我怎么追也追不上……后来，回头一看，后面都是人……我叫你，你看都没看我，跳下去了……我也想要跟着跳，可是有个人从后面抓住我，我怎么挣也挣不开……”
――“干吗疑神疑鬼的，爹会陪你一辈子的。”
――“骗人，你只要有酒喝，去哪都成……我不一样……”
――“别听那些小人瞎侃，念念永远是爹最疼爱的孩子。”
――“爹……你会走吗？”
――“就算念念不要爹，爹也会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来。不缠死你决不罢休！”
――“真的？”
――“真的！要是我违约，就下十八层地狱，遭焚骨之刑！”
下十八层地狱，遭焚骨剐肤之刑！
仰头，对月，露出轻笑。
我叶红尘，说到做到。
姬央已经离去，留我和念念呆在亭子里。我看看他，很多年没有看过他的睡脸，现在看，倒真是天真可爱无辜纯洁漂亮的惊天动地……不愧是我儿子。
呀……天快亮了……
嗯……
嗯？！
我疯了啊天都快亮了还敢发呆！要是变回小孩子怎么把念念拖回去？！
刚刚起身解了他睡穴，想把他抱起来，没想到……天边一缕曙光……太阳公公……起床了……
念念把我背在身上，因为毒未完全退去，走路有些摇晃，再加上背上有个我，好几差点一尸两命。
我死死抱着他脖子念叨，“别摇了别摇了摇的我快晕儿了下自己独自外出当心点别被那什么登徒子辣手催……催草了哎还有啊我说……”
“闭嘴。”他声音冷冷清清，冰一样砸得我没了声音。
我眨巴眨巴眼睛，努力挤眼泪……
眼泪顺着他脖子流下去，他没反应……
再一滴……
没反应……
我还弄不懂自己哪里惹他发火，不过念念居然无视我的眼泪这也忒怪了你说是不……委屈的小媳妇样蹭他，“冷血动物……”
“……”
“无情无义……”
“……”
“过河拆桥……”
“……”
“始乱终弃……”
“最近木柴有些不够，要不要拿酒代替？”
“……你……你……”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我抱着胳膊跟他后面，“念念，发什么火呢？”
他砍柴。连法术都不用，好像那柴是我。
“说啊……”
他转身，打水。
“你再不说我就……我就……”思考了半天想不出威胁他的话，只能将就点用杜撰来的阴招，“…………我就和你分手……呜呜呜呜呜………………”
“……叶红尘。”
“嗯？！”我儿子终于说了一句人话，立马竖起耳朵乖乖听。顺便露出招牌老鸨笑容。
“你究竟是谁？”
你究竟是谁？
我的笑僵在脸上。
若在万年之前，我转头，不理他。
若在千年之前，我歪头，听不懂。
若在百年之前，我傲然一笑，倾月公子，叶红尘是也！
可是现在……
“我是谁？！”我猛地跳起来，甩了他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清脆，“你良心被狗吃了是吧？！谁捡到你的？啊？！谁把你拉扯大的？！你说！你说我是谁！”
他杵在那里，根本吓傻了，“爹……”
“你既然觉得我这么复杂那么讨厌就滚！别叫我爹，反正你不是我亲生的，找你自己爹去！”一阵风似的冲进屋，进了房间把门反插上，不管外面的人如何叫喊，都不开，不听。
你和他一样！和那个人一样讨厌！总是以为我是有谋而来心机重重！总是猜想我是谁！
我是谁？我能是谁？
捂着脸，慢慢沿着门滑下，眼中苦涩液体竟然落不下来……
对了，我原本，就是无情无泪的……天上人间那么多年，看那么多海誓山盟悲欢离合，自己，居然学会了哭泣。
嗓子里发出笑声，可声音却带哭腔，我学会了哭，学会了笑，如何发怒如何撒娇如何隐瞒，他教了我很多很多，最后，干脆将我一切拿走。
叶红尘，早已一无所有，除了一颗碎心！
咳着，但止不住，痛楚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眼前的屋子分裂成许许多多颜色……
红的是桃，绿的是青草……
白的是玉兰，紫的是风信子……
――“翌，你说，人间究竟有没有开在天空，永远摸不到的？有没有？”
――“当然有，小傻子。那叫烟，开放的时候，和你一样美丽……”
――“真的？”
――“恩。我若骗你，将来就下十八层地狱，遭焚骨剐肤之刑！”
七．
等到念念终于拿刀子插进门缝一点点把门插移开的时候，我躺在地上，成人的身体把衣服撑裂，吐出的血凝结成了褐色。
朦胧中，他似乎抱着我，重复我以前说过的话。
我不想醒，他不可能没看出我在装睡，也不揭穿我。就那样，抱着我，像以前我抱着他一样，温馨而柔和。
我动了动，火气已经下去，就是不理他。
他也不急，拿了药汤来，“还烫口，我放在这里，你要喝就当心点喝，知道吗？”
最后念念的赔偿是――父子两个外出云游四海。
我到底不是能够长时间按耐的了发火状态或者别扭状态的，再说念念也小，童言无忌嘛……
于是，这个童言无忌，就无忌到了江南。
都说江南姑娘漂亮，我也没看出什么好看的……还米我家念念好看……
他无可奈何叹气，自从那天之后父子关系简直可以用相敬如宾来形容，没了亲亲……没了抱抱……没了咬咬……人……生……无……趣……
最后，某日，儿子夜归，我习惯性的搂上去，习惯性的靠近，习惯性的……
啵～
至此，父子冷战，到此结束。
常有人说，那个什么三月啊什么开啊的，没错，很漂亮，春天很暖和，美人很养眼，但是粉……很讨厌………………
而我，则在讨厌的粉摧残下讨厌的打喷嚏……一路，引无数阿姨大婶关心……
“我们入榻哪家酒店？”
念念想了一会，“选人少点的，免得晚上出问题。”
我嗯了一声，趁他清点行李的时候看街旁老爷爷捏泥人。
老爷爷见我看的认真，送了我一个……
我一笑，接下，谢过。
他见我笑，又送一个……
我再笑，接下，谢过。
他眼睛都眯起来了，再送……
我三笑，接下，谢过。
老爷爷又拿出来，我刚想接，一串钱放在摊子上，“叶红尘，你少借那皮相坑蒙拐骗！”
……
呜呜……我儿子是天下第一不良恶少专门践踏老年人心意！！！
客栈不大，但是至少不破。客人也是不多不少，我们挑了间比较安静的房间，他看书，我看泥人。
“念念，一直想问你……”
“嗯？”
“你钱从哪里来的？”
“打野味时剩下的皮毛钱。”
“骗人。”
“……”
“坦白从宽。”
“是……每下山那些姑娘们送的。”
“青楼的？还是良家小妹？要不富商老婆？”
“……都有。”
“不错哦。下问男人也收点。”
“……爹，那要你晚上去收。”
“这孩子这叫什么话呢？我就是怕被金山银山活埋才让你去的。”
“……自恋狂。”
“……说什么呢？”
“没！”
我咳一声准备开展教育，没想到，我儿子对这个早有提防，学我以前，扑――压――亲――咬――蹭……
尽管晚上倒也任他胡闹，不过真的很痒……
“念念……明天作甚么呢……”
“不知道，让它去吧。”
“好……”
八．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美人的地方，就有色狼。尽管这是万年不变的道理，但我还是对此类职业的文字匮乏水平感到惊讶……
地点：酒楼，时间：正午。事件：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男。
那男孩就坐在我们旁边，长得很好看――意思就是水灵的像个女娃娃，早知道就不捡念念捡他了……
另外一龌鹾男人很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摸漂亮娃娃的脸蛋，我心里那个恨啊那个火大啊……
“又没摸你你火大什么？”
“原来我也想摸的……居然被抢先了……”
“……”
※※※z※※y※※z※※z※※※
另一边已经进行到经典台词――
“小美人……不去醉仙楼乖乖当你的魁来这里作甚么？”
美人凌厉一瞪，色狼倒退三千里――眼神攻势和念念有的一比。
“呦～眼神还挺倔的嘛……随了大爷我……”
“保你有吃有喝……”我底下偷偷附议。
“保你有吃有喝……”
“要不然……哼哼……”继续附议。
“要不然……哼哼……”
“别怪大爷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敲筷子以增加气氛。
“别怪大爷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沉默。
我奇怪问那边的美人，“哎，你的护使者怎么还没有出来？不出来就演不下去了！”
周围躲难的客人面部肌肉呈抽经状。
美人挑挑眉，那叫一个惊艳啊……周围一片吞口水声……
“没找到呢，要不你帮我找一个？”他身子往后一仰，脚叠上桌子，“最好年龄二十左右未婚男性魁梧有力玉树临风武功高强身世神秘父母开明的。”
年龄二十左右未婚男性魁梧有力玉树临风武功高强身世神秘父母开明的。
我眉开眼笑，“没问题没问题，这不就是吗。”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年龄二十左右未婚男性魁梧有力玉树临风武功高强身世神秘父母开明的儿子推出去。
美人呆住。看吧，我儿子魅力就是大，一下子就和美人一见钟情难舍难分一根绳上蚱蜢了，念念一出，谁与争风？！
目前状况：我在一旁煽风点火，念念认命的站在美人前面一副冤大头的样子。
色狼们咬咬牙……咬咬牙……咬咬牙……
念念打哈欠……打哈欠……打哈欠……
美人的耐心很差，“你们究竟打不打？你们不打我打！”
“啊？”色狼自然没听懂。
念念不知何时已经坐回我身旁，我看他，“你怎么不继续护？”
“他不需要。”念念端起杯茶，神定心闲，“江南第一高手……”
“啊？！那么厉害？！”
“……的弟弟，江南第一美人，慕容月。”
“……那么他的武功……”
“你以为他真是绣枕头一包草等着别人调戏？身旁至少带了三个死士。”
我失望的缩缩缩……还以为会打的很好看的说………………
灵光一闪，“要不这样吧念念，我晚上不带面纱出来，你去打！”
我儿子浑身无力状摊倒，好不容易恢复，狠狠瞪我，“你――敢？！”
九．
有一个美人是好事。
有一个美人又可以看也是好事。
有一个美人又可以看又可以同行自然是天大好事。
有两个美人……
我看看那边冷战的两人，叹气，叹气叹气。
不就是小月亮不当心在黄昏时走错房间看到我了吗，不就是那时候太阳公公被拖回家跪搓板了吗，不就是天黑吗，不就是我变变变时宝贝儿子不在身边吗……
不就是……我变完了，没带面纱吗……………………
没想到慕容家二公子死求着要把我娶回家，我开头说不，因为就算要过去我也不嫁过去，当然得把美人娶回来……而很不幸的，这句话，我，说出口了………………
念念说滚月亮说好，两个人死也达不到同一发音你说我为难不为难……？
不是有句话叫做：刀尖上见道理。说好听点是某些事情靠大脑无法解决从而引发到必须依靠肉体强度博得群众信任难听点就是两大男人你一拳我一拳拳来拳往……
而问题在于：漂亮的月亮，虽然是男人，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江南第一美人。从小就有赦免暴力的特权，于是最终讨论的结果便是――
小月亮的哥哥，和念念打。
坐在慕容家豪华马车上，我偷偷问念念，“弟弟叫月月，哥哥是不是叫日日？”
周围高手面目肌肉集体抽筋。
“不。”他摇头，“不叫日日。”
“那叫什么？”
“叫阳阳。”
“哦。”
马车驶进一幢漂亮的大宅子里。我兴奋拉住念念大喊，“念念快看！好好看的屋子！”
周围人俱以鄙视乡巴佬的目光看我们父子。
念念努力按照我的逻辑思考，刚刚发现不对，还没来得及堵我嘴，后半句就蹦出来了……
“和我们家养猪的地方一模一样啊！”
………………
我没说错啊，那院子很大的，我们两个只要睡主院就够了，剩下的地方的确是养猪的。
众人头顶落下黑线。
一片无声状态。
“噗哧～！”
有个人笑出来了。我身旁的人们顿时矮下一截，齐刷刷跪下。是拜佛吗？就是那个肚子大大圆圆耳朵粗粗长长整体狂似肉团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东东……
“叶公子真是可爱呢，怪不得愚弟对你一见钟情。”
呜呜……真的是佛啊啊……我不要看不要看……那么XXOO@#%^*的东东会让我做噩梦的！！！
除了我儿子大约猜到我的想法而对江南第一高手心怀歉意之外，其他人都当我是受宠若惊以至于神经短路。出于必要的礼貌，我紧闭双眼，最大限度的慢慢转身……
“叶公子为何这样惊吒不安？莫非在下脸上有什么东西？”
“你……肚子大吗？”
“啊？”
“你……耳朵大吗？”
“啊？？”
“你……你……和肉团有亲戚关系吗？”
“我……在下……”
“你是男是女？”终于问出心中掩藏已久的问题了……
一连串单方面问答结束，那人的教养实在不好，连一个问题都不回答，现在的孩子啊…………
我终于慢慢睁开眼睛，算了，总要看的……
米有……
哎？人呢？
一群人忽然长高了，冲过去，可怜我十岁身高险些被踩扁，“不好了！！少主晕倒了！！！”
十．
你看你看，经过这事件，我终于明白现在年轻人的意志是多么需要锻炼的！
说他们像猪要生气，抬高他们像佛就要高兴的晕倒……唉……世道啊……
而且，就算什么也不说，他们也要晕……
“我怎么知道他神经那么脆弱？！不过听到他醒了去看他而已！我以为所谓高手都是很坚强的！”
“任何一个病人醒来看到你的脸都要晕的！！”
“念念你什么意思？我有那么丑吗？”
“现说人家像猪又说人家和肉团有血缘，你根本就想杀人于无形！”
“你这是什么话！我觉得我肯定比猪肉团漂亮！”
“…………………………”
而那位所谓“江南第一高手”，在晕倒无数之后，终于说出一句话。
“叶……公……子……”
我用手肘顶顶念念，“看看，叫你呢！”
他扭头，“明明是你。你把他害成那样，根本就是来催魂的！”
“催魂的鬼才不会那样呢，他们是那样叫得！‘团团圆圆…………汤汤圆圆………………’……小屁孩少不懂装懂！！”这就叫眼见为虚耳听为实！
周围刹那摔倒一批人。
念念唯一没有摔倒，看来我的教育就是成功，孩子决不娇生惯养当温室里的朵！（叶爹爹……按照你的教育方式那就不是朵而是小草了……）
他一本正经纠正我，“元宵节他们才叫汤圆，其他时候一般都叫虾饺。”
我歪歪头，是吗，那我以后还要多观察……
刚刚爬起来的人……又趴了……
晚上的时光永远都是无比幸福的～～！！
美酒啊美人啊美景啊…………慕容家就是好，酒不是五十年以下决不拿出手的……一旁还有个江南第一美人替我倒酒夹菜……呜呜……此生无憾啊啊啊………………
“红尘你吃菜啊。”
“嗯嗯！”
“这酒很好喝的。”
“嗯嗯！”
“别那么急……满些……”
“嗯嗯！”
“好歹你也是我未来娘子……不，夫君了，现在就要照顾你的……”
“嗯嗯！”
念念一旁捏碎第七十七个杯子烧掉第五十张桌子顺便让第十个下人在空中大游行，“嗯你个头！”
时光如梭，已经第四……天了。
期间喜堂布置了二十八损毁二十九，啊？还有一怎么毁的？废话，念念干脆把整个正院炸飞了……
“爹……”
“怎么？”
“你真要成亲？”
“不然怎么？”
“……不怎么。就是……”
“说啊！”
“我不管你了！你要和那小子成亲就成去吧！”儿子平地一声吼，糊窗的纸都碎成粉………………
“念念……”
“……”
“你不想我成亲？”
“嗯。”
切………………
不就因为这点嘛……早说啊傻孩子……
将下人提前送来的喜帕一扔，抱抱我宝贝念念，再啵一个。
“那，就不成了。”
十一
我儿子猛跳起来。
“什么――？！不成了？”
我肯定的点头，“对，不成。”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长到三啊逃个婚啊……
我缩在我儿子背后躲开瓶书本衣架毛笔砚台刀子鞋子……果然，美人发飚是很恐怖的…………
“不要不要不要你嫁也好娶也好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最后一样――江南第一美人自己扑过来，念念看他那目赤发乱走火入魔一样不敢硬接，我被扑倒……
小月亮抱着我被念念拉着衣领揪起来，门就啪的一下开了…………
阳阳，站在门口。
“叶公子……”他上前几步拉住我的手。
“在…………”我怕怕的退后。
“请不要离开……”他进。
“这……有些困难……”我退。
“任何要求我都能答应…………”他进进进。
“可我没什么要得……除了那坛女儿红……”我退退退。
“没问题……”
“我有问题！！”念念忍无可忍，一脚踹飞小太阳…………
阳光那个明媚啊………………～～～～
慕容阳终于开始像个江南第一高手的自觉，那块小牌牌一亮守城士兵小弟立马乖乖放行。
随行人马浩浩荡荡，那坛女儿红装在随行马车倒数第三辆，我申请多要坐过去居然都被拒绝……小气啊啊…………
念念抱我坐在第二辆车里，“还有半天到杭州城，晚上别忘记带面纱。”
“好。”
“要不要水果？”
“嗯，别太酸。”
“苹果呢？”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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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遇到一些变故。太阳被什么什么报恩令召回去，这时候月亮见大家累了就减慢速度，眼看天要黑了，居然连城门都没看到……
“二少主，该考虑一下野营问题。”
野营哎～～！！！我最喜欢的～～！！！！
月亮摇头，“连夜赶路。”
那男子有些为难，“大少主吩咐过，最近对头有些不安分，大伙还是早些休息，明儿可以畜足精神上路。”
月亮想了想，也觉得有理，让大伙把东西卸下，扎了个地休息。大多数人都是经常在江湖混的，这种事情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期间我想去帮忙，不过被念念拉回来了……失望…………
夜人静。
我坐在榻子上看天数星星，其实星星有很多的，而且，每一个人去世了，天上就多一颗，有人出生，就少一颗。
“啊……那边又数混了……”数着数着，又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翌，星星有多少？”
――“不知道呢。”
――“也有翌不知道的？”
――“对。比如天上有多少星星，红尘的玲珑肚肠里……有些什么鬼主意。”
――“啊！我肚子里才没有什么鬼主意呢！”
――“难说哦。”
――“要是翌不信，可以把我劈开来看啊，看我心里究竟想着谁，喜欢谁，讨厌谁……”
――“红尘……你喜欢我吗？”
――“嗯！喜欢！最喜欢的！”
――“那，你会原谅我的一切？”
――“翌那么做一定有翌的道理，我相信……”
――“那么……信任我？呵呵……”
――“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
我闭上眼睛，轻笑，摇头。
翌，你错了。你一直都错了，你谁都不信，所以也没有人信你。
除了我。我这个傻子，一直到现在，还固执的，无可救药的……相信你。
大家都睡了。连营地中央坐进个人都不知道。
他们都是高手。不可能。
我起身，披上了外衣，天很冷，我都有些不肯起来。
“这么晚了……君还真有空啊。”
“哪里哪里，怎比得上倾月公子望天追忆过往缠绵？”他淡淡一笑，月白的袍子，一副老实皮相――云姬央，大刺刺坐在我面前，好像是一个客人应主人邀请来到一般自然。
难缠的家伙。我皱眉，“他们怎么了？”
“让他们睡一会而已，神经紧张太久会累的。”
“多谢好意。”我冷冷道。
“呵呵……公子太客气了。”他银扇一张，慢慢摇扇，“不过……孩子太晚睡，可是会生病的。对吧……嗯？”
我一惊，急忙回头。
月光下，还伫立一个人影。是了，上他晕倒，我给他下了咒，姬央用同样的咒对他，自然无效。
“……念念……”
读书的时候只能一天一章哭各位大大给点安慰啊
十二
念念……
我跑过去，挡在他面前，“你到别去。”
他回答的淡淡而坚定，“不。我要和你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我问姬央，男人笑得与他平日感觉完全不同。
他好不容易止住笑，看我，“原来这么多年，还可以听到这句话……呵呵……好感动啊……”
我冷笑，“是啊，当年……我可是说过好多遍呢。”
念念握着我的手，忽然紧了。
姬央终于细细打量他。
“小弟弟，叫什么名字？”
“叶念翌。”
“唉？”他似乎又要笑，但还是没有，只是笑着看我一眼，“没想到倾月公子还真是痴情呢！”
我不语，偏过头去。
“念翌……你，不姓叶哦。”
“我知道。”
“那你还不离开他？”
“为什么要离开？能够在一起很好，为什么要离开？”
“在倾月公子手里长大，原来也相信爱……呵……”
我感到脸上似乎被火烫着，“姬央，你说什么？！”
男子挑眉，合上扇子，“我还以为，你的心已经碎了。毕竟……”
“闭嘴！”
说这话的不是我。
是念念。
“不要以为自己愤世嫉俗就要人人陪着你发疯！我告诉你，不管你是谁，现在，滚！”
我咬着下唇，“念念……”
他还没有完全平静，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我没事的。”
姬央忽然叹了口气，摇着头。
“孽种呢……”
念念不怒反笑，“至少比人渣好。”
“哦？”他语气明显带了笑意，“我那么不堪？”
“不至于。只不过比畜生差那么一点点，多加努力，赶上猪狗的日子指日可待。”念翌十指结印，“我们不招待畜生，最后重复一遍，滚。”
他看着念翌结的印许久，悠悠说道，“我为什么要滚？人是不招待畜生，可畜生也要招待畜生吧？”
雷阵猛然发动，却是姬央发出的，念念虽然织起防御，但到底薄弱，怎及七番君上古神力，飓风扫过，我们勉强站着，周围却已一片狼藉。
姬央原本十指扣扇骨准备下第二道咒，却看到我。手，就松开了。
“居然……”他喃喃后退，神色惊恐，“为什么……你不是已经……”
风暴中心，我站着，毫发无伤。
而我的背后，则是伏羲神兽――云起。
小女子对不起各位乡亲父老期待对不起祖国栽培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居然只能一天一章我知道我没有活着的价值神啊啊啊请惩罚我吧………………………………
十三
那是云起。
姬央的神色难以置信，“你应该……没有任何力量的……不可能召唤出来的……”
对。我的确没有任何力量了，但是那是在白天――夜晚，我还是能够恢复。姬央显然想到，但恢复到能够召唤伏羲神兽就是意料之外了。
毕竟，能够召唤的，从古到今，不超过十人。神兽最是高傲，找到已十分不易，而要将其收服，则更是天方夜谭。
云姬央不傻，他骄傲，但不是盲目。
没有任何犹豫的，他的身形如烟一般消失。念念还想要追上去，被我拦住，“别追了，追到又能怎么？”
他耸肩，“不怎么。”
“你不可能跟踪他的。”
“总要试试。”
“成啊，你试去，我走。”转过身，当真要走。他一急，抓住我。
“我开玩笑的。”
慕容月一行人醒来时都说睡了个好觉，我赞同，要是当时差池一点，这觉就要睡阎王殿去了。就是月亮开始不满意，“你抱只猫作甚？我讨厌猫啊狗啊的。”
“我以前也讨厌。不过现在挺喜欢。”这是真话，刚刚成型那会老和山中野狗野猫抢东西，“还有，它是狐狸。”
小东西在我怀里转了转，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觉去也。
“对了它叫什么名字？”
“嗯…………”我想了一会，“白菜。”
手臂上被咬了一口，我暗中狠狠拧它：换了个东西而已，反正都是挺白，至于这么小气吗？
念念打点好了行李，“爹，可以上路了。”
白菜被我抱在怀里，时不时为它的名字奋斗，我也自得其乐。就是念念看出我的疲累，让我车上睡一觉，免得晚上又因为睡觉不能吃饭。我摇头，无辜看他；白菜被我弄哭了，抬头向他求救，两双眼睛异工同巧，念翌大败。
上半段还算平静，就是后来有强盗，本来很快能够解决，偏偏月亮不晓得吃错甚么药，居然傻到拿银子打发人。这下好玩了，方圆百里强盗大概都聚集到我们这里了。
我掀开帘子看看外面阵势浩大，连连叹气。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过分的事情………………！！！！
居然――只来了百来人！！不爽啊啊…………
念念斜眼看我，“那你要来多少？千来人？”
我委屈嘟起嘴巴，“怎么会呢……要是万来人打起来才好看呢………………”
不知道为什么，念念下车的时候，忽然摔下去了。
强盗头子五环大砍刀一顶地，“此路是我开，此树……”
“是杭州太守于前年暮春命人修正的。”念念好心提醒他，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就是懂得刺激可以促进人类记忆力。
强盗们脸上抽了几下，看得出这种样子的他们没见过，那人忍不住，大刀一横，喝道，“车里是谁？快出来！不然别怪大爷我不客气！”
静悄悄…………
念念再好心提醒，“大叔，那车里没有人，是我们放行李的。”
“………………”
我小小声叹气，声音不大，顶多方圆十里能听到，“为什么强盗都这样呢……不是拿大刀就是板砖，看起来就像江湖上的下流……”眼角忽然瞄到月亮护卫有个拿刀的，急忙改口，“下流采贼的天敌啊啊！！”
十四
云起轻吼一声，有些狂躁，我拍拍它背，“乖，一会就有新鲜肉吃了……”
猫咪形状的小动物眼里泛起贪婪绿光，看来众人活命几率不大……
“客官！！菜来喽～！！”小二端着一盘盘菜放上桌子。
我拿筷子戳了戳，“新鲜吗？”
“包您新鲜！”
强盗头……不，南宫世子，大吃大喝之余，居然还不忘调戏月亮。
我问他，“好好的大家少爷不当，干吗要装强盗？”
他还在吃东西，“好玩。”
我点点头，“哦……哪天我也试试。”
念念一把抓回我，“你敢？”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感觉异常累。
――“翌！你怎么在这里？”
――“休息一会罢了。”
――“翌好过分，明明告诉我这里不能随便来，自己还不长记性……”
――“呵呵……没什么，以后你要来，就来，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就好。”
――“有什么好看？一条白绸带啊……”
――“就是因为这样，才好看。”
――“为什么？”
――“嗯……你猜，只要红尘猜出来，我就带红尘去北城看雪。”
――“北城雪是好看，可是我想比不上那个……”
――“哪个？”
――“啊～！翌是大呆子！自己去想啦！”
――“小家伙，脸红什么？”
――“嘻嘻……不告诉你，死也不。”
――“红尘……爹爹……”
“爹爹！！！！！”
我猛地从床上起来，看我身旁罪魁祸首，“叫那么响干吗？！哭丧啊！”
然后，才发觉床边围满了人，都是神色担忧的。
眨巴眨巴眼睛。
“我……错过午餐了吗？”
装傻的后果就是喝了好多好多药，烧却还是不退。念念把我搂着，谁也不许近身。
旧伤发的突然，我和他都有些慌，还好不重，应付应付就过去了。
念念脸色实在比我还难看，“难受为什么不说？”
“我……我忘记了……”
“……等你病好再算帐。”他拧我脸。
“呜……”
十五
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被贬成了兽医之后，我的烧，居然还不退……
其实自己也不是那么在意的，毕竟，人生在世哪个不生病哪个不发春？生老病死虽说人之常情但不是我的常情，再怎么说，我的求生意志，还是不错的………………
念念换过药碗，“好些了？”
我点点头，“嗯……”
“饿吗？”
“……想吃贵妃鸡……”
“让月亮去买？”
“不，我要吃你……”
………………
……………………
请各位作证！我当时绝对是想说“我要吃你做的贵妃鸡”而不幸的是因为伤病原因这最后几个字淹没在我口中我绝对没有任何想把我细皮嫩肉的宝贝儿子啊唔的欲望啊啊……无奈中原历史悠久连一个小小的动词都能引发人无限遐想……我……我……我…………欲哭无泪……
恐怖的在于，念念居然很高兴。那一整天忙活着做菜给我吃，简直就看他嘴快要笑裂开了……莫非这孩子心理有问题？！
天气渐渐转暖了，而我发觉，自己的体质发生了改变。
我不能够再变回大人了。
念念听我没有不舒服，也不在意，“挺好啊，少了几个被你祸害的。”
月亮抱住我，“没关系没关系，这样我就可以顺理成章认你做干儿子了～～！！”
念念冷哼，“那我不是要叫你爷爷？”
月亮不依不饶，“无妨无妨，我不介意的。孙子。”
我远远隔岸观火，叹气，孩子啊，还是孩子。
南宫世子带着一帮子强盗在旁边唱江南的绣调子，吓得几个富商躲城里愣是不敢出来。
高手明保强盗暗护，行程飞快，带上吃喝玩乐半月已经抵达淮南一带。有时候念念问我目的地在哪里，我耸肩，“不知道。”
去哪里都可以。
如果有你，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依旧心甘情愿。
念翌，捡到你那天，天上有些小雨。
忘记了吗？我不是说过的……
――“你……真是我天生的煞星呢……翌。”
在去城里的半路上，救了一个大夫，他去野外采药，不巧落入猎人的捕兽夹子里，当时伤口很，但是他的草药加上念念的异能，一周后伤口大致就痊愈了。他说他是山上的，无归无宿。月亮想我们这一行也不多这一人，就说一起走了――我们这里刚好缺个大夫。当然白菜是对大夫毫无好感。
进了城才发现这几天有个庆典，人挤人，念念让我和老大夫一起坐车上，要什么他带回来。我说好，把白菜给他说怕弄伤大夫，挥挥手给他送行。
帘子垂下，我看他走得远了，在人海里看不见了，才送了口气。月亮和护卫去玩了，念念也一时半会回不来。
等到他看到老人挽着孙儿拄着拐杖，想起来那老大夫年老体弱，如何在那么陡峭的山上到城旁来回走而手旁连根木棍也没有时，是再也追不上我们了。
姬央褪去伪装，将我紧紧绑着，“还记得那天亭子里时我说的话吗？”
“当然。还在野营时提醒了一遍。”我笑笑，丝毫没有俘虏的自觉。
那天在营地，他对我下了咒，我自然不可能再变回去。
姬央叹气，一副好好人的样子，“若将你送给皇兄，不知他是否高兴？”
我想了想，很仔细的回答了他。
“对。轼父囚弟的现任天帝云翌殿下，难道会在乎我这薄礼？”偏过头，微笑加，我和姬央之间，不可能用武力解决什么。
除了念念――他是我唯一的担忧。
开虐开虐～～！！
十六
我倚在那张金灿灿的椅子上，悠哉的很，假如没有周围那些更加金灿灿的锁链的话。姬央换上御者衣，侍在天帝身旁，似笑非笑。
我动了动运动幅度不大不小的手，“能不能松开？”
姬央含笑走过来，拍拍我的脸，“能不能……天帝殿下说了算。”
他坐在苍穹台上，薄纱影影绰绰，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影。似乎在想些什么，不知道有没有看我？
我张了张嘴，想叫他，那么多年熟悉的名字，却堵在喉咙口，出不来。
“七番君。”手指扣击椅把的声音，伴随着那声音。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沉了，低了。
“在。”
“把他松开。你退下吧。”
“……是。”姬央一躬身，走出了云霄殿。
这里只有我和他。十一岁的我，一万七千岁的他，我的云翌。他们的熙照天帝。
“过来，红尘，”薄纱无风自动，他背对着我，“陪我看今天的落日。”
残阳如血。我的眼睛被光刺的生生发痛，缓缓的，缓缓的，闭上眼。
“翌。”
“嗯？要说什么？”
“我爱你。”
“为什么现在才说呢……傻子。”
“就是因为现在才说。说完了，我就没有秘密和遗憾，一生轻松。”
他沉默许久，终是轻轻的叹了气。
“好。我应了你，现在……笑一笑，我喜欢看你笑。”
他回头，往昔容颜依旧，含笑而立，雪莲一般受众人仰望。我眯起眼看他，多美丽，好多好多年以前，我也这样看他。看他背后的夕阳如血，看他背后的云层千里，那模糊的什么欲瘴的什么，也在好多好多年以前，我就那么直截了当爱上他了。
我是傻子，比姬央傻，比他傻，比念念傻，比所有人都要傻的小傻子。
我这样的傻子，爱上了他。
“翌，我们结束了。”
我感到笑容从嘴角，蔓延到眼睛，笑容溢开，是整个春天百的缩影。有着苦涩，却无可奈何的极力避免。
他也在笑，九曲回肠柔情的笑，笑我，抑或他自己，可那又有什么要紧？我不在乎。我只要一个了断。
“不。我们从未开始过，这只是个序曲，红尘。”云翌纤长手指挡去我眼前一寸阳光，吻我的额头，“包括我们最初的相遇。”
那时候，我是天地万物之灵，因妖气太强被西山王母锁于千云崖；
他是太平天帝长子云翌，擅闯禁地，以天子之血融化锁链，将我放走。伏羲劝过他，他不听，众人只得封我法力将我放逐人间。
于是，人间便有了倾月公子，一笑倾国的天下第一美人叶红尘。
再解开封印，上穷碧落下黄泉去寻他，找到的是当年的人，但不复当年纯真的翌。他接纳我，教会我太多，本以为就算心意无法相通，如此一生也是心甘情愿。我只是想对他好，而已。
但是世上毕竟很少有人这样，所以相信的人很少。
――“将叛贼妖孽叶红尘，打入千云崖，永世不得翻身！”
我微笑，如果那是你的决定，我接受。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死，包括永世寂寞。
你信吗？翌。
十七
天宫是很好看很华丽很漂亮的，假如你是第一看到。
可要是以前也是天天看月月看年年看，我相信，你的反应，只能是一个大大的――哈欠。
吃着藕子羹，味道不错，就是口味太素了，不好吃。咽下两口，放一边，睡。
有人拍拍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我翻过身，“现在是白天，我是十一岁的宝宝。”
“……是吗……问题是我记得昨天就让你变回去了。”
“哦……那再变一下下好了……”
“红尘，你再睡，我就吃了你。”
“呀……咬轻一点，我怕痛……算了算了……最好一口把我吞了…………”
周围一片吞口水声。
“还有还有啊……一个人肯定吃不下，为了不浪费……大家一起把我吃光光吧…………”
隐约听见旁边天兵一句惊呼，“啊！鼻血！”
“对了，穿衣服不能吃的很干净，等我把衣服脱了……”说罢，宽衣解带，外衣落，中衣落，里衣半脱至锁骨，被云翌一把抱走。
第二天，据说大批天兵失血过多，集体休假。
我躺在云翌的床上，心想还真是来得容易回去难，不过这几天翌在忙什么呢？躺着，趴着，坐着，倒着――想不出。
咕――――噜――――
眉头皱起来……
饿了。
都说，房子不能建太大，不然找不到茅厕还能就地解决，找不到厨房不是要饿死吗？
我在金壁辉煌的地方到找厨房，厨房厨房，香喷喷的厨房，有美酒的厨房……
往哪里？左还是右？
右。
往哪里？左还是右？
左。
往哪里？左还是右？
右……
“要往左边走才是厨房哦，公子。”
声音主人笑眯眯的拍拍我肩膀，顺便给了我一张大致地图，“你往右边走就是女眷住的宫殿了。”
我接过，看那人――一个男孩子，长得不错，就是那狐狸版本笑容怎么看怎么像……
像那个七番君。
脑子里努力搜索了一会，终于想起来，“啊――你是……你是翌的小弟，云千帆！”
他还是笑眯眯的，不过看起来就是比他二哥顺眼，“公子还记得我吗？”
我点头，“记得记得，你小时候可挑食了，我喂鱼剩下的面团你都不吃。”
“……”
“不过你怎么看起来很空的样子？翌今天好像有什么大事，带着人都出去了。”
他抬起头，笑容惘惆，“我不能出去。”
愣了一会，随即想起：这位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公子，却拥有三兄弟中最强的灵力，而且头脑也是非常的好，只是天性善和，不喜争夺，翌在夺王位之时居然找不到封死他的理由，只得借保护之名将他囚于宫内。
千帆白玉似的手替我挽起发，“我记得以前公子有条灰色绸带束发的，如今怎么披着？”
我顺着他意坐下，“我烧了。”
他知我不好开口，也善解人意的不再问，从手腕上解下一条白纱，帮我理着头发。
我凝视他的白纱，“为什么系手上？”
他看了看我的头发有没有散开，一边回答道，“因为是二哥送的，我的头发有人帮忙梳的，这就系手上了。”
“真巧，我那条灰色的也是你二哥送的。”
他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变轻了，“二哥有时候很好。”
“有时候像蛇。”我实在不忍看这善良的小孩子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出言提醒，同时做好头皮被扯的准备。
奇怪的是他没有那样，只是微笑着附和，“是啊，好多人都那样说。”
我差点摔下去，“你不为你的好二哥平反？”
他摇头，“不，大家那样说有大家的理由，二哥对我好是另外一回事，坏人也可以关心人，就算他会去伤害别人……比如――公子你。对吧？”
十八
我的手指顺着发梢，滑下去。
“对。”
比如姬央。
比如云翌。
千帆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孩子，懂得孝敬长辈，懂得不为难哥哥。
他的力量就算天上人间来去数都够了，缩在这里，无非就是为了不让众人对翌的统治产生不信任而已。
多好的孩子，我耸肩，“还有酒吗？”
他苦笑，“你已经把大哥晚膳用的酒喝的差不多了。”
“你要喝吗？”
“二哥不许我喝酒。”
“哦。”
“公子……”
“说过多少了，叫红尘。”
“红尘，”他倒是很快改口，“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我？”闻着酒香，有些恍惚不已，“我的故事……不好听。”
“我要听。”
“好。我说。”咳了咳，清清嗓子，“话说当年――”
“倾月公子倾国一笑？”
“………………你怎么知道？”
“听大哥说的。我想听你和大哥的故事。”笑眯眯的小千帆替我抱来一坛醉生梦死，“好不好？说给我听。”
酒？还是翌？
酒？还是千帆？
酒？还是……
我看看胖乎乎的酒坛子，再看看笑眯眯的小千帆，心一横牙一咬――招！
“一开始，我被锁在那个什么千云崖啊……后来你大哥把我放出来，给我个名字，带了回来，我就在天宫住了几年。但是你老爹，和伏羲，许许多多人都不允许，最后决定，把我的法力封起来，丢到一个叫人间的地方。”
“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过了好多年……我发现自己不会老，等到师父，师兄都死了之后，我还活着，还年轻，于是我开始到旅行，旅行到了一条河旁边，就遇到一大堆人在打，其中一个是你大哥，他好像受伤了……他变了不少，但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你呢？帮他了？”
“对。我帮他一起打……我很少打打杀杀的，但是那我杀人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不杀他们我就要死，我不是个好人。你觉得呢？”
“你和二哥很像，不过反一反，你是自己说坏别人说好，二哥是自己说好别人说坏，但你们对一些人都很好，像二哥对我，红尘你对大哥。”
“大概啊……我一向很懒，不喜欢动脑子。打完了之后，你大哥不管我怎么提醒都不记得我了，没办法，我就和他一起回来了。和他在一起住了好久好久，不知道天上人间过了几年，有一天……打仗了。”
“这我知道，大哥说过。那一战很惨烈的，死了好多人。”
“嗯，我听说你大哥要去打，先是不同意――我希望他陪我，后来决定和他一起上战场。我们打赢了，可是回来的时候，我被你大哥锁入千云崖。”
“为什么？！”
“因为他看到……我抓住敌方主将，又放了他……我不喜欢徒增杀孽，况且他又答应撤军，我便放了他。”
“……那么，后来呢？你又为什么回到人间？”
“回到人间……不是我想，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一直待在千云崖，毕竟，从哪里来哪里去，我不恨你大哥。那，听说是上代天帝立你大哥为神子，让他必须做一件事情证明他的决心，于是，他选择杀了我。原计划是把我绑到千云崖边上，他一掌把我打的和你早膳的豆腐一样，不过我没他们想的那么脆弱的……”
“大哥一掌没有打死你？”
“你当拍蚊子啊啪的一下就翘辫子的！就算我没死也是半死不活啊……我没变成豆腐啦，就是原汤化原食的被打到人间去了……”
“还好还好，说明那个传言是对的……”
“哪个传言？”
“大哥讨厌豆腐，喜欢土家烧饼……”
“……………………要是我给打成烧饼，也比豆腐好。”
十九
那天最后的记忆是小千帆和我抢酒喝，两个人都是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姬央和云翌一人揪一个把我们揪回去。
“呜……一只小羊咩咩叫呀……两只小鸡叫喳喳呀……”
“红尘，安静。”
“此情可待成追忆啊……”
“红尘你……”
“烧饼油条尽量吃啊……”
“…………………………你……还是睡吧。”
人间十日，天上一刻。
那么一刻是多久呢我来了那么多天人间过了几日念念怎样了――？
我不知道。挺没心没肺的想想，那孩子不晓得过得如何，没有我是不是能够开心，没有了我――
没有了我，他应该就可以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吧……像个普通孩子那样，不用管爹爹饿不饿，不用每天叫人起床，不用每天服侍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对，没有我，他就幸福了。
云翌从后面抱住我，轻轻摩着我的脖子，“想什么呢？”
我也顺势缩他怀里，“想你可以让我逍遥到什么时候。”
“只要你想，我就可以。阻碍我们反对我们的人……已经全部死了，父皇，伏羲，还有其他人……全部……”
“你杀的？”
“对。为了你。”
“你真狠，云翌。”
“我很后悔，如果当时我就狠一些，我们是不是能够在一起……”
“不能。”
“为什么？”
“我们……已经结束了。我说过，为了很多人，也为了……我自己。”抬起头，看他琥珀色的瞳仁，微笑，“我，要为自己活一。”
他许久的看着我，然后，低下头，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活着，和我在一起，不然就去死。”
我仰头，轻叹。
“放我走，不然，我就死。”
云翌禁锢我的手，猛地紧了。吃痛的叫了声，随即，只感到后脑被什么重击，眼前顿时一黑。还没有缓过来，便被推上床，锁链像蛇一样绑住我。
动弹不得。我咬咬牙，算了算了随他吧，反正那句话已经说出口，但是我爱你也不代表可以让你为所欲为！更何况是曾经爱过的！
当然云翌显然不知道这一点。
“放开我。”
“……”
“我要回人间。”
“你既然回天上，就不可能再回去。”他离我很近，可以感到彼此呼吸。
冷哼一声，我恶意的向前冲，“我说过，我会死。”
他早就料到我会这样，“你若敢死，我就杀了叶念翌为你陪葬。”
“你杀不了。”
“笑话。”
“要不然试试？看看是一大堆天兵天将厉害还是小千帆的结界厉害？你要杀念念，千帆必定会豁出命去保护，姬央怎会坐视不管！”暗自算着挣脱锁链的时间，我只能拖，“七番君的实力你我有目共睹，再加上他可掌管四海龙王以及天下灵物，就算他没有明着倒戈，你也势必调不出一兵一将！”
他的手掐住我的脖子，呼吸陡然有些困难。
你要杀我吗？云翌。
你以为囚住了千帆姬央便会乖乖听你调遣？你――根本囚不住他！千帆是不知道情况，那天借着喝酒，让他知道，你自然防不住他和姬央联手！
云翌的手，收紧，收紧，我几乎可以感到血涌上头顶的样子。会死吗？会死吗？！
我怕死。经历那么多事，我忽然怕死了。
断断续续，笑了出来。
“我……若骗你……就……下十八层地狱，遭焚骨……剐肤之刑！”拼出最后一点力气，惨然笑着，我和你赌，翌。多年前是我输了，如今，胜负难定。
我的骨子里，还是好斗的……
看他松开的手，松开的链子。我缓缓起身，拉开衣服。
“还记得吗？这句话……这个伤疤。”
心口，透着青紫的淤血。
天翼君的一掌。我永远的痛。
“让我走。翌。”
二十
千帆替我把毛巾换好，“热度还不退……”
我支支吾吾的嘟囔，“贵妃鸡……”
他摸摸我头，“这可是天牢，没那么好待遇。要不是你卯起劲来和大哥斗，他又怎么会拿出看家本事？”
我拉拉他衣角。“千帆……”
“嗯？”
“对不起……连累你一起进来了……”
他沉默半晌，道，“我倒是不打紧，就是二哥……他可能……”
我心里一沉――姬央私自调兵，本是死罪，就要看云翌怎么发落。
我果然没有做枭雄天赋……还拖那么多人下水……
千帆露出笑容，“没关系，二哥会没事的……而且，我很喜欢叶小公子。”
我也得意一把：那可是我的儿子啊！当然是人见人爱见开的！！
看着千帆的笑容，里面究竟有什么？那么温柔，那么坚定――
那么的――绝望，仿佛，无论背后还是面前，都已经没有了路。
“你――爱他吗？我说姬央。”
千帆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摸摸我的头发，似笑非笑。
“你说呢？我如果不爱，就是在撒谎。”
原来啊――原来……姬央你这狐狸也有小白兔喜欢呢……
了然微笑，轻轻靠在他身上。我喜欢他身上淡淡萦绕的果香――真奇怪，照理来说脱俗的人身上一般是香或者香的，但偏偏是千帆，有着甜甜的果子味道。
“我也是，但是要没有念念，我便不会回来。”
“你是谁？”
“你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接近殿下？”
“回来作甚么？”
“到底如何策划的？”
“你……”
“你你你我说你烦不烦啊？！哪里来那么多‘什么’，我回来就是为了和他说一句话说完我就要走的！你能不能不要缠着我！”跳起来，不管审问的家伙脸色有多难看，抄起墨水往他脸上浇，“说到底受伤最大的还不是我！脑袋上多了个包！”
众人发呆之际，只听一声娇笑，清脆悦耳，但是――很妖。
我发觉众人脸色更加难看。
那人，墨蜓团扇，香风扑面，美貌根本不能用词来形容――只能找几个比较适合的：艳，媚，妖，勾魂，毒！对，就是毒！
“倾月公子好大脾气，”他――你没看错，就是“他”！一看就知道是男的，但是一身女装，一脸娇媚，居然没有一点不协调，“本座难得来这天牢看看，就遇见这么大一人物。”
我愣了一会，他的美连天天从镜子里看自己脸的我都要惊到。
小小阴暗石牢顿时蓬荜生辉。
“你……你是……”
“本座？公子没来几天牢吧？不急不急，多来几就认得了。”
我――呸！倒贴我钱都不来！
旁边官员都已跪下，“参见蛾道君大人！”
蛾道君？
我脑力转转转………………没有印象。
“本座叫映荨Ｉ瞎儆荨！彼团扇拍拍我脸颊，我才反应过来。
“原来――原来……原来你是――――人・妖！！！”
现在开始有奖竞猜――WHO能猜出上官映菡飧鋈宋锏脑形（提示下：是一部武侠里的。）就能够随意挑一个人物玩一整天哦～～（PS：不许玩出人命……………………）
二十一
蓬荜生辉的石牢，顿时，又阴暗了………………
聪明一点的知道往外面逃，傻一点的只能呆在原地。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发挥大无畏（无所谓）精神，挺起胸膛，看他，看他，看他…………
他微笑，微笑，微笑………………
“公子真是有胆量，本座很欣赏哦。”团扇在他手中打了个转，“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倾月公子呢……”
“错！”我打断他，“我名字没那么复杂，我叫叶红尘。”
他愣，然后笑得枝乱颤。
“好！你这个朋友我上官映萁欢了！”映堇嗜唬额首一扬，带我出了石牢，“你不会后悔吗？和我做朋友？”
我侧过头笑道，“为什么后悔？朋友越多越好。”
“你说我是人妖哦……”
“人妖又怎样？再说你是男人啊，我也经常男扮女装的！”
“看来我们共同语言很多嘛……”
“就是就是！男装样式太古板了，根本看不上眼。”
“红尘你很可爱嘛～～～”
“小雪你也是啊～～～”
“哦呵呵呵呵……”
“嘿嘿嘿嘿……”
于是，我和千帆，就被放出来了………………
“看不出那蛾道君面子很大啊……天牢里的犯人一句话就放了。”小千帆一步三回头怀念的看看不能够常来的天牢。
我拿菜根嚼啊嚼，“是啊是啊，他可是刑部的鬼见愁，据说犯人在他手里没一个敢不招的……进去还是个人样，出来就退一层皮了……”
“哇！那么恐怖！”
“幸好你大哥不许他对我们用刑……”
“可是万一……他用美人计呢？”
“那就是你大哥吃醋，我们吃亏。”
※※※z※※y※※z※※z※※※
回去了，还是老样子，就是千帆的禁锢更加严密，姬央不知所踪。
我，则不知是幸运抑或不幸――
交由蛾道君――上官映菘垂堋
翘着二郎腿贼笑～～～
哼哈～～岂是轻易让人猜出的～～？
二十二
有美人相伴，美酒相伴，这是神仙过的日子吗？这是我过的日子！
“小雪……为什么他们那么怕你？”
“因为我是人妖。”
“但你是男人啊……”
“可他们说我是，我又能怎样？”
“那就把他们变人妖，让那些人尝尝味道……哼哼……”
“看不出来哦，红尘你挺毒的嘛～～”
“那是……好歹要和你称兄道弟，不毒点就要退层皮了……”
“红尘你好讨厌啊～～～”
“呀……小雪你这是哪里话……”
小插：
侍卫A：看来天宫要塌了……
侍卫B：里面两个居然在……第一听到君这样说话……
侍卫C：我们……要护主，还是逃命？
闹了半宿，终于有点困意，也不知道小雪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居然・没有・我的・房间！！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要和他住在一起！！
这又意味什么？意味着我可以对他上下其手！！
这又意味什么？意味着――――――
念念，将有个后妈啊啊…………………………
美人目前已经洗好澡了，香喷喷软绵绵光溜溜的睡我旁边啊……（我说红尘爹爹，你不能有点贞操观念嘛？）
“小雪……”
“嗯？”
“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我还有个孩子。”
“……看不出来。那么你的孩子呢？”
“不知道。也许死了。”
“为什么？”
“我把他丢了。”
“……哦……其实，我也有个孩子，叫念念。”
“呵呵……很可爱的名字。”
“嗯！对了小雪，你喜欢的人，是个怎样的人？”
“他？他呀……有点古板，有点严肃，看起来很凶，但是是个好人……我经常欺负他。”
“那他一定很惨……”
“我每欺负他，都不会让他受伤，我看到他都告诉他，我喜欢你，但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只能欺负他，让他注意我……但是，他越来越讨厌我……”
“你……哭了？”
“没有……怎么会呢……在他没有相信之前……我不能哭……我……”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可以给他一个耳光或者……一个吻。像我和云翌。”
“……是吗……真好……”
映莸姆孔雍艽蠛艽螅据我看来能够养上千头猪。
我发现这位蛾道君的日子过得很安静，照理说吧，被称为“君”的人级别已经很高了，基本每家都要招待客人，唯独这里――路过的仙人，都像看到水蛇窝一样，急急避开。
“你究竟犯了什么事？”
“他们讨厌我……而已。我和你们，和他们都不是同类。”
“哎？”
“我是从‘下边’来的。”
“…………………………死人？”
“说好听点，是鬼官。”他风情万种瞪我一眼，腿有点麻……“其实就是上大战，地府需要给天上一批人，我就是。”
二十三
地府在千年前挑起的血战――池V之战，是仙魔之战中最惨烈的战争。
最后鬼魂们战败，而天界则命令他们将一些法力高强的人送来，一是削减他们的实力，二是补充自己的兵力。映荼闶瞧渲兄一。
我边听他讲边吃点心――核桃酥的味道不错。
他忽然转头看我，“你想念念吗？”
我给噎了一下，然后点头，“想。但我不敢见他。”
“可如果他想你呢？你……应该对他很重要。”映菪ψ牛几缕发丝飞扬，“你这样走掉，对他的伤害很大。”
我想了许久，把核桃酥放下。
“小雪……其实很温柔哦。”捧起他的脸，吻落在额头，细碎而轻柔，“和念念，云翌一样……温柔的，善良的让人心碎……”
“为什么这样说？”似乎感到很好笑，他问，“我是个大坏蛋，专门欺负小孩的。”
“你一点都不坏。至少我没有看到。我只知道你安慰我，对我来说你是好人。千帆也说过，一个人可以坏，也可以好，关键是看他对谁。”额头顶着额头，念念小时候哭闹，只要这样，就可以平息。他好像习惯了这样，由着我。
“红尘你……想见他吗？”
我凝视他绝艳的脸庞，缓缓的，而坚定的点头。
“想，一直……一直，都想。”
人间与天上的分界，叫做忘忧山。过了这座山，再过条河，就是人间。
我看着女装打扮的映荩“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
他理所当然的摇摇团扇，笑得艳丽，“当然，我要‘看管’你嘛……”
“只要避开那个看守的亭子，就可以吧？”
“那个亭子说实在没什么用，我在那里放了点火药，顶多掀了这山。”
我脚下一顿，险些摔倒，终于明白众人对这蛾道君敬而远之的另外一个理由。
映菀话逊鲎∥遥在我耳边蹭了一下吃豆腐。
“红尘……不要往后看。”他忽然努力扳住我脑袋，不让我转头。
我晓得，那是什么。
扯开一个笑容，轻轻拉着他的手。
“我知道。他从很久以前就在看着……”
回首，他站在那个亭子里，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是爱过他的。真的。”
你肯放我走了吗？翌……
――天涯海角有穷时，唯有相思无尽。
上了舟，过了河，便是人间。
慢慢的，我冲他挥手，万山凝成一卷精致的水墨画，他的身影那样模糊着，远去，直到化为一个影子，在无法触及的远，恍然消失。
眼中的雾气浮起来，我的手放下，身后，映菔腿坏目醋乓磺小
“以后――――每年――――我――――都会――――放烟的――――你记住――――翌――――――――――”喘着气，我并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听到，但是……那句话，我一定要再告诉他……一定……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泪滴，顺着脸颊滑落。
再见了，翌。
再见了……
二十四
昆仑之顶，很冷，但是心情很愉快。
在雪地里和映莼夯旱牟⒓缱撸发现他虽然叫雪，但是和雪一点也不像，倒像是火，危险，但是温暖。
“快要见到念念了……”他会什么反应？扑上来？哭？还是开心？
…………
估计，什么反应都不会有，还是板着脸硬邦邦一句，“你终于给我回来了。”
是啊是啊……看来这是最有可能的……
……
哎？
感觉四周刹那暗影重重，我僵硬的回头，在映萆肀撸板着脸硬邦邦，似乎还有些咬牙切齿的……
“念念…………你……也来这里玩啊？”
他哼哼一声冷笑，“是啊，还遇到了一个可以从杭州玩到昆仑失踪三个月的人。”
“啊哈哈～～～那个……那个……你看，那天我在马车里风大，我就被吹到这里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我没有说谎！要是骗你我就不姓红！”你看我像那种骗小孩的人吗？！
他过来，一把揪起我。我看到他背后的姬央和千帆。小白菜趴在小千帆身上，绝配，就是有被某只狐狸做成红烧肉的危险。
“你本来就不姓红，你姓叶。”
呜……为什么我儿子那么米有幽默感…………
来时容易，去时也容易。好歹这里也有那么多上位神仙，问题是为什么只有小千帆一个肯听话的施法术啊……
映荩汉貌蝗菀桌慈思洌要沿路欣赏风景嘛……（骗人！摆明了想招蜂引蝶！！）
姬央：法术的精神消耗太高，我天赋又不好，那么多人同时施行飞行转移，万一出了差错……啧啧……（………………估计你是想等千帆累了然后XXOO吧…………）
念翌：我不会。（诚实的……懒孩子。）
千帆（微笑）：大家不要吵架，我来吧。（千帆！贞操问题一定要注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贞操是小受的绝招！！）
众：为什么你不来呢？
我喝着桂酒，细细思考。
“这个嘛…………因为你们太重，我飞不起来。”
一觉醒来，看到了不错的景象。
对镜子痴的痴，你你我我的你你我我，晾衣服的晾衣服。
总之，很和平。（表面上。）
我拿起小雪插在瓶里的团扇，学他那样子摇啊摇，摇不出那么抚媚，放下，“如果大家都没有事情，我们就找点事情做吧？”
狐狸：“无聊。”
人妖：“要去自己去。”
念念：“别给我找事，继续睡你的。”
小千帆：“好啊好啊，正好我也没事呢！”
小千帆一出，谁与争锋？！
狐狸自然是跟着，念念叹口气也赞同，人妖耐不住寂寞也蹭热闹。
我低着头，压着声音：“话说………………”
“喂，你当说书呢？快点。”
“……我们没有事情做大家也很无聊的样子不如我们做点好事让某些人家庭团聚……好了。”
“没听懂。”
“……就是说……”我做了一个历史性的决定，“我们帮小雪找宝宝吧？”
二十五
我看看四周红酒绿的景象，吞了口水。
“小雪……你确定……把宝宝丢在这里了？”
映菝纪芬惶簦四周喷鼻血者无数，“怎地？怀疑我的记性？”
我连忙摇头，“不不不怎么会呢……只是，这里像是能够丢孩子的？”
他环顾了一下，“难道不能？”
我感到额头突突的跳……
“你认为……街，可以丢吗……”
自古以来，找一个人，一般情况是不用上天入地出生入死，基本上历经磨难风吹雨打就差不多了，但是，永远离不开――钱。
尽管这里的各位手一弹就是遍地白的银子，尽管小雪的首饰随便拿一样去卖都是价值连城，尽管姬央千帆联合偷遍天下无敌手，尽管我在塞外还有一座六钱换的王都，尽管念念下山问那些富商老婆收收就是一箩筐，尽管白菜吼一吼国库就敞开大门……
可我们，毕竟是善良的人。俗话说的好，劳动光荣，因此，我决定，自己做生意筹钱！！
至于开什么店……
千帆：医馆好了。
……利润不够。
姬央：当铺。
……奸商。
念念：酒窑子或者饭馆。
……你觉得我们一帮人会烧饭？
映荩号逗呛呛呛呛呛呛呛恰…当然是――青・楼。
………………………………你去当魁？还是我？
经过众人讨论，我们终于决定，开一种店，有钱赚，又不会昧着良心，还让大家买的心服口服（不得不买。），还要足够隐蔽――
所以，当当当～～～～
爹爹棺材铺――开张大吉～！！
（众：＝ ＝！！！）
开张那天，周围大伙看我们那眼神叫一个……敬佩啊！你看，棺材铺门口放鞭炮，还挂着天界三皇子亲手写的对联――――
【横批】黄泉路上，有你相伴。
【竖批】爹爹棺材，死而无憾。
【点题】有去无回，要命拿钱。
棺材取天然木材，经数道工序打磨，绝对精良，滴水不漏！现在购买，可免费得到“防僵尸咒符”，让您安心的死，安全的死！开张期间所有棺材一律对折，老弱病残者免费赠送，心动不如行动，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
…………
………………
为什么……没有生意呢？？？
二十六
半夜趴在念念身上，想啊想，想啊想，想怎么让棺材店生意好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似乎有人在说什么……
“念念……”
他手指梳理着我的头发，“继续睡，时间还早。”
“……你还在生气？”
“……没有。”
“骗人。”起身，抱住他，头靠在他肩膀上，他说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骗我，“说实话……爹爹知道这很过分……”
他轻轻叹了气，躺在床上，我就趴在他身上，“开始的时候，有一点……但从云千帆那里知道你差点丧命的时候……我就都忘了。”见我还不信，他吻我的额头，“真的，我从来都没有生过你的气。”
我微笑，支起胳膊看念念，“对不起。没有下了，我保证。”
“你的保证不值钱，可是我信，无论你骗我多少，我都信。记住，下遇到危险的事情，不要一个人扛着……有我在的，我会替你分担一些，也许你的从前是我难以想象的奇妙，但我不会离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不会离开，我在很早以前，就这样想……”他伸出手，紧紧把我搂在怀里，“我已经决定了，我要爱你。哪怕你不接受，我依然会那样爱你，用我的方式……红尘……”
阳光不知何时照了进来，刺的我眼睛有些疼。
念念对我的感情，和我对翌的感情，是一样的吧？
他用手指描绘我的五官，眼睛，额头，嘴唇，鼻子，下巴，脸颊……
我的脸碰到他有些冰冷的手，浑身颤了一下。他感觉到了，抚摸我的脊椎，像个大人在安慰孩子。
“别怕……我只是想吻你……如果你不想，我不勉强。”
“……没关系。”
念念微笑着，捧起我的脸，我们对视的目光稍微的局促。而他的吻，结束了尴尬。
不同于平日的轻吻，嘴唇贴了上来，温暖而柔软，带着阳光过滤后的味道。却只是吻，没有再下去。
念翌……
我缓缓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爱上对方的，而云翌是云翌，念念是念念。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他从来不是别人，他是念念，我的孩子。他不是谁的替代品，永远都不会，而我也不允许。
他叫叶念翌，是我在逃亡之日，在一条河边，捡到的宝贝。
姬央苦笑，算盘打的啪啪响，“老板，我劝你还是改行开青楼吧，你和蛾道君两个打上卖艺不卖身的牌号，只要露个面银子就哗哗的来了，棺材店……在这种小镇子可没什么前途。别说你还打算开连锁店……”
小千帆笑的人畜无害童叟无欺，“可总要有个卖身的才打的出招牌。”
狐狸一指映荩“放一百二十个心，有他在，就算人家说不买巫山一夜他也会把人弄得精尽人亡的。”
小雪皮笑肉不笑，“要不你当老鸨？我保证你的恩客是我的好几倍。”
小千帆拍手，“原来二哥那么厉害！”
我刚想插话，念念一瞪，“别听他们放屁，你吃你的饭！”
二十七
赚钱计划报销，我们一行人终于腻了劳动光荣的游戏，成天窝在山上的宅子里当米虫，问题在于小雪对他宝宝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是个男孩，活着的话应该和念念差不多大……
念念和其他人出去办些事，我和映葑在院子里晒太阳。
我推销自己的宝贝儿子，“搞不好念念就是你掉的！”
映菀∫⊥罚“要是他，那么身上就该戴着骨族白玉。”
“这可作不准，万一被谁先拿掉了呢？”
“不可能。我下了咒的，外人拿不走。没出差错的话，能够感觉到白玉在哪里，可是现在完全不行。”虽口上这样说，他依旧笑靥如，“……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他还活着，如果可以，我想认念翌当干儿子呢。”
我说好，“就怕他不答应。”
映萃派劝胝诿妫笑，“只要你说的，他不会不答应。”我正疑惑，他也不点破，就那么僵着。
“小雪……”
“嗯？”
“你是不是很寂寞？”
“为什么这样问？我怎么会寂寞，你们那么多人陪着我。”
“可是我有念念，千帆有姬央，你却总是一个人。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好像一笑泯恩仇的模样，好像身边有很多朋友，很多仰慕者……但是，你其实很寂寞吧？”
他定定看我一会，有那么一会，我以为他会面无表情。
可他噗哧一下笑了。
我皱眉头。此时我可以接受他哭，生气，面无表情，不屑等等……但是唯独不喜欢他这样――好像不笑，就要哭出来似的。
那么悲伤的，孤独的笑。
“我们……是不是同类？红尘……”他仰着身子，抬起头，这个动作使他像个不经事的孩子。
或许这就是他的真面目。
沉吟片刻，他黛眉凝起，嘴角却依然带着笑容，让人心疼，“大家好像很欢迎我们，但是却有意孤立我们，爱情对我们都太容易，太容易，我和你，往往不经意间一个回眸就可以得到的……但是，我们得不到真爱。”
我坐到他面前，摸摸他好看的头发。
“你错了。我有，念念就是我的爱。我想，我对云翌，是有感情的，但那不是爱情……至少，还差那么一点。”闭上眼，我有些不忍心看他的表情，“你也可以得到。我们爱上的人，总是在想‘你怎么会喜欢我’，‘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很蠢。蠢材是我们，但他们明显比我们更蠢。你明白吧，映荨！
他摇摇头，“我不明白。什么问题到了红尘你嘴里，就变得很容易，我做不到。我总有些放不下的，要是我和他到了你与天帝那种地步，我不会有勇气去找一个了断。就算错过爱情的是他，我永远不行。”
“至少……你和他没有那么糟糕。”
“不。也许比你们更糟。”他苦笑，忽然快速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可如果是你，应该可以挺过去。”
念念回来的时候例行公事问我，“有没有偷吃零食？”
我例行公事摇头，“没有。我以我的人品发誓！”
他面部抽了几下，还是很冷静的稳住了。
“小心那个蛾道君。他一直在撒谎。”
我一口酒下肚差点喷出来，“这句话要说也是狐狸或者小千帆说吧？”
他耸肩，“姬央说的你不信，云千帆又不忍心说。只能由我转述。”
我嘴角耷拉下来，“但是小雪是好人……”
“你就算被卖了也要替人数钱，什么人在你眼里都是好人。”他无可奈何抱着我，“其实我也不觉得他很坏，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冷不防冒出一句，“要是放在以前，也有人这么和云翌说我。”
念念的脸一下子沉了，“提他作甚？”
“提他又怎样？”我学他瞪眼睛，可惜凶像扮不出。
“……”
“说啊。”
“……你在生气？”
“对。我很生气。”揪揪他衣襟，我把脸埋进去。
“因为……这样下去，映莩僭缁岢晌第二个我，遍体鳞伤……”
二十八
几天下来，宝宝是完全没有线索，就是除我之外的人对映菟坪跤行┙浔福他知道，但是睁只眼闭只眼，看起来依旧逍遥。
我实在讨厌这样不阴不阳，干脆就去问他们，“我们下山去玩吧？”
念念点头，“好啊，你想去的话我陪你。”
“那么姬央和小千帆呢？”
“帆闷在山上会闷出病来，偶尔是要下去走走。”
“那么小雪去吗？”
映萘街讣凶⊥派然伟』危柔声道，“你去哪，我就跟着去……”
念念一把搂住我，眼里写着情敌两大字。
※※※z※※y※※z※※z※※※
到了镇上，换水路走，过半个月便可以到江南。
说道江南，我问念念，“不知道月亮和太阳怎么样了？”
他笑着，给我倒了杯酒，“要不要抽空看看他们？”
我兴奋的跳起来，“好啊！月亮是不是还那么漂亮呢……”
我们包下的画舫已经驶入南方，四季如春的南方，念念的心情难得的好，经常搂着我说山水经，肉麻程度连狐狸和小白兔都自愧不如。
“还记得……这里吗？”我拉拉他衣角，问他。
他笑得温柔，“当然记得，温江凤栖河*，西岸河畔。你捡到我的地方。”（*于成都平原中腹，温江之中有一条小河，名凤栖。不过小女子家住上海，只是觉得这条河的名字很好听便采用了，笑。）
我刚想说，忽的看见映莸牟嗝妗
映荩面无表情的侧面，让我的心都抽紧了。
“……小雪，也来过这里？”
他仿佛被惊到，不过一瞬间就缓过来了，“嗯，以前喜欢偷跑来人间玩，是来过。”
奇怪的看看他，还没看出什么，忽然就听到千帆的叫声。“河里有鱼啊！”
姬央宠溺的拍拍他头，“喜欢的话，我给你捉？”说罢堂堂七番君竟然真的准备挽袖子裤脚下水抓鱼破坏生态平衡。众人哑然，这就是所谓掌管天下灵物以及四海龙王的人……
千帆摇摇头，“捉上来干吗？让它们在水里吧……”
果然是爱护动物的好孩子……
“……现在它们还太小，塞牙缝都不够……”
……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
画舫看似狭小，里面被映菔┝酥洌几乎和原本的宅子差不多大。
我躺在念念怀里吃水果，冷不防被他打了下脑袋，“痛……”
“不要把壳吐我身上啊！”
“那吐哪里？你脑袋上？”
“……”
“来……我帮你擦擦……”手摸啊摸就摸上他的脸，乘机狂捏吃豆腐。
他无奈苦笑，刚刚想顺势抱我，没想到画舫似乎撞上什么东西，轰隆一下巨响。
二十九
众人都从屋子里跑出来，映菸茸』舫，“怎么回事？”
姬央扇子一张，把千帆护在身后，努了努嘴，“看来是找你的。”
外面的人踏水而来，男女皆有，看得出里面都穿着各式华服，只是一缕穿着暗灰披肩，镶银边，系铜铃。我露面，冲他们一笑，一人面部抽筋（女），六人傻眼，就差没滴口水。
我神色大变，“你们！你们是……！”
为首一女子娇叱道，“知道我们是谁还不快交人！不然……”
我继续慌张状，“你们……原来你们是……”
“哼！要命的话……”
气氛拔剑张弩的紧张，念念已经开始结印，映萃派雀∑鸨蓝荧光，千帆和姬央手中都有灵气聚集……
“……你们是谁啊？”我问出心底最疑惑的问题。
……
原本浮在水面上的七人……扑通扑通都掉下水……
我叹气，现在的孩子真爱逞强，水性不好，下面的木桩就打结实点，别为了摆造型去喂鱼啊……
我们弃船逃走，身后七人紧追不舍，姬央负责断后，念念和映莞涸鸱烙，千帆则是努力维持飞行结界。
那七人武功不怎么样，就是追踪术实在高明，好几障眼法差点甩掉又被跟上，映葑詈竺话旆ǎ“打，还是继续逃？”
“要是打，就是和整个地府作对，不然早就把他们悬到南天门去了。”姬央哼唧哼唧，看来含恨已久。
“映菽闳鲜端们吗？”我问他。
“认识，地狱七鬼。”他还是一贯柔柔的声调。
“很厉害？”
“大概。毕竟是我的后辈。”
那个女人又开始叫嚷，“上官映荩你既然已经出了天界，就该回去！不要让大人等急了！”
映堇淅湟恍Γ“他会急？不就是他让我去的吗？”
“不要忘记那个孩子还在大人手上！”
“这就是你们的筹码？无聊。”
“上官映荩∧恪…”
“告诉他，我不会回去！永远都不会，他把我交给天界的时候我们就一刀两断！”
女子双短剑出鞘，攻向映荩被团扇轻描淡写抚开。七人摆开阵势，似乎想一拥而上。
看来不打不行。
他的眉头皱起，轻声告诉念念，“我一声令下，你们就逃，最好分散开来……”
我急急拉过他，“不可以！你怎么办？”
“我引开他们。”
“太冒险了……我不允许……”
“你们不能够和整个地府作对的，红尘。”他挣开我的手，微笑，“我不会有事。但是可能不能再相见了……若想来找我，就往南走，那里有个地方，叫弱水，里面有条河，三个月后，要是我没有出现，那我们，就不能再见了……”
“映荩 奔他要走，我又想拉他。
“让他去！”念念拦住我，“你要相信他……”
映荼徊入阵中，宽衣似雪，惊起群风。
“现在！”
他团扇脱手，飞向我。
“――走！”
呜……脑袋实在痛……
三十
我望向窗外。念念在客栈外面问各地的客人关于“弱水”的地方，但是没有任何进展。
“可能那是不存在的。”
男人将帘子放下，“红尘，别盯着外面，眼睛会痛。”
我嗯了一声，折身喝了一些水，心想小雪应该没事吧……
“为什么那时候不连他一起救呢？”
他轻笑，将皱成一团的外衣整理好。
“那是蛾道君自己决定的，不是吗？”
我扭头，“那你还让他留在天界不放他走？”
“这个问题以后我告诉你，很多事情不是简单的你来我往便能解决。”云翌把外衣替我披上，“冷呢，别冻着。”
我一让，他没防好，朝我摔下来……
啪的一下门开了，念念进来，“我找到关于弱水的事情了！红……”
刹住。
目前状况，我和云翌衣冠不整倒床上，而我还是下面的……
怎么好像……偷情被抓到一样？
“你和他没什么？”判官脸比阎王还阎王。
我乖乖摇头。z
云翌煽风点火，“没有。我不过是替他穿衣服。”
“闭嘴！”y
阎王变厉鬼。我快速缩到云翌背后。“念念凶我～～！！”
云翌一手把我遮住，“放心，我不凶你。”
挑眉，疑问句，“是――吗？”
点头，肯定句，“是――的。”
念念揪住我往后拖，“是你个头！”
当然是冲云翌说的。
气氛很尴尬。
气氛非常尴尬。
一张八仙桌，分割成三国鼎立状态――伟大的熙照天帝占一方，我和宝贝儿子念念神色紧张占一方，狐狸兔子不能六亲不认又不能冰释前嫌于是又成一方。圆桌上杀气蔓延，我感觉背后发冷。
“其实……大家可以放松一下……比如说个笑话……”b
众人望着我的眼神无疑是敬佩的，在此恶劣恐怖前狼后虎的情况下充当不太可能牺牲的炮灰（前天帝后儿子，想牺牲也不太容易），我清清嗓子，继续炮灰革命史诗般的伟大任务，“谁先讲呢？”
小千帆因为立场较为特殊，安心的笑眯眯道，“红尘哥哥你先来吧，也让大家有个准备。”
俗话说的好，不叫的狗咬人最狠。尽管我没胆子说可爱的纯洁的柔弱的（貌似）千帆弟弟是狗（那样的话就算一个军队都难保我），但是我就那么单纯的被那句甜甜的“红尘哥哥”哄蒙过去了………………
“那个……我说了，从前有个农民，农民要种田，那么……他既要种田，又要当农民，时间怎么安排呢……啊哈哈……哈哈……”
一片死寂。
我看看周围，“好笑吗？”
小千帆是唯一一个拍手的，“很不错。”
念念脑门挂上黑线，“爹，你安静。还有站着太累，你坐下吧。”
我乖乖坐下。g
“我问过一个南方的客商，他说，没有听过什么‘弱水’，但是，河很多的地方，倒是有一个。”他拿出一张地图，摊到桌子上展开，“看，这里，有一条河，很多的分支，但是主流很明显。古时许多浅而湍急的河流不能用舟船而只能用皮筏过渡，人们认为是由于水嬴弱而不能载舟，因此把这样的河流称之为弱水，许多并非同一河流而相同名称的弱水。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故名弱水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弱水也用指婆夷河或黑水河，其实我倒觉得，上官要告诉我们的，不是让我们去那里， 而是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些线索可以帮助他。而这里，刚好就能够符合。”
姬央找出婆夷河与黑水河，“这可是西北带，他让我们往南找又为何？”
念念一笑，道，“意思就是，在南方，找两条河流，它们的交界，就是所谓的弱水。”
三十一
千帆从姬央手中接过地图，笑着砸了块飞石。
“那么，怎么找呢？”他指着南边水域，“这里河流多，交错相叠，若真要找，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找到……”
“……”
我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然后慢悠悠的道，“很简单啊。”
念念问，“怎么个简单法？”
“千帆，地图给我，”我拿着，放在灯光前，缓缓将地图叠过来，“看好。”
灯光透过纸，将一条条墨水画出的河流映照的清清楚楚。
――婆夷河，黑水河。
――凤栖河，塘江支流。
交于――天府。
※※※z※※y※※z※※z※※※
天府，山清水秀，如一颗翠珠，拥在南方。
我们很快就到了地图上的地方，说起来也像寻宝一样，让我兴奋的不得了……
千帆把玩映萘粝碌耐派龋“其实寻宝还简单些。至少地点都写明的。”
心中向往的游戏被这样说，我眉头皱皱，“什么嘛……寻宝不都是由一句稀奇古怪的话开始，然后两派人马相争，找线索啊，出生入死啊，最后才找到之类的……”
众人头顶落下黑线，“没那么复杂。”
映莞我的团扇上画着一株梅。
梅只要冬天到都有，双色梅尽管少见，但还是有的。
可是天府，就那么一株。
那株梅在一间小庙里，庙里的和尚和映菝挥泄叵担但是庙里收留的人，就有大关系了。
董源卿看到那柄团扇的刹那，就哭倒在榻上。怎么劝也劝不住。
“你认识映萋穑俊蔽遗呐乃背安慰他，问。
他点点头，“上官公子是我的恩人。”
“你知道他让我们来找你是什么意思吗？”
源卿起身，接过团扇，指着上面的题字，“这是那一位大人写给公子的。公子他说……公子他说……”
“映菟说什么？”
“他说，要是……要是以后他死了，就会让人把团扇带回来……因为是那位大人给公子的，所以公子从来不离手……”说罢，他刚刚止住一些的哭腔又涌上来，“求求你们救救上官公子！求求你们了！”
千帆一边手忙脚乱安慰源卿，我一边看那行小字。
――黄泉碧落，只求一语相承。
三十二
在庙中用过斋饭，众人便匆匆离开，去寻找映荨Ｔ辞湟哺着一起。
“上官公子救我的那天天上下着好大的雪！我快饿死了，那个时候，公子就来了，我才六岁左右。跟着公子走东走西，后来，公子不知道去哪里，交代一番话后，就把我寄托给寺庙了啊，然后啊……”
我几乎可以看到念念额头突突跳的青筋。
此人制造噪音的本领绝对适合练江湖上一流魔功――魔音穿脑……
云翌看不下去，插话，“地府的入口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是，只能送你们到那为止……以后，自己当心。”
我点头，“知道。我们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黄泉之国的事情很特殊，”他笑笑，“而且，蛾道君……不，上官映荩本应看管你，但他玩忽职守，削去君位，从此，与天庭无关。”
我道，“这要代他谢谢你。”
“无妨。”
其实地府的入口，就在忘忧山的另一头。山谷内不能施法，众人只得步行。翻过三座山头，平日全都缺乏运动，累得和滩软泥似的。
念念替我擦擦汗，“先休息一会吧。”
“好。”
“要吃糖糕吗？”
“嗯，两块，我有点涨。”
姬央扶着千帆，“他脚好像扭到了。”
“原来神仙的脚也会扭啊……”我感叹。
千帆苦笑，“严格来说红尘哥哥你也是神仙哦。”
云翌闭目养神，嘴角隐隐有笑意。让人不爽。
奈何桥。
血红刺眼三个字，眼前是朽木铺成的吊桥。
云翌道，“从这里开始，我就不能进入了。”
他的手心上方形成荧蓝的球，发出亮光。
“这是我一万年的功力。好好用。”
我抬头，目光冷然，他无疑是出乎我意料，“你知道这意味什么？”
他笑。“意味我把性命交给你了。”言语之中平静无澜，仿佛是在道家常琐事。
我道，“好，我收下。”
两只手重叠。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望向前方，望向后方。
云翌已经离去。
念翌，千帆，姬央。还有云起。
“你们在外面等我吧。”
“你打算怎么做？”
“问阎王老子要人。”
“我们陪你去。”
“不了，我一个人去。放心，会没事的。”
念念皱眉头，拉着我，“你脑子进水了？”
“啊？”
“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在一起的。”
他微笑。凑近着我的脸。
“一开始就是。”
三十四
众人表情各异。
我问道，“莲，我说对了吗？”
念念脸上抽了抽，“你说可能吗？”
莲点点头，“对了。”
我冷哼，“听到没有？对了！”
小莲在前面一蹦一跳带路，不多久就过了桥。
“看到没？那条路，走到底就成，我要继续回桥那里了，红尘叔叔保重哦～”
我做势要打他屁股，“叫哥哥！”
他作个鬼脸，忽然抱住我，啵的一下……
念念的脸色发黑了。
“那条路”的入口是个洞穴，看不到出口，黑洞洞的。
“真的要进去？”我问他们。
“要回去我们也没意见。”
“……”
慢慢的走，走得远了，回头看看，出口又不见了，倒是有去无回。
白菜突然迅速缩到千帆怀里，仿佛察觉到什么危险。姬央扇子展开，“怎么了？”
千帆歪头，看看四周，“看起来没什么。不过他们不会让我们这么简单走过去。”
念念点点头，“也是。”
只有我一个人听不太懂，“什么事情也没有啊……”
众人头顶垂下黑线，看我，“才怪……”
“我脸上长了什么？”
“……没。只是……”千帆指了指我后头。
我缓缓的，回头。
似乎由很多很多绿色的光点组成，但是，那是动物的眼睛……
它慢慢的站起身来，我呆住，念念一把拉回我，“当心！”
那是一条巨大的蛇！比洞穴瘦不了多少，严重脂肪超标的……蛇。
它忽然剧烈的扭动起来，飓风扫过，碎石横飞。千帆惊呼一声，堪堪躲过，本能的结印发出一道冰系法术。
法术冻一个人是足够，问题在于千帆太善良，对待蛇妖都那么温柔可爱……除了激怒它之外什么都不行……
四周一阵喧哗，天崩地裂一般，感到风像刀子一样割过脸，人，像碎布一样平平飞了出去。我伸手想拉到谁，想开口叫念念，但是根本不行。
隐约感到，迎面的石块砸中我的额头，剧痛……眼前一黑，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好痛……
失去意识前，我唯一的想法。
三十五
眼睛细细睁一条缝。
“喂……他醒了……”
“真的……”
“他好漂亮！”
“快去叫大人来！快……”
我皱皱眉头，“唔……好吵……”
“那可真对不住。”
“嗯……你的声音好像映荨！蔽抑起身子――躺在一张华丽的大床上，那人就含笑趴在我身边。
我仔细看他。
“……不止声音像，你和小雪长得也像啊……”鉴定完毕，继续睡。
美人纤纤玉手不安分，“我不止像映荨Ｎ揖褪牵红尘。”
我刷拉一下起身，睡意全无。
那人，一把团扇，媚眼如丝，长发披肩，衣袍宽大，不是映菔撬？
迅速跳起来，我用力抱住他，结果两个人统统摔下床，“映萦菸蚁胨滥懔耍。∧阏饷恍拿环蔚幕挂当念念干爹结果人都不知道跑那里去了离家出走怎么连地址都不留啊……”
“放心。”他拍拍我肩膀，“我没事，只不过官复原职而已。”
我送了口气，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问他，“念念姬央千帆云起呢？”
他摇头，“我只看到你一个。”
“怎么会……”
“不要怕，我已经差人去找了。倒是红尘你现在很虚弱……”
虚弱？
我没有哪里痛啊……
手脚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都好好的，“我怎么了？”
他叹气，手一挥。
“抬面镜子来。”
我看着自己的影像。
为什么……会这样？
额头的伤口早已不见，身上也没有伤口………………
为什么……
为什么变回小孩子了啊？！！！！而且还是全天制的！！！
我眼泪闪闪，揪住小雪衣角，“人家不要啦……人家好不容易再变回大人的……人家不要当小孩啦……小雪你帮帮我啊……………………”
他苦笑，“没事。估计就是额头上的伤口太严重，才暂时变回去的。过一阵子就好了。其他的法术我不敢乱用。”
我略略安心，他命下人端些糕点上来，我与他交谈，渐渐知道他是地府的轮回王，官职不比蛾道君差。
闲来无事，我便问他，“宝宝找到了吗？”
他一脸惊讶，笑着看我，“你莫非还相信有孩子？我骗你玩呢。”
“不止是我。”我叫出来，“念念，姬央，千帆，云翌，还有个爱哭鬼源卿，都被骗了。”
他挑眉，“那么严重？”
“这你可骗大了！”
映菟始纾一脸无所谓，“理论上的孩子是有的。不过是用法力凝成的而已，我觉得不满意，就散了法，他没有生命的。”
什么嘛……害人家乱期待一把……
“那么为什么凝成孩子呢？”我吃着糕点，无意中问道。
他愣着。许久。
许久。一片沉默。
映菹顺な种刚醋挪杷。他微笑，吹一口气。
“不清楚。我只是觉得……有了孩子，他便不会离开。”
三十六
我终于明白，原来地府也有阳光的。并且不比人间差。
我现在很无聊，原因是早上来了个黑袍黑鞋黑头发的美人和白袍白鞋白头发的美人，大概是黑白无常。找映萏富埃还把房门锁起来加个结界。我想偷听都不行。白美人进来的时候看到我，意味长的笑笑，我到现在心里还不是很安稳。
闲来无事，听下人说八卦，还以为会听到什么房子闹鬼的故事（……这就是地府啊，闹个PIU鬼啊……），没想到只听到人说，每晚，在映莘考涞姆慷ィ会看到一个人影……
我吞吞口水，“然后呢？”
侍女捏我脸蛋，“让姐姐亲一下……就说。”
出卖色相这种事情我一向干得多了，想当年念念小时候没有奶喝就晚上变回去下山骗卖杂粮的大妈送我米，回去熬给念念吃，屡试不爽。
所以……我让她啵了。还听到“红尘弟弟要是长大了就更好了”之类……
我拉她衣角，“姐姐说吧。”
她被哄的开心，笑得像朵似的，“告诉你，每天晚上啊……王的屋子顶上都会有个人影，小孩子的人影啊！大家都猜，会不会是以前那个被杀的孩子回来讨债了……”
“以前有孩子被杀？”
“是王的孩子！”女孩看看四周，没有人，才继续安心的说，“王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是自己养出来的……一个男人，很不可思议吧，传说是王和阎王爷的孩子呢！不过也是很可能的，毕竟，王那么漂亮，只是可惜那个孩子了……”
我催促她继续说，忽然旁边有一队护卫巡查经过，女孩不敢再说，回去做事了，留我一个人在园里郁闷……
一定……要查清楚！！
听侍女说，孩子的身影出现在映莘孔拥奈荻ィ我看看屋里，几个人还要谈很久。趁机跃上楼顶，小孩子的身体不可以直接施行法术，只能先拿墨汁画好阵法，点好蜡烛，施好障眼法，慢慢等法术发动。
“让我看一下……这个屋子的记忆……”
轻轻吟诵，我并不需要咒语什么的，本身便是万灵魂魄凝结而成，说我就是咒语本身也不为过。
身子仿佛慢慢沉入另一个地方，仿佛是从一面水境里看一出戏。
映萏稍诖采希喘着气，身边侍从来来往往，一个老婆婆把包袱给了他。
那是个孩子，刚刚出生的孩子。
他刚刚想接过，手被打掉，一个男人粗鲁的抢过孩子，看衣饰应该是上位的军官。
军官把孩子带出去，映菖力起身，想追过去，但是门外又出现一批人。
不用映葑妨耍他们把他架了出去。
我也跟着他们出门，没有人看的到我。
一直跟到奈何桥边上。
有一个男人，看不清脸孔，盘膝坐在桥旁的石头上，见到他们来了，起身，抱过孩子。
我的手握紧。
我知道将要发生什么。那个男人的神情，我再熟悉不过。
闭上眼睛。微微的有些酸涩。
――“――不――――！！！”
蒙弥的声音，瞬间清晰。
我听见了映荩最凄厉的喊声。
三十七
“看够了没有？”
我呆呆坐着，不看身后的人。
他也不火，坐到我身边，“我叫白啤！
我嗯了声。其实白无常长的很好看，问题是叫什么不好，叫白菜――和那只小狐狸一个名字。
我问他，“为什么映菀骗我？”
他道，“他不止在骗你，也在骗自己，不要怪他。”
“我知道……可是闷在心里，很难过吧……”
他摸摸我的头，柔声道，“那不是难过就可以形容的。他失去了一切。他也许希望你恨他……那样，你就不会伤心。”
“伤心？”
“我直说，你不准阻拦他要做的事，答应我，就说。”
“好。我答应你。”
仆凶湃，满意的缓缓开口，“映菟爱的人……是一个叫石知秋的男人。就是阎王。可是石知秋不接受他。映菀郧耙膊辉诤酰但是，有一天，不知为什么，石知秋怀疑映菔堑腥伺衫吹募橄浮！
“和我与翌很像。”
“是吗……不过映莺芸闪。他用所有法力，凝成魂魄，‘养’出一个孩子。他想用那种方式去证明自己的清白……你要知道，地府的鬼官，一旦没有足够法力护身，后果就是死。但是映菟，赌输了。那个孩子的下场……你看到了吧。而映菀渤闪朔先耍被送往天庭。”
我有些奇怪，“那么为什么阎王要映莼乩茨兀俊
“映菟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就算他不说，也有人来封口的。石知秋念在他是轮回王，不能随便杀掉，才用那种方式……如今他与天庭再无关联，自然，不是回来，就是死。”白铺玖丝谄，起身，“映萁要做的事情，是会赌上性命的。”
我点头，这种结局，早就想到了，“如果要一条人命，我给他半条。我不要看到谁死去。”
白菩忽然问我，“你知道映菀恢毕胍什么吗？”
“不知道。”
“他想要绿色的莲。”白铺起头，微笑，“据说，找到的人，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我也微笑。
我明白。
映莸脑竿，从未实现过。
夜凉如水。
白玉台阶，也是凉的。坐在上面，人从上到下都打个哆嗦。
我问他，“白菜和我说了。”
他没有反应。
“为什么要一个人忍着？”
他站着，目光透过景物，传到远方。
“因为红尘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可怕的事情。”
“石知秋他要做什么？”
“……”
“说啊！”
映荩他走过来，抱住我。
他在发抖。
“‘怒涛’……他要发动‘怒涛’，毁掉一切……”原本柔和的嗓音，因为颤抖，带着一分僵硬。
我也抱住他，轻轻拍他的背，“‘怒涛’是什么？他毁掉一切作甚么？”
映莼汗了气，坐在台阶上，我也坐下，静静听他讲。
三十八
怒涛。
传说中，禁忌的法术，发动时日月无光天地变色，涂炭苍生，因此，实施此术者，永世入阿鼻道地狱，生不如死。
一旦发动，人间，天上，地府，全都毁之一炬。
石知秋要用这种方法，颠覆千万年前的败绩。
能对抗的，只有另外一种禁术。只要付出一个代价，就是施术者的性命。
也就是映菡要做的。
镇海。怒涛镇海，相生相克。
他早已决定。改变不了。
握住他的手，我摇着，“念念……找到了吗？”
映莸阃罚“找到了，他似乎受了伤，不重，我让七番君还有千帆把他带回天庭了。”
我说，“我留下，帮你。”
他说好，“不过我不许你哭。”
我抬头看他，“如果到那时……你会开心吗？”
他道，“我会很开心。”
我说，“那我为什么还要伤心？死，不过是个瞬间的动作，总有一天，我也要做的。”
石知秋发动怒涛，是在三日后。
映菸饰遥“准备的如何？”
我笑笑，“我没有问题。你呢？”
他耸肩，“能有什么问题……”又觉得不安稳，啵我一下，“你让我吃下豆腐，就可以。”
我苦笑。
现在能够对抗石知秋的，是映荩黑白美人还有我。
“镇海失败了……会如何？”
映菹肓讼耄“不知道。大概就是大家死一起。”
“大家是指谁？”
“所有人，你，我，全天下。”
我哑然，“那么……严重？”
他团扇轻抚，“当然。若失败，我就是千古罪人。”
我不满，瞪他。
“还有我啊。我也是。”
他弹我额头，“关你什么事？”
我哇哇叫一声，“当然关我事！我没有阻拦千古大罪人上官映萃自菲薄，也是一个罪人了！”
映莅盐冶上膝头，和念念一样，下巴搁我脑袋上。
“红尘……有件事情，我很早就想做了。”他含笑看我，声音异常温柔。
“什么事情？”我就算感到不对头，也说不出来。
“就是……”他捧过我脑袋，“过来些，我要悄悄的说。”
我疑惑，把耳朵凑过去，“说吧。”
“就是……”
“――！！”
我看他纤长的手指，刚刚对我施法的手指。我硬撑着不晕，想挣脱，但是却像脱水的鱼，力不从心。
“映荨…你……”
“红尘……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可以……”
他的手掌覆上我的眼睑。
带走最后一丝清明。
三十九
金壁辉煌的屋顶。
我睁开眼。
这里是天庭。
映菟臀一乩吹摹
念念在一旁看书，看见我醒来，问，“怎么样，好些没？”
我说，“没事。”只是一个昏睡法术，不会对身体构成伤害。
他叹气，扶我仍旧有些瘫软的身子起来，“你睡了整整两天。”
我打了个激灵，抓住他，“映菽兀浚〉馗怎么样？！”
他努力想稳住我，“别急，云翌已经知道怒涛的事情了，石知秋还没有发动它……爹，你不要出手……”
“难道要让别人去送死？！”
“不管是谁，我不允许那个人是你。”
“……念翌，你……”
“我知道，我很自私。”他抱住我，我发现自己已经变回成人，“不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的……唯独这个。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我感到他身体的颤抖，居然比映莼挂严重。
“念念，我不会傻到去送死，映菀膊换帷！蔽胰盟看我的眼睛，“可是我们不帮他，他真的会死。”
念念摇头，“天庭的上位者都会参与，不会差你一个……我要和你在一起。等这事一完结，我们就回山上，我们不要再去管什么天庭什么地府……好不好……”
“天下只有一个倾月公子叶红尘。映葜挥形乙桓雠笥眩他一直都是孤单一人，我不能抛下他。我了解那种感觉，被排异的感觉……可我有了你，我有很多朋友。但是他没有。”我抱住他，头埋进念念的肩窝，“镇海需要很大的力量才能够发动，还有施术者的性命……请相信我，我不会死。如果我都不去帮他，还有谁呢？”
念翌不语，他只是抱着我。紧紧抱住我。
“……红尘，我信你。”他放开了我，微笑，“我要和你一起去。”
赶到地府入口时，云翌，映荻荚谀抢铩Ｓ菀ё糯剑脸色苍白。云翌告诉我们姬央千帆带着天兵，先去缠住石知秋。
映菸剩“为什么要来？”
我微笑，“因为我们都不能够孤单一人。我知道你怕寂寞。我也是。”
映荽我和念翌往镇海的发动地点赶去，天庭的一些高手都聚集在那里，把法力充进一个结界内。云翌因为身份关系，不能进入，只能将力量托给我。
我说，“放心吧，那么多条命平摊，顶多每人减一两年阳寿罢了……”
念翌瞪我，“不然呢？”
我无辜看他，“念念不用扮凶了啦……其实……”
我想凑近他，吃点豆腐……
旁边突然一阵疾风刮来，念翌一惊，急忙护着我避开。身后一面墙成了碎片。
我还以为是映莸耐嫘Γ有些不满，“喂，小雪你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啊！我们要是躲的慢些……”
念念赶紧拉住我，“爹！那是……”
我忽然怔住。
人群里，血红一片。唯有映莺湍侨瞬斗着。
那不是映莸耐嫘Α
那是石知秋。
四十
尽管没有正面看到他，但是我一眼就认出他。
映菸涔ψ咔崃槁纷樱白衣胜雪，像一只轻巧的蛾，在空中飘零。石知秋手中武器却没有形态，像一团黑雾一般。
我的夜色出手，上前相助。念念长剑出鞘，他的武功也是我亲自教的，自然不会差，那把剑也是云翌给他的神器，斩金碎玉。云起变回原形，周围腾起杀气。
地府万鬼蠢蠢欲动，却被黑白无常压下，形势对我们有利。
映菀残砀本不用发动镇海。
碎石迭，铺天盖地一般，像石知秋飞去。
夜色，凝人间情丝制成的线，温柔如同情人的低喃。
石知秋的脖颈已经划开口子。但是夜色却再也进不得一分。
挡在我和他面前的，是一柄团扇。二蝶戏的团扇。
映莸沧×宋摇Ｋ却是微笑，笑靥如。
“为什么拦我？”夜色绕上石知秋的动脉，不怕他逃走，我手指稍稍一动，他便身首异。
映萆裆有几分惋惜，道，“杀了他也无用，怒涛已经发动了。”见我想问他，又拍拍我脑袋，“别问了。小秋不会说话，他是哑的。”
我手一抖，“怎么可能……”
映莼卮鸬睦硭当然，“因为我是他的嘴巴。所以那么多年，从未有人发现。我离开时他们只道阎王称病，以笔代口而已。”
石知秋不语，只是看着映荩眼神冰冷。
映萸崆嵴理他凌乱的发，柔声道，“你还恨我，恨我的那一杯夺去你声音的毒酒……是吗？”
男人忽然挣扎了下，我险些弄断他的脖子。
映堇住他，“其实……我只是不想让你走。只要你的声音没有，你便离不开我……可我怎想的到……你会用那种方式，去证明自己……将我送去天庭，证明后又怎样？我知道你好强，但是你错了，秋，你真的错了。”
“……你是个倔强的孩子。我今天，用性命还你的声音，你可满足？”
他的眼神，温柔如水。
“秋，你是我此生……最疼爱的孩子……”
事到如今，我松开夜色。
映荼ё∷。短短的一瞬间拥抱。
然后松开。
然后离去。
――我看到石知秋的手，动了。
他想抓住什么。抑或是挽回什么。
我看他。
某些东西，失去了，永不再返。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那段记忆，更前面的记忆。
――映荻嗄昵耙谰筛媚，那天阳光灿烂，他倚在半月形的拱门，不知想着什么。
身后的一个孩子走来，他小心翼翼，怕脚步惊动那天仙一般的美丽男子，孩子手中拿着一柄团扇，上面绣着的，是二蝶戏――
映萘⒃谀魏吻疟撸惘然回首，含笑。我相信他记得那段记忆，生命中最美好的。
他缓缓弯下腰，把什么放在地上。他看着男人，扯动嘴角，却流下了一滴眼泪。
血从他的心口留下，蜿蜒一条，妖媚。
他微笑。
他向后仰去，坠入血池。
――“你莫非还相信有孩子？我骗你玩呢。”
――“不止是我。念念，姬央，千帆，云翌，还有个爱哭鬼源卿，都被骗了。”
――“是吧……”
――“这你可骗大了！”
――骗子……
你有的。
孩子就在你选择的地方，与你在一起，融化在血池中。
闭上眼，再睁开，呼出一口气。念念站在我身后。
石知秋立在映葑孤涞牡胤剑拿起那东西。
一柄团扇。以及那滴眼泪。
他最珍贵的，两样宝物。
四十一
石知秋也许是死了，也许还活着。总之，他带着那柄团扇不见了踪影。
他是爱过映莸摹４咏裢后，他将一个人承受阿鼻道地狱的生不如死。那是惩罚，或者是他自己的负罪感。他给予自己的惩罚，为了偿还映荨
――黄泉碧落，只求一语相承。
就算承认了，又如何？我想。
那不过是为自己的自私所找的借口。错过了，便再也不会回来。
我和念念回到天庭。
云翌见我们平安，也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没有提映荨
念念说，给他建个衣冠冢，我拒绝，“他死的心甘情愿，不需要那样。”
他不要任何人记住他，除了石知秋。
地府从新由黑白无常接管，一切，都似乎回归了平常。
我和念念住进凌霄殿，准备休整一日，明天启程，回人间。姬央和千帆因为公务分不开身，只能给我们祝福。
夜里，我有些睡不着。
念念抱住我，“嘴上装作无情……其实，很想他吧……”
**在他身前，垂眸。
“我不要他死……可是如果再选择一，他依旧……会去死吧……”
“对他来说，这是最幸福的结局了……就算能够在一起，两个人都伤痕累累，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投胎转世，若有缘，从新开始。”
我道，“可是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经历六道轮回了……映萑裟芟肟，还可以投胎转世，石知秋则是永世不得超生……”
念念轻笑，“世事无绝对。他们可以再相遇。”
我想了想，道，“的确。伤口可以复原。”
他替我把被子拉好，“我们已经很幸福了。红尘……”
我瞪他，“要叫爹！”
他苦笑，“是，是。爹爹。”
“我就在这里可以占点便宜的……”
“以后，有很长的时间，你可以慢慢占回来。”
“不要……我等不及……”
“等不及也要等！”
“……你……”
“嘘……别吵……”
“啊……念念，啵啦……”
“……应该我来说才对……”
“一样啦……一样……”
来日方长。
所以，不急，不急。
我们可以慢慢来。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