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吹利如箭、鎔銀漫天落。
皓白雪一片一片自天際飄墜,一點一滴地為青山披上銀衣,更以
無聲的姿態將通往山下的幽徑隱沒。
厚雪堆積的山徑中央,立著一個高大沈默的身影,當雪無聲無息
地落在他的獸皮裘衣上時,皆化作水霧散去,漫天的風雪非但無法
將他的身影湮沒,反倒突顯了男子的存在。
男子斂眉垂首,在狂嘯的風雪聲中靜默,耐心地等候著。直到狂風
中傳來了幾乎細不可察的聲響時,他濃黑的劍眉微蹙,眼眸霎時間
露出精光,原本邃似古井的黑瞳染上了一層彷彿猛獸要獵食時的
噬血幽光。緩緩的,一輛馬車由遠至近,最後在男子的面前停下。
兩匹黃馬焦慮地揚蹄躁動,一則因為這致命的酷寒,二則因為感應
到即將來臨的危險。
「喂!小子!快滾開!沒事別站在路中間找死!要死找別的地方去
死!別擋住大爺的路!」駕車的車伕一聲大喝,不耐煩地咒罵出聲

身穿皮裘的男子無語,仍舊以靜默的姿勢站立在下山唯一通路的中
央。
「媽的!渾小子,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煩啦!」車伕見對方不為所
動,將手上的馬鞭高高揚起,顯然已經失去耐性。
「喝!」車伕將韁繩用力一扯,另一手的馬鞭則是對準了擋路者,
幾聲吆喝,駕著馬車就直直衝了過去
兩匹黃馬在主人的鞭策下跋蹄狂奔,在快要接近男子時更將馬蹄高
高揚起,眼看就要朝男子身上狠狠踩下的時候,卻被一股詭異的氣
流所擋住,馬匹非但無法動彈,更因為受了驚嚇而嘶聲鳴叫。
「搞什麼鬼」車伕惡狠狠地站起,將手中的馬鞭朝眼前的男子直直
揮了過去「啊!」車伕一聲驚叫,只知道眼前銀光一閃,根本不知
道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就飛出了馬車,像是倒栽 般跌到雪堆裡
,再也沒有爬起身了。
銀光再閃動、將繫在馬匹身上的韁繩斬斷,兩匹黃馬一脫了韁,
頓時撒蹄狂奔,不一會兒已經消失在雪地之中。
風雪聲依舊狂嘯不斷,皓白的雪地裡,只剩下男子與孤伶伶的馬車

「壯士身手不凡,是衝著老夫來的嗎?」車篷內傳出了低沈的詢問
聲。
「如果你是汾城太守王秉忠,那麼我找的人便是你。」男子的聲音
低醇而冷凝,音量雖不大,但風雪聲卻無法遮蓋。
「老夫確是汾城太守王秉忠,壯士雪地攔車,不知有何指教?」王
秉忠忍不住拉開布簾,在見到對方的面容時,心中不禁一震,生平
第一泛起了恐懼……
光是一眼,他就能確定對方非是尋常人!濃眉挺鼻、容貌亦稱得上
俊,但這些不過是外在的皮相,讓他光是一眼就足以膽寒的是這名
男子形於外的氣質,陰霾而闇沈,冷凝中帶著透骨的冰寒,森幽的
眸光不可測,更有無法錯認的噬血邪佞,這是唯有長期生活在血
泊中的男子,才會擁有的魔魅。
無疑的,他是一名頂級的殺手,而王秉忠毫不懷疑自己的項上人頭
,就是對方雪地攔路的最終目的。
「你是來取我性命的?」王秉忠自知絕無生機,霎時間像是老了十
幾歲,肩頭一軟垂了下來。若是一般的賞金殺手,或許他可以曉以
大義,又或是出雙倍的價錢換取生機。但是眼前這一位,從那雙毫
無生命幽光的黑瞳中,他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得到任何生機。
「你的頭能夠換得我需要的東西。」男子面無表情地開口,一柄透
著青光的長刀被他握在手上,在雪地中發出讓人目眩的燦光。
「青龍血刀」王秉忠認出了對方手中的名器,愴然笑道。「想不到
老夫一生坦蕩,最終卻死在你狄驍的手上。」
狄驍,最神秘難測的恐怖殺手,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與雇主是誰,
但是只要是他盯上的對象,從來沒有人能逃過,就算是請來再多的
保鏢護衛都一樣。一年前狄驍曾經為了取朝中一名大臣的頭顱,與
宮中侍衛血戰了三天兩夜,戰得一身是血但仍不放棄,最終仍是達
成目標,更因此得到了「狂郎」這個外號。
「狄驍,老夫自知逃不過此劫,但就算要死,我也希望當一個明白
鬼,到底是誰要老夫的命?」王秉忠喃喃道。他為官二十多年,雖
然稱不上是個絕頂好官,但至少萬事無愧於心,確實不明白自己到
底得罪了誰,居然需要請出狂郎結束他的這條老命。
「不,一個死人不需要知道這麼多。」狄驍手中的青龍血刀輕輕舉
起,銀色光芒以優美的弧度劃了過去
「啊!」連驚呼聲都來不及響起,王秉忠的首級已經落了地。只是重複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狄驍將落地的人頭輕輕一踢,在人頭飛起的瞬間,手中準備好的布帛已經攤開,「咚」的一聲準確地落入其中,而後被狄驍熟練地層層包起。
他運勁於手腕、震得手中的青龍血刀嗡嗡作響,跟著用力朝雪地中
一甩,便將殘存在刀鋒上的血漬甩去……
銀光再一閃,青龍血刀已經像出鞘時那樣無聲無息地再入了鞘

狄驍將手中的布帛握緊,毫無依戀地邁開大步轉身離去。風雪不斷
,銀白雪仍然無止無境地飄落著,很快地,這條山徑再被白雪
所覆蓋,狄驍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在一片銀光中消失了身影……
長寧城
長寧城是最南方的城市,不但四季如春,更是一個物資富饒豐沛的
城市。
城內的中心有幽寧河貫穿,長寧城知府在城中引進幽寧河河水,開
鑿成一個美輪美奐的人工湖泊,命名為「夢湖」,他更在沿岸建樓
宇、造橋樑,無一不是精雕細琢、奢華絕美的宮廷建築。
夢湖絕美,無疑是長寧城最美的風情,但湖中央那座華麗的樓宇,
名為「雲羅別苑」,卻不是一般尋常百姓可以靠近的地方,據聞住
在那個地方的人,身分權位之高,就連長寧知府都未必能見上他一
面。
據說只要行船到了附近,就能聞到酒肉香氣、以及綿延不絕的絲竹
仙樂,這自然引起了一般人的好奇心,但從未有人能一窺其中奧秘
,懷有好奇心的人若是誤闖,運氣好的最多被扔到夢湖,任由對方
游水逃命,運氣要是不好的,自此就蹤影全無、默默消失在別苑之
中。
雲羅別苑,就這樣成為長寧城中最華美、也是最神秘的一景。
午後,當這名著青衫的男子出現在雲羅別苑的時候,始終不曾斷絕
的絲竹樂聲驟然停止,就連裡面飲酒作樂的人,也紛紛停下了酒杯
,以驚懼又嫌惡的目光瞪視著打斷他們作樂情緒的男子。
青衫男子無視於所有人的存在,一雙森幽的眼瞳緊鎖住大廳正中央
、俊臉含笑的華衣公子。
「我來取藥。」青衫男子冷淡的開口,即便是俊眉朗目,但他整個
人就像是覆上了寒冰一般、絲毫沒有人的氣息。
「嘿嘿。」整個人斜臥在銅雕椅上的男子笑了笑,微上揚的鳳眼露
出滿足的神情道。「不愧是狄驍,那個老鬼躲了半年之久,仍然躲
不過你狂郎手上的血刀啊!」
青衫男子不語,踩著沈穩的腳步緩緩向前,最後攤開手中的布帛,
在華衣公子的面前展現一顆早已氣絕多時的人頭。
「王秉忠……」華衣公子「嘿」的一聲,修長的指無聊地彈了彈人
頭早已僵硬的面頰,冷嗤道。「嘿嘿,這老鬼活的時候不成人樣,
就連死了還是這麼醜。」
語畢,他以嫌惡的姿態將人頭揮落地上,再抬眼,已經換上了嘲諷
的笑意問道:
「我們許久不見了,陪我喝一杯,嗯?」
「我來取藥,一顆人頭換一顆藥,這是我們當初的協議。」狄驍面
無表情地重複自己的要求。
「除了藥,你真不想從我身上得到任何東西?」他眉目一斂,像是
十分惋惜。「你是我最優秀的人,跟著我這些年了,總得賞你些什
麼,不是嗎?」
「不需要。」狄驍依舊冷眉冷目,俊容絲毫沒有軟化的跡象。
「呸!你這小子未免太囂張!居然敢對『玉魈王』這麼說話?活膩
了不成?」旁邊的人見狄驍態度狂妄,忍不住出聲罵道。
玉魈王有趣地抬眼,但是在看到狄驍依舊面無表情時,他撇撇嘴,
嘆息道:「罷了罷了,算我怕你,這是你要的東西。」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瓷瓶,紅色的軟布一拉開,頓時一股特殊的清
香從瓶中飄散開來……
「一顆人頭換一粒你要的東西,一如我們的協議。」華衣公子淺笑
,將瓷瓶傾倒,一顆紫色的藥丸從瓷瓶中滾到了他的掌心。
正當狄驍伸手要接的時候,華衣公子突然狡詐一笑,掌心一攏將藥
丸扣住,邪笑道:「你為了找老鬼,浪費了半年的時間,少殺了不
少人,也少拿了一些藥,就這麼一顆,你不怨我?」
「把藥給我。」狄驍蹙眉,眉目一凝轉為森幽。
「我沒說不給,只是……你想不想要更多?」他戲謔地笑著,像是
將老鼠逼到角落的貓,享受著戲弄的樂趣。
「什麼意思?」狄驍挑眉。一顆藥可維持半年的性命,若是能拿到
更多,那麼就換得更多的時間……
「我說啦!你從來不願意收下我給的禮物,但這我換個方法,若
是這你肯收下我給你的禮物,我就多給你兩顆藥丸,這個買賣你
絕不吃虧,怎麼樣?」
狄驍默然無語,只是以慣有的冷漠注視著他。
「不相信我?」華衣公子嘆息,調笑地拍拍手道。「那麼先給你看
看禮物,再決定也不遲。」
他揚了揚手,門口的護衛會意地點點頭退下,不一會兒又重新回到
大廳,身後還跟著一抹白色的纖細身影。
身穿白衣的人緩步向前,烏亮的髮絲散下垂至腰間,單薄的身影纖
細無比,雖然低垂著臉,卻讓在場所有的人發出了讚嘆聲。
「啊!是月魂!」人群發出竊竊私語,紛紛以淫穢、不懷好意的目
光看著這一名身穿白色衣服的絕美少年。
他有著最精緻美麗的五官,還有一身罕見、晶瑩如同月色般的皮膚
,月牙色的肌膚在白衣的襯托下更顯晶瑩,個子纖細,看來格外惹
人憐愛。
少年名為「月魂」,是玉魈王最寵愛的人,自小就被玉魈王豢養在
身邊,擁有比女人更美豔的容貌、更纖細的身子,光是看一眼,就
足以讓人銷魂。
白衣少年在玉魈王的眼前停下腳步,後者戲謔地挑高一道眉,緩聲
笑道:「喏!狄驍,這就是我打算賜給你的禮物。」
訝然聲與驚愕的喘息聲從不同的人口中發出,各式耳語霎時間充滿
了整個雲羅別苑的大殿。
玉魈王居然將自己最心愛的月魂送人而且還是那個冷漠傲然的狄驍
!為什麼?
狄驍冷凝的面容依舊無表情,一雙銳利的黑眸僅淡掃那名絕美少年
一眼,並沒有忽略他在聽見玉魈王的命令時、纖細的身子微不可察
地顫抖了一下。
「狄驍,收下我的禮物,那麼你這將能得到三顆藥。」玉魈王咧
出優雅的微笑,修長的指輕輕挑起月魂腰間的長髮,神情慵懶地等
待著狄驍的回答。「你怎麼說?」
狄驍踏前一步,緩慢伸出了手。正當所有人以為他要將玉魈王眼前
的月魂攬進自己懷中時,他卻將兩指一屈一彈,以氣功將玉魈王掌
中的紫色藥丸震起,另一手則抄起了瓷瓶將藥丸重新裝起,短短眨
眼不到的時間,玉魈王手中的藥丸已經易主了。
「我不需要。一顆人頭換一顆解藥,這是約定,也是我習慣的方式
。」當狄驍說完這些話的時候,他也已經將瓷瓶收到懷中,身形倒
退幾步,退到與玉魈王五步之遠的距離。
玉魈王身邊的幾名侍衛見狄驍如此無禮,紛紛拔出手中的長刀、長
劍,只等玉魈王一聲令下,就要將這個狂傲男子拿下。
「把你們手上的破銅爛鐵都收起來!」玉魈王撇嘴,優雅的笑依然
噙在唇邊,但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已經不悅地瞇起。「狄驍,沒有人
能拒絕我的禮物,連你也不例外。」
狄驍默然無語,但一雙濃眉已經越蹙越緊、明顯地失去了耐性。
「月魂可是我最心愛的孩子,你這樣公然拒絕,不只是我,這個可
愛的孩子也會傷心喔。」玉魈王將月魂用力扯到懷中,他纖細的身
子整個跪坐在自己的雙腿之間,以手托起月魂的下巴,讓他絕美的
臉完全呈現在狄驍的面前……
修長如彎月的眉因為玉魈王粗魯的動作而微微蹙起,幽墨黑的眼
瞳閃爍著小鹿般楚楚可憐的波光,這是一張任何詩人畫匠都難以筆
墨的美豔,絕麗中還有一股讓人不由自主想侵略的荏弱氣質。
月魂的纖細柔弱讓狄驍不由自主地想起另外一張臉,但他隨即濃眉
一緊、像是為自己的怪異聯想感到憤怒不已。
他再美也是個少年,再豔也不過是玉魈王的私人禁臠。狄驍雖然不
知道玉魈王在打什麼樣的主意,但是他知道這絕不是什麼善意的禮
物。
「我不會接受的,給我下一個獵殺者的姓名。」狄驍的目光從月魂
的身上再抬起,黑眸在面對玉魈王時依舊是平靜無波,像是絲毫
沒有受到月魂的魅惑。
玉魈王嘴角一抿,像是孩子的玩具被搶走般,瞬間出現了憤怒的情
緒。他伸手將眼前的月魂用力一推,讓他狼狽地跌倒在狄驍的面前

[狄驍,你聽好,我已經決定將月魂送給你,就不可能收回。」玉
魈王跟著從腰間取出另外一個瓷瓶,忿忿地扔到狄驍的腳邊,繼續
道:「這是另外兩顆藥,這些和月魂,從此刻起都是屬於你狄驍的
,如果你不接受,那麼我會毀了這些藥、毀了月魂,甚至毀了你!

旁觀的人再竊竊私語,但是這一他們的表情充滿了幸災樂禍的
蔑視;這個狄驍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玉魈王豢養來殺人的狗,再
怎麼優秀、再怎麼不馴,如果激怒了主人也只有死路一條。
從小到大都處於順境的人,自然而然都會有一股孩子般的霸道與拗
性,而玉魈王的身分更是特殊而尊貴,長期以來養尊處優的身分,
自然容不得其他人反抗,在場的所有人早就因為玉魈王重視狄驍而
心生不滿,此刻見他因為一再地拒絕而激怒了玉魈王,無不睜大了
雙眼,等不及要看狄驍的下場。
「玉魈王,你的堅持與我無關,這和我們當初的約定不同。」狄驍
再一提醒玉魈王。對於眼前的陣仗壓根兒不放在眼裡,讓他感到
疑惑的是,玉魈王改變態度所隱藏的涵義。確實,他需要玉魈王獨
門提煉的丹藥,但除此之外,他根本不想和他扯上其他不相干的事
情。
「呸!狄驍,你好大的膽子!敢用這種語氣和玉魈王說話!」人群
中衝出一個人,一張臉不知是因為喝多了美酒或是怒氣,脹得通紅
無比。
一句話吼完之後,那人有些畏縮地看了玉魈王一眼,見後者並無發
怒或是不悅的反應,他再壯起膽子、裝模作樣地輕咳幾聲走向前
,正打算說些什麼,卻在看到月魂讓人銷魂的美貌時,忍不住用力
吞了吞口水。
「月……月魂……這種人世間少有的……珍寶,給你這種人根本就
是糟蹋了!誰知道你還敢拒絕玉魈王的一番美意,我說你當真活得
不耐煩了!」表面上在教訓狄驍,但實際上,他一雙眼根本無法離
開月魂的身上。從來不曾這麼近地見過這位傳說中的絕美少年,如
今光是一眼……就足以讓人銷魂難耐啊!
「罷了罷了!」玉魈王突然一笑,所有的怒意瞬間像是突然消失了
一般,他重新坐回身後的躺椅,無所謂地開口說。「我說過,已經
送出的禮物我是絕對不可能收回,就算你不要也和我無關,若是你
不想帶走,那就留在這裡賞給這些人也無妨。」
玉魈王的話一說完,所有人都有些失望,看來玉魈王仍然捨不得對
狄驍出手,但玉魈王的最後那句話,卻讓眾人露出了垂涎的目光。
「玉……玉魈王……您說的可是真的?」方才站出來罵人的男子猛嚥口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
「張林,從你方才的語氣聽來,若是我將月魂贈你,你似乎能夠好
好的疼惜他不是嗎?反正這可愛的孩子是個沒人要的禮物,那麼送
給你們玩玩又有何妨?」玉魈王慵懶笑道,挑情的鳳眼微揚,注意
的仍是一語不發的狄驍。
「開什麼玩笑?張林這個莽漢怎麼配得上月魂?」
「不行!剛才明明說是賞給我們這些人,哪能讓張林你獨佔」
大廳裡的人開始騷動,為玉魈王的決定紛紛表示不滿。玉魈王的善
變眾所皆知,舉凡是他再怎麼喜歡的人或事物,一旦他厭煩後都會
將之丟棄,若是遇上了玉魈王心情好,他更會將那些寵物、寵妃賞
給他們。
現在看來,玉魈王並不是特別偏愛狄驍才將月魂送出去,而是單純
地因為不想要這個少年了,所以才把他當成禮物的吧!那麼,像月
魂這種銷魂的美少年不應該由張林這種人獨享!
「隨便你們。一個人、一群人,都沒什麼差別。」玉魈王無所謂地
打個呵欠,隻手撐起俊容,曖昧地調笑道。「隨便你們玩吧!讓狄
驍你這不知情趣的人見識見識,月魂這個可愛的孩子可以做些什麼
,你便明白自己拒絕了怎麼樣一份珍貴的禮物。」
玉魈王所過的生活本就奢華淫亂,身邊永遠伴著最美麗的男孩與女
人,而他並不忌諱將他寵愛的人帶在身邊,有時甚至就在宴席間調
情歡愛、毫無忌諱。久而久之所有在雲羅別苑的人也都是一個模樣
,只要是有樂可享,根本就毫無顧忌,雖然穿著華衣豪服,但行徑
卻是與野獸無異。
由於張林站得最近,所以當所有人還沒有採取行動的時候,他就已
經衝向前,一把將月魂撲倒在地上,一雙手急切地摸索他纖細的身
子,「唰」的一聲脆響,上好絲綢的外衣已經被張林撕成兩半,露
出了那一身和月光相同色澤的肌膚,張林一雙眼幾乎要噴出了火焰
,粗糙的大掌早已迫不及待地撫上他柔嫩似絲綢的皮膚。
「嘿嘿……果然是個絕色!好孩子,讓我好好疼疼你!」張林猛吞
口水,再也無法忍耐地低下頭,瘋狂地舔舐月魂裸露在外的胸膛。
月魂不動亦不抵抗,對於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似乎無動於衷
,只是睜著那雙澄澈如鏡面的眸光,視而不見地看著遠方的某一點

光是月魂的容貌就足以讓圍觀的人瘋狂,更何況張林此刻已將他的
衣服都撕裂了,纖細的身軀在男人的身下顯得荏弱無比,激起在場
所有人血液裡瘋狂的獸性,旁邊性急的人再也無法忍受,大步向前
,有的抓住了月魂的手,有的開始輕撫他綢緞般烏黑的長髮,有的
則是忍不住撫摸著他光滑的皮膚……
狄驍始終不動聲色,眼前這群人的行為幾乎和禽獸無異,他嫌惡地
想要轉身離去,但是在接觸到月魂那一雙彷彿已經沒有靈魂生氣的
眸光,一雙腳就像是被釘在原地似地,再也無法移動半分。
那是一雙他見過最美麗的眼瞳,但是裡面卻沒有半分光采活力,幽
暗的瞳仁有的只是空洞與絕望。他曾經見過這樣的眼神,同樣的寂
寞、孤獨、像是對人世間任何的事物都不再抱存希望的絕望眸光…

不!不能夠放棄!只要還活著,就絕對不能放棄自己的生命!狄驍
在心中吶喊著。在尚未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他手中的青龍
血刀已經出了鞘。「啊!」銀光閃動帶出一陣血霧紛飛,還有無數
的慘叫聲。
當狄驍回過神時,他發現自己手中的青龍血刀不單出了鞘,而且已
經砍下了張林的頭,還有那些圍在月魂身旁、意圖不軌的人,每個
都被他砍去了一條手臂。
衣衫不整的月魂仍舊像是沒有靈魂的玉刻娃娃,張林噴灑在他身上
的血跡讓月魂染上一層妖異的美麗,但是他仍然無動於衷,只是茫
然地睜著眼。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雲羅別苑傷人!」玉魈王的護衛再拔出
了武器,一層又一層地護衛著躺椅上的主子。
「狄驍,這個禮物你收還是不收,別這麼婆婆媽媽的。」玉魈王似
笑非笑,仍是扯著優雅的笑。
「我收。」狄驍眉心一緊,扯下自己的披風將月魂包起,輕鬆地將
他攬在懷中,並且用腳踢起稍早仍落在自己腳邊的瓷瓶,語氣冷淡
道:「這三顆藥我收下了,日後我會再來拿新的藥。」
「好,下一的人頭名單我會派人送給你的。」玉魈王笑著眨眨眼
,看著狄驍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玉魈王,您就這樣讓他離開?」身旁的護衛有些憤恨難平。這個
狄驍未免太目中無人了,莫名地殺人、傷人,而主子居然笑著讓他
離去。
「不讓他走,好讓他砍下你和其他人的頭嗎?」玉魈王戲謔一笑。
不錯不錯,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內,不過死了張林、傷了幾個蠢貨
,就讓狄驍將月魂帶走了,實在划算。
緩緩抬起眼、含笑的鳳眼瞬間轉成寒潭般不可測的詭譎幽光,此
刻的玉魈王不再漫不經心,渾身上下充滿了狡詐的算計。
最後,玉魈王仰頭飲下一杯美酒,恢復了平時慵懶的調笑,淡淡地
對眾人說道:
「我最棒的寵物,送給我最棒的獵人,這不是絕配嗎?我可愛的月
魂跟在他身邊是最恰當不過了。」
第二章
策马离开云罗别苑之后,狄绕最后在城里的客栈面前停下,他率先翻身下马,跟 伸手朝马背上的月魂淡淡命令道:「今晚我们在此投宿,下马。」 月魂墨黑的眼瞳没有情绪,像是被操控的人偶般伸出手,任由狄骄牵他下马,在 足尖落地的剎那,晚风挪动,将月魂乌亮发丝上淡淡的香带入狄绕鼻间,那是一 十分特殊的香味,不同于一般女人的胭脂粉味,而是一种清爽而干净的气味。
两人才踏入客栈,立刻就引起了一场小小骚动;月魂本身已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年,再加上身上穿着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裁制的白袍,而站在他身旁的狄绕则是浑身泛着冰冷的气息、让人不敢正视。
众人纷纷猜测:全想定是哪里来的大官公子与他的护卫一同出游 虽然对月魂的美丽感到惊艳,但碍于他身旁冷硬如石的狄饶﹐他们只敢 眼睛欣赏,根本不敢贸然向前一步。
「准备几道菜送上楼。」狄绕淡扫月魂一眼 从怀中掏出银两,对眼前的伙计吩咐道。「我还需要一桶热水、一套干净的衣服。」 「是,是,马上来。」见对方大方地掏出银子,伙计眉开眼笑地连声应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丰盛的菜肴整齐地摆满圆桌,狄绕沉默地学筷进食,完全无视房内另一人的存在。月魂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漆黑的眼瞳始终停在房中央,依旧冒着热气的巨大木盆,希望能立刻跳入里面洗净一身尘埃,但碍于房内还有一个沉默进食的狄绕,所以他不敢妄动,只能以一种期盼的目光凝视着木盆。
「妳还在等什么?再等下去水都要冷了。」狄绕突然抬眼,淡淡地说道。
月魂的身躯一颤,像是被他突然说话的声音给吓到似的,墨黑如玉的眼闪过一丝情绪,最后漾起了不安与为难的情绪。
「这里不是云罗别苑,如果你在等人伺候你入浴,那是妄想。」狄绕仰头饮下一杯酒,冷声结语。
「不……我不习惯在别人的面前……净身……」微微垂下头,月魂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红晕,以十分为难的声音轻声开口。
「那么你最好现在开始习惯。」狄绕扯动嘴角,锐利的目光瞇起,以略带讥讽的口吻说道。「洗干净以后就过来,这不是你「第一」被当做礼物送人对吧?那么就好好尽一个礼物应有的职责。」 从狄烧充满嘲弄的语气中,月魂明白了自己的立场。他不过是玉赵王赏给狄绕的娈童,自己唯一的职责,就是服侍对方,当一个舒解欲望的玩具……
「是。」月魂木然地从床上起身,脸上虽然有一抹悲凉难堪的情绪,但动作依然十分优雅。
狄骁瞇起眼,将月魂宽衣、举足踏入木盆的动作都观人眼底:这少年看似自然不经意的举动,实则充满了挑逗之情,想必是受过专人训练得来的技巧吧:纤细的脚踝、修长的四肢、特殊美丽的月牙色皮肤,丝毫不亚于绝色美人的容貌,几乎汇集了一切美好的少年月魂,却是用来毁灭他狄骁的武器,这是玉魍王乐此不疲的游戏,也是他用来控制对手的方法。
狄骁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那么,自己明知道这是圈套,却依然往下跳,更显得愚蠢。就算这个叫月魂的少年有几分神似记忆中的「他」,却不可能是他,但自己却因为一时的冲动带走了少年,主动参与了玉魍王的游戏。
「啪」的一声水声,打断了狄骁的思绪,他看到赤裸的月魂从木盆中起身,湿漉漉的黑发垂在胸前,透明的水滴停留在光裸的月牙色肌肤上,更增添几抹魅惑的色彩,或许是热水洗去了身体内的不安与羞涩,此刻的月魂不再像个无邪少年,漆黑的眼瞳漾起湿润的波光,艳红的嘴唇微敌,浑身充满了致命的诱惑,他踏出木盆,像猫一样踩着无声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狄骁走去……
即使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受过训练所呈现的诱惑,但是当月魂充满热气的身躯贴近自己的时候,狄骁依旧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被动地望着月魂伸手取走他手中的酒杯,跟着少年举起两只温热的手包住他空出的手掌,而后缓缓低下头,将依旧泛着热气的脸颊贴上他的手掌,像是猫咪般开始摩娑着,轨在狄骁想抽手的同时,牠的指尖突然传来了湿润的热感,低下头,他看到了月魂将牠的指头含入口中吸吮,灵巧炙热的舌尖卷动,化成一波波致命又销魂的热浪直袭胸口。
一感应到对方的呼吸起了变化,月魂漆黑的眼瞳闪过一丝情绪,跟着转移了目标,柔软的唇松开狄骁的指头,转而贴上狄骁的胸前,丝毫不在意中间有衣服的阻隔,探出舌尖,以嬉戏的方式在胸膛最敏感的位置打转、诱惑着,有些得意地感受到狄骁胸膛的肌肤,因为自己的举动一点一滴添加了失控的热度。
「您肯收留我,月魂很高兴……」清亮的少年嗓音低喃着开口,无视于狄骁紧绷的面孔与情绪,他缓缓跪在狄骁的面前,跟着仰起绝色的面孔,以柔和的声音说道。「您刚才不是说,要我这个礼物尽责?那么我现在就让您知道,我这个礼物可以做些什么……」 心中隐约明白这少年打算做些什么,但狄骁却没出声阻止,只是暗地里咬紧牙关,不泄漏任何表情。他低头望着跪坐在双膝之间的月魂,以熟练的手法解开裤头,释放出自己的欲望。
他感觉到月魂温热的掌心握住自己的分身,熟练的揉搓、诱惑着,这或许是全天下男性共同的悲哀吧:即便自负有再强大的意志力,也无法阻止身体的本能,狄骁只觉得自己的牙龈都咬得发疼了,但胯下的欲望却彻底违背意志地被唤起了。
就在月魂俯下身,温润的唇即将要触碰到分身顶端的瞬间,狄骁霍地伸出手扣住月魂的下巴,阻止他接下来的挑逗,低沈的声音从紧绷的牙关中蹦出,说道:「先是以柔弱可怜的面孔争取同情,再以绝对诱惑的姿态挑逗感官,从来没人拒绝得了,对不对?」 月魂闻言一愣,狄骁则是把握住他错愣的一瞬间,伸手推开月魂 起身的同时 一张俊脸已经恢复原本淡漠的神态。
「月魂不明白……妳不希望我这么服侍你吗?」墨黑的眼瞳有着全然的迷惘,美丽脸庞上的无辜看起来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演戏的痕迹。
「还想继续扮演小可怜的角色吗?那就过来吧:」狄骁望着他无辜 表情,重新 回木椅上,俊脸扬起冷笑,朝月魂傲慢地勾手,指向自己尚未得到宣泄的欲望 冰冷的命令道:「过来,继续妳的服务……」 接下来发生的,和月魂过去所熟知的一切完全相同,又似乎有一些不同:男人的欲望在自己熟练的技巧下被唤起,变得炙热而硬挺,而最后,在自己口中迸射出一切就算这个叫狄骁的男人看似冰冷刚强,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月魂漫不经心地这么想着。口中,依旧充斥着属于他的浓烈体液,但他不以为意,缓缓抬起头,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这个傲慢男人历经高潮、脸上稍纵即逝的脆弱表情。
月魂并没有在狄骁的黑瞳里见到任何满足后虚脱的表情,更没有他期望中,那种被撩拨到了顶点转为疯狂的情欲,在那双邃如古井的眼瞳中,自己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狄骁丝毫不打算隐藏的「嘲讽」!
「这就是玉魍王最宝贝的玩具所具有的「能耐」吗?若是这样,不管是我自己动手,或是勾栏院里随便一个妓女都能做到。」狄骁的唇讥讽的扬起,毫不客气地吐出冰冷的羞辱字眼。
月魂墨黑的眼闪过一丝羞愤的情绪,但他随即将情绪隐藏,美丽的脸上重新涌现脆弱的神情,十分不安地开口:「月魂很抱歉,让主人失望了。」 「省下你口是心非的抱歉。」狄骁扬眉,将原本跪坐在双膝间的月魂拉起、放置在自己的大腿上,伸手再捏住月魂细致的下巴,淡淡问道:「这不是你和玉魍王打的如意算盘吗?那么你就应该使出浑身解数,好让我沈醉其中,像张大人、李大人,还有其它不知道名字的大人们一样,对你的肉体着迷沈溺,最后成为一颗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 根据他调查的结果,玉魍王已经用这个法子除去了无数的对手:这个明月魂的少年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他就像是戏子一般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时而纯真、时而脆弱,却又充满了诱惑,在不知不觉中引导着猎物掉入陷阱里头,最后只能听任玉魍王摆布。
始终半垂着双眼的月魂重新抬眼,眼中原有的无辜与纯真全数褪去,换成了一种融合了狡诈与魅惑的波光,红唇微扬,语带轻佻地说道:「什么嘛!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像是剧终落幕的戏子般,月魂打了个呵欠、慵懒地举直双臂伸懒腰,而后将一张美丽的脸凑到狄骁的面前,无比轻佻地呵气道:「就算你看出我是演戏又如何?
人生苦短,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尽情享受、顺从自己的欲望?我可以让你得到很多快乐喔……」衣服回云罗别苑去已:告诉玉赵王,如果他还需要我这个杀手,就派人送名单过来吧!」 约莫两个时辰后,狄绕返回客栈,当他推开客房门,见到应该已离去躺在床上睡得很沈的月魂时,疑惑地挑高一道眉。
关上房门,他踩着无声的脚步来到床前,凝望着沈睡中的月魂,姣好美丽的五官,在睡梦中看起来更为年轻纯真,几乎,轨和一般的少年无异。
来!勾勾手,我们来发誓,谁也不能忘记谁!
我走了以后,姊姊就交给你了,因为你是我世上唯一相信的人!
狄大哥!你不要忘记我!绝对不要忘记我!一定要来找我!
不可思议的,月魂的脸庞再与记忆中的人影重迭;那是一个爱哭、爱撒娇的小男孩,总是像影子一样寸步不离,他喜欢睁大一双眼睛看天空,黑漆漆的圆眼睛里,充满了纯真与希望……
就在狄骥出神凝望沈睡少年的时候,原本熟睡的月魂突然睁开了眼睛,星子般灿亮眼撞里闪耀的,不是纯真、不是希望,而是一种意图挑逗的暧昧,以及彷佛洞悉一切的讥讽和冷诮。
「你不是很清高吗?为什么用这种欲求不满的眼神看着我?」月魂暧昧地低笑,像猫一样佣懒地伸展四肢,很自然地让微敞的衣服滑下肩头,姿态诱人,但从美丽的唇瓣吐出的却是嘲笑的句子。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狄绕蹙眉问道,并不理会牠的嘲弄。
「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找死路?不到一天就被遣回的礼物,就算我再怎么受宠,失败得这么彻底,也会被主人惩罚的。」自从真面目被揭穿,月魂再无一丝害羞的神态,不管是神情或是语气,都充满了轻桃。「至少让我留在你身边一阵子,看你要将我当宠物或是玩具都可以,什么甜头都没尝到就将我交还回去,你会后悔的呢:」 「妳不能留在这里。」狄骁直接开口拒绝。除却了早已习惯独来独往之外,这少年满脑子心机算计,放在身边就像多了一条毒蛇般危险。
「为什么?怕管不住自己的欲望,还是怕自己根本不像心里所想的那么清高?」月魂轻笑几声倾身向前,突然伸手抓住狄骁的右臂,贴上自己光裸的胸膛,低叹道。「从来没有人用你刚才那种眼光看着我,看得我的身体都发烫了……」 「不要在我面前演戏。」狄骁出声警告,刻意忽略掌心所接触到的润滑肌肤,以及月魂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我没有在演戏……」月魂将狄骁的手往下扯,直接让他覆上自己开始变化的灼热,双唇贴上狄骁坚硬的下颚,探出舌尖轻舔,低声呢喃道。「你感觉到了吗?
你让我的身体变得好热……好烫……我需要你……」 嘴里不停说着煽情话语,贴上对方坚硬胸膛的身体,也以一种暧昧的方式上下蠕动、摩搓着,温热的唇、炙热的呼吸,少年在月光下幻化成魅惑至极的生物,执意要瓦解狄骁的自制力与抗拒。
「你不是真的想抗拒我吧……」一边轻咬着狄骁的嘴唇,月魂一边低语。「你刚才把我看成谁?是你喜欢的人对吧?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当那个人的替身,只要是你的希望,你希望我是谁,我就可以变成那个人喔:」 月魂无意间的一句话,就像是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让狄骁几乎被情欲燃烧殆尽的理智,再恢复了过来。
「住手。」狄骁开口,同时毫不温柔地用力一堆,让丝毫没有防备的月魂有些狼狈地跌坐回床边。
「搞什么鬼?」月魂伸手拨开散乱在额前的发,抬起头,以半是埋怨半是责怪的目光望着他,冷嗤一声道。「在这种时候喊停?你确实目二个无趣的家伙:」 「不管你说什么,明天一早–」狄骁正要开口和月魂说清楚的时候,突然看到在月魂腰间有一条细小的疤痕,它并不十分明显,先前月魂沐浴的时候自己并没有特别注意,若不是此刻站得近,再加上月魂的衣服早已经褪开半披在身上,他根本不会发现到那道伤痕。 为了要确定他并没有看错,狄骁大步向前,以一只手居高临下地按住床上的月魂,另外一只手则是扯开他身上碍事的衣物,一双眼急切地凝视着刚刚最新的发现。
「一下子要、一下子又不要,你这人是不是真的有毛病7」不明所以的月魂冷嗤一声,莫名地望着狄骁变得有些激动的神惰。
捆长的疤痕有些模糊,很明显是一道旧伤痕,它从左侧腰际的位置轻轻划向后方,由于当初缝合的技巧并不高明,这道疤痕就像是一条银色的心蛇般,弯弯曲由约盘据在月牙色的肌肤上。
确实是「他」才有的伤痕:这不可能,「他」明明已经死了:但为什么同样的伤痕,会出现在这个明月魂的少年身上?
「你腰间的这道伤痕……是怎么弄伤的?」虽然大受震惊,但狄骁依旧听见自己提出了问题。
「伤痕?」月魂微倾身,瞥了一眼腰间的伤痕,不甚在意的回答:「你说这个?那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谁记得清楚?」 「妳不记得了?」 狄哥哥!好痛啊!我流了好多血……我会不会死?狄哥哥……救我……
当年「他」顽皮爬到树上玩耍,不慎跌落的时候被断枝划破了腹部,流了好多血,当时自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血止住,他还记得自己一边发抖、一边用针线将伤口缝起,而向来怕痛的「他」,早已经将一双眼睛给哭肿了。
「喂:干么对一条疤痕这么感兴趣?」月魂再开口,不怀好意地调笑说道。
「我知道有些人,看到伤口、伤痕什么的,会变得特别兴奋,你该不会也有这种特殊的兴趣吧?」 「「月魂」真的是你的名字吗?在你成为玉魍王的人之前,妳是谁?在什么地方生活?」狄骁不理会他的嘲讽,以更认真的语气间着。当初的伤痕是由他亲手缝合,世上不可能有这种巧合,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为何会有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疤痕?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月魂轻佻地眨眨眼,难得见到狄骁出现不一样的表情,他乐得继续捉弄下去。
「任务失败就要受到玉赵王的惩罚,这是你说的没错吧:想留在我身边就得对我坦白。」狄骁突然想到可以要挟的把柄。「如果妳不说,明天我就亲自送你回云罗别苑,你自己选。」 月魂狡诈美丽的眼瞳转了一圈,像是十分懊恼自己的把柄被逮住似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嘴角似笑非笑地扬起,说道:「我从八岁起就跟在玉魍王身边了,﹃月魂﹄是玉魍王为我取的名字,这样你满意了吧?」 八岁:碰巧是「他」死去的年纪!狄骁一惊,再为两者之间的巧合感到惊讶不已。
这个容貌美丽无邪、目光却盈满狡诈的少年,会是「他」吗?狄骁的心里不断浮现这个疑问。
「那么……」年纪与伤痕都符合,难道……真的是他7狄骁只觉得一颗心疯狂地跳动着,喉头也紧绷着,他强自镇定,再开口想提出更多的问题。「八岁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没有。」幽的眼瞳转冷,月魂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态度说道。「据说,当年我是被人扔在街上,发着高烧的我几乎只剩下半条命,如果不是玉魍王把我检回去,我早就死了,等我醒来之后,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大夫说这是因为高烧烧坏了记忆。」 「全部都不记得了?」 「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月魂漫不经心地耸肩一笑。「反正也是被人扔在街上自生自灭的孩子,这种过去忘了地无所谓!」 狄骁沉默不语,而月魂早已将他方才从激动转为落寞的神情尽收眼底,灵活的眼珠子转了转,戏谑她笑道:「怎么,该不会将我认成什么人了吧7从小失散的弟弟,还是远离故乡的青梅竹马?他身上有和我一样的疤痕,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吗?其实你并不像外表看起来这么冷漠嘛,那个藏在你心里、让你想狠狠抱他的人是谁?」 纤细的手臂再爬上狄骁的胸膛,狡诈的眼瞳再涌现湿润的情欲光芒,轻声吐出诱惑的字眼。「我不介意当替身,把我当成他也行喔!抱我吧!我能让妳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喔:」 狄骁缓缓低下头,就在月魂以为他就要接受自己诱惑的时候,狄骁突然伸出手,迅速点住了牠的穴道,月魂甚至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晕了过去。
狄骁先将月魂的衣服拉好,同时也为他盖上被子,翻身下床的同时 再神情复杂地看了床上的少年一眼,心中百感交集。
月魂,当朝最尊贵的玉魍王最宠爱的娈童,真的会是「他」吗?
第三章
一觉醒来,月魂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床上,不单是衣服完好地穿戴在身上,甚至还像个小孩似的被人细心寒在棉被里面。
会对自己做出这种无聊事情的,应该就只有一个人吧!月魂这样想着,美丽的眼瞳一扫,果然看见了背对着自己、坐在木椅上的狄骁。
「喂!你该不会一整晚都坐在那张椅子上吧?」月魂伸着懒腰,主动井口。
狄骁闻声回头,淡扫月魂充满精神的面孔一眼,以平静的语气,道:「既然你醒了,那么我叫人送早膳过来。」 月魂有趣地挑高一道眉。一夜之间,狄骁的态度改变得还真是快,虽然依旧是冷冰冰不好亲近的模样,但最初存于他眼底眉梢,一副「我瞧不起你这种出卖身体的娈童」的目光已经消失了。虽然不明白狄骁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但自己也懒得猜,既然他愿意以这种冰冷有礼、却不带轻蔑的语气和自己说话,那么自己当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当客栈伙计送上早膳后,月魂也十分大力地从床上爬起,主动坐到狄骁的对面举筷吃了起来。
两人沉默的进食,在月魂吃得半饱的时候,狄骁先开口了:「昨晚你说想暂时留在我身边,这件事还算数吗?」 「嗄?」月魂筷子一顿,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那么你能留多久!」狄骁继续问道。
月魂,你是我最可爱的孩子,你会帮我实现愿望对不对?到狄骁的身边去,不管多少时间,不管多少代价,都要让他迷上你、让他沈溺你,直到完全离不开你,掌握他心中所有的秘密,让他成为你的傀儡,就像从前那些人一样……
到吧!我可爱的月魂。
脑海中,响起了玉魍王优雅又不容拒绝的嗓音。月魂抬眼,望着狄骁那张充满坚毅刚强的男性面孔,心里霎时涌起了一种不愿意认输的念头。从来没有失败过的自己,这完美的纪录绝不能坏在狄骁手里,从以前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能抗拒得了自己的诱惑,这个狄骁也不会是例外!虽然他依旧抗拒着,但自己有信心,总有一天能够解除狄骁的防线、撕毁他冷静的假面贝,让他和其它人一样,在欲望的凌迟下痛苦的挣扎。
「差不多两个月吧!」月魂垂下眼,将所有的算计藏在眼底。两个月,与过去十天、半个月就沈沦在欲望中无法自拔的猎物相比,自己算是给狄骁很大的评价了。
主意打定后,月魂嘴角噙着笑重新抬起头,以毫无所惧的目光直视狄骁道:「想了一晚上,终于舍不得让我被主人惩罚对吧?想作好人,就让我在你身边待两个月,两个月一到,说不定主人佩服妳的定力过人,也会跟着放过我呢。」 「两个月吗?」狄骁喃喃重复。两个月足以让他带月魂走一趟「仙云镇」、然后再回返长宁城。不管月魂是不是「他」,至少,这少年可以抚慰她思念胞弟的心情。
「嫌太短?」月魂不怀好意地挑眉笑道。
「如果我答应让你留下两个月,妳是否愿意做一件事?」狄骁沈吟片刻,说出心里的计划。
「我有一个病重的朋友,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这些年来唯一让她支撑下去的理由,就是熊和从小失散的弟弟再见一面。」
「喔?那个弟弟该不会正巧腰部有一道疤痕吧?我开始好奇那个人到底是谁了,可以让妳一夜之间彻底改变对我的态度。」月魂似笑非笑地挑眉,很快地将昨晚狄骁的异样与这件事串在一起,他微倾身,凑到狄骁的耳边呵气问道。
「喂!你告诉我,会让你发情变硬的,是那位朋友,还是那个失踪很久的弟弟?」
狄骁目光一敛,闪电般出手扣住了月魂纤细的脖子,低声警告道:「未来两个月,不要让我听到你这种下流的话语,这是必须遵守的条件之一,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一切作罢,你现在就回去云罗别苑。」
这是他想了一整晚的结论;倘若此刻将月魂遣回,玉魍王一定不会就此罢休,比起提防他接下来的诡计,倒不如将计就计,顺着玉赵王的计划让月魂留在自己身边。
月魂凝望着狄骁认真的脸孔半晌,只是轻笑几声,丝毫不将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反而像是窥探到了狄骁的秘密般,笑得很愉悦。
「你是我未来两个月的主人,你要我扮谁,我就扮谁,你要我当一个顽皮的弟弟,还是乖巧的弟弟?你总得让我知道你们的关系,要不然到时候穿帮了会很难看喔!」
「她是我的恩人。」狄骁松开手,缓声说道。「我曾经答应过她,不管是天涯海角,我都会为她找到失散的弟弟。」
「哈!鱼目混珠!?真奇怪的报恩方式啊!」月魂忍不住讥讽,在看到狄骁脸色一沈时,他随即以很了解的语气拍拍狄骁的肩说道。
「不过找人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大海捞针,你想随便找个人充数也是人之常情啦!」
「十年前我找到了,只不过他已经死了。」狄骁以一种回忆过往的忧伤口吻说道。
「她的身体一直很虚弱,我不想让这个消息击倒她,只得一直用找寻不到的理由瞒着她。」
「喂!你现在就告诉我这些,难道不怕我泄密?又或许我会当着你恩人的面前揭穿你,让她知道你骗了她十年了?」月魂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地笑问。
狄骁不语,突然以一种快到连月魂都看不清楚的方式,抽起放在桌上的随身长刀,月魂只看到眼前一道银光闪过,一撮发丝瞬间被削了下来。
「你应该听说过,我这把见血封喉的青龙血刀,可以瞬间砍下一个人的脑袋,但谁也不知道这把刀同样能让猎物受苦,只要我用它划过颈项却不划穿它,除非血流尽、否则猎物就断不了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狄骁扬起一丝冷笑,直视月魂说道。「如果你对我作出承诺,日后却虚与委蛇,甚至背叛我,那么我手上这把青龙血刀就会轻轻划开妳的脖子,让妳痛苦两天两夜之后才死去,明白吗?」
「这是威胁?」
「不,这是我的保证。」狄骁冷冷说道。「妳的决定是什么?留下,还是现在就回云罗别苑?」
月魂抬起头,幽的眼瞳波光流动,让人看不出情绪,最后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笑意,以清亮的音说道:「听起来是个有趣的工作,接下来的日子,就请你多多指教了。」
「不会吧!未来两个月我都得穿这样的衣服吗?」当月魂听从狄骁的指示,换上一套材质简单朴实的衣服后,他皱起眉头,忍不住开口抱怨。
「穿久就习惯了。」狄骁淡扫月魂一眼回答。即使换上朴素的衣物,月魂美丽的脸依旧十分引人注目。
「我们现在就要启程了吗,「主人」?」月魂换上乖巧的模样,刻意拱手做出顺从的神情问道。
「您还没告诉我,接下来两个月我必须扮演什么角色?」
「不需要刻意扮演谁,作你自己就可以了。」
作你自己就可以了。
明知道这是对方一句不经意的话,却让月魂陷入了前所末有的迷惘。在与狄骁共骑一马离开长宁城的途中,月魂表面上看似平静,但心里却卷起了阵阵风浪。
作自己!?什么是自己?又要怎么作自己?自从八岁那年玉魍王从阎王手中捡回牠的性命后,他就已经没有所谓的「自己」了。玉魍王是天、是主人,更是掌控他生死的神,生存的法则很简单,当主人想看到自己笑容的时候,就绝对不能掉下一滴眼泪;当主人心情不好,想买他一顿鞭子、抑或是在他身上尽情发泄的时候,他脸上绝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从很久以前开始,所谓的喜怒哀乐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日二种顺应玉赵王而存在的情绪,他不目二个真正活着的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仰赖着主人鼻息而继续呼吸的玩具吧!
过去听从玉魍王的命令,以自身当饵诱惑猎物上钧的时候,也从来没人提出「作自己」这种奇怪的要求,所有人都满足他扮演的角色;淫乱的、害羞的、放浪的、斯文的……只要是对方的希望,任何一种角色他都游刃有余、得心应手,只除了「自己」这个角色。
他不知道什么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作自己,真的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胯下的马突然停步不走,也让月魂游离的心思归位,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头,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出了热闹的长宁城,被迫停下的原因,则是因为前方出现了约莫二十几个人,一脸不善地挡住了去路。
从人群的最后面,缓缓走出一名满脸恨意、断了一条右臂的男子。月魂认出他是住在云罗别苑、玉魍王众多食客中的一名,也是昨天被狄骁以青龙血刀削去手臂的男子之一。
「狄骁,你不过是玉魍王养的一条杀人的狗,居然敢砍下我的手臂!」站在中央的男子举起完好的左手,情绪激昂地吆喝着。
「今天我李明德若是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这也是你和玉魑王计划的一部分?」狄骁丝毫不理会对方的叫嚣,倾身在月魂的耳边低声问着。
「当然不是。」月魂摇头否认。在他印象中,与玉魍王交往的众多食客中,除了有朝中官员之外,更包括了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些人向来自负、自视高人一等,昨天却在云罗别苑被狄骁砍掉了一只手臂,而玉魍王却半点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他们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在一心想报仇、却又不敢得罪玉魍王的情况下,他们自然选择埋伏在长宁城外,和狄骁私下了结断臂的仇恨。
「既然是冲着我来的私人恩怨,那么你先离开。」狄骁翻身下马,抬头对马背上的月魂吩咐道:「牠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去,我随后就到。」
说完这些话之后,狄骁轻拍马臀,马儿像是听得懂似的扬蹄嘶鸣,举蹄往另外一个方向疾奔而去。
「跑走了一个,需要我们派人去追吗?」站在李明德身后的打手开口请示。
「只要解决了狄骁,月魂是跑不掉的。」注视着马背上纤细的身影,李明德狞笑出声。只要先下手除掉碍眼的狄骁,不但能报断臂之仇,还能得到玉魍王最销魂的脔童,一想到这里,李明德整颗心盈满了激昂的喜悦,伸手指向前方,志得意满地喊道:「大家一起上口杀了他!」
狄骁傲立在风中,低垂的眼眸在众人挥舞着兵器冲向前时重新抬起,原有的森冷转瞬间凝成噬血的波光,缓缓举起手中的青龙血刀,口中低喝一声,身形如雷地向前冲去– 战斗甚至比狄骁预计中还要快就结束了。
脸、手、衣服,甚至是刀上,又一染满温热而黏腻的血,飘荡在耳边挥之不去的,是敌人死前的哀嚎,还有刀刃穿透肉体瞬间的声音。
从手中握住第一把刀至今,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或许已经无从计算了。在其他人眼中,自己是个杀人鬼,而且还是最让人轻贱的赏金杀手,没有所谓的忠诚、没有所谓的善恶之分,只要谁能提供他需要的,他就能挥动手中的刀杀人,甚至习惯了他人轻蔑鄙夷的目光,但这就是他,是在这乱世中唯一生存的方法。
望着倒了一牠的死人,狄骁面无表情,像是完成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工作般,连劲于手臂,甩掉青龙血刀上面的血痕,重新将宝刀入鞘,毫不依恋地施展轻功,向前疾奔而去。
不一会儿,狄骁已经奔到了离开官道不远的小溪边,远远地,他就看见了自己的马匹,低垂着头啜饮着清澈的溪水,尾巴悠闲地前后舞动着,而马背上,却失去了月魂的踪影。
难道月魂改变主意逃走了吗?脑海中才闪过这个念头,耳边就听到了哗啦哗啦泼水的声音,狄骁循声抬眼,看到月魂早已褪去一身衣物,整个人浸泡在澄澈的溪水中嬉闹着。
在阳光的映照下,他一身月牙色的肌肤彷佛美玉般晶莹生光,湿淋淋的发贴在腰际上,绝色的脸孔仰起承受阳光的轻抚,此时的月魂,不但美,还充满了致命的魅惑。
像是察觉到有人注视的目光,月魂停下戏水的动作,灵活的眼准确无误地找寻到狄骁专注的黑眸,粉色的唇漾起一抹意味长的笑容。
「这里的水好舒服,要不要加入?」月魂伸手将湿漉漉的发拨到颈后,黑色的眼瞳明显写着邀请。
「泡够了就起来。」狄骁蹙眉,再拒绝了月魂明目张胆的诱惑。
「这条溪这么大,何必这么小器呢?」
「如果你不怕弄脏自己,那就继续留在那里吧。」狄骁说完后,也开始动手脱衣,弯身在溪水中洗净破血染红的衣服。
被血弄脏的衣服一接触到澄澈的溪水,很快就化成一圈又一圈红色水波在小溪边漾开,月魂当然不愿意自己刚洗净的身体染上血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上岸。
「你把他们全部都杀了?」坐在岸边,望着狄骁沉默的洗衣、晾衣的动作,月魂闲聊似地开口问道。
虽然昨天在云罗别苑就见识过狄骁的身手,但是月魂依旧忍不住问道。就是因为狄骁拥有这么高的杀人天分,所以玉赵王才会对他特别容忍与在意吧:但在意的同时,却又怕狄骁的背叛。
「嗯。」背对着月魂的狄骁应了一声,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你杀过很多人吗?为什么要当杀手?」月魂不放弃地继续追问,望着狄骁赤裸却布满无数疤痕的背,他这才发现自己对狄骁可说是一无所知。
其实不只是自己,连玉魍王也对狄骁所知有限。根据主人的说法,狄骁是在五、六年前经人推荐的杀手,当时的他已经拥有一身高强的武功,据说当他第一来到玉魍王面前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直接问道:「我听说你这里有一种可以替人延寿续命的药,我要怎么得到它?」
或许是狄骁傲然冷漠的态度,让王魍王一心想挫挫他的锐气,故意开出了当时武状元的项上人头当作考题,对狄骁提出了一颗人头换一颗珍贵药丸的交易。
原以为傲慢的狄骁会因此去了小命,没想到一个月后他真的带回了武状元的人头,也是从那一刻起,狄骁与玉魍王之间不成文的契约正式开始了,他为玉魍王铲除对手,而玉魍王则是无限量地供应狄骁世间罕见的珍贵药材。
「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想要生存下去就只有这两种选择,我只是选择了其中一种。」狄骁没有回头,只是以一种淡漠的语气回答。
「第一杀人的时候,心里面都没有感觉吗?一定也会觉得恶心对吧!」月魂忍不住蹙眉,不明白狄骁为何能以这种云淡风清的口吻说话,彷佛他杀的不是人,而是什么无生命的人偶似的。「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杀了这么多人也无所谓吗?」
狄骁转回头,注视着月魂那张姣好而无辜的脸,霎时间,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他」质问,问他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似的!
甩甩头,狄骁随即遏阻自己再将两人重迭的念头。月魂不是「他」,仅是与他有相似外貌的少年,而且和「他」完全不同,只是一个出卖身体的娈童!
「那么你呢?在你第一当娈童、被人抱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什么?是不是也觉得恶心?一点感觉也没有?被什么人抱都无所谓吗?」狄骁突然回头,以相同的问题顶了回去。
「你……」像是毫无防备破人狠狠甩了一巴掌似的,月魂浑身一震,一张脸瞬间变得又青又白。
狄骁将月魂的反应看在眼里,淡淡的继续道:「如果妳还没有招架应对的本事,轨不要随意刺探对手,这样只会议自己更加狼狈而已。」 像是一只彻底被激怒的野兽,月魂一双美丽的黑瞳迸射出愤怒的火焰,生平第一, 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要毁灭某人的杀意……
第四章
小溪边,除了潺潺流水声之外,就只有狄骁低沈、彷佛抽掉所有情绪的冰冷声音回荡在空气之中。
「我是玉魍王的杀人工具,你是玉魍王养的宠物,我卖的是命,你卖的是身体 我们两个谁也不比谁好,不是吗?」狄骁的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像是刻意要将对逼人绝境似的持续着冰冷的言语。
纵使狄骁心里明白自己只是在迁怒,但他依旧无法控制脱口而出的话,事实上 让他愤怒的并不是对方所说的话,而是月魂用一双与「他」神似的黑瞳所作的控诉,在那一双眼瞳里,他清楚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冷酷的杀人者!
这少年控诉的目光刺伤了自己,而他也本能地以更讥讽的态度报复了!
燃烧着愤怒的青色火焰在月魂美丽的眼瞳中闪跃着,但他却出乎意料地不发一语,只是怒极反笑地咧开嘴,淡笑道:「一个卖命、一个卖身体,所以我们是天生一对啊狄骁。」
月魂自嘲的话语让狄骁一愣,像是突然领悟到自己做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莫名其妙地以残酷的言语伤害了一个少年。
「就当我刚才没说,没有人有资格评断另一个人的人生。」狄骁再一开口,语气已经恢复成之前的平静,平和之中隐隐包含着歉意。「或许,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被人当成杀人鬼,人到我已经不想去思考我为什么要杀人了。」
被无端羞辱一顿,正想起身离开的月魂动作一顿,心中对于狄骁这种近似解释的言语,依旧有着恼怒和难堪;什么嘛!刚才想问的时候被莫名羞辱了一顿,现在已经没兴趣知道了,这家伙却又开始说!
「算了!就当是我自讨没趣,我没兴趣听了啦!」月魂挥挥手,表示自己没兴趣。
「我第一举刀杀人的时候,确实觉得很恶心,恶心的并不是杀人的感觉,而是那些人让我觉得太恶心了……」狄骁并没有因此停止,反倒像是陷入过往的回忆般,以一种自言自语的方式低声说着……
当时他已经练就了一身好武功,但从不曾杀人,通常只是将对方打败、或是打伤后,放对方一条生路。不杀人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不喜欢血的味道,黏湿、带着腥味的液体,一旦大量涌现,就表示一个人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约莫十年前,当他终于辗转探访、寻到对方行踪的时候,见到的仅是一座草草掩埋的土堆,而他一心想守护的人已经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一颗心虽然冻结,但他必须查清楚死因。明明是被一户有钱人家收养,怎么会莫名死去?难道是得了什么急病?
「哎!艾老爷家收养的孩子,很多都是这个下场。」狄骁抓着询问的妇人,被他身上那种冷凝的气势吓了一跳,丝毫不敢隐瞒地说道。「那个艾老爷……哎呀!该怎么说呢……他的兴趣有些不同,就是……你知道,他不大喜欢女人,反倒喜欢十岁左右的男孩子,附近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四搜集漂亮的男孩子,名义上是买回家当养子,但其实啊……全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狄骁脸色一沈,但依旧耐着性子等对方说完。
「你要找的那个孩子,我记得叫什么「峻文」,对不对?」妇人忍不住赞美道。「我会记得这么清楚,实在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艾老爷收养的这么多孩子里面,我说没一个长得他俊俏现在想起来真是可惜啊!这么漂亮的孩子!」
「说重点。」狄骁伸手用力一扣,打断妇人的喋喋不休。
「哎!大爷,您快把我的手折断啦:好好:我说就是了……那天夜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文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叫声,那叫声听起来就像是杀猪一样,夜里听起来还真让人毛骨悚然,因为我住得近,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妇人只觉得自己的手部快断了,急急忙将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过不了多久,那个叫峻文的孩子,就被文家的家丁给扔了出来,被扔出来的时候啊:那孩子浑身是血,看起来吓死人了!」
「然后呢?」
「艾老爷的家丁放话,那孩子不听老爷的话,伤了老爷,所以才会被打得奄奄一息扔在外边。」妇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艾老爷一撂下话,谁还有胆子敢救那个孩子,文家在这里财大势大,我……」
「妳居然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躺在那里,却不救他?」狄骁目光一沈,无法想像有人居然能如此伤害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
「哎!大爷!您快松手,我的手要断啦!」妇人再痛呼,忍不住痛得滴下了豆大的泪水。「您不能怪我啊!在这镇上谁敢和艾老爷作对,那就是和老天爷作对,我不敢啊!」
狄骁松开手,因为峻文死去而变得冰冷的心,逐渐升起了一股难以压抑的怒火与嫌恶。
「他就这样死了?」狄骁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吓人。
「应该……应该是这样,隔天早上,我就看到艾家的家丁在掘土,像是在埋什么东西似的,所以找想……那孩子多半是死了。」妇人有些惶恐地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妳告诉我这些。」狄骁颔首,举起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去。
「大……大爷,您慢走啊!」妇人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一开始只觉得这男子浑身冷冰冰的,但当他听完自己的叙述后,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会让人发寒颤抖的戾气,而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对方这股杀气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狄骁记得很清楚,他抽起随身的长刀,一脚踢开了艾家的牢门,手中挥舞的长刀银光不断,所经之血雾纷飞,腥热的血喷染上他的脸颊、他的衣服,还有他的双手,从来,血的味道让他觉得恶心,但是此刻他一点感觉也没有,脑海中反复出现的,只有当年峻文与自己分开时,脸上那抹纯真而充满信赖的表情。
狄大哥,娘卖了我就有钱生活,也可以让姊姊看病了,我走了以后,你要代替我照顾姊姊喔!这是男子汉之间的约定喔!
「嗯……该怎么说,艾老爷的兴趣有些不同,他不喜欢女人,反倒是喜欢一些男孩子……表面上当他们是养子,但实际上啊全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狄大哥!我不哭,我会坚强,等你来接我。要记得我们的约定,等你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以后,你一定要来接我!一定喔!
「被扔出来的时候,那孩子浑身是血……隔天早上……文家的家丁在掘土埋东西……我看多半是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迟了一步!如果自己早一点找到峻文,轨不会让他遭受到这些了!
「啊!」狄骁发出了类似野兽一般的吼叫声,挥动兀自滴血的长刀,一脚踢开了艾老爷的房门。
踏入屋内所见到的景象,让他恶心得想呕吐。屋内,有一种浓郁、让人十分愉快的味道,三、四个模样清秀的男孩浑身赤裸,方别以不同的姿势被麻绳捆绑着,其中一个在哭,两另外两个男孩的脸上已经面无表情,像是早已经习惯被如此对待了。
「你……你是谁!好大的胆子!来人!来人啊!!」床铺中央,浑身赤裸的中年男子急忙拉着丝绸被巾,狠狈地想掩饰自己的赤裸。
望着狄骁一身是血,黑瞳彷佛濒临疯狂的野兽般骇人,艾老爷心中涌起了恐惧,无助地挥舞着双手,喃喃道:「你……妳不要过来!你想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唰」的一声,狄骁的长刀无声砍下了艾老爷的脑袋随后赶来的家丁,以及文家的眷属,在看到艾老爷人头易位后,陆续发出了尖叫与哭闹,会武功的重新拿起手中的兵器,不要命地朝他攻了过来……
但他还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麻木地舞动着手中的长刀,从文家杀将出去。
当他终于恢复意识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附近的一条小溪边,整个身体半浸在溪水中,而他周遭的溪水,早已经被染成一条血河了。
无意识地抬起头,望着依旧染满鲜血的手,从那一刻起,狄骁失道自己已经开始熟悉鲜血的气味了……
狄骁重新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对着月魂吐露出隐藏了将近十年前的往事。
「我又没问你,干么啰哩啰唆地说了这么多!」月魂忍不住别开脸,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工夫和时间,才有可能多了解狄骁这个人,没想到这家伙却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的过去说了出来,这种毫不隐藏的坦承让他十分不习惯,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他到时候回去有故事好交差,我知道玉赵王始终想知道我的过去,这就是我过去的一部分,我从来不说,是因为我自觉没有提起的必要。
但是所谓的传言就是这样,一旦发掘不到真相,人们反倒喜欢添加一些神秘的色彩,我不是什么神秘、没有过去的人,只目二个再普通不过的杀手。」狄骁淡淡扬起嘴角,以一种了然的语气说道。「就当是我为了刚才的失言所做的赔罪好了。」
玉魍王之所以派出月魂,为的也是想知晓他的过去吧!就算对玉魍王无反叛之心,但是对方始终无法完全相信自己,毕竟一颗无法完全掌控的棋子,总是会让人觉得不安……
「反正轻视的眼光我早已经习惯了。」月魂潇洒地耸肩,一副早已忘记狄骁说过了什么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将峻文和你重迭在一起,或许是你们的年龄和长相都很接近吧,所以当你间我第一杀人有什么感觉的时候,我突然间有种错觉;像是峻文在责备我没有遵守约定,不能及时将他救出来!」狄骁垂下眼,伸手一抹俊脸,浮现了难得一见的疲倦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月魂觉得有丝不对劲,在明知道自己是玉魍王的心腹下,狄骁居然毫不保留地吐露过去的事,是另有计谋,还是打定主意自己不会对玉魍王回报呢?
「我刚才说了,为我之前的无礼道歉。」狄骁只肯说这么多。
「不管你是存着什么念头留在我身边,你肯以「峻文」的身分去见他的姊姊,让他多年来的心愿得偿,我便不该对你无礼,抱歉。」
说完这些话之后,狄骁起身,从树枝土拉下已经半干的衣服,不一会儿已经穿戴整齐,跟着才转过身面向坐在树下的月魂,朝他伸出手说道:「休息够了,我们该上路了。」
月魂什么也没说,半晌后才将手放到狄骁的手上,美丽的唇角扬起一抹顽皮的笑,轻笑出声道:「一般人都是用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向我道歉,不过,你这种道歉方式也满新鲜的,算了,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狄骁没有回答,只是将月魂安置在马上,随即以利落的动作翻身上马,狄骁伸腿轻踢马腹、轻喝一声,策马缓缓离开了小溪边。
因为那一场午后的谈话,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都能以一种近乎是和平的方式相着。
狄骁依旧沉默,但或许是因为知道了狄骁一部分的过去,所以他似乎能明白这个男人淡漠沈静的原因,不管是谁经历了那样的过去,怕是都无法开心得起来吧!
在前往仙云镇的旅程中,遇到有机会投宿客栈的时候,他们会同住一房、同睡一床,就算是碰到露宿荒郊野地的情形,狄骁也会选择睡在他的身边,但仅仅是睡在一起,狄骁从来不曾碰过他,看来他似乎真的把月魂当成那个叫「峻文」的人,以一种近似兄长对待弟弟的态度照顾着。
某天夜里,月魂突然起了戏弄之心,再一想诱惑狄骁,不料他不但扣住月魂的双手,还用一种清冷邃的目光瞪视着他。
「别再这么做。」狄骁以低沈的声音说道。「或许只有短短约两个月,但是只要和我在一起,你可以作你自己,而不是得时时服侍别人的娈童。」
月魂无法形容心中那种复杂的感觉,虽然有种被拒绝的难堪,有种诱惑又失败的遗憾,但隐隐约约,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在心里蔓延开来,在狄骁以这种万分专注的目光注视自己的时候,他不再将自己当成是「峻文」的替身,而是确确实实地看见了「自己」这个人。
「你没兴趣,那就算了。」月魂转过身,换了一个方向准备就寝。在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种夜里有人睡在身边,却不必时时担心要被唤醒、满足对方欲望的感觉,其实……也不坏!
十多天后,狄骁带着月魂顺利离开南方,抵达「穗金县」,只需再十天左右,轨能抵达目的地仙云镇了。
傍晚时分,两人在穗金县的首城「朱仙镇」落脚,而狄骁则选择自己习惯的客栈,当作今晚休息的地方。
自从远离长宁城之后,狄骁就不再诸多防范,投宿客栈的时候,他会像普通的旅人般带着月魂下楼用膳,而不是尽量避开人群,让伙计送上楼来。
到了用膳时间,客栈里早已高朋满座,狄骁和月魂选了顶楼一较安静、而且可以纵览全场的位置坐下。
「这个朱仙镇看起来好热闹。」月魂露出十分好奇的表情,与过去经过的城镇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这是穗金县的首城,不但人多,晚上也很热闹。」狄骁见月魂似乎充满了兴趣,于是主动解释。「不过这算是整个穗金县最热闹的地方,往后几天、还有我们最后要去的仙云镇,就只是一般简单的小镇。」
解释到一半,狄骁才发现月魂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由于他们生的位置视野极佳,可以将整个街道上的热闹尽收眼底,所以牠的目光早已经飘离到外面华的景物上了。
此时的月魂,像是第一出远门的孩子,一双美丽的眼闪烁着好奇与兴奋的光晕,而那股源自于内心的喜悦化成红光,染亮了他自习的双颊,美得几乎让人无法逼视……
「啊!我看得太入迷了,你刚才在和我说话吗?」半晌后,月魂才回过神,对狄骁抱歉的一笑。「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在街道上,从这里看下去,每个人都变得好小喔!」
「你喜欢就尽情看吧!」狄骁不以为意,只是有些纳闷,长宁城是南方最富裕的城市,它的华与热闹根本不是其它城镇能相比的,而月魂始终住在长宁城,难道从来没见识过这些热闹的景象吗?
像是看出了狄骁的疑问,月魂似笑非笑地咧开嘴,解释道:「每个人都喜欢把我当笼中鸟,在云罗别苑是这样,就算我被当成礼物送给其它人的时候,他们也总是把我藏在最隐密的房间里,好像怕别人见到我似的……」
顿了顿,月魂以半真半假的语气自我嘲讽道:「不过这也难怪,他们全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被人发现他们居然耽溺于娈童,那不是丢死人了。」
「美丽的东西总会引人觊觎。但真正会引起罪恶的是人心,而不是美丽事物的本身。」狄骁开口安慰,发现自己不喜欢听到月魂用这种自暴自弃的语气说话。
「他们藏着你的原因,应该只是不想引起无谓的纷争。」
月魂眨了眨眼,先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跟着是再也受不了的捧腹大笑,最后甚至连眼角也溢出了眼泪。
原本只是用来博取同情的玩笑话,却怎么也想不到狄骁不单是认真了,而且还以更正经八百的理由安慰自己。
狄骁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又被这个少年戏弄了,向来沈稳的俊脸闪过一丝狼狈,他二主口不发,只是继续举起筷子吃饭,掩饰尴尬。
「喂!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妳不会真的生气吧:」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月魂漾着笑脸,伸出手覆上狄骁的手背,以半是撒娇、半是认真的语气说道。「从来没人会对我说这些,你是第一个喔!」
「快吃饭。」狄骁冷哼一声。
「是,狄大哥!」月魂顽皮地吐舌,不敢再胡乱说笑。
狄大哥!月魂半是玩笑的称呼,让狄骁手中的筷子一顿,剎那间,记忆中的峻文似乎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就像从前犯了错的时候一样,总是漾起一张无辜的笑脸,撒娇地喊着:狄大哥!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生气!
月魂将狄骁黑瞳中的错愕与恍惚看得一清二楚,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升起了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明知道那个叫峻文的男孩已经死了,明知道自己未来必须扮演他,明知道这一切只是演戏,但……当狄骁以一种注视着「别人」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心里就是有一种不舒服、近乎是苦涩的感觉。
「你……」月魂正要开口发作,却看到有人以一副欣喜的表情朝这里走了过来,而从对方喜悦的神情判断,这人显然是冲着狄骁来的。
「狄大爷,您果真在这里!」说话的那人穿着一身刺眼的红衣,个子矮小,模样十分猥琐,一双小眼睛在看到狄骁时闪过了一丝精明的眸光。
光是第一眼,月魂就知道自己讨厌这个人,这人是谁?绝对不可能会是冷眉冷眼的狄骁会交往的朋友,为什么和狄骁一副很热的样子?
「狄大爷,您果然是守信守约之人,每三个月来朱仙镇一,两年多了也不见您爽约过。」红袍男子堆起过度热情的笑容,继续说道:「从上个月起,我们家凤仙姑娘就开始茶不思饭不想,小人一开始当她是病了,后来才明白原来是距离狄大爷来访的日子近了,所以这小妮子倒犯起相思病来。」
说起这个狄骁,也算是个怪人,约莫两年多前他路经朱仙镇,来到他们怡红院找姑娘,给钱给得十分慷慨,不过他不选魁名妓,只挑中了面貌中上的凤仙,从那之后,每隔三个月狄骁就会到怡红院一趟,固定点选凤仙一人,他不多话、也不会粗手粗脚的弄伤姑娘,再加上每都会给予两倍以上的银两,俨然是怕红院里最受欢迎的客人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怡红院里的老鸨只要掐掐手指头算时间,约莫三个月一到,就会派出眼线四逛逛,确实抓住狄骁这只肥羊。
这人才开口没几句,月魂就从对方言谈中认出了身分,而如果他精得没错,狄骁不但认识那位凤仙姑娘,而且还到了非常熟悉的程度。
「啊!不知道狄大爷您还有朋友,失礼失礼。」说了一堆恭维话之后,红袍男子眼珠子一转,这才瞥到了月魂坐在一旁。乖乖!这少年长得眉是眉、眼是眼,五官精致得甚至比店里的魁还要美上几分啊:「这位小公子长得真是俊,不知道是 「阿福,这位是我的义弟。」不知道为什么,狄骁不喜欢阿福肆无忌惮打量月魂的眼光,于是从腰间递出碎银,迅速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今晚会过去一趟,就这样转告凤仙姑娘吧。」
「多谢狄大爷,我会叫凤仙姑娘准备好一切,恭候您的大驾。」阿福笑弯了眼,一边鞠躬一边退了下去。
阿福离开之后,彷佛带走了一切的声音,两人之间陷入一片静默,与周遭的喧哗吵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狄骁好几开口想解释,但话到了口中又全咽了回去。确实,在经过半个月的相之后,他隐约把月魂当成了自己从来不曾有的弟弟一般照顾着,但真的是弟弟吗?他无法欺瞒自己,偶尔在夜里醒来时,自己会以一种近乎是着迷的方式注视着沈睡中的月魂,他很美,真的很美,美得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肆意凌虐、疯狂占有的欲念。
明知道身为娈童的月魂,早已经熟练于各种肉体的欢愉与享受,如果自己真的想要,甚至不必用强,他相信月魂不会抵抗,但每当这种念头一浮现,更的自我嫌恶也会随之产生,如果真的抱了月魂,那么自己和艾老爷那种性好男色的败类有什么分别?
他只是个正常的男人,对于欲望这档事虽然没有强烈的需求,但偶尔也需要纾解的管道,这就是为什么他每三个月会来朱仙镇一的原因了,凤仙是他惯常找的妓女,之所以选择她,是因为凤仙安静温顺,却从来不曾有非分的要求。
每经过朱仙镇、找凤仙陪伴一晚,俨然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只不过,他忘记了这身边多了个月魂。该不该去呢?老实说,凤仙是个不错的姑娘,再加上这阿福已经找到了他,若是自己今晚不出现,说不定老鸨还会怪罪无辜的凤仙,但隐藏在心里真正的原因是,这阵子和月魂夜夜同榻而眠,不管是精神或是肉体上的紧绷,都累积了相当的程度,或许真的需要抒解一下才是……
但这些想法,不能说,也无法说出口,一旦被月魂发现了自己对他确实存有非分的念头,那么,在那双美丽眼瞳中消逝已久的轻蔑,一定会再浮现吧!他不想,真的不想再看到那样的眼神了。
一片沉默之中,月魂缓缓抬起头,以一种让人无法解读情绪的目光笔直凝望着他,同时以清澈的嗓音问道:「我真的这么肮脏,所以你宁愿选择妓女,也不愿意选择我吗?」
第五章
「不要胡说!」狄骁错愕地抬眼,在接触到月魂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瞳时,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正视,只能迅速垂下眼避开他的凝视。
「啊!现在连看我都不敢了,又何必说谎?」月魂露出一抹介于疲倦与讥讽的笑容,「唰」的一声站起,扔下一句:「慨然你今晚已经找好了乐子,那么我先回房了,希望你‘玩’得愉快。」
望着月魂纤细落寞的身影离去,狄骁心中涌起了一股冲动想要唤住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开口喊出声,就算喊住了月魂又如何?他甚至不知道要对他说些什么。
莫名地,狄骁心中涌起一股烦燥的感觉,连起身去怡红院的念头都打消了。他拿起桌上的酒杯,连连狂饮,当最后一滴酒喝完的时候,心中也做出了决定,还是先去一趟怡红院,露个脸、留点钱给凤仙,至少不会议他受到势利老鸨的责骂。再说,怎么也不能让月魂独自留在房里,虽然远离了长宁城,但毕竟还是得注意,他在心中不断告诉着自己,只是单纯关心牠的安危,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啊……」细细的喘息声从两片粉色的唇瓣中逸出,银牙紧咬着下唇,右手熟练地掏弄着自己双腿间的热源,另外一只手,则是模仿男人在自己胸膛游走的方式,轻涅着裸露胸膛上的粉色突起,黑色发丝在床铺上像瀑布般散开,拥有绝色容貌的少年半瞇起眼瞳,独自沈浸在熟悉的情欲之中……
闭上眼,任凭想象力驰骋,想象狄骁赤裸着身子覆在牠的身上,英俊的脸庞因为激情冒出了滚热的汗珠,黑色的眼瞳燃着足以让他浑身发烫的火焰,强壮而坚实的手臂可以轻易地砍下任何人的脑袋,也能像此时一样,熟练而挑逗地以指尖摩搓自己的分身,他身躯扭动得更厉害了,口中呻吟不断、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狄骁……」被唤起到极限的分身在快速的揉搓下,吐出了白色的体液。少年吁出一口混浊的气息,有些疲倦地蜷卧在床上。
肉体,得到了暂时约满足,但是在胸口心脏的位置,却好像少了什么似的空荡荡的,实在是不舒服。
「叩叩……」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
躺在床上的月魂睁开眼,缓缓从床上爬起,美丽的眼瞳因为激情末褪,有着迷蒙与湿润的光彩。
这时候会是谁?月魂奇怪地想着。难道是狄骁改变主意、不去怡红院,所以提早回来了?一定是这样的,毕竟这里是朱仙镇,没有人认识自己,而且除了狄骁之外,还有谁会这样过分礼貌地在固房时还敲门呢?
「来了。」想到这里,月魂心中所有的郁闷瞬间都消失了,他连忙将身上的衣服拉好,换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十分开心地打开了门。
「我就知道你会改变主……」话还没说完,月魂就愣住了。举手敲门的并不是狄骁,而是一位从来没见过的华衣公子。
由于月魂在开门的时候,认定了对方一定是狄骁,所以并非小心地打开一条缝,而是直接地将两扇门敞得大开,让来者轻而易举地发现房里空无一人,就只有月魂一个人。
「妳是谁?」月魂忍不住皱眉,没好气地问道。
「在下李庆桦,在朱仙镇呢,还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和你作个朋友?」身穿锦缎的华衣男子笑开脸,一张脸还算斯文,但除却脂粉味过重,他浑身上下还有种奢华淫乱的气息。
「我没兴趣。」月魂心里隐约觉得这人不对劲,直觉地后退一步,跟着就要毫不客气地将门关上。
「耶!别这么见外……」像是早就料到月魂会拒绝,李庆桦迅速伸出一条腿挤入门缝,制止了月魂关门的动仵。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莫名其妙!」月魂一惊,但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李庆桦的身子挤进了房间,同时还反手关上了两扇门。
「嘿嘿……这里只有你和我,不会有人打扰我们。」李庆桦露出贪婪的笑容,为自己今晚的艳遇感到十分幸运。
身为朱仙镇首富之一的独生子,身边自然有不少出色的侍妾、娈童,但今晚刚好兴致一来在顶楼用晚膳,无意间居然让他发现了这少年,虽然身上穿着十分普通的衣服,但难掩绝色的面孔。以他阅人无数的经历来看,这少年肯定谙此道,举手投足之间隐约带着风情,散发出一股极致、魅惑男人的气味。
纵使一见惊艳,却碍于少年身边有一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伙伴,于是他躲在暗观察,等到那个护卫似的伙伴一离去,他再也控制不了渴望的心情,直接来到少年的房间。
「你最好快滚,要是我大哥回来!」从对万毫不掩饰、充满欲念的双眼中,月魂读出了来人的企图,他蹙眉,冷声警告道。
「原来那家伙是你大哥啊?看起来不像啊!」李庆桦邪笑出声,不禁得意地说道。
「根据我手下的调查,你那位大哥啊!此刻正在前往怡红院的路上,怡红院你知道是什么吧!就是玩女人的地方,邯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销魂,我想,不到天亮他是不会回来的!」
李庆桦踏前一步,目光一扫,突然瞄到月魂红晕尚未褪去的脸颊,以及他身后略显凌乱的床铺,当然,还有空气中他不可能错认的男子遗精的淡淡气味……
「小公子,这种事要两个人一起玩才有意思啊!」自己猜得果然没错,这少年是懂得男人的!看来,今晚真是捡到宝了!
月魂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眼看对方就要扑过来,他拿起桌上的茶杯用力砸向李庆桦的脑袋,对方没料到月魂会突然出手攻击,连忙缩起脑袋,只让茶壶砸到了肩膀,虽然没受伤,但也十分疼痛。
「去死吧!」月魂抓住了空隙,冷碎一声就急着往外跑,轨在打开木门的时候,两条高大的人影突然出现在眼前,他吓了一跳,顿时愣住了。
「替我守着门,谁也不准进来!」身后传来李庆桦命令的声音,原来他早已经带了保镖守在门外。
月魂心中泛冷,只能看着两扇木门自眼前关上,充满黏腻的喘息声在耳边拂过,充满得意的说道:「小公子,让我们来乐一乐吧!」
「好棒的肌肤……」湿热的舌尖在肌肤上游走着,贪婪地吸吮、舔舐,最后更是忍不住饥渴地啃咬着,月魂只是蹙眉低呼一声,木然地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充满浓烈欲念的男子。
注意到月魂木然的神态,李庆桦邪邪一笑,伸手往月魂的变腿间探去,以手掌圈套住软软的分身,开始熟练地摩搓着……
彷佛这样还不够刺激似的,他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张口咬开软木塞,将两指探入瓶内,再伸出的时候指头上已经沾满了白颜色的软膏,跟着他急切地翻过月魂的身子,毫不浪费时间地就将指头探入月魂紧窒的后穴。
「呜……」月魂发出了闷哼,不自觉地将身体压低,同时将双腿分得更开,本能地想减轻指头利入体内的不舒服感。
李庆桦胀红了脸,情欲也被催发到了最高点,光是探入了指尖,就感觉到像是被某种热得快要融化的东西紧紧束缚着,更不用说等会儿进入的时候,会是何种销魂的滋味。
「嘿嘿……你早就知晓个中滋味了对不对?」李庆桦赞叹不已,指尖开始规律地抽动着。
「你看!我想退开你还把我吸得这么紧,喔!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棒的身体……」
体内,涌起的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热,耳边听到的,同样也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淫靡话语,肉体交迭、磨搓的声音,男人的喘息声、自己的喘息声,全部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就算心里再怎么厌恶这个男人,身体却主动地贴近对方,与内心的想法无关,身体只要一被探索,就妥协了,跟着摆动出更魅惑的姿态,这就是他,很悲伤……但却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喔!好棒!我从来没看过这么淫荡的身子……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明白了,因为我们是同类,身上有相同淫乱的味道……」
淫荡的身子……淫乱的味道……
哈!月魂笑了,紧紧闭上眼、及时抑止住滑出的泪光。他说得没错,他这个淫乱的身体,已经不可救药了……那么就这样吧!什么都不要想、也不需要想,顺应着身体的本能……尽情地欢乐一场吧,反正,他生来就是这样的人啊!
「砰」的一声,木门被撞开了!
原本守在门前的李庆桦的两个打手,像是破布一样被扔了进来,两扇开启的木门中间,矗立着一个一口匹大的身影,是狄骁!他阴沈俊美的脸一片铁青,邃如古井般的眼瞳里,燃起了足以让人致命的冰冷火焰。
「啊!你……你想干什么?」李庆桦被对方宛如天兵降临般的气势吓出一身冷汗,再加上看到自家堪称一流的护卫,居然瞬间被对方打得瘫软在地,就算他再怎么色胆包天,这时候也硬不起来了。
「滚!」狄骁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字,如果不是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只怕手中的青龙血刀已经砍下那厮的脑袋了。
「别……别误会……是小……小公子邀请我……我想助人为快乐之本嘛……并不是……并不是……」李庆桦既想解释又想撇清,弄了半天只是词不达意,模样十分狠狈。
「滚!」狄骁低喝一声,青龙血刀忍无可忍地应声而出,瞬间削去了李庆桦大片头发,右耳也精准的削去了半片。
「啊!」李庆桦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一手抓着衣服、一手摀着右边血流不止的耳朵,哭爹喊娘的奔了出去。
光是这样还无法宣泄自己心中的恼怒,狄骁将两名早已昏迷不醒的打手拉起,一 抓一个地将他们提起来,大步踏出房间,瞇起眼对着奔到楼下的李庆桦扔了过去。
两团肉准确无误地压上季庆桦,霎时又是一阵惨叫声,客栈里也响起了看热闹的呼声,每个人都探出脑袋,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再让我看到你们的脸,我保证让你们脑袋落地:」狄骁厉声说道,同时转身对、滞地站在一旁的伙计说道:「送一桶热水上来。] 说完这些话之后,狄骁再转身大步离去。
当伙计将热水送进房里的时候,由于里面的气氛实在太过凝重,他运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声,只来得及匆匆瞥一眼,轨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被扔下楼的,是镇上有名的公子李大少,原本以为他是偷情偷到有夫之妇,所以狠狠被人教训了,但方才地送水进去,在房间里的,两个都是男的啊:坐在床上低着头不说话的那个,虽然年纪轻、身材纤细,但赤裸上半身的他分明没有女性特征,怎么看都是个少年哩!
那……李大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人气得从楼上给扔下去?伙计浑身打了个冷颤,这种太过奥的问题,还是不要想比较好!
沉默,再在房间里无止境地蔓延开来……
见狄骁没有说话的打算,月魂走下床,径自脱下衣服泡到木盆里,背对着狄骁,他慢慢的洗净自己,打算与对方一样采取相同的静默方式。
他不知道狄骁究竟看见了多少,只知道当自己恢复意识、抬起头的时候,清楚见到了狄骁黑瞳中闪烁的情绪,包含着狂怒、不可置信,以及难以掩饰的轻蔑。
「为什么?」许久之后,狄骁打破了沉默,但不管再怎么压抑心中的情绪,说出口的声音就像是吃醋的丈夫般,充满了质问意味。
「什么为什么?」月魂挑高一道眉,漫不经心地反问。
「为什么要让他这样对你?」狄骁无法掩饰内心的苦涩与愤恨。当他马不停蹄地赶到怡红院,甚至连停下喝一杯茶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只是给了凤仙比以往更多的银两,就急着赶回客栈,一心只想着既然决心要将月魂当成弟弟一样照顾,那么就不该放他一人在客栈里。
一上楼,就看到两名打手守在门前,他正感到奇怪,反倒是那两名打手以暧昧的语气取笑道:牠的弟弟和他们家公子正打得火热,要是他识趣,轨另外开个房间,别打扰他们。
他一开始不愿意相信,就算是听见房内隐约传出低喘呻吟的时候,他依旧不肯相信,直到他摆平两名打手,推开房门、看见了在床铺间交缠的身影时,他错愕得像是被人突然赏了两巴掌一般……
床铺上的少年,口中一张一闭地吐出呻吟,唇色艳红、双眼湿润,姿态绝艳而淫靡,汗水染亮了月牙色的肌肤,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强烈的魅惑。
这不日正他认识的少年,不是那个与自己相了半个月,时而顽皮、时而嬉闹、甚至时而讥讽的月魂,而是–娈童月魂!
「你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去找妓女,那么我有需要的时候呢?」月魂缓缓睁开眼,漆黑眼瞳里盈满的情绪,是两人初见面时那种充满生疏与戒备的神采。
狄骁自无言以对,依旧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他。
见狄骁不回话,月魂漾开一抹魅笑,以更讥讽的语气开口:「妳不回答我也知道答案,连你这种高贵的正常人都会有欲望,而我这种出卖身体让人玩弄的娈童,难道不能有欲望吗?告诉你吧!狄大圣人,身为娈童的我啊,欲望是很高的,我每个晚上都需要男人,每个晚上都需要有人插入我体内、填满我,让我发出喘息,把我弄得乱七八糟!这才是我,是我的本性,你难道不知道吗?」
「不要说了!」狄骁偏过头,不想再听月魂口中吐出这种近乎是自残的话语。
「不敢听了吗?这些日子我不过是图新鲜,顺着你玩无聊的游戏,什么「峻文」、什么狗屁义弟!我受够了!」唰的一声,月魂从木桶里起身,无视于赤裸的身子,他笔直地朝狄骁走了过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热气,从站立在眼前的少年身上、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狄骁不知道这股热源究竟是从他身上传来的,还是从月魂那双专注、彷佛能将人吸入的美丽眼瞳所散发出来的。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让那个人抱我?我现在就告诉你。」月魂举起右手,凑到嘴边,鲜红的舌尖缓缓探出,慢条斯理地一一舔干停留在手臂上的水珠,充满魅惑的双眼始终凝望着狄骁,一字一句的清楚说道:「你知道吗?打从我十岁起,玉赵王就开始抱我了……」
狄骁撇过头,月魂知道他必定又想起了峻文和艾老爷的事情,但是他不让狄骁逃避,伸出双手,强制将对方的头转回,黑瞳对上黑瞳,以澄澈的声音,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觉得很恶心对吧?但你可别把玉魍王和艾老爷那种喜欢虐待的蠢货相比,他是个有技巧的好情人,一开始或许有些难受、不习惯,但很快地,他就让我明白了情欲的快乐,所有有关欲望的技巧、秘密,都是他一点一滴教给我的喔!这就是娈童,在取悦别人的身体之前,也会想办法让自己得到快乐。就像是一场公平的游戏,不是单方面的快乐,而是彼此享乐。」
狄骁仔细地听着,表情认真得像是从来没有听过月魂说话。
「你要我假扮成另一个人,白天或许无所谓,反正演戏这档事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月魂敛下眼,再度抬起时,一双眼重新染上魅惑的波光。
「但是到了晚上,另外一个我,那个时时刻刻需要男人慰藉的我,怎么办?我的身体也会有需要,甚至比一般人来得强烈!」
狄骁正想开口,但月魂却伸出一根指头按住牠的嘴,不让他说话,美丽的双眼紧紧锁着狄骁,咬住下唇,半晌后才说道:「在那个人没有来之前,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我正在和你做爱……」
狄骁的身体细不可察地震了一下,但月魂没有发现,彷佛陷入自己的思绪般喃喃道:「既然你不肯抱我,那么我用想象的也可以……我将自己的手想象成是你的手,黝黑、坚实,充满了力量,它在杀人的时候是狂猛、强大的,但是当妳在抚摸我的时候,却是充满了温柔与挑逗,它知道我身上每一个敏感的地方,它会先滑过我的锁骨……我的乳尖……我的腰,最后握住我的……」
「够了,不要说了!」狄骁低喝一声。当月魂以那种湿润、彷佛低吟的声音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只觉得一股诡异的热气在身体里疯狂的流窜。
「怕我这个娈童肮脏下流的想法弄脏你吗?」月魂的唇色扬起一抹略微悲伤却又嘲讽的弧度,像是早已经明白对方会有这种反应似的,淡笑道:「然后,那个家伙就来了,然后……就是我之前说过的,我想要、他也想要,而我的身体就会自然的响应,就是这么回事,你知道吗,那个家伙的技巧虽然不怎么样,但至少有一件事他说对了,他说在我身上,有着和他相同淫乱的气味,他就是循着这个气味找到我的……」
「月魂!」始终没有遗漏月魂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的狄骁开口了,他握住月魂纤细的手腕,淡淡的问道:「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说的喜欢这种事,为什么你的脸上,会出现这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没有!」月魂一惊,像是怕被烫伤似狼狈地抽开自己的手,美丽的脸再浮现出警戒防备的神情,恶狠狠的说道:「现在你都听明白了:既然我们已经约定好了,我还是会去仙云镇:白天的时候我可以继续伪装你那位干干净净、毫无欲望的义弟,但是,到了晚上或是我自己有需要的时候,我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经过妳的批判!如果你觉得恶心、觉得受不了,那就一拍两散吧。」说完之后,月魂转过身,不肯再多看狄骁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魂听到房间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而后,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狄骁离开了!
「哈!」月魂试图想笑出声,但从嘴里冒出的笑声却干枯而苍老,听起来十分恐怖。他用双手紧紧搂住自己,只知道悬在心里那最后一丝期盼,已经因为狄骁的离去,彻底的瓦解消灭了!
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仍会有任何期望的自己,才是最愚蠢的吧!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男人有所期待呢?就因为他从来没碰过自己,所以觉得他和其它人不同?
「傻子!难道你真的以为他将你当成了弟弟?」月魂冷笑,早该明白,当狄骁用温柔的眼光注视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他看的并不是月魂,而是那个不知道死去多久的峻文。
「可恶!」嘴角突然尝到了咸湿的液体,月魂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可恶!
干么要为了这种事情哭啊!不过就日二个虚假至极、认定了自己很肮脏的烂人!他干么要掉眼泪啊!
狄骁,绝对是自己所见识过最残酷的家伙了:如果说,他从头到尾都表示出轻蔑、不屑,那么便能提早做准备,不让自己受到牠的伤害。但狄骁不是,先是摆出了一副对待平常人的态度,甚至还伪装成牠的弟弟来疼爱,诱惑自己流露出真面目,等心中卸下了对牠的防御之后,复以一种清高的姿态彻底否定自己整个人,如同恶狠狠地刺了自己一剑,还在伤口上转动一样的残酷。
「我不在乎……我才不会在乎……」将头埋在膝上,月魂不停地重复着,陷入彻底自怜自艾的情绪里面,以至于没有听见身后的房门再打开,一抹高大的身影重新回到了房里。
望着缩成一团窝在地上的月魂,狄骁心中有些惭愧,还有更多的怜惜,难道从自己离开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你这样会生病的!」脱下身上的外衣,狄骁弯下身,从后面紧紧包住了赤裸的月魂。
「吓!」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出现的月魂吓了一大跳,而且……听这说话的声音 ……是狄骁!
「你……你回来干么?」月魂猛力眨眼,怀疑看到的是幻觉。
相对于月魂的错愕,狄骁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有些窘困而不自在了,由于月魂从来不曾在对方脸上看过这种表情,以致他疑惑地瞪大眼,甚至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这个人……真的是狄骁吗?
「我离开,是为了把你刚才说的话仔细想清楚。」狄骁清清喉头,以有些不自在的声音说道:「确实,你并不是「峻文」,如果我以对待峻文的态度对待你,以对他的标准要求你,对你的确不公平,我很抱歉。」
嗄!?不会吧!这个正对着自己诉说抱歉的人,真的是狄骁?还是自己正在作梦呢?
「至于你说的,偶尔……你的身体也会有而要的事情……」狄骁显得更不自在,甚至出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结巴。「我……我可以帮你解决。」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说词,狄骁突然俯下头、吻上了月魂因为太过震惊而微启的两片唇瓣。
嗄!嗄?月魂瞪大了双眼,原来人睁着眼 也能作梦吗?脑海里这么想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好像真的感受到了一股炽烈只属于狄骁的男性气息源源不断地传递了过来……
第六章
覆上自己的男性薄唇,有点湿、有点温热,像是怕弄痛似的,不敢过分使用力道 只是以一种温柔的力道反复摩搓着。
啊!原来这就是狄骁双唇尝起来的滋味。温柔、略带迟疑,还带着一股刚硬的男性息……月魂在心中轻声叹息着,像是要将这个感觉紧紧烙印在心头似的拚命记忆着;这个吻让月魂清楚知道,狄骁对于亲吻这种事显然十分生疏、不在行,不过,知道了这一点之后,他心中反而升起一种得意的感觉。
不再满足于狄骁过分小心翼翼的物,月魂采取了主动,先是探出舌尖轻轻滑过狄骁紧闭的嘴唇缝隙,半是顽皮、半是撩拨的动作,果然让狄骁感到错愕、进而张开了嘴,月魂湿软的舌尖立刻把握住机会钻入,像是嬉戏的心蛇般,在对力的口腔里展开魅惑的旋律。
「等……等一等……」狄骁在感觉到月魂热烈的响应后,以强制却不会伤到对方的力道将月魂推离胸前。
月魂美丽的双眼闪过错愕、不解,跟着再浮现被拒绝的难堪与自我防御的冰冷,狄骁知道月魂一定是误会自己又要临阵退缩。他再开口,以略带急促的语气说道:「我没有改变心意,只是,有些话我想说清楚……所以,在我说完之前,先等一等,可以吗?」
狄骁略微慌乱、忙着想解释的模样迅速安抚了月魂的情绪,他眼中冰冷的情绪稍微褪去,不过他没有说话、也没表示什么,只是微仰起头,以一双美丽的眼瞳注视着狄骁。
「我并不如你所想的,是个没有欲望、清高的圣人。之前我说的,对你完全没有渴望,那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的鬼话。」吸一口气,狄骁开口坦承,既然月魂能毫无顾忌,在自己面前展现最真实的一面,那么,他也应该坦承心里所想的。
[能够阻止我心中欲念、让我什么也不做的,就是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把你当成「峻文」,我以为这样做,就能抑制我心中不该有的念头,你是峻文。是我的义弟,是我曾经立下的誓言,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人。如果我连对自己的义弟都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那么我和死在我刀下的艾家禽兽有什么不同?」
停顿了一会儿,狄骁继续道:「我一直以为这样想就好,甚至,只要抱持着这个念头就安全了。这半个多用来,日夜和你共、同榻而眠,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肉体的忍耐,老实说都已经到了极限,为了严守我的坚持,还有曾经对你允诺过,在与我共的这两个月内,你无需再当娈童这个承诺,我以为只要我像从前一样,让身体在怡红院放纵一晚,或许就能回复到从前的自己。」 月魂静静聆听,只不过在听到狄骁确实去了怡红院时,眼睛里闭起一族小小的恼怒火苗。
像是意识到月魂因为这个话题而变得不悦,狄骁轻扯嘴角,绽开今晚的第一抹微笑道:「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在我人到了怡红院之后,却做出了只是给凤仙多一倍银两,却什么也不想做、一心只想回来这里的奇怪事情……」
说到这里,狄骁突然伸出手,将纤细的月魂扯入怀中,像是想将他整个人都揉入自己体内那般用力地搂着他,低语道:「但是,等我回来的时候,却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快要发狂了,我想杀了那个混帐:想杀了你,更想杀了我自己!月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即使狄骁以一种快要将入捏碎的力道抱着自己,即使整个人都快要透不过气了,但是月魂一点也不在乎,事实上,自己的一颗心,早已经因为狄骁毫无保留、赤裸裸的坦承给震撼住了!
「不能只把你当成峻文吗?不能像弟弟一样对待你吗?如果事情可以这么单纯就好了,那么就算渴望你的念头像是火焰一样焚烧我的心,但我可以忍耐,只要你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或是厌恶,那么我什么都不会做。」埋首在月魂的颈项,狄骁顿了顿,而后发出苦涩的低语。「但是,你却说那不是你要的,那么到底什么目你要的?如果真如你所说,妳的身体需要男人的慰藉,刚才在那个人怀中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有那种悲伤的眼神?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告诉我,不要再伤害自己,我不想再看到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了……」
先前那种彷佛被遗弃、顿时觉得天地间只剩下自己的空虚感消失了,胸口 再空荡荡的,甚至喉头那种冰冷苦涩的难受感,也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仰起头,月魂漆黑的眼瞳里染上了一层魅惑的波光,他清楚的说道:「狄骁,抱我吧!」
不同于女人的柔软细致,月魂的肌肤有一种独特的滑腻与弹性,月牙色的肌肤在微弱烛光的映照下,浮现出如玉石般晶莹的色泽,双眸因为激情而半瞇,粉色唇瓣发出像是猫咪一样细小的喘息声。
「啊……」当自己火热的分身被含入口中时,月魂轻呼一声,纤捆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着。
「喜欢我这么做吗?」吐出口中的玉茎,狄骁继续以指尖撩拨挑逗,一边低嗄地问着。「接下来,你希望我怎么对你?」
「我……我要你进来、填满我!」月魂以湿润的声音说着,主动地转过身体背对狄骁,以充满魅惑的声音说道。「快,就是现在,我要感觉你……」
湿热的顶端先是在嫩色洞口轻触、试探着,引起月魂发出更剧烈的喘息声,他转过头,以半是哀酌求、半是撒娇的语气说道:「狄骁,不要再折磨我了。」
半瞇的眼瞳、微启的粉唇,猫咪般哀怜的语气,将狄骁体内的欲望瞬间燃到了最一口匹点,他伸出双手扣住月魂的腰,将自己的欲望向前挺进。
「啊!」身体被贯穿的瞬间,月魂再也忍不住发出喜悦的喘息声,带给自己这种喜悦、战栗,瞬间被填得饱满的不是别人,是狄骁。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月魂主动地俯低身子、让对方能更入自己,同时以双手撑着床铺,纤细的身子依附着本能,开始轻轻地前后摇摆着。
「月……月魂…」狄骁大口喘气,难以形容的快感从两人肉体相衔的地方,一波波直袭心头。与女人相似、却完全不同的部位,以一种更热、更紧密的方式吸住自己的分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烧融了…… 四肢、脑门,甚至是血液,都被这股热给填满、占据了,他不再是自己,而是情欲所幻化的兽,重复着撞击、冲刺的动作,让思绪暂时忘却一切,让本能主宰一切,彻底地沈醉在这一场欢爱之中……
晨曦的微光透过窗,率先唤醒了月魂,微侧过头,他以手肘撑起上半身,以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注视着依旧沈睡的狄骁……
计划,似乎全被弄乱了!
曾经以为,狄骁和早先遇到的那些人一样,只要他是个沉溺于肉欲的人,那么自己大可以像从前那样,轻易地将身体与心灵分离,成功的扮演一个诱惑者的角色,确实执行玉魍王的计划,让狄骁沉溺于肉欲,进而成为一个容易控制的傀儡。
如今,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相,并在确实接触到狄骁这个人之后,他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这不过是一场自己再擅长不过的情欲游戏。
但,就算愿意承认,狄骁是自己生命中不曾遇见、也是最特别的人,那又如何?他依旧是玉魑王分派的任务,就算对狄骁产生了从来不曾有的依恋心,自己真的能背叛玉魍王吗?
「月魂,好孩子,忤逆者,对我来说不过是棋盘上不好调动的棋子,只要我有耐心,总会找到移动他的法子,但所谓的背叛者,却是会让我布好的整盘棋都乱掉的人,这种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喔……」
莫名的,玉魍王曾经说过的话,不自觉的浮现在脑海中,虽然他在说话的时候,俊美尊贵的脸始终漾着优雅的笑容,但依旧让自己的背脊发凉。他不是没见识过主人的手段,胆敢背叛玉魍王的人,不会死,只会受到永无止境的报复,尝到真正生不如死的滋味……
想到这里,月魂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冷吗?」坚实的男性手臂揽上了月魂纤细的肩头,后者一愣,这才发现狄骁已经醒来,不知道望着发呆的自己有多久了。
「嗯,有点。」月魂垂下眼遮掩情绪,同时主动地靠回狄骁温暖的胸前,不愿意打破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拥有的和谐。
狄骁与玉魍王两个人,早晚自己都得背叛一个,但该背叛哪一个?他心里完全没有答案。
「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明知道这种答案无法说服任何人,但月魂依旧如此回答。
出乎意料的,狄骁似乎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反倒让月魂变得有些在意,重新抬起头,定定地望着狄骁,半晌后,他突然开口问道。
「狄骁,你曾经想过什么是幸福吗?」从狄骁错愕的眼神中,月魂自嘲地勾起嘴角。「我好像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像我这种人……老天爷不可能给我幸福的,对吧?」
身为娈童,不仅是生死,就连喜怒哀乐,都只能依附在玉魍王身上,像他这种人,却妄想要得到幸福,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怪不得连狄骁都感到错愕了。
「幸福……或许我这一生,都不可能会有幸福了。」始终沉默不语的狄骁,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他以一种平淡的语调说道。「我要带你去的仙云镇,是我出生的地方,它是一个十分普通、贫穷的小镇,在我七岁那年,父母相继去世,我成为一个孤儿,如我所说,那里的人都很穷,就算其它人有心,也帮不上忙。就在我快要奄奄一息,躺在屋里等死的时候,是峻文姊弟将他们每餐的食物留下一半给我,我才能活下来。」狄骁闭上眼,忆起了生命中最穷苦,却也是最平和的一段时期。
「心莲与峻文的父亲早就去世,只靠母亲与家中的一亩田地赖以维生,我后来也在他们的田地里帮忙,算是报答他们的恩情。当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长大,好接下田里所有的工作,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天天想的,就是祈祷谷物丰收,让大家不用饿肚子,只要日子可以过下去,那么就是幸福吧!」 狄骁的目光变得悠远,完全陷入过往的回忆之中。
「但老天爷总是喜欢作弄人,仙云镇遇上一场「虫害」,村里所有的谷物都被蝗虫席卷一空,几乎断了所有人的生路,心莲的身体本来就比较虚弱,过不久也就病倒了。」 月魂沉默,只是安静地靠在狄骁身边听着故事。
「就在我们以为一切都完了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一个姓艾的男人来到了村里,村长说他是行善四方的大好人,专门走访贫穷的村落,将一些穷苦的孩童带回去当义子收养,而他在仙云镇看上了峻文,愿意出一大笔金子让心莲母女过好日子,希望收养峻文成为牠的义子之一。」说到这里,狄骁的语气一沉,月魂知道他又想起了峻文被杀的往事。
「他们就这样将峻文卖了吗?」月魂漫不经心地间。原来,那个叫峻文的身世和他差不多,自己也是被人扔弃在街头、这才被玉赵王捡了回去。
「不,大娘宁愿饿死也不卖孩子,是峻文自愿的。」狄骁否认。当初谁也想不到,一向纯真爱撒娇的峻文,居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狄大哥!你帮我劝劝娘,只要有了这笔钱,不但可以让姊姊养病,还可以让娘过好日子。 狄大哥,让我去当艾家的养子,不会有事的!不然我们打勾勾,约定谁也不能过好日子,不是吗?纯稚的声音里,有着让人难以置信的早熟。
我相信你!我会等着你来接我的!澄澈明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以一种绝对信赖的语气说着。
「如果我早点看出那家伙不对劲–」两道剑眉再拧成了悔恨与愤怒,就连身躯也再因为过往的憾恨而变得紧绷不已,薄唇吐出了苦涩的言语。「峻文一定一直在等我,但我……我却救不了他!」
「狄骁,那不是妳的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月魂开口安慰着。
「曾经,幸福对我来说可以很单纯、很简单。把峻文接回仙云镇,让他们姊弟团圆,大家一起过日子,就只是这样而已。」狄骁睁开眼,直直地望进用魂美丽的双眼,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着峻文。「但现在,幸福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了。」峻文死了,而他为了替心莲续命,成为一个满手血腥的杀手。
「心莲就是你不停替主人杀人、换取药丸的原因,对吗?」月魂了然地点点头,彻底了解了所有的故事。
「这是我欠峻文的。」狄骁淡然说道。他之所以能拜师学艺、学得一身本领,靠的也是峻文卖身换来的金钱,既然他没能及时救出峻文,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代替他照顾心莲,甚至不惜任何代价。
月魂突然以手肘撑起上半身,黑瞳漾起半是嘲讽、半是自怜的光晕,粉色唇瓣轻启,缓声说道:「带我回去,让我尽责地演好「峻文」这个角色吧!」
狄骁不语,望着月魂绝美的容貌上那抹淡淡的凄凉,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升起了某种不忍的情绪。
「把我当成峻文,那个叫心莲的女人就能得到幸福吧:」月魂回望狄骁疑问的眸光,漾起一抹魅惑的笑,他探出修长的指尖,轻轻滑过狄骁的唇,轻声说道:「注定得不到幸福的我们,也能让其它人得到幸福哩。」
狄骁正欲开口道谢,嘴唇才一翕动,轨被月魂俯下脸吻个正着,湿热灵活的舌尖如同小蛇般窜入伙骁的口腔,熟练地摆弄出魅惑的姿态,昨晚曾有的激情像是火焰般迅速地从下腹部升起,不一会儿,已经燃烧到了全身。
「嗯……」不知道过了多久,月魂才气喘吁吁地抬起头,黑瞳内有着情欲被唤起的艳丽,双唇也变得更加红润诱人。
「你……你确定吗?」望着月魂足以让圣人疯狂的魅态,狄骁的欲念早已被唤起,但依旧忍不住问道,就怕伤了对方。「昨天晚上,我没有伤到你吗?我听说如果两个都是男人,其中……嗯,其中一个会比较辛苦,甚至身体容易受伤什么的,我真的没伤到你吗?」 如果不是狄骁的表情十分认真与凝重,月魂相信自己一定会笑出声来。
「有没有事,你自己检查不就知道了?」唇角勾起笑,黑瞳盈满笑意说道。
「在演戏之前,你得先喂饱我喔!」 重新俯下身子,他以最实际的动作阻止了狄骁其它的问题……
当两人踏出房门,准备离开,已经是半天过后的事情了。
就在狄骁扶着月魂上马的时候,狄骁感觉到附近似乎有窥探的目光,他手中的动作一变,左手依旧扶着月魂的脚,右手已经紧紧握住了腰间的青龙血刀。
「怎么了?我们不是要出发了吗?」月魂不明所以地看着狄骁警戒的脸,好奇地问。
狄骁没有回答,只是从月魂的脚下抽起他的靴子,「咻」的一声往右后方角落射了过去,跟着从那里传出了「哎哟」的痛呼声!
「出来!」狄骁冷声命令,右手握住早已出鞘的青龙血刀。
充满威胁的低喝声,让藏匿者知道行踪已经暴露,他从暗巷中步田;体型适中,身穿华衣,头上还裹着纱布,赫然是昨晚右耳被削去一半的李庆桦!
「狗东西,伤了我这样就想走吗?」李庆桦脸上盈满了扭曲约恨意,向来在金穗镇呼风唤雨的自己,居然被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羞辱,连身上都挂了彩,这口气他怎么都咽不下去!
「是你?」狄骁不耐烦的蹙眉。躲在暗窥探的真的只是这个家伙吗?但刚才在暗中窥探的目光,明明更沉……更有威胁力,难道是自己弄错了?
「今日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李庆桦扬手一挥,身后走出了七、八个打手模样的粗壮汉子,不仅如此,就连他身后的楼台上方也出现了十多名手持棍棒、穿着像是家仆的男子。
「别在这里动手。」月魂弯身在狄骁耳边轻声说道,不希望狄骁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这帮人,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嗯。」狄骁颔首,心中已经作出了决定。
正当李庆桦以为狄骁会束手就擒,甚至是跪地求饶的时候,只见狄骁突然翻身上马,马头一转就要离去!
「妈的!你想往哪里跑!」李庆桦急得破口大骂,正要开口呼喝大伙儿一起上的时候,却看到对方突然掉过头,朝自己直奔了过来
「啊!!」瞬间,李庆桦像是小鸡般被揪住领口直直提起,吓得他发出惊声尖叫,一张脸更是变得惨白无比。
「再出一点声音,我现在就杀了你。」狄骁冷笑,手中的青龙血刀一闪,刀刃斜穿过李庆桦的衣服,堂堂一个金穗县的贵公子,霎时像是肉串般被狄骁用刀刃提在手上。
「不怕死的,就到城外来吧:」狄骁轻踢马腹,提着哀嚎不已的李庆桦潇洒离去。
当李庆桦雇用的打手赶到城外时,隐约见到不远的大树上吊着一个人,而以一种傲然姿态站立在旁的,只有高大的狄骁,而方才那名同骑在马上的美丽少年,却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公子在那里!上!」众人纷纷拔出兵器,朝大树下奔了过去。
当打手们奔到眼前时,始终低垂着眼的狄骁这才缓缓抬眼,手中的青龙血刀在空中画出一抹银光,将狄骁邃的黑瞳衬得更冰冷了。
狄骁眼中森冷的杀意一露,让许多人停住了脚步,同样在刀口下讨生活的人,通常拥有动物一样的本能,能够立刻辨别危险,而眼前的狄骁,毫无疑问的,是他们生平见过最冷、最危险的野兽。
「快!杀了这个狗娘养的,要不然回去后有你们好看的。」眼看所有的打手统统到齐了,李庆桦再嚷声叫道,要众人狠狠地教训狄骁一番。
「别……别被这家伙给唬住了。上!」为首者被狄骁森冷的杀意给震慑住了,但是如果不将主人救回去,同样也是死路一条,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不如在这里和对方同归于尽吧!
在众人的爆喝声下,一埸杀戮在城外的老树下展开了……
端坐在不远的树上,远远眺望着战斗场面的,是被狄骁安置在安全也点的月魂,一双美丽的黑瞳不大有兴趣的望着远方,或许是早已明白狄骁的本事,知道那些人根本伤不了他,是以一点也不担心。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和狄骁交手比个高低。」突然,脚底下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月魂吓了一大跳,差点跌了下来。
「谁?」月魂急忙用双手稳住身子,一脸不悦地往下看,却见到了一张让他错愕不已的熟悉面孔!
「残……残狼!?」月魂低喘出声,认出对方是玉魍王心腹之一的残狼。
「别动,别说话,也别看我,那个叫狄骁的对气味或是危险的气息十分敏感,我不想引他过来。」残狼略显苍白的脸露出一丝赞美的微笑。之前在城内,虽然自己故意混在李庆桦一帮人之中,但狄骁却能敏感地察觉出牠的窥探,让自己也不禁动了想和他一较高下的念头。
「你为什么来这里?」月魂顺从地将目光移回狄骁战斗的地方,以平静的声音询问对方来意。
「一切如同主人所料,狄骁和其它那些你诱惑的猎物不同对吧:已经过了一个多用,你却没有任何消息回报,主人认为这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任务尚未成功,一种可能是狄骁依旧对你戒备,让妳没有机会将情报传回,而第三种可能 就是你已经背叛了主人!」说到最后,残狼的声音已经变得和寒冬一样冰冷。「你自己说,我回去后该怎么说?」
月魂心中虽是一震,但美丽的脸庞上依旧维持着漫不经心的表情,淡淡说道:「关于狄骁的过去,我已经摸得差不多了,他每向主人索取的药丸,全都是送给他儿时的玩伴,而我们之所以远离长宁城来到这里,是因为他要带我去见那位儿时玩伴,这表示他已经对我卸下了心防,我就快要成功了。」
残狼不语,只是噙着淡笑听着,双眼却动也不动地凝望着远战斗的狄骁。
「你可以回报主人,他所交代的任务我就快要达成了,请他放心,一旦我掌握了狄骁所有的弱点,我就会回去了。」月魂半真半假地将狄骁告诉自己的事情说出,希望能够得到残狼暂时的信任。
「啊!原来妳还不是背叛者,这真是人可惜了!」突然,残狼抬起头,嘴角咧出一抹残忍的笑痕,淡笑道:「你知道,我最喜欢听那些背叛者哭着求饶的声音了,看来我暂时不能割下你漂亮的小脑袋了。」
「你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因为我不会背叛主人的。」月魂脸色一白,蹙眉强自镇定的说道。
「嘿嘿……」残狼探出手,轻轻抚摸着月魂的脚踝,半晌后才说道。「我就姑且相信你一,如果你真的背叛了,我会请示主人,一定要将砍下你漂亮脑袋的机会留给我,我会一刀一刀地切开你漂亮的肌肤喔!美丽的月魂……」
月魂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反驳也不敢反抗,只能强忍住心中作恶的感觉,在心中暗自祈祷这个恐怖的家伙能尽快离去。
「月魂,你怎么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熟悉的呼唤声响起。
月魂猛然睁开眼,这才发现残狼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去,而狄骁也已经结束了战斗,重新回到他身边,邃的眼瞳里杀意已经褪尽,只盈满了对自己的关心。
月魂眨了眨眼,像是要确定狄骁的存在似的。真奇怪,同样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但狄骁却让他觉得温暖,更不会产生作恶的感觉。
「身体不舒服吗?」狄骁关心地问,瞧见他不仅脸色苍白,就连双手也冷冰冰。
「狄骁……」突然,月魂从树上跳了下来,就如同自己所预想的一般,狄骁为了怕他跌伤,急忙伸出双手抱住他,同时紧紧地揽在怀中。
「月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察觉出了月魂的异样,但狄骁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仙云镇……是曾经让你觉得幸福的地方对吧!?」埋首在狄骁的怀中,月魂半晌后才开口。
「嗯。」虽然不知道月魂为什么这么问,但狄骁却点头回答了。
「现在就带我去……」月魂软声央求,已经没有时间了。「我想知道你曾经拥有的幸福,究竟是什么感觉!」
神啊!在自己背叛内心的情感之前,在自己背叛狄骁之前,让他拥有最后一场幸福的美梦吧……
第七章
当两人抵达仙云镇的那一天,天空正落着绵绵细雨,狄骁赶在棉絮般的细雨染湿月魂之前,先一步褪下自己的外袍,轻轻地罩上月魂的肩头。
「那你自己怎么办?」月魂自马背上回头,瞥见狄骁穿得比自己单薄许多,直觉地想拒绝牠的好意。
「这点雨对我来说不碍事。」狄骁坚持地将手覆上怕的肩头,又一强调说道:「你披着,别着凉了。」
月魂亦不再拒绝,闭上眼睛往后依靠,放心地将全身的重量靠在狄骁身上,小 心翼翼地品尝这种被呵护的感觉。
不一会儿,马蹄声停了,月魂知道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一间由砖墙砌成的俭朴小屋,屋外围有一圈由木头、竹片搭起的篱笆,篱笆内养着十几只鸡,正专心地啄食着地上的小石子。
「就是这里。」狄骁率先下马,之后才扶着月魂下马,低声吩咐道:「我怕心莲太激动,我先进屋里去,等我喊你再造来,好吗?」
月魂温驯地点头,美丽的脸上涌现些许忐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信可以扮演任何角色,此刻却感到有些不安,倘若那个叫心莲的女人一眼认出自己是假冒的,那该怎么办?
现在想起来,自己并没有什么和女人相的经验,在他身边出现的女人,不管是在云罗别苑、抑或是其它大人的府中,女人只分成两种,一种是供差遣的奴婢,另外一种,则是宠妾或是欢场上的女人:前者对自己万分恭敬,丝毫不敢冒犯,至于后者,在得知他娈童的身分之后,脸上只会出现嫉妒与鄙夷的神情。
「嗯?」狄骁正要往前走,才发现月魂不知道何时抓住了他的衣角,美丽的黑瞳有着明显的不安。
「如……如果她一眼就认出我不是峻文,那……那怎么办?」生平第一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就算所有人都会对自己感到惊艳,但心莲想见的是她的亲弟弟,如果她察觉到不对的地方,那……狄骁会怎么做?立刻将他赶走吗?
一想到这里,月魂忍不住浑身一震,这才猛然领悟到,自己最担心的并不是被心莲识破身分,而日二旦自己让狄骁感到失望了,牠是不是立刻就放弃自己呢?
「不用紧张。」察觉到月魂的僵硬与不自在,狄骁执起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安抚道。「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妳会喜欢牠的。」
「如果……」如果她认出我是冒牌货,我对你就没有用了,那么,你会赶我走吗?望着狄骁,月魂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问出口。
「如果什么?」狄骁耐着性子,温和地询问着。
「没什么,只是……只是我第一演这种弟弟的角色,临时有些怯场罢了。」月魂用笑容掩饰自己的不安。
「别紧张,一切都会没事的。」狄骁抬起手,温柔地摸摸月魂的脸颊,再转身大步走了进去。
当狄骁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小屋内时,月魂觉得自己更紧张了,低着头、双手紧紧握拳,甚至,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就快要跳出胸口的声音。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僵化成一块石头的时候,一声柔软、彷佛轻风般的女性嗓音,以一种激动、不可置信的情绪喊着:「峻文!真的是峻文吗?」
月魂闻声,直觉地抬起头来,看到狄骁搀扶着一名身穿素色衣裳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
她妤瘦!这是月魂心中的第一个感觉,瘦得好像风一吹就能把她吹倒似的,或许是因为长年生病的关系,原本姣好的瓜子型的脸蛋有些凹陷,细长的柳眉、小巧的鼻子、略显苍白的嘴唇,还有一双湛黝黑的眼瞳,此刻正盈满了泪光。
「峻文……过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心莲,是姊姊。」心莲难以自制地呼唤着月魂,简直不敢相信狄骁真的找到弟弟了!
「心莲,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他小时候生了一场病,很多过去的事情他都已经不记得了。」狄骁在心莲耳边提醒道。这是他想出不让月魂暴露身分的方法,虽然他已经将峻文小时候的事都告诉了月魂,但为了安全起见,他打算以峻文曾经丧失记忆力这件事来避免穿帮。
「啊!是我一时兴奋,居然忘了!」心莲一愣,随即露出了歉意的微笑,重新抬眼注视月魂,黑瞳中依旧有着浓烈的想念,但语气已经和缓了许多。「峻文,过来好吗?让我看看你。」
月魂点点头,迈开步伐小心翼翼的前进,停在距离心莲三步远的距离,而后缓缓抬起头,露出一抹介于害羞与不安的微笑。
「狄大哥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妳……就是我的姊姊心莲吗?」
心莲向前一步,像是要仔细看清楚他似的,将月魂从头打量到脚,她过分专注与热切的目光让月魂十分紧张,就怕她在下一刻喊出「妳不是我的弟弟峻文」之类的话语!
等待心莲开口的时刻虽然很短,但感觉上却像是一辈子那样的难熬,就在月魂以为自己的伪装失败,即将被对方识破的时候,一只瘦弱、微凉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月魂震动了一下,他抬起头,鼓起勇气仔细望造心莲的眼底,却发现在那双澄澈漆黑的眼瞳之中,没有迟疑、没有揣测,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只有一种丰沛的温暖与怜惜,那是自己从来没有在其它女人眼中见过的。
「你……不记得我了?没关系的。」冰冰的、属于女性的细小指尖像是怕碰坏般的轻触牠的脸颊,黑瞳内水波隐隐浮动,努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只要你还活着,这样就好了……」
月魂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心莲却一步向前,伸出双手、毫不迟疑地一把抱住了她朝思暮想的亲人。
「感谢老天: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峻文!」牠的身子虽然瘦弱,但抱着月魂的双手却充满了激狂的力道,像是再也不让他离开那样,紧紧地搂在胸前。
不同于月魂以往对女人的认知,心莲的身上丝毫没有半点脂粉气味,甚至没有半点女性的馨香,她身上唯一有的,只是一股浓烈的药味。但月魂发现自己一点也不讨厌这个味道,甚至,也不排斥这种被人紧紧抱住,却丝毫没有夹杂任何目的的拥抱。
「嗯,我回家了……」月魂闭上眼睛,专心地体验这种新奇的感觉,同时也伸出双手,轻轻环住了心莲细小的肩头。
她好瘦,抱起来和竹竿没什么两样,身上的粗衣也将自己的皮肤磨得有点不舒服,但是自己一点也不介意,因为,当她这样抱着自己的时候,好温暖……真的好温暖……
与亲人重逢的喜悦虽然让心莲十分高兴,却也让他的情绪过于激动,狄骁小心翼翼地扶她回屋里,按着再取出从玉魍王那里拿回的药给他服用,直到她闭上眼睡着后,他才缓步踏出小屋。
目光一扫,就看到了一幕让人忍不住发笑的景象;每当鸡群低头要啄食小石子的时候,月魂就会故意用脚尖将小石子踢开,惹得鸡群愤怒地绕着他打转,发出抗议的声音。
「喂喂!不可以咬我,不然我今晚一定吃掉你们!」月魂一边闪躲,一边不忘出言警告,但不怕人的鸡群早已经被月魂的举动撩拨得发火,有同一目的地朝月魂逐渐逼近,就在带头的公鸡发出尖锐的命令,打算攻击月魂的时候,一只大掌从他身后靠近,轻轻一托,将他整个人提起,免除了被鸡群攻击的危机。
「呼!」熟悉的气息与温暖,告知了来者的身分,月魂启心地伸手搂住他,忍不住皱眉道:「这些鸡真是凶!」
「谁让妳抢了他们的食物。」狄骁好笑地摇头。
「我是怕他们将小石子吃进肚子里头会生病,所以才阻止他们的啊。」月魂无辜地辩白。
「鸡本来就会吞小石子,那样可以促进生长。」狄骁开口解释。
「真的吗?」月魂显得十分诧异。
「是,不过这些事情只有农家长大的孩子才懂得,所以妳不知道也很正常。」狄骁将月魂放落地面,伸手亲密地揉揉他的发,笑道。「现在你知道了,以后别再惹他们啦!知道吗?」
月魂吐舌,露出了十分无辜的笑脸。
狄骁牵起月魂的手,领着他走到离小屋更远的地方,才开口道谢。「谢谢你,我很久不曾看到她这么开心过了。」
「没什么啦!」月魂摆摆手,试图掩饰内心的羞赧。
「我既然对你做了承诺,只是遵守而已,你不必向我道谢。」 说完后,月魂抬头望着狄骁的侧面,看得出自己的表现让他很满意,原先有的紧绷和不安,现在也一点一滴的消失了。
「狄骁,那个……心莲到底是什么病?」半晌后,月魂忍不住开口。既然狄骁从玉魍王那里拿了许多药,那为何她还是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找无数的大夫诊治过,但他们都只是摇头,说她体弱多病的体质是先天性的,无法根治,只能用最好的药材来滋补养气,延续牠的性命。」狄骁解释,这就是为什么他当年找上玉魍王的原因,经他多方打听,权倾一世的玉魍王拥有不少珍贵稀奇的药材,经专人提炼出一种特殊的药丸,就算垂死之人也能拿来续命的神奇药材。
「是吗?」月魂叹一口气,对心莲的同情更添增了几分。
「但你现在以峻文的身分出现,我相信这能让他恢复不少精神的。」狄骁拍拍片魂的肩头,感谢牠的关心。
「狄骁,我最多只能在这里待一个月,你还记得吧?」月魂突然开口,说出内心的想法,却隐瞒了玉魍王曾经派手下来找他一事。「主人不是傻子,离开两个月的极限了,不管任务成不成功,我总是要回去面对他的。」
「我知道,一个月后,我会和你一起回长宁。」狄骁坦言自己早已经作出的决定。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回去,玉魑王会罚你,不是吗?」狄骁低头,伸手轻抚月魂细致的脸颊。「无论你相不相信,这一个月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我不可能扔下你一个人、让你独自面对一切。」
「狄骁,但……」月魂不自觉地蹙眉,总觉得狄骁似乎另有打算,但他却不知道是什么。
「嘘|不用再说了。」狄骁打断牠的话,突然弯下身、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在月魂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又再度抬起头,幽的黑瞳闪着温柔,经笑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不是想知道幸福的滋味吗?那么,就在这里好好的过这段日子,什么也别想,嗯?」
对月魂来说,在仙云镇的每一天,都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体验。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狄骁就会把睡意朦陇的月魂唤醒,拉着他到屋外干活,狄骁揽下所有粗重的工作,包括砍柴、提水,甚至是整理屋后的菜圃 而分配给月魂的工作,则是再简单不过的照料鸡群。
「你没回来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谁在做啊?」第一天早上,月魂一,打着呵欠,一边扔着饲料,好奇的问道。
「我会留下银子,委托附近的邻人,三天两头来这里一趟,照料一切 」狄骁看他睡眼惺忪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伸手拨开他黏在脸颊上的发丝,轻笑道:「现在既然我们在这里,当然没必要银子请人来做这些事情,再说,早睡早起,对你的身体也有帮助。」
「是!是!」月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眼前这个男子就是人人惧怕的狂郎狄骁!?一到了仙云镇,他就将那柄从不离身的青龙血刀一层又一层地裹好,随便悬挂在马鞍上,像是根本不把这随身武器当一回事似的。
而此刻的他,将衣袖卷得高高的,不在意灰尘捆土、不在意汗水,全神贯注地劈着日常所需的木柴,远远望夫,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庄稼汉,只不过,一般的庄稼汉是不可能拥有狄骁这种精壮结实、彷佛浑身蓄满了力量的美丽身躯,月魂在心里偷偷加了批注。
「早饭准备好了,你们两个别急着干活啊!」当太阳露出脸的时候,心莲也会按时准备好早膳,满脸温柔地步出小木屋招呼着。
「来喽!」每当呼唤声响起,月魂总是第一个响应的人,他会立即扔下手边的工作,迫不及待的洗手洗脸,乖巧地坐在小小的圆桌前等吃饭。
心莲所煮的食物,自然比不上云罗别苑里的饮食,毕竟他在那里吃的食物,全都出自玉赵王网罗各地厨师、厨娘所烹饪出的精致美食。但心莲所煮的东西,全都添加了心意在里头,虽然是粗饭淡菜,但心莲总会细心地加上一些药材炖制;第一餐为他补血、第二餐为他补气、第三餐为他补筋骨……每一餐,都是心莲费尽心思为他准备的。每当用膳的时候,她会用那种温柔又好听的声音,仔细解释这道菜能为身体带来什么好,那道菜又能怎么滋补,一边说着,还会拚命地挟菜到他的碗中。就是这种毫不掩藏的关心与温暖,让月魂觉得自己被人地呵护着,所以每天用膳的时间,自然就成为他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间了!
用完早膳后,狄骁会带着一些心莲做好的干粮,然后领着他在镇里走动,从事的工作,依旧全部是劳力苦工!
像是为了补偿自己离开仙云镇时,邻人代替照顾心莲的辛劳,当狄骁待在仙云镇的时间里,他几乎成了有求必应的大善人:哪家人的田地需要帮忙,狄骁就会前往,哪户人家的猪圈栏杆坏了,狄骁也是随传随到、立刻前往修理,哪家人的屋顶破了,狄骁也是义不容辞地爬上屋檐修复,就连哪户人家的牲畜闹脾气,都会找狄骁去帮忙!这人……简直是无所不能的家伙啊!月魂在心中做出结论。
而跟在狄骁身边的月魂,自然也没问着,除了那种爬上爬下较具危险的工作可以幸免外,其它的每一项,都会被狄骁拖着充当帮手口 而月魂本人呢,从最开始「有没有搞错啊!居然找我做苦工。」的不服气,转变成「好啦!好啦!谁让我倒霉,答应你扮演这个角色!」的无奈,最后则演变成了「嘿嘿!原来我不但聪明,就连手脚也满灵巧的嘛!」的得意。
而且,每帮完一户人家之后,他们都能得到村民最真心的感谢、最热情的款待,当然不是赠送什么奇珍异宝之类的,但那种又奉茶、又送蔬果的热络举动,还有一张张毫不保留的诚恳笑脸,却是月魂所获得最珍贵的宝物。
当白昼走到尽头的时候,往往也是月魂耗尽体能的时候,他通常会打起精神吃完心莲的爱心晚膳,拖着疲惫的身体迅速冲个澡,然后「咚」一声倒下床,一觉睡到天明。
身体……好累、好痛,好像都快支离破碎了,但是隐藏在胸口、那颗只有自己明白的心……好快乐、好满足。
这天,当两人一如往常带着干粮离开小木屋时,狄骁却不佳镇里的方向走,反倒是朝相反的万向前进,月魂一开始以为是村民叉百什么新的工作要委托狄骁,但是当他发现两人越走越远,甚至已经快要靠近小镇后面的山上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等等!」月魂主动停下脚步,以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喏!先说好,这种危险又吃力的工作,我不要去!我宁愿回家睡觉!」
狄骁不是很明白,疑惑地转头等着月魂接下来的话。
「我们现在是要往山里去对吧!」月魂以更认真的语气说道。
「你是不是又答应了什么人,要猎一只山猪,还是打一只野熊?你武功高随便你,我可一点也不想奉陪!」
望着月魂再认真不过的脸,狄骁先是低下头,肩膀开始摇晃,正当月魂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就听到狄骁难以克制的大笑声。
「喂!你笑什么啊!」从狄骁的反应,月魂知道自己猜错了,但他有必要笑成这样子吗?
「不!我们今天不工作。」狄骁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解释道。「总是拖着你帮忙也不好意思,今天就休息一天,我想带你去一个漂亮的地方逛逛,之前不说,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哼!」月魂故意板着脸,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一丝的喜悦。「那快点带我去,既然是难得的休息,一点时间都别浪费。」
「没问题。」狄骁笑开脸,主动伸出手说道:「到了山里,路比较颠簸,牵着我的手比较安全。」
「嗯。」月魂也坦率地将自己的手放到狄骁温暖的掌心里,重新换上开心的笑脸,迈开轻松的脚步继续前进着。
狄骁所谓的惊喜,确实是一个难以想象的人间仙境;那是位于山腰里的一洼小水池,被翠绿的树荫所环抱着,浓密的树荫挡住了炙热的阳光,同时也将金色光线化成了圆形光点,投射在冒着雾气的水池里,随着水波的流动,彷佛有无数璀璨的光点在水面上跳舞似的。
「哇!这水居然是温的!」月魂一眼就爱上了这个美丽的心天地,迫不及待地将脚浸泡到水里面,在得知这居然是特殊的温泉水时,忍不住发出了孩童般兴旧的喊叫声。
「这里几乎没有人会来,你可以放心泡澡,好好休息一下。」狄骁感染到了月魂的快乐,俊脸同样露出淡淡的笑痕。
「耶!妳不和我一起泡吗?」月魂一边迅速地脱衣服,一边好奇地问着。
「不了,我在这里就好了。」狄骁礼貌地婉拒,甚至十分君子的转过头去。
虽然说两个男人一起泡温泉没什么大不了,但他和月魂却不同,毕竟,两人之间有过最亲密的肌肤之亲,这些日子虽然像兄弟一样相着,但一旦和月魂赤裸相对,自己一定会想起过去那些火热的激情……
在这里,月魂是弟弟,只是弟弟!狄骁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
就在狄骁奉行最高尚的圣人行为时,身后突然传出了月魂「哎呀」的惊叫声,狄骁想也不想地立刻回头,将所有的顾忌扔到一旁,急忙地冲向前去。温泉里空无一人,刚才月魂浸泡的地方只剩下一圈圈的涟漪。
「月魂!」狄骁脸色铁青,大声喊着牠的名字,衣服也来不及脱就跳下了温泉找寻,直觉地认为月魂不小心溺水沉下去了。
正当狄骁努力在温泉里搜寻的时候,离奇消失的月魂突然破水而出,「哗」的一声,出现在一身狼狈的狄骁面前。
「哈哈!唬到你了吧|」像是嫌狄骁铁青的脸色不够精采似的,月魂还从口中吐出了小小的水柱,恶作剧地喷在狄骁湿淋淋的衣服上。
「下不要开这种玩笑!」狄骁皱眉,紧绷的情绪在一瞬间又恢复平静,这种急遽起伏的感觉一点也不有趣。
像是察觉到狄骁打算转身离去,月魂双眼闪过一丝顽皮,像是鱼一般再跳出水面,双臂大大地张开,朝面前的狄骁直直地扑了过去– 「喂!」狄骁没料到他有这一招,瞬间被月魂落下的体重压入温泉里,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水,当他张嘴打算吐水的时候,月魂的双唇突然贴了是来,在传递空气给他的同时,吻住了狄骁……
嘴唇相互摩搓、舌尖交互纠缠,一直到两个人因为缺氧而胸口刺痛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浮出水面。
「呼……呼……」一接触到新鲜空气,狄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有些莫可奈何地瞪着漾着顽皮笑意的月魂,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赤裸的月魂贴在牠的胸口,黑瞳漾着既艳又魅的娇态,修长的手臂更像是水蛇般交缠在牠的头后,此时此刻的月魂,再充满了致命的魅惑。
「我带你来,是让你好好休息一天的……」狄骁有些困难地开口,绝不可能错认月魂眼中的邀请,但,若是做了,那不是枉费自己让他好好休息一天的美意?
「狄骁,现在就抱我,这是我唯一需要的……」月魂发出猫咪般的嗓音,凑向前,诱惑地探出舌尖,轻舔狄骁紧绷的下巴。「我这几天是很乖的孩子对吧!那么,乖孩子现在要和你讨奖励,这不为过吧?」
奉上自己双唇的同时,月魂的手也滑下了狄骁的裤头,在水里用双手顺着欲望象征的轮廓抚弄着、确定位置,跟着开口媚笑道:「这阵子都是工作工作!你也压抑了很久对吧?没关系,我现在就帮你宣泄出来…;」 甚至不给狄骁说话的机会,月魂已经弯下身,以自己的双手和口唇展开最原始的诱惑。
「嗯……」狄骁从喉头发出一声低吼,舒服地闭上眼睛感觉这一切。
他毕竟不是圣人,在无法抗拒、亦不想真正抗拒的情况下,再一臣服于癫狂的渴望与烈焰般的欲念之中……
第八章
从那天起,山腰间的隐密温泉,成为月魂用来诱惑狄骁的最佳场所,每每工作个三五天后,他总是会垮着一张脸,不停地在狄骁面前搥肩扭头,一副浑身酸痛、极度需要泡泡温泉的无辜表情,即千狄骁知道月-演戏的成分居多,但他最终还是无法拒绝牠的要求。
温泉之行俨然已经成为狄骁意志力的大考验,但不管自己的自制力再怎么强,遇上了浑身充满魅惑、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月魂,他永远只能启下阵来,任由这魅惑绝色的少年予取予求。
真的不能拒绝他吗?狄骁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在相了一段时日之后,在见识到月魂时而纯真、时而戏谑的多样面貌之后,这少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在他心中占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
一天夜里,睡得正热的月魂突然破人摇醒,他困惑地睁开眼,发现狄骁脸上出现了罕见的凝重表情。
「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狄骁低头在月魂耳边吩咐,像是不愿意吵醒睡在木屋另外一端的心莲。
月魂心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顺手披上外袍,小心翼翼地跟随在狄骁后面走出了小木屋。
步行离开小屋一段距离之后,狄骁望着月魂姣好的面孔好半晌,这才缓慢开口道:「记得我曾经告诉你,当初与我一起入门拜师的一共有三个人,师兄叫夏寒磊,师弟名叫高鹏,我们为了各自的目的拜师,同时离开师门,我们之间有一项默契存在,彼此之间不会联系,除非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月魂一愣,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五天前,我接到了夏寒磊差人送来的绿纸写成的信条,这表示他遇上了一个棘手的难关,而今晚,我接到了他送来的红纸写成的信条,这表示这个难关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应付的范围。」狄骁蹙眉,但不知师兄遇上了什么样的麻烦,居然接连送来了两张信条。「我很担心他。」
「既然如此,那你快点去吧!」月魂直觉地回答。在相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狄骁曾经说了许多关于自己的过去,也包括了这两位和他相知相惜的师兄弟。
「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狄骁漆黑的眼瞳有着毫不隐藏的关切。
一向独来独往的他,从来不曾恐惧过什么,在没有遇到月魂之前,就算此刻要面临的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死斗,他亦无所惧,一无所有的人,根本不会害怕失去些什么。但现在,身边多了月魂,他开始有了患得患失、甚至是强烈恐惧害怕失去对万的不安。
「哈哈!我在这里哪会有什么事!?」狄骁直接流露的关切让月魂一愣,心中不无感动。
「但你不会武功,要是遇上了什么事……」狄骁蹙眉,在看到月魂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像是在笑他;心莲同样不会武功,这几年来他还不是照样将她一个人留在村子里?
「这么说,现在在你心里面,我已经是最重要的人喽?比峻文、甚至比心莲姊姊更重要喽?」月魂将牠的不安看在眼里,促狭地格格笑出声。
甩甩头,像是想将不安烦躁的心情甩开一般,狄骁突然伸出双臂,紧紧地将月魂搂在怀中,感受他纤细的身躯,还有那股只属于他淡淡的气息。
「答应我,一切要小心。」狄骁将头埋在牠的颈项,不明白心中那股空虚、好像即将要失去什么的难受感觉是什么。
「我不是峻文,你不会失去找的!」被紧紧搂在怀中,几乎要透不过气的月魂,在他怀中认真的保证道。「我很厉害,也很坚强,不会有事的。」
听到月魂的保证后,狄骁才缓缓松开双手,见到月魂依旧漾着笑脸,忍不住皱眉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为什么?」
「我知道妳一定会回来。」抬起头,在微微的月光下,月魂绽开了一抹美丽的笑。「因为你是狂郎狄骁,世上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不是吗?」
「我会尽快回来。」狄骁拍拍牠的肩,提气施展轻功,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之 。
翌日,当心莲醒来,得知狄骁在夜里离去后十分担忧,月魂只得随便扯个谎,说狄骁的师父生了重病,所以得立刻赶回去之类的话来搪塞。
「姊姊,虽然我不会劈柴做苦工,但我好歹也会喂鸡啊!」月魂漾起可爱的笑脸,同时拍拍自己的胸膛保证道。「有我在身边,一样可以保护妳!」
心莲笑了,月魂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天午后,由于家中存粮已经不多,所以月魂主动地表示要到镇上去采购。临行前,他小心地将心莲扶到床上,细心地为她盖上被子,不厌其烦地吩咐她好好躺着,不可以随便起身应门之类的话。
「峻文,妳怎么变得和狄大哥一样啰唆?」躺在床上的心莲,忍不住取笑道。
月魂一愣,自己也不好意思她笑了。虽然说他只是假冒的峻文,但是经过这段日子的相,他早已经将心莲当成自己不曾拥有的姊姊一般对待,因为她既温柔又和善,毫无保留地在关心着自己,他既然无法回报,只能更细心地照顾她了。
「睡吧!妳昨晚又咳嗽了,不是吗?好好休息一下。」月魂最后一叮咛,就算当个烦人的老母鸡也无所谓。
「好,你快点去吧!路上小心。」心莲回以温柔的笑容。
在镇上购齐了所需的干粮后,月魂踩着愉快的脚步往回程走。在从前,自己决计没想过会适应这样的生活吧!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不再是绫罗绸缎,不管去哪里,靠的都是自己的一双腿,想喝水、想取暖,都得靠自己的双手去打水、劈柴,再也不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养尊优状态。
确实,牠的手变得比以前粗糙,皮肤也因为在阳光下劳动变得较黑,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因为相对的,他再也不用时刻战战兢兢、不用隐藏自己的情绪,也不用时刻担心四周是否有觊觎他的人,在这里,他只是再平凡不过的峻文,可以自由自在的呼吸,自由自在的活着……
远远的,月魂就发现了小木屋屋顶的烟囱冒起一圈又一圈的白雾。哎!心莲姊一定又不听话地爬下床,忙着为他张罗点心吧:一想到这里,月魂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全想等会儿非好好数说她一顿不可。
「我回来了!」一踏进篱笆,月魂就扯开喉咙宣告,同时大步走入木屋,咕秾说道:「心莲姊,妳怎么不听我的话……] 话说到一半就顿住,月魂这才看到屋里不只心莲姊一人,三名男子背对着门口,占据了向来只有家人使用的心圆桌,而心莲姊则是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为他们张罗茶水。
「你们是谁?怎么随便跑进来了!」月魂心中一阵着恼,这里又不是客栈,这几个人莫名其妙地跑进来休息吗?「要喝茶不会去镇上找客栈吗?」
「峻文!」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中间的那人轻笑出声,那日二种任何人听起来都会觉得悦耳低醇的笑声,但却让月魂浑身发了冷颤,吓得连手上的东西都掉下来了。
「当残狼告诉我,你很有可能背叛的时候,我还不相信这是真的。」背对月魂的男子似笑非笑地叹息。「但今日一看,你这孩子连我都认不出来了,真让我伤心啊!」
「主……主人!?」月魂脸色惨白。这声音,确实是玉魍王,那个掌握了他的生与死的男人。
「峻文,你怎么了?」心莲看到月魂摇摇欲坠的身体,心中觉得奇怪,正欲向前探视的时候,一道黑影却突然纵身来到牠的身边,闪电般伸手一点,就点住了她的睡穴。
「不要!」月魂忍不住叫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心莲倒在那名男子的怀中。
「放心,冷日出手有分寸,只是让她睡一会儿。我想和我亲爱的孩子叙叙旧,毕竟,有些话,你也不想让你亲爱的姊姊听见,不是吗?」男子终于缓缓转过身,面如冠王,凤眼微扬,确是集尊贵俊美于一身的玉魍王,而在他身边的两人,据说是玉魍王最信任约两名贴身护卫。
月魂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拚了命地压抑自己的恐惧。他不知道玉魍王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玉魍王此行打的什么主意,只是面对喜怒无常、行事让人无法预测的主人,他只能打从心底的感到恐惧。
「冷日、烈星,你们到外面守着,我要单独和「亲爱的月魂」谈谈。」玉魍王擒着笑,优雅地挥手指示。
冷日将心莲放到床上,与烈星一起朝玉魍王拱手,恭敬地退了出去。
小屋里,除了昏睡的心莲之外,现在只剩下玉赵王和月魂两人。前者低垂着眼,看似漫不经心,后者脸色略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现在变得和我这么生疏了吗?」突然,玉魍王抬眸,墨玉般的眼闪过淡淡遗憾,雅致的唇角扬起了讥讽的弧度。「好孩子,好久没看到你了,过来让我看看……」
即便是举步像千斤一样沉重,但月魂丝毫不敢反抗,以最柔顺的步伐走到玉魍王的面前,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月魂……月魂让主人失望了。」月魂垂着头,死心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惩罚。
玉魍王伸出手,缓缓地抚摸月魂的头发,半晌后才微笑说道:「是吗?你倒说说,做了什么让我失望的事情?」
面对不像发怒、亦不像喜悦的玉魍王,月魂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才能让狄骁和自己不遭殃。
「说啊!好孩子,只要你说得对,我不但不会生气,还会给你奖励喔!」玉魍王可亲地拍拍片魂的脸颊,双眼闪着惯有的宠溺。
月魂抬起头,领悟到无论任何事情,都不可能隐瞒玉魍王,与其扯谎让他动怒,还不如全盘承认。
「一开始,月魂确实依照主人的吩咐,试图想诱惑狄骁,但不管月魂怎么做,他都不为所动。其实,早在离开云罗别苑的那天晚上,他就知道这是主人设下的计谋,还想把我送回去。」月魂丝毫没有保留的坦言。「我当然非常不服气,更是决定留在他身边,因为我不相信有人可以拒绝我的诱惑。」
见玉魍王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月魂继续说道:「后来,是他无意中发现了我的腰间有一道旧疤痕,他说这和他认识的儿时玩伴身上的疤痕几乎是一模一样,还一度怀疑我就是那个峻文,所以他提出希望我扮演峻文的角色,好让峻文的姊姊能开心一些,我当时想,只要和狄骁相得越久,一定有办法诱惑他,所以就答应了扮演峻文的主意。」
「然后呢?快继续说啊!」玉魍王双眼闪着兴旧的光芒,嘴角含笑,像是听到什么再有趣不过的故事一般。
「从我答应扮演峻文这个角色之后,狄骁对我,确实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弟弟一样。」月魂回忆当初两人相的时光,在想到狄骁各种不经意的体贴时,心中依旧会泛起一股暖意。「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对我好、照顾我,不是为了想得到我的身体,而只是单纯的想对我好……从来没人这样对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从来不想背叛主人,但我又不想毁灭他……我答应他要在这里待一个月,只要一个月的期限一到,我就会回主人身边。」
像是意识到自己泄漏太多不应该说的,月魂急忙打住,再垂下头,以一种认命、哀求的语调说道:「请主人原谅,是月魂让主人失望了,要怎么罚,月魂都心甘情愿。」
玉魍王始终燕语,正当月魂以为他会开口说出要怎么惩罚的时候,玉魍王却笑了。
「果然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在没有我的指示下,居然做得比预期的更好。」玉魍王笑盈盈地开口,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怒,反倒开心极了。
「主人?」
「乖孩子,为了奖励你说实话,我将实践我的承诺,送一份礼物给你。」玉魍王伸出手,示意月魂拉住,然后顺势将他扯入怀中,贴住月魂的耳边亲昵地道:「这个礼物是一个秘密,关于妳的秘密–躺在那里的女人,真的是你的姊姊喔!」
「啊!?」月魂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很惊讶吗?」玉魑王咧嘴,漾开优雅的笑痕低喃道。「你该知道,连我的马匹、骡子我都会将他们的血统弄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是我最亲爱的孩子,亲爱的月魂,你以为我会让一个身世不明的人留在我身边吗?」
见月魂的脸色变得惨白,玉魍王笑得更开心了,他倾身暧昧地经咬了一下月魂的耳垂,继续说道:「当年你一身是血地躺在那里,模样真是凄惨可怜,但是你知道吗?即使你被人打得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但是你这双黑眼睛还是好美,像是哀鹿一般漾着楚楚可怜的波光,却又强烈地透露出「救我!我想活下去口的坚强光芒。你知道,我最喜欢这种眼神了,脆弱又坚强,美丽却又神圣不可侵犯,像极了那个人的眼光……」
「我……我真的是峻文?」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月魂大受震惊,耳边明明听到了玉魍王的每一句话,却又不是很明白,整个人就像是在梦中一样缥缈恍惚。
「在医治你的同时,我也让大夫开了药让你忘记自己的过去,既然我救了你,你就是属于我的孩子,我不喜欢属于自己的东西,老是记挂着早已经不相干的往事。」玉魍王跟着解释月魂失去记忆的原因。
「为……为什么现在才要告诉我?」恍惚中,月魂听到自己这么发问。
看来这件事对月魂的冲击很大,居然让他连敬称也不加的便开口询问,但玉魍王一点也不介意,低笑道:「乖孩子,你喜欢上狄骁了,对吧!」
月魂茫然地对上玉魍王含笑的眼瞳,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妳是我教出来的孩子,应该和我有相同的心思,不是吗?」玉魍王探出手,以指尖摩搓玩弄着月魂的发梢,淡然说道:「喜欢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什么,都要不计任何代价的得到他,这是我们生存的方式。你既然喜欢狄骁,那么确保他会永远留在你身边的方法,就是向他坦承你的身分,你应该最清楚「峻文」在他心中的地位,那么既然你就是峻文,事情不是更简单了?告诉他这一点,那么狄骁就会永远永远属于你了。」
「你……你早就知道狄骁的过去,叫我接近他、调查他,也只是一个幌子吗?
为……为什么要这么做?月魂的身子开始发颤,原来这一切连自己也被蒙在鼓里吗?
玉魍王笑了,松开月魂的发丝,漆黑的眼瞳倏地闪过一丝精光,捏着月魂的下巴,优雅的语气添加了一丝严厉说道:「我向来讨厌别人问我为什么,但看在妳是乖孩子的分上,我今天破例解释给你听,但是下不为例喔,听清楚了吗?」
见月魂僵硬地点点头,玉赵王才松开手,一字一句的解释道:「我恨喜欢狄骁,就和喜欢你一样。但是你知道我最喜欢他哪里吗?就是他杀人的时候,狄骁在举刀杀人的时候,眼睛的光芒就像是野兽一样,那个时候的他,心里什么都不想,没有什么狗屁正义,也没有什么疯狂的恶意,单纯的,只是像野兽在狩猎时,专注而彻底投入,所有的心神都灌注在手上那柄刀,因为他知道杀人就像是狩猎一样,如果不将对方杀掉,死的就是自己。」
玉魍王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谈论什么心爱的物品般谈论着狄骁。「从我第一见到他杀人的模样,我就下定决心要得到他。于是我展开一连串的调查,甚至,我为了他开始制造能让你姊姊续命的灵药。」
听到这里,月魂不只是浑身发冷,就连背脊都开始渗出冷汗了。
「你姊姊这些年服用的药,就连当今皇帝也未必吃得到哩!散尽千金、散尽珍奇异药我都不在乎,最重要的是,我终于让狄骁来到我手下做事了!」玉魍王像是孩子般炫耀道。「虽然他开始帮我杀人,但是他始终不肯屈服我,一颗人头换一颗药,不管我怎么威胁利诱,狄骁始终只愿意和我保持这种单纯的关系,为了加强他不悖离我的心,我只好增加能够留住狄骁的筹码了,而我手上握有最大的筹码,就是你——亲爱的月魂。
「现在你明白,我说你做得比我预期的好这句话的意思了。」玉魍王宠爱地拍拍月魂,淡笑道。「狄骁与一般人不同,如果你只是像从前那样,光是用肉体的诱惑是无法吸引他的,但你却懂得用自己真正的性情吸引他,让他迷上你,回到这里之后,我想他更舍不得离开你了,对吧!你做得很好,我当然不会责怪妳。因为你和狄骁,我哪个都不想失去啊!那么我只得换个方式,好孩子,你说妳不会背叛我,而狄骁则因为妳是峻文,而永远不会放弃你,那整件事情不是两全其美吗?我让你能永远得到狄骁,而你们两个永远属于我,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生平第一,面对玉魍王的称赞,月魂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浑身发冷,彻底的觉得心头冰寒一片。
「好啦!现在你应该都明白了。」玉魑王缓身站起,结语道。
「我特意让人支开伙骁,就是来和你说这些,既然你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背叛,那么就让我看看妳的表现吧!再过十天就满一个月了,我会在云罗别苑等你和狄骁。」
月魂沉重地闭上眼睛。原来,就连狄骁的师兄遇到难题,这也是主人一手策划的,所有所有的一切,就连这半个月来短暂的欢乐,都只是玉魍王计划的一部分。
无视于月魂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玉魍王头也不回,只是淡漠地留下一句:「虽然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但是我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背叛了我,那么我会恨生气,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喔……」
说完这些话之后,玉魑王踩着优雅的脚步离去了。
等候在屋外的冷日、烈星一见到主人出来,立即牵着马走过来,熟练地服侍主人上马,两人随即也跃上自己的座骑。
「残狼那里办得如何?」玉魍王抬眼,询问骑在左侧的烈星。
「启禀主人,根据寒云的回报,残狼违背了主人只需缠住狄骁的命令,似乎自作主张,将夏寒磊杀了。」烈星不带任何感情地回报。「根据属下推测,残狼一向好强,也一直想和狄骁分个高低,认为如果杀了夏寒磊,就能逼得狄骁和他认真决斗。」
「呸!不知所谓!」玉魑王脸色一冷,冠王般的俊颜闪过一丝怒意。「就让狄骁砍下他愚蠢的脑袋吧!」
跟着,玉魍王转头望向冷日,后者主动开口道:「属下已经依照吩咐在那名女子身上下了慢性毒,最多只剩下一个月的性命。」
「很好,这些年依赖我的好药,这才茍延残喘活着见到月魂,已经目二个平庸女子所能得到最大的恩惠了。」玉魍王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既然有了月魂可以控制狄骁,那么他再也不需要那个叫心莲的女人了,为了一颗毫无利用价值的棋子,他自白浪费了许多世间罕见的上好药材,是舍弃她的时候了!
啊!精心布置了多年,现在终于到了享受甜美成果的时候了,玉魍王忍不住笑出声,伸腿轻踢马腹,满心愉悦地离去了。
月魂不知道自己坐在地上到底过了多久,直到一双微凉的手抚上他的脸,月魂才猛然惊醒过来。
「峻文,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坐在地上发呆呢?」一抬头,轨接触到心莲温柔的眼睛。「你将刚才来的那几位公子赶走了吗?你这孩子真是的,他们只是进来讨杯水,没什么恶意的!」
「嗯,是我弄错了,我没有赶走他们,是他们喝完水自行离开的。」月魂突然伸手抱住心莲。他是峻文!那么……这真的是牠的姊姊。一直以为自己在世上是孤独的,但他真的有姊姊,还是世间最温柔、最美丽的姊姊。
「好啦!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孩子一样撒娇!」心莲取笑,跟着开口道:「今天晚上只有我们姊弟两人,让姊姊煮一顿好吃的,轨我们两个人一起吃,好吗?」
「嗯。」月魂跪坐在地上,将头地理人心莲的衣裙之中,不愿意让他见到自己的泪光。
神啊!教教他应该怎么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吧!
晚上,心莲果然精心准备了一桌佳肴,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小壶酒,摆在小圆桌上准备与他喝一杯。
「姊,妳的身体不能喝酒!要是让狄大哥知道了,他一定会骂我的!」月魂出声制止。
「没关系,一点点就好,我今天心情特别好,你陪我喝一杯吧。一杯就好,别坏了我的心情。」心莲摇摇头,非常坚持地将一小杯酒递到月魂的面前。
「心情特别好?为什么?」月魂不忍心拒绝她,只得举杯喝了一小口。
「没有,只是庆幸老天对我的眷顾,让我能够活到今天,还有,让我能活着见你一面。」心莲温柔她笑着。
第九章
「咳咳!咳……」意识昏沉中,月魂只知道自己是被一股浓呛的烟味给呛醒了过来,张开眼一看,身体虽然还是躺在床上,但触目所及都是火苗,而门口早已经被堆满了无数的木柴,此刻正冒着熊熊的烈焰。
这是怎么一回事!?房子为什么会突然着火!心莲姊呢?一时之间,月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姊姊!心莲姊姊!妳在哪里?」月魂扯开喉咙大喊,紧张不已地想找寻心莲的下落,他试图想下床,却发现双腿无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峻文,你怎么醒了?」就在这个时候,一脸平静的心莲走近他身边,向来平静温和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忧伤,她缓声说道:「我让你吃了药,就是不想让你受到太多的痛苦,谁知道妳还是醒了!」
月魂心中一阵发冷,望着心莲不寻常的镇定表情,不确定地问道:「放了药?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火,也是妳放的?」
心莲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月魂半晌,缓慢地点头,而后说道:「我们姊弟今晚就死在一起,这样狄大哥就真正自由了。」
月魂一愣,瞪大双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的身体近几年来更虚弱了,就算是睡着了,也常会在半夜心悸地醒过来,今天下午我虽然昏倒了,但是不一会儿我就自动醒了过来,你和那位公子的谈话,我全部都听见了。」
心莲的脸颊无声地流下泪水,以更平静的声音说道。「从以前到现在,不管我怎么问,狄大哥总是笑着说,他接到很好、很轻松的工作,而且报酬很高,我始终半信半疑,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这些年让我续命的药丸,居然全部都是用别人的性命换来的。」
月魂不语,只能望着心莲悲痛欲绝地流泪,却无法开口安慰她。
「我是个多么自私的女人啊。即使有过怀疑,却自愿被蒙在鼓里,单纯而愚蠢地想着,我想活着,想活下去,想见你一面,如果能在死前见你一面,那么即使死后会下地狱,我也心甘情愿。」
心莲露出苦笑,摇摇头说道:「这半个月来,我过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但是,在我听完那位公子叙述的故事之后,我终于领悟到,唯有我们姊弟死了,那人才会放过狄大哥。峻文,你能明白的,不是吗?」
说完这些话之后,心莲缓步走到床边,在月魂身边坐下,说道:「只因为我们姊弟,狄大哥的手已经染上了无数血腥,我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解放他,不能再成为牠的负担了。」
或许,是因为体内的药性未散,也或许,是因为心莲的一番话,又或许是屋内的人已经越烧越大,月魂心中曾经有过的逃生念头,此刻也一点一滴的消失了。
「听起来好像是真的,只有我们都死了,才是唯一的办法。」月魂笑了,这才明白心莲今晚所有不寻常的举动,为他细心地烹制了最后一餐,甚至饮下了根本不能喝的酒,说来奇怪,他应该要为心莲欲置他于死地的举动感到愤怒,或是悲哀,但事实上,他现在心中只觉得一片茫茫然,什么感觉也没有。
「姊,如果我早点知道妳的存在,我一定会立刻回来这里。」月魂靠在心莲身边,轻声叹息。「什么锦衣玉食、金银珠宝,我根本都不在乎!我还曾经怀疑,为什么我这么容易就喜欢上和妳住在这里的日子,原来是因为我本来就属于这里,我才不是什么月魂,我是峻文,从头到尾就只是仙云镇长大的孩子。」
「嗯,你一直是乖孩子,想不到我这个身体竟拖累了这么多人,当初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离开。」心莲绽开一抹笑,一抹讽刺又无奈的笑。
「早知如此,我宁愿当初不施援手,让狄大哥饿死了也好,至少,我不必拖累他成为一个满手血腥的人,他满身的罪孽,居然是我们姊弟造成的,我们欠他大多了……」
一阵浓烟朝两人直扑而来,心莲还来不及说话,就让烟雾呛得直掉眼泪,月魂 拉住她的手,摇头说道:「姊!这烟雾很呛人,妳还是别说了,我知道妳想说什么。」
「峻文!」心莲回握住他的手,突然哭出声喊道。「如果还有方法,我真的不想这么做!但是……」
「嘘!别说了。」月魂轻轻摇头,只是沉默地开上眼睛。
如果说,自己当年就死去,是不是会比现在快乐呢?月魂在心中想着这个问题,从来不是玉魑王的娈童,自始至终都只是狄骁最纯真可爱的峻文弟弟,以这样完美无瑕的形象在狄骁心中存在着,也是一种美丽的回忆吧!他心里这么想着,若是让狄骁知道了自己就是峻文,是一个不论谁都可以拥抱的变童,想必他心里一定不会觉得高兴,只会觉得恶心吧!
与其如此,那么,就让自己永远隐藏这个秘密,让心莲和自己的死,为狄骁换得自由吧!至少,玉魑王再也没有可以威胁他的筹码了!
「咚」的一声,身体原就比他虚弱很多的心莲已经撑不住地晕过去,倒在床上了。此时的月魂也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心知死亡也即将来临了。
不想再挣扎了,他闭上眼,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痕。呵……就算主人也失算了,尽管他再怎么精明,也没想到有人会选择以自己的死亡,来换取他人的自由这种蠢事吧!但他确实心甘情愿啊!因为对方是狄骁,是他真心真意依恋上、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月魂!心莲!」突然,外面传来了不可置信的低吼声。
是狄骁。月魂原本闭上的双眼,因为屋外急切的呼唤声再峥了开来,他想张口响应牠的呼唤,却发现自己的喉头早已经被烟熏得发不出声音来了。
想见他!想在死前见狄绕最后一面……带着这最后的执着,月魂吃力地想从床上爬起,轨在他试图想移动的时候,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转过头,这才发现心莲重新睁开了眼睛。
「不……不要去……不能……不能再拖累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心莲再晕了过去,但握住月魂的手似乎变得更加用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要将他留在这里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砰」的一声传来惊天巨响!月魂被烟雾熏得直掉泪的双眼,隐隐约约似乎看到大门被破坏了,跟着狄骁的身影,宛如天神之姿般出现在月魂的面前。
「狄骁!」泪眼迷蒙中,月魂看到了自己思念的身影;他的头发有点乱,身上的几伤口甚至还淌着鲜血,邃的眼瞳有着激烈的情感,真的是狄骁!
由于床边的火势已经太过猛烈,狄骁根本无法靠近,只能提气大喊:「月魂!快!抱着心莲跳过来,不要怕!我会接住你们的!」
「你走吧!这火太大,你救不了我们的!」即使喉头传来阵阵刺痛,但月魂依旧吶喊出自己的决心。在死前能见到狄骁最后一面,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要说傻话!快跳过来!」狄骁一边躲避不时飞窜的火焰,一边焦急地对月魂喊道:「月魂!听我的话!快跳出来!」
「够了!这一个月我已经尝到了你所谓的幸福,已经够了!」为了要让狄骁死心,月魂以更决绝的声音喊道。「心莲姊已经死了,你再也不必受到玉魍王的控制!你已经自由了!别管我了!就算我能活着离开,这一生也无法离开玉魍王,与其这样,倒不如让我以峻文的身分死在火里,对我来说也目二种解脱。快走吧!不要管我了!去找寻属于你的幸福吧!」
狄骁突然低喝一声,完全无视于眼前火焰的存在,直接跃过火堆,跳到了月魂的身边。
「啊!」月魂吓了一大跳,连忙向前,帮他拍打身上燃起的火苗,细致的掌心直接接触到火苗,引起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但月魂不在乎,只是拚命地想抽掉狄骁身上的火苗。
「如果你真的想死,我就陪你死在这里。」伸手抓住月魂的手,狄骁以毫不犹豫的声音说道。
「你在说什么?」月魂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没有开玩笑。」狄骁动也不动地凝望着他。「我已经失去了峻文和心莲,我不愿意再失去你,你曾经说过渴望得到幸福,对吧?我也是,就算我是最没有资格得到幸福的人,但我依旧渴望幸福,而我要的幸福,就是和你在一起。」
「什么幸福不幸福的鬼东西,我听不懂!」一颗心被撼动了,但月魂依旧逞强道:「心莲姊的死,让妳得到了自由和解脱,但我是玉魍王的人,就算活着出去也只能一辈子当他的棋子,我已经厌烦了,不想再当棋子了!懂吗?」
想要活着!想要爱人,也想被人爱着,更想要幸福!月魂在心中不断的吶喊着,但是心莲姊说的没错,他们的存在,永远只会成为狄骁的阻碍,既然如此!那么不如就选择死亡吧!
「月魂,妳的眼睛永远都不会说谎。」狄骁望着他,淡淡的说道,从那一双美丽的眼瞳,他看到了月魂的痛苦和挣扎。「连死都不怕的你,为什么却没勇气跟着我一起活下去,就算再痛苦、就算再困难,我都会保护你,绝对不会让王魍王伤害你!」
「不要再说了!你快走!」月魂狂乱地喊着,甚至伸手想把狄骁推开。
狄骁缓缓站起身,俊脸上有种谁也无法动摇的决心,缓声说道:「我的答案不会改变,你决定要死,我就陪你死在这里,如果你愿意活下去,那么我愿意赌下自己的生命,陪你一起活下去。」
他是认真的!从狄骁的眼瞳中,月魂知道他是认真的,这家伙真的宁愿站在这里被火烧死,也不愿意离去。该死的, 就在这个时候,衣角传来了细不可察的扯动,月魂低下头,发现是心莲!她不知道何时已经醒来,像是拚了最后一口气,扯开微笑说道:「峻文,和他一起去吧!」
「姊?」月魂小心翼翼地抱起心莲,轻声问道:「妳不是说了,我们活着只会成为他的障碍。」
「但你想活下去,对吧!」凝望着月魂的双眼,心莲露出了歉意的微笑。「是我擅自主张了,不管多痛苦,不管多悲伤、多绝望,就是想活下去啊!这么多年来我都是这样,如今再也撑不下去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又怎么能自私地剥夺你生存下去的权利?」
「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继续活下去吗?」月魂摇摇头,喃喃问道。再也无法确定任何事情的自己,到底是现在死去比较好,还是继续活下去呢?
「当然,我把狄大哥交给你了,你们两个……一定要得到幸福喔!」心莲疲倦地说完最后一句话,终于含笑地开上眼睛。
「姊姊,妳安心地去吧!」小心翼翼地,月魂将心莲放置好,重新抬起双眼,心中已经作出了决定。
就算未来再怎么痛苦,还是想活下去啊!缓缓站起身,凝望着站立在火中始终不曾移开脚步的狄骁,月魂绽开一朵绝美的笑,不再有困惑,像是彩蝶一样,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狄骁的怀中 不管未来是什么,就是想活下去啊……
曾经带来无数甜蜜回忆的小屋,被大火燃烧殆尽了,望着眼前的残垣,月魂心中百感交集,只能淌下遗憾的泪水。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无声地覆上牠的肩头,将他整个身子紧紧地圈在怀中,月魂的嘴角扬起淡笑,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狄骁无语的搂着月魂,从牠的口中,亦得知了所有玉赵王的阴谋,这才明白心莲一心想带着月魂寻死的原因。
「我们走吧!」半晌后,狄骁温柔地开口说道。
「要去哪里?」月魂自他怀中抬头,有些困惑地间。
「我会谨守我的承诺,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狄骁淡然说道,想起自己在杀了残狼,埋葬师兄的时候,从他身上找到了一枚令牌,上面还有夏寒磊留下的遗言指示道:「如果遭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难,这令牌的主人,或许能带来一线生机」。
「主人不会放过我们的。」月魂轻叹一口气,像是遗憾又像是满足地说道。
「在他找到我们之前,过一天算一天吧!只要能和你一直在一起,就算多活一天我也觉得幸福。」
狄骁笑了,低下头吻上月魂微启的唇,喃喃保证道:「只要我们活着一天,就绝对不分开!」
番外篇
他是集结了老天爷宠爱于一身的男人。
只要是见过他、知晓他身分的人,无一不发出这样的赞美声;俊美尊贵的容貌,完美的仪态风范,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一幅动人的画。
除却了世间罕有的俊美皮相之外,他还拥有了世上人人渴望的尊贵身分与权势,这种人人羡慕的权势来自于他的出身,当然,还加上了他自己的努力。权势这种东西就像是饲养小豹子一样,只有喂食最新鲜的内,牠才会日益茁壮,就像权势一样,唯有日以继夜的细心培养,方能壮大成巨大猛兽,一直以来,他都抱持着这样的心情,不停地聚集力量、搜罗人才,很努力地想得到最大的权势。
只不过,在经过了许多年的努力之后,终于得到了心中渴求地位的同时,他发觉自己的心依旧无法满足,明明已经得到了最高的权力,明明已经达到了谁也无法撼动的地位,为什么一颗心还是无法满足!? 浸泡在撒满了馨香药草的热油里,俊美的男子一手持着酒杯啜饮,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布帘外乐师们弹奏的乐曲。
「主人,不管我怎么打发,那个尚书大人始终都不肯离去,还说,若是您不肯救他,他宁愿死在这里也不回府。」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管事打扮的男子神情慌乱地跪着禀告。
水池中的男子不出声,这种静默让管事流了一身冷汗。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都怪自己一时心软,禁不住对方又是磕头又是恳求的模样,这才答应来通报,但如今看来主人的心情更不好,这可惨了!
「小的知错了!现在立刻就赶走他!」管事立刻回答,怕心情不佳的主人会连他一起罚。
「带他到偏厅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水池中的男子开口了,语气听不出是喜是怒。但管事已经像得到特赦一般,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如果您不救我,这世上没人能救老夫啦!」堂堂一个尚书,丝毫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恳求着,僻哩啪啦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你是说,有个男人想请「冷冥神医」看病,但那个神医开出的条件是妳的人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啊?」俊美男子只手撑额,漫不经心地挑高一道眉,雅致的唇咧出了一道有趣的笑痕。「我说尚书大人,您到底做了什么事得罪了神医呢?」
冷冥神医这个人他曾经听过,据说他医术高明,但自从妻子去世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古怪。
「那……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三年前……三年前我爱子得了重病,我特别请了神医到了我府中治病,由于我爱子的身体需要长时间开药调养,所以找特别请神医和他的妻子一起在我府中住下。」尚书大人脸上浮现一抹不安,继续说道:「有一天……我……我多喝了几杯,不经意走到神医的客房,见只有他的夫人在里面,她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我借着酒意,只不过上前调笑了几句,没想到……没想到那个贱女人居然拿起匕首想刺我,我情急之下稍微用了点力,一不小心……就杀死她了。」
说完之后,尚书大人再不停地磕头说道:「但我事后已经给了他黄金千两,说这是一场误会了,谁知道那个老家伙居然派了人来杀我!玉魍王!您一定得救救我!若是您不救我,这世上无人能保住老夫的性命啊!」
「喔,那个人是谁?真的这么厉害?」玉魍王挑高一道眉,微扬的凤眼闪烁着兴趣的光晕。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尚书大人浑身发抖,光是回忆起那人冰寒的黑瞳,就忍不住冒冷汗。「那家伙不是人!他……他只说他叫狄骁,还说他需要我的人头送给神医,神医才肯治病!」
玉赵王不再说话,细长的指尖状似无聊地在桌上轻敌着,这段期间尚书大人运气都不敢大呼一口,就怕玉魑王吐出一个「不」字。
就在尚书大人的一颗心,因为等待过久而开始紧缩发疼的时候,玉魍王低醇优雅的嗓音响起了。「尚书大人好歹也是朝中重臣,既然都来苦苦衷末了,我怎么忍心不救你呢!」
「谢谢|谢谢玉魑王的大恩大德!」尚书大人喜出望外,不停地磕头,表示自己的感激。
「下去吧!我自有安排。」玉魍王挥挥手,在尚书大人离去之后,邃美丽的眼瞳扬起了狩猎般兴奋的波光。
狄骁!听起来,就是个让人兴奋的名字……
今晚的尚书府,笼罩在一片不寻常的气氛之中。
府中前前后后,都进驻了宫里的禁卫军。为了一保尚书大人的性命,玉魍王动用了自己的关系,调来了近百名禁卫军,一切,都只是为了对付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狄骁!
当月光从云层中露脸的时候,一抹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尚书府门口,男子有张阳刚英俊的面孔,右手握着一柄泛着青光的长刀,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冷飕飕的气息。
「我要找的,只有王仁德一个人。」叫狄骁的男子开口,语气淡漠,丝毫不牛分的情绪。
「想见尚书大人,下辈子吧!」早已经准备好的禁卫军大喝一声,纷纷抽出手中的武器,朝门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男子冲了过去。
狄骁始终低垂的双眼,在第一个人快要靠近自己的时候,「倏」的一声睁开,手中的长刀在空气中宛如一条银蛇在夜色中闪过,无声无息地卸下了第一个攻击的脑袋。
是野兽的眼睛!
伫立在高台之上的玉魍王轻松的神情一敛,像是看到了什么珍奇东西似地站起身,只能像是着了迷似的,双眼动也不动地凝望着楼台下的打斗,冠王般雅致的脸染上兴奋的红晕,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激烈跳动着。
好让人着迷的一双眼睛,就像是野兽在狩猎一样,专注于自己的目标,然后逮住时机、做出最有效的攻击!真是……太让人着迷了。这个叫狄骁的男子!
回过神的时候,玉魍王才感觉到自己的掌心有些刺痛,低下头,这才看见一只酒杯早已经被他激动地捏得粉碎了。
「我们回去吧…」玉赵王轻呼一口气,对着身旁的两名护卫说道。「我已经知道结果了,没什么好看的。」
果然,事后玉魍王得到了消息,狄骁浴血奋战了几日,终于成功的砍下王仁德脑袋,这是他早就预知的结果,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死了一个王仁德倒是让自己发掘到了意想不到的宝贝哩!
「派出所有有用的人,我要知道狄骁的过去,关于他的所有事情,听明白了吗?」玉魍王扬手,做出了命令。
所有人得令退下之后,玉赵王缓缓闭上眼睛,再回忆着那烙印在脑海中,狄骁举刀杀人时,眼瞳中那股野兽般灿亮的光芒!
狄骁,他无意中找到的美丽猛兽。
无论如何,不管费多少代价,一定要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