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猎头人
作者:安妮海格
文案
大家都说艾尔维亚家的乔斯少爷向来都是个不务正业的富家子弟。
他会偷亲侍从米沃的小嘴,“没想到小米沃的嘴唇比女人还软。”
他在看戏剧时会敲着烟斗打着拍子跟着唱,“如果生下一大群儿女,该多么有趣,先是小乔斯,接着是小米沃,小乔斯,小米沃……”
他会在床上哄着米沃,“来嘛来嘛,这我压你,下换你压我。”
他更会在米沃翻身做主人的时候博取同情,“小米沃要温柔点哦,少爷我身子弱,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乖,换个位置,少爷我这是为你好。”
聪明如他,骄傲如他。
却也曾在在行刑前很没出息的痛哭流涕,哭着喊着求大祭司让他再见米沃最后一面。
多年以后,米沃每每回想起这件事,总会在想,如果他早些成为驱魔师,如今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内容标签:异国奇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斯,米沃 配角:阿苏娜 其它:

☆、壹

数栋莹白色的城堡环山而立,隐没在郁郁葱葱的森林中,冒出头的圆弧形塔尖如同一颗颗珍珠嵌在葱茏的绿地上。
喷泉对面的那栋洋房是主楼,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二楼的窗台上。
细看之下,会发现窗台那里挂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金发碧眼衣衫不整的年轻人。
他正懒散的攀在窗台上,一条腿俨然已伸出了窗外,他一把抓住脑后的辫子衔在嘴里,卷起宽松的袖子,抬起另一条腿蓄势待发打算跳下窗台。
房外一少年猝不及防推门而入,看到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双手捧着的衣服应声着地,少年惊呼一声,“乔斯少爷,小心!”
乔斯故意将那条腿也伸了出去,背对着少年坐在窗台上,悠闲的晃着脚丫子,好不惬意。
他双手支撑着身体,回过头来冲少年眨眨眼,“傻米沃,看不出来少爷我这是要逃婚吗?”
阳光打在乔斯的侧脸上,细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白皙的皮肤透明的甚至可以看到脸上细细的绒毛。
米沃竟然一时看痴了,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立即摇摇头,勾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嘴里嘟噜着:“为什么要逃婚,我觉得阿苏娜小姐挺漂亮的,霍斯顿家族的财力与名望也足够匹配我们埃尔维亚家族了。”
乔斯避重就轻,冲他晒着一口白牙,“你见过她?”
米沃拍干净衣服上的灰尘,然后整整齐齐的搁在床边,“嗯,上去伊万街给少爷买啾啾时有幸见过一回,当时她坐在蓝色四轮轿式的小马车上,好多男人都在围着她看……”
他话音还没落,眼前光线突然一暗,头上传来乔斯玩味的调调:“阿苏娜和少爷我……谁更好看?”
米沃猛地抬头一看,乔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他高大的身影投下来的阴影将自己笼罩在其中,金色的阳光从后面覆盖住他,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团温暖的光。
乔斯背着手勾下腰凑近了他,那张百年不变的坏坏笑脸离他只有零点几英尺的距离,碧绿色的水滴状耳坠子垂下来,在他眼前闪来闪去,米沃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当然是少爷更好看。”
话刚出口,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男人和女人哪能同概而论?于是又立即补充了一句,“不过阿苏娜小姐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点乔斯倒是不可置否,阿苏娜“王都第一美人”的名声远近闻名,很多周边郡县的贵族们不惜千里远赶来王都,就是为了一睹她的芳容。
他捏捏米沃的鼻子,满不在乎说:“阿苏娜再好看,少爷我也不喜欢。”
乔斯不喜欢阿苏娜,整个王都的人都知道,包括阿苏娜。
即便这样,男人们眼中的女神阿苏娜还是点名指姓要嫁给乔斯,且态度坚决。
很多人都对此很不能理解,问及两位当事人,阿苏娜向来都是避而不谈,而乔斯则是跷着二郎腿磕巴着烟斗得意上了,“她看上了本少爷的美貌,想跟本少爷好呗!”
想到乔斯那句传遍王都大街小巷的“名言”,米沃忍不住笑弯了嘴,乔斯一张放大的俊脸突然凑过来,“傻笑什么呢?”
米沃假咳一声,手上忙着伺候乔斯换衣服,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阿苏娜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所以少爷要逃婚?”
乔斯一愣,继而“噗”地笑出了声,“阿苏娜有没有隐疾我不知道,不过少爷我逃婚,是因为我只喜欢男人。”
米沃“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少爷喜欢男人。”
说完,整个人彻底呆掉,瞪大眼睛看着乔斯,“少爷喜欢男人?!”
乔斯把米沃给自己扣好的扣子解开三颗,露出了细致的锁骨和大片白皙的肌肤,他盯了米沃一会儿,突然低下头来,一手捏着米沃的下巴,一手压着米沃的后脑勺,薄唇印了上去。
轻轻一吻,浅尝辄止。
米沃傻掉,小脸比塞弗尔的大钳蟹还要红。
“问那么多遍干什么?少爷我是行动派。”乔斯伸出舌尖,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没想到小米沃的嘴唇比女人还软。”
米沃石化,心脏却扑通扑通像要跳出胸口。
乔斯自顾自把马甲半披在肩头,悠哉游哉的往外走,米沃回过神来,及时喊住打算往右转的乔斯,“少爷,你走错方向了,玛利亚教堂在左边。”
乔斯回头,玩味的挑挑眉,“谁说少爷我要赴婚宴了?我带啾啾看歌剧去,说不定它看了就会说话了。”

☆、贰

啾啾是一只鹦鹉,都说鹦鹉长舌,啾啾却不会说话。
那天乔斯打赏米沃5卢布,说是让米沃去买点好玩的东西回来,给他逗逗乐子,于是米沃就买回了啾啾。
善良单纯的孩子第一去买鸟,就被鸟贩子骗了。
鸟贩子说啾啾聪明学话快,可米沃在园里教了啾啾一下午,愣是没听到啾啾嘴里说出一个字。
米沃心灰意冷打算放弃,不料啾啾突然迸出一连串的“傻瓜米沃……傻瓜米沃……”,米沃一听,乐了,过了一会儿才听出不对劲。
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乔斯抱着一串葡萄斜靠在亭子上,嘴里一边吐着葡萄籽,一边阴阳怪气的鹦鹉学舌。
后来米沃要把啾啾放生,乔斯又不乐意了,说用钱买来的,哪能说放就放啊,还说什么铁树都能开,小小一只哑鸟哪能难得倒他美貌与智慧并重的乔斯少爷?
以至于后来经常带着啾啾出门感受语言的博大精,俨然成了乔斯的副业之一。
整日提个鸟笼子,身后跟着一侍从的年轻贵族,通常会被人说成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乔斯不仅从没被人从后面戳过脊梁骨,反而在王都引领了一场养鸟热,各个年轻贵族争相模仿。
就像现在这个皇家剧院里,除了乔斯以外,三分之二的年轻贵族面前都摆着一个鸟笼,夜莺百灵鸟金丝雀应有尽有,一时间百鸟争鸣,好不热闹。
只是热闹的有些过分,都听不清歌剧演员在唱些什么。
乔斯一手支着下巴,用烟斗嘴戳了戳笼子里活蹦乱跳的啾啾,回头对站在一旁的米沃打了个哈欠:“我们回去吧,啾啾要睡了。”
他才刚站起半截身子,便被身旁一人拉了下去,那人梳着金色的中分齐肩长发,英气逼人的五官清晰而立体,薄唇紧抿,一双湛蓝色的眼眸饱含恼意,“乔斯,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乔斯索性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好,睨他一眼,瘪瘪嘴,“温尔特,你都大老远的贴过来了,我难道还要装作不知道你是来抓我回去和你妹妹阿苏娜结婚,而是来陪我在这里叙旧的么?”
温尔特毫不掩饰的点点头,“确实是来找你叙旧的。”
乔斯微愕,温尔特眼底的不悦敛去了大半,继续说,“你这人一向这样,不想做的事任何人都勉强不了你,我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闻言,乔斯提着鸟笼子站起来,一脸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这么明白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等等。”温尔特喊住了乔斯,待乔斯回过头看着自己,温尔特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情我相信你也会很感兴趣。”
乔斯冲他笑得灿烂,下一秒又垮着脸烙下一句“可惜我不感兴趣”,带着啾啾和米沃大步朝前。
温尔特腾地站起来,脸上青筋直暴,“你现在不听,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乔斯头都懒得回,“少爷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做过了的事从来不会后悔。”
温尔特急了,“是有关猎头人的线索!”
乔斯置若罔闻,依旧大步流星朝前走。
温尔特捏拳,“如果我说你心尖上的人和猎头人连环杀人案扯上了关系……”
乔斯突然顿住了脚步,尾随其后的米沃一个不留神撞上了他的背,摸着撞疼的鼻子抬头看着他。
碰巧乔斯也在看着他,那双瑰丽的绿眸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闪烁着说不出来的情愫。
破天荒的,乔斯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奚落他,而是向着门口冲他努努嘴,“出去跑跑腿,给少爷买一瓶润滑油回来。”
米沃不解,“少爷要润滑油做什么?”
乔斯拿着烟斗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眼珠骨碌一转,感叹说:“不懂风情的少年啊,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这种东西不是可以恰到好的发挥作用么?”
他都说得这么露骨了,米沃如果还不明白,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墙上得了。
就连一旁的温尔特也不得不佩服,用着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着下如此流的话,也就乔斯能做得出来。
待米沃红着脸离开,温尔特瞥了一眼米沃消失在剧院门口的瘦弱身影,这才开口,“你还真是心疼他。”
乔斯重新坐回来,咧咧嘴角,“那是,有福同享,有难少爷我上。”
温尔特并不做回应,低头品了一口德克郡红茶,清清嗓子说:“相信关于猎头人的传闻你应该有所耳闻,他已经连续作案十三起,作案手法骇人听闻,所有的被害者都是被撕成碎尸,而且在案发现场都找不到受害人的头颅。据调查,十三个被害者的年龄身份性别职业都没有任何联系,唯一的共性就是他们都是和你们埃尔维亚家有过或多或少的接触,所以你现在的境很危险,猎头人的目标很可能一开始就是你们埃尔维亚家的人。”
乔斯伸出一条腿搭在前排的座位上,一副浑不在意的态度打趣着,“埃尔维亚家的安全可都得依仗神勇无敌的温尔特侍卫长您呐。”
“就算是米沃被盯上了也无所谓?”温尔特烟波一转,直直盯着他。
话音刚落,乔斯攸地绷直了身体,越眯越细的眸子也呈半眯状态射出了寒光。
见他这幅模样,温尔特一鼓作气吐完所有的话,“米沃的姐姐莉莉安曾是你们埃尔维亚家的管家,她是这起案件中的第四个受害者,米沃去你们家做侍从是为了什么,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经温尔特这么一分析,乔斯心里自然有了数,企图调查和报复猎头人的人,会是猎头人第一个想要拔掉的眼中钉。
他还在考虑这个问题时,那边米沃已经买好润滑油回来了,米沃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乔斯一把拽着坐在了他身边,脸上挂着标准式微笑,露出白晃晃的八颗牙,“高潮部分来了,快坐下来陪少爷我一起看看,谁都不许说话。”
手还被乔斯死死的拽着,米沃低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看了好久,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挣开,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他就会觉得比蟑螂爬过还恶心吧。
一时间,三人各怀心事,没有人吱声。
舞台上的戏剧《魔笛》即将接近尾声,主人公帕帕盖诺在三个童子的提示下使用银铃,终于唤回了爱人帕帕盖娜,两个演员情的拥抱在一起,边跳边唱,“如果生下一大群儿女,该多么有趣,先是小帕帕盖诺,接着是小帕帕盖娜,小帕帕盖诺,小帕帕盖娜……”
看到这里,在场的所有观众们无不动容,小姐贵妇们都感动的拿出手帕擦泪。
乔斯来了兴致,也敲着烟斗打着拍子跟着唱,“如果生下一大群儿女,该多么有趣,先是小乔斯,接着是小米沃,小乔斯,小米沃……”
直到乔斯来回哼唱了两遍,一直都在发呆的米沃才听出歌词里的不对劲。
他又羞又恼,抬头一对上乔斯那双戏谑的眼,跌进去便再也出不来。

☆、叁

明明逃婚的人是乔斯,最后受罚的却是米沃。
乔斯的母亲赫莲娜早早去世了,父亲弗雷德伯爵膝下就只有乔斯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对他宠上了天,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只能把气全撒在了米沃头上。
欲加的罪名是没有及时报告少爷逃婚的事,还帮他隐瞒行踪,该罚。
弗雷德命人将米沃拖出去,按照埃尔维亚家的家法打上三十棍。
他这么做,无非是杀鸡给猴看,指望乔斯以后能本分一点。
米沃被人按住肩膀压在地板上,棍子还没打下去,乔斯就从墙角边探出半张脸来,眨眨眼,变戏法般从身后又掏出一个软垫来,“等等,把这个垫在背后。”
执行家法的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识趣的达成一致,全当没看见。
米沃也是瞪大眼看着他半天没个动静,不知道该不该接过他手里的软垫。
乔斯无奈,蹲下来大手掀开米沃的衣服,利索的把靠垫塞了进去。
完事后,他拍拍手站起来,双手抱胸靠在墙边上,像个没事人般耸耸肩,“好了,打吧,轻点打,少爷我看着呢。”
最后那句“少爷我看着呢”,成功的把家丁们吓出了一身冷汗,左右两个家丁顶着压力,只敢拿捏着蚊子咬的力度轻轻打。
才几下的功夫,乔斯就打着哈欠问话了,“数到多少下了?”
家丁如实作答,“回少爷,八下。”
乔斯挖挖耳朵,“我怎么听到数到二十八了?”
家丁惶恐,立即点头哈腰附和着,“对对对,少爷说的没错,是二十八……八……八……”
“八”了半天,家丁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乔斯回过头一看,身后站着的是吹胡子瞪眼的弗雷德伯爵。
弗雷德铁着一张脸咆哮,“哪来的二十八!通通给我滚出去跪着!”
院外下起了雷阵雨,轰轰隆隆的怪吓人。
米沃跪在地上,衣服全被雨水淋湿,他跟前蹲着一个人,手持一把宝蓝色的伞举在他头上。
米沃打了一个喷嚏,吸吸鼻子,“少爷,快进去吧,要是被老爷看到了又该生气了。”
乔斯从伞下露出两只眼睛来,细长的食指贴上他的嘴唇,轻轻嘘了一声,“少爷我没有走正门,爬窗下来的,老头子不知道。”
他的眼睛亮若星辰,看得米沃心里一阵悸动,慌忙挪开目光,却留意到他的半个肩头已被雨水打湿。
米沃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我身体健壮,淋一点小雨没什么关系,少爷要是生病了就难办了。”
乔斯眯着眼睛在他瘦弱的小身板上瞧来瞧去,哂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小米沃这是在关心我吗?少爷我真是受宠若惊。”
米沃一把拉开他的手,少有的正经,“我没和少爷开玩笑,上因为过敏症,你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还有上上,你差点因为眼病而送了命,这些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乔斯嫌他嗦,吧唧了两下嘴,卷起裤腿,指了指地上的一个小水洼,水洼里面是一滩浑浊的泥水,依稀可以看到好多蝌蚪在里面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
他勾勾嘴角,对米沃说,“你能数清这里面有多少只蝌蚪,少爷就听你的。”
米沃无语,抬头又见乔斯一脸笃定的模样,当真耐着性子盯着水洼里的小蝌蚪数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一脸犹豫不决,“三十三……不对,是三十四个!”
乔斯也数了一,挑挑眉,“确定,不改了?”
米沃看他一眼,点点头,“确定,不改了。”
“少爷我给过你机会了。”乔斯故作唉声叹气的摇摇头,伸出两指从小水洼里夹出一只蝌蚪,放在米沃的手心里,“你看,它也算是半只青蛙了,所以只有三十三只,少爷我赢了。”
呆呆看着手里那只长了两条后腿的蝌蚪,米沃愣了,乔斯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换你听少爷的话了,走,跟少爷回去睡觉。”
米沃被他拽着往前踉跄了两步,“老爷说――”
身前的人一回头,米沃剩下的话便不知怎地咽了下去。
乔斯笑笑,拍拍肩膀,“老头子说得都是气话,天塌下来了,有少爷给你撑着,你怕什么!”
刮风下雨的夜,湿淋淋的衣服贴在米沃身上,他的身体禁不住寒冷,冻得发抖,心里却被六月的太阳烤过一般,像是要融化了。
他想,如果就这样陪在少爷身边,等他以后老了,自己至少还可以帮他搬张靠椅让他躺在园里晒晒太阳讲讲往事,这样的日子也挺圆满。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这是在期待什么呢?少爷总是要娶妻生子的,就算不是阿苏娜小姐,也会是王都哪个大家族家里的小姐。
但凡人都是这样的,尝到了甜头,就想奢望更多,终究是他太过贪婪了,才想要霸占着少爷。
回到房间,乔斯以淋了雨需要人照顾为由,把米沃留在了自己房间。
见他还咳嗽不停,米沃把手贴在他额头一探温度,果然有些烫。
米沃替他把湿衣服换下来,给他裹紧了被子,打算出门通知弗雷德伯爵,手腕一把被人捉住了。
乔斯脸嘴唇发白,声音嘶哑,“不要惊动其他人,不就是发烧么,运动运动出一身汗就好了。”
说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暧昧的盯着米沃看。
这种情况,米沃很难不想歪,就任乔斯拉着他的手,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浑身不自在。
他这种态度,算是默认了罢。
乔斯也不多问,直接把他拽上床,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
米沃烧红了脸,想到自己浑身都是湿淋淋的,又不敢太用力,只能轻轻的推着乔斯。
看在乔斯眼里,以为他是不愿意做下面那个,便哄着他:“来嘛来嘛,这我压你,下换你压我。”
米沃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乔斯促狭的笑了笑,大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直摸得米沃浑身一颤,又有种异样的感觉延伸至四肢,他想抓住乔斯的手,身体却变得软绵绵的不听使唤。
乔斯凑过去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轻声问:“告诉少爷,润滑油放在哪里了?”
他呵出的气,逗得米沃耳朵直痒痒,米沃侧着头从荷包里拿出润滑油递给他。
乔斯刮了刮他的鼻子,分开了他的两腿,大手顺着他的腰线下滑,伸进了米沃的裤子里。
等弄得两人都兴奋了,他这才拱起身子,喘着粗气脱掉两人的衣服,抬起米沃的腿,用指尖抹了一点润滑油,慢慢插入米沃的后面。
米沃的后面从没被人碰过,乔斯的手指进去都有些困难,米沃闷哼一声后,便咬着下唇死都不肯出声。
他这模样可爱的紧,乔斯害怕他痛,一开始也是轻进缓出,不敢一插到底,等米沃慢慢适应了,白皙的身体都染上了一层红晕,他这才加快速度抽送起来。
紧窒的甬道温度高得吓人,紧紧包裹着他的手指,乔斯有一种窒息感,米沃张着腿也开始发出类似小猫的呻吟,没过多久,后穴里就有黏黏的东西流出来沾湿了他的手指,抽插之间还会发出“扑哧”的声响。
米沃更是羞得没脸见人,恨不得把头都埋进枕头里。
见他准备好了,乔斯早已忍出了一身冷汗,他把米沃翻过去背对着他,让米沃跪趴在床上,自己则抬起他的臀部,对准位置缓缓进入了他。
米沃一抖,之后不管乔斯动作是慢是快,他被撞得多远,他都羞得不肯吱一声。
直到两人都到达巅峰,乔斯浑身瘫软的趴在他身上,他这才哑着嗓子说了第一句话,“少爷完了,换我了。”
乔斯满脸潮红,激情还未褪去,听到米沃的话,当时就愣在了那里,眼睁睁看着米沃把他推到在床上,学着他刚才的动作,覆在他身上开始上下套弄他的那个地方。
不得不承认,米沃确实是个好学生,技术虽然生疏,但十几下的功夫,就让他刚刚软下去的大家伙又有逐渐复苏的迹象。
舒服是舒服,但乔斯瞥见米沃将润滑油挤在他的后穴时,他立刻从情欲中清醒了大半。
明明是连哄带骗的一句话,那小子还真当真了。
乔斯抓住了他伸向自己后面的手,笑得十分虚弱,“小米沃要温柔点哦,少爷我身子弱,经不起太大的折腾。”
话音刚落,米沃的手果然僵在了他的大腿根部,渗满汗水的小脸满是为难。
乔斯咳了两声,摸摸他的小脸,嘴角勾成了一个魅惑的弧度,“乖,换个位置,少爷我这是为你好。”
到底是个纯良的孩子,米沃体恤乔斯身娇体弱,没有丝毫的反对,便任由乔斯从后面抱住自己,速度缓慢的抽。插着,却每都能顶到最。
当晚,他们做了很多,多到米沃都数不清,只记得自己是伴着眩晕和痛楚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后穴果然火辣辣的疼,像活生生被从中间撕裂了一般。
米沃把头窝在被子里,不敢伸出去,只是用手摸了摸后面,那里红肿的厉害,倒是没有想象中的白浊污物,想来应该是少爷帮他清理干净了。
对了,少爷不知道醒了没?偷偷瞧一眼应该没关系吧。
他掀开被子,露出两只眼睛,才发现洁白的大床上只躺着他一个人,枕边空空的。
心里很失落,他索性掀开被单坐起来,腿酸痛到不行,就连走起路来,后穴也是一扯一扯的痛。
他就这么扶着墙姿势怪异的走出卧室,推开房门,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间窗边的乔斯。
乔斯身材瘦高,金色的长发散在肩上,光着腿穿着一件长长的白衬衣立在那里,看起来如同俊美的太阳神阿波罗一般摄人心魂。
米沃吸一口气,停在门旁听到乔斯正在教笼子里的啾啾唱着什么,隔得有些远,米沃听不清。
他悄悄往前踏了两步,没想到还是被乔斯注意到了。
“过来。”乔斯朝他招手。
对上乔斯似笑非笑的目光,米沃脸一红,挺直小身板,走上前去摸着啾啾的小脑瓜,问他:“少爷刚才在教啾啾唱歌?”
乔斯双手抱胸,意有所指的歪着头瞄他,“昨晚睡得怎么样?还痛不痛?”
“不……不疼了。”米沃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又绕回了之前的那个问题,“少爷在教啾啾唱什么?”
乔斯笑得一脸无害,清清嗓子唱得嘹亮,“弯弯的香蕉树下挂满了香蕉,树下的小姑娘洗呀洗澡澡……”
那之后,每每撞见乔斯教啾啾唱歌,米沃都会识趣闪人。

☆、肆

早在弗雷德伯爵生日宴会的前几天,温尔特便约乔斯出来,把自己想以那场盛大的宴会为饵将猎头人引诱出来的计划告诉了乔斯。
他还信誓旦旦的说,就算抓不到猎头人,他派去的那些侍卫们也可以保护来参加宴会的贵族们,最大程度上减轻人员伤亡。
乔斯权衡了一下利弊,应许了。
这计划的周密性乔斯心中有数,一旦泄露出去都将功亏一篑,于是他事先并没告诉任何人,包括米沃。
然而宴会当天,温尔特埋伏在艾尔维亚家附近的大批侍卫还是惊动了很多人。
有两个人来找了他,其中一个就是他的未婚妻阿苏娜。
米沃奉管家的命令,去房里找乔斯时,听到半掩的房门里传出乔斯的声音。
他在说,“在一棵树上吊死,可不是一个明智的女人会做的选择。”
米沃有些意外,少爷对人一向笑脸相迎,他还是第一听到少爷用这种不客气的口吻同人说话。
他正打算敲门而入,又听到房内传来另一个女人娇柔矜贵的声音,“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只希望你能听我这一回,劝我哥哥撤掉那些侍卫吧,不要妄图去捉猎头人。”
听声音,应该是一位教养很好的贵族小姐。
米沃探着脑袋往里瞧,房内光线很充足,一男一女背对他而站。
男人身材修长,穿着丝织薄纱的黑色衬衣在袖口用丝带绣勒出层层的蕾丝边,贴身的戎装长裤,几乎及膝的牛皮长靴,就连腰畔都挂着一柄镶满宝石的金色长剑,长长的金色长发被绿色长带束在身后。
女人穿着时下流行的淡紫色宫廷装,圆润的肩膀裸。露在外,背部被紫色的细带勒紧,下面是宽大的衣裙,两袖宽松拖长,显得腰肢格外纤纤一握,头发也是浅浅的金色,松松的缠在脑后盘了个髻。
这两人,一个是英俊绅士,一个是优雅名媛,从背影看过去格外的相配。
女人说到激动时,急切的侧过身来伸手拉住男人的手臂,精致美艳的侧脸出现在米沃视线内。
见到此,米沃愣在了那里,那人正是霍斯顿家的阿苏娜小姐。
似是感觉到门口有人,阿苏娜率先转过头来看着米沃,接着乔斯也转过头来,竟忘了甩开阿苏娜的手。
阿苏娜把视线重新放回乔斯脸上,继续不依不饶的劝他,“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不想你以后后悔。”
米沃没有认真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阿苏娜拉着乔斯的那只手上,心里像打翻了醋团子一般,什么滋味都有。
他突然就落荒而逃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
才跑两步,一个高大的人影便挡在了他面前。
是乔斯甩开阿苏娜追了出来,乔斯把他推在墙上,低头一个吻就落了下来。
他吻得很霸道炙热,等到米沃快要不能呼吸,乔斯才离开他的唇。
乔斯笑笑,揪了一把他的小脸,“跑什么?少爷我又不会吃了你。”
米沃像个小媳妇般抽抽鼻子,不打算搭理他,一别过头就对上一张怒气横生的脸。
他突然有一种雪山塌了的感觉,还没来及做出动作,站在一旁的弗雷德伯爵二话不说拽住乔斯的领子,一耳光扇了过去,“畜生!”
那一耳光很重,打得乔斯右耳嗡嗡作响,右脸迅速肿了起来。
米沃乱了手脚,慌忙去扶乔斯,看到管家一边阻拦着弗雷德伯爵,一边对自己使眼色,米沃也赶紧解释,“老爷,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弗雷德气在心头上,他用力拍着胸口让自己冷静下来,“就你们俩那点破事,还以为能瞒住谁!我不把这事拿出来讲,是因为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你们俩不要脸,好歹在人多的地方也给我收敛点,我丢不起那个人!”
说完,他又把矛头指向了乔斯,“你说,那些乔装打扮埋伏在栅栏外的侍卫们,是不是你找来的?”
乔斯半个身子歪在墙上,捂着肿的老高的右脸,笑得像个无赖,“我这不是找人来保护父亲大人的安全嘛!”
此话一出,弗雷德立刻就想要冲上来,却被管家等人拦住了,他气得跳脚,指着乔斯的鼻子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做的什么盘算,就为了一个小小的侍从,你犯得着把自己也搭进去吗?你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乔斯不吱一声,垂下来的刘海挡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抓着米沃手臂的手加大了力气,米沃被抓得有些疼。
弗雷德抱着头老泪纵横,“我答应你母亲要好好照顾你,你为什么非要去淌这滩浑水不可,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要我怎么活下去……”
米沃第一目睹他们父子俩对峙的场景,也从没见过弗雷德伯爵还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乔斯站直了身体,走过去想要扶起自己的父亲,弗雷德一抓到他的手臂,就把他拉着往前拽,一边抹泪一边说,“走,你这就跟我去你母亲坟墓前,让你母亲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米沃大步追上去,急道:“老爷,你错怪少爷了,少爷是因为新奇才会和我闹着玩,在他心中,老爷一直都是第一位。”
本来被弗雷德拉着往前的乔斯突然顿住了步子,他回头看了米沃一眼,“我以为有些话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听了乔斯的那句话,米沃莫名的有些心酸,嘴里喃喃念着:“少爷……”
再抬起头时,乔斯俊美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一贯的笑脸,蓝如海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璀璨如星光。
他说:“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米沃坚定的点点头,眼睛一直黏在他的背上,看着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他揉揉眼睛,正打算转身,头上突然遭了闷头一棒,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再醒过来时,他倒在一大片血泊中,他身上不痛也不痒,很明显那血却不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
他从地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身旁躺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找不到头被切成碎块的尸体。
低头一看,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刀柄有一米多长的大镰刀,刀上手上身上都是血。
他第一反应就是要逃出这个案发现场,却还没来得及扔掉手里的镰刀,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门口站着一堆人,带头的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温尔特侍卫长,身旁站着管家。
管家哆嗦着手指证他,“温尔特侍卫长,他就是猎头人,快把他捉起来!”
米沃愣住了,等那些侍卫们冲进来把他团团围住,他才意识到自己被人陷害了。
他想申冤,但是那些人并不给他这个机会,管家把一团破布塞进他嘴巴里,对温尔特解释说:“今天来的贵客很多,老爷说切记不要惊扰到他们。”
反抗无门,他被三五个侍卫从后门架上了囚车,不管是弗雷德还是乔斯,谁都没有露面。
倒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丁火急火燎的冲了上来,一上来就拉着管家语无伦的嚎叫,“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发狂了,他杀了好多人!老爷老爷!快去救老爷!”
这个突发情况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趁他们都在发愣的时候,米沃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放倒几个人之后,率先冲进了宅子里。
所到之看到的都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惨状,整条整条的长廊里都是横七竖八的碎尸,鲜血将地毯浸染成猩红色。
米沃强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捂住口鼻,一鼓作气跨过尸堆冲到了大厅。
大厅的惨状比走廊中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墙壁都被鲜血冲刷成艳丽的红,场面很混乱,倒下的人很多,四逃窜的人更多。
他穿过人群和尸群,仔仔细细找寻着乔斯的身影。
有一个妆容艳丽的女人不小心撞在他的身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的看到那女人被一把大镰刀从背后剖成两半,鲜血溅了他一身。
他反射性的伸出手去拉,眼前镰刀一挥下来,他的左臂被砍去大半截,鲜血从伤口喷出来,溅了他一脸。
他痛得大叫一声,捂着断臂往后踉踉跄跄的退着。
眼前的怪物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只剩一具骷髅,披着一身黑袍,手持着一把大镰刀。
有人在他身后大叫,“镰……镰刀魔!少爷是镰刀魔,救――”
“命”字还没出口,他的脑袋在一瞬间便没了,只剩下躯干被镰刀魔拎在手里,被提去了另一头。
米沃吓懵了,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才那人喊出来的话,他说少爷是镰刀魔?
不,不可能,少爷怎么会是猎头人呢?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少爷一定藏在哪里了,他要去把少爷找出来。
他跑到楼梯口,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弗雷德红了眼,拿剑指着他的脖子,“如果你代替他去死了,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秘密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是你害了他,是你!”
剑入喉一分,血液顺着剑锋流下来,米沃却感觉不到一丝刺痛,喉头一直在上下滑动,哽咽而不能语。
如果说之前那人是胡口乱邹,他还可以劝说自己不去相信,可现在老爷也这么说了,他再该如何粉饰太平?
猛然“噔”的一响,有人打落了费雷德手中的剑。
是尾随他赶过来的温尔特,他剑上脸上全是一片血红,冲米沃大喝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等米沃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提着肩膀甩出了大厅,大厅的门“咣当”一声被关上。
米沃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门前用力捶门,少爷还在里面,他跑了,少爷该怎么办?
大门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米沃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他想起来小时候每回家晚了,姐姐莉莉安都会在门口等他,然后牵着他的手进屋吃饭。
拍打着大门的右手垂了下来,停在身旁紧握成拳,米沃低头咬着唇,泪水一颗颗掉落下来滴在地面上。
他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答应了姐姐以后不会再哭,可他还是哭了。
发誓一定要为姐姐报仇,当知道少爷就是猎头人时,他还是退缩了。
有风吹过来,卷起了地上的枫叶沙沙作响。
米沃拉着袖子抹了一把泪,静静在门前伫立了半晌,终是捂着左臂,头也不回的离去。
后来发生的太多事情,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如果当初米沃知道会是那样的结局,他宁愿死在乔斯手下,也不做这鸵鸟。
当初当初,真是悔不当初。

☆、伍

时间太瘦,指缝太宽。
距离王都那场骚动后,已经过去了一年。
一年后,米沃再回到王都,是以驱魔师的身份,他成了著名的米尔撒驱魔师的徒弟,这段漫长的日子都在卡萨斯山中修行,出山前米尔撒赠给他的那把一人长的大刀,俨然成了最具身份的驱魔师的象征。
伊万大街上,路人都以敬仰的眼神看着他,他已不复当年那个胆怯的小侍从模样。
以前的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只会选择逃避,现在的他终于有勇气回到这里时,埃尔维亚家的大宅已经变成了热闹酒馆,里面的人都不复存在。
他仰起头,招牌上红艳艳的“猎头人酒馆”几个字刺痛了他的眼,手背一抹,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出来。
有人从酒馆里出来,走路一瘸一拐的,从背影米沃认出那人是以前和他一起在埃尔维亚家共事的家丁,正打算追上去问问情况,长腿一伸便踢翻了一个酒瓶,差点被绊倒。
他这才注意到,地上躺了一个人,衣衫褴褛,脏兮兮的头发挡住了脸。
见酒瓶翻了,那人赶紧捡起来搂在怀里,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喃喃自语,“乔斯,不哭,父亲马上让米沃来见你,不哭啊~”
米沃一惊,蹲下去盯着那人的脸看,从那张污黑的那张脸上,勉强可以辨认出几分弗雷德伯爵的样貌。
只是他早已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成了一个疯子。
埃尔维亚家到底发生了多大的变故?乔斯又去了哪里?
他小心翼翼的想从弗雷德怀里抽出酒瓶,弗雷德死死的抱着不肯松手,反而用力的推了米沃一把,歇斯底里的吼着,“滚开,不要抢我的儿子!你们和米沃是一伙的,你们都想要害我的儿子!”
耳边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一辆由两匹栗色骏马驾着的蓝色四轮轿式小马车停在了米沃身后。
米沃回头,看见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俏丽侍女,弯下腰将手里拿着的一个精致的绣钱袋放在了弗雷德怀里。
之后她又转过头来,对米沃笑了笑,“我们小姐请您上车一叙。”
米沃微愕,看向马车上的小车窗,小帘子被掀开,那里出现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
是阿苏娜小姐,她看着米沃,美眸闪动了一下,瞬间又黯了下去,“上车,我带你去见乔斯。”
酒馆门口围了很多人,都是看热闹的。
一个疯子面前站了一个断了臂的驱魔师,还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车里坐的还是“王都第一美人”阿苏娜,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米沃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阿苏娜,愣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跟在侍女后面上了车。
阿苏娜虽然比以前瘦了些,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她披着长可及地的开司米大披肩,两边露出绸子长裙的宽阔的镶边,紧贴在胸前藏手用的厚厚的暖手笼四周的褶裥都做得十分精巧。
换做是以前,米沃肯定会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但是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乔斯。
他心中涌起一丝喜悦,既然阿苏娜小姐说了要带他去见少爷,那少爷是不是……
“他葬在密西西湖边。”阿苏娜说这话时,一直扭着头看着窗外,眼神里说不出来的落寞,“大家认为他是罪人,钉死他之后要烧毁他的遗体,我将他带了回来。”
米沃背一僵,猛地抓紧了手下的软垫,勉强笑着,“少爷怎么会――”
阿苏娜突然转过脸来,小巧的鼻头发红,“我亲手埋了他。”
米沃低着头盯着地板,瘦弱的身姿像个受惊的小兽般哆嗦个不停,死咬着下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马车停了下来,米沃跳下了车,回头看着阿苏娜,阿苏娜摇摇头,“我就不下去了。”
说着,透过小车窗,她瞅了一眼湖边的坟墓,眼里泪光闪烁,声音里带了哭腔,“他三番四推拒我的婚约,我总是安慰自己以后有他痛哭求饶的一天,可是后来亲眼看到他在行刑前很没出息的痛哭流涕,我就笑不出来了。”
米沃立在坟头,别开视线,“少爷为什么要哭?那不像他的作风。”
“他哭着喊着求大祭司让他再见你最后一面。”阿苏娜说着,瞥了一眼他背后的大刀,“如果你早些成为驱魔师,兴许还能救他。”
米沃双腿发软,身体已经有些站不稳,看到碑上“乔斯埃尔维亚之墓”时,险些一头栽了下去。
他脑子发懵,耳边响起阿苏娜的软声细语,似乎还在叙说那段往事。
她说:“很多人都不明白我为什么非乔斯不嫁,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我和乔斯第一相遇是在卡布吉尔节那天,我被镰刀魔盯上,逼到了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子里,这时乔斯出现了,他救了我,自己却死了。我很害怕,把他的遗体送回了埃尔维亚家,弗雷德伯爵用他的血和镰刀魔订了违法契约,我答应弗雷德伯爵替他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后来乔斯活了过来,成了镰刀魔的奴役者,却记不起当时发生的事。因为镰刀魔利用他的身体每杀一个人,都会抹去乔斯的记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他是无辜的,如果不是为了救我……”
马车驶去后,米沃靠在坟墓旁坐了一整晚。
日初升的太阳透过树叶的空隙,投下星星点点的阴影。
阿苏娜告诉过他,乔斯死后,她把啾啾寄养在伊万街的鸟贩子那里。
他打算在走之前去看看它。
米沃拍拍灰尘站起来,背对着坟墓抽出那把一人长的大刀,向后抛去。
刀尖精准无误的插入了乔斯的坟墓旁,像是一个忠实的捍卫者。
人都去了,他为了那人而苦苦修炼的法术,要来又有何用?
伊万街就只有那一家卖鸟的店,鸟贩子也还是当年那个鸟贩子。
那位大叔却压根记不起自己曾经卖过一只哑鸟给眼前的少年,见他是个断了臂的驱魔师,自然是热络的迎上来把他当成肥羊宰。
米沃表明来意,说他是来看看阿苏娜小姐寄放在这里的那只哑鸟,大叔的脸马上就拉了下来,随意指了一个角落,“呐,就在那里。”
顺着指引看过去,一只黄色的鹦鹉正在笼子里闭目养神,睁开眼睛看到米沃就开始扑着翅膀往笼子上撞,闹腾的够呛。
米沃鼻头一酸,弯下腰摸摸它的脑袋,它立刻就静了下来。
“再见。”
他说完这句话,便一头栽进了人群里。
走着走着,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竟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擦也擦不完。
他听到身后有人冲出来,激动的大喊:“哑鸟会说话了!它在唱歌!它会唱歌了!”
米沃回过头一看,是那位卖鸟的大叔,手里托着一个鸟笼,笼子里的啾啾在哑着嗓子唱:“如果生下一大群儿女,该多么有趣,先是小乔斯,接着是小米沃,小乔斯,小米沃……如果生下一大群儿女,该多么有趣,先是小乔斯,接着是小米沃,小乔斯,小米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