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男人》(原著)
作者:mirafly 26-3-17 18:52:12
25年12月29日,一部以这个故事为主干,取材于韩国著名舞台剧的电影在国都首尔和全国上下的电影院公开播映
电影的名字叫做[国王的男人。]
它把这个发生在戏子孔吉、长生和燕山王李隆之间的故事,用与山台剧不同的形式延续……
当孔吉在演戏的时候,他就会变得不太像是自己。
有时候孔吉会与跟自己演戏的长生说起这件事。]
长生会跟他说:[哎唷!这样的事情也值得说吗?你其实每天都在演自己,偶尔演一下别人也没什么关系桑]
孔吉想,长生这么说也没有错,除了在舞台上戴着假面的时候,他演的都是孔吉这个唱戏的小子。
第一章――假面剧
孔吉的一天总是到脚下传来人群的欢呼声才开始,他透过自己面具上的洞穴看下去,可以看到下面像蚂蚁一样的人们。他也会看到自己的脚踩在绳索上,高高地远离地面。
更多数时候是他在下面,长生在上面。
[孔吉的功夫不到家,连跟斗都还翻不好,最多也只能让他在绳子上走走就算了。]长生有时候会这样跟其他人说。
孔吉不是很介意这种事,因为长生对他是最好的人。
贱民出生的父母,连草鞋也不能穿的孔吉,如果不是因为长生放弃两个戏班班主盛情跟他在一起的话,他这样没有办法翻好跟斗的人是没有办法当上可以穿鞋的戏子的。
长生虽然言行粗鲁,但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表演以后,孔吉把面具收到箱子里。长生的面具跟自己的,叠在一起放进箱子的时候,孔吉想起长生胡须横生粗犷的脸,偷偷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
长生粗粗地问他。
[我在想你的脸!要是不放在面具下面,一定会吓到人的。]
孔吉老实地回答他。
[你说的是那些两班贵族的小姐和夫人?]长生大笑起来,[她们才不会跑到这种集市上面看低俗人看的山台剧唷!]
[……说什么呢!万一有跑出来的小姐呢?]
[那也是看上孔吉小哥!不是我,我长得就像是猛兽一样呢!]
长生突然抓住孔吉的肩膀咆哮起来,用力地抓着他抖动着,好象他真的是老虎或者是野豹。
[我又不是想长这样的脸!]孔吉甩开长生,继续收拾东西。
长得像个女人是事实,太美丽对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不会是好事。孔吉不太满意自己的脸,所以山形剧才是最好的办法――面具可以遮盖脸,不管好看还是不好看,反正根本就不重要。
[这样就生气了啊。]长生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恩――谁让你那么说?]
[这么轻易就生气,说不想要这样的脸谁还会相信啊!]长生一屁股坐在箱子边上,伸手抓出孔吉的面具放在自己脸上。
[刚刚才收好――放下来……]
孔吉伸手想拿回来,长生已经抓住了他的手――宽大黝黑的手掌里抓着的是孔吉明显纤细和白皙得多的手。
[孔吉,不要生气了。我们离开这里,到汉阳去吧!]
[汉阳?]孔吉怀疑地看着长生,那个男人坏坏地笑着的样子,让孔吉觉得要是会吸引贵族小姐的话,恐怕是长生这样有男子汉气概的男人更受欢迎。
[汉阳――我们编一出大王和妃子张绿水的山台剧来演出,一定有很多人来看哟!]
[不是说我连跟斗都翻不好吗?要去汉阳,会不会把旅费全部用完了都没有人看?]孔吉嘟囔地说着,长生毫不介意地走过来,把孔吉的肩膀揽在怀抱里。
[孔吉啊!你是我长生的孔吉啊!我的孔吉怎么会演没有人看的戏呢?山台剧只有男人来演,你演女人最好了嘛!]
听到长生说到最后一句,孔吉把箱子里的东西胡乱抱起来,摔在长生那张嬉笑的脸上。
[你自己收拾吧!]孔吉说完以后,把长生丢在了箱子边。
汉阳都城,在大王的脚下演出讽刺君主和宠妃的戏剧,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长生的疯狂总是这样突然地一阵风一样地卷过来,把他也一起卷在里面了。
孔吉看着落日在天上染出的玫瑰色的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走过他身边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美丽得超过许多女人的大男孩微笑的模样,没有人知道他要和自己最好的朋友长生去都城,也没有人知道,都城里那个脾气暴躁的大王跟这个男孩之间即将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
因缘,往往因为一句话,就决定了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一生。
第二章――王
[汉阳・景福宫・正殿勤政殿]
李朝第十代帝王李隆,用跟正殿殿名不甚相合的斜卧姿态躺在龙榻上。
[任士洪,最近外面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李隆叫着的那一位,其实是不足以成为堂上官(注1)的外戚官员。
穿着绿朝服的任士洪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是在大王面前,还是不得不保持双膝跪地。李隆并不体谅他,完全没有叫他坐在旁边的意思。
[有趣的事情……没有呀……]
[说什么没有?要是你这样的堂下官都听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听到?不管说什么也好都赦免你的罪过行了吧!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李隆随意地摆摆手。
李隆身边美丽的高发盘绕的女子,是名字叫做张绿水的后宫淑嫒、大王现在最宠爱的女人。
女人隐藏在华服下面美丽白净的手,正在拿着酒杯送到赤红色的樱桃一样的双唇里面。
任士洪偷偷地看着张绿水的表情,女人却完全不理他――前一天晚上他看到的张绿水并不是这个样子。
[那些想死的大臣,既然连大王的命令都不听,想要保留那些财产和黄金的话,就让他们过连酱汤都喝不起的生活吧!]
任士洪记得张绿水森冷的笑容,这个女人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一定要讨大王的欢心,所以才会想从那些不听话的大臣那边下手。
大王推行的改革消耗得实在太多,所以对那些不支持改革的大臣,大王下了要他们必须上缴重税和捐款的诏书,但实际上交纳的并不多,在背后说闲话的到是有很多人。
张绿水的拜托,正好是他发迹的机会,虽然是危险了一点,也值得一试。
[既然大王……大王赦免小臣的罪过,小臣就说了。那些大臣――就是大王让他们支持政见的那些,一旦走出这个正殿就开始胡乱说话,什么大王的意思根本就是打算抢劫什么的。等他们走到建春门外面以后呀,大王是山贼的事情都已经传到民间去了呢!]
用打抱不平的语气说着话,任士洪小心翼翼地打量李隆的表情。
现在的这位大王,脾气实在是非常糟糕。
幼年就失去了母亲,所以对任何事情都缺乏仁慈之心也是当然的。
在李隆面前,每个人都会小心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王不高兴,就会落得头颅沾土的命运。
李隆并没有像任士洪想象的一样勃然大怒。
他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躺在那里,甚至接了一杯张淑嫒递来的酒并且喝干了它。
任士洪局促地趴在地上,等待李隆的回应。
[一点都不好玩。]李隆忽然笑起来,把杯子掷向任士洪面前的地上,杯子立刻变成数十块碎片。张绿水顿时停止了动作,四周一片安静。
[我是叫你说好玩的事!你这个笨蛋――]李隆哈哈大笑着手指任士洪,[你这个笨蛋,什么是好玩什么是不好玩都弄不清楚――你知道什么是好玩吗?那些说我是山贼的人,这样说话的人,抓到我面前来把脑袋全部都切掉才叫好玩!]
一面冷酷任性地说着,李隆一面转身面对着自己宠爱万千的张绿水。
[绿水,我们不如找个理由,把那些老骨头全部都杀掉吧!]
[他们是前朝的老臣,有些世代都是两班大臣,怎么可以说杀就杀呢?大王,他们要说就说吧,你杀了他们的话仁粹大妃会生气的。]张绿水盈盈地笑着说。
[对啊,祖母会生气的。]李隆失望地叫着任士洪的名字,[你给我找真正好玩的事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个月十五我要看到好玩的东西,如果你找不到,你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是……是大王……]
任士洪瑟缩地后退,一直爬下堂去。
李隆看着他离开以后,微笑着说了一个字。
[狗!]
张绿水则又倒了一杯酒,这送到了李隆手上。
她娇笑着,看了看任士洪离去的门口。
一天以后,在汉阳市集上表演大王李隆与淑嫒张绿水认识的滑稽山台假面剧的戏子给朝廷抓走了,人们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在议论纷纷。
第三章――让王笑的男人
[你们犯了在集市讽刺大王和大王宠爱的女人这样的重罪――如果不想人头落地的话,就决定这个月十五到宫里去给大王表演吧!如果不能让大王笑出声的话,还是会被死!不过多给你们一个机会已经是恩赐了!]
穿绿衣的官吏一边说着,一边让长生和孔吉在一张保证纸上画押。
孔吉还在犹豫的时候,长生已经在纸上画上大大的一个墨饼。
[有机会好过没机会吧!而且呀,这一你根本就是受我的连累,要是我不让你扮演张绿水的话,也不会被朝廷抓起来了嘛!]长生一边说着,一边捉着孔吉的手。
这画上的墨饼几乎不成形状。
[夸下那样的海口,要是没有办法让大王笑的话就会死啊!]孔吉一边演练着基本功,一边小声地抱怨。
住的地方是在一个官员的家里面,吃的喝的都不错,但是一想到十五那天要在大王面前表演的事,不管再怎么好吃的东西也吃不下去。但是长生却不像孔吉会想那么多。
[……不管怎样现在有好东西吃很幸福啦――有漏(肉)还有休(酒)。]长生一边吃烤肉一边喝着酒,甜美的酒和鲜嫩的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他过去很少有机会能品尝。
[我吃不下,你自己吃吧!]孔吉跑了两步,向前翻了个漂亮的跟斗。
来汉阳以后,自己的进步就好象生长的竹子一样每天都长高着,但也不到有让大王笑起来的信心那样的地步。
[你真的不吃,我全部吃了!]大声叫着,长生却小心地留了一块肉抱起来放在自己怀里暖着。
等过一会儿练习过了,孔吉一定会饿的。
像孩子一样认真的孔吉,连生气都是孩子式的,所以肚子也是,赌气是没有办法让肚子饱太长时间的。
长生看着在空中跳跃的孔吉优美的身影,笑得象让田野里的谷苗生长的春风一样温柔。
月亮总是在十五那天变得又圆又大。
景福宫交泰殿前格外热闹――王公大臣和后宫的妃嫔们都来到这里,观赏一场据说是民间各种[好玩]把戏的演出。
这些达官贵人们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样[好玩]的把戏,但是大王的命令,谁也不能不听从。
坐在这里的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些什么。
只有坐在王榻上的大王李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张绿水就在他身边,她容貌秀丽,娇媚入骨。
但他渐渐地开始对她也厌倦了起来。
他根本无法让自己对一件事保持太长时间的激情,他就是这样薄情的人。
母妃尹氏被废不是正常的,他温柔的母亲绝不是个喜欢争风吃醋的女人,而且她已经有了儿子,儿子又是大王世子,是会成为将来的大王的人,母妃因为擅妒这样的理由被废为庶民,里面有着无法让人容忍的阴谋。
祖母仁粹大妃在他即位的时候便叮咛他,不要继续问这件事的原因,不要让朝廷上下陷入血海。
因为祖母把自己扶上王位的恩德而遵从的他,却没有办法因为这里面将爆发出的血腥而停下探索的意图。
最近这个想要捅破菲薄的窗户纸把一切都查清的欲望随那些大臣对收缴税费的反对而熊熊地在胸口燃烧起来,这让他的心情根本得不到平静。
即使是张绿水柔软而温暖如鸽的怀抱,也没有办法安慰他躁动的心。
他想要鲜红的血液,想要狂笑出声的发泄。
李隆点头示意宴会正式开始。
跟他想象的一样,不外是一些在绳子上的跳跃,吞火,或者是滚球以及傀儡戏而已。
既然不能狂笑,那就用流血来满足内心的空虚和寂寞吧!
[大王,最后,有两名戏子――他们说如果不能让大王笑的话,他们可以在这里当场让人把头给砍下来。]
任士洪突然奉献到他面前的是两张生死状。
李隆眯起眼睛,望向已经站在广场上的两个人。
[不如加一点赌注,之前表演的那些人也一样,如果他们两个不能让我笑,所有人都一起把头砍下来好了。]
孔吉是在浑身颤抖中跟长生演出的。
他打扮成滑稽小吏的样子,奉献一个纸做的大元宝给演出两班贪官的长生。
自己的戏剧担负着那么多人的性命,这是第一。
他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长生却不在乎,好象经历过很多这样的大场面一样。
但是演出到了结束的时候,那边大王坐的地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要被杀了……要被杀了……不要啊……]
后面那些被捆起来跪着的艺人已经哭叫成一片。
长生缓慢地取下面具――孔吉第一在他脸上看到失败的屈辱――他们的山台剧失败了――王没有笑,这里所有的艺人都会被杀!
孔吉感觉到自己的心用力地跳了起来,越跳越快,好象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他摇晃地站起来,凄厉地大叫了一声。
[官员――请你仔细地看吧!我已经把所有的家底都交出来了――]
孔吉两手朝地,把自己整个身体支撑着,倒立了起来。
戏服顿时倒落下来,露出只穿着白色内长裤的可怜的双腿,颤抖地向着天空。
而孔吉的面具也同时掉到了地上,露出漂亮俊俏的脸。
孔吉一直这样支撑着,他用倒立着的视野看着,直到他发现从面对着的大王所坐的方向,跑过来一个穿着绿衣服的男人。
那个男人一直跑到他面前,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下来趴在地上。而长生也匍匐在他的身边。
男人的脸刚硬英俊并凌厉着,他神色凝重,也匍匐到他们面前,并且把自己头上带着的黑纱冠取了下来,放到地面上。
[官员――请你仔细地看吧!我所有的家底就是这个王冠了――]
孔吉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发现绿色的衣服是丝绸做的,而上面用银线绣着他见过的最美丽细致的纹样。
这个时候,身边的长生,竟然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狂笑着,眸子中闪烁着狂热的光――孔吉知道,这个男人正在看着他。
在这个地方,这个有这么多贵人皇族的广场上,能这样不可一世地大笑的男人只有一个。
大王李隆!
孔吉兴奋得忘记了礼节,他也笑了起来。
[是不是……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不用死了?]
李隆正在舒心地笑着,突然听到这样一句完全没有敬语的问话。
他停住笑,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戏子。
那个脸上浮现出笑容的孩子的美丽让他顿时忘却了怎样呼吸。
那种笑容――他只在母亲面对他时看到过的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
几乎快被他所遗忘的,守护重要的人时,露出的微笑……
李隆痴痴地,面对着那个叫孔吉的戏子,沉迷在那孩子的一笑里……
那一天起,汉阳景福宫里有了一个叫[喜乐园]的地方,那里住满了艺人和戏子,而其中最得大王所爱的,是一名叫孔吉的男子。据说他的笑容,比女人还要美丽万分,甚至超越了淑嫒张绿水。
第四章――过去的那个孩子
宫里连续两天议论的,都是张淑嫒没有得到大王宠幸的话题。
大王是那么喜欢张淑嫒,甚至连上朝也会要她陪在身边,但是自从十五那天以来,就一直都没有召唤张淑嫒同眠。
大王寝殿里的侍者,天还没有黑,就已经去喜乐园了。
戏子孔吉的美貌和他男人的身份已经在宫殿上下的人口中传播开去。大王被这个比女人漂亮的男人迷住了,一下朝就想召见孔吉,如果不是因为要吃饭和换朝服,大王可能连天黑都等不到。
这样的话也一样传到长生的耳朵里。
同样被留在喜乐园的长生,见证了孔吉每一被召唤的时候。
他并不相信那些话――那一天,大王看到孔吉的脸时,他在旁边也看得很清楚。
那不是带有欲望的眼神!
即使被认为是性情残暴的男人,大王当时的眼睛里的情绪是感动。
作为一个演出各种人物的戏子,长生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因为他也经常能从孔吉身上感觉到那种感动。
孔吉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他从来不奢望过多的东西,对孔吉来说,能演出,穿上草鞋,有一张温暖的床铺和能吃得饱饱的米饭,他就可以十分满足。
孔吉是一种会让人感觉到自己很幸福的存在。
长生并不喜欢孔吉被大王召唤,他知道自己拒绝两个戏班的邀请,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想帮助基本功不牢固的孔吉摆脱贱人的子女的身份,更多的,是他喜欢看着孔吉漂亮的脸上那种孩子气的满足感。
在这样混乱的世界里,孔吉所带给他的平静,是千金不换的宝贝。
长生并没有对孔吉说起自己的不满。
他忍耐着
如果跟孔吉单纯的善良比较起来,他内心充满自私的龌龊情绪。
这一点,长生无论如何也不想孔吉知道。
而长生心中的不满逐渐发酵的同时,大王李隆却象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一样,无休止地索取着孔吉所带来的幸福。
[孔吉,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觉得很舒服,为什么会这样?]
李隆趴在桌子上,对面的孔吉跟他只隔着一张桌子而已。
[我也不知道。]
孔吉认真地回答着,他像所有大臣一样四肢着地,偶尔才抬头看李隆。
[也对,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舒服就行了。]李隆说着就笑了起来,然后他伸手到自己的怀里摸出两个东西,珍惜地捧在掌心里。
[孔吉!]李隆叫他,[抬头吧!看这个是什么?]
孔吉抬起头来,露出好奇的表情――他的目光探索着李隆的每个手指之间的缝隙,但是看不清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看不到啊!]
[哇――]突然向前一冲,李隆吓得孔吉向后跌在地上。
[……哈……吓死人了――]孔吉忘记了对面的男人是大王,自然地抬手抚着胸口。
[哈哈,吓着你了?]李隆露出好象孩子一样坏坏的笑容,计谋得逞的快乐让他爽快地张开合在一起的手掌。
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两个可爱的小布偶躺在大王的手心里,穿着红红绿绿的华丽服装。
[是夫妻吗?]孔吉笑了起来,他明亮的黑眸子弯弯的,就好象新月一样美。
李隆再度感觉到了那种让全身都暖和起来的舒畅。
他招手让孔吉坐回自己面前,告诉他可以不要太拘束。
[让任士洪找来的,宫里才没有――傀儡戏这种东西我不会,你会不会?]李隆平时锐利威严的双眸里,融化出一种柔和的笑意。
[要是没有吃过猪肉,也不等于就没有看到过猪走路!]孔吉嘟着嘴回答,[傀儡戏是很小的时候看的了,不记得他们都演什么剧情,但是我知道这个怎么操纵。]
[给,给你!]
李隆对孔吉伸出手,孔吉看看那两个小偶人,双手捧着接了过来。
[把袖子套在大拇指和中指上,食指插在头后面――这样就可以了。]孔吉把两个人偶分别套进自己的双手中,李隆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做这一切。
[红脸的是夫君,白脸的是夫人。]孔吉快乐地让两手上的人偶相对。[因为是一家人,所以相也很亲密――从外面回来的夫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夫人了,所以看到夫人,就忍不住要摸摸她的脸。]
孔吉摆出怜惜的表情,然后用右手上的男人偶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女人偶的鼓鼓的面颊。
[夫人――夫人啊――为夫这么长时间都在外面,让夫人受苦了――]
孔吉刚说完这句话,李隆的手一把抓住了他右手的男偶人。
[大王……]孔吉惊讶地叫李隆。
[我要玩!]李隆紧紧地握着孔吉的手,把偶人拿下来,自己的右手放了进去。
很温暖……
心情舒畅而安静!
这是孔吉的体温。
李隆微笑着,套在手上的人偶渐渐靠近了孔吉左手的女偶。
[啪啪!夫人,我来看看你的脸,是不是为夫走之前那样漂亮呀!]
男人偶的双手,拍打在孔吉操纵的女人偶的脸蛋上。
那个被人说凶暴成性的大王,自己也体验过他对人命的轻贱,但是他现在这样认真地笑着的样子,就好象是一个找到有趣玩具的孩子一样真诚。
孔吉的左手,不自觉地操纵着女人偶,让她用双手捂住了绯红的小脸。
李隆爽朗的笑声,在那之后再度回响在宫殿绚丽的亭台楼阁之间。
而张绿水张淑嫒的牙关,却在听到这笑声的同时,咬得咯吱咯吱地响。
第五章――爱乱
[按照你说的,等他们演完大王生母尹氏的那出戏以后,就帮我除掉那个戏子!]
张淑嫒抓住任士洪受大王召见的机会跟他讨论计划,最后说了这一句。
任士洪点点头,随后着手召见长生。
长生是孔吉的前辈,更是他的主心骨!只要长生安排的戏剧,孔吉都会按他说的去排演。
翻阅着桌上的戏折,绘着漂亮的戏子,纸张上美艳的面庞里看不出这出戏中蕴涵的杀意。
任士洪,一个外戚,堂下官――如果除掉那些大王的眼中钉一样的勋旧派大臣,为大王消除目前的窘迫和过去母亲被谋杀的遗憾,他的未来将平步青云。
当然,一切还需要张淑嫒的美言。
她对他来说,是必要的棋子,而在她成为棋子前,她又是控制他行动的主人。
长生走进来,看到任士洪正在看一本剧折。
[大人――]
长生对这个逼迫自己签下生死状的绿衣服官吏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喜乐园却是在他的管理之中,所以才会听从他的召唤到这里来。
[哦,你来了!]任士洪点点头,把剧折子推向长生,[开始练习这个吧!以后演出给大王看,大王也不喜欢总是看同样的东西,偶尔也应该演一些符合宫廷气氛的东西,毕竟你们已经是宫殿里的人了嘛。]
长生皱起眉头,任士洪的话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但他还是打开了折子――美丽妖艳的女人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不用面具?]
[不用!]
[但是山台剧是必须要戴面具的――这样让我们怎么演?]长生早已渐渐地厌恶这个宫廷了,有人跟他一样认识到孔吉的美好,并且想要分享这种美好,对他而言,这是无法忍受的。
男人的感情,对曾属于自己的物体,无疑只想独自占有。
孔吉是人,但是这种想让他仅仅属于自己,把他隐藏在山台剧面具下,不让别人发现他的美的心情,却不知道能克制到什么时候。
想到大王,那个把孔吉从自己身边带走的男人,宫廷的戏剧,他根本连看都不想看。
[长生,想清楚,用化妆的也是一样嘛!孔吉的相貌,扮演女人绝对比面具要好看啊!
[我们不演没有面具的戏。]
长生用转身来拒绝任士洪。
[等一下。]
任士洪在他身后叫着。
[难道,你不想带着孔吉再回到民间去吗?你想他一辈子留在这里吗?大王的兴趣,一天千变,孔吉在这个宫廷中能受宠到什么时候呀!]
任士洪的话让长生停下脚步。
[不管怎么说,这个三丈宫墙的外面,才是你们的天地不是吗?宠爱什么的,都像天上的云彩一样变幻不定。现在你可以对我背转身体是因为大王对孔吉的喜欢,这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点都没有了呢……]
[演这出戏以后,我们就可以离开宫里了?]
长生转回头,拿走任士洪桌子上的戏折。
[是啊!这个演了以后,估计大王也会看戏看到厌倦了,到时候就安排你们出宫。]任士洪对长生说
[不管你们让我演这个有什么目的,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长生想着孔吉在宫外的样子,两个人一起浪迹民间时,排演中孔吉偶尔拥抱着自己露出阳光一般的微笑,把折子收进了怀中。
[景福宫・勤政殿]
两班朝臣的中间,大红龙榻上,李隆正在听大臣们的上奏。
耳朵里面嗡嗡地响着大臣们的说话声,李隆一句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面,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全部都是孔吉线条柔和满带笑容的脸。
最近的一段日子,跟孔吉在宫里点着蜡烛玩影戏成了最快乐的事,而那对小人偶,因为看到孔吉爱不释手的样子,当时就送给了他。
孔吉真的很喜欢那对小人偶,总是放在怀里,有时候兴起,他还会叫孔吉玩给他看。
男的偶人,女的偶人……
孔吉年轻而情窦未开的脸,每演出夫妻的剧目都会绯红的柔软的双颊。
昨天晚上孔吉在屏风后面给他演影戏――飞舞的蝴蝶,落在盛开的小之上。
朴素而娇小的儿呀,他的孔吉呀――就像是那朵可爱的。
李隆露出一个几乎看不到的笑容。
和蝴蝶,永远都是在一起的,他想,我是孔吉的蝴蝶吧!
李隆的好心情却被一位大臣打断了。
[赋税的事,还是请大王您再仔细想一下吧!不管怎么说,元老们的财产,两班官员的钱都是朝廷赐予的呀,如果大王现在把这些都收回去的话,这些是先王成宗大王也不愿意看到的啊!]
父王被提起,让李隆心中燃烧起怒意。
已经是一个死人的先王,那个把自己的母亲杀掉,甚至打算废掉自己的父亲,到这个时候还要来干扰他吗?
李隆的目光,骤然之间变得阴郁如钩。
他站起来,怒冲冲地从两班大臣中间的红毯上走了出去。
他几乎要无法压抑了――内心潜藏的无人能了解的悲苦,快要把他吞没了。
他嗅到血的味道。
李隆走了出去,上了帝王的大轿。
[到喜乐园。]
他坐下来,靠在柔软的轿榻上。
他想静下来,远离那种血气汹涌,他并不想杀人――他知道去哪里能寻找到他需要的安静和快乐。
孔吉――
他要把他所有的悲伤都告诉孔吉,他的美丽的,一定能拯救他这只饥渴无力的蝴蝶――
第六章――爱狂
长生是看着孔吉被李隆拉出喜乐园的。
李隆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就好象完全没有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长生一样。
他冲进去,找到孔吉以后就把他拖了出去。
从喜乐园里一直拖到巨大无朋的大轿上。
长生目睹整个过程以后,伸手在怀里捏了捏那本戏折子。
他想自己要跟孔吉加紧排练这出戏了。
这个宫殿,绝对不是久留之地――至少不是他的。
李隆抓着孔吉的手,紧紧的。
孔吉害怕地坐在大轿里,轿子颠簸着,他第一觉得李隆十分的可怕。
李隆在面对他的时候,许多场合都在笑着。
他很少看到这样愤怒的李隆。
他的手被抓着,李隆好象完全不想放开他,孔吉只能默默地看着李隆。
他渐渐地从这个王者的脸上看到愤怒以外的情绪。
在李隆矍铄的双眸里,他读到了委屈。
当孔吉感觉到李隆的委屈以后,这种情绪突然排山倒海一般地从那个男人的身上开始流泻出来,在整个大轿里凝固着,让他感觉无法呼吸。
幼年的孔吉,在被其他的孩子扔石头打时,也有过这样酸涩浓苦的委屈感。
渐渐的,他的害怕变成了一种关心的渴望。
李隆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里,实在太不像一个真正的国王。
他像个孩子一样喜欢游戏,喜欢大笑,喜欢吓唬他,但时不时会拿出新奇的东西赏赐给他。
孔吉觉得这样一个像孩子一样的国王,是不会伤害他的。
他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太长时间跟长生在一起了吧,经常照顾男人的起居,连关心也变成了一种习惯。
伸出另一只手,慢慢地覆盖在李隆抓住自己的那只青筋纠结的手上面。
请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孔吉用目光告诉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李隆。
请不要再这样让自己难过了。
戏子的明眸,让李隆绷紧得立刻就要射出杀人之箭的心灵缓慢地松弛下来。
孔吉,是孔吉。
只要有孔吉在,内心的那头野兽,就一定会被遏止而渐渐沉睡。
孔吉渐渐感觉到施加在自己手上的力气小了,李隆的眼睛里,又渐渐有了那种融化了的雪水一样的感情。
这才是李隆呀――
是他认识的李隆。
孔吉露出鼓励的笑容,而大轿也停了下来。
李隆先下了轿子,然后把孔吉抱了下来。
他还是拉着孔吉的手,连礼节都不顾,就抓着他一起进了寝宫。
孔吉慌忙地跟着李隆跑着,他在大王面前必须弯腰才行,所以他跑得很累――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敢阻拦,李隆跟孔吉一直跑到内室。
孔吉被丢在演影戏的屏风前,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李隆点起蜡烛,借着光,他发现李隆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那种笑容看起来像是在笑,但更多得像是在哭。
孔吉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紧紧的,好象刚才被李隆抓住的那手一样。
屏风上出现了两个黑色的小人。
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是皇帝的样子,而另一个看来是个孩子。
那个孩子面对着皇帝,渴望地抬着头。
[父皇――父皇――我的母妃在哪里?]
[不要再提那个贱人的事,不要再问,忘记她生过你――你不应该知道这些――]
大王李隆,在幕布后,演出着幼年的自己与父皇的对话。
孔吉依然呆呆地看着……看李隆的童年。
那个从懂事开始,就不准许被谈论自己母亲的童年,那个仅仅记得母亲的温柔,连母亲的脸都想不起的童年。
在高高的宫殿里,小小的李隆,每一个夜晚都孤独而寒冷。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没有宠爱,没有母亲。
除了是第一皇世子外,他其实从不拥有什么。
他的心是空的,唯一的一点柔软,是母亲的怀抱和温柔的笑容。
孔吉感觉到,那屏风上小小的黑影是那样的痛苦,而真正痛苦的,是操纵这个黑影的那个人。
李隆……
这个国度的君王,每一天都沉沦在这痛苦中。
孔吉颤抖地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大胆,敢跟大王一起站着。他走到屏风里,看见似哭似笑的李隆。
突然,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流出来了。
那是一种沉的渴望和悲伤――他渴望让李隆不在那样痛苦,但他同时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戏子,他对此很可能完全无法造成任何的改变。
但他同样在李隆的目光里看到了渴望。
请……救我……
李隆举起手里的影傀儡。
请你……救救我……
孔吉终于走上前去,他接过了李隆手里的那个皮制的菲薄傀儡,把那冰凉的小东西放在自己手心里,然后贴在胸前。
[孔吉――]
李隆发出沉重的呼唤声,张开双臂把他生命里那朵纯洁美好的儿,拥在了自己充满不安和疼痛的怀抱中。
第七章――兽
李隆沉沉地伏在桌上睡了。
他喝了太多的酒,而且在喝酒的时候,他同时也在流淌热泪。
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孔吉。
孔吉一杯一杯地给他斟酒,李隆就一杯一杯地喝进去。最后他流了太多眼泪,喝了太多的酒,终于安静地睡了。
孔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他纤细而白净的手指触摸着李隆的鼻梁边,那里还在留着泪水未干的痕迹。
湿润的,带着体温的眼泪。
孔吉感觉着李隆的眼泪,感觉着李隆。
他觉得,他碰到的不仅是眼泪,也是李隆的心――一个属于孩子的心灵。
孔吉在心里笑了。
他知道,当人痛苦的时候,能哭出来,也就会慢慢解开心里的结,发泄出来是好事。他也知道自己的笑是因为李隆在他面前所表现的那些真实。这些应该是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说过的事。
被李隆所信任和依靠的感觉,竟然让孔吉小小的心里,充满了甜甜的芬芳,好象吃到糖果一样。
抿着嘴唇,孔吉安静地蹲在李隆身边,久久地看着他的睡颜。
从那天以后,李隆经常会要求孔吉晚上到寝宫陪他。
因为这样,孔吉经常要到半夜李隆熟睡以后才有机会溜回喜乐园。
一个戏子是没有资格留在寝宫的。
而李隆也知道孔吉的去向,等他下朝的时候,他就会让大轿把孔吉接往寝宫。
即使只是在一起喝杯茶,大王都会突然笑出声来。
宫殿里,充满了这样的传言。
但似乎失宠的张绿水,却越来越矜持稳重起来,对这个男戏子受宠的事好象并不介意。
长生则抓住一切可以抓到孔吉的机会,跟他熟练那出任士洪交代下来的[最后的宫中戏]。
时间一天天过去,长生盼望着的戏宴时间终于到来了。
在昌庆宫景春殿举行的这场宴会比过去的每一都要盛大。
宫殿里揣测着大王心情变好的原因,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到景春殿来了。
昌庆宫里居住的都是前朝妃嫔和她们的孩子,现在的大王对这些女人和他们的孩子并没有任何怜惜和关注,只是按照后宫规定的配给给每个人适当的私用和照料。
即使是他的祖母仁粹大妃,大王也只是每个月来看看她而已,今天却选择在这里大摆酒宴,而且让前朝的女人们坐在自己旁边。
好象听说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孔吉的戏子排了一出新的戏,大王因此打算让所有的大臣和宫里的女眷都来观赏。
更多的,是对那个没有见过面的,绝美的戏子的闲言碎语。
当然,这一切在李隆来到景春殿时都消弭于无形之中了。
他坐在高位上,旁边是仁粹大妃,她高贵而尊严,白了的头发还是盘得高高的。右面高的位置上是他的父王成宗大王的淑仪严氏p郑氏和她们的孩子。
左边坐着的则是张绿水。
虽然有失宠之虞,但张绿水毕竟是李隆的女人中最得他所爱的,现在也没有其他女人能超越她。
李隆不知在想着什么,总是突然就露出笑容,连仁粹大妃也很少看见孙子这样愉快的模样。虽然听到过关于那个戏子的事,但熟知孙子冷酷个性的祖母也并不打算要教训李隆。
他能这样平和地坐在她和前朝女眷们的身边,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官员们坐在更远的地方,中间的空地则是专门留给戏子们的。
在那里已经搭起华丽的舞台,只等新剧上演。
长生在上台以前,轻轻捉住了孔吉的手。
[这的戏结束以后,要是我要离开,你要不要一起走?]
孔吉想了想,对长生点点头。
[恩,我也一起走。很长时间没有去集市了……]
旁边的鼓点已经敲起来,长生没有听到孔吉后半句回答。
他高兴地走上台去,这他扮演的是一名国王,脸上用颜料画着庄严的黑白脸谱。
国王有很多的女人,有淑仪,还有淑嫒,其中有一名妃子十分美丽动人――她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孔吉扮演的正是这名妃子。
他柔弱而婷婷地演出着那个女人,从她生下皇长子,到她遭受后宫嫉妒的奸人陷害,被贬为庶人。
因为庶人是无法进入宫廷的,所以即使自己的儿子就在宫殿里,她也不能去看他――但她终于还是忍耐不住。思念孩子的情绪让她从幽闭自己的地方跑了出去。
只要看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但她没有想到,就是这一眼,断送了她的性命。
她婉转地悲鸣,宫殿里来的杀神带来御赐的毒液,他们憎恨她,憎恨她的儿子是皇长子,憎恨有一天她的儿子将登上皇位。而这些人同时也恐惧着,恐惧当她的儿子成为大王,她会被接回宫殿,她的儿子会将那些陷害她的人杀得一个不留。
所以他们急切地要将这个可怜的已经失去所有的女人灭口。
孔吉捧着碗,仿佛那里面装的正是毒酒。
她已经融入了他的身体,他的魂魄仿佛感觉到她的痛楚。长生说,他是有灵性的,他能明白自己演出的人的感情是怎样的。
他对着天空喊着。
[大王啊――大王啊――我的冤屈谁能听见呢?我可怜的儿子,他要怎样在没有母亲照料的情况下成长呢?]
长生扮演的大王,在这个时候并没有演出,他站在舞台旁侧休息着。
他突然注意到在御榻上的李隆,紧咬着牙关,双手紧扣在雕的扶手上,僵直地却不断颤抖着。
孔吉还在哭泣着。
[儿子呀――母亲是被人陷害而死的,他们给了我这样的毒酒,从你父王那里要来谋杀我的酒液呀――请在将来你成为大王的时候,也不要忘记母亲的仇恨吧――]
他举起手中的碗,送到朱红的唇边,喝下里面虚无的毒。
而这时的李隆霍地从御榻上站起。
他面前演出的戏是他熟悉的。
被毒杀的废妃正是他温柔的母亲。
他一直不肯探究的事实在面前重新上演,活生生剥开他血淋淋的伤口――孔吉?还是母亲?
舞台上悲痛欲绝的美丽女子,他刚刚寻觅到的柔软的慰籍。
谁?
他分不清。
母亲和孔吉交融在一起,悲伤地呼唤着他,那声音凄厉悲惨地越过时间和空间而来了。
[请在将来你成为大王的时候,也不要忘记母亲的仇恨吧――]
李隆闭上眼,地呼吸。
长生发觉了大王的不妥,小心地注视着他。
当李隆再度睁开眼,他的眼睛里已布满血丝。
他心中的兽,终于在孔吉无意的挑拨和母亲冤魂的渴望以及某些人悉心策划的图谋中,被完全地释放了――
第八章――血祭
李隆从御榻上走下来时是跌跌撞撞的。
他太激动,所以才没有办法走得很稳。
帝王?他已经没有那样稳重的脚步,没有脚踏江山的自觉。
现在的他是一只兽,是那个幼年时就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化身的兽,他在憎恨中摇晃着,眼前的一切都是虚伪的――他看见祖母,看见身边坐着的那些父亲的女人,还有那些坐在远的红袍官员们。
这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是真实的吗?
他们的外表是真实的吗?
父王的女人们合谋陷害自己的母亲,官员们则杀了失去宠爱的她,而祖母则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在这座宫殿中发生。
真实的是经由兽的鼻子从这些人身上嗅到的,阴谋和血液的气息。
已经无法阻止了!
李隆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发出的叹息声。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弃那种可怕的念头――他一直压抑在内心的欲望。
杀人!
血液飞溅的样子,才能平息翻滚的怒意。
李隆从身边的侍卫腰间抽出明晃晃的长剑,伸手抓向严氏和郑氏。
两个被吓得抱成一团的女人根本没有反抗,她们尖叫着,保养良好的脸上惊恐万分,她们互相抓着对方的衣袖,李隆拉着她们的衣服,把女人们扔到台阶下。
他举起了剑。
同时老迈的仁粹大妃冲到他面前,张开了双手。
[她们是你父王的妻子。]
李隆望着祖母。
他知道下一时刻自己将泯灭一切人性。
[她们也是谋杀我母亲的人。]
他的剑劈下去了。
仁粹大妃在当上皇太妃以后总算清闲了下来。
孙子的桀骜不驯时常让她想起尹氏。
儿子的女人中,那个女子是温柔的,她也是软弱的,所以会遭受别人的陷害,最后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大妃有时候想,如果尹氏没有死,也许孙子不会变得这样暴戾。
人老了会想很多过去的事,也会想想自己的未来。
仁粹大妃也会想关于死亡的问题。
会怎么死呢?死在什么地方呢?有什么人来祭祀呢?
但是她没有想过会死在自己孙子的剑下。
所以当她感觉到从自己的身体内传来金属冰一样的寒冷,她还是不能相信,孙子砍杀了自己。
她倒了下去,很快断了气。
严氏和郑氏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
她们跌在地上,坐在仁粹大妃的血泊里。
粘稠的血液带着一点甜的气味,冲进她们的鼻孔里,她们知道这是属于死亡的味道。
李隆哭了。
他一边哭一边笑着,举起染满祖母鲜血的剑。
刺下去,他想刺下去――
于是严氏和郑氏也变成了横陈的尸首。
李隆转身看看,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看到了那两个女人给父王生的儿子,他的弟弟们。
安阳君和凤安君在母亲被杀的时候咬住了自己的袖子。
他们不敢叫,怕兄长的杀意转移到他们身上。
但李隆已经决定了――正是因为有这些孩子,弟弟们跟他争夺王的位置,现在依然觊觎着王位,当他死了,他们会按顺序来继承并成为大王。
母亲的血换来的王位,是不会交给仇人的孩子的。
李隆杀了自己的两个亲弟弟。
他的亲人和仇人们,在他的身边,死成了一片面目可憎的尸体。
没有人敢呼吸。
因为每一口空气里都有皇族血液的气味。
李隆大声而孤独地嘶吼着。
[我的母亲尹氏的灵位,将放在王族的宗庙里,被万人祭祀――]
他现在需要做的正是如此。
母亲的仇恨,需要在王族宗庙中得到洗涤。
她是王的女人!是尊贵无比的妃子。
[大王,这样做不符合先王的王命……]
有大臣出来阻挠他。
他看了看那些人。
[杀了所有反对的人,一个不留。]
侍从们从发疯的王身边走过,他们匆忙地从这个血腥之地逃开,却跨向另一个血腥之地。
数十名大臣都被予以斩首。
李隆的耳朵里不断传来临死之人的悲鸣声,他的心情开始慢慢地在这如地狱的场景中变得愉悦起来。
母妃,我终于为你讨回了公道。
李隆急切地想将这种快乐传达出去。
他想找一个能分享他快乐的人――
孔吉!儿啊……他美丽的,他多年无法抒解的情绪终于消散了,他最想告诉的人,是孔吉,是那个温柔地握住他的手的善良的孔吉。
他匆忙地丢开了剑。
他跑向在戏台中间的孔吉。
[孔吉!]
李隆快乐地握住孔吉的手。
[孔吉……]
手里的手在颤抖着,像要被他杀死前的严氏和郑氏那样颤抖着。
李隆惊讶地看过去。
孔吉那总是温柔地面对他的双眸里,他看到了恐惧――还有满身是血的自己。
李隆低下头,发现自己双手上沾满鲜血。
他放开了手。
他让他的儿也染上血了――不……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的――他的儿是不可以沾到血的,那善良的儿害怕看血,厌恶着杀戮――
李隆抓起衣服擦孔吉染血的手,但是衣服上的血更多,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
孔吉害怕地后退了。
他双手上都是血……都是血……
他直觉地知道,那是因为他演的那出戏的缘故。
他也知道了,无论李隆对他如何温和,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而是拥有杀死所有人特权的大王。
温驯的野兽终究是野兽。
孔吉后退着,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隆望着孔吉,一开始是悲伤的……渐渐地,他的神情变得冷酷而淡漠。
他是蝴蝶。
蝴蝶有选择的权力,而无法选择自己的蝴蝶。
他要的,永远都是他的,永远不能离开他身边。
[回寝宫。]
李隆淡淡地说,转身背对孔吉走回自己的御榻。
[把戏子孔吉也带回寝宫――]
第九章――背叛
孔吉并不是第一到大王的寝宫。
但没有任何一像这一样令他感觉到恐惧。
站在自己面前,背转身正在更衣的男人,陌生而令他寒冷。
血浸的王服被脱下来,甚至连里面白色的内裳都被染红了。
宫女们压抑地忙碌,她们的手匆匆地在大王身上拂过,为他换上新的衣衫。
孔吉无法停止从身体内部开始的颤抖。
他害怕这个男人――即使他已经更换了血衣,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但他在这个男人身上找不到李隆。
也许他跟李隆长得一样,但却不是那个笑着跟他玩手偶的李隆。
孔吉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过去在他面前所显露的那些部分,也许已经随着那件浸着亲人鲜血的王服一并离开了这具身躯。
那个会让他的心滋生关怀的男人,已经死去了。
在这里的是谁?
残留在躯壳里的,是什么?
孔吉第一察觉自己在大王面前和所有其他人一样,他已经无法将李隆作为一个普通的人来看待。
他是王!
主宰生死,冷酷无情的王……
孔吉惊恐地,想逃走,但不敢逃。
他局促的样子早已落在李隆眼里。
――他惊吓了他生命里唯一盛开的儿……
为母亲所进行的复仇的代价,是那朵渐渐合上了瓣――孔吉的动作,他的眼神,他手指尖不自觉的细小颤抖都让他感觉到孔吉的拒绝。
[你害怕我吗?]
李隆遣走所有的宫女,蹲下来,看着跪在面前的孔吉。
他轻轻地伸出手,想抚摸孔吉柔软圆润的面颊,但是孔吉偏过了头。
李隆的手停在半空中,指尖感觉到的是冰冷的空气,而不是回忆中温暖的肌肤触感。
[孔吉!]
李隆冷冷地抓住孔吉的肩膀。
[不……]
小声地,孔吉低下头。
李隆看到了孔吉的反抗。
他以为自己会难过,会痛苦,就像孔吉在戏台上对他拒绝时那样。但他没有,他甚至没有为此而发怒。他平静地接受了事实。
反抗是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孔吉必须留在宫里,留在他身边。
[抬头,看着朕!]
第一,李隆在孔吉面前用朕称呼自己。
没有泪。
他自己拉开了跟孔吉之间的距离。
李隆明白,他跟孔吉再也回不到过去,他不强求,只要孔吉能在他面前,他就满足了。
孔吉抬起头来。
他无法违抗大王的命令,他知道除了自己,长生和戏班里其他的人依然留在喜乐园。
作为大王的李隆,并不会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有怜悯之心,甚至连对自己也未必会有这样的心情。
他顺从地看着李隆,那个化身为朕的男人。
他看不懂现在的李隆,看不懂他的心情,他想做什么,要怎样做他才会高兴。
他甚至无法看见那双眼睛里总有的隐约的委屈。
孔吉不安地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
那里有一种微微的痛苦。
好象没有泡好的桔梗菜,从喉咙一直苦到心底。
两个人之间的通路被关闭了。
谁,也不了解对方。
[不要背叛朕,朕命令你,不能背叛朕。]
李隆用手指托起孔吉的下颌。
他发现自己开始感觉不到孔吉的温度。
[永远不要离开朕,你明白吗?]
李隆略略向倾斜身躯。
他冰冷而饥渴的嘴唇,努力地探索着,寻觅着过去那让他安心的温暖。
孔吉瞪大了眼睛。
他说不出话。
他的唇被李隆的覆盖着,感觉竟然也是冰凉的……
[背叛朕的人,全都要死。]
唇齿交缠中,是冷到冻结了心的来自地狱恶鬼一般的诅咒。
长生在喜乐园里等孔吉回来。
他一直等着,等到月亮开始向西面落下时,才看到远远地从宫墙转角走来的身影。
[孔吉――]
长生跑过去,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
他一直在等,一直在责备自己。
他曾听过那个关于大王母亲的传闻,来自宫廷的传说总是在宫殿外获得生机,他听过,但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他被利用了――或者是他和孔吉!
任士洪的保证只是因为他需要这出戏来完成他的某些渴望。
他因为想带着孔吉回到过去浪迹天涯相互伴随的生活中而让对方得到了利用他的机会。
他知道大王不会伤害孔吉,他不会杀了孔吉――长生从来没有为孔吉的受宠而喜悦,但这一,他却感激这让他不快的事实。
他相信孔吉能安全地回到他身边。
长生来到孔吉面前时突然察觉了自己的懦弱――他害怕失去孔吉,非常害怕。
如果没有孔吉,长生就不是长生――长生是因为跟孔吉在一起,为了跟孔吉愉快地生活和演戏而存在的。
长生什么也没有问,他来不及问,他张开臂膀,紧紧地拥抱着孔吉。
[长生……长生――长生长生――]
孔吉呆呆地让他抱着,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他越叫越急,最后竟然是连哭带叫的抽噎的声音。
长生感觉到自己脖子边的衣服湿润了。
那是孔吉的眼泪。
[怎么了?大王他做了什么?]
长生捧起孔吉的脸,那张总是微笑着的脸上到都是泪水。
从孔吉的眼睛里,还有泪水不断地滚出来。
孔吉没有回答长生,他只是咬住嘴唇,用力地摇着头。
[他一定做了什么对不对?他是怎么伤害你?]
长生的问话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孔吉知道自己无法回答,他要怎么对长生说起他在寝宫里说经历的?
一个不允许背叛的命令?
还是一个没有温度的吻?
被伤害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那个吻是拒绝,是排斥,让他醒悟他与李隆原本就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永远也……永远也不会再有可能了……]
断续地,孔吉把头靠在长生肩上说着。
[什么?]
[那个人的事……大王的事……已经没有办法了……]
孔吉的眼泪,还在不断地落下来。
长生伸出手抹掉他脸上的泪水,但是很快的,新的眼泪又泛滥开来。
[不要管别人了。]长生用自己的额顶住孔吉的额头。[不要再想那些了,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到外面去,离开汉阳。]
[不可能的。]
孔吉轻轻地推着长生厚实的前胸。
他不能对长生说出李隆的要求,但他又没有办法不按李隆所命令的去做――他觉得自己是无奈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无法像长生要求的那样离开,更不会真正地想离开这里。
即使已经不是过去的李隆,但因为他而疼痛的胸口,却证明即使不因为那个命令也不能坦然离去的事实。
孔吉想起长生的话,他问自己是否要跟他离开。
当时的自己,只是打算出宫一段时间而已――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对这冰冷的宫殿有了依恋?
[不可能?]长生惊讶地抓住孔吉的双手。
[我不能说……对不起,长生……]
孔吉悲伤地看着长生,他不愿意看到长生失望,但他同样不想看到他被李隆的无情牵连。
[他究竟做了什么?]
长生愤怒了。
孔吉永远是快乐的,他的善良让他身边的人都温柔地对待他,他们害怕失去他甜美的笑容,但李隆却轻易地让这笑容从他珍惜的孔吉脸上消失了。
他是那样悲伤,红肿的眼睛和被泪水湿润的脸庞都让长生无法克制心中的怒意。
对方是大王
是主宰国度的男人。
长生渐渐地,堕入妒忌的渊里……
李隆做了什么事,让孔吉宁愿痛苦也不愿离开这里?
想象吞噬了长生的理智。
在朦胧的月光下,他强迫孔吉抬起头,吻住面前一直视如珍宝的嘴唇。
月亮冷冷地,在天空中注视着一切。
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有个漆黑人影左右张望了一下,迅速地向张绿水的寝宫方向跑去……
第十章――蜜蜂
[男人跟男人之间的事,我怎么会有兴趣听呢?]张绿水玩弄着自己漆黑粗长的发辫。
她已经脱了沉重的外衣,穿着白色的内服坐在榻上,娇媚地笑着。
[可是淑嫒是王最爱的女子,他对那个戏子的宠爱连我们也已经看不下去了――这竟然让我们内宫侍卫随时监视那个戏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上演戏的事已经让朝廷弥漫在血海中了啊!淑嫒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无论如何,也请让王从那个狐狸精的诱惑中觉醒过来吧!]
侍卫跪在门外,激愤的声音穿透了纸门。
张绿水绯红的嘴唇边隐约露出了笑意。
任士洪这个奸诈的老狐狸!即使是提她办事,也要先煽动别人来找她,是为了出事时容易撇清关系吧!
但是她并不在乎。
只要抓到机会,把那个戏子给弄死……不,赶出宫也一样,只要他不在王面前,她会有一百中方法让他死掉。
她能得到李隆的宠爱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所获得的,都是因为她是那个[最了解大王的女人]。她清楚李隆会因为什么事情而喜悦,又会在怎样的时候愤怒。
因为她是这样一个纤毫分明的女人,她才能在大王的怀抱和后宫妒忌大臣中伤中安然无恙。
李隆最憎恨的,就是有人夺去他拥有的东西。
因为他曾失去过母亲,所以李隆只要被人拿走曾经拥有的事物,就会陷入几乎疯狂的暴躁之中。在那样的时候,李隆无论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也许,她根本不用自己动手,李隆会杀了那个戏子。
无论那个男人对大王多重要,大王终究是大王。
他的狠毒与疯狂,也正是他最吸引她的地方――他们天生应该在一起,用她的嬗变,包容他的任性。
张绿水的面前,仿佛出现了像仁粹大妃那样流着血倒在地面上的孔吉的尸首。
[李侍卫,如果你真的为大王着想的话,就应该忠心于他。你看到了什么,只管告诉大王就是了――他派你去做什么,你就照做。]
张绿水的话让侍卫匆忙地回应:[可是那种丑陋的场面,怎么对大王说出口呢?那个男人,居然跟其他的男子在宫里的大道上亲吻――]
[看到什么就说什么!记得我的话,大王不是孩子了,他知道要怎么判断你看到的事。而且,如果你不把这些告诉他的话,他又怎么会觉得那个美丽的戏子是丑陋的呢?]
张绿水摸着发尾,她很快听到侍卫告退的声音。
对啊,她并没有说错。
李隆自己会做出应有的判断。
……夜里,媚眼如丝的女人,迷人的笑容里透出难以言喻的毒辣……
[大王,孔吉在喜乐园外跟叫长生的戏子拥抱着呢!]
[大王,孔吉跟那个男人的嘴唇相碰了。]
[大王,好象听到他们在说要离开宫里的事,太远了听得不是很清楚。]
[大王……]
李隆闭着眼,他横卧在御榻上,旁边的宫人一杯一杯地为他斟酒。
他身边已经全都是酒坛子。
从听到孔吉与长生的事以后,他已经喝了整整的一天。
我说过呀,孔吉!
我说过,不要背叛我,不要做,甚至不要尝试……
李隆觉得嘴里的酒喝起来像水一样,淡而无味。
浓烈的,是内心里升腾的怒火。
我已经警告过孔吉了,但是他却在离开我的寝宫后马上跟别的男人亲热。
那个叫长生的戏子――
[。]
李隆摇晃着酒杯,杯里的酒洒了一些出来,像他脱缰的理智。
[你来说。]李隆叫身边的宫人。
那女孩吓坏了,立刻放下酒壶跪在地上。
[烦死了,滚起来。]李隆的命令让那女孩战战兢兢地爬起,她看着大王――她听说了仁粹大妃和先王的女人们的死,她无法不害怕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杀人的李隆。
[你说,如果你看到一朵园里的,它在那里,刚刚才开放,看起来很漂亮――你很喜欢它。但是现在有一只蜜蜂落在上面,你很讨厌那只蜜蜂,你想那朵属于你,你会怎样做?]
李隆的问话半天才得到回答。
女孩的声音细弱而不稳,她害怕自己一句说错招来杀身之祸。
[奴婢……奴婢想说……既然喜欢那朵,就采下来放在房间里,用瓶子养着吧!]
[那样会死吧!不管怎么说没有根的总是会死的。]
[但是如果不想其他的东西来招惹……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虽然会死,但是在盛开的时候,只有大王一个人欣赏到那种美丽。]
[是吗?]李隆哼笑着,直接拿着壶开始灌酒。
喝了几口,好象突然想起什么,他放下酒壶。
[蜜蜂呢,讨厌的蜜蜂怎么办?]
[抓起来踩死或者用艾草叶熏死吧!不然摘的时候很容易被刺伤手,肿起来会很疼痛的――]
宫人的回答是单纯的,她并不明白是孔吉,蜜蜂是长生。
[这样啊!看来不杀掉蜜蜂是不行的呢!摘和杀掉蜜蜂,两样都是非做不可的事。]
李隆站起来,因为喝太多酒而摇晃着身体,宫人连忙爬起来扶住他。
[张侍卫!你带寝宫的侍卫到喜乐园。把那个叫长生的戏子……除了孔吉以外所有戏班的戏子全部抓起来,叫长生的,关进最的牢房里……]
李隆迷蒙地看向青黑天空里,朝着喜乐园的方向。
[蜜蜂……我要亲自杀掉。]
第十一章――放逐
孔吉在诺大的宫苑里奔跑。
他跑得全身都是汗,风一吹,就觉得冷。
[孔吉――孔吉你等我!我是不会死的,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接你的!]
天还没有亮,孔吉还没有想好怎样面对吻了自己的长生的时候,侍卫们突然闯进喜乐园,带走了除了他之外的人们。
杂耍艺人们莫名其妙地揉着惺忪的睡眼,被一个个地带出喜乐园门外。
[你们把我也带走吧!他们要去的地方,也把我带去――你们把我带走――]
知道这只可能是大王的命令,孔吉冲到长生前面,抓住那个侍卫的胳膊。
[不行,你不是我们要带走的人。]
侍卫的眼神,有一种看爬行的石龙子一样的厌恶。
长生不仅吻过他,也告诉他现在的宫殿里,所有的人都在谈论着他和大王的事。
大王对戏子孔吉的宠爱,已经超越了张绿水张淑嫒,这个宫殿里,怎么可以有男人在后宫里得到王像对待女人一样的宠幸呢?
除了李隆的其他人,甚至是喜乐园里的人,看着他的目光里,偶尔也会有厌恶的意思。
这是他的罪孽吗?
连长生也被抓走,是他的罪孽吗?
[要带他们去哪里?]孔吉问那名侍卫。
他垂着头,睫毛微微地,在凌晨的微光中抖动着。
侍卫猛地转过了头。
比女人还漂亮的戏子,也许受宠也是无可奈何的吧!突然之间,陌生的男人心里诞生了怜悯。
[带去黑牢里!那个叫长生的男人要带进死牢。大王是这样吩咐的。]
压低的男声悄悄地告诉孔吉,然后大家被押送着,离开了喜乐园。
孔吉站在寒冷的晨风里,呆呆的。
随后他开始狂奔。
他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这么急,他的喉咙热得像火烧一样,但他没有办法停下来。
那些人,每一个对他都很重要。
不管他们是怎样看待他,他的生活是由那些人所构成的。
那些叫着[孔吉,孔吉。]招呼他去吃饭的人们。
还有朝夕相的长生――过去在剧团里流浪到全国的时候,后来单独带着他闯荡的时候,长生的胸怀永远是逃避严寒和痛苦的港湾。
长生比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
孔吉就这样跑着,一直跑进大王的寝宫。
没有人阻止他,那些侍卫和宫女用复杂的目光看他,怜悯加上一些鄙薄的意味。
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长生和大家,他必须见到李隆。
大王的寝间里,灯已经全部灭了。
这个晚上,他召唤了张绿水。
张淑嫒好象知道大王会点召她一样,早早就打扮好等着了呢。
宫里的宫女们,今天的话题就是这个。
张绿水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她甚至在这种漆黑的房间里也在偷偷地笑着。
李隆至少暂时摆脱了戏子带来的迷乱,他会召唤她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她的王还是那样有力――也许他在发泄愤怒?他爱她的时候粗野而狂暴,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她就是喜欢这样的李隆,像个男人的大王,她的男人!
张绿水甚至打算做个好梦,她要睡到明天日上三竿。
但是她的梦没有做成。
[大王――大王――]
推拉门的声音响起,有人咚咚地跑进来了。
然后是很大的声响,睡觉时用的屏风被拉开来。
[大王――]
张绿水惊吓地坐起,抓起被子遮住裸露的双乳。
而很快地,灯亮了起来。
点灯的人是李隆。
张绿水看到了孔吉。
披头散发,浑身发热的孔吉,额头上流着晶亮的汗液,跪在地上,但却直直地盯着李隆。
[有什么事吗?你没有经过通传就进来,是死罪。]
李隆冷淡地说。
[求求你,大王,求求你放了他们……]
孔吉爬到李隆身边,抓住他的裤子。
[求求你。]
他不计较自己的生死,又也许是他还抱着希望,他希望李隆还有一点点是面对他时的李隆,如果天下有谁能改变王的决定,只可能是王本人。
[他们是谁呢!你要说清楚。]
李隆蹲下来,看着孔吉跑得绯红的脸。
他还是那么可爱啊――这样温柔的孔吉,是被他的命令所惊吓了吗?
也许他有机会让孔吉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李隆伸出一根手指,为孔吉揩去快要留到眼角的汗液。
张绿水默默地看着。
她发觉自己竟完全插不进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暧昧里。
那种讨厌的,缠绵而悠柔的情绪根本就不应该属于李隆,主宰天下的男人竟然沉迷在这种软绵绵的感情里无法自拔,这是她不能允许的。
张绿水感觉到了愤怒。
她应该操纵一切,操纵这个凶悍的王者。
而不是孔吉来代替她的位置。
她扑了过去,甚至来不及系好内衣的带子。
她扑到孔吉身上,疯狂地抓住他的腰带,扯开打好的红色的结。
她脱着孔吉的衣服。
尖锐的指甲抓着他的脖子,把衣服从他身上一件件地剥下来。
李隆没有料到张绿水会这样做,因此他并没有阻止她。
她并没有想真正地伤害孔吉,她只是一边笑着一边脱着他的衣服,一直到孔吉的上半身完全赤裸地曝露在黄色的灯光下。
张绿水停了手。
她轻轻地,抚摸着孔吉身上自己造成的抓伤。
孔吉瑟缩地用自己的双手胡乱地抓着衣服,但张绿水却不让他穿上衣服。
[他是个男人!]
张绿水用力拥抱着孔吉说。
[大王,他是个男人!即使如此,你依然要宠爱他吗?]
抓掉孔吉手里的衣物,张绿水迫使孔吉的双手张开,露出白皙而有猩红抓痕的胸膛。
李隆看着孔吉。
孔吉悲伤地,流着屈辱的泪。
他知道张绿水是谁……
那个艳丽的后宫女子,她脱去他的衣服,在李隆面前这样做。
是的,他是男人――李隆错了,他不该吻一个男人,长生也不该,他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如果李隆能清醒过来,他也许会放了长生,放了大家。
他的错爱,是不应该的。
张绿水也是这样以为。
戏子美丽的脸也许能麻痹李隆,但同样是男人的身躯是证明这种感情邪恶的证据。
他们都错了。
李隆注视着孔吉流泪的脸,为他拣起落在地上的衣服,披在他肩上。
[我答应你,放了那些家伙。]
孔吉和张绿水听着李隆的话,两个人都不可置信。
[就这一,孔吉,因为我喜欢你这个男人。]
第十二章――追・杀
[别试图离开我,试图接近其他男人。我还会用我在你面前称呼自己,但是别挑战我,记得,我是大王,我可以让所有的人活,或者在下一刻死。]
被长生抱住的孔吉回想着李隆的话,默默地,退离那个熟悉的胸怀。
[孔吉?]
被释放的长生,疑惑于自己刚被带到漆黑的冰冷牢房中就又被带回喜乐园,但所有的疑惑都比不上重新见到孔吉的喜悦。
但孔吉却变得不像过去的孔吉了,甚至变得不象几个时辰前在他怀抱里哭泣的孔吉。
孔吉是不会拒绝他的怀抱的孩子,是愉快地被他拥抱,哭泣的时候也愿意躲在他胸前的孩子。
孔吉便得奇怪了。
长生的心重新回到疑惑里。
他被抓了,大王的命令,而又被放了,同样还是大王的命令。
不论做什么,总需要一个理由。
大王的理由是什么?
孔吉当然知道,也因为他知道,所以才会拒绝他。
[孔吉,告诉我原因,不要再隐瞒我!啊,好不好,我是长生,我不是别人,我是长生啊!]
即使长生这样说,孔吉还是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一句话也不说。
[还在做什么呢!王的命令,要你们今天打包所有的东西离开宫里!]
侍卫们走过来,把从喜乐园里搜出的长生的东西丢在干硬泥地上。
[孔吉!]
长生急切地询问着,没有得到回答,他怎么可能安心?
孔吉跟大王发生了什么?长生迫使自己不想得更,比如孔吉是用什么交换大家从牢房中被放出来这样的问题……
长生的目光把孔吉逼到了绝境。
他了解长生,长生是永远不会说放弃的男人,不管多苦,他都一定能熬下去。
这样一个充满自信的人才会成为他生命里的支柱――长生让他坚持下来,因为不管怎么艰难的日子,长生永远都乐观地在他身边,用粗鲁的笑话让他快乐地生活下去。
如果不说的话,不管被赶出多远,长生也会回来。
追寻答案就是长生生活的特色。
[如果告诉你,是不是你就会带着行李离开?]
孔吉的话,连自己也觉得恶毒,他偏过头,不让自己看到长生。
[什么话!要走的话也要一起走,我们是一起到汉阳的,没有一起回去怎么对你死去的父母交代?]
长生的内心滋长着不安,扩散犹如涟漪
[什么交代不交代的――]孔吉大叫着,双手握成紧紧的拳头。
[再不走的话,连你也回不去了――你知道吗?我……我只是想大家都活得好好的。]
孔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让长生呆滞地站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走吧!不要管我,我不能走……离开这里,离开汉阳,忘记我……]
孔吉弯下腰,从地上的东西里,找出自己用的女角的面具,递给长生。
[当我死了!把这个带回去,跟我的父母埋在一起吧!]
长生终于走了。
孔吉不敢看他走的样子。他跑进喜乐园,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流着泪。
最近哭太多了。
好象要把眼泪都流干了一样地哭着,连声音也嘶哑了的哭着。
长生一向最怕他哭,一个戏子最重要的,就是嗓音了。
所以长生总会赶快逗他笑,让他不再哭泣,再买来他爱吃的甜渍果子。
但是长生已经不在了。
没有了属于他的东西的房间里,却还讽刺地留着长生的味道。
那种总是带着干草和油彩混合着的熟悉的气味。
孔吉趴在空空的地上,在长生睡过的那快地方,拼命地寻找着长生残留的气息。
过了两三天,张绿水甜蜜地趴在李隆背后,剥着刚煮好的地瓜。
[宫里的人,也要吃一点民间的杂食呢!]
递一块柔软的地瓜到李隆嘴里,张绿水自己也吃得很开心。
她不是个笨女人。
李隆既然对那个戏子的心意已经坚决到那样的地步,她唯一的办法就是表现出自己的宽容大度,保留自己在宫里的地位。
孔吉住的喜乐园已经彻底空了,以一个人住太冷清为理由把他带到寝宫,拨了一间房给他居住,张绿水的做法让她重新成为李隆最喜欢的女人。
反正,她有很多办法让那个戏子生不如死,并不介意对他略略示好
[说起民间的东西,大王知道有烤的地瓜这种好吃的东西吧!]
[当然,那东西很好吃,小时候跟父亲一起外出,侍卫偶尔还会烤来吃。]
李隆回忆起那香甜可口的东西,难得地露出和煦的表情。
[听说在汉阳城南的树林里,总是有人在烤地瓜吃呢,真担心会不会烧起来――那里的林子很漂亮啊!]
[什么人会在树林里烤地瓜?]李隆随口问问。
[听说好象是从喜乐园里赶出去的那班戏子呢!他们被赶离城区,所以就到树林里去了吧!真是可怜呢,只能吃吃地瓜……]
张绿水露出怜悯的表情,她斜斜地看看李隆,很快发觉了他双眼中凝结的杀意。
[大王,孔吉是你的人,不要担心那些戏子,他们已经被赶出去了啊!]
张绿水微笑地,伸手安抚着男人。
[讨厌的蜜蜂。]李隆说着,突然站起来,走向门外。
[我要把那些家伙全部杀了。]
[等一下!]
张绿水匆忙地跑到李隆面前跪下来。
[连你也要阻止我吗?]
[怎么会,大王想做的事,绿水从来没有反对过吧!]张绿水嗔怪地说着,然后诡秘地一笑,[既然,大王这么在意那些人,不如利用他们一下,孔吉是不是心甘情愿留在宫里的呢,他对大王是怎样的心情呢?是不是像绿水这样爱大王的呢?大王不想知道吗?]
[你说,怎么做?]
[把这件事告诉孔吉吧,我来说就好!大王带着孔吉到南边的林子去狩猎,如果他打算去给那些人报信的话,就表示他根本不信任大王你的承诺!那么大王把那些人全部杀了也是很必要的。如果孔吉相信大王告诉他的话,只是狩猎而已,他就不会从大王身边跑开吧!也就不用费力去杀那些人了。]
张绿水温柔地,露出甜美的笑。
她等着李隆的回答。
[如你所说,去告诉他吧!]
李隆沉沉地回答之后,张绿水愉快地离开了。
孔吉呀!
我爱的这个大王,虽然很喜欢你,但是你却不懂他最厌恶的事是什么呢!
张绿水走到孔吉的房间外,敲响了木门。
第十三章――重要的人
张绿水的话,一直到现在,还萦绕在孔吉耳边。
身边骑马的人是李隆,今天他来,说是要带他到城南的树林里去狩猎。
[孔吉,你要好好听着哦!因为我跟大王接近的缘故才能听到这种可怕的事。]张绿水的神色是略略惊慌的,她真的像一个普通的被惊吓的女人一样对他说着话,[大王明天要带人去狩猎,其实他是打算在你面前把那些戏子射杀!他说这样你就会断绝了离开这里的心思……明天他一定会带你去的!]
张绿水左右张望着,看看没有人发现她的行踪,很快地又离去了。
然后是晚上王的召见。
[明天的城南树林里,我打算跟大家一起去狩猎,你也一起去吧!]
李隆看着他的目光里,有着莫测的诡秘。
他在隐藏着什么……
这样的感觉,让孔吉相信了张绿水的话。
不能想象大家的死,更不能想象长生的死。
如果只是远离长生是可以忍受的话,那么彻底地失去长生,甚至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变成尸体,那将是永远不能原谅的事。
这双手……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
自己演出的戏剧已经害死了那么多的人,难道还要留下长生的血迹吗?
孔吉的心脏几乎已经要停止跳动了。
他开始滋生一种悲惨的渴望。
――我是造成一切的人吗?
如果大王没有见到我,如果长生不认识我,那么一切会不一样的。
孔吉在马背上,终于决定了要从大王身边逃走。
他见过冷血的李隆,他已经不再相信李隆的话――
李隆是可以狠毒地杀死自己亲祖母的男人,是可以用一句话杀掉所有反抗自己大臣的王者,他只需要一个命令就可以让对他重要的人们失去性命。
而孔吉,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长生!
他不能让无辜的人为自己而死去,长生更不能,他不能忍受自己的苟活以长生的生命来换取。
他决定要通知长生,即使会因此被李隆所杀,他也不会让长生死去。
也许,到了他保护长生的时候了。
孔吉突然横过马鞭,用力地打在自己的马的臀部。
受惊的马猛地窜出了队伍。
绿衣的孔吉在林中飞驰着,他知道一旦有了声响,很快长生就会听到,长生就会来找他,他就可以告诉长生大王打算要猎杀大家的事。
他看不见自己身后,也来不及看。
他的后面,李隆望着孔吉远去的身影,沉重地闭上双眼。
他没有说错,他告诉张绿水自己是喜欢孔吉的。
这没有错
错的是,孔吉并不像他一样。
他不是他的唯一爱的蝴蝶,在这个林子里,还有一个人,是孔吉关怀的对象。
李隆觉得自己的头很痛,这种痛让他驱逐着马匹,凭借直觉追逐孔吉。
大王的马,永远是最好的那一匹。
很快地,他发现了前面嫩绿色的孔吉的身影。
他从身后抽出了弓。
血色再度弥漫在他的眼中。
他得不到的,任何人也不要想得到。
箭嗖地飞了出去,命中一颗孔吉刚刚掠过的树。
然后李隆被这样的自己惊吓了。
他在做什么?
他的手里为什么握着弓?他打算杀掉孔吉吗?
瞬间的失神让一个人得到了机会,他从旁边扑过来,目标是马上的李隆。
天旋地转之后,李隆被压倒在地上。
胸口被用力压迫着,疼痛得他张开嘴用力地呼吸。
面前是那张长着乱发的戏子的脸,他很快认出那就是被他放逐的长生。
马蹄声传来,李隆努力地扭过头,他看见了嫩绿色的衣服下摆。
[孔……吉……]
艰难地,他呼唤着孔吉的名字。
[放了大王。
孔吉的话,让长生痛苦地嘶吼起来。
[我听到声音才过来的,你知道吗,他在对你射箭,他想杀了你!]
[放了大王――如果不放了他,你就没有机会逃走了。]孔吉走到两个男人面前,伸出小手抓住长生的拳头,用力地拉扯着。
[放了他――]
[我不会!他想杀了你!]长生的力量是孔吉无法抵抗的。
他跌坐在地上,泪水滚滚地落了下来。
[长生――不放了大王,难道你也想杀了他吗?杀死大王是大罪,你没有办法逃走。我不想看到你出事,你对我很重要……求求你……]
孔吉失声哭泣的样子,不仅让长生,也让李隆感觉到了他的无奈与痛苦。
[可是不杀了他就能改变什么吗?可以让你自由吗?]
长生苦恼地摇着自己的头,希望能清醒地考虑现在的情况。
[我……我相信大王……我相信他!他会答应我,放了你……再一放了你……我会要他保证……]
[他是大王!你只是一个戏子,怎么可能会得到承诺,他只是怕死,等他被放了,我们一样全部都要死。]
长生的话得到的回应并不是来自孔吉的。
李隆开了口。
[他可以得到……因为……他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
长生默默地松开了手,他站在一边,看着李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最重要的人!
长生看向孔吉,他走过去,用力地抓着孔吉摇晃。
[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会说那种话?]
李隆咳嗽着,一步一跌地走到两个人面前,挥开长生的手。
[不要碰他!他不是你可以除摸的――]
[你说什么你这个混帐――]长生愤怒地举起了拳头。
但孔吉却拦在了李隆身前。
[孔吉――]
长生悲愤地低吼着。
他明白了一些事――孔吉的眼神,他的话,他的相信――这些一直只是给他的东西,现在,已经属于那个作为王的男人,拥有天下的男人,从自己这里掠夺了孔吉。
而并不全是强迫,他从孔吉眼中看到了[我不能离开他]的坚决。
那个男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入侵了孔吉那颗懵懂的心了。
[大王,会答应会我。]孔吉痛苦地说着,他的双眼红肿而疼痛,火一样烧灼着。
这里的三个人中,只有李隆是满足的――孔吉选择了他,为此他可以原谅所有一切――
[我答应了,放了你,只要你不要再来找孔吉,不然我还会杀了你。]
李隆被胸口泛滥的幸福涨得满满的,他自责自己的疯狂,同时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他像个得到了渴望许久的玩具的孩子,第一,他觉得自己拥有的如此奢侈。
长生终于转过了身。
[我会回去的。]
男人的手指,指向宫殿的方向。
[我会去那里接孔吉的!因为,他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长生大步地向树林走去。
他知道,自己必须让其他同伴尽快离开――即将展开的,将是他与李隆之间的战争。
张绿水的宫里,送来了王的犒赏。
从南洋送来的珍珠和来自清的绸缎。
原因是[淑嫒的点子,让大王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张绿水坐在自己宫里的地板上,拿着一把大剪刀,把那些绸缎剪成了无数碎片,然后握着小锤,把珍珠一颗颗锤成粉末。
她已经知道了长生的事。
她也感觉得到,长生如他说的一样会再来宫里。
孔吉长生之间的感情,一定回让他们自我毁灭,但是她还是难以接受自己计划失败的痛苦。
她兴致勃勃地干着这些事,开始打算给仁士洪找点麻烦。
毕竟是他弄来这个戏子,才搞得她尝尽了失败的滋味。
这滋味从她入宫以来,可从来不曾有过呢!
李隆一直沉浸在一中喜悦的不安中。
他发觉了自己的弱点所在。
这不像他,他一贯不论对方是谁,都不会被别人所主宰。
他可以在孔吉背叛他时痛恨得想杀了他,却因为他的一句信任就让所有的恨意消弭无形。
如果……
这就是爱,这感情是奇特的――
他没有体会过这种感情,在这个森冷的宫殿里,父王对母妃所做的事让他无法相信爱的存在
人与人之间是利益,是冲突,是勾心斗角互相争夺利益。
但没有爱,没有信任。
李隆却觉得,他可以相信孔吉的所有话。
这是奇迹,是让他彷徨却愉快的奇迹。
从那天回来以后,他要孔吉直接住在他的房里。
孔吉顺从地来了,他们睡在同一个被窝里,半夜他也可以拥抱那柔韧的身躯,感觉到孔吉身体的气味。
他变得琐碎了。
一件小小的有趣的事也能说上几遍,害怕孔吉没有听见一样罗嗦,只要孔吉不在身边,就会失去安稳的心神。
渐渐地,他又开始害怕。
害怕一切都是虚幻的。
是不可靠的。
[孔吉,相信我吗?]
[是的。]
[要相信我,我不会再伤害你……]
失去又得到的东西,不仅会想占有,更会想要捧在手心里珍惜和呵护。
孔吉的顺从,也是因为他对这样的李隆心安。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说出这句话的李隆,从兽逐渐地变回了人。
即使自己是个男人,也许对李隆来说,自己是这个王者与人性最后的羁绊了。
孔吉小心地陪着李隆,听着他像个小孩子又像老头子一样唠叨着,晚上任凭他拥抱着入睡。
但是即使如此,终于有一天,李隆还是无法抑制心里的渴望。
他想要一个更入的证明。
他希望跟孔吉之间的联系更刻,刻到他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
那天晚上,洗过身子的李隆焦急地等待着孔吉沐浴完毕。
当他看到孔吉从屏风后走过来时,他冲动地跑了过去,握住孔吉的手,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
[答应我……]
[是什么?]孔吉隐约地,感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动荡。
[把你给我――不是用王的身份,用男人的身份拜托你……把你给我]
李隆小心地把孔吉抱起来,走到御榻边,他伸出手指抚着孔吉的颈项――他的儿是那样的美丽,他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爱抚他每一片枝叶的欲望
他想要孔吉,即使因为知道对方是男人而难免尴尬与退缩,但渴求的身体和心却鼓舞着他去要求。
孔吉明亮的眼睛里倒影着李隆不安害怕的脸。
他在怕被拒绝吗?
还是在害怕对自己这种属于正常人的感情?
孔吉伸出手,抓住李隆颤抖的手。
[好的,大王……]
他其实知道,总有一天,两个人之间不会仅仅只有互相拥抱着入睡那样简单的关系。
只是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有一个无法消逝的阴霾。
他也相信那是李隆无法容许的存在。
长生――
说过会来带走他的长生――
他要如何解释呢?
不想离开李隆,想陪在他身边,不让他再滑落入野兽之道的自己,在李隆和长生中间无法抉择的自己。
对长生,他不希望他为自己失去,希望他快乐地生活。
而对李隆……他甚至不介意将身为男人的自己的肉体给这个男人。
他希望看到李隆温和的笑容……为了这个……他也可以付出一切。
爱……是什么呢?
解开自己胸前的系带,孔吉的衣物在李隆面前徐徐落下,露出洁白而光润的肩头。
[孔吉……]
李隆兴奋而激动地,将他的儿紧紧拥抱―
第十四章――泪
李隆尽量小心地对待面前的人。
他习惯了掠夺式的相,因为过去的他总是被人掠夺,他骤然之间手足无措了。
他要怎么对待孔吉呢?
他会伤害他吗?
即使如此,李隆的动作,也还是因为激动而显得粗鲁。
孔吉躺在被褥上。
他能感觉到李隆抚在他身上的手的局促和不安。
频的颤动从那边传过来,还有火热的温度。
孔吉想,现在的李隆是怎样的呢?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但是那种颤抖和他的心跳仿佛融合在了一起,让他渐渐地,可以放松绷紧的身躯。
李隆每一碰到孔吉的身体时,都会有一种感觉。
如果闭一下眼,转过身,甚至手指离开了他温暖的肌肤。
孔吉也许就会消失不见了。
他的心因为恐惧着这样的事而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他就像是一个初恋爱的少年――不知要如何对待自己所爱的人。
每一个动作,每一前进,他都要问过孔吉的感受。
他人生中没有哪个决定会做得如此艰难。
孔吉的回答,多数是轻轻地点头。
他的儿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像瓣在风中那样微动着。
李隆忽然觉得身体内蓄积的热,已经不能不发泄出来了。
[对不起……]
作为男人的李隆低声地说着。
孔吉感觉到了一种疼痛。
疼痛会弥漫,从两个人紧密接触的一点,扩散到全身甚至每一根头发里。
但是,并不会无法忍受。
因为他可以感觉到李隆在努力地克制自己,在努力地令动作变的轻柔
孔吉对着漆黑的殿顶伸出了手,他渐渐地,有一些混乱了。
李隆抚着他的脖子,用手指勾勒着他锁骨的位置。
孔吉想起那两个李隆送给他的小人偶。
他张开嘴,开始喘息着,身体不自觉地上抬。
李隆抱住了他,环绕在他背后的手臂,给了他支撑的地方。
好想抓住什么……
孔吉努力地伸手在黑暗中抓着。
一直以来都想抓住一些东西――是生病早死的父母,是温柔敦厚的长生,是喜乐园里的大家……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变得任何东西都不想放弃了呢?
李隆……
闭上眼睛,孔吉感觉到李隆饥渴的嘴唇覆盖在他的唇上。
他的手在黑暗中用力地抓了一把,然后慢慢地落下来,最后抓住了李隆散乱的头发。
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长生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顺利地进入宫殿。
[长生,现在各个地方都无法忍受大王的暴政,他向那些当官的要捐献,结果还不是从我们这些普通人身上剥削金钱,我们会回来的。我们会来救你们。]
之前分手的艺人里,竟有几位与反朝廷的组织有着联络。
这本来也是普通的事,当一个朝廷出现了无法弥补的漏洞,民间的**就必然会发生。
也许这是一个救孔吉的好机会。
他跟艺人们约定了时间,希望他们那时候能带着民众们进入宫里,只要冲破了大门,就会有逃走的机会。
但他等不到确认艺人们组织**是否成功了。
离开孔吉的这些天里,每一天都是痛苦的。
在这个国度里,在这种流离的生活中,孔吉的笑容是他生活的信心和快乐的源泉。
长生想过,如果孔吉愿意留在宫殿里,也许自己应该永远不再找他。
但是孔吉是在他身边成长起来的,他知孔吉向往着自由。
对孔吉来说,能自在地生活着,不背负任何负担,才可能得到快乐。
即使他被那个男人拿走了心,但在那样的宫廷里,纯真的孔吉怎么可能会愉快呢?而且那个男人大王的身份,将令孔吉的内心永远担负着别人的生命的威胁,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孔吉会崩溃的。
那个孩子……不是应该承担这些的人。
所以,长生还是决定了,尽快到宫里去救孔吉。
一开始是扮成给宫里送菜的人。
但是因为喜乐园的戏子是十分有名的,这是一种危险的做法。
也许还在门前,就会被抓走吧!
但是却出乎意料地顺利。
看守大门的侍卫,不仅让他过去,还塞给他一块令牌和一套侍卫的衣物。
[洪大人的意思――他答应过你,让你跟孔吉一起离开宫里,他尽了心了!]
长生握着令牌,他不相信洪士仁会好心,但这是他进入内宫唯一的希望。
在那天清晨,他来到王的寝宫前。
很奇怪的,侍卫们似乎都在休息,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他所做的事。
长生并不知道,那是张绿水的叮嘱
为了把王从男人那里拉回来,所有的侍卫,都没有反对她的命令,而借洪士仁的手给长生的令牌与衣物,也是她的意思。
看过地形以后,他在两面宫墙上牵上麻绳并爬了上去。
挑战的话,要有个挑战的样子吧!
脱掉侍卫的衣服,恢复成自己的模样,长生运足了气力,对着寝宫大喊着。
[孔吉――我来了!长生来宫里带你回去!离开汉阳回我们乡下去!]
中气十足的呼唤声,破开早间宁静的气息,直直地,冲进了满足地拥抱着孔吉的李隆耳中。
孔吉惊恐地坐了起来。
李隆站起大喊着侍卫,侍女们匆忙地过来为他穿上衣服。
他的表情,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不……不要……
为什么长生要来,为什么是现在
[大王,长生来了,把孔吉还给他生长的土地吧!]
长生的叫喊并没有停歇。
李隆暴躁地一脚踢翻一个宫女,抓起挂在墙上的弓和箭就要往外走。
孔吉爬了过去,他紧紧抓住李隆的腿。
[我不会跟他走,我不会的……请放了他吧!]
孔吉乞求着,李隆听见他悲哀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本来……本来我不想你被伤害,你说过,他对你很重要!但是,现在是他来找我,找上门来的敌人,我没有理由放过他。]
李隆一字一句地说着。
孔吉依然死死抱住他不放。
[不要――大王……不要……]
李隆突然地,拿出箭搭在弦上,对准了孔吉用力大吼。
[你教我怎么办!我不会允许你离开,你也说你不走,但是他却会不断的来,我放了他,他会再来,一又一。你告诉我,我该做什么?]
李隆的问话让孔吉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无力地哭泣。
是的……他对过去自由自在的生活是渴望的,他也渴望长生带来的温和与安心。
跟李隆在一起的日子并不一定痛苦,但却是压抑的。
他终究是个男人,这样的关系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
而心里的渴望,会不会让他有一天想要跟着长生离开?
犹豫中的孔吉被李隆抓住后领,拖向门口。
门打开了。
侍卫们已经赶来。
长生就在外面,高高的麻绳上。
李隆拉开了弓。
[不――]
孔吉的叫声被淹没在箭飞驰的呼啸中
第二只箭射中了长生的麻绳,他掉下来,被侍卫抓住了。
李隆掰开孔吉的手,大步走到长生面前。
孔吉跟在后面跑着,跪到在地面上。
[嘿!孔吉――长生是不会食言的!]
长生爽朗地笑着,眼睛盯住李隆。
后者的脸上,再度失去了一切表情。
[我会杀了你。]
李隆拔出剑指着长生说。
[我真的很想杀了你,你活着就会不停捣乱我的生活。]
[捣乱别人生活的是你,大王!孔吉的人生已经被你弄得乱七八糟了!]长生虽然被按在地上跪着,依然放肆地指责着李隆。
[看来是你想死。]
李隆说完,再度被孔吉拉住了裤子。
他看向孔吉――他跪在自己面前,脸上沾着泥土,拼命地摇着头,泪流满面。
李隆慢慢地,放下了剑。
[我不杀你,但是我要弄瞎你的眼睛。]李隆冷冷地说着。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他知道孔吉让自己渐渐改变,渐渐摆脱了阴郁与黑暗和孤独,但他无法改变自己对孔吉占有的欲望。
他是王!
没有人能对王挑战
[我会把你关在牢里,你永远不要想再见到孔吉,即使你能出来,你也永远看不到他的脸。]
孔吉在李隆说出这句话时失声痛哭。
而李隆并没有因此而再改变自己的主意。
他不想自己再失去孔吉所带来的温暖。
结果,蜜蜂还是要死。
李隆相信着孔吉是在乎自己的,如果带来伤痛,他会补偿给他其他的。
但,不是那个人的眼睛。
侍卫们拿来的烧红的烙铁。
长生感觉到那种炽热的东西渐渐靠近了他的脸。
最后一。
他看着孔吉。
那张染满泪水的凄惨的面孔。
[请你……微笑着吧!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要因此而难过和悲伤,更不要因此而哭泣……]
长生说完这句话后,他的人生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
而孔吉真的笑了,他笑着,泪水还在流淌。
我是谁呢?
为了我,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呢?
为什么为我而牺牲,为什么为我而伤害别人?
孔吉笑着,比哭还要凄厉地笑着。
一直到成为瞎子的长生被带走依然在笑。
最终章――幸福
暴动的民众冲进宫里时,没有遭遇到想象中那样的激烈战斗。
侍卫们的抵抗是敷衍的,对激动的暴民来说,只管冲向可以冲过去的地方。
不知谁在叫着说,到王的寝宫去,问王为什么要让大家的日子过得那么苦。
所有的人都响应这号召――当一片混乱的时候,只要有人出来,就会一呼百应。
张绿水和李隆坐在高的角楼上,看着人们像潮水一样涌进来。
[真的不再去见孔吉吗?]
张绿水的语气,变成了真实的温柔。
[不了……]
李隆冷冷地看着那些人,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
张绿水柔软的手,轻轻地搭在李隆的手上,握住了他。
[不像大王会做的事呢!]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想了很长时间,孔吉的眼泪,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了――让他走,他就不会再哭了吧!他还是笑着的好。]
张绿水温柔地听着他的话,把李隆冰冷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
[所以变成要依靠我了吗?]
张绿水微笑着,看着下面蚂蚁一样的人们。
虽然说要放走孔吉,但没有机会的话,也很难顺理成章。
所以接到暴民打算冲入宫殿的时候,她做了小小的安排。
让人混杂在其中,带着人们去把孔吉找到,并救出他和长生的话,不会是一件困难的事,民众总是小看来自上层的力量,那些戏子们跟长生分手以后融入了反抗的团体中,要调查出来是非常容易的。
张绿水的能力,就在于她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所有事。
[我是不会拒绝大王的依靠的。]张绿水笑着说,[但是,大王的仁慈,孔吉会永远都无法知道吧……会不会不值得呢?]
李隆俯视着人们,他们冲到寝宫,冲进去,当然找不到根本就不在那里的他。
但有一些人找到了孔吉,他们把他带了出来,然后很快地,人们去往牢房的方向。
[我知道就行了。如果再见到他,我会无法让他走,而如果他知道,也会无法坦然地离开我吧!]
李隆轻轻地笑着,悲伤的目光转回来,终于停留在张绿水身上。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是的,我会一直在大王身边的……]
长生被救出来了
人们带着他从牢房里冲出来,两个人左右架着他,听声音是熟悉的喜乐园的朋友们。
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但没有,他重新回到地面之上了。
四周十分的喧闹。
有打架的声音,风的声音,刀兵碰撞的声
[长生――]
有人在叫着他。
[长生――]
这声音,是他以为再也无法听见的人所喊出的声音。
那个只要听到呼唤,就会觉得格外幸福的声音。
[长生――长生――]
熟悉的人,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孔吉――]
长生猛地推开他,然后双手不停地在他身上摸索着,一直摸到他的脸上。
[是孔吉……是孔吉啊――]
用力地,长生把孔吉拉进怀里。
他知道,他的朋友带民众来了。
王的暴戾所带来的反叛的火焰,解放了他,也解放了孔吉。
[我们走……这是机会,我们逃走吧!]
长生的手,再也不会放开孔吉了。
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这一,他终于听到了孔吉说好。
[好,长生,我们走吧!]
长生的胸口里,名为幸福的种子,嘭地一声张成了参天大树。
[快走――不知是不是他们的人增加了,比来的时候遭到更强烈的攻击,我们的人已经死了许多,快从来的方向逃出宫吧――]
人群中的呼喊,调动着潮流,逆向地卷了回去。
搀扶着长生,孔吉也被人潮推着向宫外而去。
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没有因为自己的死而结束的一切,用这样意想不到的方式,竟然就这样结束了。自杀以后的自己,再也没有见过李隆,听说大王连寝宫都不想进入。
也许,他也已经厌恶了自杀的自己了吧!
毕竟连自己也曾讨厌到想让孔吉这个人在世界上消失啊……
手中,长生的温度,再一被他抓住了――就象父母死去的那一天,在坟前,牵住自己手的长生的温度。
如果必须放弃,王还拥有其他,而长生和他现在只有彼此。
孔吉的心,在如潮的人流中,终于不再犹豫。
他已经决定了,离开这里……
永远地离开这里……
孔吉望着天上的太阳,那圆球依然散发着让人温暖的热力,仿佛从来都不会改变
突然有人挤到他的身边。
那个人塞了东西在他手心,又突然地隐没在人潮之中。
孔吉把手掌打开,发现那是两个偶人,和一张菲薄的纸,男偶人的肚子里塞了一块坚硬的东西,拿出来看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块令牌。
那是皇家的赦令。
得到这个东西,无论有过多大的罪过,都没有人有权捉拿犯罪的人。
孔吉和长生跟着大家离开了宫里,大家很快地退离汉阳,奇怪的是这么大的事,宫里竟然没有人出来追杀他们。
孔吉这个时候才能看那张纸上写的东西。
[那样的偶人,是大王赐予你的,所以带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就算大王驾崩的话,也有我在他身边,这里,没有你的位置,如果你会想起大王的话,偶尔向汉阳的方向看看吧!]
署名的是张绿水。
孔吉的脑海中,浮现出在人潮拥挤里恍惚间看到的角楼上的人
那个人穿着绿色的王服,远远地,看着他。
孔吉的眼睛里,再度地流出了泪……
他知道,是李隆把他和长生放走了。
手里的人偶,依然甜蜜地看着对方,而他和李隆,这一生都不会再见面了。
孔吉跪在地上,向着汉阳宫殿的方向,重重地拜了下去。
[大王……大王会因为杀了亲人而下地狱的吧……孔吉也会因为想杀了自己而去那里的,所以不论谁先到那里,请在奈何桥上等着对方……地狱是很痛苦的世界,那个时候,孔吉会来陪伴您的……]
这时大家已经决定要连夜上路了,长生和其他人在背后呼唤着他,孔吉擦去眼泪,站起来,转身跑向了长生……
由外戚阴谋以戏子演出而引发的,燕山君杀亲灭臣的甲子士祸之后,燕山君李隆性情越发暴戾,为了镇压朝臣,制定了寸斩、炮烙、拆胸、碎骨飘风等酷刑,引发朝野上下的恐慌。正德二年(156年,燕山君十二年,中宗元年)九月爆发了反抗。成希颜、朴元宗、柳顺汀等人发动政变,废黜了燕山君,拥立晋城大君即位,是为中宗。
李隆被废后封为燕山君流放到江华岛的乔桐,当年十二月被赐死,终年三十岁,葬杨州海等村。
据最后伺候燕山君的侍女流出的传言,废帝李隆在最后一刻前曾说过,自己拥有一切,却无法拥有最想要的所在。
而在民间,以暴君燕山君为题材的戏剧和记录也开始流传。
其中一一个瞎子班主的山台剧团最为有名。
他们总是演出甲子士祸发生前后的故事,演出那名著名的被燕山君所宠爱的戏子孔吉,单名一个吉字,有着非凡的容貌和身手。
这个故事长年累月地以戏剧的形式流传下来,久久地,在民间散播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