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的报复》

和他最初的见面是怎么开始的,我已经忘了。他是我的公司的总裁,老大,最终boss,宝塔的尖儿,锅盖的顶儿,磨菇的头儿,反正就是所谓的社会精英,国家栋梁,让人看了心头倒堵一口气暗恨自己没有好命的那种人吧。何况,这个栋梁还单身,英俊,怎么看都是列入女性杂志钻石王老五榜单前十位的那种人,那就更该列为全社会的男性公敌了。
对于这种男性公敌我其实本来没有很大的反感,一来社会地位相差太远无可比性,二来,不是我自夸,我的长相不会输给他,虽然没他那么有男性魅力,可也很够看了,三来,怎么说,我们的公司能够蒸蒸日上兴旺发达保持世界前百强的名位,他有很大的功劳,所以,也算是我半个衣食父母,我总不能和自己的衣食父母过不去对不对?
因此上,我一贯对他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当然小员工和总裁间的距离想不远也不成。我在公司里是负责收集资料,工作轻闲,可以成天免费上网,薪水不算很高但也不低,反正够我悠哉悠哉过的。象我这样毫无伟大志愿的人,这个工作再合适不过。我每天上网找资料,顺带在网上泡MM,聊天,偷偷下色情图片,份内的事我绝对做好,但份外的事我绝对不做。给上司留一点印象,但不要给他太强烈的印象,这是我的经验之谈。所以,每公司搞什么聚会之类,我总是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结果不知怎么的,还是让他把我记住了,也许是我引以为傲的这张脸闯的祸?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在某个下午快下班之前我被召见到了他那间大得吓人的办公室里。所有知道我被征召的人都拿白眼看我,大概想不通为什么我这么一个不求上进的员工会被总裁慧眼识垃圾从发霉的角落里刨出来。事实上我自己也不明白。
我规规矩矩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边有大得可以当床用的沙发,搞不好是我们尊敬的总裁和某位女秘书翻云覆雨颠龙倒凤之,我没敢细打量,只把眼睛摆在了办公桌桌沿的位置,这张办公桌除了特大以及是传说中三万八的办公桌外没什么特别之。看见这种纯属烧钱的东西我就有种不可扼止的破坏欲,不过要想在总裁贼亮的目光下满足自己的欲望那根本是找死,所以我还是装出了老实善良的升斗小民的样子,等着总裁发话。
“罗久立?”
废话,不是您大人金口玉言亲下御旨召见的么?不过,大人物就是说废话,咱也不能当废话听,我毕恭毕敬地回答了个“是”字,差一点想拂拂袖子喊声奴才在。
总裁大人离开了和传说中三万八的办公桌配套的传说中一万二的总裁宝座,走到我身边,使得落在我身上的光线减少了2%。老大,你这样站着很给人压迫感的你知不知道?我更使劲地把眼睛放在三万八的办公桌沿上,准备就凭我的视线把它打穿两个洞。
“你,跟我来。”
咱们的总裁用尊贵的手――按帝王家的称呼,可以称之为龙爪――抓住了我的胳臂往里带,到这会我才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发现他的目标是办公室左侧的小门。莫非有什么机密任务交给我?或者只是叫我做清洁?他既然下了旨,我还有不遵从的么,也不用劳动他的龙爪这么抓着我,把我只值一千二的西装都弄皱了,回去还得五块钱到街口的美丽人生裁缝店去熨过。
小门在我身后无声的关上,我才发现我这个人想象力真是太贫乏了,居然会以为总裁掉价到在外面的沙发上鬼混!这个小房间才是真正的偷情圣地,所有设施一应俱全。
就这么一张望,分散了注意力,我就被他推到了床上,可叹到这步了都还没能引起我应有的警觉。当然,如果我是个女的,大概根本不会进这道门,女人在这种事上特别敏感,好象随时都有个妇联主席在她们身边提醒她一干臭男人打的什么主意。
“漂亮的脸。”他坐在了我身边,摸着我的脸:“皮肤很不错。”
这会儿我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果然美丽也是一种罪过。可是要怎么应付他?现在是经济大萧条时期,别说象我这种没多大本事的人,就算比我有本事的人,职介所也是满坑满谷,我有个精通四国语言拿了三个学士学位的同乡现在都还失着业呢。当初我找着这个工作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得口水滴滴的。
我不想丢掉这个工作,在家赋闲的滋味可不是玩的,跟老妈伸手要张电影票钱都得背上沉重的负罪感,上网那就更是甭指望了,所以,眼前这位财神爷可不能得罪。我在紧急中回忆平常看的电影小说里那些性感尤物是如何玩转一堆色迷迷的财神爷又不把自己整个赔出去的,只可惜书到用时方恨少。
“以后你就是我的玩具。“他捏着我的下巴气焰嚣张地这么说。
我考虑着该对此话作何反应。实话说我很想一拳揍上他那张嚣张的脸,在上面开个染坊,无奈他是我的顶顶顶顶头上司,别说打了他,只要他心里一个不痛快,我就得立马卷铺盖走人,遣散费推荐书一概欠奉。可话又说回来,为五斗米折一下腰没关系,为了五斗米卖身,我的自尊还没贬值到这份儿上。
他没给我回覆的机会,恶狠狠地吻了上来,即使在这时候我都还在工作和自尊间摇摆不定,真是人类的悲哀。
等到我终于觉得形势危急想要力挽狂澜力保贞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家伙凭着比我大两圈的块头,硬把我按到了床上,而且还很熟练地把我的手绑在了床头柱上,我估计他平常肯定常有练习机会,不然不会这么熟练。
到了这地步再来后悔已经没用了,在工作和自尊间摇摆不定的下场是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折磨,那家伙耐久力好得让我开始还破口大骂后来连破口大骂的力气也没有了,光剩下哭和喘气的劲儿了。
175的个头,一个大男人,哭得眼泪哗啦的实在低级,不过受到这种非人待遇,我哭哭也不为过呀,不是有首歌还唱什么“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虽然我觉得那歌实在给男人丢脸,但现在用来安慰一下自己还是可以的,毕竟是害我哭的那个男人犯的罪。
我决定了,反正已经没有什么贞操可言了,而且看样子也逃不出那家伙的手心,索性横下一条心,在他身上捞够本再说,什么自尊,骨气,见他的鬼去吧。就算我要告他强奸,都还得要有钱付律师费呢,而根据一分钱一分货的原则,我请的律师不用出场就肯定输到底了。
半夜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想起白天的事都还气得脑门儿疼,当然其实身上疼的地方多的是,比较之下我那个脑门儿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一晚上我净想着怎么报复他,明的肯定斗不过,得玩儿阴的,可阴的我也没什么玩的,那得有钱有人才玩得起。想来想去,我只能让他不痛快,而且还说不出来。这招我拿手,大学时我尽摆着纯洁开朗的笑脸蒙人,然后冷不丁一句话把人家打晕。
想到这我又想起一个问题,万一他害我从此走上不归路成了真正的同性恋怎么办?我忍着疼爬起来,在穿衣镜面前顾影自怜了一阵,虽然说美少年是恶心了点,可怎么也称得上是美青年啊,就算将来步入岐途,应该也不会没人要。这么一想我又放心一点了。

第二天我没敢请假,万一他只不过是一时兴起,那我早早就恃宠生骄岂不是大大的失策。赔了自己的身体又丢了赖以为生的工作,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为了安慰自己我没坐一块钱的公共汽车,改了十五块钱的出租车费,为货币流通做出了十五倍的贡献。
所有同事看我的眼光都和昨天大不一样,今天的我是个蒙总裁大人青眼有加宠召过的家伙,还好他们不知道这个宠召其实是宠幸,否则那眼光中的意味还要远一些。
装着一切正常的样子走路已经够痛苦了,坐在椅子上的滋味也不好受,我只敢坐着椅子边,免得压迫到昨天那家伙制造出来的伤口。刚呲牙咧嘴地坐下,科长就笑模笑样地走了过来,跟狼外婆似的:“罗久立。”
“科长啊,早上好。”我笑得大概也和小红帽有一拼。
“恭喜恭喜,方总裁点名要你做他的私人助理,这下你可是平步青云了。”
我错谔的样子让科长的笑越发虚伪起来:“小罗啊,虽说守口如瓶是优良品质,可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你就不用装了。”
我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这档事我真是一点不知道。可惜窗外没有六月飞雪,我也就无法向科长证明我的无辜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冲着科长一阵傻笑,此乃集多年经验之大成练出来的绝招,一般情况下能迎合对方各种不同心理而让他觉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通俗点说就是一种四不象的、可以做任何解释的万金油表情。
“收拾收拾东西去报到吧,以后你就踩在我们头顶上啦。有什么消息,别忘了我们这些同事啊。”科长继续跟我打游击战。
“那是那是,我保证成为咱们科的免费铁杆线人。不过我这人太笨,赶科长差远了,要是没法胜任这个工作被赶回来,科长您可得收留我这可怜的孩子啊。”基于党多年来的经验,打好群众基础是胜利的保障,至起码也能有个立足之地,有了坚强的后盾才能进可攻退可守嘛。
科长果然露出了慈爱的表情:“还没做怎么就说这种丧气话!你是从我们科出去的,可别给我们科丢脸。”
我一个劲地点头哈腰,摆出比以前还要低三分的低姿态,向科长充分证明我不是忘恩负义一朝得势就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同时也很顺从地接受了同事们的竹杠,在雅园订了一桌五百元的酒席。五百元啊,一想到我得自己掏钱请客来祝贺自己沦为男人的玩物,我的心就在滴血,同时更下定了要增大对那个男人的压榨力度的决心。
收拾的结果是我发现我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带上去,因为我的私人抽屉里放的都是应急食品、游戏光盘、音乐CD、小说漫画,这些我估计现在拿上去太明目张胆了些,只好腆着脸请科长暂留我的抽屉。另外的东西都在我那台电脑里,我得找个没人的时间来硬盘对拷才行。手里空空如也是不是会显得我不够重视这调迁呢?为了表示我是个有上进心肯虚心求教的好青年,我拿了两个空白笔记本,一叠信纸和两支笔,告别我呆了三年、眷恋的网吧、游戏室、休息室、娱乐厅、餐厅――我亲爱的办公室。
我的新工作地点在最顶层,那家伙的办公室也在那儿,大概越高层的人物就越喜欢把所有人踩在脚下,而那家伙长期住顶层导致自我膨胀到把人当玩具的地步。也许我应该向董事会提出为他请心理医生或者让他搬到地下室办公的提案,估计会有1%的赞成票,而且还会有一个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提案出现。
作为我们年轻有为的总裁的第四号私人助理,我的办公室被安排在了他的办公室旁边,比头三号私人助理的办公室离他都要近。我在心里猜测着前任第四号私人助理是个怎么样的人,有可能这个职位是方大总裁的小秘专用。小秘――或曰小蜜――这名词闻名已久,想当年还和几个好友大谈发财后应当配备何种小蜜,不想如今我自己沦落为其中的一员。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我敲响了方总裁的办公室门,昨天我走进这里时还是个普通男人,走出来时已经成了个没有挂标签的玩具了。
“进来。”
我推开门,走进去,把门关上,然后艰难地走向他面前的椅子,以提醒他昨天的粗暴。
他对我的痛苦视若无睹,说:“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私人助理,负责打点我的个人事务,任何时候我叫你你都得立即赶过来。”
“我可不可以请问,我的前一任是为什么离职的?”
“她一年前结婚的时候辞职了,后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我一向秉承宁缺勿滥的原则。”他一副非常看得起我的嘴脸。
我是不是该为我能有幸入他法眼而吻他的鞋?我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要记住面前这位只是个脾气坏口德也坏的提款机。
“请问我的工作主要是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你负责我的个人事务。你得负责为我准备出外要穿的衣服,提醒我的行程,亲友生日时要替我准备礼物,还有,打发掉任何我不想见的人。”
“我觉得你需要的是个管家。”
他瞪了我一眼:“玩具可没有会顶嘴的!”
我立刻乖乖住嘴。
“我的司机会陪你回去收拾东西,在你担任我的私人助理期间,你住到我这里来。”
什么私人助理,说是禁脔还差不多。真不知我的上一任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中活下来的。
“你可以走了,今天放你一天假,我回到家时,你要在家里等着。”他挥挥手,大度地示意我可以离开。
在总裁办公室的门关上后,我确认了一下周围没人,然后小心地在色的一看就很高级的木门上印了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3

方大总裁的住所超乎我想象中的豪华,比较象电视中看到的那种宾馆式别墅,一点家的感觉也没有。我被分配到客房,东西还没来得及放好,方大总裁就召我过去了。
“今天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你在我的卧室里等我。”
我一声不吭。
“对我的命令你要回答说‘是’!”他很不耐烦,显然这家伙忍耐力有限,容易生气。
“是。”我表面谦恭内心朝他大竖中指。看来我自己的房间使用频率不会太高。
晚上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用说了,都是些儿童不宜场面,反正倒霉的总是我。更残忍的是第二天早上八点他就把我摇醒,要我去给他准备衣服。
“什么样的衣服?”
他看白痴一样看着我:“当然是上班穿的衣服。不要告诉我你连这都不知道。”
“我不能保证我们口味一致。”
“你去做就是!玩具要学会听从主人的命令!不要说多余的话!”
哼,现在势不如人,只好让你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不过我罗久立可不是那么轻易就屈服的角色。我忍着酸痛软绵绵地爬起来,开始在他的衣柜里翻腾,立誓要配出一套标新立异哗众取宠用色大胆足以让人眼睛乱跳倒抽冷气的衣服。
大致把衣柜翻过一遍,我知道我的目的不容易达到。这家伙的西装和领带颜色都很保守,以黑色系和灰色系为主,衬衣主要是蓝白灰,闭着眼乱配也不会差得太离谱,更别指望会有什么让人眼睛乱跳倒抽冷气的效果了。
我把颜色最鲜明的西装拿了出来――宝蓝色,衬衫用灰蓝色的,上天助我,在我准备勉强用一条淡蓝镶银色暗的领带时让我注意到了衣柜最角落的东西,一堆连包装都没拆的礼物,贺卡落款都是女人的名字,最近的日期也在三个月以前。既然方大总裁不愿领会女性情意那就让我这个第四私人助理代劳吧,我哗哗地把包装全部撕开。
领带、打火机、领带夹、袖扣、皮带……怎么看都是超高级品,牌子名气之响连我这个对流行没有丝毫概念的人都觉得似曾相识。可恶,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我至今得到的最贵重的礼物是2岁生日时女朋友送的分手礼物,原价一百八十八元特惠期间八折的皮带一条。
拜口味各异的女性们所赐,我的选择一下变得丰富多彩。最后在宝蓝色西装和灰蓝色衬衫的基础上,我加上了翠绿色的闪亮领带、有“富贵”字样象暴发户专用的金色领带夹及袖扣、紫红色鳄鱼皮带,皮鞋只有棕黑二色,不用想,当然是棕色比较好。
早餐完毕,我恭恭敬敬地为他捧上我精心搭配的行头。
“这是什么东西?”他的脸色阴沉了3%,呼吸加粗了3%。
“总裁不喜欢吗?这可是我精心搭配的。”我一脸史上最无辜青年的表情。
“你是故意的?”他的眼睛阴狠地盯着我,象在传达“你死定了”的讯息。
“我说过不能保证我们口味一致。”我面不改色。
“你的口味相当奇怪。”他的脸色以每秒3%的速率变黑。
“总裁难道不觉得这套衣服品质出众,用色活泼,款式独特,不落俗套吗?”我把自己的良心和审美观扼杀在萌芽状态,眼睛都不眨地说着赞誉之词。
“……………………”他的脸色以每秒5%的速率变青:“既然你对这套衣服如此赞赏,那你穿好了。”
“多谢总裁厚爱,可惜总裁的衣服不适合我的身材,而且象我这种穷人穿高级品,一看就是非偷即盗,非奸即娼。”
他怒吼:“你给我重新配一套黑色的,配件不要那么鲜艳!领带夹和袖扣不要那种有字的!”
“可是,我真的觉得这套衣服充满了时代尖端的气息,既富有青春活力的动感,又能充分体现总裁的社会地位……”
“黑色的!!!!!”
五分钟后我拿来全新的行头,纯黑的西装,纯黑的衬衫,纯黑的领带,纯黑的皮带,纯黑的皮鞋,还有带细金边的黑色领带夹和袖扣。
他的脸色也和那套衣服有一拼:“你以为我是要去演超黑特警组吗?”
“您不是叫着要黑色的…………”
“我没说过要全黑的!”
“黑色好啊,稳重,高贵,大方,适用于任何场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纯黑的衬衫………”
“谁要穿全黑的!”
“可是您的要求我都做到了呀,黑色西装,配件不鲜艳,领带夹和袖扣也没有字………”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瞪着我,大概一时想不出说什么了。
“总裁在生气吗?气大伤身,总裁要保持平静的心态。呼吸,一,二,三……”
他在我及时的关怀下打烂了两个盘子,愤愤地上楼自己拿衣服去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冲着方大总裁的背影高喊。
“今天晚上我会好好教你怎么配色的!”他以这句话来回应我的善意。
怎么听今天晚上都是前途堪忧,但是不能屈服,和敌人的斗争将是长期的、秘密的斗争,第一步都挺不过去的话,我以后就不用混了。
整个白天我象电话接线员一样替方大总裁接听私人电话,男女都有。我面前摆着一份名单,分类列出了“过去完成时”、“一般过去时”、“现在进行时”和“一般将来时”的人名,视对象不同分别给以坚决拒绝,婉转推脱,转总裁亲接等待遇。亲自来访的也有若干位,每一个论外表都能得上9分,去掉化妆大概也能有8分以上,被拒绝后的嘴脸则只能得6分。咱们方大总裁实在是交游广际,普降甘霖的活佛,当然,是秘宗里那种欢喜佛。
晚上方树人方大总裁履行诺言给我上了堂配色课,材料是各种水果,绸带和绳子,地点是他卧室的大床上。这家伙实在是技术高超,每我觉得已经精疲力竭之时,他还是有办法把我弄得兴奋起来,然后又不让我高潮,整得我死去活来,又哭又叫,昏过去好几。最后我已经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才结束折磨,把我抱去洗澡,这时候这家伙倒挺温柔的,我估计有不少人都是被假相所迷惑爱上他,但是,哼,我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被收买的,之前他对我所做的事,我可是记恨在心。
第二天早上八点又被他叫醒了,我真是火撞顶梁骨,姓方的我不能得罪,但是我可以装睡。我紧闭双眼顽强对抗,他捏住我的鼻子我就用嘴巴呼气,反正坚决不醒。对抗赛只持续了大概三分钟,他脱我衣服的时候我只有爬起来了。可恶!可恶透顶!可恶加三级再加十二级!我全身的骨头都跟被拆过再重新组合一样,感觉要散掉,这都是拜方大总裁之赐,而罪魁祸首还严肃地说:“罗久立,去准备今天的衣服,别忘了昨天晚上我给你上的课。”
“昨天晚上的课?不知总裁指的是哪一部分,某部分给我的印象过于强烈,以至于其他部分都没记住。”
他邪恶的笑:“那今天晚上再复习一遍。”
“啊,不用了,我认真想一想就行,一定会把它们从记忆发掘出来的。”
他得意地仰天长笑,一副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的样子,胸膛震得我耳朵发痒,我艰难地挪动到衣柜旁,把痛苦程度放大一倍表现给他看。
“以后乖乖的,就不会给你这种苦头吃。”
冷血恶魔!谁要听你的!条条道路通罗马,此计不成还有一计,你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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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料,第二天我全身酸痛,半死不活地坐在办公室里喝清茶。反正无聊,我打电话给情报部的原同事,和我关系最好的徐运捷。他比我小两岁,和名字相反体重略微超出普通标准,不过看起来倒还不胖,只是比一般人大一号,加上天生一副福相,天庭饱满地额方圆嘴角还带笑纹,大眼睛大鼻子大耳朵有一点婴儿肥,女同事们都认为他善良朴实外加长得特别招人疼,所以他整天表面不满其实暗爽地被女同事吃豆腐。特长是伪装领导,因此外号徐科,在怎么摆着人畜无害的一张脸整人这种事上和我臭味相投。
“喂,徐科,是我呀,罗久立。你把我原来那个硬盘带上来好不好,我拷点东西,在这里都要无聊死了。”我趴在电话上小声地说,面前乱七八糟地摆了一堆文件。这是在情报部时的经验,把电话的显示屏关掉,开免提,就算上司突击检查,也可以装成是在看文件的样子。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徐科在向我们真正的科头汇报什么,然后他也小声说:“我马上上来,要不要给你弄点有意思的东西在里面?”
“当然当然,还是徐科了解我。你可快点。”
徐运捷五分钟后坐到了我的办公桌上,他从上衣口袋里把我的硬盘摸出来:“我给你拷了两部好片子在里面,还有三个新出的游戏。”
“谢了,徐科,就知道你有好东西不会忘了我的。”我飞速把硬盘收到抽屉最下面:“这个鬼地方居然不能上网,都什么时代了。”
“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不怎么样嘛。”徐科幸灾乐祸。
“谁让总裁大人慧眼识英雄就相中了我呢,唉,天生我材必有用,是金子总会发光啊。”
“你会发光的就只有那张脸而已。”
我揪住了徐运捷的脸,他的脸蛋胖嘟嘟的揪起来非常好玩,所以长期遭受此等荼毒:“总比连脸都不会发光的人好。说,说你笨。”
他咧着一张嘴:“你笨。”
“…………不对,重说,说笨。”
“笨!!!”他的发言简单有力。
我无力地松手,大大叹了一口气:“我好象是比以前笨多了。”
他安慰我:“没关系,至少你还有自知之明。”
“都怪可恶的方大总裁。你说,要怎么样才能达到既整到他又不被他抓住把柄把我一脚踢出公司?这几天想这个问题想得我脑细胞死了一多半。”
“他要踢你还不简单?什么时候看你不顺眼随便找个理由就炒了你,用得着抓把柄吗?”
“你的意思是我拿他没办法了?”
“也不一定。”他凑过来,诡秘地给我出主意:“你得先把总裁笼络好,让他觉得你是他的贴心人,只要瞒住了他一个,要怎么作威作福还不是由你。”
“几天不见,你的功力又提升了嘛。”
他谦虚地朝我拱手:“岂敢。只要你去看看历史书,跟魏忠贤李莲英这些前辈们学着点就是了。”
“哦,看来你已经跟前辈太监们学过不少日子了?”
“等我也被总裁慧眼识英雄提拨上来当第五私人助理的时候再说,现在还是你有立刻学习的必要。”
他朝我眨眼:“要不你干脆学习董贤和坤用美色迷惑君王好了,反正你也有这资本。”
平常这种玩笑我们开得多了,可是在和总裁有了某种关系以后听到这种话,我好一阵心惊肉跳,生怕是他察觉到什么。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我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拉过来,让他看我的大特写:“先拿你做实验好了。怎么样,这种近距离看到我的美色有没有迷惑?”
“你们在做什么!”咆哮声及时得让我来不及注意徐运捷的反应,他毫无义气地立刻象条脱网的鱼一样飞快溜走了,留下我单独应付方大总裁的怒火,我终于明白在必要的时候徐运捷还是会表现出符合名字的敏捷的。
方树人脸色青黑阴沉得象口长满青苔的老水井:“刚刚那家伙是谁?你和他在办公室里卿卿我我的在干什么?”
徐运捷这家伙运气也好,他是背对着总裁办公室的门,方树人没看到他的长相,大概只看到我和他超近距离的暧昧镜头。
“什么也没干。”
“什么也没干!如果不是我刚好出来,你们恐怕就不只接吻,什么都干了!”
“根本就没有吻到啊。”
“那要吻到才算数吗!上班时间居然敢在办公室里公然做这种事!还在我的隔壁!看来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方树人越说越火大,我也有点生气起来,他可以成天寻问柳,难道我和同事开个玩笑也不可以吗?
“我和你第一也是在上班时间,而且就在你的办公室!而且那你可是什么都做过了!”
“你是我的玩具!”
“反正只是玩具,随便谁拿来玩都没办法反抗!你有见过会冲你喊滚远点的芭比娃娃吗!”我和他对吼,反正隔音效果好,咱们来比比谁的嗓门大吧。
方树人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声音倒低沉下来:“看来我没把你调教好,或者是晚上还没能满足你,才让你这么饥渴,看到男人就扭着身体缠上去?”
这辈子我也没受过这种侮辱,我的火气蹭地一下冒了上来:“姓方的,你他妈的别以为我好欺负,惹急了,老子也叫你好不了!”
这好象是我第一在他面前骂粗话,爆发前的活火山突然呈现石化状态。看他的表情,活象看见了白天鹅变成了丑小鸭,高价买的宝石是在地摊上一块钱一颗的假货。这家伙出生豪门,受的是英才教育,讲的是高雅啊格调什么的,大概没听过这种市井粗话。
我们俩跟泥人似的对瞪了半天,最后他的口气先松了下来:“……你实在是太没有品味了,只会丢我的脸。我要重新好好调教你。”
“拜托,可不可以换句有创意的话?这句我都听腻了!”横竖也是死,我一定要把他气够本。
他又哽住了:“……”
“成天就会说调教,你有调教过我吗?除了会叫我给你配那个根本用不着配的衣服,还有去买一堆根本没差的衣服,对了还有为了让你享受的床上技术,此外你有教过我其他什么东西吗?你上班工作下班就去陪这小姐那小姐,陪吃陪喝陪买,都赶得上三陪了,哪有空调教。品味,哼,品味又算什么东西,有钱就有品味,衣服非五千一件以上不穿,出入非奔驰宝马不坐,吃着国外空运的新鲜鱼子酱,墙上挂的是拍卖场弄回来的名画,几十万的音响放的是施特劳斯和巴赫,记者采访时表现出对钱的不屑一顾,那就有品味了。”我滔滔不绝,他脸色铁青,看起来好象要吃人。
“我说你就别指望改造我了,我生来就这德性,长于小市民家庭全身充满市侩的味道,听见钱字就两眼放光,看见便宜是非拣不可,吃饭就爱到大排挡去大喊大叫,小说只看武打,音乐只听流行,电影开场三分钟内没有出现爆炸场面就会睡着。反正你条件好,倒追的名门淑女或者淑男能组一个混编团,你就直接换了吧,升级不划算的。”我盯着他:“喂,你不会心脏病发作吧?要不要我先叫救护车准备?”
他半天才回过一口气:“……我一定要把你改造出来。”
“总裁,你以为这是演窈窕淑女呀?就算是,你也该找个奥黛丽赫本那样本来就很有气质的美女才行,我基础不好,所谓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怎么改也改不了的。”
“我的东西一向都是最好的,玩具也不例外,我一定要把你改造成一个最出色的玩具。这一个月一概不排私人约会,我会空出时间来调教你的。”
合着我说了这么大一通全白说了,有钱人的脾气真是难以理解。不过没关系,他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也就标志着我报复他的机会也就多了。方树人,等着吧,我罗久立可不是个宽宏大量有仇不报的君子。

方树人说到做到,第二天我和他一起下班,一起回到他的豪华住宅时,发现已经有一位老师在等着我了。
“你要先学习吃西餐的礼仪。”他给我们做了个介绍,然后立刻就坐车出去了。哼,还好意思说什么空出时间来陪我,我就知道他舍不得他夜夜笙歌的堕落生活。
可以轻轻易易容纳十几个人吃饭的长形餐桌上摆了各种类型的食物,汤,酒,要切割的牛排,要剥壳的虾,面糊似的马铃薯泥……总归一句话,是顿足以当做西餐礼仪考试题目的晚餐。老师倒是非常和蔼可亲,带着职业式微笑一边示范一边讲解,然后要我跟着他学,然后纠正我的错误。菜的味道本来也许是好的,可是如果你每吃一口都有人在旁边对你说教,就算是御宴也没什么滋味了。
“汤匙又碰着盘子了,重来。”
能够不碰到盘子吗!不碰着盘子我要怎么舀已经快见底的汤呢。外国人也真是怪,拿盘子装汤!
“喝汤时不可以发出声音。”老师的微笑非常温柔:“再重喝一遍。”
如果吃个饭都要这么小心翼翼,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啊!
装了一肚子汤,老师开始教我吃固体食物。
“错了。应该用这把刀……这把。”老师还是温和地笑着,看着我换了把刀重新费力地跟牛排搏斗。
“不可以有这种表情。应该是举重若轻,神情自若,要保持良好的风度和仪态。”
自若个大头!虽然我知道我是一副苦大仇的表情在对付牛排,可是为什么对着它我也要保持风度啊!
“叉子摆错了。应该放在你的右手边。”
我忍着气把刚用过的叉子摆在右手边。
“不对,那是右手边第二把,不能放在最后。”
我已经快要破口大骂了,如果是方树人在我非跟他拚命不可,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实在找不着理由对这个笑眯眯的老师发脾气。
“咀嚼的时候不能发出声音。”
我的理智终于断裂了:“我讨厌西餐!”
“讨厌也要学。”老师的笑容越发灿烂:“方先生付了高薪要我今天晚上教会你,你不学会的话是不能离开这张餐桌的。”
“可恶的外国人!野蛮民族!为什么不学一下中国五千年的智慧呢,只要有汤匙和筷子就可以全部搞定了!这么麻烦,又不是开餐具博览会!”
正在抱怨,方大总裁就回来了,刚好做我发泄的靶子。
“总裁,今天回来得也太早了吧,没有人邀您过夜?想不到您也有魅力贬值的时候啊。还是说,有人邀您可是您却没法满足人家?”
方树人脸色一沉,却没理我,他问老师:“学得怎么样?”
“罗先生很聪明,只要再记一下刀叉的摆放顺序,再练习练习就可以了。”老师笑得象朵向阳。
方树人转向我:“从头吃一遍我看。”
我砰地一声把手里的刀丢在餐桌上:“你当我是展示用品啊,就算要展示也要老师展示吧,象我这种品哪有展示的价值啊!”
“吃不吃?”
方树人的脸色实在吓人,而且看起来非常的有威严,果然是身居上位呼喝惯了。可叹我立刻就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没办法,被领导阶级的悲哀啊。
我很乖地住了嘴,开始表演,表演过程中除了偶尔老师指正一些小毛病,基本没出什么差错,方树人的脸色渐渐和缓下来。
“不要张大嘴巴吃东西,那样很蠢。”当我开始吃虾的时候他批评我。
“我本来就很蠢,现在只不过是表现出我的本质而已。”虽然是这样说,但我还是勉强改正了我的吃相,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很好。”他摸摸我的头表示嘉许,这个混帐家伙是把我当狗吗!我在心里又记下一笔仇恨。
送走了西餐老师已经快十二点了,方树人抓着我往楼上带,这就表示要我今天晚上陪他。
“学那个礼仪我都累死了。”我不敢反抗他,只敢暗使千斤坠往下吊。
“你刚刚不是说我没法满足人家吗?等会儿我一定会好好满足你。”
这家伙比我还会记仇。
“我有那样说过吗?”
“有。就在我刚进门的时候。”
“那一定是你耳朵不好使听错了。”抓着我手腕的力量加强了:“不不,一定是我的口误,口误。是我不行,我不能满足你好了吧?”
“不能满足也要满足。”他硬把我拖到了卧室里:“自己去洗澡,要不就一起洗。”
我立刻抓起浴袍飞快地跳进浴室,我相信他为了证明他的能干一定会折磨我一晚上,所以整个洗浴过程中我都在考虑如何挣脱他的魔爪。
等方大总裁洗浴完毕从浴室里出来时,我已经象个虾米一样蜷着身体躺在床上了。
方树人把手搭在我肩膀上:“难得今天这么乖,会自己躺在床上啊。”
我一声不响,把身体蜷得更小。
“喂,别以为你这个姿势我就没办法做。”
我把声音放得非常的虚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胃痛。”
不用看我也知道方树人必定正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你的胃痛倒来得很是时候嘛。”
因为是装的嘛。不过平常装是不行,今天可是有正当理由:“……晚餐吃了三个多小时,都冷完了,而且又是不好消化的东西……”我气若游丝。
这可是实情,要不是我的胃一向坚强恐怕难逃此劫,就算洗了澡,我的胃里也还是冷冰冰的。
他有一阵没吭声,我想大概是正在观察我的举动。痛苦的表情不好装,所以我把脑袋扎在膝盖里,让他看不见我的表情。有空的话,我想我得去学一点表演技巧。
他握住了我的手:“……手怎么这么冷。”
废话,我只穿浴袍在阳台上吹了十分钟的冷风,再冷不下去就成吐鲁番了。
他努力地想把我的身体扳开:“放松点,我看看。”
我坚决地不松开身体,同时拼命地在心里回想遇到他后所受的种种折磨。我这人心地善良,看电影啊小说啊都特别容易受感动,所以稍经酝酿,我的眼里就成功地有了点酸酸的湿润的感觉,然后我放松身体,让他托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抬起来。这让我联想到老早以前的电影,调戏良家少女的恶少似乎都是这种动作,害我差点笑出来,连忙咬住嘴唇。
他把我抱到了他怀里,皱着眉看着我:“很痛吗?嘴唇都青了。”
那是吹风冻的啦。
他温柔地吻我的眼睛:“不要哭,也别咬着嘴唇。痛狠了就叫出来,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心里砰砰一跳,赶紧骂自己贱,面前这个家伙可是强暴我,又剥夺了我平静的生活,把我当做玩具呼来喝去的人。罗久立啊罗久立,所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所以被剥夺自由的仇恨,可是要比夺妻之恨来得更大才对,怎么可以为他一时的温柔所迷惑而忘掉报复他的目的呢。
“你还真是个娇弱的玩具。看来我以后得小心些,玩坏掉就麻烦了。”
这家伙果然可恶!
再度确立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间旗帜鲜明的阶级仇恨,我使劲往他怀里靠过去。他的身体很温暖,正好给我当人体暖炉。我伸手抱住他,如我预料的,他打了个寒颤。
“我是不是很冷?”我还是用的气若游丝的声音。
“是很冷。”他没有推开我,反倒把我抱得更紧了,还拿起一旁的毛毯来裹住我:“现在好点没有?”
“嗯。”我用自认最可怜、最柔弱的声音回答,而且还很乖地靠在他胸前,忽略掉胃部对这种不习惯举动产生的排斥反应。我故意把手放在他露在浴袍外面的胸口,满意地感觉到他又打了个寒颤。
“我叫人送药过来。要不要喝点热的东西?”
我柔顺无比地点点头,这连头皮都麻掉了,但是,还是要坚持到底!
“生了病倒乖得很了,象只可爱的小猫。”
我咧,谁象可爱的小猫啊!我立刻敏感地联想到了打过的众多日文HGAME,诸如什么性感小猫咪之类的,这家伙不会也想对我这样那样吧?也许我有点反应过度,不过以姓方的素行不良的记录,也不一定没这可能。
佣人送来了胃药和热开水,我在他手上吃了药,被他抱在怀里睡下,还把被子给我掖得好好的,想不到方大少也会照顾人。不过,要是就这么完结的话,岂不是根本没有整到他?
身体暖和以后,我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我要上厕所。”
穿着睡衣跑到厕所里,光着脚在冰冷的地板上站着,虽然有暖气,我的身体还是迅速降温,然后我又跑回去,钻到方树人怀里,满意地感觉到他被冻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是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表示整得还不够力度,趁着我今天生病他对我比较宽容,再努力想些损招吧。
刚刚那招不能用了,这我借着窗外的月光偷偷观察方树人,等到他脸部表情慢慢放松下来,估计已经进入睡梦中时,我使劲地推醒他。
“我饿了。”
“你不是胃疼吗?”
“吃了药就不疼了。晚上光学习了,三个多小时,没吃到什么东西,我饿了,有吃的没有?”一边说我一边就真的觉得饿起来。
方树人看起来有点晕晕的样子,眨着眼睛想了一阵:“……小冰箱里大概有吃的。”
我跳下床去翻冰箱,里面全是酒,根本没有吃的。
“我去厨房找吃的啊。”
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又睡过去了。
在厨房里用微波炉热了块三明治,就着热牛奶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我又觉得生龙活虎,虽然已经要一点钟,我却一点不困,想到怎么整方树人就兴奋,离开厨房的时候,我往睡衣上洒了一点牛奶。
用力把卧室门摔上,地动山摇的一声巨响,连墙壁都震动了,看见床上背对着门的方树人全身一跳,我简直要狂笑,但是不能笑,因为方树人已经转过来,眼睛灼亮,第二被打断睡眠,大概开始冒火了。
我摆出自认最完美的、无辜的、抱歉的笑容:“对不起,刚刚有风。吵醒你了吗?”
他哼了一声,转个身继续睡。
我踮着脚走到衣柜旁,在黑暗中摸索着找替换的睡衣,磨磨蹭蹭地找了半天,听着方树人的鼻息慢慢沉稳下来,大概又睡着了,这家伙还真能睡。
跑到浴室换好睡衣,同样在冰冷的地板上踩了几分钟,然后无声地溜回床上。被子一掀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我毫不客气地躺下,靠在方树人身上,用我冰冷的身体再度把他从梦乡里召唤回来。
他一睁眼我就先下手为强:“哎呀,吵醒你了吗?不好意思,你继续睡,你继续睡。”
“……怎么这时候才来?”
“睡衣被牛奶弄脏了,我刚刚找换的衣服呢。”
他咕哝了一句什么,又开始睡。而我就在他旁边平均不停地翻身,叹气,打呵欠。他翻了个身,背向我,居然还是一会儿就睡着了,我气得牙痒。
又想到了一条计策。我闭着眼安静地躺在他身边,数着自己的心跳来算时间。大约隔了半个小时,我踹了他一脚,他动了一下,好象没醒。没醒啊,好办。我也装睡着,在睡梦中以大动作翻身,猛地给他背上来了个倒拐。这回他倒醒了,猛地坐了起来,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大概是给气的。我吓了一跳,是不是玩过头了?肩膀露在掀开的被子外面冷嗖嗖的,我装成睡梦中的下意识反应,哼哼着朝他挪了挪,把脸偎在他身边,然后还发出一声满足的咕哝,这一招是跟我家隔壁那只叫二黄的猫学的。
他静了一阵,叹了口气,倒头又睡。碍着我紧靠着他,他选择了平躺的姿势,这下我又有了下手的机会了。
再等,等他再睡着,当然我不能保证他是睡着的。俗话说无商不奸,这家伙肯定奸到骨子里,难保不是装的。
我还是装睡着,不时地动一动,终于把我的手动到他身上去,然后稳稳当当地搁在了他胸口。这个姿势在别人眼里看起来肯定是非常温馨幸福的一幕:他躺在我身边,我紧挨着他,一只手抱着他的胳臂,另一只手亲昵地搭在他胸口上……
嘿嘿,姓方的,你就等着被恶梦魇死吧。

早上吃饭的时候我和方大总裁相对无言,他眼圈发黑,我也差不离。昨晚睡到半夜被恶梦吓醒,才发现姓方的把我抱得死紧,害我呼吸不畅,大做恶梦。但至少他也没能逃出恶梦的骚扰,这让我心里多少平衡了点儿。
“您好,这是方树人总裁私人专线。”我半死不活地提起闪着红灯的电话。
“我不找方总裁,就找你。”对方的声音冷肃程度可媲美黑社会杀手。
我一下把声音降低了八度:“徐运捷,那天你不顾朋友道义丢下我一个人跑掉,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哎呀,啊哈哈,你居然还记得啊。”
“什么叫哎呀啊哈哈,这种不共戴天之仇我时刻铭记心头。”
“小罗同志,我们之间只不过是人民内部矛盾,不要伤了和气嘛。枪口应该一致对外才能保护我们的阶级利益对不对?”
“你那天的表现可是丝毫没有顾及阶级感情。”
“善于忘却才是美德。我这不是慰问你来了吗?有没有被我们可敬的方大总裁怎么样啊?”
虽然是被怎么样了,但这个怎么样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今天晚上晚饭你请客。”
“行,没问题。要吃炸酱面还是牛肉面都随你。”
一边说话我的眼睛一边盯着总裁的办公室门,门一动我立刻按掉了电话,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电脑屏幕,又看看手上的不知什么鬼报告。自从那天和徐运捷碰面被逮到,方树人没事就常爱过来瞄一眼。
方大总裁穿着我早上给他选的衣服,严肃地通知我:“打电话给五月订两个人的晚餐位置,你和我一起去。”
五月?好象是此地最有名最正宗的法国菜餐厅。方大总裁莫非想在正式场合考验我昨天的学习成果?我立刻照办,在一分钟之内搞定,博得方大总裁的嘴角略略上扬表示满意:“到时你可要注意一下你的礼节。”他重新进入他的办公室。
既然都这么提醒我了,我要不要特地失礼一下给他看呢?可是后果是会很严重的……我迟疑不决。
电话的显示灯又亮了起来,我伸手接通:“您好,这是方树人总裁私人专线。”
“您好,这是免费晚餐预订专线。”徐运捷模仿我公事化的语气。
“干嘛?”
“晚饭啊,想好没有,吃炸酱面还是牛肉面?”
“这样就想打发我?”
“唉,我们是穷困的小职员,哪比得上第四私人助理薪水这么高。”
“今天先放过你,我得陪方大总裁出去应酬去。”我突然想到一个能气死方树人的主意,不由得喜从心头起。
“去哪吃啊?这么高兴。”
“你吃不起的。五月。”
徐运捷在电话那头倒抽一口冷气:“……能不能给我打包带点东西回来?”
“做梦。”我啪地挂上电话。象那种高级餐厅,吃完后要求打包也太掉价了吧?不过………嘿嘿………我飞速地盘算着怎么让方树人大丢脸面。
无聊的一天又过去了。下了班先和方大总裁回家换衣服,虽然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
五月位黄金地段,一看就属于高贵场所,当然消费档也非常高贵。方总裁对拉开车门的侍者不屑一顾,气宇轩昂地往里直走,付小费当然是我这个第四私人助理的事。我急急地跟上方树人的脚步,以前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有点露怯也是人之常情。
方树人不满地盯了我一眼,低声说:“背挺直,头抬高,别偷偷摸摸地东张西望。你是来用餐,不是来做贼的。”
我真想给他后心来个倒拐,虽然我自己也觉得自己象刘姥姥进大观园,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不爽。
接下来的一切就跟电视电影上看到的差不多。一进门就有殷勤的侍者把我们带到预订的位置上,拉开椅子请我们坐下,然后递上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气派的菜单,足以让精装书籍也汗颜而死。
方树人根本不看菜单就哗哗地用外文说了一串,我估计是法文。褐发蓝眼的侍者毫无惊讶之色,和他同样以法文对答着。虽然我拼命安慰自己,法国侍者会讲法语不值得敬佩,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气馁。如果你要打击一个没什么钱又不懂法语的人的嚣张气焰,我认为五月绝对是首选,也因此我怀疑方树人是故意的,这更坚定了我执行报复计划的决心。
侍者似乎和方树人达成协议,正往本子上记着什么,方树人把菜单推过来:“你看看你要什么。”
我把整个菜单都翻了一遍,为了掩盖我的无知每页我都装作仔细研究认真思考的样子,其实那些用体写的外语我连字母都认不全,不过边缘的美丽纹我倒是看得很透彻了,要是偷本菜单回去的话,可以给美术设计人员当资料。
“和你的一样吧。”我最后这么说。
方树人朝我投以“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嘲笑眼神,又用法语跟侍者来了好一番沟通,哼,不就是比我多懂一门外语吗,有什么好显的,谦虚才是美德。
侍者微微鞠躬退下,我才得以松了口气。在尽量不做头颈部运动的情况下环视四周,我发现情侣好象并不太多,大概是因为价格太过昂贵的关系吧!三五成群一看就是商人的倒是不少,象我们这桌一样只有两位男性的也有一些,都不象在轻松地享受美食,倒是认真地商谈着什么。
“有相当一部分人选择这里来谈生意。”方树人似乎看出我在观察什么,在一旁说明:“这样气氛比较轻松,更容易达成共识。”
这就是这家餐厅敢公然宰人而且丝毫不为顾客着想使用中文菜单的原因。它卖的就是高价和正宗法语。
在汤之后菜连续不断地送了上来,可我的菜色和方树人的完全不一样。
“你好象不喜欢吃鱼,所以我另给你点的菜。”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好意,他又说:“我给你点的吃起来比较简单的菜,免得你到时出错丢我的脸。”
我只对他怒目而视了半秒钟,就低头去对付我的法国大餐去了。凭良心说,菜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可我还是觉得中国菜更对口味。再说,方树人在对面虎视耽耽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这种活象在接受礼仪考试的气氛,怎么样也没法让人感到愉快。压力沉重,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胃穿孔的,要不就是圆形脱毛症――呃,死也不要,宁可胃穿孔。
我吃得非常慢,一边吃一边在脑子里背诵着昨晚老师教的用餐规则。为了不让汤匙碰到盘碗我的手极力控制得都发软了,不知有多少无辜的肌肉细胞因为这无聊的礼仪用力过度破裂而死,然后就会乳酸堆积,明天早上我的手一定酸痛难当。我在心里大声咒骂发明西餐礼仪这种东西的人,发誓明晚一定和徐运捷出去吃炸酱面,而且要发出巨大的声音把面条吸进嘴里。
终于连餐后水果也吃完了,我差点瘫倒在椅子上:“我想我的手一定残废了。”
方树人不为所动:“以后经常吃就习惯了。”
“你杀了我吧。”
“你知不知道在这吃一餐多少钱?”他说了一个数字。如果是我付帐的话,我一定会从洗手间的窗子翻出去逃跑。
“怎么样?”他有点炫耀地看着我被吓到气竭的样子,一副“就知道你没吃过这么高级的东西”的样子:“法国菜和你的大排档不一样吧?”
我当然不能示弱:“原来法国菜就这种感觉啊?早知道还不如就在家里下半斤炸酱面呢。”我特意把声音放得很高,周围的客人都拿鄙视的眼光看我们。
他的脸青了,我估计他至少也得有一两个月不敢再来这里吃饭。回去我肯定会受惩罚,不过,至少现在看着他的样子,我痛快。
侍者拿来了帐单,方树人龙飞凤舞地签了个名字,那个侍者就恭恭敬敬地捧着托盘退下了。我斜着眼睛看完方树人鬼画桃符的全过程,决定回去就开始模仿他的签名。不知侍者会不会中文,我叹了一口气,打消本来想叫侍者把剩的两个小面包,半条鱼打包以便看看方树人青中带黑的脸色的念头。

“行了,接下来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回去休息。”方树人总裁在要出去晚餐的时候法外施恩饶了我一命,我立刻奴颜婢色感激零涕地对他使劲点头,汽车的尾烟喷到脸上时都还保持着傻笑,然后才反省我应该表现得更有骨气一些,比如冷笑一声说“难为方大总裁还想得到我需要休息”或是嗤之以鼻说“反正咱们小职员就算过劳死也不敢对方大总裁有所怨言”。今天看了一整天来做月度汇报的公司成员对总裁毕恭毕敬视如神明的态度,连我都不由得被潜移默化了。
可恶的方树人,本来这个汇报和我这个负责他的私生活的第四私人助理是完全没关系的,他却非要以什么“了解人际关系”为由要我今天一整天随侍在侧,为什么我一定要把真人和我手上那摞名单对上号啊?而可恶之中尤其可恶的是,当他坐着听取报告的时候我得站着,一天下来我简直怀疑我已经患上静脉曲张。有时间的话,一定要跟爸妈抱怨一下,久立久立,取这种名字,摆明了就是服侍人的下场,象人家方树人,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他凭空就多了百年功力,摆平我们这种小角色自然不在话下。
拖着已经僵硬的两条腿,我呻吟着爬回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冤大头的电话。
“你好!”
不对外的信息资讯部算是少数不用拿起电话就自报家门的科室。
“徐运捷在不在?”
电话很快换人:“喂 !”
“徐科――”我在声音里加入百分百伪劣的感动:“我可算找着组织了!”
就算隔着电话我也听得出徐运捷的警觉性升高了不止两倍:“你要干嘛?”
“昨天你不是说要请我吃晚饭?”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火车票都还有两天的期限呢。”
“在我这里就是过时不候。”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居然会这么坚定地拒绝:“态度不一样啊,今天晚上是不是有约会了?赶快给我坦白从宽。”
徐运捷开始打哈哈,我紧逼不放,跟他讲了半个小时的友情、道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等高尚品质和名人名言,同时翻出所有旧帐,竭力制造他的负疚感,再兼以威胁利诱――不,没有利诱,如果用到利诱才能让对方屈服,那是我的耻辱――当他认识到不交代清楚我不会放他走之后,他终于屈服在我的滔滔不绝之下:“怕了你了,让你一起去行了,反正她们那边估计也有四五个人。”
“她们?谁?”
“我在聊天室认识的一个女孩,刚好她今天也要和一个bbs上的网友见面,就说顺带一起见了。”
“确认过没有?你可别到时发现是史前生物,调头就跑。”
“有看过照片,虽然不算是大美女,但也算是清秀佳人啦。”
“嗯……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去帮你分忧吧!要记得晚上是你请客啊。”
肯德基的老爷爷是个显著的标志,我每和不认识的网友见面都是约在肯德基,这也不例外。徐运捷一边搜索穿粉红细格边长裙和白色毛衣的女孩一边认真地提醒我注意表现适度的热情和绅士风度,免得吓着可爱的大学生MM们,其实这根本是过虑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五个绿绿的女孩子很快出现在我们面前,且都热情大方活泼得连二氧化碳都能烧起来,相比之下我和徐运捷就显得黯然失色,畏畏缩缩。
在肯德基坐定,点好饮料,大家开始做自我介绍,自然全部说的是网名。徐运捷叫蝎子――这是我第一知道他的网名,实在不怎么样――我的网名是随意,五个女孩,徐运捷的正版网友叫紫云英,小家碧玉的典型,另两个大学女生,穿得很男性化的是boko,有点胖胖的是猫,还有两个已经工作的,身段玲珑的红茶和娇小的上弦月。上弦月似乎是她们的核心人物,虽然相较之下不怎么说话,但言必精典,是个厉害角色。
徐运捷诚恳地为没有征得她们的同意就把我带来道歉,她们也一致宽宏大量地表示不在意。
“反正你带来的也是帅哥嘛!”猫说,笑得好象偷了腥的猫。
红茶纠正她:“是美人!”
我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打击,再怎么说我也不是这么没有男子气概的吧?
上弦月及时为我挽回一点颜面:“是中性化的美。”
“攻受兼备!”boko话一落音她们就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引得其他客人纷纷侧目,正所谓六月债还得快,昨天晚上我才让方树人体验了一回,现在就自己尝到焦点的感觉了。
虽然不懂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她们那种笑法就知道不是好料,我只能陪着干笑,徐运捷还不知死活地追问:“攻受兼备是什么意思?”
这她们笑得更夸张了,紫云英还多少维持一点形象,那四个简直恨不能翻到座位下去。
徐运捷和我仓惶对望,都有了夺路而逃的念头,上弦月在此时边笑边问:“真的要知道吗?你们确定真的想知道吗?”
徐运捷赶紧把话题扯开,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几位女同胞们眼睛擦得雪亮,卯足了劲在观察我和徐运捷,那种摆明了不怀好意的眼光让我浑身发冷,有种掉入狼窝的感觉。我拿胳膊碰碰徐运捷,徐科正和紫云英打得火热,还没反应呢,几个女孩的眼睛都跟探照灯似的亮起来了,还一边看着我们一边交头接耳,窃窃低笑。
徐运捷看看我,可我已经没胆子在探照灯下跟他咬耳朵了,只好用傻笑蒙混过关,猫笑眯眯地说:“害羞了害羞了。”
“谁叫你那么明目张胆。”红茶故作优雅地喝着咖啡,不过那个小纸杯是藏不住她意味长的笑容的。
上弦月叹了口气:“你们啊,就算看见这么合条件的人,也不要兴奋成这样嘛,吓跑的话,什么都没的看。”
我越听越如坠五里云中,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反正不是好话。boko很是时候地开始和我拉家常,让我松了口气。她的问题似乎大部分都是有关我和徐运捷的交情的,而每听到我的回答,她们几个就会相互交换心照不宣的眼神,我越来越觉得如坐针毡,不知自己在掉进一个什么样的陷阱。
硬着头皮陪坐到八点,肯德基三楼的客人几乎全都被高强力笑声赶走了,我咬牙起身,陪笑告别,徐运捷坐在座位上朝我做再见的手势,上弦月问他:“你不送人家回去?”
徐运捷显然和我一样对这问题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以他的机智及时跟上大拍马屁:“他有什么好送的,象你们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才需要送呢。”
“哎,人家这么漂亮,夜回去你真不担心?”这是猫说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现在还不到九点,boko随声附和:“丢下他和女孩子天酒地,你不怕他生气?”
徐运捷莫名其妙地看看我:“你?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哎哟,生气了生气了。”猫起哄。
“越是宣称不生气,其实就越是在生气。”红茶发表绕口令。
我倒想请问一下,要怎么样回答我才不算在生气。
红茶又说:“你不用担心我们啦,我们人多。再说,我早就希望有色狼骚扰一下我了,学了两个月女子防身术,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寂寞啊。”
徐运捷求救地看向紫云英。
“一起回去我们才放心嘛。下再约你们出来玩吧。”
上弦月笑里藏刀地补上最后一句:“而且我们晚上还有男士不宜的节目……”
一言决定了徐运捷的最终命运,他只好悲伤地退场。
“为什么会这样呢?”一路上徐运捷都在念叨。
“我怎么知道。”
“该不会她们都看上你了?”徐运捷如临大敌地盯着我看,大有我一承认就扑上来置我于死地的气势。
“不可能吧,你难道没看见她们看我的时候那种眼光?那根本是算计人的眼神。可能因为等会有节目,所以不要我们跟着。”为保小命我极力撇清关系。
“你说,她们会有什么男士不宜的节目?”徐运捷浮想联翩。
“反正不会是你脑子里想象的那一种……擦擦你的口水吧,都流到下巴上来了。”
回到方树人的住已经九点过了,还好那家伙今天晚上不只是在外吃晚餐,还要参加公司高层的晚宴,用不着编一套说辞了。站了整整一天,又在一群女孩如狼似虎的眼光中吃的晚饭,我觉得精力都给抽空了,洗完澡倒在床上就动不了了。
自从搬到方树人这里来,这还是我第一在自己的房间睡,感觉……唔,稍微有点冷。

终于到了难得的周末,我在心里大喊着“Free………Ahohohohoho……”。方树人这个人毫无周末意识,不上班他也有很多非去不可的应酬,而他那三位私人助理则视情况需要决定是否休息,只有我这个形同贴身佣人的第四私人助理没有必要上班,这样我就能丢开方树人自己享受两天了。我一边为方大总裁准备行头一边策划今天的行程安排。
甜蜜的幻想很快就被方树人打破了,他说:“我找了老师教你欣赏古典音乐,九点的时候会来。”
“不要!”我绝望地表示抗议。
“这个词你在床上也经常用。”
就算象我这么厚脸皮的人也不由得从脸到脖子连带耳朵都发烧,血全都涌到头上来了,估计脸红得跟刚出来的太阳差不多。我不知怎么回话,只好用叉子使劲戳着小番茄,想象这是方树人无耻的笑容,于是戳得更带劲了。
“想吃番茄酱叫佣人拿来就行,现做你不嫌费时费力?”他在一旁冷嘲热讽。冷嘲热讽向来是我的专长,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该不会是近墨者黑被我熏陶出来的吧。我愤怒地一叉将另一个小番茄扎了个对穿。
“我是有品味的人,不吃罐头食品。我只吃最新鲜的番茄酱。”
“你的叉碰响了盘子。”他不动声色。
“因为我在实验用盘子奏乐,准备等音乐老师来了和他就音乐的大众化普遍化问题做入的探讨。”
“希望你们能探讨出一点有意义的东西。”他搁下餐具离开:“晚上我会检查成果。”
等到方大总裁的车消失了,我才破口大骂,好汉不吃眼前亏,正面顶撞不是好办法,背后骂人才能毫无顾忌地泄愤嘛。
骂归骂,老师可是九点准时到达,带来了几本厚如辞典的书。在方树人的音响室里我俩面无表情相对而坐,他选了一张CD开始播放。
“用心去听。”老师严肃地说。他大概四十来岁,看上去象个学者,可能是从事音乐工作的人。
老师把室内的灯全部关掉,只留下了墙上一盏小壁灯。“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展开你的想象力,让它跟着音乐自由飞翔。”他的台词极度的书面化和戏剧化,让我有爆笑的冲动。
我平常也经常听古典音乐,可那都是拿来做上网、游戏或者看书或者做任何事时的背景音乐,从来不会认真坐下来全心全意去听的,更不会管它是什么东西。借着黑暗,我往后靠在椅背上,准备补一下瞌睡。现在这段音乐听起来还比较平静,虽然并不完全适合做入睡音乐,但,将就了。
还没调整到入睡状态呢,一声猛烈的鼓击――不对,好象不是鼓,是号?听不出是什么,反正一声巨响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音乐老师问我:“你有什么感想?”
“我的心脏都停止了。”
他赞赏地点着头:“非常有魄力的音乐,能够带给人极大的冲击,如同惊雷般直击人的心脏,震撼整个身心。柴可夫斯基的1812向来被视为最具气魄的交响乐……”
他开始滔滔不绝,从老柴的生卒年月,作品简介,曲风特点一直讲到各个录音版本的区别,用口若悬河形容他都太没有力度,根本就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他是讲得满面红光眼似铜铃,我听得是恹恹欲睡半死不活,根本记不住从他嘴里排好了队自动往外跳的句子,何况其中还经常夹杂着一长串俄语――我估计是俄语,因为听起来不象英语。再加上他不停地换CD,等两个小时课上完,我的脑子里就剩了各种乐器乱七八糟的轰响,连一个旋律都没记住。虽然很对不起老师,但我还是乐意把名曲们当毫无尊严的BGM听。
送走老师,我呆呆地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多小时,才算把脑子从高雅艺术里拨出来。我越发恨方树人了,听音乐就是听音乐,要是听个音乐都要记这么多东西的话,我一定会产生排他性的,还有什么乐趣呢。可恶的家伙!
我打了个电话给我的大学同学兼上铺兄弟,而且直到现在也是我的死党的伍佑祺。伍佑祺是我们系那一届混得最好的,心眼活,会来事,又有门路,自己开了个广告公司,生意相当不错。更兼有个温柔漂亮年方二十的大学生女友,目前是未婚享受已婚待遇,只有“幸福的日子比蜜甜”这句话可以形容他,和我这种饱受压榨还不幸失身给男人的白领工薪阶层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老五,你在哪儿呢?”
“谁呀?”他懒洋洋地问。
“喂,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贵人多忘事了?”
“哦,哦哦,原是罗久立,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久久你呀!”他拿腔拿调地跟我贫。
“哦,哦哦,祺祺居然还记得我呀?我以为你心里就剩你老婆和公司了呢。”要论恶心人我不会比他差。
“你说错了,我心里至少还有我妈一席之地。”他说:“还有,别叫我祺祺。我不叫你久久就是了。”
伍佑祺的老妈叫张清惠,一个非常普通的女性名字,他老爸叫伍仁,他叔叔叫伍义。也不知伍佑祺的爷爷当初是怎么想的,给儿子取这种名字,伍和无谐音不说,还害得伍佑祺家中秋节从来不吃伍仁月饼,而他叔叔的名字后面总被人加上如“高强”“稀松”“平常”这样的形容词,一般加的是哪个视加后缀者和伍义的交情而定,以至于发展到伍义对跑江湖耍把式的都抱有复杂的既亲切又憎恶的感情。吃够了名字的亏,伍仁毫不犹豫地把中国博大精的传统文化丢在一边,给儿子取了个简单明了绝对不会有岐义的名字,伍六七,准备偷偷把户口上了来个既成事实。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上户口那位老警察和伍仁的岳父有多年钓鱼的交情,当场电告鱼友。在岳父和妻子的据理力争或者也可以说是劈头痛骂下伍仁就聪明地识时务者为俊杰了。张清惠伯母还算给丈夫面子,照伍六七的谐音取了伍佑祺这个名字,虽然祺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象女孩子用的,可怎么也比电话号码好。伍佑祺只要一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得变成伍六七,对他老妈、他外公和那位老警察的感激之情就油然而起。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个孩子,然后就能给孩子起个高尚美丽文雅意味长含义刻琅琅上口绝不会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的名字。可惜他女朋友肖玉儿才2岁,正读大学二年级,他至少还得再等两年。我看过他的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他想的名字,任何非农村型的小说作家都可以在里面找到适合任何类型人物的姓名。
“好,好。你今天不出去吧?我过来吃午饭成不成?”
“怎么不成!你老不来吃,玉儿前两天还念你呢。”
“别是移情别恋爱上我了吧?啊!我真是罪孽重的人……”
“移没移情我倒不知道,我就知道她成天说‘你那个姓罗的同学都不来吃白食了,是不是真要世界末日了?’你就行行好,隔三差五的来蹭顿饭,免得我老婆杞人忧天忧出毛病。”
“既然有你这句话,那我可就来给你解决余粮问题啦。”
“来吧来吧,就怕你不来,来了就撑死你。快点儿啊。”
二十分钟后我就坐在伍佑祺家里了,肖玉儿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我问她:“我来了你该放心了吧?”
“啊?放什么心?”
“老五说你说的,我不来吃白食会世界末日啊。”
肖玉儿赶紧澄清:“我绝对没说过这种话!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知道是伍佑祺在胡扯,肖玉儿漂亮单纯,温柔善良,就跟台湾言情小说里那种光靠爱情就能活得比别人都好的女主角差不多,在女性普遍比男人强悍的这个时代属珍稀保护动物,她是说不出那么尖刻的话的。
“看,你老婆把你出卖了。”
“那又怎么样?难道我会有负罪感?”伍佑祺脸皮一向厚如城墙:“对了,听说你最近高升了?”
“唉,别提了,提起来就一肚子的怨气。”接下来我开始诉苦大会,但是很小心地避开所有会让人对我和方树人的个人关系起疑心的部分。发泄了一通心情舒畅多了,何况还有个朋友善解人意地陪着我痛骂方树人。
玩到下午三点多我准备回去,但在走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玉儿,能不能借我些VCD和CD?就是你平常喜欢的那些,什么台湾大型悲情连续剧啦,港台偶像歌手的专辑啦。”
在朋友中我一向是以不遗余力地抨击电视连续剧和流行音乐而出名,所以他们每向我坦白最近在看台湾言情连续剧的时候,声音都会降低八度,一副自觉堕落的羞愧神情,肖玉儿也没少受我教育。此刻听见我说出这种话,她激动得象神父看见迷途的羔羊进了圈:“当然!当然!要借多少都没问题!随便看多久都行!”转眼我手上就多了一大堆光碟,估计足够看三个月有余,肖玉儿还如数家珍般向我背着一长串演员表,而伍佑祺在旁边盯着我神情凝重摇头叹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毁了,毁了,毁了。这孩子算是毁了。”
我心虚理亏装做不认识伍佑祺这个人,抱着一堆光碟落荒而逃,肖玉儿还兴高彩烈地喊:“看完了再来换啊~~我这里有的是~~”

自从有了计算机以后我好象就没再看过连续剧了――连电视都很少看。要不是立志气死方树人,我也不会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
为了向方树人彰显我对言情连续剧的痴迷程度,我特地坐在客厅里一边看一边等他回来。若有友人在侧,那么这种连续剧便可以当搞笑剧来看。几罐啤酒,一些零食,吃喝间指点江山,谈笑风生,在挑出一堆堆BUG的时候更是让人意气风发,飘飘然似乎已成一代批评大家,再借点酒劲的话,简直能把上至编剧导演下至服装美工全部踩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此类活动不仅能充分发散心中的怨气,且立刻能让人对自己的学识渊博产生极大自信,偶一为之,着实有利身心。
可惜现在只有我一人,无人交谈,看得我肝火虚火心火一起上升,血压体温智力一起下降。所幸只有一个小时方树人就回来了,不然到最后不是我把电视机砸了,就是它把我洗脑沦为连续剧迷。
“呀!回来了?你辛苦了!”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种低三下四又有点爱娇的口气怎么这么象日剧里每天在家操持家务等着服侍老公的女人?危险危险,以后还是少看为妙,真被洗了脑的话我的一世英名不保。我连忙把脸皮绷紧一点,免得露出贤妻良母似的笑容。
方树人受的惊吓也不比我轻,我第一看到他惊疑惶惑的表情。他左右看着客厅,似乎在确定自己没有走错门,这让我更加觉得羞愧不已。
方树人还是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也许心里正在嘀咕“别是有谁装修得和我一模一样吧”。他从沙发后面伸手把我抓起来,仔细地看了一阵,然后问:“你怎么回事?脑子出问题了?”
我回以意义不明的两声干笑。
“你怎么在看这个!”方树人终于发现让我脑子出问题的元凶:“有空就看看名著,听听音乐什么的,看这个,你嫌自己还不够笨啊?”
我答不出话来。我居然答不出话来!象我这样伶牙俐齿、悟性奇高、天生聪明、怎么说都有理的人,居然会有答不出话的时候!啊啊,我的智商下降的百分点一定已经超过金融风暴时恒生指数的跌幅。
方树人关掉了电视:“今天都学了什么?我说过要考你的。”
“唔……也没什么,就是些入门的东西啦,常识性的。”
“那听了些什么?”
“柴可夫斯基的181。”
方树人瞪了我一眼:“是1812才对吧?”
“我对数字没什么记性嘛。”
“有什么感想?”
能有什么感想?难道要我象钟子期一样摇头晃脑地说什么高山流水?
“排场还满大的。”
“你这是什么用词啊?排场还满大的?你是在参加宴会吗?”方树人频频摇头:“明天晚上有一场交响音乐会,我已经订好票了。我们一起去。”
“总裁,方总裁,方大总裁,您还是换个人选吧?买那么贵的票给我纯属浪费,说不定此时就有一位贫寒交加的交响乐爱好者,握着卖血得来的钱去买一张最差的票,却被告知‘票已售完’,只好站在寒风中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哭泣,哀求有谁能让给他一张……”
“你要续写悲惨世界吗?”
“不,我只是说也许你剥夺了一位狂热爱好者接受熏陶的机会。”
方树人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如果能把你的爱好陪养出来,相信那些交响乐的狂热爱好者会很乐意出让这个机会的。”
“哎,你总得征询一下人家的意见嘛,现在是民主社会……”
“去不去!”
“去……”

“我讨厌穿西装,我讨厌打领带,我讨厌正式场合……”第二天傍晚被方树人拖上车的时候我就一直嘀咕,在音乐厅前下了车我还在嘀咕。
“别念了 ,你上班的时候不也是一直穿西装?”方树人终于忍无可忍。
“我讨厌在不上班的时候也要穿西装,特别讨厌为了娱乐活动穿西装。”
“对我来说音乐会是娱乐活动,对你来说是修养课。”
“我讨厌修养课。什么时候我能结业啊?”
“到你能把修养课当娱乐活动的时候。”方树人根本不在意我的感受,死命拖着我往音乐厅里走。
如我预料,我们的位置是最好的,而在这位置附近的听众,也全是些看起来有点儿地位身份的人,个个举止端庄,品味高雅的样子。音乐会进行的时候,也懂得有节制地在合适的地方鼓掌,不鼓掌的时候就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使劲看着乐团。
对于长期把任何音乐当BGM来听的我来说,正襟危坐听音乐会简直是一种折磨。没有网上,没有游戏打,没有书看,没有东西吃,也不能在床上翻来滚去的玩,不到五分钟我就直想打呵欠。强打起精神,我挨个审视着台上的演奏者,来回看了三遍,连那个吹号――不要问我是什么号,能知道它是种号我已经对自己很满意了――的中年男人左边脸上有两颗痣都注意到了,这音乐会还没到头。看看方树人,那种聚精会神的表情就好象在听取年度财政情况汇报一样,我就更想睡觉了。
一点一点把身体偏过去,把重心都移到座椅扶手上后,我装模作样地闭起眼睛打瞌睡。在惊天动地的音乐声里只有聋子才睡得着,而我,我只是为了气气方树人而已,让他知道带我出来听什么音乐会纯属砸他的招牌。如果我胆子够大,甚至可以弄点鼾声出来,肯定比音乐更能震惊全场。但一方面我自己会觉得脸上挂不住,另一方面我睡觉时向来是无声音污染的典范,打鼾的话,这个假就作得太明显了。
因此我只是闭着眼睛在座位上偏来倒去,一副已经睡迷糊的样子,很快就听见旁边的高尚人士们惊异地抽冷气的声音。好想看看方树人这时候的表情!
正假装耷拉着脑袋熟睡实则在暗笑,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我的嘴,不用说一定是方树人。可我又没打鼾,他捂我嘴干什么?还没想明白,另一只手在我腿上狠命地拧了一把,只疼得我黑暗之中点点金星,眼泪哗地一下就出来了这下我算知道他捂我嘴是为什么了。
方树人顶着“欣赏中”的表情看着台上,在我耳朵边悄声细语:“清醒了没有?”
我眼泪汪汪地赶紧点头,不然今天准得被他拧成金华火腿。这个阴险小人!
音乐会结束后我特意一瘸一拐地走出音乐厅,好向方树人说明他那一下对我造成了多么严重的伤害。这可不是做假,虽然把程度夸张了五倍,不过我的腿到现在都还一阵阵的痛哪。可看看方树人那张没表情的脸,我估计是不可能引发他的内疚感了。
坐车到了家我的脚痛得更厉害了,正呲牙咧嘴呼天抢地一厘米一厘米往车下移,方树人突然把我打横抱起,直接走进屋内,几乎把我吓成心肌梗塞。
“小、小心啊!抱不动的话趁早放我下来,我可不想被你直接丢在地上啊!”
方树人给了我一个白眼:“照连续剧的剧情来说,这种时候你就该乖乖闭嘴,一脸娇羞地把头靠在我怀里才对。”
“咦,你很了解啊,经常偷偷看?”
“女人都喜欢这一套,总想方设法要我抱她们进屋啊,上楼啊。不管多大的脾气,一抱起来就会很听话地搂着我的脖子不吱声了。”
我用能勒死人的力气死命吊在他脖子上:“告诉你,第一,我不是女人。第二,别以为这招能哄得我不生气。第三,你以为她们把你抱得死紧是表示亲热吗?其实只是怕你一个抱不住把她们摔下去而已。”
“你真是没有情调!真不知你凭什么去追女孩子。”
“当然是凭我这张脸!……再说了,我倒是想追女孩子,你肯么?”
方树人杀气腾腾地瞪了我一眼,因为我在他怀里,所以这个杀气的距离很近,杀伤力也就比较大,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很识相地住了嘴,让他把我抱上楼梯,抱进房间,放在床上,还让他把我衣服都脱掉了。
大腿上被方树人拧的地方一片青紫,看得我自己都有点心惊。方树人也有点抱愧的样子,爱抚的时候特别温柔,而且反复亲吻那里,缠绵得我特别不好意思,比来正式的还要不好意思。不过,感觉真的很好,好象要被融化了一样,又甜蜜又温暖,害得我都有点心动动的了。

音乐会事件后一周,方树人的气焰都有所收敛,自然的我的气焰不由自主就上去了,被拧成火腿也值了。不过虽说我这一阵大涨长红,可该学的还是得学,每天晚上那位喜欢柴可夫斯基的老师都来给我讲课。那时候方树人多半不在,我试过各种手段想请老师法外开恩放我一马,大家就着音乐喝喝茶,聊聊天,谈点儿音乐家的逸闻艳史岂不甚好。可惜老师颇有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任我插科打诨胡扯八道,他只管哗哗地讲下去,弄得我好生无趣。
不过凭良心说,交响乐其实挺多满好听的,可是又没人唱,也没歌词看,要我对着黑漆漆的音响正襟危坐想象巍巍乎高山洋洋乎流水根本没有可能,而且搞不好会在流水的时候想高山,高山的时候想牡丹呢。
哎,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一周除了晚上被逼着做配乐想象力练习外其他的都还比较顺心啦,方大总裁也温柔了一点,特别是在晚上,当然这个嘛,不足为外人道也,我自己知道就成了。
又是周末,不过这回周末公司有活动,和一些关系比较密切的单位进行联谊,其实就是变相的拉关系啦。方树人自然是应付头头脑脑们,那三位精英秘书陪伴左右,我也被勒令出席,任务就是不要让那些有点地位的来宾被冷落。
那个联谊其实和一个自助型的晚宴差不多,我们公司在这方面从来不吝惜的。骨干精英们相谈甚欢,我则躲在一旁和徐运捷聊天,看见有吊单线的就在我们公司里拣一个送上门去,感觉跟皮条客似的。不过徐运捷这小子居然真的和上那个紫云英看对眼,如今正是你侬我侬之际,就这一个小时已经接了好几个查岗电话了。
正侃得不亦乐乎喝得也晕晕乎乎的时候,有人自动找上门来。
“你就是方总裁新的私人助理吧?“来人是个英俊男士,也还挺有礼貌,不过那种笑里藏刀的表情我在方树人脸上可见得多了,典型吃人不吐骨头的商界老手:“我是均天的杨子文。”
这个名字我记得,均天的总裁,当初刚听到他的名字时我还跟同事说他为什么不干脆叫杨子荣或者杨子江。
我立刻在脸上堆出完美的职业化笑容—-这是当上私人助理后才训练出来的职业必备法宝:“杨总裁,幸会幸会。怎么,没有人陪您吗?“精英们的大失误啊!这位可不是一个第四私人助理就能打发的角儿。
“哦,我没要他们陪,平常公事就成天对着那几张脸,难得换换环境,总得认识些新朋友不是吗?”
果然美丽还是一种错误,这位总裁那种贼溜溜的眼神我不会再认错,吃一堑,长一智,当初就是因为一时不察在方树人身上栽了个大跟头,才落得今日这种局面。不过,难道我身上贴了"仅供总裁享用"的标签还是怎么的?又是一位总裁……往远里想,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以后要是我误入岐途又被方树人抛弃的话,还能找第二个自动提款机。
“呵呵,杨总裁说的是。古话都说了的,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虽然我觉得最可靠的还是只有自己呢,可是朋友多一个总是没有坏的。“我奉上恰到好的逢迎笑容。
杨子文笑眯眯地用一种看瓶的欣赏眼光打量我:“这里面空气太差了,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来了,来了,这个不会是方树人那种急色鬼吧?如果是的话?我要不要为公司牺牲色相?如果不,那么方大总裁是会嘉奖我呢,还是会把我用红缎带扎得好好的亲自送到杨子文手上?我们公司和均天关系一向很好,而听说方树人与杨子文的私交也相当不错,如果我得罪了杨子文,会不会被开除?现在失业率这么高……唔,为什么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脑子里胡思乱想,脚还是很老实地跟着杨子文移到了阳台。
“你们总裁很有眼光啊。“杨子文还是笑眯眯地,看来他不是急色鬼,是笑面虎。
“是啊,方总裁去年还被选为时装杂志’穿着最具品味’的男士呢。”
“去年吗,去年他穿的衣服都是你的前任给他配的。”
这个我早就猜到啦:“那恐怕方总裁今年得不到这个奖了,真是遗憾,我在这方面不太擅长的。”
“那你擅长什么?你们总裁肯定是因为你的某项才能才把你提拨上来的吧。“杨子文笑得意味长。
难道我要说因为我这张脸?或者因为我的床上功夫?不过后面这项用神经末稍想都知道没可能,在方树人之前我从没和男人做过。
“这恐怕您应该直接去问方总裁。”
“是吗?可是我认为你应该知道原因。“为什么他的笑容还能继续意味长下去?
“恕我愚钝……”
一句话没说完,腰上一紧,我就被拉了过去,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杨子文的嘴唇就和我的嘴唇重合了,还来不及对这个突然袭击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接下来的热吻搞得两眼发黑四肢无力。呜~~~难道,难道我真是那种人尽可夫的男人?
然后,在我一边被吻一边无力地推拒的时候,有某种强劲的外来力量把我们分开了。这我可算知道电视剧都是有生活基础的,某心怀不轨之徒在对某贞洁女子(虽然我离这形象还有点距离)—-当然有时也是相反的,是某心怀不轨之女子对某贞洁男子—-强攻上垒之时,必定被正宫逮了个现行,然后引起一串感天撼地催人泪下十之八九还充斥着暴力与噪声的分分合合,最终必定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轨之徒或惨被天罚或含泪祝福后出国~~~~
镜头拉回来,现在这场面虽然没有噪音,不过看来会充斥暴力。空气里电火噼啪作响,氧分子都要电成离子了,两个有头有脸的男人恶狠狠地对视,要是眼睛能放飞刀恐怕立刻就得血溅当场。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见此情景我要是还学被袭击了的女主角地冲到这两头史前怪兽面前勇敢地高喊"你误会了”,那我就不是俊杰是豪杰了。趁着他们俩象武林高手一样互寻破绽,我来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
一路面不改色心狂跳地穿过大厅里的人群,然后往停车场飞奔,奔过去才想起我既没有自己的车也不会开车,唉唉,人类可悲的习惯性!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只要穿过地下停车场走到外面去,自由就在向我挥手,至于回去后方树人的反应呢……现在不要想的比较好。
停车场为什么都这么大呢,从来都是坐着方树人的车进来,根本就没注意过出口在哪个方向,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只能各个方向走走看看。正一边绕着一边认真观察呢,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吓得我差点没喊出求大王饶我一命。还没喊出来呢,就被利落地翻了个面—-跟翻煎饼那么容易—-然后是热吻,开始还以为哪个不上道的劫色来了,后来才从吻技里认出原来是方大总裁。难道报应这么快就来了?这个效率也太高了点。
气喘吁吁地放开我,方大总裁恶狠狠地说:“别忘了你可是我的人!居然敢到去勾搭男人!”
果然是连续剧的桥段哪~~连台词都差不多~~我也按步就班地向他汇报:“你误会了,其实是他强行……”
“我不管是什么情况,总之以后你给我离他远点儿!”
我立刻鞠躬如仪,毕竟现在我的提款机是方树人:“是,是,小的一定照办。以后我绝对不靠近他方圆五米以内。”
“现在回家去,我得让你记清楚!”
“呃……现在?里面的客人呢?”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方树人不由分说的半抱半拖地把我带到了车里。
看来……我为期一周的蜜月期已经结束了。

上一周以腰酸背痛为结束,这一周以背痛腰酸为开始,方树人那家伙有时还真记恨。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边哼哼唧唧边想着贴两块风湿止痛膏会不会有效,徐运捷却打来了电话。
从杨子江……是叫杨子江吗?唔,不管,就算他叫杨子江好了。从杨子江强吻我的场面被我现任情人兼顶头上司方树人撞了个正着以后,方树人就加强了对我的监控,看他那样子大概是打算断绝我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了,当然我绝不会让他得逞。
“徐科,徐大人,您不是热恋中吗,还想得起我啊?”我先下手为强,免得万一他问起我周末怎么突然消失了我不好回答。
徐运捷傻笑了两声,当然也有人把这叫做幸福的笑声,不过在我看来恋爱中的人大概都是一副幸福的傻样,至少我几个哥们好象都如此:“别说了,今天有别的事找你。”
“要我出血的事一概免谈,如果是你要请客呢,那我就勉为其难听一听吧。”
“嘿嘿,今天倒不是我请,另有人请你。”
“谁啊?天下没有白吃的饭,你不会把我卖给哪个有钱的姑奶奶了吧?”
“人家可不是姑奶奶,是如似玉,而且是两位哪!罗久立,你可真是艳福不浅,还不赶快跪下来叩谢我这个媒人?”
“好吧,叩谢。一拜天地,二拜爹娘,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礼成了,拿红包来。”
“小罗同志~~~我知道年轻人都是血气方刚,容易冲动DI~~~可是~~~啊?这个这个,也要讲个循序渐进嘛~~~~”
通往方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一响,我吓得立马挂了电话,装出全神贯注看电脑的样子,结果却是虚惊一场。不过上午我没再敢打电话,等到午饭时才去和给徐运捷汇合,继续早上的话题,当然,这是建立在方树人外出的基础上。
“怎么,被方老板抓了个正着?”徐运捷一看见我就一脸的幸灾乐祸。
“没有,门响了一下,吓得我赶快挂了,结果没人。”
“伴君如伴虎啊,古人诚不吾欺也!”
“别卖弄你那三两半文学水平了,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DI~~~~上咱们去见过的紫云英的朋友,就是那两个工作了的,上弦月和红茶,非得见你一面,说了的,请你吃饭,地点由你定。你看你多大的面子,两个美女请你吃饭!唉~~不就是长了一副好皮囊么。”
上弦月和红茶?我一听就觉得大事不妙的感觉,上她们俩看我那种眼神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哪,怎么看也不象是对我有正常的、普通的兴趣的样子。
“我可以拒绝吗?”
徐运捷顿时换了一副晚娘脸:“拒绝?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开罪那两位小姐,害得紫云英和我闹脾气的话,我就……”
“你就怎么样?嗯?你想怎么样?”我也气势汹汹。
徐运捷就象粉丝见了水一样软了下去:“嘿嘿,就只好我自横刀向天笑了……”
“不会吧,难道你为了一片绿叶就要告别森林,挥刀自宫?”
“喂,罗久立!”
只要是男性听到自宫这词没有能心平气和的,敏感纤细点儿的可能听到葵二字都得脸上变色。
“好啦,放心吧,象我这么够朋友的人,不会在背后捅你刀子的,要捅也是当面捅。”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把我往死路上推。”徐运捷在各个口袋里摸来摸去,最后掏了张小纸条出来:“这是她俩的手机号,你可记着联络啊,不然到时人家会以为是我没传达到。”
下午我在办公室里一边为方大总裁回复一些不重要的私人信函,一边猜测那两位小姐的来意。俗话说席无好席宴无好宴,她们两平白请我,而且还由我拣地方,嗯,可疑啊可疑。
不过再可疑也不能跑掉,有徐运捷的女朋友在后面撑着呢,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就看那两位要杀要剐了。

晚上七点我准时到达约定地点,两位女士居然已经等着了。不管我准不准时,让女士等待总不是男人该做的事,我立刻不胜惶恐地道歉。
“没关系的,是我们来早了。”红茶笑眯眯的。
“而且我们也才到。”上弦月更是笑眯眯的。
我打了个哆嗦,就我本心来说我很想拨腿就跑,不过望美女而逃,实在有失男人的脸面,还是老老实实去赴这场鸿门宴好了。
坐定,点菜,寒暄,功夫做足,我含含糊糊地问她们请客的目的。
那二位未语先笑,红茶先说:“我在银行工作。”
我连连点头做恍悟状,其实还是没明白银行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上星期五你们公司聚餐,我们也去了的。”
我的脑袋顿时就嗡的一声,用评书里爱用的词来说,就是好一似扬子江心失足了。这不用说,一定是那位杨子江惹的祸,要不就是和方树人在停车场里接吻时被看见了。
上弦月笑嘻嘻地给我斟茶,说:“看你的表情,大概已经明白了。”
我定一定神,看看眼前这两位女性,都是一副纤纤弱质笑里藏刀的模样,虽然不象打家劫舍的不法分子,要说是坑蒙拐骗的高手倒也讲得过,难不成要借此机会敲诈一笔?
“那请我吃饭,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红茶说:“老实说吧,上见到你之后,我们就挺注意你的……”
她和上弦月互相看看,吃吃地笑。
红茶继续说:“那天晚上聚会,我一直看着你……”
要不是她那种很不怀好意的笑,我可能会以为她暗恋我呢。
“后来看到杨子文把你拉到阳台上去,我就觉得可能会有好戏看了。”
原来那家伙叫杨子文不叫杨子江,不过这位红茶小姐的第六感也忒强了吧?这样也能看出门道来?
“我在隔壁的阳台去,可惜晚了一点儿,只看到你们总裁和杨子文杨总裁眼露凶光地对视,怎么看也象是杨总裁强奸未遂,你被及时赶到的方总裁英雄救美……”
我差点以茶当血喷在餐桌上,现在的女性说话都这么直接吗?借着餐巾的掩护我狼狈四顾,还好,好象没人注意我们。
红茶还在继续:“后来呢看见方总裁追你去了,那就更有戏啦,所以我跟到停车场。不过那里太空了,没敢靠近,没能细看你们的火热镜头,唉,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此。”
她和上弦月互视一眼,有志一同地叹气,一点不觉得不好意思,倒是我闹了个大红脸。
上弦月一派雍容地开了口:“你别担心,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们充分地对你表示理解,而且会尽最大努力支持你。”
理解?支持?两位姐姐啊,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谢谢二位的理解和支持,请下也投我的票。鄙人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先行告退了,希望二位玩得开心。”我准备撤退,然而两只玉手一边一个把我硬按在了座位上。
“呵呵呵呵,没说清楚,怎么可以就这样跑掉呢?”红茶眼里现在放着光,带色儿的那种。
“对啊,你可是我们重要的题材啊。”上弦月用看着就快上桌的佳肴的眼神看着我。
“题材?………那个……什么意思啊?”我使劲往下缩,都快缩到桌子下面了,还是逃不过两对魔爪的荼毒。

“呵呵呵呵,没说清楚,怎么可以就这样跑掉呢?”红茶眼里现在放着光,带色儿的那种。
“对啊,你可是我们重要的题材啊。”上弦月用看着就快上桌的佳肴的眼神看着我。
“题材?………那个……什么意思啊?”我使劲往下缩,都快缩到桌子下面了,还是逃不过两对魔爪的荼毒。
“别慌着跑嘛,真是的,又不会吃了你。”红茶说。
真的吗,真的不会吃了我?
“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而已。也算是你为文学事业做贡献啦。”上弦月保持一贯的笑容,那种笑容打从上见面起我就认为是属于笑里藏刀那一型的。
服务生开始上菜,两位姑奶奶也就暂时住了口,算是放我一马,改而殷勤地向我推荐这里的特色菜。
“来来,多吃点,特为你点的牛鞭汤~~~”
“枸杞炖狗肉,滋阴壮阳~~~”
“白灼虾,包你跟海鲜一样生猛~~~”
“豉汁鳗鱼,生精养肾~~~~”
这这这这,我没听错吧?是生精养肾不是生津止渴?还好服务生不在旁边,不然我就只好当场撞破窗子落荒而逃。
僵硬地吃完了饭,我没能拗得过两位女士,很丢脸地让她们会了帐。待要告辞,早被一边一个,把我挟持到KTV去了。若对方是男人,还可以一拳一个,打翻就跑,可对着这娇滴滴的两位女士,我实在没胆子做个什么出来。满大街的男人都用艳羡嫉妒的眼神看我,岂不知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估计两位女士选中KTV包房的原因是保密性良好注重隐私权,因此服务生送上酒水茶点离开以后,我的隐私权就算没了。上弦月和红茶抓着我问个不停,从我和方树人这段孽缘开始的九大可能方式一直推测到可能会有的九大幸福收场。我只好打着哈哈一路企图蒙混过关,虽然这个企图在两位洞烛先机的精明女士面前一又一地被揭穿,我也仍然咬紧牙关,死不透露任何情报。这说明了如果时光倒流回抗战年代的话,至少对美人计,我是应该有充分抵抗能力的。
正在眼观鼻鼻观心做老僧入定状抵抗糖衣炮弹的无差别轰炸呢,手机响了。我如蒙大赦赶紧抓起手机,心想不知是谁这么善解人意。
“喂?”
“喂!你跑哪儿去了?!还不回来!”
前言收回,方树人肯定不是因为善解人意才在这时候打电话的,这几天他查勤查得比较厉害,又一个杨子江事件的后遗症。
“我出来买些东西,马上就回去。”我面不改色地说着谎。
“真的?”方树人最近疑心也空前高涨。
“真的真的,比写在纸上还真。”
“那我来接你。”
我自然是不敢说在KTV,于是约了在广场喷泉相见。挂了机我就朝两位姑奶奶陪笑:“抱歉,我得回去了。”
“呵呵,是不是你的那位追踪来了?”红茶朝我挤眉弄眼。
“才出了那种事,自然是要看紧一点的嘛。”上弦月一副理解万岁的模样:“你还是快回去吧,要是他起了疑心的话……嘿嘿,我怕你今晚上有难了。”
“说不定人家觉得是享受呢!”红茶和上弦月两眼放亮地情对望,一脸只有她们自己才明白怎么回事的贼笑。
我当然不会去追究她们笑容之下隐藏的意,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急急撤退,顺带结了帐。不管她们怎么说要请客,身为男人,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
打的到喷泉,方树人还没到,我一个人无聊发呆,看见夜空不禁感动得要哭。虽然灰黑灰黑的,既没月亮也没星星,可是怎么说也没人逼问我和方树人之间的事啊……自由!!!啊,自由啊,现在我终于知道你的宝贵了~~~
就在我对着夜空默诵“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千古名句并为之心潮澎湃之时,方树人象个背后灵一样出现了。
“喂,在发什么呆呢?”
“哇!你从哪儿冒出来的?知不知道这样对心脏很不好的?”我做西子捧心状。
“就你那心脏?恐怕拿压路机压都压不坏。”
这家伙,果然嘴巴越来越利了,不妙,不妙。究竟是谁把他锻炼出来的?回头一定要教育一下那位同志,象方树人这种身高相貌才干金钱俱备的人物,总要有一点弱点才可爱的嘛!要是连在嘴头上都讨不到便宜了,那还有什么玩的。
正待还击回去,却望见喷泉那头两个鬼祟的人影。虽然遮遮掩掩,可这阵临近新年,彩灯多得好象电资源过剩,广场上亮如白昼,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是红茶和上弦月两人。
虽然是三九的天气,我这汗可是一把一把的出。万一那两人上来招呼,方树人知道我今晚是跟美女出去约会去,我就死定了。若是她俩表白说不是对我有兴趣,而且也对方树人说些“支持,理解,鼓励”之类的话,兼带着打听些少儿不宜的话题………嗯,我想我还是死定了。
所以我当机立断,拖着方树人就走:“咱们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方树人对我这种热情的态度似乎有点不适应,不过也没说什么。离开广场时我又偷看了一眼,还好,那二位没跟上来。
方树人扯了我一把。
“干什么?别扯啊,衣服都给我扯变形了。”
“少胡说了,你这衣服会变形?”方树人瞪了我一眼:“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该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哎,年轻人,疑心太重要不得哟~~~”腰上一紧,我马上改了语气:“报告总裁,小的是看到广场上那种灯红酒绿群魔乱舞的景象,不由得感叹一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方树人看看广场又看看我,一脸疑惑:“怎么是灯红酒绿群魔乱舞?”
“你看啊,那种小彩灯铺得跟瀑布一样,连树身上都缠了霓虹管,还有各种颜色的射灯往天空里乱晃。难道你看了不觉得有一种群魔乱舞的感觉吗?”
“我没觉得。”
“你再仔细看看,你不觉得那个射灯,会让人联想到那种集中营吗?探照灯扫过来扫过去的……”我继续胡扯:“真是浪费能源啊!”
方树人这回笑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过节嘛,就该有过节的样子。”他把我塞进车里:“明天我要去见我们集团资助的一个复制名画展,你跟我一起去,好好地提高一下你的品味。”
我满口答应,只要方树人不逼问我今天的事,别说复制名画展,就算复制钞票展我也去了。――呃,也许我对后者会更有兴趣?

写得很差……大家包涵………另外,本人是皮粗肉厚经踩抗摔的,很希望得到大家的批评……虽然偶超懒可能不太回贴……还要感谢以前的某位大人,提醒我故事发展变慢了……(汗,现在好象也没变快),真的、真的、真的非常希望大家可以提意见的……

复制名画展根本象个小型鸡尾酒会,我本来还以为是老少咸宜群众喜闻乐见那型的公众活动呢,看来又是个有品味人士联络感情的地方。
陪着方树人一路和这位先生那位先生寒暄过去,我笑得脸都僵了,顶着什么“新锐画家”,“先锋艺术家”名头的人不可胜数,根本记不住。好容易握过一圈手,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和方树人这才开始认真的欣赏画作――应该说只有方树人一个在欣赏,我满肚子的闷气,正想着怎么出气呢。
“罗久立,你来看这幅。”方树人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在人前他是既严肃认真可靠成熟又亲切有礼和蔼大度,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个笑面虎。
我打起精神看了看方大总裁御笔钦点的那幅画,是幅风景的油画――我想是油画吧,因为颜料堆得一层层的,色调也很厚重。“看了,怎么?”
“你再看看那一幅。”
我又看看,也是幅风景的油画:“也看了。”
“你说这两幅有什么区别?”
我卡住了五秒钟。有什么区别?在我看来它们除了都是油画及都是风景这两点,其他没什么相同的。可是既然他这么问我,显然不能这样答。
还没想好呢,我脑子里又转过一个念头来:这岂不正是向他展示我是烂泥糊不上墙的好时机么?
说干就干,我仔细地把两幅画打量了一遍,然后谨慎地回答:“画的东西不一样。”
方树人用看白痴的眼光看我:“……除了这个呢?”
“那幅大一些,这幅小一些。”
“我不是说那个!我是指风格!”
我摸着下巴想了一阵:“……一幅看起来庄重一些,另一幅看起来华丽一些。”
方树人的表情就象在经过一年的黑夜后终于看到了太阳:“很好!说说为什么?”
“因为这幅的画框是黑色没的,那幅的画框是金色还带的。”
嗯,如果说有什么人会当场心肌梗塞而死的话,大概就是方树人现在这表情了。我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这幅我一手制造出来的超写实画作,暗自在心里给他配了个画框。若能挂在墙上,肯定比这些画更能让我身心畅快,每日三看,定可收到降火消气,平肝润肺之奇效。
有好几个人边谈话边从我们身后走了过去。方树人两眼放着怒火,死瞪着墙上的两幅画,看他那模样你会以为是谁把偷拍到的他见不得人的照片贴出来了呢。如果四下无人,没准他会把我从窗口里塞出去。
又有两个打扮另类的家伙走了过来,跟方树人打招呼。方树人变脸的速度赶得上川剧大师,转眼就换成了人前专用的商业性笑容。开始我还跟着陪笑,没半分钟就发现气氛有点奇怪,这两位虽然猛一看是不卑不亢,可是那种言谈举止,眼神动作,都摆明了是想勾引我的现任提款机。再看看方树人还是言笑晏晏的样子,不由得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就是看起来比较边缘比较另类吗,不就是能说出一串我听都没听过的外国人名都不皱眉吗,不就是能谈谈什么野兽派印象派吗,不就是会指着一幅看不出画的什么东西的画从动机到表现说出个子丑寅卯吗,哼……虽然这些我都不会,可是,至少,至少……至少我长得还是满不错的呀!
才在进行自我心理安慰,就听到方树人称赞这两位“脱俗”、“品味独到”。什么啊!那女的一把长发扎了好些小辫子,裹一条大披风,全身上下挂满少数民族风味的饰品,跟活动货物架差不多,颜色之丰富绝对是真彩色32位的档,想当初我只不过把方树人的衣服配得象九色鹿就挨了他一顿好训了!那男的刚相反,全身白色,象刚从面粉堆里爬出来,这身衣服在街上绕一圈就得成灰的,到时我看他怎么显他玉树临风。
两位准备为艺术献身的青年艺术家绕着圈子套方树人,想要他资助他们的个人展,不过象牙塔里的毕竟是象牙塔里的,怎比得方树人这种人精,轻轻巧巧就把话带过去了,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跟吊在驴子前面那根胡萝卜一样,闻得到味儿可吃不着。
方树人暂时经受住了考验把他们打发走了,这让我心里好过点儿,可他那态度不干不脆的,说不准还会私底下再续未了情……嗯?打住打住,方树人出去打野食,我应该高兴才对呀,没准既能保住职位又能脱离他的魔爪……可是感觉还是不爽……
正在转着圈子掰开揉碎想这件事的好和坏,方树人拍了我一把:“发什么呆呢?听傻了?你就该跟这样的人多接触,提升一下你的品味。”
一听此言我的火又蹭地一下窜了起来:“我早说过我是没品味的人了,你非要揪着我不放做什么。你那么喜欢品味,你干嘛不跟刚刚那两个睡去,说不定还能在床上跟你探讨什么性心理学房中术考之类的呢!反正我看你们也是眉来眼去的有劲儿的很!”
这席话方树人居然听得眉眼笑,连连点头,看来我这番话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反正,我始终只是个玩具而已,新鲜时天天抱着玩,腻了再换过就是。
鼻子一酸,眼里就有点湿湿的,我连忙装做看画,使劲仰头瞪眼,可眼里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方树人握住了我的手,一月的天气冷得够呛,可他的手很暖和。
“喂,你是不是在吃醋?”他在我耳朵边小声问,声音里还带笑:“乖啊,别哭,我又不会和他们怎么样。”
眼泪真的流下来了,这死家伙!敢作弄我!敢看我笑话!我装做弄头发飞快地用衣袖擦掉眼泪,脚抬高两寸,再往旁边移三寸,似轻实重地落下去,刚好踩住方树人铮亮的皮鞋尖端一寸的地方,然后使劲地踩,辗,磨,转。不用看我也知道方树人痛得死去活来,因为他把我的手都快捏爆了。
最后双方两败俱伤,同时撤退,虽然痛得脸青面黑,可是心情却变好了,奇怪,莫非我有受虐狂的潜质不成?
“来,以你的眼光和直觉,你说说看,觉得哪位比较有发展前途?”方树人笑眯眯地征求我的意见。虽然声音听起来还是挺诚挚的,可本能的总觉得有点笑里藏刀,可能是因为他一贯给我的印象就是如此吧。
我扫视一下全场,刚刚那两位当然不能选,居然想色诱……哼!而且居然敢当着我的面!
不知道方树人有没有发现我哭过,我不太敢面对他,只稍稍做个手势:“那边那个。”
那边那个正一个人晃晃悠悠地沿着画廊走,略有点黑,本人长得没什么特点,衣服可太有特点了,跟破麻袋差不多,到虚边裂缝,也就是身上还干净,要是抹点灰立马可以躺在地下伸手要钱。老实说,他没被拦在门外已经算个奇迹了。
“他?说说你为什么会选他。”
因为方树人眼光再怎么奇怪也决不会看中这种人……当然这是不能说出口的:“他那么不修边幅,肯定是对自己有相当的自信。一般只有自命不凡的人,才有胆子穿得这么张狂。”
“不修边幅也到不了这种程度,多半只是哗众取宠。”
“敢这样哗众取宠的,自己也该有点斤两才对,至少比那种以色事人的来得强。”这算是我第一这样尖刻地批评两个初见面的人,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唉唉,为什么我这么善良啊。
“你还在吃醋啊?”
“我今天消化不好,多吃点酸的开开胃。”我索性老了脸皮顺杆爬。
“难不成是有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方树人很雍容大度地笑了,看见他这种把人当傻子看的笑法我就有气,实在是很想再狠狠在他脚上来一下,可惜我的手还被他握着呢,罢了,投鼠忌器。
“好啦,算你有眼光。他的确算是比较出色的一个。”方大总裁亲切地拍拍我的肩:“你虽然品味不行,眼光倒还过得去。”
我冲他翻白眼:“眼光过得去的人,品味也不会太差。”
方树人又那么莫测高地笑了一下,我忍不住说:“其实要装有品味容易的很,根本不用学什么音乐美术。只要人家一问什么,我都学你那样笑一下,担保他吃不准我几两重。”
这方树人是真的笑出来了:“你就那么不想学这些?”
“废话,有那时间我不如多打两个游戏,就算睡大头觉也能有益身体呢,成天的折腾自己干嘛,又不是要减肥。”
“……好吧,以后不逼你学这些了,不过你以后在高尚场所可不能丢我的脸。”
“好。”我答应得极快。人的记性嘛,大家都知道,其实是个非常靠不住的东西啦,保不定什么时候就忘了呢。到时他要问起,我就来个不知者不罪,蒙不过去的话,还可以用一撒娇二装傻的绝技呢。

1
此后方树人果然说话算话,没再找那些什么音乐师礼仪教师来荼毒我,我也就知恩图报,从肖玉儿那借的碟此后一直堆在电视柜里再也没拿出来见过天日。
圣诞节马上要到了,又近年底,公司分外忙碌起来,就算我这个一贯的闲人,也忙着成天发贺电,准备礼物,各大关系公司什么的送来的宴会请柬更是以堆论,光是给方树人安排宴会行程就差点让我口吐白沫。之前一直担心和杨子文的再会会招致方树人继续记恨于心挟私报复,可现在成天几乎都见不着方树人的影子,倒让我松了一口大气。
这天正往电脑里输回信,电话响了,我顺手抄起来,心想不是方树人就是徐运捷――多半是徐运捷,只有他们那部门年终和年中没什么区别――“喂!”
“麻烦找一下罗久立。”
年轻女性的声音,我愣了三秒钟,想起来了,这是上弦月。
“怎么会是你?”
“是我,对不起,让你失望吗?”对方的口气立刻阴险起来。
“哪里哪里,只是受宠若惊而已。”我赶紧打哈哈。
“平安夜有活动吗?”
“大概没有吧。”
“你家情人不和你约会呀?”
我顺手点开电脑上的行程安排:“他明天晚上有四个宴会,得赶场呢,才顾不上我。”
“正好,出来和我们一起玩吧,偶尔偷偷情也算给生活增加点刺激嘛。”
我忍住笑:“你们都是谁?”
“我,紫云英和你那同事。”
“什么啊,又去当电灯泡?我不去。再说,他们是一对,我们跟着一起,很容易引起误会啊。”
“哎呦,你怎么这么笨呢。”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出上弦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就不怕他们知道你和你们总裁的事?”
“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我只是在利诱,”上弦月果然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想长期掩盖你和你们总裁的亲密关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人充当你的女朋友。这样一来就算象上那样被别人看见你们的亲热场面,你也可以硬说是他见色起意图谋不轨意图强暴民男……喂,你怎么啦?什么砰砰磅磅的声音?”
我皱眉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手上还紧握着电话听筒:“没、没什么……只是受到刺激过大从椅子上跌了下来而已。”
“那么脆弱?果然不愧是小受体质啊。”
“什么?”她说我什么体质?听来不象是什么好话。
“没什么没什么,你看我这么舍身为你,你还不感恩图报?”
“这方法真的可以吗?”
“放心啦,这方面我的经验可是很丰富的。”
“你有很多这种朋友?”
“你是第一个。”
“那你还敢谈什么经验丰富?”
上弦月在电话那头吃吃地笑:“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我自有获取经验的途径,你就不要管了。明晚上到底出不出来?”
想想方树人那天晚上得赶场,呆在家里左右无事,我便答应了。说实在的,大学毕业后我就没过过圣诞节了,不知现在是不是能玩出什么新样来。
中午我连饭都没出去吃,一直在加班加点发贺电送礼物什么的,直做到晚上九点,累得口吐白沫眼睛发直,走回去时都快成僵尸了,幸好路上为迎圣诞迎新年彩灯高悬彻夜通明,不然不定会吓倒两个走夜路的,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回到家里――应该说是方树人家里,我们的总裁大人还没回来,大概还在为了公司今年的业绩和明年的未来继续在酒色场所打拼吧。辛苦了,总裁大人,我在心底默默地向他致敬,这是自打我被他纳为己有后第一向他致敬,但愿他能保证我们的年终奖金继续良好的上扬走向。
这夜一个人睡在自己的房间,拿被窝裹得严严实实,一会儿就睡着了。一夜无梦,第二天精神抖擞兴兴头头上班去。该做的工作昨天都做完了,方树人和诸大助理一早就得出去,少了顶头上司,我眉开眼笑准备今天在办公室打一天游戏。虽然在家也有打,不过在办公室明目张胆的打,那种快感还是大不一样的。
屁股刚往下坐,还没挨着凳子面呢,我们公司金光闪闪的希望之星方大总裁进来了,他昨晚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早上也没叫醒我给他配衣服,自己提前走了,我不禁暗叹公司的头儿有时也不是那么好当。
“你今天去一下美术学院,选一些明年公司用的装饰品。具体要求在这里。”他递给我一份小册子:“还有,公司明年要赞助一位艺术家到法国留学,你去找你上看中那位谈谈吧。资料也附在里面了。他大三,据说很有才华,你去看看,如果可行就定下来,还有,按惯例要选一些他的作品作为公司收藏的,也交给你了。”
我张口结舌,看他简单交代完毕就要出门,连忙大喊:“我还有工作呢!”
“我今天一来就检查了你的工作了,你不是已经全部做完了吗?”方树人不知怎么的,今天看起来特别严肃,我有点想耍赖,可看他这样子又不太敢:“可是……交给我你放心吗?你不是一向都嫌我没品味?”
“眼光不错的人品味也不会差,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将信将疑:“你真的相信?”
“我相信那个。”他指指我手里的小册子:“照着做,不会有错。”
眼看他已经走到门边,我急中生智:“今天是2号啊!大学生肯定都出去过圣诞去了!”
“今天美术学院的毕业年级开展览会,所有人都会在,正是找人找东西的大好时机。”方树人仍然紧绷着脸,不知是谁惹了他了,我小心地回想一下,觉得应该不关我什么事,可也不敢再说,只是溜到一边去恭送他出门。
一天的游戏计划就这样泡汤了。本想在暖暖和和的办公室里愉快地进行大屠杀的,现在却得在寒风中瑟缩着前往那个美术学院,找那群以标新立异为已任的未来艺术家们谈判,而更让我不爽的,是要我去奉送一个大好前途给人家,当年我毕业的时候,怎么就没碰到过愿意赞助我到法国美国哪怕埃塞俄比亚留学的冤大头呢?

小册子就象是微软公司做的软件一样,绝对适合傻瓜级用户,就算是艺术盲按着它去找东西,估计也不会比正牌鉴赏家差到哪里去。从尺寸大小,颜色风格,取材对象,材质纹理,反映内容等一路罗列下去,巨细靡遗,还有满满两页写着哪种作品不可入选,选择何种艺术品时该留意些什么地方,如果把这本七十来页的小册子全部看完,我估计我能上升到艺术鉴赏的层了。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再怎么临近年关,公司这么大,要找个有品味的人给公司找明年的装饰品,应该很容易才对,为什么要特地找我?何况仅是指导采购装点门面的艺术品,用得着大讲流派手法吗?不用说,这是方树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变着法子地想要继续提升我的品味了。
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我怒气渐生。这些有钱人自命有品味,老把别人都当野蛮人看待,实在让人忍不住想野蛮给他们看看。问题就在于这件事是公事,我再怎么怒气渐生,生到顶天了也不能拿公事来开玩笑吧,还是得规规矩矩学习艺术品鉴赏入门,老老实实去鉴赏一番。方树人这家伙,有你的!等这阵忙过了再看我怎么对付你!
咬牙切齿一阵,又想起公事在身,只好放弃满脑子未成形的报复方树人的念头,坐在公司派的小车上一边磨牙一边继续读艺术指南。
会过圣诞节的人里,大学生的比例大概是最高的吧。就象伍佑祺说的,大学生大学生,就是要大力学习人生,所以大学生几乎对任何可玩的可看的可起哄的热闹的有趣的古怪的活动或节日――免费尤佳――都抱着极高的热情积极参与。艺术院校的大学生也一样是大学生,自然不能逃脱这个定律,且因为是艺术院校,那更是比普通大学生多拿出一倍的疯狂出来。虽然离平安夜还有十几个小时,校园里已经可以看到不少学生戴着圣诞老人的红帽子走来走去,甚至还有拿仙女棒的,戴闪光假面的,背天使翅膀的,顶蝴蝶触须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画展的地方人确实不少,打扮得倒都挺普通的,远没有那天复制名画展出现的人那样惊世骇俗。我的接头人――好象是什么美术中介商吧,我负责看作品,看中了他负责谈价钱,这点我很放心,因为我是完全不知水水浅的――领着我从人群中穿过去,沿路就有不少学生跟他打招呼,甚至还有两三个挤过来想和他谈收购作品的事,他都推说现在有事,逐个约定了稍后再谈的时间,态度十分圆熟,可见确是这方面的行家。
终于挤到展厅最里侧,他说:“你先看看这里的序言,然后从这边看起,先往左,再绕回来这样看。一楼是画和摄影,二楼是工艺品,你慢慢看,看中了跟我说一声,我做个标记,大致看过一遍后咱们再来仔细筛选。”
这么慢慢看过去,我得到了越来越多的目光关注。有这位在这美术学院混得脸熟的美术商在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一开口他就点着头在本子上写一笔什么,学生们似乎都把我当成了财神爷而投以热切关注的眼神。绝对是投给财神的眼神,而不是投给缪斯的,因为就连我这个对色彩不怎么敏感的人也能感觉出那是超级金光闪闪的眼神。
第一轮看下来,我已经晕得不知东南西北。如果把一大堆各种颜色各种质地各种大小的东西一古脑丢在你面前,叫你从里面选一部分出来,你选不选得出?反正我现在已经看各种东西看到麻木,一点感觉都找不到了。幸好有专业美术商在侧,我把小册子丢给他,然后他很快照着挑了一部分出来,每挑一件就问我“这件怎么样?”,而我则回以千篇一律的“可以”。反正是方树人自己说的,照着那本小册子做,不会有错。
第一件任务算是完成了,我问身边正忙着往本子上狂写的美术商:“你认不认识翥青?”
“翥青?认识!他外表不错,又有才气,还有个这么希罕的姓,自己又不爱韬光养晦,想不起眼都难。”
外表不错?回想一下方树人临走前的话,好象是指的画展那天那个半大仙吧?还是说我理解错误,其实是指的那个玉树临风的面粉袋?才气有没有我是不知道,这姓倒真是希罕,我从没见过这个姓,要不是资料上好心地在旁边注明发音同“住”,我可能会把它念成“者”或者“煮”,而最开始眼睛一晃的时候,我是把它看成了“蠢”。当然,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美术商叫住了几个人,一番打探后,他回来了:“他早些时候来过,现在不知上哪儿了,你急着找他吗?”
“找得到吗?”
“我们可以去他住的地方碰碰运气看。”
于是半分钟后我就缩着脖子走在寒风凛凛的校园里了,一边走一边继续对罪魁祸首方树人进行不遗余力的诅咒。
跟着美术商在校园里可能走了有六七分钟,开始由大路转入小巷,左拐右绕,没走上一百米已经拐了五六个弯,我开始头晕,不知道这位翥青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是为了大家不方便找他吗?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明又一村。就在我怀疑这些拐来拐去的小路是不是迷魂阵的时候,美术商停了下来,这标志着那个又一村终于出现了。
这是目前已经快要消失殆尽的平房,看那模样很有些年头了,几乎可以算是危房,也这也充分说明了为什么它会隐藏在柳暗明又一村中。
美术商上前敲门:“翥青!翥青在吗?有人找!”
屋里一阵响动,大概这墙壁是夹壁墙不是砖墙,有点动静外面听得清清楚楚。“谁?”一个男人的声音紧张地高喊。
“我,张华!”
门打开了,还没看清人,开门人已经迅速转身跑向床铺跳进被窝,嘴里还咝咝直抽冷气:“干吗啊,大冷天的,就不能让我被窝里好好呆着吗?”
张华往旁边闪身,先把我让出去,床上坐着的人吃了一惊,直一直腰,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张华,张华立刻尽职尽责将我介绍一番,字里行间透露出我是财神爷的意思。
翥青果然改容相向:“对不起对不起!你稍等等,我马上穿衣服!请等一下!”我假模假样地谦让了两句,怕他尴尬,便转头打量屋里。
这是一间单间,方方正正,以一个单间来说面积不算太小,大概有12平方。一张单人床,一张比床还大的书桌几乎占去房间的三分之一,靠左边墙放了一堆书,书和书中间用木板隔开,就这么单摆浮搁着。墙角摆了个塑料脸盆架,上方牵了根绳子,晾着毛巾,还挂了几个衣架。右边最里放了一个几乎有半人高的巨大白色塑料桶,插满画卷,挨着排过来的有根雕,有雕刻的木柱,靠墙立着的装了框的画,一个巨型画架神气活现地站在书堆中间。墙壁上几乎没一个空,挂满了各种工艺品,松节油,颜料和墨汁的味道使这房间色香俱全。
“罗先生,你好!”
我连忙转身,面对此行的目标,无法相信他就是那天那个半大仙。以前几乎遮着半张脸的乱发,现在全部好好地梳到后面去扎了起来,露出整张脸,脸形瘦长,搭配着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也没有什么有如熊猫的黑眼圈,看起来有种非常清俊的感觉。只有那看起来有点瘦削的脸颊,还能让我勉强回忆起当时的一点模样来。
我呆呆地问他:“请问你是不是画展那天和我说话那位?”
他抿嘴一笑,眼睛轻轻眯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这是那天那个愤青吗?根本一副出身良好的艺术家模样:“那天是我。怎么,不太象吗?”
“岂止不象,根本是两个人。你那天看起来潦倒得象个要饭的。”
他又一笑,我看得有点呆。他的眼睛形状非常好看,而且非常耐看,是越看越漂亮那种:“哦,那天是服装设计专业的展示会,我们系里但凡长得平头整脸身材标准一点的都被拉去当模特去了。开完了大家就穿着那些衣服集体坐车过来的,反正人多,也不怕别人指指点点。”
原来如此。那就是那天展厅里那么多牛鬼蛇神乱晃的原因?“我还记得你那天好象气色很不好,黑眼圈严重得象画出来的。”话一出口我就想到,或许真的是画出来的。
“没办法,我熬了一星期,赶了九十六张画出来。”他若无其事地说,仿佛已经是家常便饭:“作业一交我足足睡了两天,只上过厕所,连饭都没吃。”
被忽略不计的张华此时拖了张方凳过来:“罗先生,您请坐。”
我一屁股坐下,一股冷气顺着尾椎骨直窜上来,身为公司代表又不能不顾形象地呲牙咧嘴大呼小叫,只好脸上端着矜持的微笑,暗中往臀部运气,企图让和它亲密接触的凳面尽快暖和起来。
翥青也坐了下来,坐在床沿,下面垫着棉被,把我羡慕得不行。
“翥青先生……”对着个大学生喊先生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幸好翥青自己也有点吃不消:“直接叫我翥青就可以了。”
我打蛇随棍上:“那我就不客气了。是这样的,我们公司为了弘扬艺术,决定明年选送一位有才华的年轻画家去法国造,你是我们预定的人选之一,此前来,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翥青有些惊讶:“这件事系主任已经跟我说过了,我当时就给了肯定的答复啊。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方树人那王八蛋!!!大骗子!!!罪状书上又添一条,我暗暗切齿,本来也是,这种事完全可以交给学校一手理,哪用得着我们出面?混帐方树人!大冷天的支使人跑来跑去,他是虐待狂吗!!!……不过话说回来啊,换了是我,自己在暖和和的房间里看人家在寒风中跑来跑去,感觉好象也是挺愉快的样子。可是,我根本没必要来这一趟啊!装饰品有老牌美术商张华,翥青这边更是早已搞定了,方树人这吃饱了撑的家伙,要消食就该自己出来转,干嘛拿我寻开心。
心里暴风骤雨地狂骂,我脸上还是得带着笑,这就是小职员的悲哀了,工作第一,公司第一啊:“按惯例,我们公司会收藏一些公司资助的艺术家的作品,这我就是代表公司来看一下的。”
他连忙起身,手往两边一比:“墙上挂的都是我做的,还有画,”他走到塑料桶边:“这里的都还没装裱,”再把靠墙的画一幅幅搬出来:“这里的都已经装裱好了,你自己看吧。”
就算我这对美术完全外行的人来看,也知道他画得好,至少,比我在毕业展里的大部分作品都要好。看他的作品总能让你有点感觉,而那毕业展里的,看了就看了,没什么印象。
翻到最后,一张中国水墨画吸引了我。天空低阔,云乱草长,丛生的荒草中,一匹白马俯首水洼,鬃如流苏,形影相吊。
我一下就喜欢上了这幅画。转头问翥青:“这幅画可以让给我吗?不是公司要,我自己想要。你准备……你怎样可以转让?”本来想问他准备开价多少,想想当面跟准艺术家谈得这么直接似乎有点过份,还是努力想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希望他不会狮子大开口吧。不过,以我现在的薪水,还能够支持我买些奢侈品。
翥青迟疑了一下:“可以另外选一幅吗?另外选一幅,我送你。”
我也迟疑了一下,君子不夺人所好:“算了吧……虽然那些也很好,不过我只想要这幅。”恋恋不舍地又看几眼,张华在旁边说:“罗先生您真有眼光,这幅画是翥青的得意之作,我劝他好久了,他都一直不肯出手。”
被美术商夸奖有眼光也没什么可高兴的,他又不是方树人。有眼光也没什么可自豪的,又得不到那幅画。我兴致索然,索性请翥青自己选一些作品,等签约的时候一并带来。
回了公司还没到下班时间,我呆在办公室继续发呆,方树人推开门叫我:“过来一下,帮我换衣服。”
我起身,进到方树人的办公室,再进入当初我不幸惨遭毒手的休息室,打开衣柜,拿出西装,配上领带,袜子,大衣。
“喂?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我一声不吭,给方树人脱下外衣,解开领带,帮他换衣服。在此过程中方树人一直瞟着我:“喂!喂?受什么打击了?”
“没。”
“没你这个样子?”
“脑子没从高雅艺术里恢复过来。请你让我继续沉浸在缪斯女神的拥抱中吧。”其实真正原因是今天看太多东西脑子觉得累,到现在眼睛好象还飞着五彩云霞呢。再加上得不到心仪的画导致的情绪低落,真是不想说话。
“难得。你也知道缪斯?”
“不是你那本艺术入门手册里写的吗?”
“艺术入门手册?哦,”方树人很快反应过来:“你说那个报告。怎么样?不顺利吗?”
“顺利,太顺利了,我已经被艺术征服了。”
方树人怀疑地看我,我连推带搡地把他送出去:“方大总裁,衣服换好了,时间也要到了,你快去赶场吧,让我被艺术杀死好了,那就正好如了你的意了。”顺带还唱了句“Killing me softly with his songs”。方树人显然觉得我很奇怪,可时间不等人,也只好带着疑问匆匆和三大助理进了电梯,留下想继续发呆的我。
刚坐回自己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开始发呆,电话响了,一接听就差点被徐运捷一嗓子震得贴到墙壁上:“罗久立!!!你这混帐这时候才回来手机也不开我又不敢拼命打你电话!!!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晚上有约会啊!!!”
我实话实说:“嗯……我还真是忘记了。”
“罗久立!!!!!”
这我在他第一个字出口时就迅速挂了电话,差点儿忘了,晚上还得陪上弦月他们过平安夜呢。

15
方树人和一干助理不在的时候,就是我最大了,本想等方树人一走我就开溜,可一跨出办公室,我又把脚收回来了。原因无他,我想起了早上在校园里,寒风中颤抖行进的感受,风不大,可刮得脸上生疼,脚冷得跟冰块差不多。横竖方树人也走了,没有人会来压迫我,徐运捷又还有一阵才能下班,我为何要舍弃温暖的办公室到外面去等待呢?
前后这么一思量,我就又安心地在椅子上坐下,打开电脑,高高兴兴地开始今天早上就制定但到现在才有空实施的计划:打游戏。
CS打了五轮,我是死多活少,果然多日不练水平大大下降,再这样下去,和徐运捷对挑里会被他耻笑的。咬牙切齿考虑了半晌让方树人在家里多配一台电脑给我并准许我每天操练一个小时游戏的可能性有多高,结论是不太可行,不过,今天他阴了我一把,或许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和他讨价还价一番。
有人在外面很有节奏地敲门,一边敲一边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哥哥要进来,快把门开开。”
我很想回唱一句“不开不开我不开”,想想实在太幼稚,又忍下了,跑去把门打开,骂:“做这种有辱智商的举动,不怕别人怀疑你IQ低下?”
徐运捷笑眯眯地站在门外,怎么看都是一只伪装得不成功的大灰狼:“保持童心有助于维持大脑的年轻。”
“哦,对啊,你是应该注意一点了,你的大脑已经开始萎缩了吧?”
“没办法啊,我又不象你这么得天独厚,头脑永远停留在高中生的水平。”
“麻烦你称我为具有十八岁的记忆力二十岁的行动力三十岁的理解力四十岁的推理能力的头脑好不好?”我一边穿外套一边回击。
徐运捷夸张地干呕了两声:“我看你是十八岁的推理能力二十岁的理解力四十岁的记忆力五十岁的行动力差不多。”想了一想,他又补充一句:“二十岁的行动力也行啊,反正你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样的懒。”
“能懒是种福气,你以为随便谁想懒就懒得了吗?”顺手把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电源打开,铃声立刻恶狠狠地响了起来。
“喂!”
“喂个头!你怎么一直不开机啊?公司电话也一直没人接,还以为你故意躲我们呢!预定的餐桌再有半个小时不去就要取消预约了!”这种硬得象放了三天的窝窝头般让人难以下咽的口气,不用怀疑,自然是上弦月那位姑奶奶。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这不是工作太忙忘记了嘛,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奔波……”我自知理亏低声下气委屈求全。
听说是工作上弦月的口气好多了,这女人虽然满脑子稀奇古怪的念头,倒是很明事理:“哦,那工作完了吗?”
“嘿嘿,现在没事了,我马上和小徐同志一起出来。”
“那好,我跟紫云英先去,免得被取消预约。你们快点来啊,至少至少要赶得上给我们付帐。”
“好好。”
“还有啊,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必备的礼物不能少啊。”
“是是。”
“还有啊,要穿的人模人样一点,别丢我们的面子。”
“行行。”
“还有啊……”沉吟良久,上弦月终于很遗憾似地说:“……没别的啦,早点过来吧。”
我挂断电话,朝一旁鬼头鬼脑试图听出点端倪来的徐运捷长叹一声:“你说,这妇女解放运动是不是解放得过份了点儿?”

平安夜人可是够多的,其实大家并不在乎这个洋节日是为什么而设的,只是找个借口狂欢一把,放松一下自己罢了。大街上年轻人的比重大概占到九成,而其中估计七成以上都是大学生。从各个大学里象河流一样淌出来的大学生向各个西餐厅淌去,那股劲头会让你觉得全城的西餐厅啊咖啡厅啊酒吧什么的都能指着圣诞节情人节赚足一年的开销。
在据徐运捷称是城里最前卫最时尚――我想这就是最贵的同义词了――的礼品店前面我几乎被挤成相片,在堪比春运民工大潮的拥挤情况下我仍能三进三出买到东西且在无损外包装的情况下杀出重围,就算是常山赵子龙再世也得对我甘拜下风。
一边吐着白沫我一边问徐运捷:“我说,这样子行了吧?咱们取得上桌吃饭的资格了吧?”
“行是行了,可是不快点的话,上了桌也只有剩菜了。”
“西餐不是分份的吗?”
“什么叫洋为中用中西合壁你还不知道吗。反正我和紫云英吃西餐的时候她经常从我盘子里挖点过去把自己的弄点过来大搞南水北调工程。不过你和上弦月……”他突然一顿,两眼贼亮,我心说来了,果然他就问:“你和上弦月是不是已经开出了一朵小小的什么什么之来了?嘿嘿嘿嘿?”
“嘿什么嘿,怕人家不知道你这副下流嘴脸吗。”我心里动摇着,到底要不要采纳上弦月的提议?
“小罗同志~~这样是不好DI~~你DI个人问题,啊?组织上是很关心,很关心DI~~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你也是知道DI嘛!”
“你想知道呀?”我顺着人潮流动无法止步,只好扭头朝他呲牙一笑:“想我也不告诉你。”
徐运捷突然使劲拉我衣角。
“干嘛?不敢过街就说一声,我可以免费带你过马路呀。”
“不是啊。”他挤上来和我平行:“我们到地方了啊。”他努力让我看他手指的方向,我也很努力地在看,可是这人来人往的,你能指望从人潮中看到街对面的什么东西吗?
“人行横道呢?”
“好象走过了。”
倒回去走了近二百来米才过了街,再走二百来米到了西餐厅,这家一看就比以前方树人带我去那家平易近人多了,光是看进出的人都知道――多半是学生味未褪的年轻情侣。
餐厅里座无虚席,不过因为是西餐厅,所以座位间都颇有一点距离,还不至于让人觉得拥挤。光线幽暗,除了每个桌子两支红烛外没有其他光源。我和徐运捷在侍者的带领下磕磕绊绊地走到了上弦月和紫云英的桌旁――全西餐厅就只有我们这桌是四个人,其他全是二人成双两人成对的。我们这桌位置靠窗,两位女士把窗帘撩开了一些,借着外边路灯彩灯的光还算是光线充足,至少能看清人。
“终于到了,差点去外面贴寻人启事了呢。”上弦月穿了一袭无领全黑的贴身长裙,银线绣着大朵的莲,头发盘在脑后,化了个银紫色的妆,妖气逼人。相比下紫云英就很清纯,白色的小外套配白色的公主裙,妆是浅红色。徐运捷以明显得过份的讨好姿态把怀里一大把香水百合和包装精美的圣诞礼物交给了紫云英,然后迫不及待地坐在女朋友身边开始对紫云英猛灌迷汤。徐运捷好象就喜欢那种纯情小女生,不过我倒比较欣赏个性成熟又聪明的女性……嗯……就象上弦月一样……
突然间升起这个念头,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立刻就心虚起来,在心里自己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暗骂自己没节操,同时一边想象外国电影中的场景一边以我能做到的最高贵优雅最落落大方最绅士风度最人模狗样的姿势将和礼物送给上弦月,差一点就象外国片常见的那样单膝跪地,还好只是腿哆嗦了一下,不然这个脸就丢大了。上弦月也高贵优雅落落大方淑女典范地接过和礼物,朱唇轻启说声谢谢,同时眼睛很妩媚地往上一挑,含情脉脉地瞄了我一眼。我有点犯晕,这真是那个一张嘴比我还厉害的上弦月吗?美女当前,眼波含情,是个男人总难免要想些有的没的,我开始心猿意马地考虑上弦月那个假装男女朋友的提议有没有成真的可能性。
上弦月大大方方地往旁边挪了一点,拍拍身边的椅子:“久久坐这边。”同时继续表演她的风含情水含笑。
刚坐下的徐运捷扑的一声把才进嘴的水喷了出来,我全身立刻就有一种过电的感觉,汗毛全立起来了,这个上弦月,这种做戏方法也太做作了点儿吧?
可是你别说,做作归做作,徐运捷他们居然一点都没起疑,是热恋中的人都是笨蛋,还是说恋人间本来就肉麻到这种地步?
接下来的晚餐时间,徐运捷和紫云英固然是亲亲热热旁若无人,上弦月居然也恰如其分地扮演了一个女朋友的角色,不时从我盘子里夹点儿吃的过去,把她盘子里的什么洋葱胡萝卜都分到我盘子里,要不就是娇滴滴地叫我拿胡椒,拿盐,拿味精,举凡能想得到的差使都让我试了一遍,让我不禁开始怀疑她提出和我假扮恋人是不是就为了能名正言顺地使唤我。
快吃完饭时,正在迟迟疑疑似有还无地继续让上弦月对我做些惹人怀疑的小动作,手机响了。我今天被骂了几,不免得有点发怵。各位应该都有过这样的遭遇吧:有时可能在街上闲逛一天都碰不着一个熟人,有时还没走完一条街就碰见七八个熟脸面了,现在什么事好象都爱凑热闹,要来一起来。所以,以此推论,这个电话可能又是骂我的。
抱元守一返朴归真吐纳呼吸之后我英勇地按下按键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那边就不幸如我所料地开骂了:“你死到哪去了?!找你一天不见踪影!勾上黑社会老大的情妇被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埋进水泥沉到海底了?”
又一个惹不起的,伍佑祺从大学起在我们寝室就一直保持领导地位。我长叹一声:“我认识的老大只有你一位,要杀人灭口那肯定是老大你下的指示。”
电话那头突然换了一个人的声音:“而且肯定是我来执行。”
“………………………………”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这个声音…………答案呼之欲出,我拼命地酝酿氛围以期最大力度地调动起适当的脑细胞记忆体。
“……不是吧二哥,你还真把我忘了?”
我终于艰难地迸出两个字来:“林华!!!!!!!!”
“Yes!You got it !Yeah!”
“少跟我卖弄你那半吊子英语!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又惊又喜。林华也是我们大学一个寝室的,合称三剑客,是我们寝室的统治阶级。什么打架抢饭排队偷看作弊等等等等,都是由伍佑祺下指令,我定计划,林华带领诸位室员执行,亲密无间配合默契。大学毕业后大家各散东西,我和伍佑祺留在本市,林华到了圳,有两年没回来过了。
“今天早上下的飞机,回了家一趟就到老大这儿来了,找你一下午也不见踪影,怎么,玩儿失踪记呢?”
“谁想到你这时候回来!半吊子英语说多了,也要学着老外的习俗,回家过圣诞节来了?”
上弦月在旁边使劲捅我,示意我声音小点,已经有不少愤怒的目光在朝我放飞刀了。
“我彻底回来了,那边儿连个陪我喝酒的都没有。明天起你和老大一人管我一天饭啊。”
声音降低八度,我低声说:“我现在在吃饭,旁边一堆堆来吃情调的,不方便说话。你们现在在哪?一会儿我过去找你们去。”
“你也学会吃情调了?二哥,有了女朋友也不汇报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吧?”
“哪来的事,我是陪几个朋友。”
“那一会儿一起过来吧,人多热闹!”林华在那边哼哼地笑,显然不相信我说的陪几个朋友的话:“老地方,天外天啊,敢不来明天我扛两件啤酒砸你家门去。”
“我准定来,不过明早还得上班呢,恐怕不能多喝。”
“喝不喝的,见了面再说。记着,把你朋友们带来啊!”林华痛快干脆地把电话掐了。
上弦月立刻两眼放光凑过来:“谁谁谁谁?”
“我以前的朋友,要我带你们过去喝酒。”
“以前的……朋友?”上弦月开始朝紫云英递眼色,我真奇怪,这种事也有什么好递眼色的,女人真奇怪。
“反正我们也吃完了,就一起过去吧。”递完眼色上弦月笑眯眯开声了,还情款款地看着我,那意思,今天你别就想逃脱了。

16
我再度确认了我对西餐的憎恨。四个人,还是在这种最普通最普通的西餐厅,一顿饭都能吃掉近三百大洋,味道不怎么样,还吃不饱。人家街上卖盒饭的三块钱一荤两素饭还管够呢。幸好下一站是天外天,还有机会接着吃二茬。
天外天是我们上大学时的定点食堂,当时为食堂饲料所苦的我们倾巢而出,在学校附近考查了半个月,吃遍所有廉价小馆最终才选定天外天,足证它确有过人之。而能在饮食业竞争如此激烈的情况下屹立数年至今不倒,也能从另一个方面证明它的过人之。
我们学校离闹市中心挺远,转了三趟车,一个多小时才到。平安夜人满为患,一路都硬站着过去,连徐运捷都忍不住口出怨言了,却没有听到两位小姐的抱怨。她们两个就只顾一路缠着我,详细询问我的交友情况,比如“你朋友长得什么样?帅不帅?”,“你们感情很好吗?”,“好到什么程度?”之类之类的,我回答的时候,她们就经常互相对望同时露出意味长的笑容,实在让我郁闷。徐运捷在旁边大概也郁闷得厉害,紫云英丢下他不管,就和上弦月一个劲围着我转,我已经不止一收到他嫉恨的目光了。
伍佑祺,林华还有肖玉儿三个人都在天外天,桌子上已经好几个空啤酒瓶。林华看起来和大学时候差不多,就是精干了点儿。剃了个板寸,目光炯炯,脸上一圈胡碴子。这家伙从以前起胡子就长得飞快,不象我好几天才长点儿。
几年没见,一见面自然先是来个痛彻心肺的握手,再来让人吐血的拥抱,接着是快要内伤的亲密拍打。林华这家伙,在圳这几年,力气一点没减。三段式问候完毕,林华说:“二哥!给介绍介绍?”
于是一一介绍,问好,刚落坐,上弦月就问我洗手间在哪。
“从这出去,往左拐前行2米就能看见公共厕所的招牌。”
“我找不到,你陪我去。”上弦月一脸很认真地看着我,让我打消了想要再跟她说一遍路线的念头,老老实实地跟出去了。
出门刚一左拐,上弦月就停了下来。
“哪,看见招牌了吗?”
“我其实不是要去厕所,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啊,还特地找借口把我调出来?”
上弦月没说话,盯着我看了足有半分来钟,看得我心惊肉跳,两眼往路上直看,生怕被路人误会我是陈世美型的角色。
“你…………”
我赶紧洗耳恭听。
“……………”
我也只有无言。
“我…………”
我连忙又做洗耳恭听状。
“其实…………”
我终于忍不下去了:“姑奶奶,有话直说好不好?再这么耗下去他们会以为需要到厕所做打劳工作的。”
“哎呀,你真是的!不要逼我说嘛!我……我……”上弦月嘻嘻一笑,居然一副不好意思的小女儿情态。难不成她也想跟我来个假戏真做?我心里怦怦乱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说就行了。来,鼓起勇气,一二三,呼吸,一下说出来就好。”
“我看上你那朋友了!怎么样,他还没找着意中人吧?”
“看,这不是简单地说出来了吗……”我突然目瞪口呆:“等等,你说你看上谁了?”
“你那个朋友,林华呀。”上弦月一脸神往:“他好酷啊,好有男人味,啊啊,很久没见过这么象样的雄性动物了。真是让人心动不已呀。”她转向我:“你可得帮我的忙!”
我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还好我没有自做多情先开口,不然就干脆别活了。
呼哧呼哧干喘了半天,我才算回过来一点:“你……你……”
“我都有帮你的忙啊。”
“我…………”
“反正你也有你们总裁啦。”
“其实…………”
“我敢肯定林华也对我有感觉,就是碍着你而已。”
“姑奶奶,你让我说句完整的话行不?”
“好,你说。”她很大方地朝我眨眨眼睛。
“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啊。”
“咳,山人自有妙计,只要紫云英他们一走,我的机会就来了,到时你配合一下就成,敢使绊子的话让你一辈子性无能。”上弦月说得满有自信,我将信将疑。林华的脾气我知道,如果上弦月真是我女朋友,他就算爱火焚身也决不会来抢人的。
“好吧,就算林华他们好搞定,还有紫云英他们呢?”
“这个……”上弦月修得整整齐齐的眉毛皱起来好一阵,然后一击掌:“有了!就跟他们说
我对林华一见钟情,不顾你的苦苦哀求,无情地抛弃了你。你伤心,失意,从此对女人敬而远之……”她笑逐颜开地看着我:“瞧,我连你是怎么转向喜欢男性的理由都帮你找到了!以后就算被他们发现,你也可以把错全部推到我身上……喂,你蹲在墙边干什么?肚子痛?”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脱力。你让我自个蹲一下就好了。”我有气无力地哼哼着一点点蹭
起来:“你愿意当恶人?”
“如果他们要怪我,我就含泪倾诉,爱情来的时候,是什么也挡不住的……这种台词在八点档台湾连续剧里能论打的摘……你怎么又倒下去了?”
“突然腿一软就……”
“你们总裁也太不体恤你了吧?”上弦月一脸兴奋地过来扶我,眼神儿都变了,声音诡秘:“昨天晚上是不是一整夜?你们到底来了几?”
“你饶了我吧。”

商讨完毕,我和上弦月不动声色回到座位继续喝酒,我一边喝一边暗自留意上弦月和林华两人。这一注意看,还真能看出不少问题。林华虽然象以前那样胡扯八道大口喝酒,可是有意无意的他眼神老往上弦月那边扫,一扫到就赶快又把眼神移开。上弦月的眉目传情比林华明显得多,不过若不是象我这样知道有问题而特别看的,大概也注意不到吧,毕竟是人人都在连喝带劝当中。郁闷。我也算是个好男人吧,怎么就从来没碰上过对我一见钟情的?――见面就上的那家伙不算。
十点钟,徐运捷和紫云英起身告辞,紫云英的宿舍门禁快到了。一送走两人,上弦月就大声叹气,说:“太好了!做戏真累!”
来了来了:“是啊,总算走了。”
肖玉儿具女人喜好各种八卦的特性,有时候真得感谢这种特性,它可以让我们的演出更真实更好发挥故事更自然地进行下去。现在就是如此,肖玉儿立刻恰到好地追问:“做什么戏?”
上弦月,现在就看你的编剧能力了!
“咳,别提了。”上弦月做疲累无奈状,看来就算她不是一个好的编剧,至少也是个好的演员:“我和紫云英跟他们俩是在网上认识的。刚刚走那两位是一对,我和小罗呢本来是没什么的,可是啊,唉,”她又戏剧化地叹口气:“小徐老觉得他女朋友天下第一,当然这种心态其实是值得表扬的,不过呢因此觉得别的男人要去打他女朋友主意就过份了点儿。”
“怎么,他以为二哥要抢他女朋友?”
“是啊。他这个样子,搞得大家都怪难受的,跟他解释呢他也听不进,他就老觉得我女朋友这么好你没道理不动心吧。所以,没办法,我和小罗商量了一下,在他面前暂时先装一对啦。”
服了,服了,我算真正对上弦月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这么一会工夫她就能瞎掰得似模似样,真不愧是在写小说玩的家伙。
“呵,还有这样的隐情哪。你们配合得不错嘛,我开始也没看出来。老二,你是不是挺乐在其中的?”
老大,这种时候你来起的哪门子哄,没见旁边有人的眼神已经快把我凌迟了?为保命我赶紧发言:“说什么啊老大,你知不知道我演得有多苦啊?”顺带又想起一件事可以利用一下:“上还专门找嫂子借言情连续剧来研究呢!”
“哦――难怪难怪,我就说你怎么肯自甘堕落看那个东西呢。”
上弦月也趁势说:“我和小罗可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天地可证日月可表,你们可别乱想些有的没的。”说着眼睛往林华那边一瞟,这下我们那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老大终于清醒过来了:“哦哦,哦,原来如此。退隐江湖多年,眼力大不如前喽!”说完感慨万千地一捋额发――这是他以前装腔作势的习惯动作,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令人怀旧的动作。
我也装模作样地一捋假想中的胡子:“长江后浪推前浪~~~”转头看林华,林华那么厚脸皮的人,居然刷一下脸就红了。肖玉儿还在旁边直催:“林华,你快点啊。你们三个就只有你的招牌动作我不知道,伍佑祺他死都不跟我说。”
“唉,我不跟你说,当然是为你好啦。”伍佑祺又一捋头发,用刘德华式普通话说:“相信我,没错的。”
我也跟着一捋胡子:“黑头发,中国货。”
再看林华,脸上红色刚褪下去一点儿又起来了。
上弦月突然说:“我知道了。嘻嘻,林华的动作是再往下吧。胸口,还是更下面?总不会是腿毛吧?”
我和伍佑祺同时狂笑,几乎翻到地上:“哇哈哈哈,你……你果然冰雪聪明兰心惠质……”
“正……正确答案是中间的三角地带……哈哈哈哈……”
林华尴尬得不知该笑还是该怒,只好端着啤酒杯猛灌,以此遮掩自己的表情。

紫云英他们走了不过十来分钟,上弦月就说第二天要上班,也起身告辞。我立刻跟着起来:“林华你送送人家,我明天也要上班,我也走了。”
林华人已经站到上弦月身边,还横眉立目对我吼:“你小子敢走!我从圳飞回来你撂一句明天要上班就想跑?!你们在老大家等我,咱们今天晚上通宵!”
“我真的要上班啊……”
伍佑祺过来慈眉善目地搀着我――也许说硬拖着比较恰当――“跟我来跟我来。老板!四件啤酒!玉儿,去拦个出租!”
“可是我真的要上班啊……”

伍佑祺家的家具又换了个位置,肖玉儿平常没事干就爱玩乾坤大挪移。我喝着啤酒,想着怎么才能在醉倒以前回去。看看表,将近十一点,方树人应该还没回家吧,他的晚宴一般不过十二点不收场的。
“你看表干什么?难不成有人等门啊?”
我立刻心虚地本能否认:“哪有这种事!”接着就不禁考虑,说我跟老板同住,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有利一点?
“那就没有后顾之忧啦,来,喝!明天请假就是!难得林华回来一趟,你可不能撒丫子走人。”伍佑祺咕咚咕咚地给我满上:“别这么苦着一张脸,又不是叫你吃耗子药。”
肖玉儿突然在旁边插一句:“罗久立,现在林华不在,你老实跟我们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孩子啊?”
“没有没有,你都想哪去了,绝对没有的事,不是都说清楚了么。”
伍佑祺也放下了杯子,狐疑地看着我:“真的没有?我看你有点不对劲,咱们三人重聚你闹着要走,理由居然是明天要上班?”
“老~~大~~!真的没有啦!你信我好不好?”
“嗯,虽然我想信你,可是你的表现有点可疑啊。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你其实喜欢她,可自己没意识到?看见林华把她抢走了心里不痛快?”
“我看老大你是被大嫂那些无聊的台湾言情剧洗了脑……哎哟!”
收回打我的手,伍佑祺点着一支烟,悠悠地朝天板吐出一个烟圈,这时候他特别象黑社会老大:“不准分辩,静下心来自个儿想好了再开口。”
我只好摆一个思考者的造型,想了半天,才以哲人的沉口吻说:“我想好了。”
“你说。”
“其实呢看见他俩成双成对我是有点不痛快,不过不是因为我喜欢上弦月,”我老实地把刚刚的自我心理分析向伍佑祺汇报:“我就是心里不太平衡。论长相我绝对比林华好吧,举止也比他文雅吧,又相了这么久,怎么上弦月一见林华就这么坚决地把我抛弃了呢?”
“呵呵,原来你是想不通这个啊。其实我也挺想不通的,你说我又成熟又稳重事业有成长相也不差,怎么她就那么坚决地选择了林华了呢……哎哟!”
肖玉儿冷静地收回打伍佑祺的手:“你们两个就别在这不平衡了。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比如说吧我喜欢喝啤酒,可也不见得人人都爱喝啤酒啊?”
“老婆,我就只值三块钱一瓶啊?那小罗呢?小林呢?”
“罗久立啊……象……象……象葡萄酒,好看,容易入口,基本上都能喝。小林嘛,是二锅头。你们不觉得上弦月挺适合二锅头的?”
我和伍佑祺面面相觑:“……看不出来。”

……头疼……
勉强睁开眼睛,一时间我连自己的手脚在哪都没弄清楚,脑袋疼得要命。天昏地黑站起来,捧着脑袋东歪西倒上了趟厕所,喝了点水,在沙发上坐了半天,才算慢慢恢复了点儿思考能力。我开始想起来,我和伍佑祺的狂喝,后来林华的加入,我吐了两,睡了一个多小时爬起来又喝,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看墙上的挂钟,两点半,看看窗外,阴天有雨,明显的是白天。我觉得好象忘了什么事,捧着要疼散了的脑袋想了半天,终于从浆成一团的脑细胞里想起上班这档事。
“啊啊啊啊――――”我小声的惨叫,大了会头疼。
有人啪哒啪哒走过来,递给我一把热毛巾,是肖玉儿。我哼哼着擦了把脸,觉得好过点了:“完了哎,完了哎,旷工一天,我死定了……”
“我帮你请了假啊。”肖玉儿睁着大眼睛对着我笑。
“什么时候?”
“一早就打了电话了。我说我是你女朋友,你发高烧,我请了假在照顾你,一会要上医院输液去。”
“哦,谢谢大嫂费心。”肖玉儿没白跟着伍佑祺,至少这种小谎倒也撒的滴水不漏……
等等?
“你说你是我的什么?”
“女朋友啊!”
“你跟谁请的假?”
“你们总裁啊!”
“…………他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啊,好象就说好好休息,嗯,好象还笑来着,听起来应该没问题。”
他笑才有问题啊!那家伙是笑面虎啊!
“哎哟喂,哎哟喂,这可被你们三个害死了!!!”

17
坐上出租车,嘴一张,方树人家的地址就条件反射般自动流出来了,之前我还一直左右为难着,想是要回自己那好久没回去过的蜗居呢,还是回方树人家。我有点怕回方树人那,可是衣服早搬过去了,自己那屋里没吃没穿,身上这堆咸菜干怎么也得换了才行。幸好方树人现在应该是在工作中,回去不会碰个正着才对。
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打不开――没电了。我呆滞地盯了它半天,觉得有点不对劲。拼命在一堆浆糊里划拉了半天,终于想起,手机是昨天才充的电,就算是整晚待机也不应该会没电了呀。难不成电池坏了?头痛加剧起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只怕惨的还在后头呢。
做贼一样溜进方树人家里,头晕头痛之余我还要努力踮着脚尖保持平衡悄悄摸上楼去,这实在不太容易,可我还是做到了,没有惊动方树人请的那一堆帮佣。
费了老大力气把咸菜干从身上扒下来,晕乎乎地洗了个澡,晕乎乎地倒在床上――这张床我也很少睡,基本都是在方树人床上过的――我琢磨着怎么样能把方树人糊弄过去,至少让他不要把我整治的太过份。不过现在脑子动不了,什么也想不出,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头一个念头,方树人回来没有?
爬起来把门打开一条缝,看看外面没人,我悄悄摸到方树人书房前面。先看门缝,没灯光,再把耳朵凑在门上听,没声音。他如果在家肯定在里面工作呢,总裁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我暗自舒口气,心想现在还能算个死缓。
一转身,几乎撞上一堵墙,方树人那家伙居然无声无息紧贴在我背后站着,吓得我倒退一步,正撞在没有关紧的书房门上,跟着被撞开的门同方向运动,直接滚到地上去了。
在地上躺了五秒钟,期间方树人站在原地,既没笑,也没过来扶我,就那么看着我。我打了个哆嗦,看来不管是苦肉计还是扮小丑这回都没效了,只有自己老老实实地爬起来,心说恐怕难逃一劫。
方树人就站在门口堵着,我没办法出去,又不敢叫他让路,要说话吧,也不知怎么开口,一脑门汗也不敢动手擦。僵持了一会儿,倒还是方树人先开的口:“回来啦?怎么样了?”
“嗯……啊?”
“你不是发高烧,要输液?”方树人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过头,我开始觉得腿有点软:“啊……嗯……”心里想要跟他说实话还是坚持蒙混到底。为喝酒耽误工作,这肯定是非常不得老板欢心的行为,可要是照着那个谎话继续呢,蒙老板行,要对付这个和我有一腿的家伙,实在是大大的前景堪忧。我开始暗恨为什么方树人既是我老板又是我情人。
“怎么,这么快病就好了?看来你女朋友把你照顾得很好啊。”还是过度平静的语气,没有讽刺,没有讥笑,既不象醋海翻江的情人,也不象明察秋毫的老板。大事不妙啊,我头皮都紧张得要炸起来了:“嘿嘿……我体质好,复原力强……啊对了,帮我请假那个不是我女朋友,是我一个很要好的大学同学的老婆,她怕不好请假才说是我女朋友……”
“哦,”方树人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听不出他是相信还是不信,我猜他是不信:“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请假吗?”
我立刻摆出一副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下前线忠字当头舍生忘死慷慨激昂正义凛然英勇无敌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模样:“请总裁放心!明天我一定准时――不!是提前!――到达!”
方树人点点头:“身体要是还没好的话就不要勉强。我刚刚叫老王煮了些粥,弄了几个小菜,你吃饭去吧,吃完早点睡。”
瞧他侧身一让,我立刻知情识趣从他身边溜了过去,乖乖下楼吃饭去也。以我对方树人的认识,这件事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会轻易放过我,也许他是要享受猫吃老鼠前尽情戏弄的乐趣?或者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会不会是等我吃饱喝足了晚上在床上收拾我?我打了个哆嗦,立刻胃口小了一半,速度慢了一半。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我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不少儿童不宜的画面,以往看过的种种黄片里这样那样的镜头统统跑出来提醒我某种古老的运动可以有这样那样的手段,让我痛恨自己的记忆力为什么那么好。
吃完饭,战战兢兢去敲书房的门,毕恭毕敬跟方树人报告“我去睡了”,方树人也很客气地冲我点头说“好好休息”,让我又出了一身冷汗。退出来时,才想起,我是应该去方树人房间呢,还是回自己房间?还是回自己房间算了,如果他真想怎么着,在哪都一样。
大睁着眼睛躺到12点,方树人还是没动静,难道他真的要放过我?不,不可能,一定是有什么更恶毒的手段在等着我。他不会有黑社会背景吧?不过就算没黑社会背景,要买几个人把我暴打一顿也不难,反正他有钱,买条手啊腿啊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一念及此,不由得我恶汗生背脊春来发几身,方树人虽然可恶,但应该还不会这么狠毒吧?或许……他是打算在我明天上班的时候把一个装着钞票的信封放在我面前平静地告诉我“你被解雇了”?不对不对,就算解雇,装着钞票的信封也是在财务那里领……好在做助理薪水不错,这阵还攒了点钱,原来租的房子还有四个月才到期,还来得及续租,吃饭可以上伍佑祺那蹭去,工作慢慢找……
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昨晚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不知是谁给我加了床被子,会是方树人吗?可能吗?想了想,我觉得,搞不好是自己晚上冷了盖的搞忘了。
爬起来飞速洗漱完毕,趁着方树人还没起来我出了门,准备履行昨晚上跟他说的早到的誓言。沿着路走了两分钟,我发现了自己的失策――这里是有钱人住的小区,进出全是私家车,没有公共汽车,也不太可能叫到出租车,我只好又垂头丧气走回去,和方树人一起坐车出来,这个脸可丢大了。
一路沉默,方树人看起来倒不象心情不好的样子,但也不象平常在车上那样和我闲聊,总之我算来算去,结论都是,可怕的在后头呢。
上午我工作得那叫尽心尽力,一边干一边提心吊胆等着方大总裁召唤我进去宣布把我炒成鱿鱼卷,结果没等到总裁召唤,倒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翥青。
他头发还是扎得挺顺,穿的灰色中长罩袍,有很大的兜帽,前面一颗巨大的黑色六角星,还好,虽然有点象魔法师的长袍,至少还在正常的范围内。
“又见面了,罗先生。”他冲我一笑:“我和方总裁有预约。”
嗯,看漂亮的人是能让人心情好一点,不过也就好那么一点点,自己的身家前途更重要。我看看行程表,是有预约,大概是昨天我没上班的时候临时排进来的。
“你进去吧,总裁在里面。”
翥青含笑推门而入,临进去前意味长地看了我好几眼,难不成他是要和方树人合谋对付我?揣摩了半天这个可能性,我得出的结论是,我可能快要得被害妄想症了。

方树人的办公室隔音非常好,这一点打从我第一来――也就是我人生不幸的起源那天――就地体会到了。翥青进去后已经快一个小时还不见出来,我心里的焦灼程度逞几何级数增长,嗯,我可不是担心方树人搞外遇,我只是担心翥青象我一样成为方大总裁兽性大发的受害者而已。在椅子上蹭过来蹭过去,在窗口看风景,终于忍不住偷偷靠在门上倾听,当然,基于我说过的隔音效果问题,我什么也听不到。正打算着是不是要找个玻璃杯扣在墙上实验一下电影里最简单的窃听效果,门开了。
我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移动到了自己的椅子里正襟危坐,至于被踢翻的字纸篓,被撞落的键盘,被打泼的水杯,被碰倒的文件堆,暂时就忽略不计吧。
方树人亲自送翥青出来,这可真是破格待遇。两人谈笑风生当我不存在一样走过去,虽然只有几秒的时间,我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翥青披散的头发,微微泛红的双颊,还有,他呼吸的频率也比较快,而且,而且,他居然一脸愉悦的表情!……嗯,我可不是特意去看的,只是我视力好而已啊。
这两个家伙光天化日地在办公室里做了些什么?有没有人会相信他们是在单纯地做运动?我想肯定是没有人相信的,至少我自己就不信。方树人那个王八蛋,色狼,禽兽,不知廉耻,见一个上一个,迟早有一天得爱滋死掉……嗯,当然要在和我断绝关系后得到才好!那个无耻之徒选上翥青赞助一定是早就看中了他的身体……可是翥青怎么也……当然这世界上象我这么有骨气的人还是不多见的,虽然我好象也并不是很有骨气,可是我不是面对着方树人这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品味高雅能干多金的大钻石都仍然保持着没有被晃眼,还坚持对他实施我小小的报复吗?……嗯,好象……最近……我已经把这回事忘了……这个,说明我是多么善良温柔的人哪……反正,都是方树人那个萝卜的错……
正在心里用各种恶毒之词劈头盖脸地往方树人身上倾倒,方树人回来了:“查一下我今天晚餐的安排。”
“是。方总裁您今天晚餐预定是出席富远集团张董事女儿的生日宴……”就算是再多借口也不能解释我的奴颜媚骨,小职员对顶头上司那种条件反射的奴性的悲哀啊……
“你替我去。就说我临时有事去不了。礼物送贵重一点。”
扔下这么一句话,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砰地一声把我关在门外。我气得张口结舌。推脱宴请这种事他常干,我住他那里时,他就经常找借口不去赴宴,丢个助理做挡箭牌,自己跑回家和我一起吃饭。这居然叫我做替死鬼,明天晚上他是要和谁一起过?翥青?这个可能性显然最大。我早该想到的,虽然单论长相翥青可能比不过我,不过他有种很特别的吸引人的气质,就算是我也很喜欢,何况是方树人那个痴。
越想越冒火,电话又在此地不识趣地响了起来。我吸一口气,拿起电话,尽量以平稳的口气说:“你好………”
“我很好,你呢?”徐运捷问得很是小心。
“我?我当然不好!岂止不好这么简单!”终于抓着一个可以发脾气的人,我滔滔不绝口若悬河飞流直下三千尺:“我第一发现,这个世界上果然是没有公理的,凭什么我就要这么倒霉啊?凭什么?虽说我长得比一般人好一点,可也没好到要受天妒的程度,为什么我就要离开我心爱的悠闲工作跑来当什么该死的贴身佣人,成天忍受他的荼毒,被他呼三喝四我还是拼命赔笑脸……”
徐运捷果断地横中一刀打断了我的话:“不是为了你养家糊口安身立命那份薪水吗?”
一针见血。我哑口无言。可是,我的怨气并不只有这个:“只有这个我也就忍了。可是见一个爱一个算怎么回事?之前还好象对我挺不错的样子,转眼就换目标,对我不理不睬的……”这很危险我知道,可是我现在心里堵得慌,非得跟谁说说不可,反正徐运捷也听不懂吧:“……其实人心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见异思迁见色起意这种事多了,别指望什么天长地久白头偕老,都是假的,那只不过是没碰上比你更好的,不然你看他扑上去那劲头……”
徐运捷又很好脾气地打断了我的话:“我理解你的心情。”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他理解什么?语气倒是够沉痛的,可是他应该不知道我和方树人之间的关系才对,还是说他也被紫云英抛弃了?想到这里,我一时间居然幸灾乐祸起来,啊,人性果然是这么靠不住的一种东西,我赶紧告诫自己要扮演好神爱世人悲天悯人的角色,而不是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同是天涯沦落人……”该沉痛的时候我也还是能够沉痛起来的。
“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用不着因为被抛弃一就变成愤青。”徐运捷不理会我的切同情继续教导我:“人家那也是没办法,一见钟情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不可抗力因素。看开点,以后说不定你也能遇上你的一见钟情呢。”
一见钟情?方树人对翥青?我心里翻腾起来。翥青是很不错,那么清俊的样子,微微眯起眼睛一笑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让人心动的味道,方树人对他一见钟情好象也不奇怪,当初我不也看得呆呆的吗?他们是一见钟情,那么我呢?
一点酸涩从胸口慢慢扩散,嘴里发苦,喉咙里堵着酸酸的一块,眼睛模糊起来,我慌忙使劲眨眨眼睛,把哽在喉咙里的东西硬吞下去:“哈哈,徐科,那往后还要借你吉言了。”
大约听见我语气不对,徐运捷说:“小罗,你别太伤心。上弦月和你反正也没认识多久,再说了,林华是你好兄弟不是吗?肥水不落外人田……呸呸呸,瞧我这张嘴都说的什么。小罗你别在意啊。我的意思是说,一个是好兄弟,一个……嗯……算好朋友吧?他们现在一见钟情也好,总比你们感情了以后再搞什么一见钟情好……”
“喂,喂,徐科,你刚刚是说上弦月?”我迷糊了。
显然徐运捷也被我搞得同样迷糊:“是啊。难道你不是?”
心情突然大好,好得我不知道是该把徐运捷抓来暴打一顿还是狂啃两口才是:“是,是。哈哈,没事,没事。”
“你该不会受到的刺激太大吗?”徐运捷小心翼翼地问。
“跟你说了没事了。我和林华喝一晚上的酒不是白喝的,我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想开了。”我语气诚恳地说。刚刚满脑子都是方树人和翥青的事,把这码事给忘了,看来上弦月已经及时跟徐运捷通报过,并且如她所说般英勇地承担了恶人的角色,而徐运捷,可怜的小徐,他大概还不知道他在我那两个兄弟那已经沦落为妒心奇重爱极成痴的形象了吧。
“没事就好,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就我们俩。”
小徐真的是个好朋友,没说的。怕我触景伤情,连紫云英也不带,他现在可正是巩固成果的关键时候啊。
“不用了,晚上我要替总裁出习晚宴。徐科,”我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
徐运捷难得地窘迫起来:“咳……你都在说什么啊,有的没的,咱们俩,还说这些……”末了再三叮嘱我有事别在心里闷着,找他,他随时奉陪,可以身兼出气筒及垃圾筒及心灵热线之职。
上天待我也算不薄,有不少好朋友呢,所以,就算有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情人,好象我也不能太抱怨了。虽然这样想,我心里,始终是有什么卡着,象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取不出,也咽不下。
晚上从宴会归来,身体疲累脑子清醒,一点睡意也没有。我开着窗,冷空气直往里灌,一钩新月细如眉,高高地悬在灰色的夜空中,我看着它慢慢爬到天空正中,再渐渐向西沉下,而方树人,始终没有回来。
这个晚上,我失眠了。

18
整夜失眠第二天还要上班已经够惨,可我的倒霉显然还没到头。早上七点,那个害我失眠的罪魁祸首一通电话征召,我就不得不撑着整晚没得到休息的头脑和身体给他挑选衣服,然后给他送到酒店去。这个腐化堕落不知人间疾苦的大淫虫,明明本市有住还要去住五星级酒店,还把我这个第四私人助理当佣人一样差来唤去,昨天晚上我彻夜不寐的时候,他大概正在翻云覆雨吧!和翥青?还是别人?搞不好这个只有表面正经的家伙会和两三个人一起来个大被同眠呢。
手里挑选着衣服,我控制不住自己有点发昏的头脑,想象也越来越奇怪,虽然就理智上来说,可能这些其实都只是我的想象,却仍然让我心里越来越郁闷,怒气越来越上扬。将青色的西装搭在胳膊上,我把浅灰带黑色斜条纹的真丝领带狠狠地打了个结,也搭在胳膊上,米色衬衫,配套的白金镶钻领带夹和袖扣,甚至还有皮带。我想给他弄掉一颗小钻石,努力半天却是白搭,手工未免好得过份了。袜子,居然没有一双是有洞的,现在弄破,好象又太明显了一点,而且藏在皮鞋里,谁也看不到。皮鞋,我选了双系带的,把左边的鞋带小心地在穿孔的地方用指甲刀磨到保证一用力就会断的程度,内裤,本来想给他在垃圾堆里过一过,想想我和他的关系,万一他得什么病我也会很惨,只得作罢。
磨鞋带是个细致的活,因为要磨得恰到好而又不能露出破绽,所以费的时间比较多,全部弄完已经将近八点。带着全副行头坐着方树人的私家车到了那幢我向来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五星级酒店,我说怕赶不及上班,委托司机把行头拿上去,自己招出租车走了。其实我这第四私人助理只要是和方大总裁在一起,那肯定是名正言顺的工作,不过想到我动的手脚,还是早点溜走为妙,不知方树人看到那条虽然解开了结却已经皱成一团的领带,还有一用力就断掉的鞋带的时候会怎么想,总之避其锋芒方为上策。
我还是没能赶上上班时间,迟到了十四分钟,基于某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又不愿提方大总裁的名字,扣钱是铁定的了,对方树人的怨恨不由得再加一重。在办公室坐下,没一会就开始晕乎起来。也不知晕乎了多久,关门声把我惊醒了,隔着门听见方树人的声音,很是从容不迫。看看电脑时间,十点十分,心里更加火大,同时又有点好奇,仿佛做下案子的罪犯总想看看受害人的反应,又不敢回到现场。正天人交战,方树人用内线电话叫我拿行程表进去,想想,就隔着一扇门,他还要打电话!以前他可是都自己开门过来的。不过,也许现在这样,才算是正常的总裁与私人助理的关系吧。
喝了一大口为提神而要的浓咖啡,那种浓重的苦味,染满了舌尖至舌根,连带着心脏和头脑,都陷入一种焦糊的苦气。
拿起打印好的行程表,我敲开了方树人的门。
眼睛首先看顶头上司的表情,很平淡,不喜不怒,和平常对别人没有两样。再看领带,浅灰带黑色斜条纹的真丝领带平整如新,我立刻联想到闻名已久的五星级酒店宾至如归无微不至的客房服务,失策啊失策,早知道就该给他染一小块油渍在上面才对。鞋……被那张传说中三万八的极其气派的办公桌挡住了,看不到,惹得我心里发痒。
“总裁,这是您要的行程表。”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不甩我,难道我会抱着你的大腿哭着求你吗?哼!客气的疏离淡漠我一样做得到,不要小看平民的骨气。
方树人接过行程表,眼睛却放在我脸上,专注程度让我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被人画了。不自觉地摸摸脸,正想着要不要找镜子看看,方树人说:“你昨天晚上没睡好?”
难道他死盯不放的是我的国宝级黑眼圈?
“谢谢总裁关心。昨天晚上我睡得很好。没有人打扰,可以独占一张床,又不用做什么累死人的事,哈哈哈哈,简直是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好象重回十八岁青春年少那么有干劲。”别以为你晚上不回来我就会怎么样。
方树人又看了我两眼,没再说什么,挥手要我退下。唔,可恨,如果我和他不是上级下属的关系,就可以撕破脸对他尽情地嘲讽谩骂挖苦讥笑,用各种恶毒的语言把他从尿布时期到现在的人生都贬得一钱不值,把他埋在马里亚纳海沟的心灵创伤都挖出来放大,用诅咒炮弹将他的未来变成乌云盖顶……
不过,如果我和他不是上级下属的关系,那应该也不会有这种关系,他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我一定会对他饱以老拳。先照那双喜欢到乱瞟的贼眼上来一拳,接着是赋予他勾引人的本钱的脸蛋,然后是那张爱乱说的嘴……
方树人进来的时候我正热血沸腾地在脑海里上演一边倒的拳击赛,见他进来不由得就跳起来,想要上演一场真人PK,不过这一跳让我认识到了我和姓方的之间的体型差异,热血马上被理智所平息。
“给你。”方树人在我桌子上放下一盒牛奶,一个三明治:“我叫他们热了的,趁热吃吧。”真不愧是特权阶级,能在上班时候这么理直气壮地要吃的也只有身为总裁没人敢管的他了。
看见食物我的肚子就很不争气地翻滚起来,饥饿象战车隆隆地压过我失业许久的肠胃。拼命地咽下唾沫,我悲壮地用嗟来之食的典故提醒自己不要被小恩小惠收买:“我不饿。”
“我不管你饿不饿,我亲自给你端来,你就给我吃下去。”
“谨遵总裁号令。”我就坡下驴,一手牛奶一手三明治,尽量不表现出已经饿到心慌地开始进食,方树人就一直站在我旁边,默默地看着我吃完,然后还亲自收拾了食物包装纸,再把我拉起来,拖进他的办公室,再拖进他办公室里那个小休息室,也就是我很没骨气地为五斗米失了身的地方,跟我说:“今天没什么事,你在这里休息吧,我会告诉他们我派你出去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厚重的原木将我们彻底隔开,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胃里装了食物,感觉舒服多了,睡意趁势汹汹而来。倒在床上进入半昏睡状态时,我突然想到,方树人说那个话的意思,也许就是暗示我“你今天就放心大胆地在上班时间睡觉吧”?可是他不是已经另结新欢了?为什么还要表现得对我很关心的样子?还是说他打算跟我分手了,对于他把一个有着正常普通生活的大好青年拐上同性恋的不归路这件事心有愧疚?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得等到我睡足了,才能做出判断。我勉强撑着老往一起凑乎的上下眼皮,把门反锁上,小心地把西装脱下来搭好,这才放心地回到床上,睡死过去。

这一觉睡得死沉死沉,醒来时还真是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好象重回十八岁青春年少那么有干劲。世界又可爱了,前途又光明了,想法又乐观了,自信又膨胀了。美食和良好的睡眠比什么清白的良心高贵的品德都更能使人充满对生活的热爱和希望,我也不例外。现在我就觉得,方树人对我其实还是挺关心的,他和翥青,也许并没有什么超出资助者和被资助者关系的行为,他的外宿……这个暂时就不去考虑吧。
我开了门,方树人还在办公室里,他背后那只毋庸置疑身价高贵的壁钟指向四点二十。
方树人以和原来并无分别的平淡神情打量了我一下,似乎对我的现况略微满意了一些,他把一张纸移向我:“你去这里,确认一下我上订的西装改好了没有。今天下午不用回公司了,七点直接去金南华大酒店替我参加明涛公司的宴会。”地看了我一眼,他补充了一句:“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你不用等我,早点睡吧。”
我刚刚恢复起来的对世界的热爱对生活的憧憬对人类的信心顿时象被火烤过的湿棉团一样萎缩破败下去。方树人这家伙,他也许只是想我休息好了好给他做替身参加晚宴,以空出幽会的时间来。可是,即便如此,我又能说什么呢?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就算方树人和我有超越一般以上的亲密关系,我也不能理直气壮去质问付我优厚薪资的家伙“凭什么我要替你参加晚宴,你自己却夜不归宿”吧。
离开公司前,我打了个电话,向方树人指示的那家店确认了他的西装明天才能改好,然后走路十分钟在常去的一家不大不小的饭馆里很舒服地吃了三菜一汤,在等待和进食的过程中,我细细地把这几天的事又想了一遍,方树人和翥青,的确是有那么点可疑,不过,方树人似乎也并不是完全对我绝情,想想今天给我拿吃的,让我上班时候用他的小休息室睡觉,叫我晚上早睡,还有,明明一个电话就可以确定的事,为什么要叫我出来?摆明了是给我机会吃午餐兼晚餐,酒宴上是不太可能好好吃东西的。这些结论,我自认是非常理智地推理出来的,有那么点不是滋味,又有点暗自窃喜,虽然一再提醒自己做好最坏的打算,心里却觉得好过多了。

酒宴总是千篇一律的,升任方树人的第四私人助理后我只参加过五六个,已经厌烦至死,有时想想,也觉得挺同情这些一周七天都得不停赴宴的老板们。不过现在我同情的是我自己,老板可以找我代打,我却没办法找人代打。端着酒无聊地跟各关系人士寒暄闲聊,人人面上皆大欢喜和乐融融,其实是在想方设法拉关系套交情刺探情报。好在我什么情报也不知道,也就免于过度紧张导致的神经断裂。
“真巧,小罗,又见面了。”一个英俊男子含笑跟我打招呼,神色间很是亲热。
“是啊是啊,幸会幸会。您看起来气色不错,最近一定很顺利吧?”我一派熟络地跟他打着招呼,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资料。这副温文尔雅笑里藏刀的模样很是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是谁。
他狡诘地一笑,十足少年得道成精的狐狸:“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我的汗唰一下就下来了,还得死撑到底指望能侥幸蒙混过关:“哈哈,怎么会忘了您呢?我们有挺久没见面了吧?”
他根本不受我干扰,又一位能精确地避开现象直奔主题的同志:“还记得我是谁吗?”
冷汗知时节当此乃发生,我一个劲地打哈哈,各种招数出尽,都不能引开他的注意力,最终还是支持不住败下阵来:“实在对不起,我想不起了。嘿嘿,您知道的,有时候会脑筋突然短路……”
他得意地笑:“我是杨子文啊。”
“啊!!!哦!!!唉,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我作恍然大悟惊喜交加状,同时继续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资料,这个名字也很是熟悉,但我仍然想不起来。
“总算想起来啦?我还以为你第一眼就会认出我呢。”杨子文笑着说,顺手从侍者那里端过一杯酒,他拿酒的姿势可比我优雅多了,和方树人有一拼。
脑子里电光火石般一闪,我在间不容发之际想起他是谁了:均天的总裁,杨子文,曾经强吻过我,让方树人很是冒火,并因此而让上弦月知道了我和方树人的关系。我总是把他的名字记成杨子江。
“呵呵,没办法,我这人一向宽宏大量,不易记仇。”对这家伙我就不必虚与委蛇,直接高压政策打击报复好了:“这么久没见到您,该不会是因为性骚扰惹了麻烦吧?”
杨子江具有任何成功商人所必备的超厚脸皮和良好心理素质,对我的话丝毫不以为意:“如果你没有找我的麻烦那就没有了。可惜啊,你又不找我的麻烦。”
“我哪敢找您的麻烦啊,象您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随随便便就能把我给了结喽。”
“有方树人撑腰你还怕啊?”
“象我们这样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得势也不过是一时的,圣意难测,天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一脚踹开,哪儿能指望得上啊。”
“方树人一脚把你踹开啦?”这家伙实在是敏锐得可怕。我气冲顶梁骨:“踹不踹都没你什么事吧?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来找我,我们这种小人物,陪你玩不起的!”说完转身就走。
“我知道方树人把你踹开了。”他在我身后说得很笃定,声音里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干脆换我怎么样?”
我装做听不到,跟宴会主人告退离开。有钱人是不是都这样?就好象小孩子拣到了中意的玩具一样,玩一玩,腻了就放手,其他的孩子出于好奇心,或抢或骗也要弄来自己玩一玩,腻了又丢掉。如果我和方树人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杨子文会找上我吗?
“你不必急着离开,”杨子文居然也出来了,象个背后灵一样不即不离地紧跟着我:“我是说认真的。方树人另结新欢,你又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他有钱,我一样有,他能给你的,我一样做得到,就算论床上功夫,我想我也不会比他差,你干嘛不试试看?”
这个被钱撑死的混蛋,把这种事说得好象试衣服一样理所当然。我霍然停步,回身,正好和杨子文面对面,他吓了一跳,及时刹住脚步,我们俩就在几乎是鼻尖对鼻尖的近距离下对视着,我恶狠狠地说:“姓杨的,你给我听着,当初是我自己一时昏头才会让方树人那个王八蛋得手,可是我绝对、绝对不会再栽在一个和他一样的王八蛋手下!”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发表完以上宣言,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充满了悲壮感,自打意志不坚被方树人得手后就一直没能直起来的脊梁骨也终于能坚定地挺直了。我昂首阔步走出酒店大厅,准备叫出租车,回我自己的家。他妈的,方树人,别以为只有你可以夜不归宿。
“我和方树人可不一样,”杨子文象个影子一样亦步亦趋,而且仍然保持着他的温文尔雅:“他是只冷硬的苍灰色带有奇怪的黄绿色斑点的王八蛋,我是柔和的米黄,有清爽的淡蓝色条纹的王八蛋,不论是放在家里做装饰品还是带出场都是最佳选择哦。”
我目瞪口呆,想象两只蛋摆在一起的情景,再想象这两个道貌岸然地位崇高的大总裁和两只有条纹斑点的蛋合在一起的模样,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慢慢平静下来,抬头看时,杨子文站在离我一米远外的距离,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他再怎么厚颜无耻,也不愿在五星级酒店门口失态吧。
揉揉笑得发痛的肚子,我说:“我回去啦。”
“怎么,你不愿意接受一只米黄有淡蓝条纹的好看的蛋的邀请吗?你不用怕,一只蛋能做什么呢?肯定是除了喝喝小酒聊聊闲话什么都做不了吧。”
我不禁对杨子文刮目相看:这家伙,似乎并不只是个简单的接吻魔,至少也是个比较有趣的接吻魔。再想想方树人现在不定在怎么颠鸾倒凤,我巴巴的早回去做什么?守夜吗?
“可是我不太会喝酒。”
杨子文笑得也不知是开心还是奸诈:“那我们去喝咖啡,喝茶。”
迟疑了一下,我点了点头:“好吧。”补一句:“你请客。”

19
跟着杨子文走了一阵,想想不对,我一把把他拖住:“你要带我去哪喝咖啡?”
“不用这么紧张,不是带你回我房间喝,当然如果你有这种希望,我也不是不能安排。”
“呸,做梦也没有这么早。我来选地方。”
杨子文微笑如初:“随你。”想一想,他补一句:“希望你至少能选一个咖啡入得了口的地方。”
“那得看你平常喝惯什么级别的咖啡了。对我来说是都差不多啦。”我一个劲地往前走,避开那些高档得过份的咖啡店,拣了一个看上去稍微平凡一点,就算没有冤大头可能我也还付得起帐的地方:“这里好了。”
服务小姐递上饮料单,杨子文根本不接,直接问:“你们店里最拿手的咖啡是哪种?”跟着就是一串关于咖啡豆、煮用、粹取方法等等的问题,服务小姐一问三不知,惶恐得好象是不幸被食神光临的街边小吃摊摊主。果然杨子文和方树人始终是同种类型的人,虽然看上去比方树人亲切得多,骨子里还是没办法过平民生活。
在用各种专业级问题把可怜的服务小姐折磨得快神经崩溃之后,杨子文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东西,让那小姐如蒙大赦地离开了。
“你不要这么挑剔好不好?你看那小姐都汗湿重衣了。”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又这么辛苦,总该讲究一点生活品质才是。”
“我可没那个闲心去讲究。”我往自己的咖啡里拼命加奶精:“成天为生计疲于奔命,我宁可躺在床上发呆,也不想去费那个心力研究咖啡。”
“方树人给你的薪水应该能够让你过讲究一点的生活吧?再说喝咖啡也不用费心力去研究,你把本市最好的咖啡店的每种咖啡都喝过一,自然就懂得分辨好坏了。”
这家伙也和方树人一样不懂民间疾苦,喜欢拿自己的高标准来严要求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虽说我现在的薪水还行,可我还得为将来打算。万一他哪天看我不顺眼把我炒了怎么办?万一我哪天看他太烦人把他打了怎么办?每天八小时工作,抛弃脸面自尊血汗挣回来的宝贵票子,我拿去喝一杯几十块的咖啡?我疯了我!”说着说着我就有点激动。
此刻如果是方树人,大概就会和我正面冲突起来。但杨子文毕竟不是方树人,所以他仍能保持着云淡风清天气真好的一零一号表情:“那这样好了,我每天请你喝咖啡,帮你节省你抛弃脸面自尊血汗挣回来的宝贵票子如何?”
“我拒绝,我又不喜欢喝这种焦苦焦苦的东西。”
“如果你能对咖啡说得头头是道,别人一定会认为你很有品味。”
“呸!我才不喝洋鬼子的玩意,要喝就喝茶。”我一跃成为坚决捍卫中华传统文化的卫道士。茶的话,至少我也还能说点什么龙井啊,碧螺春啊,什么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之类的,不至于一窍不通。
“你喜欢喝茶?绿茶还是红茶,乌龙茶?黑茶?白茶?黄茶?不会是茶吧?”
天啊,怎么茶会有这么多种的?“……绿茶。”虽然我本人偶尔喝茶时都是喝茶,不过我知道在茶道高手眼里,喝茶是不上档的。
“我也喜欢绿茶。”杨子文好象市井遇知音的惊喜:“我喜欢都匀毛尖,你呢?”
“……碧螺春。”我在心里划十字希望他不会对我喝这么昂贵的茶起疑,一定要扯开话题不可:“我还以为你喜欢喝咖啡呢。”
“是因为你们总裁喜欢喝咖啡,所以我以为你也喜欢喝咖啡。”
那倒是,方树人平常都是喝咖啡,也曾经带我去过几咖啡店,所以我今天才会要求我来选择地方,不然碰到方树人的可能性太高了。
不过,想一想,为什么我要怕碰到方树人?他去喝咖啡,我为什么不能去?这样想着,就觉得气焰横生,倒恨不得此时就碰到方树人,向他显示一下我可不是守在屋里痴痴等他回来的闺怨妇。
“我才不跟他一样呢,我可没有那家伙那么品性恶劣。”
“那你又何必为那个品行恶劣的家伙守身呢?”杨子文的微笑非常正直,和他说的内容完全不搭调:“不如来体验一下我的温柔吧。”桌子下面,众人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有只手放在了我腿上,而且还大大方方的摸来摸去。
我从腿到背到手心都痒了起来,有强烈的把叉子扎在他手背上的欲望。不过要是全力插下去呢,万一他刚好移开,我自己就变成案板上的肉了。考虑到误伤的后果会比较惨重,我不声不响地也伸下一只手,估摸好了距离就下手死掐。
你别说,杨子江还真是个人物,眼看着他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由紫变青,估计他手上那块肉的颜色变半换也差不多,可他硬是没吭半声,不由得我不心生敬佩,也就好心地放开了他的手,语重心长地告诫他:“虽然你很温柔,可是我也不丑。离了方树人那个吃人坑,我正好另去找个温柔漂亮的女朋友,走回我正常的人生,绝不会往美好人生路上的陷阱里跳第二了。”
“我这里不是陷阱,是天堂。”
“饶了我吧,我还不想这么快就见上帝。”
“信我道者得永生,我要把你这只迷途的羔羊带回羊圈。”
“然后摇身一变化身成狼?羊圈里累累的都是永生的羔羊们的尸骨吧。”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不好意思,你的人格远没有你的金卡信用度来得高。”
“我哪一点让你觉得我不可信?”
“你一年年薪足够我挣十年那一点。”
“看来你对有钱人存在某种偏见。”
“那也是有钱人自己造成的。”
杨子文叹了一口气,用又是赞赏又是惋惜的目光看着我:“你还真是伶牙俐齿。方树人很有才能,不过因为太能干了,所以态度强硬专横,比独裁者差不了多少。以他的脾气,恐怕无法享受这种斗嘴的乐趣吧?”
这家伙,对方树人倒是挺了解的,果然“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吗?
“就算他不准我顶撞他,我也照样有办法让他气成喷火恐龙。哼,让我吃了亏还能全身而退的人,这世界上是不可能存在的,怎么着也得让他脑细胞气爆几十万,血压升个一两倍。”
“我相信你办得到。”杨子文的目光充满忧愁:“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呆在这里了?这里的咖啡真难喝,又吵得厉害,还有人抽烟,还……”
我也不想呆在这种和我八字不合的地方,我还是最适合跟伍佑祺和林华他们在天外天那种百无禁忌的地方大吃大喝大吵大闹。这两天他们找过我两,我本打算这两天好好表现,所以跟他们约好周末再聚。早知道方树人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我就应该去痛快痛快才是。
招手叫来服务小姐算帐――当然帐是杨子文付――我跟杨子文道再见,在宴会上喝了不少酒,有点犯晕。
“明天我请你去喝茶?”
“不去,麻烦,喝个茶也要正襟危坐的,哪有在家里好啊,爱歪着靠着躺着都成。”
“那去我那里喝茶?”
“不去,我怕遇上装成耶苏的狼。”我起身就往外走,杨子江又阴魂不散地紧随在后,说:“你何苦这么死心眼?方树人现在和翥青打得火热,你就没一点想法?”
我猛然刹车:“你怎么知道翥青?”
“瞧,我一说翥青你就激动起来了。”杨子文笑得很温和,好象万事都漫不在意似的,这种笑看起来有点儿眼熟:“我们另外找个地方慢慢谈吧?我会告诉你的。”
盯了杨子文两眼,我心里有一点点动摇,可是杨子文那种好象十拿九稳我会跟他走的样子让我很是不爽,我终于说:“我说过绝不会往美好人生路上的陷阱里跳第二。”然后转身就走。
回到家的时候方树人还没回来,大概又是一晚上没回来吧,因为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他不在家里,不过,也没有电话来叫我送衣服。

打着呵欠,在电脑上发着一些无聊又必要的回复信函,我今日仍然在继续做着方树人第四私人助理的工作。方树人十点多才来,全身簇新挺括的西装。王八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有钱,当然可以随时出去买全套,亏我昨晚还好好想了想怎么蹂躏他的衣服来着。
内线电话响起来,是方树人叫我进去,有了新欢,我这个旧爱的待遇真是一落千尺。
“你去把订的衣服取回来。”方树人把订单给我:“这一张单子上列的,要全部包装好,跟他们说弄得漂亮一点。再附上卡片,然后送到这个地址去,”又一张纸递过来,是个新开发的园小区地址,离公司还比较近,下面的名字,是翥青。
退出方树人的办公室,心里有点发堵。我觉得愤怒且不甘,不过两天,他就给翥青买了房子,还要送衣服,仿佛是正式地追求爱人一样。而我呢?第一是在办公室的小休息间被霸王硬上弓,然后就搬进了他家,成了他的佣人、床伴兼助理。东西他是从来没送过我,衣服都是我给他买的时候搭着买的,而且因为我良知未泯都还没好意思猛刷他的卡。
人比人,气死人哪。我立刻决定要善用魅力挥霍青春,当即打了个电话给伍佑祺。
“老大!今天晚上我过你那喝酒去,叫上老三啊。”
“晚上我和老三要陪几个客户吃饭,你自己玩去吧,有空了再叫你。”说完匆匆就挂了。
不甘心啊,再打电话找徐运捷。
“紫云英她们系上今晚有晚会,我要去看她表演。”
得,又报废一个,我再拨,这是上弦月。
“怎么会找上我?感情出问题了?”上弦月果然有着女人恐怖的直觉:“可是,不好意思啊,今天晚上我们总行的领导下来,我得去做三陪。明天,明天怎么样?”
明天还轮得着找你吗,不被刨根问底才怪。我坐在车上一堆价值万金的衣服边上苦思,原来科室的同事关系都还不错,但好象还不够诉苦的交情。同学嘛多半是不在本地,要不临时搭讪一个?想到此不由得在车窗上临影自照一下,嗯,要勾引个把以貌取人的小女孩总该不成问题。
汽车嘎吱一声刹住了,我差点就一头撞上临影自照那块玻璃:“怎么了?”
司机比我更觉得莫名其妙:“不是要来这儿送东西吗?”
想起来了,翥青。我干咽一下唾沫,叫司机等着我,拎着七八个袋子上了电梯。
四单元四楼二号,顶楼,带楼顶园,双卫双露台,前面是园,内侧靠山,后面全是树林,15平方,有四路公交车到公司,车程约二十分钟。我心里这个翻腾就别提了。还没被方树人临幸之前我就来看过这儿,什么都合意,就是价钱不合意,怎么看也只能干瞪眼。早知道当初就该拿出这一辈子的厚颜无耻出来要求方树人买给我,好歹现在还能落个安身立命之所。
电梯门打开,有两个男人正等着呢,我说声“借过”就想侧身出去,对方却突然啊的一声,我定晴一看,不禁也啊的一声。眼前这两人,一个清俊,一个温文,居然是翥青和杨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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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太过意外的相遇,让我们在电梯内外这么对峙了一阵,直到电梯门自动合拢,我才惊醒过来,赶忙按下开门键,跨出电梯。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和杨子文异口同声一起发问。举了举手里的一大堆东西,我说:“我奉我们伟大的总裁之命来送礼物。”
杨子文则和翥青对望一眼,两人的表情都很尴尬,似乎还有点心虚的样子。
“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翥青对我说。然后他看看杨子文,杨子文立刻说:“我也进去。”两个人互相使眼色,实在是太可疑了。
跟着这两个人进了屋,我把手里的大包小包堆在角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开口解释。这套房子我来看过好几,当时还是清水房,现在只是简单地粉刷过,装上了门窗和灯,铺了地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修。
“咳…………我想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会在一起吧?”杨子文先开了口。
“那是肯定的。不要告诉我什么你们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被恶势力来了个棒打鸳鸯散现在只好偷偷摸摸再续前缘之类的故事。”
杨子文的微笑有点变苦:“就算我那么说你会信吗?”
“当然不信,你又不是穷书生。我的意思只是说,不要拿太白痴的理由来搪塞我。”
“翥青很有才华,你们公司看中他想扶持,我们也一样有这打算。背着商业对手私底下谈谈合作条件是很正常的吧?翥青也有双向选择的权利嘛。这个理由不知道你接不接受?”
这个理由,听起来象充分,我可不会相信。开公司都为的挣钱,谁也不是为了办慈善事业或者把艺术发扬光大,撒几个钱资助一下有前途的画家,纯属提高公司名声和形象的手段,又不是买期货,谁也没指望该画家将来功成名就,公司就可以凭着收藏品大赚一票。翥青是有才华,可是有才华的年轻画家多了去了,只要透个口风自然会有一把一把的选择对象送上门来,我不信会有哪两家公司为了资助某人抢来抢去的,除非这个某人身份很不简单。
“你不相信?”杨子文察颜观色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个理由没什么说服力,可这是事实。”
鬼大爷才会信你,好歹我也做了一阵总裁助理,商人们唯利是图的作风我可是天天见识的。
“罗先生,你刚刚说方总裁让你送东西来?”翥青把话题岔开了。
“是啊,还全部附卡片。”
“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嫉妒呢?”杨子文又插上话来。
“我?我嫉妒?!我才高兴呢!这种事我一点也不在意!你以为我是自愿做助理的?要不是他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早把他骟了!”我站起来,两步跨到翥青面前,握着他的手一边摇晃一边尽可诚恳地说:“谢谢你!有了你我才得以解脱!有了你我才能得到重新走回正轨的机会!有了你姓方的才总算不再折磨我了!”
翥青一脸困惑地任我抓着他的手,看了我半天,才说:“可是你说的全部都象是反话……”
“什么反话!!!正话!正得不能再正!就算是反那反过来再反进去还是得正!”
杨子文在旁边吃吃地笑出来,我立刻放开翥青气势如虹气吞万里一步跨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横眉怒目地大喝:“笑什么笑!!!少在那边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我说是正的就是正的!”
翥青也笑了出来,提醒我:“你好象说反了…………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就算没有镜子,我也知道我可能有点儿脸红,人一激动就容易出错。不过,记得谁说过,犯了错不要紧,只要死赖到底:“我是特意这么说的!我才不屑和他们这种自命君子的伪君子混在一起呢,宁可做真小人。”
翥青有点小心地开口:“罗先生,其实……我和方总裁之间并不是……”
耳朵自动竖了起来,我也知道自己不争气,可有时身体反应不是大脑能控制的。
“阿青,你刚刚说的快用完了的那几种颜料都是什么?下我带给你。”
杨子文硬生生地打断了翥青的话,翥青居然也就住了口:“不用了,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出国了,到时我自己买。”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我用充满杀意的眼光在杨子文身上打洞:“翥青,你继续往下说呀。”
“你不是不在意吗?”
“我无聊,我想听顶头上司的八卦不行吗?”
翥青眼光一溜,然后笑了一笑,见鬼,他本来笑起来很好看的,怎么这会儿也学会了方树人杨子文那种老狐狸式的笑容:“我现在不想说了。不过,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你迟早会知道的。”想了一想,他补上一句:“还有,我马上就要出国了,所以,我和你们总裁在一起的时间也没多少了,等我一走他就又是你的啦。”
我真想骂粗话,如果翥青不是长着这么清俊干净的一张脸我早骂出来了:“……不是那种问题!!!”
“是啊。不管时间长短,他心就是他的不对。我说小罗,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偷情,你就出墙怎么样?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吧。”
“杨子文!你明明知道……你……你还……”翥青瞪着杨子文,可惜有口难言,因为难言,也就透不出什么气势来。
“好,你请客。”我决定了,今天晚上好好套套杨子文的话,这三个人绝对有猫腻。根据翥青支吾其词欲言又止的几个单词来推测,方树人和翥青之间的确是有什么事,不过似乎不是我所想的那种一见钟情的关系那么简单,难不成是方树人借资助的名义要胁翥青满足他的兽欲?可是方树人有那么饥渴吗?平常我们每周至少都…………啊呸呸呸!我想到哪里去了!总之方树人和翥青可能不是爱人,翥青很快要出国,这说明资助那件事是定了的,那么杨子文又和翥青有什么关系?难道也是肉体关系?翥青看起来倒不象脚踏两条船的人,不过艺术家多半是疯子,也难说的很…………
“你在发什么呆?”杨子文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一巴掌把他的手打下去:“我在想晚上要吃到什么档才能吃得你肉痛。”
“宝贝儿,随便什么档也不会让我肉痛的。”
“你说得真恶心。”
“称之为肉麻就够了,没必要上升到这种档吧。”
“你们要打情骂俏我没意见,但是至少请选在两个人独的时候吧。”
“谁和他打情骂俏啊,你没看见我正不遗余力地教训他吗。”我立刻转向翥青,大声澄清事实。
“是啊,翥青你就别再来添乱了,小罗脸皮薄,会不好意思地。”杨子文不知悔改地又把手放在我肩上。
我已经无力跟他们说什么了,只耸耸肩把那只手抖下来:“我回公司了。晚饭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啊。记得这顿饭可不能便宜了。”

回到公司,公式化地跟方树人报告了一下,说到去给翥青送东西的时候,我有点迟疑,最终还是没把在那见到杨子文的事情告诉他。
在我说话的过程中,方树人一直用一种研究的眼光盯着我看,看得我都不禁开始回想今天是不是做错什么事。尽量简略地报告完毕,我说:“总裁,没事我就出去了。”
方树人脸部肌肉抽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要不,他根本早就知道杨子文在翥青那儿,是想借此来考验我?我控制着我那快要陷入歇斯底里的早搏状态的心脏,尽可能无辜地回答:“没有了。”
方树人又看了我半天,神色不太高兴,似乎还有点失落,我僵着身体站着等他发话,结果又等来一个问句:“你是不是不愿意做这种事?”
废话!谁愿意替你去追求情人!我尽可能不泄漏情绪地回答:“总裁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方树人的脸色分外地难看起来,欲言又止,半晌长叹一声,挥挥手,放我走了。这更让我怀疑他和翥青间有什么内情。
晚上方树人照例又推了原定的一个发布会,不过也没叫我去。他走了没多久,杨子文的电话也来了:“珍膳舫。你不会嫌便宜吧?”
那当然不会,再嫌便宜就只有吃满汉全席了。本市的中餐酒楼就数珍膳舫价钱最黑。

珍膳舫开在湖上,名符其实是一条很大的画舫,雕梁画柱漆彩飞金,从画舫到桌椅都古色古香,窗帘全是手绣真丝,风一吹乱飘,还能看见岸上柳丝长长的甩过来甩过去,特别的有点那什么意境――当然前提得不是冬天,比如就快要过元旦的现在。虽说开了窗的话手绣真丝窗帘肯定飘得比任何时候都起劲,可再飘也只能看到岸边秃树成行,所以这会儿雕长窗都关上了――还真是糊的纸,不是玻璃――真丝手绣窗帘们都规规矩矩地垂着,免得让来享受格调的贵人们看见秃树扫了兴。服务小姐也是特别选的,不要求特别漂亮,但得有点韵味,穿起古装似模似样,还能来两句“一行黄鹂鸣翠柳”什么的――我是指报菜名。这就特别难找了,当然也就更对有品味又有钱的高雅人士们的口味,如果是要宴请老外,那就更对劲了。
所以,看见珍膳舫里每个雅间都满座的景象我并不吃惊,看见那些黑黄相间的脑袋我也不吃惊,我吃惊的是,看到方树人的黑脑袋也在其中,和几个黄脑袋几个黑脑袋一起,红木门楣上挂着个“凌烟阁”的小小匾额。
我一盯方树人,方树人很快就有了反应,恶狠狠地回瞪过来,发现是我,先是脸上要笑出来的样子,随即目光往我后面一扫,立刻变成晚娘脸,再转过头去跟同桌人说话时,又换成了笑里藏刀通吃八方商业专用脸。
我问身后的杨子文:“喂,你是不是早知道他今天来这里?”
“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互不干扰。”
我很怀疑是否能互不干扰。珍膳舫四周都隔成一间一间的,但因为中央会有表演,所以隔间的屏风一般都不会拉上。我们和方树人不幸是正对,隔着中间弹古筝的古典美女我都能感到时不时有股杀气象探照灯一样扫射过来。偏偏杨子文还不时地碰碰我,拉拉我,有时靠过来说几句话,或者状似亲密地盯着我含情脉脉一小会儿。我敢发誓他是故意的,因为一般在接受到那种杀气后,他都会面含胜利的微笑朝方树人那边扫上一眼,于是杀气就会更重几分。我如坐针毡那是不用说,可怜中间的古典美女弹的调子乱得连我都听得出来。
一顿饭下来吃得我几乎胃溃疡,虽然杨子文点的都是招牌菜,也就是说看起来赏心悦目吃起来也让人乱幸福一把但如果是我结帐一定会面无人色那种菜,可如果总有两道钢刀似的眼光在你背上刮过来刮过去,你还吃得下的话你就是杨子文那种人,方树人的目光越象刀他越象占了便宜似的高兴。而方树人也不简单,转过来杀气万道转过去瑞气千条,就凭这本事,我就知道我一辈子也成不了他那样的商界精英。
草草结束这顿昂贵的饭局,我落荒而逃,并且拒绝了杨子文去喝茶的提议和送我回去的提议,改为坐地铁。开玩笑,要是还和杨子文呆在一起,回去就等着被做成生鱼片了。
还不到晚上九点,地铁里人很多,我站在车厢中间自己晃荡着,想着方树人那要杀人的目光,用大脑皮层也想得到他今天是气大发了,不知会有什么苦头等着我吃呢。我打了个冷战,虽然害怕,心里又很兴奋,一部分是因为两个青年才俊为了我在公共场合争风吃醋暗放眼刀充分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另一部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看见他是在和一帮子人吃饭而不是和翥青约会我心里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落了地,就算他杀气凛凛也让我觉得有点儿高兴。
没人接送就是麻烦,下了地铁,转了一道车,步行二十分钟我才回到方树人的家,嗯,也勉强可算我目前的家吧。洗了澡,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无聊地翻书,方树人象龙卷风一样卷进来了。
“你这么早就回来啦?”我佯装镇定跟他打招呼。
“你怎么会跟杨子文在一起?”方树人脸沉得要滴出水来,一张嘴就是质问的语气。
“他请我吃饭。”
“他请你吃饭你就去吃?他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他又没叫我去死,他只是请我吃饭。”
“你以为有白吃的饭吗?”
“不管有没有,能白吃的时候先吃了再说。”我也开始恼怒起来。我不过是和别人去吃顿饭,之后就马上回来了,又没象他那样整夜不归,他倒还有脸来盘问我!
“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到时要是被他霸王硬上弓,我看你哭都哭不出来!”方树人对我怒吼。
“会对我做出霸王硬上弓这种事的目前除了你没有别人!”我也冲着他吼起来。
方树人的脸色僵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恶狠狠地说:“以后不许再单独和杨子文见面!”虽然恶狠狠,他的声音里却透出点色厉内荏的味道来。
“你自己还不是和翥青夹缠不清!”
“我的事不用你管!”
刹时间火冲顶梁骨,我直接把手里的书朝方树人砸了过去:“那你也没资格管我的事!!!”
“我是你老板!!!”
“就算是老板也不能干涉员工的私生活!!!”
方树人被我堵得翻白眼,我恶狠狠地盯着他,等着他说出一个要我不再去和杨子文见面的理由。
他吸了一口气,我心里跳了一下,他又吸了一口气,我心里又跳了一下,他转转眼睛,动动嘴唇,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还是没吭出一声来。
啊,真是让人受不了。我催逼他:“说啊,你有什么理由干涉我的私生活?”
他又开始下定决心的样子,可就是干下决心不行动,我等得心痒难搔,再催逼他:“还说不出来吗?要不要我帮你想?”
方大总裁瞪我一眼,继续下定决心。我心里偷笑。
“要不你干脆承认你喜欢我吧,那你就有充分的理由要我不和杨子文见面,当然我不一定要接受,不过看在你喜欢我的份上…………”我得意洋洋地胡说八道下去。
“因为你是我的玩具!”
我卡住了。
方树人刚刚说了什么?
我看他,他也凶恶地看我:“我是你的主人,我当然有权禁止我的玩具和别人接触!”
这个理由真是太可笑了,根本就不成立嘛。我哈哈大笑,笑着笑着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了出来。
猛地拿被子把自己包起来,我泪流满面。隐约听见方树人的脚步声在床边来回走了几趟,最后走向门口,开了门出去了。
委屈一古脑涌上心头,我放声大哭起来。
原来,原来,他始终只是把我当成他的玩具。

玩具的报复(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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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烂得无脸见人的说……(拼命拿袖子遮住脸),现在打算尽快把这个故事解决掉然后再通改,不然我会自我厌恶……
哭了个两三分钟,自己觉得无趣起来。虽然现在好象流行湮灭性别界限,演艺界充斥着所谓中性美的男人,可我还是认为,身为男人就应该坚强,没必要动不动就要死活哭天抹泪,不就是失了一回恋吗?都说男孩没有经历过失恋就不算真正的长大成人……不对不对,我又没有失恋,谁会对姓方的失恋啊,我只是很不爽被他看扁,怎么也该给我起码的人权和尊重。平常都还勉强,可是他居然还敢说我是玩具!!!!!!!不管他是当真的,还是硬撑面子说的,我都要他不好过,哼哼,哼哼,姓方的,虽然曾经被你的表象所惑有一阵放弃了我的报复大业,不过接下来你将面对的,可就不是以前那种小儿科的东西了!
咬牙切齿怒火中烧是很消耗能量的,特别是我还在动着脑筋想点子,能量就消耗得更快。在珍膳舫的时候被方树人眼放飞刀刺得我食不下咽,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所以,还没想出具体的折磨方树人的办法,我肚子先饿了。
溜到厨房热了一杯牛奶一个三明治,狼吞虎咽吃下去,血液都从大脑往胃里去工作去了,没一会儿上下眼皮打架,我决定,等明天早上起来再好好地想招儿,不信整不死方树人那只变质的王八蛋。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我正在梦中恶狠狠地把一群僵尸用火球轰成炸肉丸子。闭着眼睛在床头摸了半天,把铃声按掉,我继续惯例的清早赖床。正迷糊着呢,电话铃又响了起来。继续闭着眼,胡乱摸了半天,按下免提键,电话里的人喂了两声,然后好声好气地说:“该起来了,再不起床该迟到了,你还要吃早餐呢。”
这个声音,是方树人,虽然他的口气好到几乎诡异的地步,我的怒火还是再度重燃:“我不去!我头疼!我头昏!”
“是不是感冒了?你昨天盖得太少了吗?我叫医生……”
“不用!不过是一个玩具,坏了再换就可以,你用不着费这个心!”自己说的话,原来也是能刺伤自己的,说得我又开始觉得委屈了。
方树人的声音很低地说:“你别这么说自己……”
“我!?这是我说的吗?!这不是总裁您昨天晚上金口玉言红嘴白牙说出来的吗?还是说您贵人多忘事?不过忘不忘也无所谓,反正你一直也只把我当玩具看对吧!”
“…………………………”
他的沉默更让我火大,恶狠狠地一拳砸在免提键上挂断电话,我往暖暖的被窝里缩了缩,决心今天旷工了。方树人!你给我记着!
有人在敲门:“起来吃点东西吧。”还是方树人,而且口气居然还是很温和的样子,我气得头都晕了,一把抓起闹钟就砸了过去。闹钟砸在门上,砰的一声,然后就稀里哗啦地掉在地上。
…………………
“我走了,你要记得吃早饭。晚饭我会回家来吃。”仍然温声细语,大概他也知道自己理亏了。
听着脚步声渐渐小了,我还是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气才慢慢把火给降下来,被子往头上一蒙,继续睡回笼觉吧。迷糊着迷糊着,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激动得我当时就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然后赶紧又把被子蒙头上了,实在太冷。飞速计算了一下可行性,计划了一下细节,我迫不及待地等着方树人回来实施我的计划了。不用看镜子我也知道我现在准定是一脸狰狞。
主意打定,计划拟定,接下来就该养精蓄锐还有就是进行一点必要的训练。早餐吃掉,午餐也狼吞虎咽地吃掉,下午四点又吃了一顿――我需要体力支持,因为晚上那餐一定不可能平静吃完的。吃饭的空余,当然是做必要的训练啦,在卧室里对着镜子排练了一阵,开始有点别扭,后来就习惯了,特别是一想到方树人到时的脸色,我就更勇气百倍信心倍增排除万难不怕牺牲坚持到底誓要推翻三座大山。
方树人果然在晚饭时间准时回来。我一听见汽车声就在窗口张望,看见他下了车,连忙下楼在大门口等着,佣人们么,已经被我先赶开了,我可不想在他们面前丢份。
方树人开门进来,看见我居然迎他到门口,那表情里,既有不敢置信,又有受宠若惊,这一般好象是我的表情。
眼看大门在方树人身后合上,我整整身上的白衬衫黑长裤――方树人家的佣人都没制服,让我很不方便,只好自己搭配――恭恭敬敬地跪下来,双手指尖相对贴于地面,俯下去:“欢迎主人回来。”
好一阵没声音,我心里这个痒,方树人这时的表情啊,搞不好千年也难见一回,可惜我格于目前所要扮演的角色,不能擅自抬头,只能一直拿五体投地的姿势跪在地上。姓方的,你要发呆发多久啊,快点发话让我起来啊,你知不知道这大理石的地板跪起来有多冷多硬啊?
还是没声音,我的左胳膊被抓住了,把我硬从地上扯起来,差点没把我胳膊拉脱臼。视线里进入一张放大的、怒气冲冲的、似乎还有点伤心的脸。
“你在干什么啊!”
很好很好,他失态了,他激动了,他吼叫了,他抓狂了……哎哟!他简直是把我胳膊当麻来捏了!
抬起头,我给方树人看一张隐忍的脸,也就是说,这张脸上一清二楚地写着“我疼得要命可是我会拼命忍耐请您不用为我挂心”云云,眼里若能适当挂点泪就好了,可惜我的演技不足以当此重任。
“是,主人。我来服侍主人。”我再度谦恭地低下头。握在我胳膊上的手放松了力道,可是有点发抖。哈哈,姓方的,叫你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你、你在跟我发脾气对不对?”惶急的声音。
“不敢,主人。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哪儿敢对主人发脾气。”糟,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就开始说反话了,收敛收敛,罗久立,你现在就是一个顺民,笑容谦卑言词谦卑,绝不能让他觉得你只是在发脾气,要让姓方的充分领会到我的认真程度。
“主人,请用餐。我来服侍主人。”谦卑柔顺谦卑柔顺谦卑柔顺谦卑柔顺……
我一边对自己实施催眠一边想把方树人带到餐桌旁去,可他死抓着我就是不动弹,我自然是不能把他怎么样,只好继续挂着一脸快僵掉的笑坚持演戏。
“别叫我主人!”
“主人,我是您的玩具,不叫您主人该叫您什么?”说着就又想起昨晚的事,一想起来就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头顶怒火满腹委屈,让我更下定了决心要把革命进行到底,决不半途而废。
“你是在生气我昨晚说的话对不对?其实、其实我、其实我……”连着其实了三,方树人好象快噎死了,脖子梗了半天,才终于继续下去:“其实要不是你拿话挤兑我,我也不会说那种话……”
合着还是我的错了?上眼皮一耷拉,我给他继续来个低眉顺眼:“主人,您请坐。”顾不得什么玩具不玩具了,连拖带拽把他弄餐桌边,按进椅子,筷子递到手里,碗递到手里:“主人,您要吃什么?我给您挟。”
“你不要管我,你也坐下来吃。”
“玩具怎么能和主人同坐呢,主人您别开玩笑了。”我越说越顺口,一边起劲往他碗里挟菜:“主人您吃这个……主人我帮您把鱼刺去了吧……主人我帮您把虾壳剥净……主人您要什么尽管说,我就是供您使唤的,您不用心疼我。”
方树人要阻止我,可他又不能把我打翻在地,也不能把虾和鱼全倒在他怀里席卷一空,所以我还是在帮他剔鱼刺剥虾壳。当然,我可并没有安下好心帮方树人剔鱼刺剥虾壳,哼,要不我这是折磨他呢还是让他享福呢。凡是经我手剔过的鱼肉都成肉蓉了,剥过的虾更是分不清哪是哪,我满脸诚恳的笑容往方树人碗里堆,他脸都皱成苦瓜了,可还是全吃了下去,算他识相!老实说要是换我的话我是死也不会吃下去的,虽然手有洗得干干净净,但……看看那堆被我又捏又掰搞得好象是嚼过再吐出来的东西……恶……
这顿饭方树人一直不停地试图说服我放弃叫他主人,放弃服侍他的做法,我就站在他旁边一直不停地往他碗里送菜,带着微笑请主人用餐。方树人看来吃得很难受,我想他过后恐怕要吃两颗胃药才可以。我也不好过,直挺挺地站了快一个小时,而且肚子也开始有点饿了。
“我吃完了……叫厨师帮你热一下,再炒两个小菜吧。”
“主人不需费心,我不会逾越的,我就吃这些就行了。”我装得诚惶诚恐。
“都冷了,会吃坏肚子的。”
“主人宽厚,不过玩具只要吃残汤剩水就够了。”
方树人终于受不了了,眼睛一瞪,桌子一拍开始发飙:“我什么时候给过你吃残汤剩水!我一时说了句气话,你需要这么样子吗!”
我立刻跪下来,五体投地,声音颤抖:“主人息怒,主人息怒。以前是我不懂规矩,现在我再也不敢了!”道歉都没一句,还想要我改主意?舌灿莲也别想,何况他舌头上跟长了倒刺似的,说出来就让人怒火攻心。
哗啦啦一片巨响,方树人把一片碗盘扫到了地下,冷油残汤泼了一地,碎瓷片飞溅,我头上被一颗小碴子打了一下,不由得哎哟一声,庆幸他没有直接拿盘子往我脑袋上砸下来,而是把那些碗碟摔到了我的另一边。还没想完,方树人两步到了我旁边,把我拉起来抱在怀里,上下乱摸乱翻,饱暖思淫欲啊,这就是典型例证……:“伤到了吗?在哪里?我气火攻心一时欠考虑了。”
呃?看来我还把方树人的人品看得太低下了点儿,原来他还是有点良心的,而且似乎也还算比较关心我。我不慌不忙等他把我全身都查得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回答:“主人,我没事。就算有事,您只要换个玩具就行了,反正玩具也是损耗品。”
方树人猛把我往外一推两眼喷火刚要开口,看我往后踉跄,赶紧又把我拉住,这一拉他就顾不上继续燃烧眼里那两团火,估计可能还把刚刚想说的话也忘掉了,大瞪着两眼呼哧呼哧只剩冒烟的份儿,嘴里的白雾喷的跟蒸汽火车似的。
“主人,您别生气,气大伤肝,您得保重龙体啊,您还没给大清朝留个皇子皇女呢,可不能就这么去了,那可是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黎民百姓……”为了练习跪姿下午很看了一下清宫连续剧,说起台词来那叫一个顺理成章。
方树人脸上开始带了点青色,我不敢再继续撩拨他了,不然恐怕他就得起杀心了:“主人,我来收拾地上,您去忙您的吧。九点钟我给您送咖啡和点心。”
方树人脸色越来越青,看着真碜得慌:“……叫吴嫂来收拾就行。”吴嫂是方树人请的,专管家里清洁,可是和家里其他佣人一样,都被我找借口打发开了,我总不能让他们来看我跪在地上一口一个主人的奴才样。
“……主人,家里没别人了。”
“那就放着等明天他们收拾!”方树人旋身上楼,又停下来说:“如果你非要收拾,用扫把,别用手拣――小心划伤。”
他还是挺为我着想的。看着他上楼时肩膀都垮下来的背影,透着颓丧,我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随即在心里重播了七八遍他昨天晚上说我是玩具的镜头,重新燃起阶级仇恨。这绝不能轻易让步!
九点,我准时给方树人送去了咖啡和点心,这些都是我第一干,包括泡咖啡。我反复泡了五,直到最后一才终于冲出难喝得好象泥浆一样的咖啡。
端着托盘到书房,很有礼貌地轻轻敲门,说:“主人,我送咖啡来了。”
“进来。”
我用下午从日本电影里学来的礼节,托盘高举在头上小步走进去, 然后跪下:“主人,您的咖啡。”
方树人把托盘接下,放在桌上,把我拉起来,脸色难看的和咖啡有一拼:“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下去?”
“主人不喜欢我这个玩具吗?”我用谄媚到恶心的声音说。
“不要叫我主人!”
“主人,请喝咖啡。不过我是第一泡咖啡,可能会不合主人的口味。”丑话先说在前头,往不往下跳就看方树人自己了。
方树人有点呆滞地看着那杯从外观上看就很象泥浆的咖啡,最后还是端了起来,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一口一口的,慢慢地把它喝完了,我的下巴要掉下来,难道他的味觉系统已经失灵了?
“……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不再玩这套把戏?”
“我不明白主人您要说什么。主人如果希望,可以命令我。”我好象真的有演戏的天份啊,至少也有编台词的天份。
“我怎么能命令你!如果那样……如果那样…………我岂不就是真的自认为你的主人了吗……”他的声音有点抖动,渐渐低下去,手撑在桌子上,捧着头,不再有动静了。
我悄悄地拿起托盘,退了出去。方树人……好象有点可怜,我是不是过份了?还是不要玩了吧,万一这个死变态总裁慢慢的竟然乐在其中怎么办?想象一下他得意洋洋把我当奴隶使唤的样子,我差点把托盘掰下一块来。不行!还是要多给他点教训,省得他以后还爬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十一点,放好洗澡水,去恭请方树人入浴,问“主人,要不要我帮您擦背”的时候,他看起来快要脑血管爆裂的样子,把我赶出了浴室。
大约十一点半,方树人穿着浴袍出来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穿着全新的浴袍,在他的大床上向他行跪拜礼:“主人,我来伺候主人呀。”
方树人的牙齿咬得吱吱乱响:“…………………你要怎么伺候?”
我用严肃慎重得好象在念学术报告的声音说:“主人,随便您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玩具是没有自己的意志的。”然后再一个头磕下去。
我好象听见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哦~~~~方树人把他擦头发的毛巾恶狠狠地甩到我身上,然后象只失去平衡的恐龙一样狂奔而出,沿途制造着各种噪音。
我心满意足地躺进方树人温和松软的被窝,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欺负人真的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啊。
主人和玩具的游戏持续了近一个星期,光凭皮肤的感觉也能知道方树人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快低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每我跪在地上捧着加料咖啡或颜色恐怖的衣服或熨糊了的报纸敬献给主人时,都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被电离化了,我就跟跪在台风眼里差不多。
眼看方树人心情是越来越差,濒临崩溃边缘,我的心情就越来越好。下下跪算什么啊,说一些恶心的话算什么啊,看方树人的脸色倒好象恨不得给我跪下。每低着头毕恭毕敬喊主人的时候,我都暗自笑得发抖,姓方的,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你就充分体验一下想把我当玩具的后果吧。

早上七点半,我在闹钟的狂鸣中打着呵欠起了床。捧着闹钟发了几分钟的呆,才慢慢回过神来――自从住在方树人这里,早餐有人做,上班有车接送之后,很久没这么早起过床了,我的生物钟拒绝和闹钟同调,不承认现在是起床时间。
又呆了两分钟,要不是考虑到对方树人的复仇计划,我肯定一头倒回温暖的被窝里了。方树人,算你好福气,我自己是从来不动手做早饭的,今天就便宜你一回,让你进一步感受一下玩具的体贴。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冬天从又暖又软的被窝里爬起来。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我下楼进了厨房。自己住的时候,偶尔还用电烧杯煮煮面什么的,搬过来后,就彻底地奉行了君子远疱厨的格言,从来没踏进厨房半步,靠它最近的距离就是半夜饿了在饭厅的小冰箱翻东西吃。
姓方的就是有钱,厨房都比我以前租的房子大,当然也比我的房子干净。我在厨房里转了一阵,每样东西都拿起来看看又放下,每个柜子都打开乱翻一阵,最后觉得:这真是一个我所不了解的世界啊。各种莫名其妙的工具,还有贴着甚至连英文都不是的奇怪标签的各色瓶瓶罐罐,要不是它们都无一例外地发出明显属于可食用品的香气,我几乎要怀疑我是进了什么实验室。
按照小说或者电视上的惯例,我现在应该用烤箱烤上两片吐司,然后弄上什么培根火腿鸡蛋牛油奶酪之类,再煮杯咖啡端到方树人床上去――可是,这一堆莫名其妙,都发着亮晶晶的光的机械里哪种是烤面包箱?就算找到了,能指望我成功地把这从来没用过的玩艺操作成功吗?培根又是什么东西?早餐时大概吃过,不过它认得我我可不认得它。奶酪和牛油,我愣是没在有中文或者英文标签的容器里找出来,也只好放弃。还好鸡蛋和色拉油总算认得,看着真是倍感亲切。
端着早餐上楼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是快达到圣人的境界――有人象我这么宽宏大量完全不记仇的吗?虽说遭到了那么大的侮辱,可我现在一点也不恨方树人,真的,我一点都不恨他。想到他在享受我提供的服务时将会出现的表情,我就觉得心情愉快得不得了,可惜我不会吹口哨,没法抒发我的兴奋。
推开我那间基本没睡过两的卧室,总裁大人正蜷在床上睡得香。每天晚上我都在他床上恭候他的大驾,而方树人头两天是面沉似水拂袖而去,第三天起干脆直接睡在我房间,将他那张超舒服的大床彻底让给了我。
轻手轻脚过去,跪在床边高举托盘――这算不算举案齐眉?――然后用自己都感到恶心的谄媚声音温温柔柔地叫:“主人,该起床了。”
很有耐心地连叫了三四遍,方树人翻了个身,他的眉头紧皱着,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到我的一瞬间,他很愚蠢地张大了嘴。嘿嘿,原来社会精英早上没睡醒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样子嘛。我心里暗笑,表面上恭恭敬敬地又把托盘举高了点:“主人,请用早餐。”
方树人呆呆地张着嘴,看看我,又看看托盘,似乎渐渐想起昨天的事来,脸色立刻阴了两分,嘴巴也闭上了,很不快地哼了一声,把被子掀开开始穿衣服。我立刻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起身殷勤地帮他提着衣服:“主人,请让我帮您更衣。”嗯,只要入了戏,这些台词说起来可真顺溜,我是不是有演戏的天份呀,或许当初考大学的时候应该去报电影学院才对的。
方树人没有拒绝,因为平时帮他搭配和整理衣服就是我的工作。不过我跪在地上要帮他穿袜子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僵硬起来,恶狠狠地拒绝了我。我追着他到洗手间绞好热毛巾要帮他洗脸的时候他脸色就更难看了,一句话不说,坚决但并不粗暴地把我推出门去,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我自然是不生气的,我心里这个乐呀,只是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有点憋的慌。等方树人出来,我又捧着盘子跪请用膳。虽然他乌云压顶黑气缠身,不过我心里踏实的很,准知道虽然看上去是山雨欲来的相,但肯定电闪雷鸣不起来。
这一大团黑云勉强地拿起了我做的早餐,左手端着微波炉热的牛奶,右手两片同样是微波炉热的面包片――我往上面抹了一整块豆腐乳代替牛油――夹着老得象橡胶一样的荷包蛋,两片酸白菜,两片西红柿,他在一分钟内全部解决掉,我不由得用出自真心的崇拜眼神看着他,什么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什么叫忍字头上一把刀啊,什么叫百忍成金啊,看看方树人现在这张脸你就能刻地理解上述格言。
“主人, 该上班了。”顺手递上公文包,我双手贴地额头抵在地面上:“恭送主人。”
“你不和我一起去?”
“玩具怎能和主人同车呢?玩具会自己去的,主人不必为了一件玩具费心。”
脑袋顶上什么东西格格地响,是方树人快咬碎的牙齿吗?不过以他的资产,就算把一嘴的牙都换成钻石都没问题。只是,没了牙,那不就变成正宗的无耻之徒了?倒是很合适他。我继续保持着贴在地面的姿势,想象着方树人一笑露出一口钻石的模样,笑得差点内伤,几乎没听见他出去时关门的声音。

出门狂奔五分钟,气喘如牛地拦下一辆计程车,了一张大票子才总算准时赶到上班地点。这几天的车钱真是海了去了,不过为了让姓方的体验惹火我的后果,难免要付出点代价的,我认了。不过从明天起,还是考虑早一个小时把方树人叫起床吧,这样就算我侍候他吃完早餐也还能有时间搭公车。
早上没什么好说的,方树人借着各种工作上的名义跑来好几,在公司当然不能那么夸张,要是没有旁人在我就超过九十度鞠躬,口称主人,让方树人脸青面黑地退出去。要是有旁人在呢,我就拿出纯粹的、绝对的公事公办的态度,清晰地划下一条无形的线,昭告天下我和总裁大人关系生疏我对总裁大人既敬又怕。这招很是有效,到下午方树人没再来巡查过,我有点失落,我的招数还没使全呢。
让我惊讶的是徐运捷居然打了个电话来,对我和总裁间这段时间不甚友好的关系表示度关切,并代表我原来的所有同事们向我致以问候,教导我要一切以革命以组织以群众为重,充分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要脸四不知耻的精神,尽快恢复与领导的关系,以免让总裁大人对我的前单位产生误会,认为是他们没有做好培养基层人材的工作云云。
我左耳进右耳出一边听一边继续排我的宴会表,末了告诉他说不怕苦不怕死不要脸不知耻的精神我现在已经发挥得淋漓尽致,不等他作出反应就把电话挂了。明明现在是我占上风,该方树人努力想想怎么恢复我们的关系才对,却碍着不能明说,反倒要被这些家伙教育,真是令人郁闷。
电话又响了,这居然是上弦月。我没心思理她,哼哼着说:“你呀,有什么事吗?”
“当然当然,找你晚上约会呢。”听声音她还挺兴奋。
“我?那我兄弟呢?你对我怎么样没关系,我可警告你,你要敢对林华玩始乱终弃这一套,咱们的交情就到此为止。”
“得了吧你,这话你去跟你兄弟说还差不多。”
“怎么?你被他始乱终弃了?你放心,我这人一向帮理不帮亲,就算他是我亲兄弟,敢干出这种存天理灭人欲的事我也不能饶了他。”
“什么存天理灭人欲,少乱用名词。就算他始乱终弃,也轮不到你动手,我会为社会除害的。”
“这么说你们还没分手呀?”
“我呸!姓罗的,你今天倒是出来不出来?”
听着姑奶奶要发火,我连忙说:“你也得容我查查晚上有没有安排呀。”
“你什么时候这么忙了?有没有秘书帮你做行程表?”
“这不是留着空缺等您呢吗?”晚上好象没有我的事,和方树人又在冷战中:“行了,今天晚上哪儿见?”
“你是五点下班吧?下了班过来等我。”她说了工作银行地址。
“喂喂,这样真的好吗?你们同事不会误会你脚踏两条船什么的?”
“有不同的好男人接送这是比开名贵跑车还要荣耀的事,不踏个几条船,怎么能证明我的魅力,让她们嫉妒去吧。”
“那林华呢?你不陪他?他知不知道你今天找我?”
“他要有时间陪我,我就不来找你了――他和你家老大今晚陪客户吃饭谈生意。我就正好找你会会啦。放心,我没告诉他。”
怎么越说越觉得我和上弦月象是要出去偷情?挂了电话我抱着胳膊慎重地思考了好一阵还是决定不把这事告诉林华,要是他问我跟上弦月单独出去干嘛我怎么说?总不可能告诉他,上弦月是对我和我顶头上司――性别男――的感情问题有浓厚兴趣吧。
一边做事一边猜测着晚上上弦月可能会采取的种种攻势,想象着该如何应对,五点一到,立刻收拾东西打算走人。方树人却在这时推开了门,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罗久立,准备一下,晚上我们去参加一个晚宴。”
我知道今晚是个生日宴会,也知道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要出席,我已经帮他准备了礼物和贺贴,不过,不应该是我陪他出席才对:“方总裁,我已经帮您邀好女伴了,再带我去不合适吧。”
“你陪我去。”他板着脸,这种执拗的语气实在象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嘿嘿,方树人,你也有今天。
“对不起,方总裁,我今晚已经约了人,而且这个宴会也不适合我出席。”
方树人脸色阴了下来:“约了谁?”
“您不认识的平民小百姓。”
“男的?女的?”
这还真象审问犯人,我沉默不语,心里猜想不知我是跟男的出去他会比较放心,还是跟女的出去他比较放心呢?又想他会不会忍不住再宣称我是他的玩具,声明他对我的所有权,禁止我晚上出去?如果这样,那真是要祈祷他不要死太早,好慢慢经受我的折磨。
得不到我的答案,方树人脸色象过了好几拨冷空气一样,又阴又冷,僵立半天,居然放缓语气说了句“早点回来”,然后扭头就走。这家伙还算不笨,知道同样的地方不能栽倒两。
上弦月带我到一个小川菜馆去,郑重跟我推荐该的肉末豆腐和水煮牛肉,我们一边儿吸呼吸呼地吃菜,一边儿开聊。此人满为患,而且具有所有生意兴隆的小餐馆的特色,就是每一桌都特别热闹,大家都放开了嗓子呼喝。我估计上弦月是故意的,要藏一头牛就该往牛群里藏,要谈秘密就要选吵得要死的地方谈,谁也听不见我们说什么――连我们自己都不太容易听见。
上弦月这位女士实在是好样的,一点都不转弯抹角,点完菜,劈头就问:“你和你们总裁的感情发展得怎么样?”
我差点把茶叶吞到气管里,好容易回过气来,立刻压低声音澄清:“我和他哪有什么感情。”
“没感情?你们是从身体开始的吗?”
我简直的要昏死过去,现在的女人,现在的女人……
上弦月看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生气了?”
我打个哈哈:“没有没有,我哪儿敢哪。”
“你不想说就直说吧,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别怪我唐突啊,可这种事,你不能跟家里说,不能跟朋友说,不能跟同事说,除了我,你还能向谁讲去?而且我集多年遍阅各种言情小说之经验,不仅能帮你分析对方心理,还能根据各种情况出谋划策,不论是要改善还是要突破还是要知道他的真心,我都有至少十种以上方法任君选择……”
她前面还说得正经,后面就讲得好象我原来住的前面小公园里那帮子算命先生了。不过想想这事,还真是除了她没法跟别人说,她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是,要从何说起?前一阵是为了什么给她打电话来着?一时没想起来。这阵玩方树人玩得太开心,都忘了之前是出什么问题了。
上弦月又说:“从身体开始的关系,那是不太容易持续……你是不是放下了感情,可是又怕他只是玩玩而已?或者是你迫于恶势力不得不从,其实心中一直向往着自由?还是说你同时受到两位总裁的追求,既迷恋这个的强势,又沦陷于另一个的温柔,左右为难无法抉择?”她越说眼睛越亮:“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说,别的事我不敢说,这感情的事,保证一分析一个准――好歹我也写过七八个爱情故事了。”她豪气干云一副准备为我两肋插刀的模样。
“那个……小说和现实有距离吧?”
“没差啦,现实是小说的基础,小说是现实的浓缩,都一样,都一样。你说吧,我洗耳恭听,要我发表意见我就发表意见,不要我发表意见我保证只字不说。至于保密问题你更可以放心,我可以用共产党员的名誉来担保。”
“你居然是共产党员?还以为你是八点档咧……”
“行行,随便你说什么党都好。”上弦月摆出逆来顺受的样子。
一来估计是逃不了,二来这件事老是自己闷着,有时还真是想找个人说说,三来我终于想起那天给上弦月打电话是因为翥青的事,于是说:“最近他好象另有所好……”
“另有所好?”上弦月更兴奋了,身子侧过来,靠得很近地问:“你见过情敌没有?长得什么样?哪种类型?估计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方树人对你的态度和对他的态度有没有什么不同?你觉得他对谁更好一些?会不会只是误会?要不就干脆是你有被害妄想症?”
我朝一旁偏了偏:“姑奶奶,说就说吧,你凑那么近做什么,要是林华看见了,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哎呀那个没关系的,我随便撒个小娇就摆平他……还是说说你的问题。”
林华到底有没有发挥出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领啊?兄弟,如果你被她吃得死死的,请原谅,那不是我的错……
“情敌呀……”我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形容词:“看起来满舒服的,我看了都觉得挺动心……瘦高瘦高……看长得很……很……很清俊,虽然总穿得怪里怪气……他是搞艺术的嘛,搞艺术的怎么好象喜好都有点异于常人……说起话来不慌不忙……穿得正常的话,看起来还挺有气质的。”
上弦月全神贯注地听着,听到末了,击桌长叹:“唉呀……我最喜欢的小受类型啊……”突然又抓住我的手,诚恳地对我说:“你放心,不管他怎么符合我的喜好,我都会全力支持你!我可不是见色忘友的人!”
我赶紧把手挣出来,男女授受不亲,特别是对方已经是朋友妻那就更不能戏了:“说不定你一见到他就把我忘到脑后了。”
“就算见到也不会背叛你的!你也是我喜欢的小受类型啊!何况你先到先得,他的福祉嘛我会另外考虑……”
“喂喂,你当自己是月下老人还是幸福女神啊?”
“不不,”上弦月很谦虚地说:“我只不过是史上最恐怖生物――同人女的一份子罢了。”
尽是些听不懂的名词,我也不想问,估计弄明白了更受打击:“其实我无所谓啊,他们两个看起来挺相配的。”
“怎么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和姓方的也很相配嘛!就算不相配也没关系!在同人女手里没有不可能的事!”看样子她身为那种最恐怖生物的热血开始熊熊燃烧了:“你继续说,你继续说。”
“嗯……他们的关系,我也不知道发展到哪一步了,不过方树人都给他买了房子……”
“房子,哦哦,嗯,那一定是上过床了……不要紧,这个不能说明什么……你们上床数还要多些,而且你都和他同居了。”
“什么!?你和谁同居了?!”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不是林华的声音吗!!!!!我当场石化。林华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上弦月出卖我?眼睛往上弦月一瞄,她真是冰雪聪明,立刻明白我的意思,站起来问:“林华,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今天要谈业务,不能一起吃饭的吗?”这显然是向我表明她的清白。
“那个客户是二十四孝老公,要回家吃饭,所以我带老大来吃吃这里的肉末豆腐和水煮牛肉。”
上弦月呀上弦月,没事你带我来这种向他们鼎力推荐过的店做什么呢,这下倒好,被抓了个现行。我真想掩面飞逃,可惜伍老大和林华一左一右落座,把我夹在了中间。
“好小子,你老实交代,刚刚说你和谁同居了?居然滴水不漏,你打算断绝兄弟情谊了?”
我就知道伍佑祺准得拿这个上纲上线:“老大~~话不是这么说DI~~~我是有苦衷DI~~”同时心里飞速闪过七千二百个念头,力图在最短时间内编一个可信的故事出来。
林华拿出黑社会打手的派头,脸青面黑地朝我怒喝:“苦衷个屁!想当年我们约定有饭同吃有衣同穿有美女同看,老大的马子是我们同意后才追的,我的马子你比我还先见到,现在你都和人家同居了,我们居然还不知道,而且第一个知道的也不是我们!姓罗的,你摸着良心说说,你对得起我们吗?”
我摸摸身上,说:“啊呀,我的良心今天没带,忘家里了。”
“今天没带,以前也没带?”
“我一向不带的。现在世道不太平,带出来要是给偷了多不好啊,这玩艺现在难找的很。”
“少来了,现在的人有谁要良心啊,丢还来不及呢。”林华横眉立目,只差没操个破啤酒瓶搁在我脖子上:“现在赶紧坦白,我们还能留你个全尸,说!”
我赶紧转向伍佑祺:“老大,法外开恩,法外开恩,我这就坦白。”
清清嗓子,我开始胡扯,心里祈祷上弦月不要给我漏气:“其实呢……嗯,这个,我们才开始没多久,想说等关系比较确定一点再跟你们说。”我讨好地冲他们笑:“总不能随便什么张三李四都带来烦你们吧?本来嘛……盘算着该介绍给你们认识了,可是啊……”我拼命地放慢速度拉长句子,以方便打腹稿:“……感情这个东西,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我最近……就觉得……好象有点儿不对劲……这个……我想啊,上弦月是女孩子,肯定比较了解女孩子的心理,所以呢……就想先问问她……要是能成当然没话说,要是一拍两散了,也用不着劳两位大驾给我鉴定了不是?”
伍佑祺慢条斯理地开口:“刚刚听见你们说的,有人给她买了房子?看来你的竞争力不太强啊。”
林华是一贯的大大咧咧,挥手作了个斩的手势:“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趁早甩掉算了!对了,你们交往多久了?”
“三个月……”
“三个月就上床啊,小罗,我怎么以前没看出你原来是时代弄潮儿呢。”
“我这也是顺应时代潮流么……”
性急的林华又扑上来了:“别扯开话题。照我说,反正你们也只交往了三个月,趁着感情不,结束掉算了……”他突然定住,想了一会儿,皱起眉。林华眉毛浓,一皱眉特别有压力:“我说,不对呀?你既然有女朋友,干嘛要找上弦月当你的假女朋友?”
“…………”我一脑门的汗刷地就下来了,完了,我忘了这个碴了。
上弦月在一旁帮我圆谎:“这件事他跟所有人都保密呢,你想啊,连你们都不知道,那世上就没人知道了……”
伍佑祺怀疑地看我:“宁可再找个假的也不肯说?小罗,你别骗我了,你可不是能左右逢源的人,同时弄两女朋友,你玩得转吗你?”
“对啊对啊,你就招了吧,有什么理由值得你费那么大工夫找个假女朋友?”
一个谎言要用一连串的谎言来弥补,古人诚不我欺也:“那个……我……我真的有难言之隐……”还没想出来,当然难言了。
两人同时看上弦月,上弦月一脸无辜:“我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的,要是早知道他有女朋友,我才不答应冒充呢,省得哪天被人泼硫酸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这个救生圈也没用了,自力自救吧……
“小罗,你老实说吧,你该不会招惹上什么不能招惹的女人了?”
“我……”相信我的脑袋现在转的比直升机的螺旋浆还快,可就是转不出什么主意来。天啊,天啊,都说天无绝人之路,您好歹也把那条活路指给我看看吧?
上弦月兴致勃勃地说:“黑社会老大的情妇?”
正想说我还没色胆包天到那地步,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我一脸沉痛地坦白:“她是我们总裁的女朋友,所以我不敢跟徐运捷说,要是传到总裁耳朵里,我就死定了。”
上弦月眼睛都瞪圆了,连着说了好几个“居然”,却没说下去,我想她肯定是想击节赞赏我想出这么好个主意的。
伍佑祺连连长叹:“我说你是时代弄潮儿吧,你还偏向潮头立了你,大学里看你虽然长得人五人六的,可还没做那丛中的小蜜蜂,还以为你品行端正呢,原来是憋足了劲勾引顶头上司的女人啊。”
林华补上一句:“一个纯洁的大好有为青年,就这么毁在资本主义毒潮下了……”说着连连摇头:“毁了,毁了。”
我低头认罪:“我知道我错了,我回去就跟她说分手。我也看清了,她是闲着没事跟我玩儿呢,不是真心的。你们放心,从今后我要再和她来往我就……我就……”想不出发什么毒誓,十分惋惜此刻没有红颜知已含情脉脉伸一只玉手来轻轻按住我嘴,娇滴滴道声“别说了,我信你就是”。
好在虽然没有毒誓,伍佑祺和林华也信了我了,只是还为我抱不平,林华还想去教训教训“那个女人”,被我摆出一副无敌情圣宁可她负我我绝不负她的痴心模样挡了回去。等开始吃菜时,才觉得背上冰冷一片,都被汗湿透了,拿着筷子手居然有点发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实在是太耗脑力了。
因为怕林华和伍佑祺继续追问细节,吃过饭我就以有工作为由仓惶逃窜,一路上编好一个完美的相遇相爱后被抛弃的故事,估计怎么问也不会出纰漏了,心里好不得意,原来我不只演戏厉害,连编剧也是天才。
回到方树人家才八点多,他居然在客厅坐着看报纸。我兴致勃勃地冲他打招呼:“这么早就回来了?晚宴完了吗?”
方树人从报纸上抬起眼睛看我,表情十分古怪,混合着惊讶、不敢置信、惊喜、怀疑等等等:“你……你不生气啦?”
“啊?”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欢喜,我顿时想起来我那个卑鄙无耻的复仇计划,这下可全被我自己一手毁掉了。在这么笑眯眯地跟他打过招呼之后,怎么还有脸再跪在地上口称主人呢?
正算计着自己的无耻程度可以达到哪一级,眼前突然一黑,方树人把我拥进了怀里,用力得仿佛要把我揉进他身体里去:“你总算不生气了……你总算不生气了……”
我被勒得吐舌头翻白眼,等他放松力气,我已经只剩半条命了,只能呼呼喘气,一时也顾不上跟他声明我还在生气。
方树人抓着我左看右看,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咬一咬牙,艰难地跟我说:“上……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说。我只是一时气话,我保证以后绝不会说那种话了……”他一面说一面很担心地看我脸色:“……不过,你也要保证,以后不管怎样,不准再那样。”
“什么这样那样,你真是有福不会享,明明是让你享受当主人的乐趣……”
我还没说完,他就急急地喊:“我不要!你要是生我的气就打我好了,我保证打不还手。反正你不能再那样!”他把我的手抓得死紧,急切地看着我:“你跟我保证。”
这家伙,我从来就没看他认过错,也没见过他这么坦白这么低声下气,我别开脸,有点招架不住他恳求的目光,这,就这么原谅他吧?一张嘴,突然鼻子一酸,眼睛一下就模糊了,赶忙装作考虑的样子低下头,使劲把眼泪咽下去。真是的,是他求我,我胜利了不是吗,有什么好哭的呢。自从和姓方的在一起,我的泪腺好象比以前发达多了。
方树人还抓着我的手等着,我好不容易停住眼泪,尽量用平常的声调说:“你说的啊,打不还手。”
方树人目光坚定:“打不还手!”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抱着一顿海扁后隐隐作痛的手偷笑了半晚上,你要问我笑什么,嗨,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权当我发痴吧。
第二天睡醒了我就后悔了。头天晚上因为差点在老大和林华面前曝了光,吓得我几乎自爆当场,回到家都没能平静下

来,这直接导致了我面对方树人的时候未能冷静理智地理突发状况,最终做出因为一点小利就放弃大义的行为。
一边做着刻的自我检讨一边穿好衣服,发现闹钟已经指在了九点四十。昨晚上虽然因为打了方树人一顿兴奋过度失

眠,也不至于连闹钟都听不到,要不就是我昨晚没按下闹钟?还是闹钟响的时候我凭着恐怖的直觉把它按掉了?回想

了半天,什么也想不起来,干脆放弃。
方树人不在,应该是去上班了,居然不叫我,是想示好吗?哼哼,想到这个工作铁人居然可以为了我徇私情,我不免

还是有点得意的。
边刷牙边陶醉着,猛抬头看见镜子里一嘴白沫两眼无神的家伙,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昨晚方树人对我一低头

,我就把先前的仇恨全忘了,不仅把复仇计划置之脑后,还很丢脸地哭给他看,现在又为了可以公然迟到在这边沾沾

自喜……越想越冒火,我呸地一声吐掉漱口水,指着镜子里的人破口大骂。
“罗久立你这家伙,猪都没你这么记吃不记打,他递两句好话你就软了?你递好话要他放过你的时候他怎么不软哪?你

越叫他越硬,比吃伟哥还有效……”嗯?好象有点说偏了,改正改正:“罗久立你这家伙,当初的决心都在哪里去了?

你不是立志要他后悔,要他好看,要他知道你的厉害吗?被人强奸了,还要姑息养奸,你以为这叫好人吗?这叫犯贱

!”
我停下,想了想,好象骂的太狠了,狠劲应该留着对付方树人才对呀,我拿来对付自己干嘛?再想想,对付别人,要

从自己做起,于是我再度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开骂。

十点半踏进公司,我的心情非常灰暗。任谁被指着鼻子尖狠骂了二十分钟心情都不会好的,不管骂人的是谁。下我

不会再做这种事了,不仅没能达到反省的效果,还搞得自己心情灰暗到连想新的报复计划的力气都没了。
徐运捷又打电话,估计还是来关心我跟总裁的感情危机的,他可算是撞到枪口上了,我正愁怎么转换心情呢。拿出能

把人牙齿酸掉的声音,我掐断他的话头跟他胡扯。
“呀,这不是徐科吗。徐科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视查工作吗?放心吧您哪,我们这边一切如常,没有发生命案,也没

有入室抢劫,也没人来找人质挟持,就是排除了十几个炸弹而已,十分平静,十分平静……”
“你什么时候调到伊拉克去了?看来你和方总裁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的恶劣啊。早点跟兄弟们说一声,至少我们能

先帮你把积蓄理干净吧。”
“哈哈,多谢徐科的好意,我还是冒着肠胃病啦,爱滋啦,脂肪肝啦,酒精肝什么的危险自己把它挥霍掉好了。如果我

有命回来,我会记得带几个恐怖分子当礼物的。”
“那种高级礼物送给总裁就好――哎,说正经的,你重得总裁宠信没有?”
明知道这是开玩笑,而且是一向开惯了的玩笑,我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猛跳了几下:“……啊啊,还行吧……至少不

会累及你们的清誉……”
“有努力修补关系了吗?”
如果我告诉他,是方树人在努力修补关系的话,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有啊,有啊,52我都买了好几支,你可得给我报销。”
“没问题,拿发票来就给你报。”
“……那算了,你中午请我吃饭?”现在我还不太想面对方树人,中午要是不躲开,肯定得和他共进午餐。
“行行,现在你是大爷,你说怎样就怎样吧。”他停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呃,我知道你最近受了打击,不过公私要

分清。要是为此丢了现在的工作,未免太不划算了。”
直到他挂了电话,我才终于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以为我仍沉浸在上弦月移情别恋的打击中,以至忘却了尊卑之

别,不自量力地给总裁大人脸色看。上弦月也就算了,难道紫云英也没告诉他真相?或者说上弦月欺骗别人先从自己

人骗起,连紫云英也不知道事情真相?猜测着这种可能性,我拿起了刚刚响起“聪明的一休”旋律的手机。

中午跟徐运捷在公司附近的小馆子吃饭,他一直不停地跟我讲什么天涯何无芳草啊,人生何不相逢啊,相逢何必

曾相识啊,我想他大概是因为觉得有愧于我吧,毕竟是他拉我去参加他的网友见面,而且他又和紫云英两个幸福甜蜜

,我却惨遭抛弃,难免的同情心泛滥。我试图改变他的想法,可他已经完全被自己的妄想所左右,一厢情愿地认为我

是要解脱他的愧疚感而感动到快要流出眼泪的地步。我只好沉默。以前没发现他有这种表现呀,难道是被女朋友影响

的吗?
由得徐运捷喋喋不休,我把眼光投向外面。就快春节了,街道和建筑上的灯饰从圣诞开始就有增无减,一副歌舞升平

的景象。天空是灰的,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太阳,不能不令人郁闷。我也好久没有好好地看过这个城市的天空了,自从

当了方树人的助理,上班给他工作,下了班还围着他打转,偶尔和死党或关系奇怪的人出去酒肉一下,还总搞得和方

树人关系僵化。
徐运捷在桌子下踢了我一脚,吓了我一跳:“你在发什么呆?该回去上班了。”
“哦,我下午要出去办事,你先回去吧。”
徐运捷对我的同情立刻转化成嫉妒,嘀咕着“当助理就是好命可以公然迟到旷工”,恨恨地走了。
我打个呵欠,脑子里空空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又什么都不愿去想。天一冷,脑子也好象冻住了。
门外行人匆匆,两个民工抬着沙发走过,一对老年夫妇在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中年男人胳膊下夹着黑色公文包,低

着头快步疾走;母亲拉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连拖带拉,男孩十分蛮横,又叫又踢,却抗不过母亲的蛮力;几个穿着

时尚的女孩说笑着走过,手里满满的大包小包。这些看起来平凡无奇的人,如果入进去,应该会发现每个人背后都

有自己的故事,或平淡或悲伤,也许竟会是大起大落,比小说还精彩的人生吧。我无法想象他们的故事,就象他们也

不可能想象我的生活一样。
我的家庭没有任何特殊之,就是那种中等城市中随可见的家庭。爸爸是老师,妈妈是会计,他们赶在计划生育之

前,生下了姐姐和我。我们家不算贫困,也并不有钱。父母和子女的关系不错,并不冷漠,也不过份亲热。象很多有

两个孩子的家庭一样,姐姐在当地工作结婚,留在爸妈身边,我却远走他乡,另作发展。我每年回去一两,每个月

打几电话问候爸妈,闲聊一下,互相报告近况。姐姐和我关系很好,从小到大我们的喜好都互相影响。我和她之间

的联络也比较密,一般是互发短信,有时还在网上聊天。
我的手机就在我的西服口袋里装着,聪明的一休,这个铃声是设定成家人专用的。姐姐早上打电话来,故作平静其实

暗藏得意地说她怀孕了,现在在家呆着保胎,手机电脑一概禁用,叫我没事打电话回去陪她聊天解闷,顺带旁敲侧击

含沙射影地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并暗示我要加快脚步,不要太落后给她,末了又提醒我打电话回去,说自打我提升以

后就很少联络,不管工作怎么忙也不能让家人担心,春节争取回来团聚等等。
地叹了口气,我无聊地转着面前装茶的玻璃杯。升成方树人的私人助理后的确很忙,不过,咬牙正视自己,我知

道我是从潜意识里不愿面对家人。要我怎么跟他们说呢?被自己的上司硬拉上了床,这种事就算到现在,我偶尔回想

起来都还觉得不可思议。然后,不管为了什么理由,莫名其妙持续着的肉体关系又算怎么一回事呢?姐姐一向无条件

支持我的选择,可她如果知道自己的弟弟跟一个男人,上了床,她会怎么想?往最乐观的方面估计,我也不认为她会

坦然接受这个事实,就更别提爸妈那边了。
头痛。
去年春节回去,我的个人问题就已经很受爸妈关注了,姐姐本着自己年近而立才结婚,不好意思催我,只是幸灾乐祸

火上烧油旁敲侧击地大谈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问题,听得爸妈危机感重,遂本着要对儿子负责的态度,在我在家期

间拼命安排相亲。今年的情况必定更加严峻,让我想到即将到来的团圆日就不寒而栗。
现实是多么严峻啊。除了爸妈的直接攻势姐姐的落井下石,还有方树人这颗恐怖的定时炸弹。要是我和他的关系被家

里人发现了……心脏收缩了一下,茶杯差点从手中掉下来,我把自己的思绪从这种不利身心的想象中拖开。很多事情

,不管你事先如何想象如何预演,总会和真实的情况有出入,所以我不喜欢做计划。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事到临头

我是不会干未雨绸缪这么具有远见性前瞻性的事的。
啊啊啊啊,不可以再想下去了,不然会变成悲观主义者,我今天心情已经够不好了。打了个呵欠,我一口把变冷的茶

喝完,离开,准备去取订好的给某重要人物的礼物。胃有点凉,千万别吃坏肚子啊。
转到十字路口,准备过街时,看见等红灯的行列里有辆有点眼熟的车,一辆奔驰。当然现在但凡有点钱的都坐奔驰,

不过车牌尾数四个三的最新款香槟金大概还是只此一辆的。看看红灯还有四十二秒,我窜过去拍车窗:“杨子文!”
车窗摇下来,露出来的是翥青那张本来是很清俊可现在看起来好象才被人踩过一样的脸。
玩具的报复(2)
“怎么是你!?”
我们俩异口同声。我有点吃惊,也只是有点,自从上在方树人买的房子那里碰见他们两个后,我就觉得他们之间有

某种关系。翥青那仿佛是悲惨的代名词的脸实在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从语调听来,他吃惊的程度比我大,而且其中还

含有心虚的成份――如果猜准了我就是明察秋毫猜不准那就是疑神疑鬼了。
“谁呀?”
杨子文把脑袋凑了过来,然后啊的一声。他脸上连颗青春痘都没有,跟剥了皮的煮鸡蛋一差不多,所以我充分综合归

纳了他的表情与语气,再得出:他不只是吃惊,而且也心虚的结论。
看来我的确是明察秋毫,要不就是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鉴于翥青看上去颇有点想逃跑的样子,我不客气地拍打着车窗,逼使他不得不让我上车。那两个家伙在飞快地递眼色

,哼,我现在可是明察秋毫呀。
杨子文拿出标准狐狸式笑脸:“小罗,你有事啊?”
因为认定了他们很心虚,所以我的气焰目前相当高涨,仅从鼻孔里哼了半声以作回答。
“呵呵,有事尽管说,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绝对尽力。”杨子文显然早已修炼成精,笑容完全不见僵硬,真是很难得看

见这么诚恳的狐狸式笑脸。
我眼珠尽力朝上,嘴角尽力朝下:“嗯――哼!”
僵持五秒,后面的喇叭声响成一片,杨子文笑容不减,不动如山,翥青装作专心地对着照后镜往脸上涂药,我怀疑他

的耳膜跟脸一起被打伤了。
我没办法象这两人一样对气急败坏的喇叭声听而不闻,只好说了地址,叫杨子文送我去取东西。杨子文笑容满面连连

答应,翥青不住看他,欲言又止,这两人,一定还是有些什么瞒着我。
我以退为进:“你们有事吗?有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了。”翥青立刻不顾脸部的惨状尽量不牵动肌肉语音含混地接口:“那

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跟人约了时间,我帮你叫出租好了。”
眼看杨子文不发表反对意见,显然我以退为进的策略失败了,唯有破釜沉舟直捣黄龙,成败在此一举,赌一赌我的推

理能力吧:“你们是和方树人约了时间吧?”
杨子文想都不想,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是!”
“你答这么快,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如果我想一下再答,你更会认为我在撒谎。”
“这说明你演技还不够自然,没能恰到好地掌握时间。”
“总之你就是认为我们肯定是去跟方树人见面了?”
“如果不是,那就做出证明啊?带我去见你们约好的人――我不用跟他见面,只要在外面等就可以。”
我不去看翥青那张有点变形的脸,无所畏惧地迎上杨子文的目光,对视五秒,他放弃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会这

样想?”
我指指正前方:“前面就是我们公司嘛。”
“这样你也敢猜啊?”
“比中彩票的机率高多了。”
“你有中过彩票吗?”
“没有。我一直希望能中彩票,虽然我从来不买。”
“那建议你今天去买吧,你乱猜也猜中答案了。”
我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继续勇往直前直指对方隐私,就差没手拿话筒做狗仔队状:“找他干嘛呀?而且怎么会是你们

两个一起?你们两个的关系究竟是?”
杨子文一边开车一边得体地微笑:“这种事情我没有必要告诉不相关的人员。”他停了一下,笑容加,变成了标准的

狐狸式笑容:“或者我们可以制造一点关系。”
我厚起脸皮:“我不需要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跟方树人有关系,不是不相关的人员。”
“他什么都没告诉你,可见他也认为你和这件事无关。”
“我好奇心重行不行?”
“行,但我可没有满足你的好奇心的义务。”杨子文停了车:“我们上去谈吧?”
下车,看看环境,是方树人给翥青买的那个小爱巢的所在地。哼!真是肉麻得恶心。
一进屋翥青就不知从哪搜出一只药箱丢下我们钻进洗手间不出来了,剩下我和杨子文两人坐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客厅光线很好,从玻璃幕墙可以直接看到阳台和外面的园,杨子文就摊手摊脚地窝在软软的沙发里,笑眯眯地看着

我,仿佛在算计把我怎么个做法比较好吃。
他就这么一直饶有兴味地盯着我看,我可没有这种耐心、定力和欣赏水平把他当名画,只好先开口:“继续呀。”
他立刻起身过来,作势要抱我,我以正义的力量大吼:“干嘛!!!!”
杨子文怪委屈地眨着眼:“你不是说继续?”
“我们之前有做这种事吗?!!”
“可是这种台词一般都是用在这种场合的啊。”
真想把这王八蛋分解为原子然后再用宇宙拖曳船把他送去当哈雷慧星的尾尘,这样我可以在多年以后抱着孙子指着天

上划过的痕迹告诉他说“看,宝宝,那个就是扫把星哦。”
大概看我脸色不好,杨子文又坐回原位,摆出比较正经的脸色,干咳一声说:“这样好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关系,

但是你也要告诉我们,你和方树人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恶狠狠地翻他白眼:“废话!当然是成人程度!”
“唉呀,我不是问那个了,我是指你们感情方面的发展程度。”
“是吗?我还以为你只对身体语言有兴趣呢,想不到你偶尔也会关注精神层面啊。”
杨子文哽住,我总算出了一口气。打嘴仗我是决不肯吃亏的,刚刚被他噎了一下,这个场子怎么也得找回来。
“……那,你和方树人的感情培养得如何了?”
“你反正也约了他吧,直接问他好了。”
“嗯……他那方面我会问他,你呢?你对方树人有什么样的看法、想法、期待、感情?只要你说,我就说。”
我是一只河蚌,蚌蚌蚌蚌蚌蚌,蚌蚌蚌蚌蚌蚌蚌蚌磅磅磅磅磅。
“反正你不说,我也不说。翥青!我们走吧,已经迟到了。”
我跳起来,堵住门口。
杨子文抱头长叹:“喂,总不能你什么都不说,又非要我们说吧?”
我准备向他们展示我落地生根的决心和永不分离的上下唇。
“你这样根本就是耍无赖嘛。”
上下唇暂时分离一下,我把无赖精神发挥到极致:“我是耍无赖,那又怎么样?反正今天你们不跟我说实话就出不了这

个门。”
“你……”杨子文似乎想要背负起人类灵魂工程师的重任,对我加以言语的鞭挞,我立刻再堵上一句:“没品,但是很有

效。”
他彻底无语问苍天。
翥青在关键时刻杀到,但似乎并不打算充当援军。他脸上做了理,比之前好了很多,这会儿看我们可能僵持不下,

他自己倒了杯茶,躺在沙发上,一边用毛巾敷脸一边开始看电视。
杨子文转了转眼珠,又笑了,也踱回去,喝了口水,开始看电视,倒弄得我愣在门口下不来台。好在翥青心地不错,

及时解围:“来喝点水,歇一会再走吧。”
我腆着脸过去,坐下,喝茶。有时不必要的自尊只会把自己陷入更尴尬的境地,在这方面我一向很识时务。
杨子文看我一眼:“既然达不成协议,你还是不用在我们这里浪费时间了。”
“我对你有私人的兴趣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不仅可以,而且欢迎。”杨子文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活跃起来:“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我就勉为

其难跟你透露一点内情好了。方树人和翥青是小时候就有的交情,不过后来断了联络。再见面方树人已经和你在一起

,翥青也有伴了。可你瞧,”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用下巴示意我再去瞻仰翥青那张诉说着悲惨的脸:“翥青那位对他不

好。老方虽然看起来酷,其实挺念旧情的……接下来的事你猜也该猜到……”他飞快地瞄我一眼:“小罗,你把兴趣转

移到我身上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看翥青,翥青看窗外,留给我一个后脑勺,我只好又看杨子文:“我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啊?”
“没有什么害不是吗?”
“也没好啊?”
“怎么没好,第一你可以博得忍痛割爱大义灭亲舍己为人的好名声,摆脱不识时务不知进退棒打鸳鸯阻人姻缘的坏名

声,这一来一去就是加倍的好了;”他猛地刹车:“光顾跟你讲话,差点开过头。”连忙倒车。第二可以得到一个专一

的新情人,前月下,皆大欢喜,岂不是一段佳话?”说到后面摇头晃脑,差点变成京剧念白。
我做出认真的样子考虑了三秒,为的是让我的答案听起来显得更认真:“我拒绝。”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又不会害你。”
“虽然听起来好象是不会,但是我觉得一定有阴谋,所以我拒绝。”
“难道我这么不可靠?”
“谁叫你一副狐狸相。”
杨子文露出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表情:“狐狸?!我哪一点象,”他嘬起腮帮子,噘着嘴:“这种东西?”
“你长得是不象,”我也嘬起腮帮子,噘着嘴:“这种东西。可是你从本质上就露出一种狐狸的气质。”
翥青在旁边哈的一声笑出来,又赶紧忍住,呲牙裂嘴地继续敷他悲惨的脸。
杨子文对我瞪视片刻,最后叹了口气,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等你吃了苦头,你就知道我和方树人谁才是真正的狐

狸了。”
“你们俩没差别,都是货真价实的老狐狸。”
翥青在毛巾下含糊不清地对我的看法表示赞成,这让我又觉得,甩开方树人那层关系不提,他倒也不失为一个可结交

的大好有为青年。而杨子文就很不满地朝翥青乱放眼刀,显然认为他胳膊肘往外拐,简直是脑生反骨。
横竖该说的也说了,该问的也问了,结果虽说仍然是个不清不楚,再留却也没什么意义,何况现在气氛渐渐险恶呢,

身为识时务的英雄,此时自然该说几句场面话脱身而去了:“两位,我先走一步。在下身为小职员,身负养家糊口之重

任不能不早出晚归夜以继日做牛做马以求温饱,这就去工作去了。哈哈,哈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而

后我就非常没有专业精神地选择了最无趣的退场方式:从门口离开。
一下午就忙着东奔西跑,照着名单为方树人选过年礼物。虽说可以用公司的车,可与其让那个看不起我的司机载我,

不如自己出来自在些,要假公济私也方便得多。看看手里那三大张纸,方树人的交游范围都广得惊人,搞不好他真的

和翥青是旧识……杨子文说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我只见过一翥青和方树人一起的场面,虽然暧昧不清,可也

不象有什么缠绵旧情……当然我这也是以港台言情连续剧里旧情人重逢的感人桥段来推断的。思虑再三,还是认为杨

子文这家伙不甚可靠,不如下等翥青落单时向他下手好了要不干脆撕破脸,直接去问方树人……他一定会认为我是

在吃醋,那个自恋狂的家伙……
我突然站住。为什么我这么在乎方树人和翥青这档子事?为什么我非得查个水落石出才安心?我当初一时鬼迷心窍没

有及时抵抗让方树人那个王八蛋得了手,后来迫于生活压力工作压力不得不顺从于他,可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呀。现

如今不管他是重拾旧爱还是另觅新欢,都是我重回自由人生的大好时机,我应该欢欣鼓舞,视翥青为救命稻草,努力

撮合他们俩才对,可我居然还如临大敌,惶惶不安。不对,不对,我一定得端正态度,绝不能让我的人生毁在一桩过

去的强奸案上。
首先,要明确翥青是我的同盟,我的替死鬼,不可再对他抱有莫名其妙的酸葡萄心理;其,务必弄清杨子文和翥青

的关系,如果姓杨的想要在他俩中间搞破坏,我就责无旁贷地顶上去……不不,是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责无旁贷

地顶上去,可不能才脱虎口又入狼窝;然后,对自己作刻的自我分析,把习惯、感动、爱情、嫉妒、独占欲等等分

清,我跟方树人在一起是习惯不是爱情,我着急上火不是因为嫉妒,只是象被外来者闯入了自己势力范围的雄性动物

一样具有本能的排他性,何况这里还有个微妙的,事关男性自尊的问题――我甩他可以,他要为了别人把我一脚蹬了

,难免我心脏的某个小地方会感到一点耻辱的烧灼感。
没错,事实就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我才不会为了方树人的枕边人这个位置跟人打得死去活来呢,我巴不得赶快过

上一个人的自由生活!就算姓方的哭着来求我我也不会回去!想到这我突然又想起,那家伙一直都没有为那件事跟我

赔礼道歉过,这么重要的原则性问题,我怎么可以忘记?昨天就那么轻易地放过他真是太失策了,一定要再想办法,

把我的血泪仇报复回来!
正想得热血沸腾怒气熊熊快要化身为复仇天使,徐运捷一个电话打到我手机上,说紫云英要来等他下班,叫我回公司

的时候去接她,这让我一下就从古希腊宿命悲剧坠入现代青春偶像剧。惯例地向他威胁抗议了一番,逼得他许下请客

吃饭的诺言――他抱怨说我现在薪水比他高,还经常跟着老板到灯红酒绿莺歌燕舞,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敲诈他的机

会,我告诉他一个真理:利用种种手段,经过不懈努力敲诈来的滋味绝对不一样,这可是劳动的成果。
站在街口,想到要见紫云英,我就有点发怵。小姑娘本身没什么问题,问题是我看见她就会想到上弦月那个恐怖的女

人。我和方树人之间的事,上弦月虽然是满口答应不说出去,但难保不在女人私下的八卦小话题中兴奋地泄露一点什

么,何况紫云英对此似乎和她一样有着特别的兴趣。这也罢了,我能打包票上弦月不会告诉林华,可紫云英就未必。

热恋中的小女生,恐怕什么都会告诉心上人。如果徐运捷知道……我打了一个寒颤,不管怎么乐观也不太可能象上弦

月给我看的那些男男恋小说里写的一样,亲切地拍着我的肩膀说“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永远无条件支持你”吧。搞

不好我会遭到疏远,流言不知怎的在公司传开,每个人都拿异样的目光看我,在我背后窃窃私语,大方地丢给我岐视

的眼光,在我身上实践种种低级欺负手段。方树人的家人找上门来,丢给我一张空白支票要我离开他,被我义正严词

地拒绝,之后为了他的前途辞去工作含泪离开――为什么我非得先拒绝那张支票?――回到老家,流言已经传开,爸

爸心脏病发作,妈妈每天以泪洗面,妹妹的婚事因为我而告吹,我四受排挤,找不到工作,回到家也没有一丝温暖

,这时报上登出了他订婚的消息――
越想越阴暗,现代青春偶像剧又要变成边缘伦理爱情剧,而且是超级八点档剧情的那种。我正悲从中来着呢,紫云英

从天而降,象一缕阳光照亮了我灰暗的心房:上身一件雪白的短外套,领口袖口毛茸茸那种,金黄色带小皱摺边的裙

子刚过膝盖,棕色长靴配着流苏,头发剪短了,别着可爱过份的小熊夹子,我差点当场手脚抽搐。徐科呀徐科,拐骗

这么清纯可爱的小妹妹,你简直是在犯罪。
紫云英有点不好意思地朝我笑,具有没出社会的家伙典型的新鲜单纯,没见过人世黑暗,有着光明的未来,正谈着正

常的恋爱,这根本就是生出来映衬我的悲惨的嘛,赶快把她打发掉好了。
已经快到下班时间,我决定带紫云英回公司等徐运捷。一进门就看见门口沙发上伍佑祺和林华两个人抱臂并坐,气势

逼人。我立刻一个脑袋比他们两个加起来都大,今天是上演围追堵截的好日子么?我中午堵了杨子文和翥青,现在就

轮到别人来堵,还真是现世报。
四只眼睛的目光同时投在我身边的紫云英身上,我赶紧解释:“我只是受人之托接她过来……”
伍佑祺特别友善地冲紫云英一笑,还没开口紫云英就对我说:“谢谢你,你和你的朋友去吧,我一个人在这等就好了。


林华立刻上前把我架着就走,象是生怕我会消失。一到门口,两人把我塞进出租,一溜烟地开走了,比绑架的速度还

快。其实看到他们,我倒是欢喜的,如果一个人呆着,肯定就会象下午一样脑子一直转个不停,转得太阳穴都痛了都

止不住。
被伍佑祺和林华夹在中间,我大气也不敢出,看这三堂会审的架势,等会儿准得有难关等着我去过。目前他们所知道

的,也不过是他们这兄弟挖了顶头上司的墙角,你们就这副嘴脸,要是知道我挖的是和我同一性别的顶头上司本人,

还不定有什么夹棍竹板伺候。
伍佑祺斜了我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别打什么鬼主意想蒙混过去。”
我长叹一口气,往后一靠:“我没打鬼主意,我今天已经用脑过度了。”
玩具的报复 25
照旧地又在我们的定点食堂天外天吃晚饭,上弦月和肖玉儿都没来,照伍佑祺的说法:“基本上的事实我们从上弦月那

里都了解了,解决事情嘛,还是男人间比较好说,女人的想法,搞不懂。”因此上今晚看来就要变成男人间的谈话。要

是有上弦月在,她可能还能给我打个掩护,可现在她先顶不住压力在我们还没对好口供的情况下招了,一会儿我该怎

么说才不会暴露真相?结果我还是不能制止自己的的头脑继续超负荷运转。
伍佑祺拿着筷子对着一桌酒菜指点江山:“老二,先吃!天大的事大不过肚子,吃饱了什么都好说!”这句话一下就勾

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想当年他毕业后不回老家留在这里打拼,青黄不接的日子那个苦就别提了,每吃饭的时候他

一边象跟饭有仇一样狠吃猛塞一边说这句话。这点上我特别佩服老大,不管多烦心的事,上了饭桌他能绝对的丢开,

压力越大他越能吃能睡,最后终于凭借良好的心理素质和顽强的生命力在众多自创业人士中脱出生天。在这点上,林

华颇得他的真传,可惜我是没学到,所以现在简直食不下咽,只能在脑海中紧张地反复构造谎言,务求极尽模棱两可

能做多重解释,以免跟上弦月的供词对不上号。
出乎我的意料,伍佑祺和林华居然真的是以哥们儿的身份来帮我出谋划策的,看来他们对我和上弦月没产生怀疑。我

低眉顺目哼哼哈哈对付了十几二十分钟,就明白了上弦月编写的这出肥皂剧的基本剧情:某男A在公司无意间遇到了

某女B,两人一见如故再见倾心相逢恨晚,终于发展出了超出一般友谊的关系,随后某男A无意中发现某女B原来是自

己的顶头上司C的情妇……女B声泪俱下地向男A痛诉革命家史,说自己是被逼无奈失身于C,她一颗芳心只为A跳动云

云,令A难以割舍……
这种故事,居然真的也有人信?而且还是两个不算笨的家伙。不用说,方树人自然是逼良为娼的黑手C,我当然就是

那个被戴了绿帽子,或者说给C戴了绿帽子的小资青年A,纯属虚构的某女B,似乎被伍佑祺和林华认为是刚刚碰到的

紫云英了,明明他们之前有见过一面啊,换一个发型真的有这么大改变吗?关于这点,我如实地向他们作了澄清――

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发现或想起紫云英的真正身份,我可不能背上这个不定时炸弹。
上弦月异常狡猾,推说我不愿告诉她详情,所以“很多地方都是我自己的推测的,不一定符合事实”,就算我说错话两

下里对不上号也能糊弄过去。伍佑祺和林华认为我上了那个女人的当,所以今天是憋足了劲想把他们兄弟从错误的恋

情中拯救出来。我指天划地赌咒发誓说我决不是那在一棵树还是一棵有主的树上吊死的主,他们俩一起拿鄙视的眼光

看我,那意思:兄弟你都栽这份儿上了,还说这些!上弦月算是把我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名声给彻底毁了。
后来我也就放弃辨白了,而且太过辨解,倒显得全是假的了。任由他们作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状,我只管嗯嗯啊啊点头

不已,于是大家对这个结果都感到满意,开始喝酒胡扯。直到方树人打来电话,我才想起我又搞忘跟他报备晚上的行

动了。
怕那两人从隐约的声音中听出我的通话对象是个男的,我装作怕吵走到了门外:“……嗯,嗯……可能要再晚些时候才

回得来……不用接,叫个出租就回去了……唉呀,有什么危险,我又不是女的,而且身上也没钱……他要绕我就让他

绕?你当我是傻子?真的不用来接……”叭一下挂断电话,一回头就看见林华和伍佑祺两个虎视眈眈在旁边等着,吓得

我倒退一步:“你你……你们两个干什么啊?”
“我们估计是那一位打来的,所以想监听一下,看你是不是心口不一,别跟我们说着要断,对着她还是难舍难分。”
“喂,是不是她?”
我含糊回答:“啊啊……要分也得好好说清楚,在电话里又不方便。”
“怎么,她还要来接你?更半夜的?一个女孩子?”
“她……她有车。”
“我们也有车,一会儿我们送你。”伍佑祺把我又拖回去:“你要记住你已经答应和她断绝关系了。”
“谁都不用送,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们喝了酒,不能开车。”开玩笑,我原来的的房间已经退租了,总不能让他们

送我回方树人家吧,那可就怎么扯都扯不过去了。
然而我的声明并没有起到半点作用,伍佑祺和林华没有开车,但是叫了出租,执意要把我送回去,声称要和我抵足夜

谈。夜谈个鬼,我知道他们是怀疑我和那个虚拟人物同居,所以想去检查。我只能硬着头皮跟出租司机报出徐运捷的

地址,同时向伍佑祺和林华解释,我和男同事――重点强调是“男”同事――合租的房子,所以不方便招待他们。
“是不是上回见过一面的那个姓徐的?”
“是啊。”当初他们要是没见过面就好了。
“那正好,我早就想去跟他谈谈,叫他要相信自己的女朋友,别老疑神疑鬼的,免得你总把上弦月当挡箭牌。”林华的

口气有点酸溜溜的。
“他一般都睡得早……”
“再早也不会十点多就上床吧。”
“他今天约了他女朋友……”
“罗久立,你在试图遮掩什么?手段相当拙劣嘛。”
我在大冬天里开始出汗,当着他们两人,又不能打电话找人救驾,若是让他们跟徐运捷见了面,两下一对质,我岂不

是死得难看。
纵使我心似油煎,那出租车司机可不能理会我恨不得出车祸的心情,平稳安全迅速增长地把我们送到目的地,拿了钱

一溜烟走了。我真恨不得将这个可能毁了我的人生的家伙拖出来暴扁一顿,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今天一定是我的灾难日,上天也没有理会我一路上的祈祷,不仅让我们顺利到达,而且我刚一敲门徐运捷就开了门,

仿佛专为等着一样。我只好先发制人:“咦,你居然在呀,今天不是约了你女朋友?”
徐运捷很奇怪地看着我领着两个人喧宾夺主地从他身边挤进去,他肯定觉得我有毛病,知道他外出还要来拜访:“她们

宿舍11点要关门。”
我强作镇定让伍佑祺和林华落坐,然后扯着徐运捷往厨房走:“我们去泡茶。”
“茶叶在客厅啊。”
“要烧开水……”
“那不是?”徐运捷指着小客厅一角。
我从未有一刻象现在这样想要学会武侠小说中传音入密的功夫,或者是毒哑一个人。我不敢回头看那两位的表情,只

要智商和怀疑心有正常人水准此刻都绝对是疑虑丛生。
伍佑祺在我背后说:“不用麻烦了,我们不喝茶,来打牌吧。”他的声音沉稳得象是暴风雨来临前凝固的空气,让我脖

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徐运捷的疑惑已经清楚地写在脸上,晚上十点多跑到别人家里打牌的确很突兀,我估计他一定会配合隐约的酒味得出

我们都喝醉了的结论,即使我们看上去都很清醒。
四个人围着茶几打牌,林华状若不经意地说:“徐运捷,我们今天去找罗久立的时候,看见他和你女朋友一起呢。”
徐运捷甩出一对六,答道:“哦,是我叫他帮忙接她过来的,反正罗久立今天下午也一直在外面。”
“你就不担心?”伍佑祺跟上一对八。
“啊?既然都有人去接了,我还担心什么?”
“你不怕罗久立挖你墙角?”
徐运捷哈了一声:“他?!挖我墙角?怎么可能?不管是什么样的美女,罗久立绝不会象某人一样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

。”说着剜了林华一眼,我立马想起上弦月和林华在徐运捷心里分别代表见异思迁和横刀夺爱的形象,看来天要亡我,

今天说不得只有把这条命交代在这里了。
正四下攒摸着看有没有紧急逃生通道,林华和徐运捷已眼冒火光开始交锋。我立刻站起来说:“大家冷静一点慢慢讨论

,我去买点饮料。”没走到门口已被伍佑祺一把揪住:“我们不用喝饮料,你先坐下来,咱们把事情谈清楚。”
这下还能怎么办?两边的当事人当面一对质,我舌灿莲也翻不了身,徐运捷怕我抢他女朋友的事也被揭穿了,林华

抢了上弦月的真相也暴露了,包括我勾搭了方树人情人这一点,也被证明了是谎言。这些谎话虽说基本都是上弦月造

出来的,但要把所有事都推到上弦月身上,我还做不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咬紧牙关,再展无赖风采,不管他们怎

么说,我都只咬定我有难言之隐,上弦月是出于好心给我打掩护。
回到方树人家已经十一点过,难得方树人在客厅里,抱着个笔记本电脑歪躺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不知看什么,电视开

着,映得雪白的墙上忽明忽暗。抬头见我进来,他端正的脸孔一下就柔和起来,牵出淡淡的笑纹:“回来了?吃了饭没

有?”
我坐到沙发边,把他的腿往里推推,当做枕头枕着,他轻轻摸摸我的头发,问:“喝多了?”
我摇头,感觉到他硬硬的膝盖在我耳朵旁边,柔软的衣料透着体温,让我渐渐放松下来,然后觉得想哭。真要命,以

前几年也不会哭一,现在怎么动不动就酸气直冒的。
“累了吗?去洗了睡吧。”
我再摇头。想起刚刚的事,还觉得害怕。他们的脸色是多么难看,他们认为我欺骗了他们,甚至,说严重点,我自己

都觉得我有挑拨的嫌疑。如果他们就此跟我翻脸,我连辨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徐运捷是我最要好的同事和朋友,而伍

佑祺和林华,他们是我的兄弟,是我在这个城市里的亲人,是我明确知道我走投无路时可以投靠的人。可现在,这一

切也许都将化为虚无,他们还能象以前那样心无芥蒂地跟我喝酒吃饭,开开玩笑,还能象以前那样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仿佛看见我们之间出现的裂痕,而我却无力,也无法去修补它,因为我不敢向他们说出我苦苦隐瞒的事实真相。我

害怕。如果我硬撑过去,我们之前必然会产生隔阂,可我如果说出我和一个男人上了床的事实,那么,我们可能连心

存疑虑的表面和气都无法维持下去。
同性恋。想到这个字眼,我不由得震颤一下,方树人似乎感觉出来,把我抱上来一点,环抱着我,让我靠在他身上。
真温暖,这个怀抱是这么温暖,这么安全,这么令人留恋。如果可以一直缩在这里,我就可以不必面对一切问题。人

是多么惧怕孤独啊,一点温暖就可以让他贪恋,有多少人能离弃群体独自过活呢?至少我不能。即使是在这个异乡,

我也希望至少有那么几个人,可以让我居于其中而不觉得寒冷孤单,让我能感到心头微微的暖意。然而那些暖意,在

知道我是同性恋之后,是否还能继续保持下去?他们不会对我投以鄙视的眼光吗?不会感到恶心和恐惧吗?不会疑心

我对任何男人都有性企图?不会害怕和我有任何身体上的哪怕是最轻微的接触?
我害怕。
让我对那些为了爱情可以抛弃一切的人表示敬意吧,我无法做出这种取舍,当然,我觉得我对方树人也还不到爱情那

一步,但就算到了那一步,我又怎么忍心让辛苦养育我成人的父母在白发苍苍的年纪伤心焦虑,或是将共过患难的兄

弟情谊全部抛诸脑后呢?
方树人的手覆盖上了我的眼睛,轻柔温暖,另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的手冰冷,在他手心里不能自制地微微发抖。

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渐渐让我平静下来。直到我去洗漱,他也没问过我半个字,为此我暗地感激他,丢开他第一

那种不可理喻且让我至今没想通的强暴不谈,其实大多数时候他是个相当聪明体贴的同居人。
这一晚方树人抱着我沉沉入睡,我却一直没睡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明天又近一步,离我不想面对的现实更近

一步,我的胃象灌满水银一样冰冷下坠,咽喉干燥堵塞,呼吸困难。怕吵醒方树人,我一直不敢动,只能看着被窗子

划分成几格的天空数星星打发时间。黑沉沉的天空终于露出一丁点儿光亮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下去,决定去喝点牛奶

帮助睡眠。
方树人被我的动作惊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声,我说上厕所。他移开了手臂,把厚厚的睡袍扯过来,说:“别冷着了

。”
从冰箱里翻出一盒冷牛奶,没心思热,撕开了就着一口气灌下去,只冷得我从内到外都成了冰块,张开嘴白烟乱喷,

要是在夏天肯定可以用来做人体冷藏室。溜回床上,甩开睡衣,整个人一下贴到方树人身上,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把

我抱得更紧,我以前也曾经这么整过他,可他始终无怨无悔地燃烧自己温暖敌人,倒弄得我好象才是最坏的那一个。
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我和方树人的事已经天下皆知,妈妈打电话来,一句话没说完就开始哭

,爸爸在屋子里边砸东西边骂,说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一会儿我又在家里了,姐姐动了胎气,我们正赶紧着把她往医

院送;一会儿徐运捷骂我抢他的女朋友,我开始觉得满腹冤屈,后来又恍惚觉得似乎有这么回事;一会儿林华和伍佑

祺愤怒地指责我欺骗他们,要和我绝交,照着我肚子就是两脚,我痛得要命,突然又是方树人抱着我要跟我做爱,我

哀求他说我肚子痛他也不理,扯开我的衣服就往上顶,疼得我全身发冷……
肚子的确是剧烈地痛着,我切实地醒了过来,一头一身的冷汗,现在来后悔不该图省事喝那个冷牛奶已经晚了。我半

滚半爬地从床上冲到厕所,然后一脸虚脱地出来,顾不得方树人关心的询问,再冲进去,再一脸虚脱地出来,如是者

重复四,只拉得腹中空空,一头虚汗,全身无力,整个人都翻了白眼了。踉跄几步,倒在正一脸担心匆匆穿衣服的

方树人身上。
肚子还在拧着绳地疼,冷汗一片片地出,疼得想要绷紧肌肉又不敢绷紧,我轻轻用气声哼哼:“要死得很了。”
方树人衣服只穿了半只袖子,赤着脚坐在床沿抱着我:“不会的。”
“要死得很了。”
“不会的。”
“要死得很了……”
“不会的……”
捱过几分钟,疼痛终于缓解,我全身都软下来,这才感到背上脸上全是汗,浸着发冷。方树人柔声问我:“好点了没?


我晃晃脑袋哼了一声表示好一些了,方树人便小心翼翼地将我移到床上,继续穿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我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勉强挤出一句话:“不想动……”全身的力气都被剧痛绞干了,我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一滩泥

,何况,要是在颠簸的车上再象刚刚那样绞痛,我肯定会死过去,那不如就死在这床上呢,多少地盘也比车座宽敞些


方树人想了一想,然后问我:“你肚子是怎么个痛法?”
“绞痛……我晚上喝了冷牛奶……”我气若游丝。
他走开一会儿又回来,拿了药和开水,把我的头抬起来枕在他胸前喂我,然后把我端端正正放在床上,被子裹得象一

条草蓑虫,又转出去,很快拿一个热水袋回来,小心地给我塞到被子里:“把肚子煨着。”
“你呢?”
他看看表:“我陪你一会儿,等张嫂来了我再去上班。要不要我叫医生来?”
“我先睡一会儿,感觉不好再说吧。”
方树人没再说什么,坐在床头,轻轻地拍着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我,好象我是小孩子一样。我虽然虚弱得要死,还

是忍不住故意跟他说:“你唱摇篮曲嘛。”
方树人的手停止了动作,大概也就几秒钟的时候,他就又继续有节奏地轻拍着我的背,仿佛没听到我的话,这和我预

想的结果一样,所以我也没觉得失望。折腾了这一阵,体力早已透支,抱着热水袋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躺着,上下眼皮

这么一搭,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方树人低低地开始哼着什么……摇篮曲!!!还真的是摇篮曲!!!大概

是因为不好意思,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曲调也断断续续,但仔细听还能勉强听出一点摇篮曲的调子来。要不是

我已经虚脱得连立毛肌都没了力气,我一定会汗毛都竖起来的,这样的情景太诡异了――方树人唱摇篮曲?我本以为

就算我是个可以提出任性要求的病人,他最多也只是宽恕我的无礼,绝不会照做的呢。
睁开眼睛看方树人的表情,是有些困窘又故作大方地在细微地哼着跑了调的歌曲,那表情仿佛在说“这声音可不是出自

于我”,一时间我忘了自己的状况,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就着黎明的淡淡光线,我清晰地看到,方树人的脸一瞬

间红了起来。
玩具的报复26
可能是因为生了病身体虚弱,这一觉睡得死沉死沉,没再做什么噩梦。电话声吵醒我时,睁眼看窗外已是暮色沉沉,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以为还是早上天没亮呢。
“还在睡?”方树人在电话里的声音微微有点喘息。
我说:“被电话吵醒了。”然后又问:“你在干嘛?气喘吁吁的,万里长征还是在做爱做的事啊?”
方树人没理会我的调侃,一本正经地答道:“我约了人去九重天吃晚餐,不巧停电,我爬楼上来的。现在正爬到第九层

。”
九重天也属于那种我个人开钱绝不会进的档,好在它虽然名字叫九重天,也还不算这个城市的最高建筑,只有十八

层楼而已:“干嘛不换地方?”
“对方住这里,我总不能让客户走十八层楼吧。”
看来不是一个简单的客户,当然,如果简单了,也轮不着方大总裁亲自出马:“你今天几点回来?”
“现在还不知道。你好些没有?”
我摸摸肚子:“现在没事了,我都有点饿了。”
“我跟张嫂说了,让她今天晚一点走。你叫她给你做点好消化的东西吃,吃完了去睡觉,知道了?”
“吃了就睡,你以为我是某种动物吗?”
“你的理想不就是如此吗?”
我一下卡了壳。的确我的理想就是日终日饱食无所事事,可是我绝对没跟他说过。不管我跟他的关系亲密到什么程度

,他终归是我的老板,有哪个白痴职员会当着自己老板的面说自己平生无所愿但求混吃等死的?知道我这远大志向的

人只有原来我所在的资讯科的人,基本也属于和我一样淡泊名利型的,有志气的早往其他部门调了。他们平常根本连

一睹方大头目圣颜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嚼舌根了。
这问题要是我自己慢慢想得想死,可我是谁啊,我不就是这社会上难得一见的俊杰吗,自然是知天道识时务,谦虚谨

慎知耻下问的,所以我在快速的这么一想之后,立刻问方树人:“谁跟你说的我的理想是吃了就睡呀?熟归熟,一样告

你诽谤哦。”
“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这是法律社会,做什么都要讲证据,你拿出证据来证明啊?”
方树人诡笑了几声:“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他的声音随即变得正经起来:“我要到了,不跟你说了,记得吃了东西去睡

觉,不准上网也不准打游戏。”
“你要闷死我啊……”话没说完,那边喀的一声挂了,气得我拿着话筒半天没回过神来。什么时候这家伙由一个有奇怪

癖好的自大狂变身成保姆了?
吃了点东西后我还是打开了电脑,一边在网上闲逛一边竖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战战兢兢仿佛回到了高三时代一边偷

看武侠小说一边注意房间外面妈妈的行动的年代。刚回来的时候脑子乱成一团什么都没想到现在头脑清醒点了立刻

想起我和上弦月共同撒下的谎今天两头穿帮怎么也得给她通个气看这个有编剧特长的家伙能不能再想出什么鬼点子

把这场灾难化解,更重要的是提醒她千万不要把我的事说漏嘴。
QQ上上弦月的头像是灰的,我给她留了好几条言,大致交代了一下情况,再三叮嘱她不该说的千万别说,当然最好

是不管该不该说都坚决不说,那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按说跟客户谈生意没有个九、十点钟是肯定回不来的,如果还有什么额外招待那就更是凌晨方归。可今天方树人回来

得意外的早,八点一刻,我已经听见车子的声音。还好我警惕性高,事先关了音箱,不然恐怕他进来了都不知道。
直接一下按掉电脑电源,我飞速从书房跑回卧室。电热毯是一直开着的,钻进热烘烘的被窝,左右卷一下,然后就象

条蓑衣虫一样开始装睡。
过了好一阵――比预想的时间要久一些――方树人才进了房间,没开灯,直接过来摸摸我的额头,完全没有压低声音

地说:“你额头好冷。”
我立刻有点出汗,再继续装睡好象太假,我用迷迷糊糊的声音说:“你回来啦?”
方树人很平静地答道:“不用装了,我刚去看过,你的电脑还是热的呢。”
这个奸诈的家伙!手段简直不下于我妈当年了。
方树人用力地搓着手,我有点畏惧,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总不会是要对我施以体罚吧。而事实再证明我是多么的小

人――他把手搓暖了,伸进被窝里来摸了摸我的手脚和肚子,然后说:“手脚冰冷――今天早上你不是都喊说不行了?

才好一点就忘了?”
我献媚地笑:“我肚子特别保了暖的――热水袋煨着呢。”
“乖。”他揉乱我的头发:“想不想吃东西?”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觉得肚子饿了:“可是都是些面包蛋糕之类的,我想吃咸的。”
“吃面行不行?我给你煮番茄鸡蛋面。”方树人脱西装,挽袖子,这架势还真是准备下厨了:“……你那什么眼神?我在

国外读书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
“嘿嘿,那,麻烦你了。”顺嘴又找补一句:“不好吃的话,有没有拒吃的权利?”
“如果你不饿就有。”
他过来把我放在外面的手塞进去,把被子给我掖好,你别说,这家伙虽然平常硬一点,到关键时候还是挺贴心的。所

以有不知谁说的名言道:找个自己爱的人当情人,找个爱自己的人结婚……嗯,大概是这意思?可是我好象是找个爱

自己的人当情人的情况……不对,那家伙又不爱我……那还是对的……也不对,我好象也不爱他呀……
好香……番茄鸡蛋面的味道……很久没吃了呢,最近都吃得很正式……好饿啊……我要吃……可是好暖和……起不来

……
什么东西啪啪地打着我的脸:“罗久立,起来吃东西,吃了再睡。”
我拼命挣扎着睁开眼,入眼就是满满一印大碗的汤面,颜色鲜亮,黄澄澄的鸡蛋,青翠的葱,红红的番茄,雪白

的细面,口水顿时哗地一声违背了我的意志喷薄而出,双手也违背了我的意志不等嘴巴说两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就

伸了出去。
“小心点儿,烫。”方树人扯了张报纸垫在被子上,这才让我接手,他就坐在旁边看我吃。我一边呼呼地吹气一边嘘嘘

地吃着,直吃得一身大汗,还剩了小半碗面,我朝他伸手:“吃不下了。”
方树人接过碗来,拿起筷子接着吃,动作还特别熟练自然,我顿时呆掉。他几口把剩的面条解决掉,这才抬头看我一

眼:“看什么?刚刚你的吃相比我好看多了也没见你自己审视两眼。”
“不是不是,就是觉得……有点惊奇。你怎么看也不象会做这种事的人哪。”坐在高档餐厅里用餐比较符合形象才对。
“我也有过连续一个月吃方便面的时候啊。”
“但是不可能会吃别人吃剩的东西吧。”
方树人已经吃完了,把碗筷收起来,回答:“你又不是别人。”
他拿着碗筷都走出去了,我才反应过来,脸上一下就烧起来了,这句话,这句话,这句话也太那个什么点了吧……
等他回来,我缩在被窝里,吭哧吭哧地问他:“你刚刚走的时候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就那个意思。”
我真想跳起来咬他一口,我这儿心里着急上火,他倒好,慢条斯理,嘴角还隐含一点狡诈的笑: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

虫,你的那个意思,我怎么知道是哪个意思!”
方树人凑过来仔细地看我表情暧昧眼神情,直看到我顶不住转过头去才一本正经地回答: “既然我没有明说是哪个意

思,当然你就有权利自己随便说是哪个意思,其实你的意思说不定就是我的意思,不过你不敢肯定你的意思是不是我

的意思,所以你才要问我我说的是哪个意思,你说,你是不是希望我说的那个意思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这么不紧不慢一串绕口令说下来,我眼睛已经成了蚊香,连“意思”这词是什么意思都忘了,忽悠了半天才缓过来:“

……我一向以为你这精英分子是言简意赅的典型,没想到你也是个隐藏至的唐僧啊。”
他谦虚地拱拱手:“近墨者黑嘛。”
直到枕着他的胳臂快要睡着了,我才迷糊地想起我要问的问题:那个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被这王八蛋给糊弄过

去了……
玩具的报复 27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又头脑清醒了,又活蹦乱跳了,连一般人什么大病一场脚下发虚的感觉都没有,当然我这也不算啥

大病,拉肚子嘛,谁一年还不得闹个回把两回的?小病不断,大病不犯,金玉良言。何况今天难得是晴冬暖阳,自然

令人精神振奋,连昨天困扰我一天的忧虑,此刻虽仍让我挂心,但却显得不那么可怕了。好天气使人乐观。因此我现

在就觉得我昨天想得太严重了,好几年的感情哪是这么容易就破裂的,而且这事情也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我去

跟上弦月好好通通气串串供,凭我俩的聪明才智还怕不能蒙混过关?比如现在我就至少想了三种解释,只是还有待进

一步圆满……
方树人推了我一把:“别神游了,到了。”然后端正衣冠肃穆表情变身成总裁方树人下车。我急忙提起他的笔记本电脑

跟着爬出车,脑袋差点撞上车顶。方树人头都没回,昂着阔步走进大楼,我心里一面有点不是滋味,一面又很放心:

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得出我们有什么特殊关系了。
门关好,在自己位置上还没坐定我就摸出手机,给上弦月打电话。电话响的第一声她就接了,头一句就是:“怎么现在

才打来?”
我顾不上寒暄,劈头就问重点:“你跟他们说了没有?”
“你以为我是谁?国安局出来的也没我这么嘴严!他们轮番轰炸,我坚强不屈,就一句话,我说这牵涉到别人私事,我

不能随便说,能不能说得和罗久立商量了算。你说,我多够义气啊!”
我悬着的心至此终于放下一半:“你具体一点,你怎么跟他们说的,每个细节都不要漏,我们先对好口供,不然到时翻

供就来不及了。”
上弦月当即不假思索地做了一录像解说,难得她不仅口齿伶俐还能把另两个参与人的口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让我一

听就能想起那两人说话时的表情。循循善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执意逼供的主要是伍佑祺林华面对我时的嚣张气焰大大

降低低得跟冬天的暖手炉差不多,偶有插话都是轻言细语不痛不痒地几句“你说嘛。”“你还是说吧。” 严重的重色轻友

。我鄙视他。
听完实况转播,我大大地松了口气,伍佑祺不可不谓奸商,但任他奸似鬼,上弦月只咬紧一句“要商量”死不松口,他

纵有百策千计也只能无功而返。当下用了足足四十分钟,跟上弦月详细制定了对敌策略,编好剧本,人物时间地点都

反复推敲,务求经得起任何考验――当然,若有任何意外发生,我们说好了的,到时我就露出一副痴呆相装健忘症,

由上弦月视情况理,因为她记性颇佳,装傻恐怕混不过去。
万事俱备,我乍起胆子打电话约好了相关人等,横竖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趁着事情没有发展得更复杂解决掉

。方树人那边,我也硬起头皮打了招呼――为什么对这两边我都是弱势群体啊?方大总裁不愧身居高位,心胸宽大,

只问一句“要不要司机接送“,我回绝后再叮嘱一句“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然后就容色平静继续看自己的东西去了,倒

让我一时疑心他有啥厉害的后手等着我回去了再算帐,或者是早如连续剧情节般找了私家侦探小说盯梢。
这是在某西餐厅吃的饭,相关人等齐齐到场,饭后各捧一杯饮料,看来是个三堂会审的架势。伍佑祺老大气度雍容

伸出一指点一点我,连个字都不给,我还得做出一副如奉纶音的模样清清嗓子开讲。
“事情是这样的,其实,一切都起源于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误会……最开始我们只是图方便,想着免得徐运捷他们老想

把我们俩往一块儿凑……”
基本上整件事我是照着真实情况交代的,当然没有把最原始的动机,就是掩盖我和方树人的关系的事交代出来,其余

的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一代人精韦小宝不是曾道出过说谎的真谛吗,那就是大部分真实中掺小部分假货。
林华脸上写着“我早知道事实就是这么无聊”,徐运捷则摆出“你是白痴你活该”的表情,我一看之下就知道这两人这里我

算是过关了,只是伍佑祺神色不变,未免有高莫测之感。正忐忑间,老大缓缓开口:“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我顿时松一口气:今天这个坎算是翻过去了。当下垂手立正低头作忏悔状:“我有罪……我悔过……我不该图一时方便

说谎……我不该为了圆谎继续说谎……更不该为了圆谎诽谤朋友,损害了徐先生和林先生的名誉。我罪大恶极,罪无

可赦,本来应当自绝于人民,念在我平时表现尚好,又属初犯,请各位务必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明晚天香楼,算

我的!”
这就叫先下手为强,把罪名和罚都认了,自然比他们来置更稳当更让人满意。果然三堂会审那几位都有了认可的

意思,伍佑祺点着头道:“算你聪明,这就这么算了,如果还有下……”
我连忙满脸陪笑点头哈腰连连称是:“绝对没有下!”天香楼啊,明晚一顿海鲜至少也得掉我上千,我还敢来下

?下恐怕就不是一顿能解决的了,万一他们要吃上一个月,我就只有卖身在那里了。至于上弦月,哼,今天穿得真

跟复古系淑女差不多,双手文静地搁在膝上,笑容清浅,只字不发,谁看了都觉得她无辜。再说了,虽然她的确不无

辜,可她和林华什么关系?这种时候我不咬牙把所有事担下来那未免就太不知趣了。
回到方树人家他正在看新闻,我劫后余生喜出望外扑上去抱着他就啃了一口,这种心态其实就跟那大赦的犯人想表达

自己的激动心情是差不多的,所以做了之后我立马有点后悔,觉着对他太热情了。幸好方树人是个具有理智的聪明人

,准确地识别出了我这种情绪,只是安抚地拍拍我的背,没借机做什么越轨行为,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之间别说越轨

,打开始他就把那轨道给掀了。
挨着方树人坐下,今晚因为紧张引起的肾上腺素过度分泌的副作用显露出来了,我情不自禁扯着他唠唠叨叨,得意洋

洋地把这件事说了一遍,当然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暴露真相一事是含糊带过,重点是描述我今晚怎么斗智斗勇成功解除

本人有生以来最大危机的。天大一场事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能向别人夸耀一下我的智慧,那可真是锦衣夜行。
方树人听完就给了两个字:“运气。”我顿时大不服气,争辩道:“要不是我方针路线制定得好,口才手段运用得好,天

大的运气今天也得给揍成发面馒头。”
他捏捏我的脸:“哪里会有馒头这么可爱?是猪头才对。”
“噫――你借机占我便宜!”
“猪头有人捏是福利,也就是我这么舍己为人了。”
“那――你是借机揩油。你说说,你这人哪,就是这点不好,平时舍不得放油,还装一副不爱油腻的样子,结果连猪头

上的油都要抹两手,回去洗洗够吃半月了……”
方树人终于摇头苦笑:“得了得了,我说不过你……明晚你请客,我报销吧。这事多少也算因我而起的。”
我心里一动,随即摇头:“算了算了,我还付得起。”
“你别跟我客气。”
“哎呀,这不算多么了不起,怎么能浪费资源,要宰就要一刀宰痛的。”
“那好,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我先看看新闻。”
说完了方树人就盯着电视继续看。我则盯着方树人看,不到一分钟方树人就关了电视:“说吧。”
“啊?”
“你这么盯着我,难道不是有话要说?”
我本来的确是没这意思的,但人家好心好意特地关了电视等着,我总不好让人家落空吧,只好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郑

重地问:“方树人,你怕不怕别人知道?”
方树人也郑重,至少貌似郑重地想了想,而后答道:“不怕。”
这回答出乎我意料:“呃?那你怎么还遮遮掩掩的?”
“不是你怕吗?”
我无言,过一阵才又鼓起余勇继续问:“你不怕你家里人和朋友知道?”
“我爸妈跟着我哥哥嫂子住在加拿大,含饴弄孙都来不及,根本想不起国内还有个我。”这话看似轻松,我却听出一点

酸味来,难不成现在万人之上风光无限的方大总裁其实有个不受重视的童年?
“那你朋友呢?”
“我现在这个地位,哪里还存在什么不能失去的朋友。”他苦笑一下:“地位和名利能改变很多东西,不管以前是多单纯

的关系,到了现在都变味了。”他侧头,扭一下我的脸:“这件事我是不怕张扬出来的,公司股票又不会因为有个喜欢

男人的总裁就垮掉,顶多不过给无聊人提供点娱乐话题。”
“可是我怕……”稍稍想象朋友家人知道这件事的景象都会让我心脏紧张得快停止跳动。
方树人沉默片刻,把我的脸转过来正对他:“你想结束我们的关系吗?”
我一时呆住了。不只为了这个直接的问题,还因为,我这两天焦躁忧虑恐惧着被人发现,恐惧着被嫌弃放逐,可我居

然从来没想到过要跟他分手。这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啊。
方树人地凝视着我,我在他似乎隐秘地燃烧着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傻样。他猛地把我紧紧抱入怀中,在我

耳边沉沉问道:“你想和我分手吗?”
象有一根针刺入心脏,尖厉的疼痛让我发抖,我用力地反抱他,心里乱成一团,最后冲口而出:“我怕……”然后才发

现我已经泪流满面。
方树人的身体僵住了,而后更紧地抱住我,力道大得让我肋骨发痛,落在我头发上的吻却轻柔无比。耳畔感到他不稳

定的气息,他说:“你要和我分手吗……”
我终于哭了出来:“我怕……我怕他们知道……”我语无伦,断断续续地把这两天积在心里的种种乱七八糟全部倾倒

出来。
等我终于平静下来,地上已经一大堆面巾纸,方树人手里捧着个粉绿色带边的布艺面巾纸盒一脸期盼等着我取用的

模样让我笑了出来,伸手扯出一张,我说:“这种服务性工作一点都不适合你。”
方树人没有笑,也没改变姿势,继续捧着那个粉绿边布盒目光炯炯地盯着我说:“我总结一下:你害怕别人知道,但

是,你没想过要和我分手?”
喂,这句话也说得太明显了吧,要是我答应,这家伙还不得意得翻了天?但是要是否认,那……那……那要是他当了

真……我并不是舍不得跟他分手……可是……可是……
还没想清楚这复杂的利害关系,方树人就接着说了下去:“你害怕,我陪你面对,你的家人朋友,我会帮你争取,不管

发生什么事,只要你不放弃我,我就绝不会放弃你。”
老、老大,这么肉麻的话,你也说的出口,你平时的精英形象都哪里去了?我听着都脸上跟煮开了似的替你不好意思

……虽然也不能说一点感动都没有……但在平凡生活中听到这种电视剧台词还是不太能适应的。方树人说完后大概也

反应过来了,证据之一就是他眼光游离表情尴尬,肯定觉得一世英名尽毁于此。唉,由此可证,电视电影和平常生活

还是有差距的。
最后,方树人拿出商人厚颜无耻的本色,仿佛没啥丢脸事发生似地镇定下来,很冷静地跟我说:“明天翥青飞机,你去

送他,顺带可以跟他谈一谈。”
28
翥青看到我时微微有点惊讶,听我转述了方树人的话,他露出很无聊的神气切了一声,将行李箱塞进汽车然后说:“上

车跟你说吧。”
在车上我听了个很没有新意的故事:二世祖迷上了艺术,拒绝学商,自己偷偷考了美术系,由是跟家中断绝关系,挣

扎求存。这种老套路我听到开头就知道结尾,不过没想到的也有好几:一、没想到杨子江是该二世祖的堂兄,走着

孤独的艺术之路的二世祖翥青兄弟这几年全靠他瞒着两边家长偷偷资助;二、没想到翥青的留学是杨子江和方树人做

的一笔交易的附属产物;三、没想到翥青的留学这个附加交易还有一个附加交易,那就是要配合方树人做戏给我看。

我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价值了?值得让三个富家子弟给我演专场?
翥青还在努力把前后交代清楚,这家伙所有的才能大概都投到画画上去了吧,整个故事顺序混乱枯燥乏味,完全不象

他那表象那么清爽悦目,我得拿出我理科的逻辑头脑才能分析出个大概,也因为得做逻辑分析我才勉强没睡着,但还

是没能抑制住哈欠,这当然有点儿对不起翥青的努力,但他讲故事的才能也实在的太对不起我了。
“……所以他就故意叫我去办公室……对了,那房子是他买给你的,还叫我做装修设计,免费的。”翥青在口袋里翻出

把钥匙来:“给你。”又恨恨地说:“连我那张画也强买去了,还美其名曰减轻我的行李负重。”
“什么画?”
“就是你很喜欢那张。你没看见当时的情景呀,我要是说个不字他真能拿钱砸死我。千不该万不该,杨子江不该去跟你

家总裁说你喜欢那个。”
“一不该呀二不该,你不该当时不把画来卖,你不卖我也没关系呀,谁叫你要炫耀你的画有人爱……”我跷着二郎腿朝

着车窗外直哼哼小曲。
翥青磨一磨牙:“难怪你俩走到了一起,你们还真是一路货色。”
我心情很好地朝他微笑:“客气客气,你大可以说我们是一丘之貉没有关系。”
翥青不说话了,瞪了我半天,最后唉了一声:“还好我马上就出国了,要不得被你们两气死。”
“现在死的话,有新年特惠哦,酒席八八折,送铜管乐队和专业歌手,圈买三送一!”
“……我突然很同情我表哥了。我走了,他还得和你们继续作斗争。”
“你不用担心他,他和俺们是一个山坡养出来的貉子,绝对能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就算输人也不会输阵。


翥青彻底陷入了失语状态。
到了机场,带着另外两大包行李的杨子江看看我俩脸色,说:“东窗事发了?”
我对翥青说:“看吧,我说他是和我们一个山坡出来的吧。”
翥青嘀咕:“那我不是永远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杨子江问了问前因后果,意气风发地拍着翥青的肩膀说:“夫妻不和,全靠挑拨。看哥哥我的。”然后跟我说:“他找些

外人联合骗你,你越着急上火他越高兴,还号称是以爱的名义,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也不用多说,你好好想想吧。”然

后跟翥青道声顺风就急急地推着我出了候机厅,诡秘地在我耳旁留下一句“有仇不报非君子”后跳上他的车消失了,连

让我说些“我们的感情不是你能挑拨的”之类的场面话的时间都不留。
我一摇三晃上了公司的车,心说杨子江你也太小看我了,以我的聪明才智就算暗地挑拨也得让我慧眼如炬识穿了不可

,你这当面就挑拨了起来,真是当我傻子吗?
十分钟后,我觉得我虽然对此事并没有感到啥不爽――关于这点,我仔细思量过,的确不是装大方,的确是没有感到

啥不爽,我可真是个胸怀宽广的人哪――不过,关于这种事,我的确是有生气的权利,似乎也应该生气,虽然不生气

可以显示我的宽大为怀,但此风不可长,不施以惩戒他以后还真要上房揭瓦了。
三十分钟后,我在书店买了本书。四十五分钟后,我坐在了办公室里开始我一天的工作。满以为方树人肯定会来刺探

军情,结果他居然忍得住,一上午没过来,快中午的时候又出去了,然后一直没回来。我有点失望,不过也好,多给

我一些准备时间。
晚上那家伙在外面应酬,我则在家手不释卷临阵磨枪一阵猛背,每听见汽车声都好一阵肾上腺素激发,激得我肾上

腺素都快枯竭了,饮料过三巡零食过五味方树人才终于回来。
方树人一回来先上来看我,我在卧室的浴室里,故意把水开得哗哗的还大声唱歌,他喊了我两声,我没答应,他也就

又出去了。
洗过澡我满怀兴奋与期待以及一点点的紧张躺在床上等他,等啊等啊等啊,等到我醒过来,发现房间内已经漆黑一片

,我懊丧得直想给自己几耳光――你说我怎么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睡着了呢?而且还睡得连方树人啥时上的床都不知

道!看看方树人,大概是怕把我吵醒了,偏着身子离我远远的睡着,半张着嘴,微微地打着鼾。这家伙平时睡觉是很

安静的,大概是累着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想了想,算了,此时扰人睡眠是不人道的,要报复也不急在一

时,明天早上,哼哼~~~~

说来丢脸,我昨天晚上那么早就睡了,早上居然还是方树人叫我起床我才醒。醒了惯例哼哼两声准备再赖几分钟,方

树人顶和气地说:“你再多睡一会儿吧,待会我叫你。”这家伙一贯到要上班的时候是连喊带拉非得把我立马弄起来不

可,今儿个装温柔太不对劲了,不由得我就全身一激灵,顿时想起昨晚上发下的誓愿,赶忙伸一条腿勾住方树人,他

疑惑地扬起一条眉毛看我,这个表情抑制了我一时的冲动激发了我应有的理智,让我认识到如果现在要把他留在床上

那显然是实施勾引,而实施勾引了之后要再实施我的报复计划就显得有点儿那个太什么了。
计划只能再往后拖一拖,为了使拖延一天的报复不显得那么奇怪,我也异于平常地用温和理智又略显生疏冷硬的态度

――至少我这样努力地去做了――告诉他:“不必了。我这就起来。”
之后一天,方树人都态度和蔼得好比冬天晚上的太阳,虽然温和可让人怀疑是不是幻象,这还是那个工作时严肃得跟

石头差不多的方大总裁吗?哼,可见他自己也知道联手别人来欺骗我的感情是不对的。没说的,还是该罚!工作空闲

之余我又拿出书来好一通猛背,一边背一边切齿冷笑,想找我一起吃午饭的徐运捷见状丢下一句“我什么都没干!”就

跑得人影全无,喊都喊不住。哼,这笔帐,自然一并算到方树人头上了。
白天过去,夜晚降临,方树人例行的得出去交际,临行前用“我很抱歉但我不得不去”的情眼神注视我数秒,我回他

以麻木呆滞的眼神,只差没有嘴角流涎来证明我的智商不足以理解眉目传情。这是有点儿影响形象,可我坚持了两天

没跟他说过公事以外的话,宁可被人认为智力低下也不能功亏一篑。
晚上他回来得还算早,装出一副啥都没发生过的亲切态度――就这态度都能说明并不是啥都没发生过――笑嘻嘻地跟

我打招呼,嗯,脸部肌肉有点僵硬就是了:“还没睡?”
这不废话呢嘛,现在九点都不到。我表情平静地望着方树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嗯,不错,说得比相声演员都溜。
方树人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瞬间的迷糊,但立刻就又是一副“什么我都清楚”的样子说:“想家了啊?也是,要过年了,

是该回家去看看你爸妈。”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望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问号明显得象写在方树人脸上一样,他用一种象酒喝多了的晕晕的口气顺着说:“……嗯,你的诗朗诵还不错,抑

扬顿挫,挺有节奏感的。”
呸,我还有音乐感呢。再来!不信晕不死你个小样!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方树人居然四顾了一下,你要真能见吹草低见牛羊那不是青光眼就是白内障了。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不胜寒。”
方树人摆出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老大,难道我看上去很象古代那些喜欢打灯谜的才子吗?再来一首。
“春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你要干嘛?”嗯嗯,有进步,似乎脑子清醒点,开始朝着正确的方向走了。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你……生气了?”
Bingo!终于开窍了,来首热烈点的表扬一下他好了!
“竹外桃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惨,后面两句记不得了,啥啥满地的?不管了,赶快换一首:“日出江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嗯,的确够热烈。
方树人似乎醒过味儿来了,现在看起来不迷糊了,改欠扁了:“基本都没背全哦。你还能背多少首?”
TNND!我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三字经兼比中指。这些唐诗宋词全都是中学时候的老本,早就蚀得差不多了,你不老实

承认错误也就算了,还幸灾乐祸等我露怯啊?这态度也太不端正了!我愤怒地拿眼睛剜他,要是这能成实体,估计现

在他已经变成红豆刨冰了。
被我连续不断的眼刀砍在脸上,方树人终于醒悟过来,收敛了欠扁的样子,干咳两声:“背得挺不错的,都是名句啊。

继续,继续。”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现在已经气竭了,没法继续,只好继续努力地拿白眼翻他,他装出――绝对是装

出来的――很关心的样子说:“眼睛抽筋啊?没事吧?”
我眼睛倒不抽筋,就是有点儿想吐血。最后一点内疚感消失无踪,我决心今儿就整死他,绝不会象昨晚上一样手下留

情了。
一咬牙我站起来:“那,我先去洗了啊。”走到门边,用妩媚――至少我想象应该是妩媚的――的眼神丢他一眼:“我在

床上等你……”这转变有点突然,希望姓方的色迷心窍不要太警惕。

事实证明,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动物,即使是方树人这样英明神武纵横睥睨走一步看五十步的奸商也丧失理智,我上

床不到一分钟他也急吼吼地爬了上来。
他只围了条浴巾,也不嫌冷,估计欲火焚身都烧心了。钻进被窝就往我身上贴,先来一顿狂啃,两只手直划拉我的睡

衣。这一阵事情多,要么累,要么没心情,有个把月没那什么了,碰一起简直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搞得我居然一时

忘却阶级仇恨。
到最后我俩都坦诚相见了,方树人顶绅士地问我一句:“可以吗?”我迷糊着就要脱口说可以,幸而话到嘴边,想起来

还有阶级斗争没解决呢。闷了半分钟回想我下功夫背的那些东西,方树人居然也就耐心地等着。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方树人的眼睛瞬间张大了三分之一:“啊?!”
“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
“什么?”
“我们不但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我们还将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
“我怎么听不懂?”
“如果他们要打,就把他们彻底消灭。事情就是这样,他来进攻,我们把他消灭了,他就舒服了。”
方树人张口结舌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家伙,毛主席语录都不知道,亏他还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简直是俏眉眼做给瞎子看:“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哦~~~毛主席语录啊!”他恍然:“我说是什么名言这么有杀伤力呢,害我一下就软下去了!”还故意挺挺腰,让我

检视他现在的状态,倒把我弄了个大红脸。
“我说,那件事我是不对。”他很认真地把我的脸扳过去和他对视,这让我觉得不自在,可他的手很用力,我只能把视

线调开,任由他在我耳朵边絮絮地讲:“你这人看起来成天笑嘻嘻的,好象一点心事都没有,其实你心里的事藏得紧得

很。从最开始到现在,你不表示拒绝反抗,也不象是完全接受。你对我是怎么想的?恨不恨我?想不想逃跑?有没有

那么一点点喜欢我?我想得都快爆炸了,最后……明知道不应该,还是忍不住想试探。”
他又把我的脑袋搬近一点,直到额头抵着额头,眼睛对着眼睛:“你很生气?”
虽然该干的不该干的早就干过了,而且还有比现在更“亲密无间”的时候,可我就是觉得不适应现在这种气氛,大哥,

头抵着头还要睁着眼睛会对眼的啊。至于问题,我选择忽略,要知道我现在还在生气期呢:“捣乱,失败,再捣乱,再

失败,直至灭亡--这就是帝国主义和世界上一切反动派对待人民事业的逻辑。”
方树人长叹。
“斗争,失败,再斗争,再失败,再斗争,直至胜利--这就是人民的逻辑。”
他突然很贼地笑了起来:“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这好象是你啊?”
“你才是帝国主义反动派!”
“嗯,那也是,斗争,失败,再斗争,再失败,再斗争……这也挺象你的……那么说,到底是反动派还是人民,得看谁

胜谁败了,原来毛主席也是典型的成王败寇论。”
我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拼命忍笑,身后一阵悉索,他躺下来,把我紧紧箍在他怀里:“什么时候你才愿意跟我坦白呢……


我忽视他的问话,也忽视心里的骚动,两眼一闭,睡过去了。
[不论你最后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接受。]
我把脑袋靠在人行天桥的栏杆上。
脑子里象被轰炸过一样乱,不知道去想什么,也不敢去想什么,只有方树人那句话幽灵一样拂之不去,在我脑中轰鸣。我应该后悔,我恍惚地想,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做出那样的选择……可是,我没有后悔的感觉。我应该后悔的,最可怕的事终于发生了,我应该后悔,后悔我没有决定一刀两断。
但我现在只觉得害怕,没觉得后悔,也许是因为恐惧掩盖了其他?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的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下一秒钟,我不假思索地把它丢了出去,看着它在空中划出黑色的弧线,砸在下面的路基上,散成了几个部分。
这样,他们就找不到我了,我就可以不用去面对了。
我重新把脑袋靠在栏杆上,不锈钢的栏杆冰凉,要是再凉点就好了,也许可以直接冻僵我嗡嗡作响的大脑,让它停止运转。最好是让整个世界都停止运转,那我就不用被迫面对不想面对的一切。
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下面的车往来穿梭,一直看,一直看,直到脑子里再也没有什么东西,直到有人抓住我的肩膀,把我从栏杆旁边拖开。
“喂!你?你在做产业间谍啊?”
我大脑已经陷入停顿,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呆呆地看着来人。他大概是意识到了不对劲,口气温和起来:“难不成你是在选择最佳坠落地点?”
这人很熟悉,我开始吃力地运动我的大脑。
他的声音又温和了一点:“先上我那儿去再说吧。”拖着我就走。
我终于想起来他是谁:“……扬子江。”
他脚步不停,也不放开我,手跟铁箍一样扼得我胳膊生疼:“哼,多谢你,还没把我当扬子鳄。”
我没精神搭理他,由着他拖着我走得飞快,一直拖进一间咖啡店偏僻的角落里,把我摁在位置上杨子江才松了手,熟稔地跟侍者说:“一杯黑咖啡一杯热巧克力。”
一会儿杨子文恶狠狠地把泥浆样的饮料用力往我面前一墩:“喝了它!”这语气好象正在逼我服毒。
我想说我不喜欢吃这玩艺儿,可觉得没力气跟他争,索性拿起杯子当吃药一样灌下去。跟着一杯一模一样的东西又用力墩在我面前:”喝了它!!!” 这感叹号都变三个了。
我又喝下去,然后还有一杯一模一样的东西:“喝!!!!!”
就这么着我一口气喝了五杯,把我腻味得鼻歪眼斜的,终于不得不放弃虚弱状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杨总裁,杨大哥,杨大爷,您就行行好饶了我吧,我上有房屋贷款下有游戏电脑……”
杨子文双手抱臂横眉冷对:“醒过来啦?不装文艺小青年啦?”
“你就别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上了,我可是真的痛不欲生啊。”说着我不由得鼻子发酸。
“得了得了,吃了五杯热巧克力你还不能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
“……谁说我失恋啦?”
“那你摆着副苦大仇的脸站在天桥上冒充不畏寒的青松算怎么回事?”
“………………你怎么刚好从那儿过啊?”
“因为我听到了你内心的呼喊,所以飞奔而去。”
杨子文和方树人虽然同为奸商,但还是有区别的,最大的区别就是,方树人要他说句情话比签个一亿的合同还难,杨子文则是随时打算恶心死人:“少来啊。我又不是移动机站。”
“那就是我俩天生有缘……”
“孽缘?”
杨子文叹了口气:“你看你,遭受了打击就接受安慰嘛,真是,一点不浪漫。”
我朝自己身上一比:“没见我全身上下写满‘现实’两字?”
“好吧,好吧,说穿了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公司就在那立交桥附近,正好是你一直傻看的那方向,”他指了个方向,再划个圈:“我秘书中午出去吃饭就看见你在那儿迎风傲立,吃完了回来看你还在那青松挺且直,还以为你是来当产业间谍的,就跟我汇报了。”
这一准是杨子文手下最年轻那个,长得挺漂亮就是皮肤有点儿黑,在一些啥啥晚宴上见过。
“那你该叫几个保安拿上电棍来才对啊。”
“那岂不是唐突美人?”杨子文上下打量我:“再说,就凭你――”那意思,保安来还不把你骨头拆喽。
“也是,反正杨总的大力鹰爪功功力厚,哪会怵我一棵小青松呢。”我朝他晃晃胳膊:“现在还麻着呢。”
“事急从权,你该感谢我救了你。”
“我又没打算往下跳。”
“真没有?”
“真没有。”我拼命睁大眼睛让他看到我的诚实。我当时心里真是乱得要命,现在还是觉得心口堵得慌,可绝对没起过轻生的念头。我是俗人,我怕死。
“那你在那儿一站半天干嘛呢?真是来当产业间谍的?”他仔细观察我的脸色:“有什么事,说出来听听,就算帮不上忙呢,好歹拖个人下水一起郁闷吧。”
提起这事我觉得脑袋重得支撑不起来,只能把下巴搁桌子上,想一会儿不知该怎么说,干脆单刀直入:“我们的事……被我朋友发现了。”
“你是说你和你们方总的……关系?”
我声音跟苍蝇的嗡嗡声没啥差别,就这样杨子文居然也能听懂,我怀疑他是不是真有点啥心灵感应的特异功能:“嗯哪。”
“结果搞得尽人皆知,你在你们公司呆不下去了?”
“没有!!!是我朋友知道了!!!”
“几个?”
我默算了算:“……三对……有两个以前就知道。”
杨子文往后一靠,用极度鄙视的眼神看我:“那你摆出这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干嘛?我还以为你的世界整个崩塌了呢!”
“你懂个屁呀!”我压低声音怒吼:“他们不一样!我宁愿其他人都知道也不想他们知道!”鼻子一酸,我没能忍住眼泪,赶紧低头装喝水。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然后静静地没入蓝色桌布,变成两个色圆点。
杨子文静默了好一阵,又开口的时候语气变得很平静,似乎还带了一点真切的关心:“要不要我把方树人叫过来?”
“……我现在不想见他。”
“那你打算跟他分手吗?”
“现在就算分手也没用了,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我拼命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抖。
“所以他们就要和你绝交?”
“……不知道。”
杨子文疑问地挑起一边眉毛,我低声补充:“被他们看到的时候,我一下子全乱了,就这么跑了出来……那边怎么样,我还不知道。”
“他们看到什么啦?”杨子文简直象在破案的刑警,什么都要问,还特注意细节。
“在停车场里面……接……接……”
“接吻?就这个?切!我还以为你们被捉奸在床了呢!”杨子文喘出一口大气,再用极度鄙视的眼神看我:“只不过被你的几个好朋友――其中有两个已经是知情者――目击你和方树人在停车场里接吻,你慌乱之下夺路而逃,跑到天桥上寻死觅活……我说,你要寻死也得等人家真的跟你绝了交再说吧?”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很没用,只好把脑袋再耷拉低点,以示悔过。
“打个电话去,摊开了说,死活就这一把。”
我咬紧牙关不吭气。他说的倒是轻松,就算是死刑犯,那肯定也希望行刑期拖一天是一天。我没勇气主动跳出去受死,事实上这比死还可怕。死就两眼一闭,一会儿工夫就完,可要让我面对伍佑祺和林华的轻蔑……光是想到我就心如油煎。
杨子文叹了口气:“要不,你先跟方树人谈谈吧。”
“………………”
“你到底怎么想的啊?别这么要死不活的,要分就分,不分就不分。”
“你说得倒是简单,哪有那么好决定啊,”我嘟囔:“你倒说说我该怎么办?”
杨子文想了想,说:“你的朋友我不了解,不过方树人我从小就认识,人生历程也差不多――当然我们这种出身的人多少都有点儿相似――对他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杨子文凑过来一点:“现在有不少人,一有钱就不知该怎么办了,什么挥金如土,荒淫无度,男女不忌,兼收并蓄……那根本不是你能想象的。方树人这样的,简直能算是乱世中的一股清流了……当然,我也算啊……”
我打断他的话:“我当他私人助理的时候成天帮他挡女人。”
“那是肯定的。象他这么大个儿的钻石王老五女人怎么可能放过。”他摆手制止我想插话的企图:“虽然他身边女人基本没断过,但有两条大家都知道,一是他绝不搞脚踏两条船,二他态度都比较认真,不象有些人仗着有钱把人当玩具。”
听到这我实在忍不住,拼着丢脸也得说:“这头一条就算了,可他以前总说我是他的玩具。”
杨子文愣了一下:“……嘿嘿,这个,我估计是他脸皮薄,死鸭子嘴硬……你想想他平时对你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口硬心软?”
这个,还真是。最开始那两天不算,他还是挺尊重我的意见的。包括那件事上,我只要说个不字,他绝不会动我。
“方树人思想比较传统,我发现他找了个男性情人的时候简直比看到股市崩盘还受打击。我敢打赌,第一他绝对爱你爱得无法自拔,第二他绝对自我斗争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杨子文苦口婆心的样子简直赶得上劝和不劝离的居委会大妈:“按说你俩的事我也插不上嘴,我只是觉得一直以来他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也怪可怜的。你喜不喜欢他,分不分手都和我没关系,我说这些,只是想你能考虑全面一些,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有烦恼。”他停下来,喘口大气,灌下去半杯水:“怎么我好象变成情感热线了。”
“……………………”
“跟他谈谈吧?你要不知怎么说,把你手机给我,我给他打。”
“丢了。”我声如蚊蚋。
“……………………”从眼角余光中我能看见杨子文正板着脸在自己手机上查号码。
“喂,方总裁吗?嗯,是我……你有个员工在我这儿……”他突然把手机拿开,连我都能听见手机里传出的吼叫。
杨子文皱着眉,堵着耳朵对手机说:“你声音小一点儿,这样我怎么跟你说啊。”
然后松开堵着耳朵的手,继续说:“是他……没什么事,不过我想他需要跟你谈谈……嗯,嗯,好……那当然好……嗯……行!方总真是明白人!”
杨子文挂断手机看向我,一脸喜色:“走,我送你去见他。”

拿起电话之前,我已经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想象了无数种惨绝人寰的结局,设计了无数句残忍的语言攻击,直到我觉得已经可以面对任何突发情况而不变色,这才拨通了伍佑祺的手机。
“喂?哪一位?”伍佑祺的口气不是太好。
我心里抖了一下,要不是开始做那么久的心理建设,可能这会儿已经砰地一下挂了电话了。两眼一闭,我带着破罐破摔的勇气说:“是我。”那一声伍老大,还是没敢叫出口,谁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当我的老大呢。
“老二?!”老大的声音满是惊喜。
我心里一松,顿时有闲情抱怨:“不要这么叫我,随便什么时候听起来都不是滋味。”
伍老大长出一口气,似乎也放松了下来:“你在哪啊?没事吧?”电话中隐约还有女人的声音在叫着“我跟他说!让我跟他说!”,我估计那是上弦月,别人没这么能闹。
“只要你们不给我找事我就没事。”我几乎是本能地按照一向以来的问答模式回答,但随即就觉得,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太唐突了?他们还能象以前一样和我相吗?
我的担心似乎有点多余,和以前一样的对答方式似乎让伍佑祺放心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亲热了些:“臭小子,谁给谁找事啊,你还嫌闹的事不够大?这会儿能出来吗?”
我立刻大声说:“能!!!”不可能也要把它变成可能,这可是关键时刻,至少我也得先落个认罪态度端正吧。
“红雨轩。”
“2分钟!”
就象天外天是我们的定点食堂一样,红雨轩是我们的定点茶坊,消费不算太贵,格调不算太高,颇合我们的口味,时不时去开个雅间斗几圈地主打几轮拱猪以交流感情。
为了我端正的认罪态度,我拼了老命在2分钟内赶到,拉开雅间的门时我已经连脊椎骨都要断掉了。高喊一声:“报到!”我就整个人扑倒在了沙发上,大脑缺血四肢抽搐白沫子都到嘴边了,听见林华高喊一声:“梅J!”我把白沫子又吞回去了:这会儿不管怎么表现我的认罪态度他们肯定都看不到,注意力全在牌上呢。
伍佑祺稳重地说:“Q!”然后是清脆的啪的一声,我偷瞄他一眼,他眼睛粘在桌子上都没抬,特沉地说:“你先躺会儿啊,要喝什么自己叫,打完这把再聊。”
这可实在不象个三堂会审的架势,我原本还悬着一半的心基本上回到腔子里了,估计这关不难过,但他们对我这么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行为居然反应如此宽容如此平淡,实在让人想不通啊想不通。忍不住抬头看看,坐在伍佑祺身后一只眼睛看牌一只眼睛看我的萧玉儿跟我视线对上,顿时露出把伍佑祺迷得神魂颠倒的天使微笑,偷偷朝我比个V字,这下我的心可算是彻底稳当了。
一把牌打完,伍佑祺这个地主输给了林华和上弦月,摇头跟我说:“老二,以后记住,打牌千万别跟夫妻档打。”转头跟萧玉儿说:“老婆,拿钱。”再挑畔地看林华一眼:“咱赌品好。”
林华和上弦月同时从鼻子里发出冷笑声,我立刻恭维道:“你们俩还真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同时不忘送上奴颜婢膝的笑容。
伍佑祺咳嗽一声,说:“老二啊,来,来,咱们来聊聊。”
我鸡啄米般点头:“是是是是,不过老大,我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不按排行叫我?”
话一出口,上弦月先笑了个倒仰:“哈哈哈哈……你、你不说我还没觉得怎样……哈哈哈哈……”带动得其他人都跟着狂笑。我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默念:现在是挣表现的时候不能反驳不能回嘴勇当小丑……
笑够了,伍佑祺又咳嗽一声,我马上献媚:“老大,我这有金嗓子喉宝。”
伍佑祺瞄眼萧玉儿:“玉儿一向都买西瓜霜。”
我赶紧转向萧玉儿点头哈腰:“大嫂推荐,必属精品。我以后也改用西瓜霜去。”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罗久立,你知道你今天犯了什么错吗?”
我一听,这还真不好说。说我不该跟方树人在停车场热吻?这个,这个事件性质好象就变调为普通的有伤风化,显然没有触及灵魂与事件本质嘛。说我不该跟方树人有亲密关系?那他们就坡下驴说既然你知道错了现在改正还来得及怎么办? 一时间我脑子转得跟电风扇一样,可就是想不出该说点什么。
“看来,你对自己的错误反省还不够刻,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啊。”伍佑祺语重心长,林华煽风点火:“咳呀老大,显然他根本就不觉得他犯了错,要我说,先上顿私刑以示惩罚。”
所谓的私刑,一人提胳膊一人抬腿,站拢一点,使受害人身体折叠,然后,用力往地板上墩,是谓墩屁股也。这种刑罚有几大好:一、施行方便,无需工具;二、能在精神与肉体上对受害者施以双重打击;三、不容易对受害者造成伤害;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能给旁观者提供很大的娱乐。
我牙关一咬就打算充好汉说任打任罚,还好上弦月抢了先,说:“你们越扯越离题了。先解决根本问题吧。”一边说一边根本不怕我看到地跟伍佑祺和林华使眼色。
伍佑祺和林华都愣了愣,然后脸色和缓下来,三堂会审的性质似乎也随之有向喝茶谈心转变的趋势:“哦,对啊。我说罗罗啊,你当时看见我们,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转身飞跑,把我们当成洪水猛兽,很伤兄弟们的心哪!你说你该怎么赔礼道歉吧?”
他们说的错误是指这个?明显的避重就轻,或许是他们都不想提那件事,想大家都装作不知道就混过去算了?他们想,我可不想,伤口就该挑开把脓放出来才能好,免得我以后都得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他们啥时就拿这事出来说。
“好,我认错,我不该一看到你们就跑,严重伤害兄弟们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可是,那种场面被你们看到,我当时实在没有勇气面对。”我停了一下,收拾收拾剩下的勇气:“今天我来,就是希望知道你们的想法。”本来还想说两句场面话,回想一下我们的美好过去什么的,博取点儿感情分,可勇气用到这儿已经到底了,说不下去了。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那几位你看我我看你眉目传情眼神乱闪,哼,我就不信你们还真能这样就商量得出什么来。
最后还是伍老大担当起老大的责任,咳嗽一声――我真想拿金嗓子喉宝给他用――说:“那个……”他又咳了一声,吸吸鼻子,喝了口茶,往嘴里丢了一颗话梅,酸得脸皱成一团,于是拿起杯子来喝口茶,清清喉咙,又……
上弦月直接把伍佑祺推到一边去:“我来说吧。那天我们去找你吃饭,想不到看到了15岁以下儿童由家长陪同观看的画面,让我们受到很大的刺激……”
林华使劲把上弦月往后拉:“我来说,我来说。”上弦月拼命抓着桌子角继续发言:“这很出乎我们意料但在心情平静下来后我们都认真严肃地进行了思考并做了刻的反省,回顾往事我们心潮起伏……”
伍佑祺打断了上弦月:“你这个同志,一点都不严肃!还是我来!”
林华终于成功地把上弦月从我面前拖到他怀里:“不好意思啊,她分行竞争巾帼文明单位,她负责写材料,有点儿走火入魔了……”
伍佑祺正襟危坐,瞪视我半晌,还是说不出话来:“咳,算了,老三,你来!”
林华因为想阻止上弦月继续发言,目前他的手正被上弦月咬在嘴里,只能额角见汗做了两个痛苦表情,表示他实在没空。一直不声不响的萧玉儿温温柔柔地说:“横竖总要说,你下个决心吧。”
于是伍佑祺下定了决心说:“不可否认,那天我们受的刺激挺不小,实在是没想到……不过更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一照面就逃掉了。打手机又打不通,想问那家伙呢,他已经开车走了。我们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你出什么意外。”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偷跑了。”
伍佑祺点点头,接着不带什么希望地说:“这件事,有没有什么解释?”
“没有,一切就象你们所看到的那样。”
他叹口气:“你和他,是来真的吗?”
我厚着脸皮硬着头皮回答:“……我不想和他分手……”头再垂低一点,不敢看他们的脸色。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面对些什么?”
“想过,我也怕,但是还是不想和他分手。”我没敢说曾经提过分手,不然他们肯定会鼓噪着要我坚定一点一刀两断。
“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如果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
“想过。他们离得远,不太可能知道。”
“万一呢?万一你们的事被别人发现了,还传开了,迟早你爸妈会知道的,到时你怎么办?”
这我倒是想好的,还想过很多,在脑海中多预演后,越来越觉得能行得通,而且我已经打算好,要每周给爸妈写封信,慢慢地透露,当然先不提性别,光说我受了某人影响心地越来越善良人格越来越高尚,再来点年龄不是距离性别不是问题的洗脑,最后呢,“我去他们面前跪到死,耍无赖。赖到他们原谅为止。”生气是必然的,但凭我对爸妈的了解,他们最终还是得在我这个儿子撒娇装乖的招数下投降,其实最棘手的,倒是我那姐姐。我觉得她接受的可能性高一点,但如果她不接受呢,那就比爸妈麻烦得多了。想起来就脑仁儿疼,干脆不想。
那几位大概没料想我这么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时都哑了场,倒是上弦月挣出来说:“你既然下定了决心,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希望你还能跟以前一样把我们当朋友。”
我看一眼伍佑祺和林华,他们都点头,我于是答道:“这是我要说的。希望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
所有人都集体透一口气,林华挺高兴地给我肩膀上来一掌:“好!以后还是好兄弟!有事还是找我们商量!”
接下来就是紧张之后的放松,我们把阵地从红雨坊转移到了天外天,干掉了二箱啤酒,要不是萧玉儿和上弦月阻止也许还会再喝掉两箱。最后是萧玉儿开车把我们一家伙全载回了她和伍佑祺同居的家。
虽说只干掉了两箱啤酒,但一来萧玉儿和上弦月都没怎么喝,二来我心里有事也没怎么喝,只是大耍滑头拼命朝伍佑祺和林华灌酒,后果是我一个人得把这两条壮汉拖进屋――总不能让女人做这种粗活吧。她俩给各自的准老公费力地洗脸脱衣的时候,我也瘫倒在了沙发上。如果是回的方树人那儿,我也能享受不用动手丰衣足食的待遇。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我躺在床上完全没有睡意,正闭着眼回想呢,有人轻轻敲门。我说:“门没关。”
上弦月偷偷溜进来,压低声音说:“没睡?”
“睡不着。林华呢?”
“你怎么关心他不关心我?”
“更半夜你跑我房里来,我当然该问他睡着没有。要是被发现了,就林华那个脾气,惨案是没跑,弄不好还是灭门惨案。”
上弦月切的一声:“顶多灭两个,哪灭得了门?”
“哼哼,那可不一定,要是他激动之下决定赞助我去练葵宝典,我这门岂不就灭了?”
“得了,反正你不练葵宝典门也灭了。我就不信你还能给方树人生孩子,虽说我个人满喜欢这类的。”
“就不兴我背着他生一个?”
“嘿,那恐怕才真的是灭门惨案了。死心吧你。快穿起衣服,我们去阳台上看星星,顺带聊天。”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今天天阴沉沉的,哪来的星星。”
“一边哆嗦着吹北风一边聊天虽然是事实但没有吸引力嘛。”
“我要投诉你做虚假广告。”
“随便,反正现在做虚假广告的多了去了,不差我这一个。”
从暖烘烘的屋里一出到阳台我就打了两个喷嚏,赶紧把衣服裹紧点儿:“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呀?”
“你要想在屋里说我也不反对。来来来,咱们进屋去。”上弦月把我往屋里拉,我赶紧拿稳下盘打着千斤坠告饶:“我错了,我错了。就在这儿说,我给你挡风……”看她这架势也知道进屋去准没好。
“哼,为你考虑你还不领情……”
“我有错,我悔过……这里冷,要不要我去给您拿件衣裳?”
上弦月女士大人有大量,玉手一摆,算是原谅了我:“坐过来。”
我立马端个小板凳,规规矩矩坐在上弦月脚边。没办法,一步走错,注定我今天一晚上都得在这帮人面前装孙子。
上弦月啐了一声:“你坐那儿干嘛?充幼儿园小朋友哪?坐这!”她拍拍另一张藤椅:“我有正经话跟你说。”
看我坐定,她说:“今天东窗事发吓坏了吧?”
“那是当然,吓得我这小心脏到现在还扑通扑通的。出来前还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过关了。”
“呵,你以为怎么能这么简单过关呢?我可是给他们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
上弦月跟我历数她的丰功伟绩:“自从我跟他们混熟了以后就未雨绸缪,考虑你的事万一曝光怎么办,你自己没心没肺没计划地过,自然我们这些当朋友的只好受点儿累多费费脑子了。”
我小鸡啄米:“我罗久立能有今天,全靠姑奶奶您的大恩大德。”
“我呢,就先从萧玉儿入手。给她看了不少纯纯的爱情故事,当然,没有女主角,清一色讴歌两位男主角间感天动地可歌可泣激情四射情意绵绵的伟大爱情,重点挑选了些因为社会啦朋友啦家庭什么的阻力最后导致有情人生死两茫茫的悲剧故事。”
我发自肺i地鼓掌。上弦月这招得稳准狠之精要,萧玉儿是典型的爱情至上主义者,加上她和伍佑祺的爱情经历,一准得边看边消耗纸巾不可。萧玉儿搞定了,伍老大自然也就定了,其他三个人都定了,林华自然也就翻不起浪了。
“所以呢,当时虽然我们都傻了,还幸好你见势不对拔腿飞跑,速度满不错的……他们还没回过神来,你家那一位也开着了车追你去了。我趁着伍佑祺和林华还在傻不愣愣的时候,先大惊小怪一番,然后再适当地引发萧玉儿的悲情联想,正好你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杳无音信得很是时候,嘿嘿,我本来还担心怎么通风报信叫你人间蒸发一阵呢……你这家伙就是有狗屎运!”
我苦笑:“谢谢你的夸奖,我一会儿就买彩票去。”
“其实这就跟孩子离家出走时家长的心情是一样的:开始是愤怒,慢慢就担心了,最后只要人能平安回来,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当然,萧玉儿也功不可没,她想起以前,又想起那些小说,哭了两三个小时,哭得连我都受感染动摇起来,觉得你没准真在哪个楼顶徘徊着呢,差点儿没打电话到119去问有没有人报警,那两位就更加关心则乱了。话说回来,真看不出来你这小白脸的相貌也有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时候啊。”
“你这什么话,我一向都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还有,虽然我比你白也请不要叫我小白脸。”
上弦月愤怒了:“你还好意思说!你一个男人没事长这么白干嘛?啊?啊?你用什么美白产品?防晒霜是SPF多少的?”她挟私报复,使劲地揪我的脸。
我使劲把她的手扯开,两边脸皮火辣辣地疼,我也愤怒了:“我啥都不用!谁有耐心象你们女人那样成天把脸当待装修住宅涂涂刷刷,结果还是掩盖不了房子的质量问题……”
在女人面前说错话的后果是很严重的,我可以用切身之痛来证明:即使经过急救理,第二天伍佑祺见到我还是说:“哟!人家脸红是腮帮子红,你怎么是酒窝那块儿红了?”我只好答:“酒喝多了……”
虽然脸上差点给上弦月捏得面部麻痹,我还是按照上弦月的要求买了个顶贵的草莓派送给她以示感谢,毕竟这档事没有她的确不可能如此轻易迅速地化解于无形,别说一个草莓派,价值再高1倍的东西我也心甘情愿。我也提出过送她什么名牌皮包啊礼服啊什么的,不过上弦月拒绝了:“林华警惕性高,那些东西容易暴露,还是吃的好,下了肚子就毁尸灭迹。”
“就不能说你自己一狠心买的?”
“那也不能这时候啊,太招人疑心了。林华他本来就对我俩之间有点不能释怀。”
“我都找了男人当情人了他还不能释怀?”
“唉,他小气嘛,恨不得我从来不认识其他男人。”说这话的上弦月是甜蜜的及得意的:“你家总裁醋劲好象也不小啊。”
“他?不能吧!”一说到方树人脑海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形象就是不苟言笑变不惊全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不会告诉你他现在心情如何想的什么,跟吃醋这么情绪化的词一点都不沾边。说完了一转念,想起有段时间我和杨子文走得比较近,那阵方树人一看见杨子文就对他狂放眼刀,幸好是杨子文,换个脸皮不厚防御不高的,早吓死了。于是口气一转,也有点得意了:“……不过有时好象还真有那么回事……”
上弦月顿时兴奋:“是吧?是吧?你讲给我听嘛,你从来都不肯讲你们的故事,这我帮你这么大个忙,你总该表示一下感谢才对,再说了,了解了前因后果,以后我才能更好地为你打掩护呀!详细点,怎么相遇,怎么动心,怎么斗争,怎么同居……是一见钟情式还是日久生情式?”
我嘴一顺就说:“是先奸后情式。”话没落音就在心里批了自己两嘴巴。唉,话说顺了就比较容易不经大脑乱往外冒,谁叫我平时总爱接人家话乱显自己才思敏捷风趣幽默呢,报应啊报应。
看见上弦月的表情――就象那种本打算随便刨几锄头地结果居然挖出了金元宝一样,混合了挖到宝的惊喜和不敢置信的表情――我就真的批了自己两嘴巴,上弦月赶紧把我手拖开:“别打,别打,我可是虐攻派的。”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捧着脑袋瘫在座位上,上弦月兴奋地将座位从我对面移到了我旁边,压低声音继续逼供:“告诉我嘛告诉我嘛,你们怎么开始的?从肉体上升到精神?可是我看你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也不象天生的小零,难不成你们是最常见的那种先强奸再和奸再顺奸再……“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姑奶奶,你说着不害臊我听着还害臊呢。什么叫最常见的那种?我不信这能是最常见的那种!”
上弦月笑得眼睛都没有了:“咦咦咦咦!!!!!!真的是哎!想不到真的有!哈哈哈哈,果然小说是源于生活的啊!快快,跟我详细复述一下你们第一的情景。他有没有很粗暴,你是不是很痛,痛之中又有没有感到一丝丝的快感呢?”
我真蠢,我又暴露自己了,再在心里批自己两耳光,给予最高等级的鄙视和唾弃:“上弦月,清醒一下,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两眼发直脸色潮红哈拉子都出来了,你这还算是淑女吗?”
“我本来就不是淑女,是色女!色女!!!!快说!快说!!!”
“你怎么有这种兴趣啊?!我明白了,你帮我在林华他们面前说情也是为的这个吧?”
上弦月愣了一下,表情变得有点不高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啊?你以为我是那种为了自己的喜好就随便乱来的人吗?!”
我也有点后悔说这话,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一时顺嘴,没别的意思。我真的很感谢你……”
上弦月郁闷地摆手:“算啦……不过你倒提醒我了,其实我本来不是想说这个的。我自告奋勇担当了劝你改邪归正的任务,刚刚兴奋起来就给忘了。”
“改邪归正?你?他们怎么会让你来劝啊?”
“他们怕劝着劝着劝僵了,这么些年的感情不就毁了嘛。我和你半生不熟,又是女人,比较好开口些。”
“呵呵,还好是你,不然我不知得听多少小时的苦口婆心。咱俩还有什么说的啊,我请你吃晚饭!”
上弦月面沉若水,一摆手:“慢!你别以为我好这口……”
我大奇,反问:“你不好这口?”
她气馁,随即振作:“我是好这口没错,但不等于说我就不会劝你改邪归正!听我说,但凡你还没到没有他就活不了的地步,就赶紧趁现在散了吧!”
我晕了:“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开始不是你劝伍佑祺他们不要逼我的吗?你到底站在哪一头啊?”
“我站你这一头!”上弦月掷地有声:“劝他们不逼你是为你好,劝你分手也是为你好!不过我是纯粹以朋友的身份提出建议,绝对没有半点勉强的意思,你听我把话说完了,自己前后左右仔细掂量掂量,要怎么办,全在你。你真下定决心了,我绝不多嘴。”
她说得很真挚,我想了想,决定听听她要说什么:“好吧。”
“你知道我喜欢看这个,所以我劝你们分手,绝对不存在什么岐视啊,恶心啊,不能接受之类的。可是这条路走下去实在太艰难,要面对太多不定因素,你看你现在过了朋友这一关,未必将来能过家人那一关,还有同事那一关呢?社会那一关呢?何况爱情这东西本来就不可靠――我不想乌鸦嘴啊,我也希望你们能幸福美满的,可是事实总是残酷的……”
我恶狠狠地说:“得啦得啦,你直说吧。”
“……万一你们的关系曝了光,千人指万人骂,你身败名裂但仍然义无反顾,为了他什么都不要,结果数年后就感情变质终至分手,那你怎么办?就算你们能白头偕老吧,你要面对的压力就足够让你的胃穿上十七八个孔,严重影响你的身体,要是再搞个圆形脱毛症,那可能还会严重影响感情,还有,成天被人拿异样的目光盯着,在背后指指点点那可不好受,我不觉得你是神经坚韧到能承受这些的人,”她略微一停,继续说道:“你也不象是爱情至上主义者。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分开,重新走上普 通的人生道路还来得及。”
她看我一眼:“还来得及吧?你可别象那些白烂爱情小说里一样哭着告诉我现在已经晚了你已经无法爱女人了?”
“呸,怎么可能!”这点我还是有自信的。
“那你怎么打算呢?”
想了又想,还是只能回答:“不知道。”
上弦月把下巴搁桌子上,困惑地看着我:“喂,没觉得你对他的感情有这么哪?”
“我也没觉得啊。本来我都跟他提出分手了的,可是看他难过的样子又不忍心了。”
“这种时候你千万别妇人之仁啊,想清楚,如果你只是同情他就赶快一刀两断算了,不然到头是害人又害己。”
“我不知道。感情这个事,实在太复杂了,我智商不高,情商也不高,弄不清。我只知道看他哭我心里跟刀刮似的疼。流言啥的忍忍就过去了,家人朋友慢慢解释估计也能搞通,问题是拿小刀子剜你,这滋味受不了哇。”
上弦月注视我良久,长叹一声:“算啦,算啦,你这同志算是毁啦。我也不说啥了,你自求多福吧。”站起身拎起包:“把他给我看稳了啊,我们咬牙支持你们,你可别做扶不起的刘阿斗,要是给他抛弃了……哼!”
我说:“你放心,只有我抛弃他,没有他抛弃我的份。”
“那样最好。还有,好好地欺压他!!!”
“你放心,我立志要向他报复的。”
“对哦,你们是那样开始的……”
“千万别告诉林华他们啊。”
“废话,就林华那脾气,把你家总裁打个生活不能自理都算手下留情,我可不想提个小饭篮探监去。”她一扬手:“走了,啥时你把他蹬了记得与民同乐啊。”

一场天大风波居然就此烟消云散,我每想起来都觉得运气好到有点不敢相信,总觉得不定啥时就会发现这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美梦而已。后来又聚会两,虽然看似宾主尽欢和乐融融,实则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林华他们不再满口粗话任意点评,生怕说错话触动雷区,我也一改往日见缝就钻的毒舌形象唯唯诺诺一心讨好,只恐不能娱悦大众,结果是搞得气氛无比尴尬,任上弦月一个人上蹿下跳豁出老命和形象活跃气氛,也不过象冷油锅里掉进一颗热炭头,嘶嘶两声就没了下文。
这着实的让我郁闷无比,做兄弟做成这样还算兄弟吗,其效果比决裂也好不了多少,果然,希望一切和以前一样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美梦而已啊。唯一让人还抱着点指望的,是听说伍佑祺他们也同样地郁闷无比,且也同样想挽回。
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我老不由自主地往方树人身上撒气,自己也知道不对,可就是控制不住。经常在家里,吃晚饭的时候――方树人他现在基本都回来陪我吃晚饭――就会为了菜咸菜淡发火,一发火就摔筷子罢吃。准知道方树人看不得我捱饿,晚上肯定要来温声细语劝我吃宵夜,我说想吃什么立马去弄,半夜两点也开车去给我买。晚上睡觉的时候想到和伍佑祺他们眼看即将逝去的亲密无间全是因为身边这家伙,我就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恶狠狠地把贴在背后的方树人踢开大骂:“走开!热得要长痱子了!”而方树人默默无言挪开一边,还要给我把被子掖好,简直是新时代忍辱负重的贤妻典范。
我这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善良,讲理,而且特别虚心特别能认错,当然改不改那个咱们另说。反正火一发过了我心里就后悔了,挺内疚的,可见我果然不愧出身贫农阶级,根红苗正,天生就缺乏奴役别人的素质。嗯,这扯远了。
话说在我和伍佑祺他们第二聚会的隔天傍晚,太阳落山,把半边天染得红彤彤的,那些文人诗客描写的落日美景也就这样儿了。于是吃完晚饭,方树人就叫我出去散步。
我这一阵在打WOW,晚上刚好约了公会的人带我做任务,便说:“不去。我赶着下副本呢。”方树人说:“刚吃过饭打游戏消化不好,还是散了步回来再上吧。”我无名火一撞,恶声恶气道:“我都说了不去了!哪那么多话!”话一出口我又后悔了,看方树人默默起身走掉,心里也有些担心,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他一向呼风唤雨,这种天天无端受气的日子能忍多久?
我一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更不是明知自己错了还不肯低头的人。还记得大学时我们寝室有个家伙,是学校文学社的头牌,留着一把半长的头发,人极瘦而喜好穿宽而长的白衬衫,很有那么点儿诗人气质,颇受女生青睐。他女朋友是中文系的系,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但是经常吵架,每吵必严重到分手的地步。每分了手,他回来都通宵不眠燃着蜡烛狂写,一面黯然泣下或仰天悲号,开始一两我们还同情不已从各方面努力照顾他安慰他劝解他,后来据我们与系同寝室的妹妹们私下联系的结果,发现他们每其实都是为了很无聊的问题吵架,且吵完了都坚决不让步,一劝他们让步就说什么尊严啊,自尊啊啥的,其实说穿了就是死不认错。为这他和他女朋友比琼瑶剧还悲情地分手无数又复合无数,让我们寝室的人也饱受身心摧残,可是对着这两个因为失恋那么痛苦的人,即便不同情,也不好打击是不是?所以我们只有忍。到大概第六七分手的时候,我们假装地演了一回戏,借机规定有人就寝后禁止吵闹,违者罚款。文学爱好者一般总是清贫的,所以他忍了,改以在寝室那方寸之地中来回踱步来找灵感,灵感一到往往不言不动呆立良久然后扑回桌前狂写。请想象一下,当你半夜被尿涨醒了,迷迷瞪瞪睁开双眼准备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发现在你床前立着一个身着白衣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家伙血红着两眼直勾勾地瞪着你,那是什么感觉?在我们寝室里连续数传出夜半惨叫后,我们请求、哀求、跪求他无视校规,租了一个小房子与系双宿双飞去了。
想当年,在送走大才子后,我们寝室出去夜啤酒的时候,都高兴以至于泣下,同时互相握手约定,以后绝不要做这种死不认错以至亲者痛仇者快的人。
所以,在意识到了自己无理取闹的错误后,我立刻去书房里找到方树人,很诚恳地对他说:“对不起啊,我这几天心情烦燥,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方树人愣了半天,也很诚恳地对我说:“没关系,我知道你这阵心情不好。”
“要不我先搬出去住一阵吧,这样子太对不起你了。”
方树人抱住我的腰,把我拉到他腿上坐着:“用不着。本来就是因为我的原因才搞得你心情不好,朝我发脾气也应该。”
我想一想,叹口气:“那倒是。那我就不客气了。”
方树人嘴唇抿得死紧,他本来轮廓就硬,嘴唇很薄,这下更跟铁板不多了。过了老半天他才长长吐出口气:“对不起。”
“啊?”
方树人把脸埋在我脖子的地方,说话声音非常清晰,清晰得刻意而用力,一个字一个字地,仿佛不仅说给我听,也说给自己听:“对不起,给了你一个那么坏的开始;对不起,硬把你留在我身边;对不起,总是不考虑你的感受惹你生气;对不起,要别人一起来试探你;对不起,要你做出选择;对不起,让你失去朋友。对不起,我一直都做错事,伤害到你,做过了又后悔,可又拉不下脸认错……”
他的手环过来,把我的手合在掌心中紧紧握住:“比起你来,我实在太差劲了。”我心想这意思,是不是不和我比的话他觉得自己还算挺不错的?“你很善良,又温柔,可爱,还挺幽默,聪明,心思单纯,看起来好象有点软弱,却有勇气承认自己的错误,有勇气面对朋友的冷眼和鄙夷……”他用一种叹息般的语气说:“我真的配不上你……可是已经没办法放开了……”
一番话听得我全身血跟装了增压泵似地往脑袋上冲,脸上烫得快能烧开水了,还好方树人不是面对着我,不然我的窘状就全让他尽收眼底了。
“咳……其实……其实你也不错啊,对我很包容的。我那么胡搞你都忍了,换个人可能早把我撕八片了。而且你也挺体贴的,除了第一后来都没强迫过我,我一说疼你做到半路都能放弃。晚上打游戏打晚了说声饿,你立马去给我下面。穿的用的玩的,我提一句你就记在心里了。嗯……你工作的样子也很帅……呃,还有……还有……”
“想不出了吧?你就是这么心软,人家让一步你就让十步。”方树人轻轻地亲亲我的脸颊:“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
“我也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嘴里那个新时代五好青年标兵是我吗?我怎么觉得根本不认识这种家伙呢?”
他笑起来:“好象是不太象你……你这家伙又懒又馋,嘴巴毒得不得了,脑子里随时能跳出一千条鬼主意,要是惹到你,就得随时做好郁闷到吐血的准备。”
“喂!喂!你前后也差太远了吧?!我有这么坏么?”
“没有,没有,把两个综合一下就是你了。”他又亲我一下:“我的鸳鸯火锅。”
我打个冷颤:“别喊得这么肉麻,你看这一身鸡皮疙瘩。”
方树人微笑,把手伸进了我衣服里:“我摸摸看有多少。”
“别摸了……啊……我、我还要下副本……嗯嗯……”
“明天去跟他们道个歉,就说你老板毫无人性硬把你留下加班了……”
第二天起来天气就很好,万里无云,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我整天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达到有史以来的最佳状况,觉得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果然高质量的性生活实在是有益身心。
这种良好状态持续到了晚上,去伍佑祺家聚会时也不再象前两天一样感觉是上刑场。到了地方一看,林华和上弦月正站在门口,两人一脸诡秘。
我上去拍拍林华的肩膀――要是拍上弦月我怕挨林华打:“怎么不叫门?”
“嘿嘿,叫了,老大很慌乱地喊我们等一下。肯定在那个!明知道我们要来还这样,成心眼馋我们这些看得到吃不到的……唉哟!”祸从口出,他毫不意外地被上弦月拧得手臂发红。
“不会吧――你们到现在还没那个?上弦月,你是不是欠缺点儿人道主义精神啊?”
别以为谈到这种话题上弦月会脸红,她要会脸红也不是上弦月了:“宾馆太贵,家里有人,没地方!”
要是前两天,这时气氛就已经尴尬得接不下去了,不过我今天状态超好,意气风发,觉得前两天那些拘泥太可笑了,有什么害怕的呢?林华他们一时接受不了,慢慢就能接受了,象我第一看黄片,也觉得过份刺激,那多看几部不就没事了吗?习惯了就好了。“要不要我去跟方树人说,借你们间房间?他那儿客房空好几间呢,还都是标准间。”
这是我头一在他们面前公然地、毫不避讳地提到方树人,林华有点吃惊,接不上来话,上弦月倒兴奋起来:“得了,就你们那妒心奇重的总裁?我要去了指不定过后什么待遇呢,没准儿你得在立交桥桥墩里找我去。”
“那跟老大打个商量嘛,他们也有客房,互相声音小点儿就成――其实大声点也无所谓,互勉共进,还可以比赛一下。”
上弦月接不上来话了,毕竟是女孩子,涉及自身了,还是做不到象男人那么无耻。因此能够无耻的人就跳出来了:“你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我怕老大太要面子死撑。怎么说也有这么多年交情了,为了这个逼得他精尽人亡不合算啊。”
正胡扯着,里面拖鞋啪啦啪啦地响起来,一会儿门开了,我们一涌而入,伍佑祺裹一套睡衣,发似飞蓬,嘴里叼着烟,满脸得色,那样子,是人都知道他刚刚做了什么。
林华嚷嚷:“老大,这大白天的,你也太饥渴了吧?”
伍佑祺一脸的谦虚含笑,伸出四根手指:“四。”狠嘬一口烟:“今天的第四。”
一句话震得林华话都说不清了:“老、老大,太强了……”满眼崇拜之色。
我一把推开林华。这家伙嘴头上向来不是我俩对手:“老大,我知道你急,但也用不着一天尝试这么多吧?越紧张越不容易成功。”
连刚整理好妆容出来的萧玉儿都笑了,林华一边狂笑一边说:“果然还是你行!只有你能震住老大!”
伍佑祺翻白眼,叹气,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可是脸上是带着笑的,还伸手过来和我握了一下,林华也伸手过来握了一下。
我们三个都知道,我们的友谊又回来了。
果然男人的友情离不了带色的话题啊。

晚上自然又喝了酒,一边喝一边回首当年。这还算有节制,我回家时只觉得略略有点醉意,就是脑子还算清楚,但有点控制不住地兴奋那种。
在书房里找到方树人。他正对在笔记本电脑聚精会神不晓得在看什么,眉毛皱着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给他一个熊抱,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他看看我:“和朋友和解了?”说的时候笑意慢慢透出来,发自内心的那种,显然是真的替我高兴。
我嘻嘻地笑,全身暖洋洋的,轻飘飘的,心情愉快得象能飞起来。紧贴在他身上,我轻轻咬了咬他耳朵,感觉到他怕痒似地抖了一下,于是更加故意地凑在他耳朵边说:“都解决啦,没问题了,什么问题都没了。”一面说一面象登徒子一样喷粗气。
“呵……不要往我耳朵里吹气,很痒的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不痒我吹气干嘛?”我抓紧他想把我扯开的手,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转头躲避,继续坏心眼地往他耳朵里吹气,感觉到手下的肌肤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也忍不住,放开他哈哈大笑:“原来……原来你耳朵这么怕痒啊!”
方树人忙不迭地狠狠揉了揉耳朵,打了个抖,这才板起脸对我说:“你再玩,玩出火了明天下不了床不要找我抱怨啊!”
我噗哧一声笑出来,索性跪到他腿上,两只手强硬地捧住他的脸,一阵乱揉,揉得方大总裁苦不堪言形象全失:“别装狠啦!你一会儿喊着把我当玩具,一会儿又说要让我下不了床,一会儿又威胁我要我好看,你说了这么多,哪是做到了的?”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大脑空前活跃, 不需要细想,话就自然而然地出了口,或许是因为我潜意识里早就明白了这些?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更多的话就溜了出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酒后吐真言吧:“明明不会那么做,偏要说些让人听了想扁你的话,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在网上叫什么?”
方树人大概被我前所未有的勇猛吓住了,呆呆地重复:“叫什么?”
“叫找抽贴!”我捧着他的脸狠狠在他左脸上亲了一口,亲得象韩国铁板烧一样吱吱作响,方树人颧骨那儿顿时红了一小块儿,看起来份外可爱。
直到这会儿,他才终于有了点儿反应,说:“那你这种行为就是找死贴!”一把把我两手抓住就朝我脸上一阵狂啃,还想就势把我按倒在书桌上,可我现在是什么状态?醉酒状态!谁不知道醉酒的人是既不要脸又不要命啊?酒壮熊人胆,借酒撒疯,酒后乱性,这些都是老祖宗几千年总结出来的经验,能错得了么?
借着酒劲我一顶,一扭,一翻,把方树人又按回椅子上:“别动!听我说完!”就连我自己都知道自己这会儿气势不可阻挡:“我偷偷看了很多同志网站,要是第一做,会很痛苦,哼哼。可是虽然我的第一是被你强暴的,我也不过痛了一天……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喜欢上我了?”
方树人还逞强呢:“哪有那事……”
“喂,党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不要妄图跟人民作对到底。”我牢牢固定他的脸,逼着他的目光与我对视,放柔声音,由威胁改为利诱:“你就不想听我说我爱你?”
这个诱惑来得太大,方树人顿时眼光闪烁,一副又想跳又怕是陷阱的模样。
“其实我原来挺讨厌你的,可是现在,我真喜欢你。”我亲亲他的头顶,忽略他僵硬的身体:“虽然你老爱发找抽贴,但你是真的对我好。”再亲他一下:“过了这个村,以后我上哪去找人这么容忍我胡来呢?”再亲他一下:“而且,靠着你这棵大树,多好乘凉啊。”再亲他一下:“我都吃亏先说了,你总该说了吧?”
等了半天,方树人还是欲言又止,要吐吐不出要吞吞不下,那模样我看着都难受。这家伙说欠扁的话就说得流畅得很,好象平时专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一到要说真心话就变软柿子了。
“说啊,说啊!”
被我逼得没办法,方树人用比蚊子哼哼还小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虽然猜得出说的啥,可他这种态度让我很不爽。小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揪住他衣领吼:“大声点,说清楚!”
他也强硬起来,凶恶地瞪着我:“你不要总象个女人一样罗里罗嗦的!”
要是平时,我的一颗脆弱心肯定受到伤害,含恨而走,谋划着怎么怎么报复回来。可今天,这话一丁点儿杀伤力也没有,我无视他散发出来的凛冽威压,捧着他的脸,紧盯不放。一秒,两秒,三秒……三十秒后,方树人的气势突然间土崩瓦解,转开了眼睛不和我对视。我继续盯着他,五秒之后,我亲眼看着一点红色在他脸上渐渐漫开,反应了好一阵,突然惊觉,我们英明神武威风八面冷酷到底铁血手腕的方大总裁他他他他他脸红了!!!!
不需要酒精来煽风点火,我的兴奋度飚到最高点:“明明你就爱我爱得不得了,干嘛非要嘴硬不承认?快说!快说!”
方树人气势一垮,顿时一泻千里,磨唧半天,终于小声说:“那个……又不非要说出来才表示……”
“胡扯!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对了,第一的帐还没跟你算,那时你是不是只存的玩弄的心?”
“我从来没有玩弄你的意思!”窘状过去了,他还是一副敢作敢当的精英样。
切,那还满口要我当玩具,果然是专爱发找抽贴的:“那你干嘛不跟我说,非要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我怕说了把你吓跑了……”
我绝倒,这人什么逻辑思维,表白和强暴,哪一种更能把人吓跑?
“哼,那么不美好的第一……你要赔偿我才行!”
方树人找到反击的机会,邪恶地吡牙一笑:“你的第一已经没了,怎么赔?要不我赔你一个蜜月?保证让你留下美好的回忆!”
我也邪恶地笑:“我是没了,你还有呀。”
杀气暴涨:“想都不要想!!!”
我不动,采用刚刚的方法,笑眯眯地紧盯方树人眼睛不转眼,用最柔软最挑逗的声音说:“乖哦?让我上一嘛……”一秒,两秒,三秒……这只坚持了五秒,方树人的气势再土崩瓦解,脸一直红到耳根,只看得我心痒难搔,原本不过是个提议,这会儿我可真想马上付诸行动了。
托起方树人的下巴,我以最标准的调戏良家妇男的口气说:“想不到美人原来这么容易害羞……”
“美人?这个词用在你身上才合适。”他不甘示弱也同样托起我的下巴跟我对视,我立刻更进一步,一边咬他耳朵一边说:“宝贝,我好喜欢你哦……我好爱你哦……你爱不爱我呢?肯定是爱的对不对?昨天你那么肉麻的话都说过了,叫你说句爱怎么就说不出来?”不等他回话,我再接再厉,把昨天他夸奖我那番话添油加醋百倍肉麻地在他耳边复述,还一边复述,一边温情脉脉上下其手。
方树人身体僵硬,半个字没有。我把他脸扳过来――费了点儿劲,因为他使劲扭头。可再扭头他也不好意思做出双手掩脸的小女人姿态呀,于是还是让我得逞了。他脸都红到耳朵根了,还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脑子里如潮水奔流,刹那间顿悟,我真想仰天长笑。
原来他的酷就象恐龙特急克塞号一样是有变身时限的……原来他的脸皮没我想象的那么厚……原来他其实是会害羞的……原来他那么酷只是因为情感反应来得慢半拍……
枉我一直在方树人手中任他捏圆搓扁,原来他这么好对付。
这家伙可以面不改色地说下流语言,却不好意思说喜欢或者爱之类的字眼,连听到都能脸红如关公,显然这家伙出身于爱你在心口难开的保守家庭。
而且,我们不怎么良好的开端,可以拿来挑起他的愧疚心。
还有, 只要突破了他的无耻极限,他就变成纯情男人了。
所以,只需要比他更流氓,比他更无耻就好。
啊哈哈哈,同志们哪,无产阶级翻身作主人的时刻终于到了!
一旦发现方树人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无敌,我立刻胆气大壮,下流无耻的程度直逼真正的流氓。以后这行要是干不下去了,可以考虑改行混黑道。
什么最能挑动男人的情欲?不是春药,不是艳舞,也不是楚楚可怜欲拒还迎,而是一直强悍的人表现出来的软弱,一直流氓的人表现出来的羞怯,一直冷酷的人表现出来的妩媚。
于是我英勇无比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又亲又咬又摸,用甜言蜜语腐蚀他,用亲吻爱抚软化他,用强奸事件威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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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先编了个借口跟方总裁的第一助理说要和总裁晚点去,然后满怀爱心地亲手煮了清粥小菜,再端到床上去,用温柔体贴的口气问方树人:“怎么样,昨天晚上没有弄伤你吧?”
这以前一向是方树人做的事,如今终于能角色互换,怎么想怎么爽,我准备了几百句能充分表明昨天晚上孰上孰下孰攻孰受的爱语,打算今天一有空就给他来两句。
方树人接过早饭就吃,表情正常。
“别吃太多了,我怕你上厕所会痛啊。”我笑眯眯地,满怀慈爱地看着他。
“可不可以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讲上厕所的事?”方树人瞪我一眼,继续吃。
“好,好,不讲。”我凑过去,给他按摩腰:“酸不酸?”
方树人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悻悻地说:“我以前可没折腾你一晚上过。”
“那你今天晚上折腾一晚上嘛。”他明天早上要去参加重要会议,绝对不敢挂着黑眼圈哈欠连天地去。
果然他说:“你昨晚纵欲过度,今晚饶过你,让你休息好了明天晚上再收拾。”
“明天晚上轮到我折腾你了。”
“我又没答应你一天一换。”
“不需要答应,直接做就行了。”
他瞪我,这在以前管用,现在?现在我会怕他?我也瞪!
方树人软化了:“那明天晚上也该轮到我才对。”
“你自己弃了权,还想找补?没那么便宜的事!要么今天,要么没有!”
方树人磨牙半晌,恨恨地说:“你现在真是无法无天了,早知道就不该向你……不该……”
“不该向我表白心意?哈哈,方大总裁,你可还没说过你爱我呢!”
“你虽然说了,等于没说。我……”他哽了一下,把话咽了下去。
“你虽然没说,可等于说了?”我双手叉腰:“我可还记得以前你总口口声声说拿我来是当玩具的!你知不知道那话多伤人?”
他默然一阵,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真心说的,只是……只是……”
我一挥手:“没关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只要尽力弥补就好了。”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以后,当我的玩具吧?”


就这么完了估计大家都"呼—-“长出一口气说"TMD终于完了"这个坑好象有四年了吧
其实这个故事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情节所以这样完了应该也没什么吧。因为不知道怎么结尾,想了很久,一度是打算让他们回去见小罗的家人的,但是因为自己懒得写了,于是决定就卡在这里算了。反正我是个温柔的人,不会折磨他们的,就算写,也肯定是个家人终于表示理解支持的皆大欢喜结局。
之前有很多人都喊着讨厌小方,要求虐他,不知看了结尾,有没有觉得他有一点可爱呢?
至于小方是怎么喜欢上小罗的,准备写一个番外,什么时候出来,不知道。请勿期待^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