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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生无涯(附番外两篇) BY: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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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赐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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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生无涯(附番外两篇) BY:清歌

[戚顾]生无涯(附番外两篇) BY:清歌

1

爱上一个人,究竟需要多少时间。
想念一个人,究竟到了哪里才会是个尽头。
月又圆了,缺了,圆了。
几个年头了。
自他疯癫的走远。自自己莫名其妙地做了捕头。
多少,多少个年头了?
细细一数。
戚少商笑了,极其惨淡的一个笑容。
原来,也不过是三年。
怎么,却无限的拉长,拉长……
闭上眼。忽又惊恐的睁开。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再也无法清晰的想起。
那个人的容貌。
记忆残碎莫名。只剩下一抹红。惊心动魄。
那是,他唇间的血。
鲜红似魅。
惜朝……
叹声清唤。没有声音。
那只是心底的唤。
怎么办呢?惜朝。我还是会不断不断不断的想念你……
-引子
一:其实爱你只是害你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相印红。人面不知何去,桃依旧笑春风。”
萧寒步履匆匆的自镇上赶回小屋,还未推开门,便听到里面的人曼声吟着这几句诗。心中一怵,几乎不敢去推开那门。

他怕,真的怕。
怕再看到一张疯癫的脸。这三年来,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心,已经累了。
不知是哪根手指脱离了思绪控制,略略一顶。门开了,青影半倚窗边,见着来人微微漾出抹笑。浮沉不定,晦明难测。
萧寒快步走上前去,却又不敢走的太近。于那人身前三步,站定。唤“惜朝?”
“秋风扑面不胜寒,孤树瑟瑟暮云翻。心中尚有真情在,荡胸不灭三分暖。”
没有应声。顾惜朝继续将诗吟下去。
念完这四句。才看了站在身前的人惊惶的眼。又是一笑“萧公子,我终于想起那诗后面的内容了。”
心中尚有真情在,荡胸不灭三分暖。
惜朝,惜朝。你终于想起来了么。可是那个暖你胸怀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她已经死了。你也疯了。
“今天赶集,你该买了好东西吧。我猜猜,一定买了鱼。”
像是丝毫不知萧寒心中的百转千回。顾惜朝笑容不变,伸手去拉他拎着的带子。萧寒任他拿了过去,看着他好奇的在带子里翻来翻去,不时发出几声“咦?还买了这个呀。”
语气天真。一如孩童。
萧寒却看的,几欲吐出血来!这哪里还是顾惜朝!!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狂放不羁,宁可负尽天下人的顾惜朝!!
他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伪装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目光纯净。表情天真。
萧寒有的时候会想,这个人,究竟是疯了。还是在认真的扮演一个疯子。
三年.
他几乎读懂了天下间所有的医书。跟他下棋,一盘也别想能赢了去。只是再也没用过剑,杀过人。
几乎让人以为,他的武功已然废了。
“我去煮鱼。”
闪神间,顾惜朝拎了鱼已往外走去。
萧寒抬起眼,看着他一步一拖走着的样子,脸上现出几许悲哀“惜朝。戚少商前日平了江南盐帮。身负一十六道剑伤,其中一道,在眉心,几乎破开了他的脑。他已无活路。”
说话间。青影走的远了。手中的鱼还在垂死挣扎。甩着脱了水的尾。
你,究竟是真疯。还是……
我不知道。也不想真的知道。
三年前遇上你,救下你。我只知道,此生,断断没有了退路。你疯也好,不疯也罢。我的心,终究是回不来了。

一刀跺在鱼尾。顾惜朝烦躁莫名。戚少商,戚少商!为什么又听到这个名字!为什么每听到一这个名字,心,就不能再安全的缩在一个角落。自己已经是个疯子了,不是吗?怎么还能清楚的思考问题,该死的,怎么还能思考要不要去救他。
救他?顾惜朝去救戚少商?
真滑稽!

“惜朝,鱼烂了。”
站在厨房门边有一会的萧寒终于忍受不了,开口提醒那个对着砧板不停的跺呀跺的人。
顾惜朝停了下来。看着惨不忍睹的砧板和鱼。很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鱼!罢了,不做了。
顺手将刀放回架子。回过身便迎上萧寒探究的眸子。眸光寂如海,隐隐泛着锐利的光。
叹口气,看来有些事情,瞒不住了。
“你没有疯。”
是个肯定句。
顾惜朝点了点头。的确,他从来就没有疯过。晚晴的死,挖空了他的心,使得脑海空的一无边际。
当初承受穆鸠平那一枪一剑,是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反抗。反抗的意义又在哪里。后来所有的人都以为他疯了。就连这个莫名其妙救了自己的萧寒,也半信半疑了整整三年。
想不到,一个戚少商。把所有都打破。或许,真的是有欠就有还。
“你,希望我帮你救他。否则你不会承认。”
又一个肯定句。
顾惜朝不置可否,径自走了出去,淡淡开口“没有你,我一样救的了他。”
可是,我已经准备帮了。
这句话没有说出口。萧寒望着那一步一拖的高瘦身影,心底尖锐的一痛。三年,你还是从不曾信任过我。
六扇门
放飞手中白鸽,无情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个纤弱的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天地崩于面前也不变色的少年。此刻,竟然惨白了面色。
“大师兄,师父也没有办法吗?”
追命急了,一个跨步便到了无情身边,夺过了他手中的字条。
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无方”
无方可治!
轰!犹如一雷炸响,追命连退三步。身后,一双铁掌脱住他不稳的身子。而那双铁掌,也正微微颤抖。
“一群白痴。”
冷冷语音自上传来,三人一惊回头。青影鬼魅般飘落,俊颜如玉,清寂如风。顾惜朝!失踪三年的顾惜朝!
他的身后还跟了个玄衫少年,目光如电,冷冷扫视着于震惊状态下的三大名捕。
这俩个人!进六扇门竟然如进自家后院?!
“白痴。”
仍是冷冷哼了声。青影迅疾地闪向无情身后的厢房。铁手的动作更快,谁都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动的。
看清楚时他已拦在了顾惜朝身前。而他的颈项,也架上了把剑,寒气森森。

是那个玄衫少年!竟能在瞬息间穿过无情的暗器和追命一腿横扫之势,将剑架在了铁手的脖子边。
这是怎样的身法!他又是谁?!
无情的脑子难得的一炸。
“让他进去,不然,你们会后悔。”
###########以下为后补的部分##############

顾惜朝的速度是何等的快。萧寒的剑刚架上铁手颈项。他人便以闪进了厢房。
“吱呀”
反手一记锁了房门。
一掠之下,顾惜朝站在了床边。床上,戚少商安静地躺着。呼吸浅到无法感知。眉心一道窄细剑伤,凝着鲜红痕迹。衬着面色的死白,触目惊心。
伸出手,将几缕散在那人额前的发轻轻拨开。这样亲密的动作,也没引起九现神龙丝毫反应。他伤的狠了,意识完全脱离躯体。现在,就算拿剑捅过去,戚少商也是不会皱下眉头的吧。
他睡的如此的沉。俊逸刚正的面上,只有淡淡的一个轻松的表情。仿佛劳累不休的人,终于得到允许,可以好好去睡。
睡。
右眼猛一跳,搭在戚少商脉搏上的指僵硬成石。
没、有、脉、动!
竟然。竟然已经死了么……
月光幽幽泻落一地,落在青衣男子单薄却高大的身影上时,就带了种清甜柔意。
因为,立在月光下的他,微微笑了。
笑的月华失色,笑的冷意冰释,笑的寒夜有光。
“戚少商,看来,得跟阎王抢人了呢。”
眉略扬,那傲气便破了这满室轻柔。淡,坚定。
窗外。剑凝寒色如冰,在铁手肌肤上凉成亘古不变的――杀意。
动。便杀。
玄衫少年双眼锐的惊人,薄唇抿成一线。整个人完全似是开了光了利器。
心尖陡然升起种陌生情感。
三年。整整三年。没有这样靠近过剑锋。更没有这样清晰地嗅到曾那样熟悉的气味――死亡的气味。
眼前的少年,却如此轻易的就将一切唤醒。
无情的暗器,无所不在神鬼莫测的暗器。追命的腿,横扫千军万夫莫敌的腿。
此刻,却动也不能动。
动。铁手便死。

僵持。足足一个时辰。
“吱呀”
“我要在这里住下。”
淡漠掩不住疲倦的声音在门打开后,以肯定句的形式响起。
无情抬头,看眼青衫翩然的顾惜朝。复低下头去,看自己交叠在膝上的双手。寂寞苍白的手指。
然后开口“左边第三间房间。”
这个长年将岁月浸于寂寞中的少年,轻轻的一句话,都仿佛是染透秋色的落枫。空洞的沉重。
背对着门的铁手。在那一说一答之间,眼中只看到一抹怜惜。
温柔的怜惜。在玄衫少年眼中,真实而强烈地存在。
少年看着的,是顾惜朝。
剑松开。就这么提在手上。人已经跟在青影之后,进了无情所说的房间。
利器也会有那样温柔的神色?
“大师兄!你怎么能真的让那个疯子住下呢?!”
由震惊中找回语言。追命大叫一声。
“去看看戚少商吧。”
似乎不原多言,无情转动轮椅,径自回房。轮椅上他纤瘦孱弱的身影,莫名带着种力量。
让人安心的力量。
追命安静下来。铁手推开房门。
戚少商依然沉沉睡着。面色似乎仍是死白的,甚至更透明了些。
只是,眉心那道赤色不见了。消失的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天一绝杀竟然被化解了!”震惊。还是震惊。追命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快不听使唤了。
“他,想必付出相当的代价。”
凝目望着戚少商已渐渐浮出些许血色的脸,铁手脑中突然闪过那玄衫少年目中激烈而真实的怜惜。那怜惜的温柔,自然是因为顾惜朝。
顾惜朝,杀人是你,抛了一切救人的也是你。难道,你真的,已经疯了……

天一绝杀,以命抵命。
和追命各自回房后,铁手打开半扇窗,仰首无言对明月。缜密有序的思绪乱成找不着头的麻团。
今夜,真是太荒谬!

“你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一掌抵在顾惜朝后心,将内家真气源源不断输过去。只感到那方单薄的背犹如渊。空洞而没有边际。
“我愿意。”
半晌才说的出话。侧身。不再接受后心滚滚而入的内力。顾惜朝转过头,忽然出掌拍向还要继续将真力输过来的萧寒。
这一掌拍出的极快,掌法飘忽诡异。落掌却轻如叶落,只迫得萧寒退后半步便收了势。
“别瞎忙了,就算耗尽你的内力,我也好不了。”
“你!”
一口气堵在胸口,烦闷欲呕。萧寒来来回回踱步不休,面上焦急搀和着愤怒。他素来少言,此刻也不知如何去骂那个不知死活的混蛋。
“我?我很好呀。唔……”
见着那张死板的脸上难得的人性色彩。顾惜朝心中一乐,正想戏言几句。内腑却似被莫名劲气猛的挤压成团。血气上涌。“哇”地吐了满地的血。
血色暗黑,稀薄如水。
“惜朝!”
大惊之下上前将人死死拥入怀中。右手聚力,又要渡真气。心神俱散的顾惜朝却硬提起最后口气,喝道“再胡来,你就是想我死的快些!”
话出口,人也晕死过去。
萧寒被他声色俱厉的暴喝吓住,低下头去,怀中人俊颜上泛着惨烈的红。似是已怒放到及至,徒留无奈。
惜朝。我多么害怕。
害怕你终会离我而去。
松开双臂,让他在自己怀中睡的舒服些。萧寒修长的眉,慢慢慢慢打上死结。
惜朝。难道只能今朝有酒今朝醉么……

戚少商醒过来已经是第五天清晨,曙光渐亮起,穿过云槐树斑驳的枝叶。散成星星点点找在他虚弱但不再死白的面容上。
睁着圆而黑的眼,一时茫然。
“吱”
房门被人徐徐推开。青衫卷发的瘦高人影顿时吸引了戚少商全部注意。
“我没有把你当兄弟,我当你是知音。”
空白茫然的大脑忽然清晰地响起这么一句。
于是,戚少商笑了。笑的干净坦然,温柔明媚,笑的两个大大的酒窝都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
“咣铛”
迎面看见戚少商的笑容。过于明亮过于灿烂过于没有负担的那么个笑容。并且,是冲着自己而笑。
拿药碗的手很没出息地一软,顺着声音看着碗摔的粉身碎骨惨不忍睹。
熬了两个时辰……的……药……!!!

再抬头,顾惜朝玉石般漂亮的眸子已是风雨压城,戚少商却还维持着哪个惹祸的笑容。
“戚大当家,你痴了?”
挑眉。摔了药的郁闷让顾惜朝出口凉薄。
知音。知音。
那个词还在脑中盘旋不休,面前的人却翻脸无情。痴?收了笑,委屈地撇撇嘴“你不是我的知音嘛。”
语、不、惊、人、死、不、休!!!
脑子顿时乱成糨糊。纵是狡颉应变如顾惜朝也生生僵住三秒。
一个箭步跨到床边,直扣那人脉门。
片刻之后。
脸上现出个奇怪的表情。顾惜朝俯下头,直直盯住那人清澈的过分的眼。
问“你叫什么名字。”
“……”
被问的人一脸呆滞。
“息红泪是谁?”
“……”
无回答。
“连云寨,六扇门,你还记得吗?”
“……”
回应的仍是不明所以的眼神和无辜的呆滞。顾惜朝崩溃地坐直身子,一手揉着眉心,一手不抱任何希望地挥了挥“说吧,你还有没有记得的事情。”
“知音,顾惜朝。”
答案来的太快,太干脆。顾惜朝心口一闷,不知该如何反应。回眸,那人又笑出满口白牙,灿烂无比。
良久。良久。
一个声音迟疑的、干涩的响起“顾惜朝是谁?”
“你。”
我。默默重复。
坐在床边的青衫男子双手掩面,肩头一阵抖颤。
费力地坐直身子,一手刚搭上青衣便被挥开。清俊苍白的脸,略有些朦胧的渊似的双瞳。
原来,没有哭啊……没哭就好……
直觉想要抱抱面前这个瘦的让人心都揪起来的男子。戚少商也就这样做了。
拥入怀中的人,身体很僵硬。似崩了太久太紧的弦,稍触即断。

将唇凑在他耳边,轻声重复“你,顾惜朝,是我的知音。对吧?”
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空白而飘渺。可是一点也没有害怕。有怀中的这个人,忘了自己也无所谓的吧。
你忘了一切,忘了连云寨,忘了六扇门,甚至忘了息红泪。
为何偏要记得我。记得我是你的知音。给我这样孩子般信任依赖的拥抱。
戚少商,戚少商。
纵然心中百转千回。身体却诚实地慢慢放松下来。
这个怀抱,暖的让人无法放弃……
舍不得。
这样好吗?
你我如此,可以吗?
眉在纠结。唇却轻轻在笑。终于,答“对,我们是知音。”
就这样吧。
天地不容。千夫所指。流言漫骂。我顾惜朝也一肩抗下。
就让我们这样吧。

2

不要问我过的好不好
六扇门・议事大厅
乌黑檀木长桌摆在这里,已经数十年。岁月风霜固然催人老,这判定无数生死的木桌也仿佛被那些个生死一瞬间催上些许沧桑。
曾坐在这张桌边的人,有些已经永远离开。留下来的,或多或少,都背负了浅难记的伤口。
此刻,四人分坐在长桌两侧。
左侧坐着的,是四大名捕里的无情和铁手。
右侧,青衣孑然的自然是顾惜朝。而他身边的少年,一身墨蓝长衫,眉目修长,睫毛似是极短,短到半分也遮不住那狭长双眸里锐利到森寒的气息。
少年其实是极为俊秀的,然他的腰挺的太直,右手搭剑的姿势太明显。整个人微微倾向身侧青衣。仿佛除了那人,便是“生人勿近”这四个字了。
人如其名,萧寒。到切切应了这个“寒”字。
“现在的戚少商,是不是你的杰作?”
铁手眉尖一挑,望着顾惜朝,一字一句的问。语调低沉,风雨欲来。
被问的人却轻松地一耸肩,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笑“随你怎么说。”
“你!!”

掌击在桌面,忧心好友同时也清楚顾惜朝毒辣的手段,铁手已经无法控制暴涨的怒气。
“叮”
剑轻吟。萧寒低头,摩挲着黑玉剑柄。杀意毫不遮掩。
谁动顾惜朝。谁就死。
铁手面沉如水,额间青筋一跳。手却在这时被无情拍了下。转眼看向身边这个自己素来信服的大师兄。硬生生将烦躁气息压了回去。
无情还是将手交握着放在桌上,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凝成一直寂寞的那个姿势。
默默看着自己的手,在思考问题的时候,这已经是无情的习惯。
他的手,是他最大的力量。
几秒沉寂。猛然抬眼。无情眼神灼灼“顾惜朝,我信你。”
信我?信我什么?
忽略胸中陡然升起的感动,掀掀唇,顾惜朝回了个嘲笑的表情。
“惜朝!”
那个人大刺刺地跨进议事厅,大刺刺地喊。顾惜朝无力地翻个白眼。随后站起身,由着戚少商拖着自己向外走去。
“惜朝是在救他。”
长身而起,淡淡丢下一句。萧寒跟着戚顾二人一起走出门,步子略停,人向着后院而去。
“惜朝,我跟你说,那真的开的很漂亮的!!”
“惜朝,你的腿痛不痛,我们再走慢些吧。反正也不急的。”
“惜朝……”
身边人的声音此起彼伏,顾惜朝任他紧握着自己的手 穿街走巷去看那朵所谓很漂亮的。街边行人纷纷,目光怪异。他垂眼,只看那人握住自己的手。指间有茧,硌的自己有些疼。只听那人喋喋的说,惜朝这个,惜朝那个。
不答。
顾惜朝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空出来,听戚少商说话,看戚少商眉飞色舞。然后微微、微微的笑。笑中隐忍着,不知所措。
恍如梦中。这幸福。这得到的幸福。是偷来的。
你忘了一切。所以我们这样幸福。老天偷走了你的记忆。我偷走了这段光阴。
一切,都是偷来的……
“惜朝,你看,就在那儿。”
手被大力的摇了摇。顾惜朝抬眼。这才发现戚少商已经把自己拉到了一间草舍旁。门半开着,正好能够看见那盆。
白玉盏,盛着那碗口大小的。是怒放着的,洁白而柔软的瓣在夕阳余照下,幽幽叠叠如女子舞起时翩然翻飞的裙。
几滴晶莹欲落的水珠在心缓缓滑动,一寸再一寸,滑向边缘。悄然落地,溶入泥尘。轻颤,恍若叹息。
自然是种绝美。

顾惜朝看着看着,脸色渐渐转青。正准备说话,一个人弱柳扶风似的走了过来,手执洒,笑容清清。
“这是昙,为何长开不败?”顾惜朝敛容,目光如电。
那人依旧浅笑,他执着洒的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晶莹。在那修长完美的五指间,似有光晕流转,迷人欲醉。掩至腕骨的宽袖,是种白中夹银的料子,似极轻软又似压着千均之力。在那白中蜿蜒而上的,朵朵皆为杜鹃怒放。绽放的极饱满。精致绝伦地绣满了整件袍子。杜鹃半隐在领口,他的脸庞静如古山泉。然,那眉,那眼,那唇,寸寸皆风情。
“你是男子。”
眼扫过他喉间并不明显的突起,顾惜朝语气平平。
“惜朝你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潋滟是男子呢!!”
戚少商原本准备好的卖弄,此刻只得成了句无意义的嚷嚷。
的确。顾惜朝美在神,清中带媚。然骨节宽大修长,俨然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潋滟却是美在形,柔中带酥,眸光回转时,尤胜女子。
没有人会认为顾惜朝是女子,虽然他很美。
也没有人会愿意相信潋滟是男子,因为他极媚。
“心不死。不败。”
理了理颊边被风带落的发,潋滟迎上顾惜朝锋利的眼神,忽然开口,回答了前一个问题。他看人似乎没有焦距,眼瞳圆而邃,但一望见底,清澈宛如无鱼之水。
心……不死吗?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顾惜朝不再看,也不再看边倾国倾城的男子。他转过了头,身边的人正一脸灿烂的对着和的主人赞不绝口。那飞扬的神采,磊落的神韵,戚少商还是戚少商。记忆不在了,心还在。
原本幽暗的眼,突地跳起丝火光,顾惜朝冲着潋滟颔首“多谢指点。”
“惜朝,你在谢什么啊?”
“少商,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咯。这有什么问题。”
俩道修长的人影渐渐走的远了,夜黑下来,星光亮起。潋滟冲着二人背后浅浅一笑。
心不死,不败。缘在且惜缘。

3

天冷你就回来

“再会无期,君自珍重。”
留字的纸还有大块空白,墨迹未干。萧寒木然半晌,回过头,看站在背后的无情等人。锐利眸光渐渐涣散,散到完全不是一个剑客该有的神采。无情偏了偏头,想听他会说什么。这个少年,这个一直跟在顾惜朝左右的少年,究竟会怎样面对近似抛弃的离别。
追命和铁手不期然的视线相撞,眼角眉梢间,一缕轻愁悄悄爬上来。
“他走了。”
一边说话,一边将顾惜朝留字的纸叠好放进里裳夹层。萧寒提步就走。

“你不去找他吗?你不怕我们找到他,会杀了他吗?”
步子停下。萧寒回头时,脸上挂着抹笑“你们以为,顾惜朝,是轻易会被找到的人吗?不要忘了,他是顾惜朝。没有我,他依然是顾惜朝。”
铁手顿时说不出话来。的确。顾惜朝永远都是顾惜朝。
萧寒也走了。无情忽然有种把他拉回来的冲动。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冲动这个词几乎是不存在的。
顾惜朝,你果然够狠。那么,对戚少商呢?你的狠,还有用吗?
无情沉默。他毕竟不能真的把萧寒拉回来。
该走的人,拉到的,只会是一场空。
而那俩人,现在又走到了哪里?孩子似的戚少商,你信任依赖的真的就只有顾惜朝了吗?你可知道,昨天,息红泪已自毁诺城飞马奔京。她终究,是爱你的。
一间房。三个人相对着无言。追命看着铁手,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明白。无情微微仰起脸。闭上眼。
他在想什么呢?或者,他也有什么都不去想的时候吧。
“惜朝,我们到底去哪里?”
一鞭抽在马背,分神问向那坐在马车里的人。戚少商看看自己硬是被顾惜朝套上的白裘外套,马蹄下的尘土已经将它弄污了……
“淡情湖。”
捂住胸口压下些许的不适,顾惜朝一掀帘子,坐到戚少商身边。他还是一袭青衣,嫩黄色的里衫,衬的肤色莹白温润。
“淡情湖?好怪的名字。”
“情有似海,我偏要它淡成一汪湖。”
挑眉。戚少商发现他似乎很喜欢挑眉。很少有男子能在眉尖一挑时,便夺了人的心魂。
顾惜朝可以。所以,戚少商便又看着他的脸愣神了。
“你在看什么?”
伸手拉过缰绳,好气更好笑地把眉一皱。这个九现神龙,怎么失去了记忆后,就变成了日现九呆。总是冲着自己发愣。
“看你啊。”
戚少商回答的无比顺口,顾惜朝却暗自红了红脸。这人!脸皮也可比那万里城墙了!
“我说实话嘛。哦,对了,我们去淡情湖干吗啊?”
“去……陪我娘。”
说到这句的时候,顾惜朝的声音变的很低,很轻,甚至带着略略的软。然后。他侧过头,正视戚少商探询的眼。一笑,笑的温柔无比。
这样的笑啊。这样的……笑。戚少商就那么自然的一展臂,搂住了他单薄的肩。惜朝,原来你也有如此柔软的神情。那么清澈,那么无邪。丝毫不躲闪。
天涯海角,地老天荒。这些字句如此陌生。它们的分量,不及你展眉一笑。
我不怕忘记这尘世关联,记忆可以空白,有你就好。
马车平稳驶了半日后,开始颠簸,路已经转成碎草杂石遍布的乡间小道。第N被没避过的大石头杠的车轮飞跳后,戚少商紧了紧楼住那人的手,无奈地道“惜朝,你坐进去好不好?外面颠的太厉害了。”
没好气地翻他个白眼,“戚少商,你是男人我也是,你哪只眼看到我忍受不了了?”

那,那,你脸色的确不好嘛……这句话没敢说出口,很明白某人要是认定了,打死都不要想他会听话。只好很认命地更加小心驾车。
惜朝啊,你真是倔的可以。心中漾起微微的疼。戚少商不是感性的男子,更没有女人的那种纤细敏感。可是身边的这个人,就是有办法,让他抑制不住的,心疼。
好在颠簸了没多久,顾惜朝就丢出一句“可以了,在这里下车。”
戚少商很听话地随着他下车了,然后就发现,周遭那个是荒芜人烟啊,那个是狼跃虎跳啊,总之,是半个鬼影都表想能看见。
默……
这叫淡情湖?除了荒草弥漫,哪里有水的影子?
“跟我来。”
发觉到某人呆滞复呆滞,顾惜朝心情大好,拉了他的手便往左侧走去。
“马车怎么办啊?”
“丢了。”
“你……”还真是浪费啊……
不能说,不能说出来。否则会死的很惨。刚在心里对自己点了点头,戚少商就发觉自己头上飞过一只乌鸦。啊~啊~的叫。
左转,右转,前行,弯路。半个时辰后,戚少商终于相信,顾惜朝绝对不是个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人!他!他!根本就是改天换地都只在弹指之间啊!!
天!!
前面是什么?一弘湖水,竹屋斜陈,篱笆围出半个圆,留缺待人归。
这!这!半根竹子也没有的地方!!居然会有竹屋?!戚少商满脸黑线。
“呆子。”
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松开手,一掌轻轻拍在戚少商额前。顾惜朝径自向着竹屋走去。
这时,篱笆内已经站了一个女子。略略有些发福的身材和白的发,诚实的显出她已经不再年轻。碎黑裙裹住她年华已逝的身体,领口露出半截颈项,如玉如雪。只是她的脸,极为平淡的脸,五官皆无出彩之。
戚少商疑惑,这个女子就是惜朝的娘吗?惜朝的风华远胜于她的平凡。
可事实就是事实。
顾惜朝走进院子后,第一件事就是轻轻抱了下她,然后为她整整发“娘,天冷,您站在这,我会担心。”
还是那样轻,那样低,那样软的声音。带了些许责怪和撒娇。
女子笑了,笑中全无风情可言,是种淡淡的暖,却似春风溶冰逝“朝儿,难得你有朋友造访。娘怎可怠慢?”
戚少商忽然觉得这种笑容很熟悉,似乎曾有个女子,站在惜朝身边,也是这样的笑着。太熟悉。
“娘~~~他又不是什么贵客。不过是个曾经的大侠,现在的呆子。”
瞄眼戚少商,顾惜朝扶着母亲向屋子走去。某人摸摸鼻子,认命跟上。

一寸相思一寸心

“你在说什么?”
风尘未及拭,息红泪已经站在无情面前,掉下泪来。她问他,你在说什么?她问自己,你在哭什么?戚少商失去记忆了,戚少商跟着顾惜朝走了,俩个男人一起走了而已。你哭什么?
“红泪……我,很抱歉。”
天下第一美人的眼泪,多么珍贵的眼泪,多少男人看了会心碎的眼泪。就连无情,都垂下眼,不忍去看。
很抱歉。没能帮你留下他。
仰起脸,秋的天很蓝。蓝到哀伤。少商,等你这许多年。你可知道,我活的不易……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不哭。怎么今日,落泪如雨。
你的心在哪里?如果在我这里,为何我的心此刻这般绝望。
少商……
戚少商此时也在看天,他看的是西风,倦倦吹来,吹开那人过肩卷发。却吹不开,哀伤成劫。
惜朝,你一直都是不开心的。我怎么如今才知道。
竹屋内烛火未点。昏黑一片。她已经睡下。一个病人。一个生命只能用日来计算的病人。嗜睡,再正常不过。
“我娘……不是妓女……可是她比妓女还要……知道我是怎么生下来的吗?难产,胎位颠倒,我都不敢想,她是怎样生下我的。我更不敢想,十岁那年她将我交给师父,然后消失。是怎样熬过七年光阴,直到三年前我再遇到她。少商,没有我娘,我早就去陪晚晴了。可是老天把娘还给了我,我不能死。不能死。”
第一听到他说这样多的话,全无讽刺调笑。戚少商只觉得心中一波凉过一波,冷到抽搐。自身后拥住他,却感觉怀里只有空气。心痛。痛的恨不能互为血肉。伤心,全部由自己担负。
“你的师父?”
笨拙的想要转移话题,怀中人身子猛一颤,然后崩紧。戚少商看不见他的神色,耳边听到他在笑“呵,师父……呵呵……”
“惜朝,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失去了娘,我有了晚晴。失去了晚晴,我又得回了娘。可是她已病入膏肓,她若是走了,我还有谁?”
“不会的,你不是神医吗?你一定救的了你娘!”
“救的了吗?”
轻轻说了一句,顾惜朝就在戚少商怀中转过身来。俩人额抵额,戚少商甚至感觉到他的唇吐出温暖气息。有种说不清的暖。
“少商,我问你,如果生命的延续是以生不如死的痛苦为代价,那么,保住她原本会有的寿数,让她全无痛苦,好好的活。让她死在我之前,会不会更好?”
薄薄泪影浮在顾惜朝从不肯轻易流露脆弱的眼。他说着话,序都有些颠倒。戚少商知道,他为他娘选择了好好的活,毫无痛苦的死。而那些痛苦便都化成一生难以消去的伤。狠狠、狠狠烙在了顾惜朝心里。
伤心到心染血。也要这样选择。惜朝啊……你的残酷,你的温柔,你的脆弱,我今生如何放手?
拥抱也无法遏止我对你的渴望,想要更多,更多。你的一切一切。我都不要放手。我已经放不开手。
戚少商小心翼翼地以唇印唇,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那唇是暖的,人却是冰的。太在乎,所以怯步。
顾惜朝眨眨眼,一时无法反应。他……在吻自己?一个男人吻另外一个男人?!
好荒谬的事情。
可是,这样,很暖呢。

一笑。这世上,只有我顾惜朝不想做的事,还没有不敢做的事。
启唇,生平第一,想要留住,要留一生一世。
吻的了,唇舌交缠,腻腻似甜。
拦腰将他抱起,戚少商忽然凑进他耳边,低低问了一句。
顾惜朝忍笑,眼波流转,媚丽似妖“你这个呆子!我愿意的事情,难道还会怕那么一点……”
面上红云叠起,咬了唇不再说话。
戚少商终于发现,自己问了个白痴到极点的问题。被他笑的一阵心虚,索性厚颜到底,又一个吻缠了下去……
我要你。
不要自己都可以。
日清晨,顾惜朝才发现昨晚自己与那个冤家荒唐到何等地步。竟然,竟然就在院中……
压倒草成片。
戚少商还在睡。原本就有些孩子气的脸,此刻更是显得有些娃娃相了。睡着了都在笑!没好气地戳戳那俩个大大的酒窝,你是乐了,我累个半死!!
这一戳,戚少商也被闹醒了。顾惜朝的脸近在眼前,眸光庸懒。唇色红润。还未及穿上衣服的身体上,更是部满了昨夜痕迹。
他满足的又将人拉到怀里,顾惜朝一怔“你干吗?我娘快醒了。”
“帮你穿衣服,你以为呢?”
坐起身,好笑地揉揉那人散乱了的发。难得啊,难得,看到他说不出话来!
“少商……”
由着他帮自己穿衣束发,口中迟疑的叫了声。
“恩?”
正和某人麻烦无比的卷发做斗争的戚少商含糊地应。
“没事。”
狠话到嘴边复又咽下。他没有过去,何必相逼。
心口忽大痛。咬紧呀不吭声。天一绝杀!也许到了那一天,我会愿意,还你过去。但是现在,我要你在我身边!

5

何必再问我是谁

秋尽了冬来,冬末了春也不会晚。秋尽衰草弥漫,冬来冰雪萧萧又瑟瑟。戚少商忘记了日子该怎么计算,这小小一间竹屋,已经承载了他今生所求。
他记得惜朝的娘叫连雨若,他记得惜朝喜欢自己穿白色的衣服,他记得惜朝一天比一天快乐。

要记得的事情这么多,忘了日子,又有什么不可以。
猛然惊醒。院中的海棠已经开了,淡紫印红,开了满树。月了吧。春都过半了。
今天风真好,天真清,习惯了白衣加身的戚少商看着自己手中那个大大的鹰型风筝。唇角习惯的泛起抹笑。
春天,是放风筝的季节。
“少商,一大早的,你又干嘛?”
揉着眼睛,换好一身蓝衫新衣的顾惜朝披着发自屋内走了出来。
“你娘,喝过药了?”
“恩。”
说到娘,顾惜朝原还有些红润的脸复又苍白下去。她又睡了。时间,不多了。
“惜朝,记住,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一手拿好风筝,一手熟练地抽过他手中的木簪,三两下搞定他的卷发。
永远?
撇唇,目光低下来,看到戚少商手中的风筝。然后面皮不规则地抖了下。
这个人,这个大侠,不会疯到要拉自己去放风筝吧!!失去记忆也不要玩这种小孩玩意啊!!
“今天天气不错呢,我特意扎好这只风筝,一起去放。”
很好,戚少商,你还真敢给我说!斜眼挑眉,顾惜朝完全没有配合某人的意思。
“惜朝。”
叫,叫,叫再多声也表想我会答应。继续挑眉。下一秒立刻察觉,刚才叫他的,不是戚少商!!
戚少商只是无奈地看着自己,那么……
越过他宽阔的背。萧寒。息红泪。潋滟?!
很好,终于还是找来了。
缓缓推开戚少商,眼波递向立在篱笆外的三人“息城主,好久不见。”
“我来,是无情要我带一句话给你。”
春半,还有些陡峭寒意。息红泪淡粉裙装,斜斜挽起的发,完美无暇的容颜,让她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丽色。美人,无论何时都不想失了风度。
“哦?”
“断思没有死,他回来找少商了。”
断思。呵。戚少商,你那三年名捕的日子,过的可真风光啊!!真是铲恶除奸,不遗余力!连断崖阁的断思你都惹上了。
“顾惜朝,我们找了你半年,还是找到了。你以为,断思就找不到吗?你以为,现在的少商,能在他手下过得几招?”
见着青影只是沉默,半分情绪也看不出来。息红泪终于急了,美眸寒透,话也咄咄逼人起来。
顾惜朝还是不说话,一个臂膀将他带到了怀中,然后那个人开了口“姑娘,我们认识?你对惜朝说话怎得如此不客气?”

“我们……认识?”
息红泪抖颤半天方才将话重复,不能相信,怎能相信。戚少商会真的这样问她。搂着一个男人,这样责问她!!
“息城主。”
萧寒一个横步跨到息红泪面前,生怕她盛怒之下,出手无情。那俩个人,记忆全失的记忆全失,内力散乱的内力散乱。可没人接的下悔诺城里的伤心小箭。
“顾惜朝,我知道你心狠,无情还有一句话,他问你,要活人还是死尸!言尽于此!”
恨恨抛下话,息红泪甩头急掠而去。半丝湿意,随风飘落萧寒脸颊。
“她是谁?”
戚少商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侧首轻声问了句。脑海中似乎有根筋开始隐隐做痛。
“一个好女人。你要吗?”
软了身子赖在他怀中,全然不管还有俩个人正注视着自己。顾惜朝任性的不去看戚少商眼睛。
惜朝。萧寒想喊,想上前,手却被潋滟用力拖住“萧,我们走。”
走?甘心吗?
看着相拥的俩人,萧寒僵立几秒“惜朝,息红泪说的,句句属实。”
“我知道,不送了。”
累,好累。累到一句话都不愿多说。拂了拂袖,算是送客。
潋滟拖着萧寒,一步一步将他拖走。徒留何用?相思已到尽头。
“少商……”我要你活着。即使你不能够再如此待我。原来,已经半年了。
“恩?”
未来得及多说,惜朝,你的脸色很难看。人就已经被点住穴道,昏睡过去。
右手,兀自攥着那只风筝。
错?对?缘?怨?
你我到此,夫复何言。偷来的东西,总是要还的。老天不还,我来还。
断思!为什么偏偏你要惹上那样的人!!
这一身的蓝,你说你喜欢,我闹了月余才肯应你的意将它穿上。少商,再醒来的你,可会杀我?
你的血债,我还你。可是,我还不能死。
抱起昏在自己臂膀里的戚少商,顾惜朝发现,其实他也不重。第一,我抱你。可也是,最后一。
“朝儿。”
连雨若醒过来的时候,天已黄昏,她费力地眨眨眼才看清自己的儿子正愣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手,那手,还在不停的颤抖。
“朝儿,你这是怎么了?”
娘的心里总是孩子最重要,在她心里,自己的儿子一直都是淡然而骄傲的。何曾见到他这般茫然战抖的样子。连雨若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揪到了一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坐了起来,握住那双抖个不止的手。

“娘……”
埋首于母亲药香未散的颈边,顾惜朝叫了声,连雨若便觉得有热烫的泪水滚落颈项。
“孩子。你还是帮他恢复了记忆?”
她只是病。不是傻。半年来儿子的一举一动,所有事情,了然于胸。只是惜朝这个孩子,实在太张狂,太有自己主张。她这个做娘的,大多时候也只能沉默祈祷。
然而,上苍显然是听不见的。
“他要杀我,他竟然要杀我!!娘,为什么?!为什么?!”
“唉……孩子,他若真的下的去手,你还能在这里吗?”
“不!他不杀我,仅仅是因为您。他知道,他知道……”
“孩子,你跟他,怎么都这么看不穿呢。”
心如刀搅。连雨若也只能放任她这个困在死胡同里的儿子兜兜转转,有泪能流,总好过泪干心枯。
只是,戚少商,你真的就这样放着朝儿不管了吗?
你放的下吗?
情字是毒。你吐的尽吗?

6

望断残阳人何在
“你,要杀我?”
自混沌中刚有了感知,便看到那人绝望神色,似不愿相信,又似早已明了。
你,戚少商。终是要杀顾惜朝的。
甩甩头,才发现自己手里竟然提着逆水寒!自来到竹屋后便再没碰过的宝剑,此刻,龙吟不绝。
怎么会!何时拿起的逆水寒?!为何脑子混沌一片!为何清楚情况后,这逆水寒,还是放不得。
杀!他是你的仇人!杀!
最后,剑有没有劈下去。顾惜朝有没有还手。都混乱不已。等戚少商稍稍平静下来,人已站在了六扇门外。
我,动手了吗?
对他而言,动没动手,他都认定了我要杀他吧。惜朝,我不愿意想起的。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愿意想起。
可是,你还是把一切原原本本的还给了我。
惜朝。我们,没有以后了吗?
“少商……”
是谁,是谁在唤我的名字。那么轻,那么温柔。只是,惜朝,不可能是你了。

抬头。看见息红泪。满目的忧,晶莹的泪。
红泪……
“我娶你。红泪。我要娶你!”
一个箭步跨前。大力的将她揉进怀中。劈头盖面的吻下去。红泪,我娶你。早该娶你……
“好……”
一个好字模糊莫名,息红泪回抱着这个终于回到自己身边的九现神龙。他吻的那么用力,唇很痛,所以眼泪掉下来。
少商,幸福也是这么痛吗?

三日后
洗凤酒楼今日迎来开张以来最盛大隆重的一桩生意――九现神龙戚少商和江湖第一美人息红泪迟了八年的婚礼。
三层酒座。座无虚席。
新人鲜红耀眼的喜服,挂满酒楼一十二跟柱子的杜鹃开一般颜色的绸缎,成堆成堆贴着大红双喜的胖酒坛。
人声鼎沸,满目皆红。红的分外喜气。
戚少商在人群中持酒穿行,经过仔仔细细打理后,九现神龙一改平日的沧桑落拓,精神而朝气。
在嘈杂重叠的祝贺声中匆匆而过,酒杯满了又空,空了再满。根本记不清究竟与多少人碰了杯,道了谢。当眼睛开始模糊,他看见淡淡青影出现在三楼楼道。摇摇晃晃,摇摇晃晃,似是虚幻。
酒楼里的人显然都以喝的高了。大部分半趴在桌上,醉的生死不分。
若非如此,怎会容得那个青衣书生步履不稳地上到了三楼。任由着他,走进这片喜气洋洋。青太冷,自然淡了红的艳。
狠狠甩了下头,才发现顾惜朝依然走到了自己面前。他面色绯红,眼神迷离,手中半拎着个小酒坛。
戚少商伸手过去,很轻易便拿了过来,空的。
那人似乎醉得南北不分,酒坛被拿走后,竟一步一晃向着主席走去。那里坐着息红泪,穆鸠平,无情,冷血,追命,铁手,甚至诸葛神侯。
他却似完全看不见,直直闯将过去。
息红泪浑身都冰了。嫁衣下,手紧成拳。发上珠钗轻颤犹如露水滚盘。
婚礼,今天是自己的婚礼!!伤心小箭……卸下了……
可是顾惜朝!顾惜朝!!!为什么又是你!!!
戚少商的脸色煞白,酒意分毫不存。一掠之下,挡住踉踉跄跄的青影。朗声开口“顾公子今日既来喝杯喜酒,戚某大喜,断然不会拒客于门外。上酒!”
手往后一挥,果决的姿势。
主席上所有人的神情都闪了下。戚少商这话出口,分明是保顾惜朝个万全。来者是客。
息红泪把唇狠命一咬,血渗出来,使得那方红唇,艳的惊心动魄。(8能虐包子,8能虐小顾,那某无良作者只好……虐天下第一美女……)
她站起身,手中端了三杯水酒。
莲步款款地走了过去。(风度啊风度,美女的风度)

全场的喧哗一下子静默。还醒着的人,基本上都将目光投向站在三楼坐侧的三个人。
三杯酒,三双眼,一个浑浑噩噩,一个神色凝重,一个波光潋滟。
把酒递过,息红泪看也不看戚少商,只冲着青衣笑道“顾公子,请了。”
迷迷蒙蒙的黑眸在听到“请了”时,闪烁了下。目光浮云般缓缓滑过新娘容色绝艳的脸,滑过手中玉白酒杯,滑过酒楼内的团锦簇喜气祥和,最终落在戚少商打理的格外整齐的容颜上。
然后眨了眨眼。似乎不能确认,良久,迷蒙寸寸隐逝。
扬杯,挑眉,笑如清风“俩位,请了。”
酒入喉。青影径自转身,如来时般向外走去。他醉的狠了,步子拖的分外明显。然仅存的理智让他不再允许自己有半分摇晃。
就这么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下楼梯。下了三楼,忽然清声念道“劝君今夜须沉醉,尊前莫话明朝事。珍重主人心,酒情亦。须愁春漏短,莫诉今杯满。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念到最后一个“何”字,青衫向后一拂。白色晶莹的物事破空而来,直上三楼。于新人面前“叮”的一声,碎为粉末。当空洒下。却是那只白玉酒杯。
顾惜朝走的远了。
怔怔不能言,戚少商猛想起什么,惨叫“惜朝!!”
疯了似的追着青影而去。

“我娶你。红泪。我要娶你!”
三天前,他这样说过。
“惜朝!!”
现在,他叫着一个男人的名字。冲下楼,把整场婚礼又一丢还给自己。
息红泪没有动。她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准夫君,急急忙忙冲下楼,胸前的喜挂到了栏柱。他手一使力连着块衣襟将扯落在地。自上面踏了过去。
走了。走的那么急。好容易梳齐整的发也乱了。
走了,这,谁也回不来了……
长长吸了口气,息红泪狠狠扯下盘发凤冠,用尽所有力气摔在地上。再一脚踏上去,踏碎上面每一颗千金难求的海明珠。
死命,死命的踏。直至珍珠成粉。珍珠成粉……

“惜朝!!惜朝!!”
该死的,轻功为什么不可以再快一些,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你哪里来的内力震碎酒杯!!你想死么?!!
“惜朝!!你出来!!”
呵。一身的红,还真是闪人眼呢。想不看见都难。背靠着巷口半枯的大树。顾惜朝侧目看着那飞奔而来的人。
你急什么?以为我想死吗?我……还不能死……不能死……
不能死……
跌入那人怀中之前脑海中最后一个残念。顾惜朝已然晕了过去。而他的青衣,早就被他吐了满身血渍。触目惊心。

“惜朝!!!”
这一,你真的要离开吗?不会的!!你还有你娘!!惜朝!!

7

爱?憎?怨?悔?

月上中庭。

那光华是淡淡的。

那人身上的血,仿佛也是淡淡的。

他睡在那里。

像一个累极了的孩子。眉峰蹙起,梦中何事相扰?不能休。

戚少商拉了拉被子,一直盖到他的下颌。一忽儿,模糊地笑了下。徒劳。难道看不见的,就不存在了吗?难道辜负了的,就有理由了吗?

视线下滑,滑落自己一身的红衣华绸。这夜,原本应是洞房烛,美人如玉酒如诗。这夜,月冷的像谁眼里终被忽略的泪水。滑不落人间,滑落心底。

戚少商握了握拳。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逼的他几欲疯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九现神龙名动江湖。他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豪气干云。一柄青锋在手,斩尽天下不平事。热血洒黄沙,护得万千无辜人。

视线仿佛有自己的意识,锁牢了那人不放。他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刚拉上去的被子又被不安翻动之下滑了下来。露出白色衣领。血已然凝固,色泽暗哑。

戚少商颜色一沉。颓然抚额。天一绝杀。天意绝杀?!

难道……

护不住的,总是最珍贵的。

其实,遇到你,我才发现。我什么都不可以。

很痛!!

胸口似是被人用一块大石死命死命的压,不把最后一口空气压尽不罢休似的。“咳”顾惜朝觉得自己已经拼尽了所有力气,咳出来的声音,只像是小动物微弱的呜咽……

想要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无能为力。

“惜朝……”

是他的声音,略略迟疑。顾惜朝想,如果现在还可以笑,一定要笑个够本!!看看,看看,看看他把九现神龙逼成什么样子了?!

知音,知音。果然是知道怎么阴死你……

感觉他把自己扶了起来,托在腰间的手还是昨日扎好风筝的手……虽然幼稚。可是……可是,我们的那个风筝还是飞不上天的。

顾惜朝浑身都软绵绵的,力气被无形的一种力量抽走。肩膀还是很硬的样子……寻着了,靠在上面,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惜朝,你,你还好么……”

戚少商看他孱弱的样子,青白交加的脸色,还有那方惨白惨白的唇。真的很想说什么,但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安慰吗?

那他当初劈下去的那一剑又算什么?!

“少商啊……”

整个软倒在自己怀里的人轻轻开口,那声音仿佛一种丝,将断的丝。

“哦,是戚大当家。”

惊觉失口,顾惜朝也只是无所谓的笑笑。

戚少商失语,心中闷痛。那声少商他叫的很顺口。这声戚大当家,转的到也极快……

“我娘……还有三日。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该怎么做,你清楚,恩?”

“恩。”

“…………那个风筝,你烧了吧。堂堂九现神龙,丢不丢人哪!”

顾惜朝自顾自的说着,始终也没睁开眼。他的脸侧向着戚少商的颈窝,气息很浅,胸膛的起伏几乎看不见。

戚少商听着,应着,手上慢慢用力。可那绵软的身躯似是有自己的意志,无论抱的多用力,都有一个距离。哪怕将这个人揉入了身体,他的心,也是自由的。

戚少商心里痛的不可言说。只一个吻,落在了他光洁的额上“有什么丢人的!昭告天下我也不丢人!”

“你……”

听到这话,顾惜朝真的开始笑了。他没什么力气,笑也只能扯一下嘴角。手动了动,似要推开什么。终是无力垂下,算了吧。这个时候了,还计较那些做什么……

“我们这个样子,算什么呢?你失忆的时候,你说你要我。你恢复了记忆以后,你说你必须杀我。唉……其实什么都是空的。你失忆时对我那么好,我也始终觉得很空。那种种的好,竟都没今天这个拥抱实在。戚少商啊,你说,我们算什么呢?”

他说着说着,缓缓睁开了眼。那眼空净明亮,就在戚少商的臂弯间,淡淡的看过来。那眼神淡的仿佛初雪微微的光。

太干净了……

戚少商浑身一抖“惜朝,不要!”

8

淡月染霜华

不要!

不要把我的心狠狠的踩碎。虽然你背叛过,杀戮过,离开过,让我心痛过,失望过,痛恨过。

可是,可是,我知道。

你也爱过,珍惜过,想要拥有过!

所以,不要!

不要放弃,放弃希望,放弃生命,放弃……我。

“惜朝,不要……求你……”

伸手去捂那雪亮冰凉澈净的眼光。不要,不要这样的看着我,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宁愿你拿着剑,肆意飞扬的样子。

我宁愿看你笃定的笑,眼神凶狠的样子。我宁愿,我宁愿看你杀尽百人千人,却兀自傲然的说自己没有错的样子!!

是的,是的,我宁愿看着你杀人。也不要,看着你死去!!

惜朝,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这天下虽大,我戚少商的宝贝,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是你顾惜朝!

“呵呵,戚少商,你也真真好笑。你向一个将死的人恳求生命,我该说你天真?还是同情你痴心难控?”

淡薄好听的声音自窗外悠悠而来,戚少商转头,半开的窗子被一阵疾风撞的向后洞开。

潋滟白衫猎猎舞起,衫上怒放的杜鹃似是活物,艳媚无比。

于白衫相依的,是一袖墨蓝。萧寒站在潋滟身旁,还是冰冷颜色,双眸定在戚少商怀中那卷青衣之上,眸光一跳,寒意暴涨。

“戚少商,你好啊!”

戚少商转回双眸,把顾惜朝更抱的紧了些。心中巨痛,自然是没心情跟他人多说一句话。嘲讽也好,怒骂也好,都不想回应。

留的住惜朝,自然是好的。

留不住,他戚少商也还有逆水寒。

不是吗?

“救他。”

像是无法再看下去,萧寒垂了眼,薄唇一启,两个字坚定无比的砸向潋滟。

潋滟动也没动,艳绝人寰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只是血色浅下去,整个人在风中微微摇晃。

然后他拉住了萧寒的手,转过他的身体,强迫萧寒正式自己的眼睛。

方问“你说什么?看着我,再说一遍。”

萧寒冰封一样的颜色出现了裂缝,那裂缝只露了个头,便被压了回去。他开口,还是冷若冰霜的调子

“救他。”

“呵。呵呵。我为什么要救他?我有什么能力救他?他中的是天一绝杀,天意如此?我有何能力,逆天而为?”

甩了墨蓝衣衫下的手,潋滟咬着唇,负气提声。

“开不败?人间岂有?潋滟,你非人。”

“对,我非人。我是昙之内,百年而成的精魂。可那不代表,我什么都可以办到!萧,就算我可以办到。你又能付出什么代价呢?你肯爱我吗?你肯抱我吗?你肯,忘了他顾惜朝吗?!”

“我的命。”

简简单单三个字。不低不高的调子。

潋滟心口一怵,他把手放到胸口,隔着温软的衣料。纤长的手指感触到湿热的、血的粘稠。表面光滑。内里,早已血流如泻。

痛吗?

不。心血也是会干的。

仙能有的情,更是会哭的。

只是,心在哭,人在笑。血在流,肌肤完整。

潋滟终于笑了,月光下,笑的像个光滑无比的陶器。那样完美的哀伤。直直劈进萧寒心中,这样的人,无垢的灵魂,也有这样浓稠的哀伤吗?

自己,是不是,错了?

“你的命,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要的,你给不了。你们人,做错了事。可以去求神。百拜千拜万拜,遇着了哪个心善的,就可得救。只是啊,萧,我们仙,又可以去求谁 ?我若救他,谁又能还我几百年来修炼的苦?我若不救他,你这一辈子,又岂会开心?萧,纵你不爱我。可你毕竟是第一个懂我,知我,惜我的人。好,好,好!”

最后一个好字出口,潋滟伸出手,冲着夜幕上那清冷清冷的月,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于是那席天幕地的月光,便都拢了起来,源源应邀而来。刹时间,小小庭院,亮如白昼。

那亮,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是格外刺眼,比日光,更加刺眼千倍万倍。萧寒在这样的强光中,不得不闭了目。

戚少商抱着顾惜朝,只看着他的眉、眼、唇,将那外界完全忽略。那样刺目的光,闪到面前时,竟然也没有眨眼。

我要看着你,把你的样子,把你每一寸的样子,都记下来,刻下来,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找到你!

无论,你还叫不叫顾惜朝!

无论,你还爱不爱戚少商!

顾惜朝。惜缘。

潋滟的话,叹息般吹进顾惜朝的耳。光华大盛。转眼成空。

月色还是淡淡的。

淡的像是谁的心,终于流尽了血,干干的抛出了胸膛……

潋滟消失了。

萧寒终于睁开了眼,向着虚空中伸出手,似是挽留,似是告别。他仰起头,看月,月无言。

顾惜朝也睁开了眼。

惜缘。

他看见了谁的眼,骤然的喜悦,把那眼点的比星光还亮。

他靠在谁的胸膛,狂乱的心跳,把那个怀抱,跳的比火炉还温暖。

他听见的声音,声声的在唤“惜朝!惜朝!惜朝!”

朝华一梦散。

有缘当惜缘

于是,他伸出手去,将那人轻轻拥抱,柔柔安抚“少商,我活下来了……”

一眼,穿过洞开的窗,望向窗外墨蓝的人影。

我活下来了。

你呢?

潋滟呢?

这追追逐逐,这情缘浅。

我们,谁真的欠了谁,谁又真的可以还给谁?!

满堂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楼 主] Posted: 26–22 18:52

十里霜清

只此浮生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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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莫言・殁

人看月,月千古无言。

萧寒觉得冷,从来没有过的冷。一点光华在他掌心忽明忽灭,那是一粒小而饱满的籽,半透明浅浅的紫。

潋滟,潋滟。

你说,人错了,可以去求神。仙错了,又可以去求谁?

我的错,还是顾惜朝的错?承担的人,却是你。

我想我不会忘记,初见时你的样子。因为终我此生,我也不会在人群中再看到那样洁白的灵魂。

那样至纯至真的媚惑。那样无遮无掩的爱憎。

潋滟。

可惜,我心有惜朝……

他是我的命,我的魂,我倾己所有也要完成的――护。

“惜朝,你没事了?”

借着月光看到怀中人面色红润,呼吸稳定不再孱弱的时断时续,戚少商缓缓松了匝的铁紧的双臂。转而抚上顾惜朝的脸颊,去触碰那健康的红润。生怕眨了眨眼,就会消失了……

顾惜朝笑笑点头,生死转换他顾惜朝不是没有经历过。当年晚晴的一声“疯子!还不快跑!”他拖着伤残的身体,破碎的灵魂,流泪流到生不如死。痛!只要一想到晚晴的眼,和那眼中的情,顾惜朝就会痛到疯癫。

他一直认为,由死到生,注定是痛。漫无边际的痛……

可是,可是啊。

现在这个抱着自己,问着自己,小心翼翼的人,总是能创造奇迹。

他以为除了晚晴,自己不会再爱。

他以为有了仇恨,戚少商不会再爱。

可是,可是啊。

现在,心是暖的。身体是暖的。那些血雨腥风似乎瞬间远去了。

原来,被珍惜的感觉,这样的好。

原来,被懂得自己的人爱的感觉,这样的好。

顾惜朝笑容更,抬起手,握住那只流连在自己颊上的温暖。五指交缠,原来,这就是你我的缘……

顾惜朝。惜缘。

潋滟。我顾惜朝,今生有愧于你……

“少商,陪我去看我娘吧。她的日子,快到了。”

不是不难过的。不是没有觉得绝望过的,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属于自己的人,唯一的亲人,也要离去了。那感觉很慌,也很荒。顾惜朝甚至觉得,真的是要生无可恋了。

昨夜买醉京城最华的街道,却没想,又遇着了这个冤家。却没想,九现神龙戚少商的婚礼,竟然是被自己给砸了……

想想,算不算得,孽缘?

只是这一,谁也别想逼他放手了。

“我们会一起守着她的,惜朝,她不会孤单,相信我。”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难过。

戚少商拨了拨顾惜朝有些散乱的卷发,索性拔了簪子为他重新盘好,动作熟练,表情温柔。

顾惜朝却扑哧一笑“少商,你想那天下第一美人,若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该改名叫息吐血?”

戚少商一僵,随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惜朝,不踩我痛你就不甘心是吧!”

顾惜朝笑不可抑,摇着头,半坐而起,窗户还是洞开的,风呼啦拉、呼啦拉的吹。

吹的槐树下那个仰面看月的墨蓝身影,无比的寂寥。

萧寒……

顾惜朝笑不出来了。

戚少商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个人。

手拍在顾惜朝肩上,淡淡的坚定的。然后他走向窗户,关起了窗。再回过身时,顾惜朝已然站在身后。

咬着唇,似是有话难言。

戚少商自然明白。潋滟是为萧寒而死,萧寒却是为了顾惜朝,硬是求着潋滟送了自己的百年修行。

这份情债,顾惜朝欠定了。

只是,如何去还?能还的,就不叫情。

拉起他的手,戚少商复又揉了揉他刚刚盘好的发,然后,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

“惜朝,萧寒也该改名叫萧吐血了。”

于是,顾惜朝又笑了。笑的打跌。是啊,是啊。戚少商爱的是顾惜朝,顾惜朝要的是戚少商。

只要认定了这一点,其他的,就随风随水随月吧。

爱,就是一份心甘情愿。

何必自我纠缠?

幸福的人,该为不能幸福的,更好的去活!

关窗的声音让萧寒木然的回了神,掌心中小小籽还有微微的热。他忽然又想起潋滟的容颜,带着风一般轻柔的笑,那样的……难以忘记。

今生,能否再见?

目光转向小屋内点起的一盏油灯。屋内,人影成双。

月隐了,天幕蒙蒙而亮。黎明将至。萧寒吸了口清晨清寒的空气,大步走出了庭院。

惜朝。

我知道,你我,最好再无见面之时。

我知道,我给不了潋滟的,你也给不了我。

那么,至少,我们四个,总有人是幸福的。

总有你是无撼的。

如此,也算不错。

纠缠无用。

黎明前的街道一片漆黑,萧寒的脚步迈的极大,三年了,也该回家了……

“啊……鬼……鬼来抢……”

凄厉到了及至的女子声音乍然响在漆黑妖异的街道,饶是冷漠如萧寒,也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麻意钻心而来,无法忽视。

当下脚步一错,向着声音响起急掠而去。

思考一个问题,三天内飚完生无涯的可能性有多少??

如果,真的能完全闭关的话……

1

血案

竹屋还是那栋竹屋,淡青湖也还是那个淡青湖,篱笆依旧半缺,待人归。

戚少商与顾惜朝马不停蹄地赶回小屋,因为连雨若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

顾惜朝的脚步很急,恨不能立即飞奔到母亲的身边,骨血之情,半点也做不得假。

然,站在小屋篱笆外,顾惜朝停了步。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

无情。

一身白衫的无情,笑容清雅的无情,正仰面看着小院里的海棠。寂寞的姿态,如千年石化在此的雕像。

“无情?”

戚少商第一个反应,就是拦在了顾惜朝身前。

于是无情笑了“戚少商,你这是迎客的态度?”

“客?哪里来的客人,无情捕头,你这是不请自到吧!”

顾惜朝扬了扬眉,嘴皮子上的工夫,他顾惜朝从来也都不输人。要比心计,那更是不用说了。

“顾公子,看来,你还是个孝顺的儿子嘛,你可知,今日若我不在这里,你娘……”

无情的话没有说完,顾惜朝已然奔了进去,戚少商也想跟着进去,无情手一横。一柄折叠起来的扇子拦了过来“你留下。”

戚少商的眉峰簇了起来“有案子?”

无情也不看他,只丢出三个字“紫河车。”

戚少商身子一震,面色瞬间铁青。

红。血红。妖异的红。

满屋子淋漓的血,顾惜朝的心突的一跳!

“娘!”

“朝儿,回来啦?”

于这一室刺目的红所完全不搭调的,是连雨若脸上平静而温柔的笑。她甚至是半靠在床上,精神非常的好。

好的,有些过了头……

“娘?”

顾惜朝穿过一地的血,走到床边,握住了母亲的手。 那手很冰,连雨若的面色却很好。

他心中狂跳,伸手在母亲眼前晃了晃……

果然……

娘,已经看不见了……

“朝儿,昨天夜里,屋子里吵的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好象听到惨叫声呢。”

“娘,没事的,您又幻听了。”

“哦?是这样啊……朝儿,娘的日子,是不是就这俩天了。”

连雨若感觉儿子握住自己的手忽然一紧,不由得轻轻笑了,摸索着拍拍顾惜朝的头,“孩子,哪个人不会死呢?娘能跟你在一起生活三年,已经足够了。”

“娘,你能不能告诉我,怎样能找到我爹……”

把头埋进母亲虽冰凉却依然令自己眷念的怀抱,顾惜朝终于忍不住,问出三年来不敢提起的问题。

他渴望能找到自己的父亲,哪怕只是让娘再看一眼,一眼就好!

他实实在在的知道,自己的娘有多么爱那个男人!

“朝儿,你爹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有一双很干净很干净的眼睛……你不要怪他,当年,是娘不对。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承担起一个家庭……”

“所以,他就跑了?!一跑就这么多年?他还算个男人么?!”

“朝儿。”

连雨若捧起儿子的脸,努力的睁着眼睛,想要看见自己的孩子。可眼前除了黑还是黑,她终于有一些些的哀伤。

“朝儿,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感情负责。当年,你爹要的,是魁依依,你娘不过一个替代品。只是爱上了,没有办法。娘没有怨过,何况,他毕竟给了我一个你这样好的儿子。不是吗?”

“……”

顾惜朝说不出话来,他有一万句想要把那个男人自己的爹砍成碎片的话,可他一句也不能说。

何苦?

现在。他只想抱抱娘亲。好好的抱。他要记住这个怀抱,这个味道,这个女子的善良和坚强。

他的母亲,是个太好太好的女人。

一如晚晴。

可是,好女人,为什么都要落得如此惨淡的下场?!

“那个戚少商,朝儿,他确实是真心待你的。你要给他时间,不要太倔强了。以后……也只有他,能陪着你了……”

连雨若抚摩着儿子头发的手越来越轻,越来越软,终于垂下,垂在顾惜朝的肩旁。她去的很静,以至于顾惜朝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他还在问“娘,你总要告诉我,爹的名字。”

“娘?”

“娘!!!!!!!”

“惜朝!!”

几乎是立即的,戚少商冲进了屋子,他看着那个抱着连雨若缩在床边瑟瑟发抖的青影,心中翻江倒海的疼。

一扬声“无情,你先回六扇门,我自有计较。”

“戚少商,最好,带上顾惜朝。”

无情如是说到,转动轮椅,直直出了小院。他很清楚,自己不需要待在这里。

“惜朝……”

找不出个词来说,只能唤了他的名字。戚少商伸出手,刚想去触碰他颤抖的身体。

顾惜朝猛然转过身来,抱起连雨若,向着院子走去。

人死了,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烧一个死人,更加容易。不过就是半个时辰,一捧灰。竹楼依然在,篱笆仍半缺,只是等门的那个人,不在了。永远不在了。

戚少商没有去看连雨若的骨灰,他看的是顾惜朝。从开始到结束,从火光大盛到一切成灰。他一直都在看顾惜朝。

看他点火,看他把连雨若放上火堆。看他木然的脸色。

“惜朝?”

终于伸出手去,碰了碰他。顾惜朝猝然的倒了下来,像是崩了太紧的琴弦,碰一碰就会断裂……

“昏了也好……惜朝啊……我心疼你……可我替代不了你必须经历的,这一场阶。”

月依旧准时的升上天空。

顾惜朝睁开了眼,预料中的看到了戚少商守在床边的身影。预料中的,看到了他关切的眼……

以后……也只有他……能陪着你了……

娘,你是对的。

“惜朝?你在看什么?喝点水好吗?唔……”

“乓当”

碗落地的声音。

顾惜朝伸手用力,直接把人拉到眼前,以唇相封……

少商……我只有你了……你明白吗?

戚少商知他心中悲痛,又不愿在自己面前大放悲声。于是双臂一揽,将人整个儿揽到怀里,一吻休。

俩人都潮红了面色,顾惜朝眼中水波潋滟。也不知是泪,还是情……

一声叹。

戚少商吻落他眉间的悲,一路缠缠而下,“惜朝,这辈子,我不会放你走了。”

11

萧寒觉得冷。
身体却在发热。
心像是寒冬腊月里被丢在门外的一盘旧糕点,捻一下,就成灰。
寻着惨叫追寻而至,黎明明亮的日光铺满应当是温馨的三口之家的屋子,清晨起来的妇女应当是为自己要早起营生的丈夫煮早餐……
日光明晃,满地满地的血。蜿蜒似溪。
布衣男子头颈分家,早已气绝。
妇人被破开的腹腔,还有温暖而粘稠的鲜血不断不断的往外涌。一个小小的肌肤蜷缩在一起的孩子被丢在她身体不远。脐带被硬生生扯断。孩子还没能睁开眼,虽还有一口气,那么弱小的生命,已然回天乏术。

妇人半睁着眼,身体因为血液的流失而不住抽搐,她看着站在门口的男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的翻过身爬向自己的孩子,她爬的动作极慢,鲜血涌的极快……拖出长长宽宽一条血路来。
萧寒只觉得胸腔中有什么沉了下去,脑子爆裂开来,身体却立时窜到了妇人面前。她已经把手搭在了自己孩子的身上。浑浊的泛着死灰的双眼狠命瞪大,哆嗦着唇,望住萧寒不放。
“我会救他的,他会活下去的。”
蹲下身子,合上妇人犹自空瞪着的眼。萧寒说着今生第一个谎言。
那孩子……已经断气了。

“萧公子,相请不如偶遇,你既在命案现场,便随我回六扇门吧。”
铁手的声音不知打哪儿传了出来。
六扇门的名捕似乎总是出现在最该出现的时候。
萧寒仍然蹲着。没点头,也没摇头。
良久方开口“凶手要的是什么?”
这不过是普通的民宅,什么宝贝也没有,普通的让人怀疑,难道就是为了满足杀人噬血的欲望?

“紫河车。”

铁手淡淡回答。他任捕头多年。虽然眼前惨烈,但更惨烈,更灭绝人性的,他也见过。
与萧寒相比,自然淡定的多。
紫河车?
右眼猛跳。萧寒泛青的脸色更加难看。他闭了闭眼,似乎想把什么记忆压下去,却无能为力。那记忆瞬间就席卷了他。让他痛苦的抱住了头。
会是你吗?
会是你吗?!
四打量着屋内,寻找蛛丝马迹,眼角余光落在萧寒无声抱头的动作上。铁手停了脚步,若有所思。他这个样子,难道……?

六扇门
萧寒到六扇门三日。
紫河车案共发生一十六起。
第三日
无情请的客人到了。
萧寒正在大厅饮茶,听着铁手和追命研究案情。他知道自己现在跟被软禁没什么两样。
也难怪,那天,自己的出现和凶手的离开卡的太准了。
那天,自己的行为情绪,也太失常了。
铁手怀疑的不无道理。
内情。
萧寒的确是有数的。
不过,如果真的是那个人。
还不如就当作是自己。由他们锁了上法场偿命去吧。

“戚兄,顾公子。”
铁手迎向踏进大厅的俩人,萧寒这才转过神来,顾惜朝还是那身青衣,宽袖落落的样子。眉眼间,一派平静安宁。
而戚少商则是玄色劲装,长剑在腰,双目炯炯,总是流连在身边之人。
他们……
很好。
萧寒于是不再看。继续喝茶。
顾惜朝自进门眼光就落在萧寒身上,他熟悉这个男人,了解这个男人。虽然萧寒在喝茶,端着茶杯的左手尾指却在杯壁有序地敲击。
这是萧寒心烦的时候会有的动作。

萧寒冷心冷情。
能让他心烦的,天下间,恐怕除了自己就只有……

“惜朝?”
戚少商跟铁手说了几句话,这才发现到顾惜朝有些不对劲,他甚少发呆,更别提盯着一个人发呆。
那个人,还是萧寒。
戚少商想,惜朝难道这么快就知道凶手的线索了?自己把他带到六扇门,虽是无情相请。但惜朝肯来,毕竟还是因为自己。
只是,凶手,难道真的与萧寒有关么?
恩?
听到戚少商叫自己。顾惜朝半转过脸,眼波似水,清澈无暇。在那世间少有的如玉清绝的面上,闪出夺目光彩。
戚少商呼吸一滞,几乎就想去碰碰那双眼睛。从来也没想过,真的有一天,他的眼睛里会不再有绝望和灰暗。
那几乎是他与生而来的一种气质。可是在那天后,再没从这双眼睛里看到过曾经血影弥漫。戚少商才知道,顾惜朝平静温和的样子,是绝无仅有的宝贝。
他的宝贝。
他的双手,抚去了尘埃。
此生无憾。

“你们俩个……有在听我们说话吗?”
一张脸掺和进来,灿烂无比地笑着,笑出的白牙冷气森森。追命火大地插进俩个对看良久的人。紫河车命案迫在眉睫,这俩个人互相看来看去,就能把凶手给看出来?!
戚少商大笑,这个追命,还是喜欢胡乱插。
顾惜朝到没他那么好的心情,缓步走向长桌,一手摁在桌子的边缘,一手扣向萧寒又去倒茶的手。瞬间,俩个人的神色都变了变。
顾惜朝扣住萧寒的手腕又立即放开,笑了笑,笑的很随意,问的话也很随意“萧,茶是什么好茶?你喝了很多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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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写文写到难过,写到伤心,这是第一篇让我有如此感觉的作品。
它是我第一写耽美,几经修改,不成面目。
不忍弃。
也看不到曾经说喜欢它的人……
我写的时候,常常难过。
也许,真的是越写越差了。

平坑,一是因为它是我的妙笔申请文。我得负责任的写完。
二,也圆我自己的一个梦吧。
呵呵。

12

这文,可以开始倒数了。不出意外还有四章就结束
^^
我发现除了7顾我对谁都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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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萧寒撤手,碰倒了茶壶,热烫的水顿时流了满桌。戚少商就在顾惜朝身边,忙将他往自己怀中一带,免了被茶水烫到之灾。
“牛饮而已,茶味到全然不知了。诸位研究案子吧,我这个闲人先回房。”施施然向着众人一礼过后,萧寒真的独自回了房间。
大厅中顿时沉默。
铁手和追命交换了个眼神,追命跟在萧寒身后走了出去。
一青衣小童推着无情进了大厅,刚好跟追命擦肩而过。无情伸手捞住追命的衣角:“不必跟着他。他若要走,我们留不住。”
“那我们继续研究案情?”
追命到也不坚持,摊了摊手,有点无奈。案子其实线路分明,凶手杀人,只是为了取的紫河车。
紫河车是一味药。
新鲜的孕妇的胎盘。
用法古怪。

“戚兄,断思找过你麻烦吗?”
无情抬眼看戚少商。
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他问的平静,波澜不惊。午后的阳光洒洒,在他的身后投出淡淡影子。
“劈啪”

戚少商眼中陡然爆起一点火。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所想起的似乎很重要,却残碎无比,串不成一条线。
天一绝杀
断思
紫河车
这三者,若是有联系……
他的头猛一瞢。人也摇晃了下。
顾惜朝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站在戚少商身边,手始终握住戚少商的手。
十指交缠。
他感觉到戚少商在发抖。

有笛音,呜呜咽咽,自后院,飘飘渺渺,空空落落的传来。
萧寒。
萧寒的笛音。
顾惜朝皱起了眉,耳边却听得“你去吧。他有话对你说。”
有情之人方懂离别之曲。
你放我去。
是因为你知道,我不会离开吗?
松了手,顺着笛音而去。跨出门的一刹,身后传来“案子我可以不管。你却一定要回来。”
青衣停了停,顾惜朝翩然转身,阳光在他身上镀上圈柔和璀璨的光芒。他微微笑了,眉眼平和,容色温柔。黑葡萄般的眼珠,水光潋滟。
隔空指向戚少商脑门,他的声音清清朗朗“你终于开窍了啊。”
旋既离去。
把大厅留给四位捕头继续“研究案情”。

“你变了。”
铁手如是说。
“我只是要我自己真正要的人,过我自己真正要过的生活。”
戚少商耸耸肩,毫不掩饰。

追杀。背叛。离别。失忆。伤害。
已经太多。
那一夜吻落顾惜朝的眉心。此生,便以决定,为了这个男子,重新生活。
人活在世。
说到底,要不枉活过。
看着戚少商脸上几乎称的上温柔的神色。铁手心里一浮,缓缓浮起张埋骨髓的脸。
忽然间。
他真的有些羡慕戚少商。
敢爱,才配的起“爱”这个字吧。
追命觉得今天的讨论很奇怪。铁手很奇怪。戚少商很奇怪。所有人,都很奇怪。
包括无情。
因为无情什么也不再说,自顾自的回了房。
今天。
真的是破案吗?

笛音停在顾惜朝出现的一瞬。
萧寒站在后院参天古木下。
树阴遮住了他全身。
只一双眼,凌厉的可怕。
他死死望向站在一丈开外,不再走近的人。死死看着他容颜。四年前救起时,昏迷苍白人,三年相时,时而疯癫时而清醒的人。
萧寒想,自己真的能不怨不恨吗?
自己真的能帮他去破这个案子吗?
――如果他开口相问的话。
“你心里,曾经相信过我吗?”
不必问爱不爱了。事实无须在去证明。只想知道,付出了这么多,他信过吗?
“除了戚少商,我没有信过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说到那个“大侠”的名字,顾惜朝不自觉间,温和了声音。

“那你来,是想要我说出紫河车的凶手吗?”
“也许一开始是。现在,我不勉强。”

“为什么?”
“他说,只要我能回去就可以了。”
“你只为了他吗?”
“是。顾惜朝只为戚少商。”
“那么你我之间,就如此笛吧。呵呵。反正你也不会在乎的吧。”
墨蓝宽袖向天仰起。
绿笛成粉。
这笛。是顾惜朝亲手做的。
混混沌沌间。他做过很多根笛子。只有这一根是做完了的。
他赠与萧寒。
以谢他救命之恩。
然,也就只是一个恩字罢了。
萧寒捂住胸口,看着顾惜朝依然没有半点悲伤的面容。终于,大笑而去。
你是没有心的。我也是没有心的。
你的心在戚少商那里。
我的心,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13

我发现,我的确是小顾的亲妈来的。。。
坏笑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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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夜。

月明星稀。

初夏了。

戚少商坐在自己房中,床上的青纱帐子被卷起一半。露出整齐洁净的被褥。他眼前一晃。

似乎看到了蒙蒙胧胧的人影,刚刚醒过来,睁着眼,望向门外。

碗摔碎的声音。

我是谁?

你是我的知音。

顾惜朝。

“吱呀”

门,的的确确被人推开。

戚少商立时转过头,月光下捧着点心和清茶的男子,微卷的发,笑意淡淡。除却了仇恨和血腥,他的身上便只余下了一种飘然出尘的清新。

几乎让他疑惑,抱过的,吻过的,在自己身下辗转温存的人,真的存在吗?

为什么拥有了,也还会这么忐忑。

“怎么了,你眼睛都快看直了。”东西放下,顾惜朝好笑地捏了捏戚少商的鼻尖,身子猛往下一沉,却是被他锁在了双臂之间,动弹不得。

“这里可是六扇门,你脑子里能不能少想……呜……”

多话的后果就是被吻的喘不过气来。

顾惜朝展臂,环住戚少商的腰,脸抵在他的胸膛上,听到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急速的,强劲的。

这个吻……不太对……

“惜朝,你还记得,当日我中了天一绝杀,醒过来的那天吗?”

闷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不安的音调。

顾惜朝收了收双臂,笑道“你那时,跟个白痴似的,我问你什么,你都回答不知道。”

“那个样子的我,你才会离不开,对吗?”

这下声音更闷了。

顾惜朝把他一推,一个暴栗子敲在他头上,又心疼,敲过后还揉了揉“呆。不知道闪?”

戚少商扁了扁嘴。圆圆大大的眼睛里渐渐浮起水光。

可把顾惜朝吓着了。

思前想后。

不由得抚掌大笑“你怕我抛弃你?你怕自己变聪明了,变回“大侠”了,我会介意,会解不开心结?”

边说边笑。

直在戚少商怀中笑的卷起了身子。

戚少商被笑声臊红了脸,咳了几下,伸手去倒茶。心中哀怨,就不能不要说的这么直接嘛??

见他装模做样的去倒茶,面上微红。那样子着实可爱的紧。恩。就像是一只死翘不开的蚌。

“萧寒已经走了。我可只有你了。不抓着你欺负你一辈子,打压一辈子,我岂不了无生趣?”顾惜朝被他一手揽着,心下不由得软了,拧了他的耳朵转向自己,劈面便是一串话。轰的戚少商直眨眼。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该正常的通通不正常。

不正常才有新生活啊。

戚少商心下感叹。有的时候,有些人,不正常起来,实在是比自己还要直白啊!!!

看着顾惜朝在自己怀中笑的像只得了逞的猫咪,爪牙尽收,饱足而乖巧的样子,实在是……诱人犯罪。

六扇门又怎么了。

“运动”又不犯法。

看着他欺过来的唇,顾惜朝也不闪。只在最后一寸,轻轻一掌,推开了那张脸。趁着戚少商呆住的那瞬,迅速逃离他的怀抱。

闲闲地在桌边站好,倒出杯清茶,茶香漫出,顾惜朝满足地吸了口气。

好茶!

“说吧,你又想干嘛?”

也不急着去抓人。戚少商只顺着他,自己也捧起方才倒好的茶。

心知顾惜朝的心思可谓是九拐十八弯。得罪了他,等于把自己往一个出不来的死胡同里赶,相这么久戚少商自然清楚的很。

“我想?”皱了皱鼻子。眼中神色清纯“我是来找你赏月的啊。点心可是我亲手做的!!”

赏月。

喝茶。

吃点心。

恩。好吧。天上总是有乌云的。茶总是会喝完的。点心可以一口俩个。

戚少商在心中碎碎念,脸上却配合的露出向往的神色“惜朝,今晚的月亮真的不错呢。”

于是。

再度回到六扇门的第一个夜晚。

戚少商和顾惜朝没有特别运动……

“第二十起。”

清晨,正准备向无情辞行的俩人,刚踏进大厅,耳中就1听到了这一句。

戚少商双眉本能的一锁。

顾惜朝看的分明,心下,无奈的叹了口气……

1

平了碎叠,老公我爱你啊啊啊啊!!!!!!
我老公的沙发哈,谁抢我跟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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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京城。边郊。大宅。
鸟鸣。宅。草重。

时以初夏,又值午后。气温炎热,而这建于边郊的约莫百倾的宅子,竟选了个极刁钻的角度,地极阴。
青苔爬满了以显破败的院墙。
萧寒几个起落,已然站在后院,他吸口气。陡然一凛,面色含霜。看向长廊左侧的房间,目光中似乎“叮琅”一声,什么碎了开来。
几乎是冲到了那间房,踹开房门。

一室阴凉。药味阵阵。几许血腥,几丝甜香。
半坐半靠在床上的白衣男子见着是他,清俊而死白的脸上竟然露出些许笑意,他生的本就眉目清秀,这一笑,更添风流神韵。
床边端着药碗的浅蓝衣衫的少女,凤目轻敛,空了的碗以直向萧寒面门砸来“大公子,你来是想要少主的命么?”
她这一砸,普通而无哨,萧寒却不敢轻视,少女功力虽浅,这碗中残药可是天下奇毒,沾上一滴,也决计活不成。
他一退,衣阙翻飞,人以立在屋外。忽然,他闻到了另一种香气。很淡很轻,如果不是衣角飞起,带动的风正好钻进了鼻腔,这香气是绝对闻不到的。

“顾惜朝!!”
暴怒中几乎是吼出这个名字。
而他身后,一青衣,一玄衫。
不是顾惜朝和戚少商,却又是谁?
“呵呵,大哥,枉你对人家掏心掏肺。人家却是一转眼就给你下了香,追踪到这里来。”
白衣男子顿时失笑,他笑起来的时候极费力,说出来的话却极尽嘲讽。淡淡的调子,听在萧寒耳中几乎炸裂他的心肺。
平生第一,萧寒想杀人,想见血。只想手中宝剑饮透面前二人的鲜血!!

为什么!!
为什么要逼我到此?!
顾惜朝!!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吗?!
为什么你一定要把你我逼到永难回头,生死相绝?!
“断思,当日我将你重创,你扬言报复。可没想到,你竟然靠着这种法子延续生命。妇人何辜?”
逆水寒清吟不绝,在剑鞘中跃跃欲试。戚少商不看萧寒暴怒的脸,只把剑直指向了房中男子。

“公子有什么错,你们……”
少女的话没说完,以被断思点住穴道,昏睡过去。
既以无幸。
何苦拖上她?
摇摇晃晃,披衣而起。
断思喘息不止,他身子虚弱,决计不是戚少商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个顾惜朝!
他抓住床曼,青紫色的指甲掐了进去。

他问“大哥,虽然你我非一母所生,你也在四年前脱离端崖阁。今日,你当真由着他们,杀了我?或者拿了我回六扇门,受那凌迟之刑?”

“叮”
青锋出鞘。划出冷冷光芒。
直指顾惜朝。
“他死,不如你死。”
萧寒脆薄的笑容在面上笑成一个怨恨的弧度,墨蓝衣袖,无风而起。你可以负我,但,为什么要利用我?!

利用我来杀我今生最后的亲人。
你明知道,我不肯相告,定然是极亲之人。
你明知道,我爱你胜过爱这世上的一切。可你偏偏,把这一切,把我的心都践踏了。
顾惜朝。
爱不了你。
就杀了你。

顾惜朝在他如山般压至的恨意里,疲倦的闭上了眼。初夏的空气里,青草的香味,微甘带苦。
就像当年,你救我时。你身上的味道。
我非无情。
却注定负你今生。
戚少商横剑一拦,眼中有毋庸质疑的决心。
萧寒。错与对,我都不会让你伤害惜朝。他是我今生,唯一要守护的人。

萧寒的剑指向顾惜朝。
逆水寒封住他的剑势。
顾惜朝闭着双眼。
院中很静。
萧寒与戚少商的内力不相上下,一时间,俩人都无法移动。

“叮。”
破空的声音。
暗器!
向着顾惜朝的暗器!
顾惜朝仍然闭着眼。他把自己的命交在戚少商的手里。戚少商在与萧寒生死相斗。
这暗器,居然是从房中发出的。

断思!
三个人居然都没有想到。
一个失去所有内力,站起来都费力的人,还是有能力发暗器的。
正常人或许不能。
但。
他是断思。
能人所不能,才是端崖阁的少主。

戚少商面色惨变“惜朝!!”

“叮”
又是一声。
谁也不能知道,萧寒是怎么出手的。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本能?
只能用本能来形容了吧。

断思捂住胸口,白衣破了个口子,鲜血就那样涌出来。
害人者,必为自己所害。
于是,他又笑了。
笑中无声的落下泪来。
他向着门外伸出手“大哥……”
一如当年。
断崖阁内,向着墨衫的萧寒伸出手“大哥,抱抱我。我要和你玩。”
一如当年……

15

15

萧寒木住了。

他看着自己的弟弟。满身是血,向着自己伸出手。

“大哥……”

断崖阁内,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年幼的他们,几乎是只要夏天就会泡在湖中戏耍,整日无休。

小小的断思总是会赖皮。

游水游的累了,就冲着自己伸出手,软软甜甜地叫“大哥……”

昨日事昨日休。

流连今日,今日孽。

他终于走过去抱住了断思渐渐滑倒的身体,断思在他的怀中抽搐,吸气,疼痛,满口满口的血,喷的他墨蓝衣衫结出黑色凝固的印子。

“呵呵。。十年……生死……两茫茫……大哥……也不过……四……年吧……。。我……想……”

你想。

你想什么。

萧寒将头凑到断思的唇边,那唇抖如秋风中死守不落的枯叶。抖啊抖啊,终于停歇。

半点声音也无。

“他死了。”

把人抱好,萧寒简单说了这么一句。便欲向外走去。

“萧。”

不顾戚少商拉住自己的手,顾惜朝忍了又忍,终还是上前几步,拦在萧寒面前。

也不说话,只看着他。

顾惜朝容色出众,骨韵犹佳。最出色的,莫过与他的眼睛。傲,便能傲出满天星光。痴,也能痴的水清无暇。

只是啊。你如今望着我。

是你终于信了,我所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面对什么人,你的生死,我会放在第一位。

这是本能。

我无力改变。

可是我知道,你今生情动,是因那个名叫晚晴的女子。而令你情痴的,却是戚少商。普天之下,唯他一个。

我曾经羡慕,妒忌。

如今都成灰烬。

我此生能为你做的,今天,终于到了完结的时候。

顾惜朝。

爱你,我没有错。

可是我怀中的这个人,我的异母弟弟。他的分量,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错。

为何有罪?!

“惜朝。”

逆水寒依然提在手中,戚少商站在顾惜朝身后,轻轻唤了一声。他不能完全明白这俩个人对视的凝重。

但是他明白。

萧寒最后反弹回去的那枚暗器。打在了顾惜朝心里。

顾惜朝自小颠沛流离。

人情冷暖,世事无常。他饱经离别再离别,心里,实在是没有多少热情去相信这个世界上的长久人情。

不过一时而已。

他对萧寒也是这样想。虽然歉疚,但并不会太久。

然,这一。

这最后的一。

戚少商明白。萧寒,将是顾惜朝一生难解的心结。

无关情爱。

却是结。

“十年,顾惜朝,我给你十年的时间。十年后,我要你们的命。”

十年生死两茫茫。

萧寒想起断思始终也没能说完的话。

眼中曾经的炙热,面对眼前这个人才有的炙热,寸寸烧尽。

也许你是对的。

这个世界上,只一时,无一世。

顾惜朝站在那里,连回答都忘记了。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他缓缓缓缓向后靠去。

靠进那个怀抱。

怀抱是热的,戚少商的手是有力的。

心却半冷半热。

你们都是好人。

若没有遇上我。

萧寒的身影腾空而起,断思的血还在流,撒了满院赤红。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有这么多的血。

直把天地都映红了。

戚少商拥紧靠过来的人。

在他耳边低低的说“惜朝,你还有我。你始终会有我。”

16

十年生死两茫茫

六扇门十年来累死的鸽子貌似可以谱写“中华信鸽血泪史”。

追命在拆信。

铁手陪看。

无情则看着那只呼哧呼哧喘着气,扑扇着翅膀,做死前最后仪式的雪白鸽子。

而他身后的青衣童子,早捧着个陶罐,只等扒了鸽毛炖鸽汤。

“他们这回又去哪了?”

“草原的尽头……地点不明……”

追命抓抓脑袋,三十而立这个词显然不适合他……默……

上一,是海角的末……

无情的脸上终于挂满黑线。

铁手暗暗好笑。

顾惜朝,我该说你文才好呢,还是该说你根本就是在恶整六扇门?

当晚

六扇门加餐

清炖鸽子汤。

诸葛小黑云满面,伸手拍桌子“你们说!六扇门这些年究竟了多少经费养鸽子?!”

众人黑线。

断崖阁

十年开。

潋滟的白衣淡的像是天边最远的那朵云。

赤足站在水波之上,他眨眨眼,不无俏皮的冲着呆在湖岸上的人摆了摆手“喂,要我上去吗?”

恍若当年。

十年再开,湖……

这是断思最后的话。

萧寒站在湖边,依然墨蓝的衣衫,冰封的脸。

看着盈盈立在水上的人儿,眼中渐渐聚起笑意。足下点地,身子像是寻找同伴的云向着潋滟飘了过去。

揽他在怀,怀中的人儿笑的一脸灿烂,灵魂纯净。

带着人回到岸上,约的客人已经到了。

潋滟挣出萧寒的双臂,有些受惊地直指着顾惜朝“啊!怎么又是你!”

看到潋滟,顾惜朝也呆了呆,随后敲了敲自己怀中抱着的五弦琴“是我,我来找你共奏一曲。”

“我要的,可是你们俩个人的命。”

铮然剑出,寒气隐隐。

萧寒笑,笑容中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先赢了我手中的刀吧。”

戚少商扬了扬手中古朴无华的形似柳叶的长刀,眉眼沉下,刀和剑鸣。

萧寒一看,逆水寒悬在顾惜朝的腰间。

而戚少商手上的刀,刀意承袭自逆水寒,更胜于逆水寒。

看来,这十年,他们除了游玩,正事也没拉下。

“弹琴?”

潋滟被顾惜朝拉着,再现人世不过半个时辰,很多记忆都还没有回拢,只记得萧寒,只记得顾惜朝,连戚少商都记不完全。

此时被人拉离战圈,也自懵懂。

可是……他不会弹琴啊……

顾惜朝调好弦,试好音,先动两指,琴音流泻,于一池碧水相连。

他十指齐动,调子平和。

潋滟不懂曲牌一类的东西,只觉得这曲子说不出的轻灵动人。他的脚步不由随着曲音来而踱。

最后成了旋转舞姿。

白衣扬起,仿佛一只鸟儿,初试飞。

“出招吧。”

捕捉到萧寒看向潋滟的目光,那目光怜色四起。戚少商不由一笑。把刀一横,出言相邀。

萧寒也不含糊。

一剑滑出,雪光顿出。霜色连天。

直卷向戚少商的咽喉。

戚少商脚下连转,走的似乎是八卦阵法之形,左闪又避,那剑始终咬在喉前,不得再进一寸。

陡然。

一刀还劈,左掌顺出。

齐齐功向萧寒。

避?

右面是刀。
左边掌至。

萧寒一声长笑,笑声清越。他的身子向后飞去,剑式正是到了第七式“寒剑送路”

送自己离开刀意掌风之路。

施施然落地。

正站在了顾惜朝琴边。

潋滟仍在舞,舞姿简单,只随心而起,随性而动。

顾惜朝仍在弹奏,清音如歌。

戚少商收刀,遥遥一礼“萧兄剑法绝世,受教了。”

萧寒一低头,潋滟蝶儿般扑了过来“你们打完了?”

琴音不绝。

顾惜朝看着走向自己的人,再看看萧寒于潋滟,右手按在琴上,左手不知打哪摸出一小坛酒来。

凌空抛了过去。

戚少商接酒,仰头便是一口,他这时已走的近了,直接将酒坛冲着萧寒一递“萧兄,十年生死两茫茫,生死不如酒一坛。”

萧寒半晌无语。

到是潋滟,劈手把坛子接了过去,“生死有什么好,酒才好呢。”

闹着萧寒拿更多的酒出来,要喝个尽兴。

这时,顾惜朝的曲已完。

他站起来,握住戚少商的手,萧寒在潋滟的纠缠下,不得不顺着他向着内院而去。

顾惜朝熟练地窝进戚少商张开的怀抱,一笑,眼波胜酒。

“生死不如酒一坛,这句说的好!”

“我是想到哪说到哪,可不比你,又是天涯又是海角,又是尽头又是末的!”

“怎么?不好?”

“好,你说什么都好!”

十年生死两茫茫,生死不如酒一坛。人心易老情难老,寒光潋滟朝有栖。

全文完

半生心有M・容信o期

[楼 主] Posted: 26-6-16 22:6

zi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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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无涯・番外

吻住息红泪的时候,戚少商忽然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她的身体柔软如昨,他曾经多么的渴望。如今这般的漠然。
这就是爱情吗?
举起剑对着顾惜朝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的心是不是就已经荒了。
“红泪,我娶你。”
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看到了江湖第一美人的眼泪与笑容。同时绽放。光华夺目。
她的眼睛脉脉含情,所以他吻下去。却想起另一个人的唇,总是微凉的带着些许药味,唇舌交缠时。心痛遏止不住。
那是,惜朝……

又想起那些仇恨,血染黄沙。又想起那些誓言,沉痛历历。
青衣的书生,必杀的仇人,心疼的……爱人。

心中慕地一醒。怎么没有了感觉,对红泪,已经是过去。
过去,就是再也回不去。

“啪”
一巴掌摔上九现神龙的脸的时候,息红泪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哭喊“戚少商,你过分!”
她是女子。女子天生的细密敏感,怎会感觉不出。唇齿间,真心不再。心不在。
八年,足足等他八年。耗尽女子最美好的青春,同时也磨尽江湖第一美人的骄傲。爱,怎会让人如此卑微!她是息红泪!怎能如此卑微!
罢!!!
伤心小箭射不穿你的胸膛,我填不满你的心房,至少,今天还你我自由。真正的自由!

戚少商已经看不见她的眼泪,息红泪走了,走了,永不再回头。
我娶你,下辈子。

回到竹屋时,顾惜朝已经换回了青衫。正仰头看那树海棠,怒放的多么妖娆。
手中拿着一只风筝。说了要永远陪自己的人,又在哪里?
骄傲也好,激狂也罢,怎么我们都不明白,相守的意义。

“惜朝。”
戚少商越过篱笆,唤了那人的名字。久久得不到回应。他只是一直仰着头。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你杀了我吧,不要这个样子!”
“惜朝!我爱你。”
青影缓缓侧过了头,顾惜朝竟然在笑,笑中得意无比“终于肯说了?我早就知道!你个呆子!”
“你!”
无语。戚少商彻底认命。爱上这个男人。就是一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不过……
他也笑了,笑着吻住那人的唇。
不过,你还不是要被我压一辈子

生无涯梦半醒

生无涯最后的番外
简单说一下那三只纠结的感情以及萧寒小顾包子不曾说出口的心事吧^^
给袖子也给幽子大汗我那复杂的亲戚关系

十年生死两茫茫,生死不如酒一坛。人心易老情难老,寒光潋滟朝有栖。
-引

萧寒・梦境

我爱过一个男人他有卷曲如云的发丝他有梦里不知醒何的双眼他有一切我所想要的一切我对于这个世界的梦想和热情

顾惜朝我爱过的一个男人

曾经我是站在绝顶的男子我拥有天下间最神秘最无常最庞大的力量-断崖阁我的弟弟爱戴我阁内弟子仰慕我
我是他们的神

我曾经以为将一辈子立在云端用我不知喜乐悲哀的眼去看浮世所谓华我不需要去争不需要去尝百苦我已经拥有最好的
权利天分人心
自我出生上天便都赠于了我

我理所当然我以为人人如此至少我对自己所拥有的毫无喜乐激动手中有剑剑中有光我的力量是我拥有这一切的先天
他们崇拜力量所以他们崇拜折服于我
这没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如果没有遇上他我的一生都不会偏差
那一袭青草拢烟醉迷离的青衣那一身艳绝人世滴如珠的鲜血

青与艳扎进我的眼一瞬我失去视觉我只看的到他血泊中安然沉睡的男子
没有痛苦
淡淡厌倦

我救了他救了我这一生的劫数
我救他其实只是想问他"梦里何物?令你醉不知返"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相印红。人面不知何去,桃依旧笑春风”

他醒过来日日念着这几句诗目光平和嘴角有笑他什么也不回答我不回答我他的梦里究竟有些什么
也许他一直都在睡醒着的不过表象
我心里尖锐的疼痛
我不知这疼痛意味着什么
那一年我还没有爱过恨过强求过
那一年我从世人口中得知他的名字顾惜朝
相顾惜朝

注定我将用我的一生将他珍惜
纵百死不能悔

少商・醉梦

一夜天明时
我醒过来他在我身边沉沉的睡忽然恍惚仿佛不能睁开眼仿佛一直睡在梦中他给我的梦他唯一给过别人的梦
梦说的是我们要在一起

屋外梨开如雪淡淡香气不知香还是情香
自和他一起我总能嗅到淡淡的香我把头凑到他身体每一凑的近了香便消失于是我知道那不是他的体香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体香这种女儿味十足的东西

我想也许是情香

在红泪身侧在我为她跃下山崖摘取那朵悬崖之时她的笑容里曾有过这种香
后来渐渐消失
我的心停止了为她的跳动
情实在是个奇怪的东西

我与他十年都常常颤抖他不知道我始终也在害怕虽然害怕的时间并不长可只要想起萧寒定下的十年生死之约我就会颤抖
幸福不容易我怕不够时间去珍惜多珍惜一瞬也是好
那是他我的他

十年
约期将至
他在我身边沉睡容颜如玉眉眼平和嘴角微微带笑
我知道他对于生活的珍惜从不下于我
我们的日子不是珍贵能够形容

生死勿说同路行
唯愿一醉百年逝

惜朝・醒梦

我的一生有三个人真的爱过我

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有爱情世人求之不得哭之不得毁之不得的东西我拥有的到漫溢

先是晚晴
晴日晚霞我的妻她的温柔她的善良她的泪水她的一切一切是我的水源我为了她曾经不顾一切

我也只能说我曾经不顾一切的爱过她
因为爱上她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感情而已

她死的时候漫天都是血我的血她的血这个世界我的世界崩塌了一半

而后萧寒

他给我的是如我给碗晴的那般那般炙热那般不顾一切那是初去爱的人才拥有的纯粹而火热的感情
他燃烧了自己我却依旧冰冷淡淡的看感动都不曾
痛到极情自淡
我不爱他甚至不喜欢他直到那个十年之约直到他弟弟的鲜血漫天飞舞一如晚晴
我才开始记得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的眼神记得他的疼痛
这一切与爱无关
偏偏我无法遗忘

最后少商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呵呵
这个男人我要一辈子欺压一辈子教育一辈子好好的珍惜
因为他不是我最初的却是我最后的

我这一生半梦半醒
惟有他始终暖在我心

最后的最终的生死同路的
戚少商

惟有你我可以安然的睡醒着也如梦梦中美好桃盛开有你我能直面一切寒冷

戚少商
我的火源
我这一生醒着梦着不能遗弃的男子

半生心有M・容信o期

[1 座] Posted: 26-6-16 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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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王道天下 -> 天长地久有时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