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信情缘+番外》by:殷子期
第一章
在我的面前摆着十几个钱夹。长的,方的,新的,旧的,皮革的,帆布的,男式的,女式的,颜色各异,以黑色居多。我满意的将它们堆到一起,开始逐一检查。
我并不是一个钱夹收藏爱好者,我只是一个小偷。
这些钱夹里面有时会有许多钱,有时会有许多故事。这是我刚入行不久就已发现的有趣现象,所以我不会像其他同道那样取出钱就将钱夹丢进垃圾篓。通常,我都会把它们带回家,然后再仔细翻看,寻找让我感兴趣的故事。
小小的钱夹像一个小小的魔术盒子,有时会藏着一叠欠费几个月的账单,有时会夹着一张没有名字的电话号码纸,有时会掉出一颗粉色的可爱糖果,其他还有撕掉票根的电影票,早已过期的招待卷,一张不足一元的购物收据,一张泛黄的小照片……不知它们的主人留着这些没有用的小东西要做什么,或许只是遗忘了,或许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今天的收获丰富,但并不多彩。这些钱夹中规中矩,内容与外表高度统一,让人失望。入行多年,我早已不再将当日有多少进帐作为让自己快乐的目标,我的工作很刺激,却也很单调,使我几近厌倦。可也不能辞职,我是自己的老板,也是自己的员工,无论谁炒掉谁,我都会被饿死。
最后一个钱夹是个外形纤长,做工精良的纯皮女包。我打开它,看到令我眼睛发亮的东西。
里面有一封信。
我如获至宝,捧在手中仔细端详。信封上是娟秀的小字,与那钱夹很配,信寄往R区117号,收信人叫钟洋。透过灯光,可以看到里面那张薄薄的信纸,字太小,写的很密,辨认不出。于是我到厨房烧开一壶热水,把信放在壶嘴喷出的蒸汽上熏。封口的固体胶渐渐融化,微微翘起一角,我小心翼翼的把它揭开,取出信纸。
信的内容果然没有使我失望,一个叫申小雅的女人用极其婉转的口吻向这位钟先生提出分手。
我越看越觉有趣,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位钟先生看过信之后的表情。R区?虽然不在我的活动范围,不过偶尔换换环境也有益健康。
就这样决定吧,明天去做一回邮差。
我闭上眼睛,携美梦入睡。如果此时有月光透进窗来,便会映出一张微笑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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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床,我打开衣柜,取出一套运动服和一个棒球帽。既然去R区,就决定今天扮作学生好了,再背上我可爱的牛仔包包,一天都会有好心情!
到R区去要乘地下铁。
上班高峰时人很多,我坐在车厢里,东瞧西看,本没打算犯案――这里人生地不熟,做生意会很不明智。可是在R区的前一站,上来一个人。
他站在门边,个子很高,身材匀称,显然勤于运动,头发削的很短,眼睛颜色很,看上去忧郁而心事重重。
我想,既然古语说破财免灾,那么我应该帮帮他,于是站起来,给旁边的一位老人让座。老人非常感动,不住道谢,我笑的很乖,腼腆的说:“您不要客气,我下一站下车。”
挤到车厢门口,离他很近,近的可以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肥皂香味。进站时车猛地刹住,我随着人群向前扑倒,正好撞在他身上。
“对不起。”我说,满怀歉意。
他笑了一下,说:“没关系。”
然后,我的手被人用力捏住,“咔嚓”一声铐上手铐。他从我手里拿回钱夹,亮出证件,笑呵呵的说:“跟我走吧。”
我被人赃俱获,无法抵赖,只好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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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R区警局,他脱掉穿在外面的长风衣,露出里面的制服。
“警官,我这是第一作,你放过我吧……”我哀求着,眼看就要哭出来。
他不为所动,指着审问室中央的一把椅子,说:“坐吧。”
我无奈坐下,低头看脚,双手绞在一起,样子楚楚可怜。
问过例行的问题,他又说:“把证件给我看看。”
我取出伪造的身份证和学生证,毕恭毕敬的放到他的桌上。他忽然一把抓住我拿钱夹的手,质问道:“你说自己是第一作?”
我不知所谓,下意识的点头:“是的,警官,请你相信我。”
他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图片,丢在我的面前说:“失主上个月报的案。”
我看了一眼照片,上面拍的正是我拿在手里的钱夹,右下角绣着一个“Ann”字。我当时正是因为这个绣字才把它留作己用,没想到会正好撞上枪口。
该死!我暗骂,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检讨自己,此后万万不可如此感情用事。
我讪讪的换上一副被人戳穿后的羞怯:“警官,我只做过这两,请相信我。”
他并未究,拿起学生证看了看,问:“N大的学生?为什么干这个?”
我终于等到机会讲述早已编造好的故事,开始声泪俱下的控诉:“我父母皆不在本市,独自一人在此求学,难免被人欺负。有一群小流氓天天堵在学校门口向我敲诈,学校害怕是非也不愿为我出头。我的生活费都被抢走了,家里生活又很拮据,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今天才第二就被你抓住。警官,我父母对我期望很高,如果我因为行窃被学校开除,他们一定会痛心疾首,所以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绝对不会再作了……”
“N大……”他想了想,问:“是长毛阿胜那伙人吗?”
长毛阿胜?谁呀?名字可真够逊的!
我想,不管你是谁,反正这对不住了!
于是连忙点头:“对,就是他们。”
“那群混蛋!”他好像很生气,“下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下才行!”
我无暇顾及他人安危,只求快些脱身,泪水涟涟的哀求:“警官……”
他叹了口气,说:“你在这里签个字,走吧。”
我闻言欣喜若狂,没想到这个小警察这么好骗,赶忙签上自己大名,拔腿便跑,却又被他抓住:“等等。”
我的眼泪又冒出来:“警官……”
他向后退了一步,说:“你放心回去上课,以后不要再作了,长毛阿胜那边我会解决!”
我看见他眼里的清澈,不禁一阵感动。
如果你不是警察,也许我会爱上这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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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局出来,我开始沿街寻找117号。R区布局如棋盘,纵横清晰,很快就给我找到,是一套中古的公寓。按门铃,很久也没有人应答。我恍然大悟,现在刚刚下午2点,凡有正当职业者均应在辛勤工作,唯我等游手好闲之辈才会到出闲逛。
反正不能白跑一趟,我买了一份当日早报,在街角的咖啡馆里打发时间。展开报纸,头版一行醒目黑字标题充斥整个眼球――《萧氏集团被控洗黑钱一案终审警方败诉!》
唉,又失败了……我叹了口气。
萧氏靠黑道起家,盘踞泰国,触角遍及整个东南亚,在金融,房地产,造船,酒店等众多领域称王称霸,堪称亚洲首富,小小的警方与这条巨鳄斗法,无异于以卵击石。
新闻旁的大幅配图,是自法庭走出的萧氏现任总裁萧飞,被无数记者团团围在中央,春风得意,与五年前无异。我不禁生起闷气,手指在萧某的脸上抠出一个洞,露出另一版上的些许字迹。
唔……好莱坞巨星薇诺拉?赖德在商店行窃被抓?笨蛋,在商店偷东西也会被抓住,亏你长那么大眼睛,当时在看哪里呀!不如付钱给我,教你两手绝活。
我边骂边胡乱翻看,整张报纸皆是无聊报道,我将它丢到一边伏案沉思,十分钟后睡着。在梦中有一个女人在唱歌,悠悠的旋律,哄梦中的我入睡。我经常会做这个梦,也经常会想,如果梦中的我也在做这个梦,不知会有多少个女人、梦和我?
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窗子上映着霓虹闪烁,满街灯火。透过窗子向外瞧,对面117号已然明亮。我起身付账,遭到服务生白眼。
我将这里当廉价旅馆,临走时还不给小费。
再按响117号的门铃,里面有脚步声渐近。我一手堵住门镜,禁止其偷窥。
里面的人看不到我,变得很谨慎,不肯开门,只问:“找谁?”
我答:“请问这里是否住着一位钟先生?”
“是……你是谁?”声音似显犹豫。
看来不会轻易放我进去,我决定亮出底牌:“有一位申小姐拜托我送来一封信,请开门。”
果然不出我所料,门立刻打开,我望见面前的人,脸上原本幸灾乐祸的笑容立刻僵掉,转身便走,被一把扯回屋里。
门在身后“咔哒”落锁,我迅速调整面部表情,无辜的说:“警官,我找错地址,抱歉打扰你,请让我走。”
“哦?那你本来要去哪里?”钟警官挡住门口,双手抱于胸前,制服已经换下,身着一件T恤,露出两臂强健的肌肉。
我看的心惊肉跳,只想尽快逃脱,信口胡邹:“171号。”
“171号是墓地。”
“我一位朋友今天忌日,我正要前去祭拜……”
“晚上去拜你不怕撞鬼?”
已经撞鬼了。
我心里嘟囔,嘴上赔笑:“我这位朋友是患狂犬症过世的,所以怕光――”
“信拿来!”他伸手到我面前。
眼见无法蒙混过关,我只好将信掏出,递到他手上:“既然信已送到,也不便叨扰,先行告辞,你慢慢看吧。”
生怕他看过信以后迁怒于人,我正想夺路而逃,岂料此人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向旁横跨一步,拦住我的去路,当下便将信撕开。
我见他边读面色边转为青色,心叫大事不妙。
失恋的警官抬头看我一眼,开口问道:“你怎么认识申小姐?”
我心下忖度,既然他与申小姐此前关系甚密,怕是互相没有什么秘密,还是少说为妙,于是便答:“我并不认识申小姐,昨晚在街上走时被她叫住,给我二百块,托我将信送来这里。”
“她移民加拿大,昨日中午已乘机离开本市。”
我沉默。
他的声音突然严厉:“席安,你还不肯说实话?”
“警官,我只做过这三,请你相信我。”我脱口而出。
他冷笑:“我当然相信你,可也不能枉法。”
哼,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被女人甩了,拿我泄愤?!
我又被铐住双手,带回警局。
他朝我诡秘一笑,说:“看你送信那么辛苦,我给你安排一个好地方。”
我望见铁栏里一群凶神恶煞,面露恐慌:“他们是什么人?”
“明早要拉出去枪毙的杀人犯。”他边答边将我推进去。
我顿时惊惧的泪水纵横,抓住他的衣袖:“警官,我知道错了,请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会被杀掉!”
他隔着铁栏拍拍我的脸,好似狼外婆:“小家伙,我走了,你多保重吧。”
“不要啊……警官……我好怕……警官……”
我朝着他的背影凄惨的哀号,待他重重将门关上,一个人从身后环住我的腰:“小安子,别演戏了,对他没用的。”
我抹掉脸上泛滥的眼泪,手肘向后用力一顶,将此人撞开,骂道:“别叫我小安子,死光头!”
光头揉着被我撞到的肋骨,笑嘻嘻的说:“席安,你不是号称决不失手么?”
我恨恨的说:“还不是这个死条子,竟然不买我的帐!”
“他是今年刚来的,正经的很,我店里最漂亮的孩子都没能沾着他的边。”
“等着瞧吧!”我暗自记下这笔帐,此仇不报非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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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来换班的警察将我释放。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心里盘算该如何报复钟警官,思来想去都没有好主意。虽然仅仅往来几,我便已感到这人的确不是简单人物,别看表面不拘小节,骨子里却一点不肯妥协,嘴上谈笑风生,一双眼睛却透出谨慎和机警。这种人心里一定都有很大秘密,可惜他还没有练够火候,被我轻易看透。
哼哼,看我不剥掉你的皮,瞧瞧你的本来面目!
我正径自冷笑,无意间瞥见路边一家电影院,门口立着招牌,上书:
[看早场电影,附送早餐一份]
我这才发现自己肚中已唱开空城计,遂购票入场。今天放映的是《重庆森林》,我一面看着,将领到的廉价早点吃完,心里便已有了主意,于是在路口一拐,再去拜访警官家。
溜门撬锁虽非我主业,却也轻车熟路。此刻我正站在钟警官家里,得意洋洋的四下打量。昨天来去仓促,没来得及细瞧,想不到这单身男人的房间倒也井井有条,想用王菲追求梁朝伟那招还真有难度。
我把房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物品。这警官简直摒弃了七情六欲,家里连一张A片,一本Se情杂志,或者一只安全套都没有,难道是性无能?
怪不得那位申小姐会与他分手!不过若真是这样,倒让我有些难办。
打开桌上的电脑,背景是金门大桥,没什么意思,文件夹里也空空如也。
我心想,警察生活还真是枯燥,下来为他安装几个可爱的游戏好了。
今天总不能空手而归,我偷偷取走衣柜最里层的一件黑色T恤,将屋子恢复原样,悄悄离开。
走到地铁口,远远看见正在执勤的钟警官,我包里装着赃物,躲闪不及,被他看个正着,招手叫我过去。我老老实实走到他面前,扫眉搭眼的问:“警官,什么事?”
“等一下我要去N大找长毛阿胜,你跟我一同去。”
我心里一惊,那长毛阿胜会认得我是哪根葱才怪,到时还不穿帮?
我可不想到结下仇家,忙说:“警官,我母亲今日开刀手术,我要赶去医院,恐怕不能帮你指正坏人了。”
他听了奇怪的问:“你父母不是都不在本市?”
“呃……其实我母亲腰部素有恶疾,尝闻本市S医院骨科医术高超,特地来拜访名医以求良药。”
“S医院……离市区很远啊,现在乘车过去恐怕来不及。你若是早说,我昨晚也不会关你。”
我若知道你这样敬佩孝子,当然一早便说,谁会愿意在警局过夜!
我满腹委屈,低头不语,让他受良心谴责。果然,善良的警官被弄得局促不安,极为懊悔,却说出更加让我恐怖的话:“你不要着急,我正要换班,骑机车送你过去,想必还不晚。”
“啊?不用不用,”我拼命摆手,“不用劳烦你!”
他却误以为我对警察心怀芥蒂,把我按在机车后座上,十分体贴:“放心,我不会将你行窃的事告诉你父母的。”
无奈之下,我将递过来的防风帽带在头上,遮住难看的脸色。他将机车开的飞快,我环住他的腰,头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一动也不敢动。
两旁的景物争相向后,从眼前掠过,快的看不清形状。隔着防风帽,我感不到他背上的温度,只觉得很宽,很厚,很安全。
到达目的地,我开始尽可能的劝他不要入内:“警官,如果你出现,我会无法解释。”
他拍拍我的肩,以示理解:“好好孝敬父母,以后不要再偷了,我现在去帮你解决长毛阿胜。”
我感动得流下眼泪,像一个立志改过自新的失足青年:“警官,你对我太好了,我此生都不会忘记你的恩德。”
他大概从没受过如此的奉承,脸刷的红到耳根,逃命似的开车离开。我望着他远去的尘烟,如释重负,向四下观望。
S医院地本市最南端,周围穷山恶水,鸟不生蛋。我被丢到这个不毛之地,将那钟某人的祖上十八代逐一骂遍,也不能解心头之恨!
几经周转我终于回到市区家中,一下倒在床上蒙头大睡,心想醒来时定会风水流转,运气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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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我被邻居的争吵声弄醒,从包里取出偷来的T恤套在身上。衣裳很大,并不合身。我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百无聊赖的朝空中吐烟圈,无意中瞥了一眼日历,发现今天是星期四,忙把烟熄灭,跑到阳台上。等将身上的烟味散尽,我才从新回到屋里,从衣柜里取出那套KFC的工作服换上,准备出门。
A区的小教堂位于街巷,如世外桃林。此时晚课时间已过,人皆散去。我从神坛后面绕到后院,年老的牧师,须发皆白,正带着他的老镜蹲在苗圃前,专心侍弄一畦娇嫩的蝴蝶兰。
我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背后,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老人回过头,看到是我,慈祥的笑了:“小安,你今天来晚了。”
“是啊,今天等着发薪水。”我拍拍荷包,“这月我拿到了优秀员工奖呢!”
牧师不住点头,欣慰的说:“小安,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走上正途,我死而无憾了。”
我低下头,声音颇动感情:“牧师,您养育我长大,教我做人的道理,在我危难的时刻伸出援手,我心里将您当作至亲,将来一定要报答这份恩情。”
老人宠爱的拍拍我的肩膀:“小安,只要你能坦荡的生活,我会比任何人都欣慰,只可惜你比任何人都有天赋,沦落至此实在可惜啊。”
我摇头,笑得纯净:“在快餐店做零工虽然辛苦,日子却也过的踏实。基督也说一切皆为虚空,巧取豪夺都是重罪,我只想无愧于心走完今后的人生,以赎年少时的罪过。”
“基督劝人向善,只为人人能过的快乐。小安,你还年轻,不需要背负这样的重负。”
我点头搀住他的胳膊,撒娇道:“我想喝您老人家泡得功夫茶,想了一星期。”
老人很得意,像个小孩子:“难怪你会想,我这手艺可堪称本市一绝。”
“以后您要传我几手,我也好在别人面前有的吹嘘。”
我将牧师哄的高兴,又顺便解决了晚饭问题。
离开时暮色已,经过门口的捐赠箱时,我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纸币塞了进去,
上帝,您老人家既然收了我的赃款,便是我的同谋,请一定要帮我对付钟警官。
第二章
隔了几天,没有什么动静,可见那警官也只不过外强中干,竟没察觉家中已然失窃。我见风平浪静,遂开始大胆实施自己的计划。
三日后,我携带一包光碟,再潜入R区117号,打开电脑,开始为正直的警官安装我精挑细选的各种经典Se情程式。我将这些程式全部隐藏起来,普通人绝对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等他启动某些常用工具,便会立刻自动进入撩人春心的Game Loading画面,而且每皆会不同,保证警官第二天就要去医院输血。
这时,屏幕右下出现提示,有新的电邮送到。我打开它,发现需输入密码才可阅读。
奇怪,通常家庭用电邮很少有人会设密码,更何况钟警官还是自己独居。
其中必有问题!
我发现新大陆,兴奋异常,想必这电邮便是他的软肋,只要为我掌握,自然占尽先机。小小密码怎会难倒我,这种雕虫小技我1岁那年就以运用的炉火纯青。
于是第二天,我迫不及待的在这台电脑上安装了一个自创的小程式,只需轻轻一点,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就会自己开始破译电邮密码。
我伸了个懒腰不住的打哈欠,昨晚为做这个程式熬到夜,现在正好补觉。不出两三个小时,钟警官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
我一头倒在他的床上,不住的滚来滚去。床单里有一种很快乐的灰尘的味道。警官的床真是舒服,我很快睡着,还作了一个梦,梦见钟警官提早下班,此刻正笑吟吟的站在自己的床边,望着睡美人一样的我。
我睁开眼睛,发现美梦成真。
不及我自床上跃起,立刻又被重新压倒,双手制在头上。
他的嘴角溢出促狭的笑:“公主,睡得可好?”
我摇头:“本来还好,可惜你回来的太早。”
他在我鼻子上轻轻一刮,说:“你这样说可真教我伤心,既然你对我的秘密这样有兴趣,我也不妨告诉你。”
说着,他将我按进电脑前的椅子里,手握鼠标点开一封邮件,上面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奇怪符号,没有一个是我熟悉的字体。
我很困惑:“警官,原来你是外星球的奸细?”
他并不觉可笑,指着屏幕说:“这是密电文,还没有破译,我是调查局的探员,有特殊任务执行。”
“7?警官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失敬失敬!”我话中充满佩服,“成为占士?邦是我七岁以前最大的心愿。”
“那么现在正好有个机会可以让你得尝所愿。”
“警官,我今年已二十一岁了。”
“那你目前的心愿是什么?”
“离开这里。”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席安,你可知道入室抢劫要判多少年?”他突然转变话题,口气强硬。
我申辩:“我只是入室行窃,没有抢劫!”
“我说你是抢劫就是抢劫,不但抢劫还袭警,将我打成重伤!”
“你栽赃陷害!伤在哪里?拿出证据!”
“别忘我可是警方的人,而且隶属高层,我说你杀人放火都拿得出证据!”
“卑鄙!”
“给你三秒钟考虑,1、2――”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钟警官达到目的,心满意足:“你可知萧氏集团被控为黑社会洗钱一案?”
我点头:“你们警方不是败诉了?”
“那是因为证据不足,萧氏暗地里做的勾当还不止于此,但都苦于没有证据。”
他表情凝重,我表同情:“萧氏财大气粗,在政界也有势力,想扳倒它恐怕希望不大。”
他双拳紧握,情绪极为激动:“他们心狠手辣,派去卧底的同事多数有去无回,连尸首都不见!”
我心里一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忙问:“你、你该不会要我也去做卧底吧?”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希冀:“席安,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啊!”果然不出所料!我大叫,身体直向后躲,“不要!我还不想死!”
他抓住我:“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胡说!”我恐怖的不停摇头,“你刚刚还说其他人都有去无回!”
“现在情况不同,萧氏下属的世丰银行刚刚在这里开设分行,创建之初一切还未成体系,正是大好机会。而且,”他顿了顿,语气很坚决,“我会保护你,相信我!”
我是相信你,可不知萧氏的人相不相信你?
我欲哭无泪:“我没受过任何训练,不知道该做什么啊。”
“你要做的很简单,只要通过他们内部的联网计算机,进入在泰国总部的核心机密库,将他们的犯罪证据拷贝下来。”
“警官,你有没有搞错?”我面露惊愕,“我只是个小偷,你要我做黑客?”
“席安,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不要小看调查局的手段!”
他冷笑一声,又在电脑上点了点,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我的个人档案。
“你有IQ192的智商,1岁就考进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成为轰动一时的神童,两年后又再引络侵入世丰美国分行的系统,窃取他人账户近万美元,只是不知为何萧氏在追回损失之后并没有起诉你,从此你就销声匿迹,原来是回到了家乡。”
我看着这份详细的连我身上哪里有胎记都都有记录的档案发了半天呆,忽然觉得脊背发凉:“你早知道我是谁?”
“不,我到这个小警局来只是为了行动方便,谁也不会留意一个普通的地区警察,而且世丰分行就建在R区。而你,本来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直到你潜入我家,还在我的电脑里安装了那么多可爱的小东西,我才想到你也许并不仅仅是个小偷那么简单,向局里一查,果然令我惊喜。”
“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
“呵呵……”他得意的笑起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耳钉,“你还没发现?你把这个落在了我的衣柜里。”
我下意识的去摸耳垂,果然空空如也,伸手想要取回,他却一下子将手缩了回去:“这个就放在我这儿,下我送你一个更好的。”
我只好作最后的挣扎:“我没有学位,也没有工作经历,他们凭什么相信我?”
“这你不必担心,我会为你做好一切伪造的身份和证明。”
事已至此,我只有放弃反抗。而且,能到萧飞眼皮底下搞破坏,实在太有诱惑力。
忽然,我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我上一与萧氏结下冤仇,恐怕早已上了黑名单,一露面就会被发现。”
“放心,这里离美国的分行和泰国的总部很远,且大多是新面孔,能认得你的人寥寥无几,更何况――”他捏了捏我的脸颊,“经过五年的时间,一个小孩子的面孔会变化很大。”
但愿如此……我噘起嘴,暗自叹气。
谁叫我活得好好的偏要来自投罗网,上了这警察的贼船!
警官很性急,开机车载我回家搬行李,要我住到他家里,方便计划实施。
我东挑西拣,哪个也舍不得丢下,整整收拾出两大箱行李。他见我提着两个大皮箱从房间里出来,下巴差点掉下来,就地开箱减肥。其中一个箱子里全部都是我的衣服,见他拿出一件,我立刻说:“这个不行,我参加party时要穿。”
他毫不犹豫的扔出去:“你当世丰是娱乐城吗?”
“难道他们没有圣诞晚会?”我问,遭到白眼。
“这个呢?”他又拿出那套KFC的工作服。
“这个也不行,我去教堂要穿。”
“你去教堂卖炸鸡么,不许带!”
接着,我的学生装,迷彩服,海盗帽子,牛仔的靴子……都惨遭淘汰,只剩几件寻常衣裤和一套睡衣。
“你竟有这么多破烂?”他不屑的说。
竟然说我的苦心收藏是破烂!我嫌他看不起我的宝贝,忿忿合上箱子:“我们走吧!”
他看了看,瞧出端倪:“等等,你那个箱子里是什么?”
“哪个?”我装傻,“你刚刚不是看过了吗?”
他并不受骗,抢过另一只箱子:“这个没看过,你藏了什么――”
他呼的打开箱盖,拿出一大团的毛茸茸的东西,左看右看:“这是什么?”
我赶紧抢过来,抱在怀里:“这是我的PaPa熊。”
“你这么大了还玩什么玩具,不许带!”
“不要!这个不带我就不搬!”我抱紧PaPa,眼睛狠狠瞪住他。
早就知道你会反对,所以才藏到箱子里!
我坚决抵抗,他怎样也拗不过我,只好点头让步。我跨在机车后座,将PaPa夹在一只胳膊底下,另一手扶住他。他回头看看,无奈的苦笑:“你这样会很危险,放到前面来。”
我搂紧PaPa,盯住他伸过来的手,在心里判断对方的可靠程度。他看出我的心思,现出诚恳的表情:“只要十分钟,我会帮你照顾好它。”
心里感到一点点的热度,我信任的点点头,将宝贝放在他手中。
我有第六感,这个警察于我不是普通人。
七天后,一切准备就绪,临行的前一晚,我去了一趟A区的教堂,老牧师以为终于有人肯栽培我,高兴的拥抱我说:“小安,既然人家肯给你机会,就一定要珍惜!”
我说:“此去前途未卜,请您念一段祷文祝福我。”
老牧师拉着我的手:“小安,你是个好孩子,上帝会与你同在。”
走出教堂,等在路边的钟洋过来圈住我的肩膀,用力拍了拍:“别怕,信我比信上帝更灵验。”
“我才没怕。”我矢口否认。
你同上帝有何分别,我还是信自己更可靠些。
第二天早上,我穿上钟洋给买的西装,打上领带,将头发用定型水仔细固定,在镜子面前一照,俨然一个成功白领模样。
钟洋给我一只小小的耳钉:“这是最新型的侦听器,你戴上它,我就可以在这里听到你遇到的一切,一旦发生危险,我会设法帮助你。”
我心想,如果真有危险,怕你也来不及救我,还不是要靠我自己?
于是皱起眉眼还给他:“警官,戴这样过时的款式,我会很丢脸。”
他执意为我戴上:“别耍小孩脾气,你若要出事我会很自责。”
若我真的出事,你再怎么自责也于事无补,还不是为寻求一点心理安慰!
我抓住他在我耳边的手,问:“警官,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流泪?”
他愣了一下,马上说:“你不会死的,我会保护你。”
我忍不住笑出来:“我本也没指望你会为我流泪,只希望你不要忘了为我申请因公殉职的政府奖章。”
他生气了:“小安,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抚了抚他紧绷的脸,问:“你这样放心让我出去,难道不怕我半路溜走?”
他笑得得意洋洋:“你的一切资料都已被封锁,若要离开本市只有选择徒步旅行。”
我脸上表情自若,暗地里将凌晨时打包的行李踢到床下。
世丰银行坐落于R区的金融街,一幢三十层的蓝色建筑。进门前,我把耳钉摘下来塞进皮包里。
谁要带这么难看的东西,反正也没有什么用。
这一批的新人加上我一共有四个。另外三人皆是名牌大学硕士以上学位,我混在其中倒也不显劣质。秘书小姐将我们引入总经理办公室聆听训话。
总经理室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立于窗前,背对门口,看不见面孔。另一个就是总经理,姓汪,五十岁上下,肥胖,头顶半秃,眼下两个大大的眼袋,一笑起来像两个肉球一样颤动不止。
汪总平易近人的与我们逐一握手,高兴的说:“你们今日真是非常幸运,萧飞先生专程从泰国到此监督新行工作。萧先生很重视年轻人的发展,只要你们肯努力工作,一定会大大的重用!”
说罢向窗前那人殷勤的哈了哈腰,一副奴才嘴脸:“萧先生,请你训话。”
待那人转过身来,我早已躲到旁边两个人身后,拼命低头。
只听那人平淡的说:“让他们先去工作,我会分别找他们谈话。”
我夹在一行人中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飞快的将东西收拾好,拔腿便往外跑。没想到在楼下被两名门卫挡住。
“对不起,没有萧先生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在上班时间离开这里。”
竟然有这种无理的规定?!萧飞以为自己是皇帝吗?!
我惊诧的瞪大眼:“我刚刚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有听说有这个规定?”
“这是萧先生刚刚打电话来吩咐的。”
难道已经被他发现了?
我决定作最后一博:“正是萧先生差我出去办事,不信我可以给他打电话。”
说罢抓起电话乱拨了一气:“喂?萧先生吗?我是沈白……”
还未等我的戏演完,秘书小姐就急匆匆的赶来:“沈先生,我到在找你,萧先生要你去见他。”
我无奈的放下电话,避开门卫奇怪的眼神。
秘书将我塞回电梯:“快点儿快点儿,萧先生最讨厌等人。”
我惴惴不安的问:“萧先生找我什么事?”
“新人训话,你是第二个。”
电梯在二十层停下,秘书小姐把我送到门口,好心的叮嘱:“小心一点儿吧,第一个进去不足十分钟即被开除了。”
待她走远,我吸一口气,转头就往楼梯口跑。
既然不允许出楼,不如干脆随便躲进一间储藏室,逃过这一劫!
没想到才跑了两步,身后的门就被打开,两个凶悍的保镖像抓小鸡一样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扔进屋去。我被摔得生疼,坐在地上分不清东南西北。
萧飞踱到我面前,一只手托起我的脸:“小安,好久不见了。”
我眨了眨眼睛,决定还是先装傻看看:“萧先生,你认错人了,我姓沈,叫沈白。”
“哦?”他挑了挑眉毛,“我看你到很面善,好像以前的一位朋友。”
“两个人长得相像也是有可能的。”我极力说服他,“而且,我根本不记得以前曾见过你。”
他笑得愈发轻浮,手指不住的摩挲我的脸颊:“你怎么会不记得?我可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我的脸色变了变,改口道:“既然已被你识破,也没什么好玩的了,我走了,再见。”
还未起步,又被保镖抓住,按在椅子里动弹不得。
萧飞此时不再玩笑,面沉似水:“你混进来,有什么目的?”
我展露出一朵人畜无害的笑容:“最近手紧,想看看你这里有没有发财的机会。”
“呵……”他冷笑一声,从桌上拿起一叠文件扬了扬,“你的这些证件伪造技术高明,跟本不是寻常作坊能做出来的,而且,竟然可以在网路上查到沈白其人!这些只有政府要害部门才能做到,你怎么解释?”
“我的一个朋友在政府工作,我拜托他――”
不待我说完,萧飞便已走到面前,一把扯开我的衬衫,将手里燃着的雪茄按在我的锁骨上。我激痛得差点要掉自己的舌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他悠然自得的将雪茄送到嘴边吸了两口,暗下去的烟头再旺盛的燃烧:“编呀,继续编。”
我哪里还说得下去,浑身颤抖的盯着他手中的烟慢慢逼近我的眼睛,袅袅的青烟熏得眼泪不住的流下来。
萧飞心狠手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他是不是会真的弄瞎我的眼睛倒也不一定,也许只是吓唬我?
我闭上眼睛,痛苦的抉择,那越来越明显的热度不断溶解着我对钟警官残存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忠诚……
钟洋,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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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面哭着,一面将钟洋的计划和盘托出,萧飞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保镖将我放开。待那两人退出去,他温柔的替我擦去眼泪:“别哭了,小傻瓜,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呢!”
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现在锁骨还疼呢!
我愤怒的瞪着他,不说话。
“不让你吃点苦头,你对任何事都不会讲实话。”他微笑着,将我揽进怀里,轻吻那点红色的伤口,“小安,你这种习惯性说谎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哼!习惯性说谎症?我看你倒是有习惯性虐待症!
我推开他,站起来把衣服整理好,准备告辞,却被他拦住。我觉得莫名其妙:“都已经穿帮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你甘愿被我盗取机密?”
“不,我要你假戏真做,表面为警方工作,实际却为我所用。”
“什么?”
“萧氏近几年经常有机密外泄,被人抓住把柄,前不久被控洗钱就是一例。我怀疑在集团内部有一个内奸,不断向警方透露内情,好在他还未入到集团的核心,所以并不足以扳倒萧氏。不过这只苍蝇始终让我食难下咽!”
萧飞面色阴鹜,眼露杀机:“我要你从警方那里探听消息,把这个人给我揪出来!”
“你要我做反间谍?”
“没错,我会适当给你一些不足为患的小情报,以博取警方的信任。不过――”他捏起我的下巴,邪恶的舔了舔我的嘴唇,“你最好不要给我耍样,否则我就生吞活剥了你!”
此时我哪敢说出任何忤逆他的言语,绝望的点点头,只想立刻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活了这么大,今天才突然被人发现自己原来有做特工的天赋!
我究竟是得罪了哪方神仙,叫我碰到这两个凶神恶煞?
下班以后,我回家去见钟洋,刚站到门口,门就“呼”的一下拉开,他一下将我拉进屋内,大发雷霆:“你为什么不戴侦听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我心想,幸亏没有戴,否则给你知道我叛变,怕不现在便就地正法了我。
我捂住被震得嗡响的耳朵:“别紧张,别紧张,我没事,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他疑惑的看着我,“萧氏的独子萧飞今日抵达本市,入主分行,五年前正是他负责理你那宗网路盗窃案,怎么会没有发现你?”
“你知道他要来,还送我去自投罗网?”我觉得心灵受到小小的伤害。
“萧飞向来行事无常,当局也是今早才刚刚得到的消息。”
什么狗屁调查局,消息这样滞后也敢号称情报机构?!
我心里骂个不停,钟洋见我不作声,非常关切的问:“冤家路窄,他有没有为难你?”
当然有!他对我刑讯逼供,惨无人道!早知道最后总要投降,一开始就不该为你尽忠挨那一下烫伤!
我想起来就生气,又不能发作,只好微笑:“萧飞向来看好我的能力,五年前便想吸收我入萧氏,被我执意婉拒,今日得以良材自然喜不自胜,又怎么会为难我?”
“果真如此?”
见他仍将信将疑,我便凑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世丰的大楼里安装了电子探测器,侦听器若被发现,我岂不是更危险。”
他叹了一口气:“萧飞为人阴狠,没想到一去就遇到他,我真有些后悔送你进去……”
后悔已晚矣,萧飞之命,谁敢忤逆?我现在骑虎难下,就算你肯罢手,萧飞那个恶魔也不会放过我!
我眼中有泪光闪动,动情的说:“我是一个孤儿,从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我心里好温暖,这几天来,我第一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一个有用的人,这种感觉很幸福。我会小心,你不要为我担忧……”
钟洋似乎被感动,可他并没有如我所愿的拥吻我,只是握紧我的手。
我于是转而勒索:“我饿了,你要请我吃大餐。”
钟洋的薪水有限,他所谓的大餐就是吃大闸蟹。
我最爱这类虾兵蟹将,吃的满手流油,放到嘴巴里去舔,被他看到直皱眉头,拿过两只手来仔细的用纸巾擦净。
我瞧他的样子着实好笑,不禁揶揄:“警官,你有无计划领养我?”
他擦净我的手又来擦我的脸:“是你不懂得照顾自己,都二十一岁了还像个孩子。”
“因为我是小飞侠。”
“那是谁?”
“彼得?潘。”
“你的英文名字?”
我挑起眼睛:“洋,有没有人说过你未老先衰?”
钟洋无意与我争论,眼神若有所思。
第三章
第二天,我准时去上班,刚一出电梯,汪总就热情的迎上来,满脸堆笑:“小沈,你真是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啊!”
我被他的殷勤弄得摸不到头脑,他见我一脸茫然,笑得更加肉麻:“唉呀,我差点忘了,你还不知道吧,萧先生对你昨天的表现非常满意,已经提拔你做他的专属助理啦!”
我听了不禁脸色发白,萧飞哪里是提拔我,分明就是要时时刻刻控制我!
虽然心里明白,可还得挤出笑来:“小沈能有今日,全靠汪总教导有方。”
“呵呵呵呵……我早就看出你非等闲之辈了,小沈,日后你跟着萧先生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我这个伯乐哟!”
什么伯乐,亏你说的出口!我昨日才进公司,就被你看出是良驹?!
我的办公桌被安排在萧飞所占的套间里,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看一份文件,见到我也不抬头,只说:“你坐外间,桌上有一些资料,要尽快熟悉。”
那张桌子背对着他,中间有落地的玻璃隔开,坐在那里,总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浑身不自在。我手里拿着文件,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时刻注意身后的动静。
没过多久,有脚步声渐近,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小安,你不专心工作,是不是在想那个钟警官?”
我苦笑:“萧飞,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哪有闲暇去想不相干的人?”
“钟警官可不是不相干的人啊……”他阴恻恻的从后面伸出手,细细的抚摸着我的脖颈,“你们不是在同居吗?”
“什么?同居?”我哈哈大笑起来,“萧飞,如果你想跟踪我,最好找些更敬业一点的来。”
“你们住在一起。”
“我们只是住在一起。”
“哼,我可不管你现在和谁在一起,”他弯下腰,轻咬我的耳垂,手指也伸进我的衬衫里,“五年前,我一时疏忽让你跑掉了,现在既然你自己找来,你想我还会让你在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你又不是如来佛,我也不是孙悟空,既然五年前我跑得,现在怎么跑不得?
要不是因为钟洋封掉我的资料,我早就跑了,谁还有空在这里伴君如伴虎!
他这种目空一切的自信让我颇不以为然,当然也不敢说出来,于是抓过电话来,拨了几个数字。
他看到奇怪的问:“你打到那里去做什么?”
“告你办公室性骚扰。”
“呵呵,小安,你还是没变。”他放开我,好像很开心,“只有你才能让我有这样的好心情。”
我趁机问:“你要怎样答谢我?”
他微微一笑:“请你吃大闸蟹,怎么样?”
我知道这肯定也来自侦探的报告,恶狠狠的追上一句:“还要龙虾,还要石斑!”
下班之后,萧飞开车载我去本市一间著名海鲜楼。高级餐厅内,我手脚并用,吃相十分不雅,引来其他宾客的侧目。萧飞非但不嫌我丢脸,反而看得似乎愈发津津有味,干脆不吃,靠在椅子上,微笑着欣赏。
若换作钟洋,还不立刻将我连同这桌上的美食一起打包带走!
我干掉一桌海鲜,意犹未尽的去舔手上残留的鲜汁,却被萧飞拦住,他把我的手指咬进自己嘴里,毫不顾忌。
我问他:“本市狗仔队众多,难道你不怕丑文见报?”
他满不在乎的笑:“那些曾报道过我的人,你可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萧公子,你是否赞同言论自由?”
“我从未禁止他人自由言论,而我也有我的自由。”
对,你可以自由的干掉他们。
我心里嘟囔,展开笑容:“那么萧公子,我是否也可以拥有我的自由?”
“比如?”
“比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找人跟踪我?”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我是在派人暗中保护你,你怎能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怎会!我只是不习惯作公众人物而已,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会逃跑,钟警官早就将我的资料封死,我现在根本不能离开本市。”
他想了想,说:“也好,不过你该知道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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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萧飞回到他住的酒店,我突发奇想,如果让钟警官以为我为他而失身,那情形一定有趣至极!这种好玩的事情我当然不能放过,趁萧飞去洗澡之际,我从包里取出那个小小的耳钉。
不能戴在耳朵上,萧飞心思缜密,明察秋毫,一定会发现这个明显的变化。我挑来拣去,终于选中桌上的一座盆景。这盆景是一株缀满各色宝石的玉树,根部埋在厚厚的水晶碎片里。我将耳钉小心的插进这堆水晶里,稍作修饰,竟可以假乱真!
呵呵呵呵,这么高精尖的东西今天总算派上了用场,等一会儿,钟警官就可通过它来收听我“惨遭萧飞强暴”的实况转播。
待萧飞出来,向我走近,我面露惊恐,声音颤抖:“萧、萧先生,你要做什么?”
萧飞早已习惯我的即兴表演,只愣了几秒,便转而配合我的剧目:“你别怕,我会很温柔的对你。”
“不!萧先生,求你放我走吧……”我步步后退,身体已贴上墙壁。
他的双臂将我困住,在我脸上轻吻:“我的小点心,我还没有尝到你,怎么舍得让你走?”
“不要……”我开始抽泣,用力推开他向门口跑去,中途还故意撞倒了一架瓷器。
听着身后稀里哗啦的破碎声音,我估计已足够激发警官的想象力。
萧飞似也演上了瘾,将我捉住,丢到床上去,表情声音愈发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还想跑?我萧飞想要的东西,从来都跑不掉!你就乖乖听话吧!”
说罢,一个饿虎扑食将我压倒。
“不――”我凄厉的惨叫一声之后,只略作挣扎便决定就范,我可不想考验萧飞的耐心程度。
唉,以前只听说过有人技术很高可以假装高潮,可没想到原来假装没有高潮难度更大!整个过程我都强迫自己痛苦呻吟,哭泣不止,相信钟洋那边但凡有点人性早已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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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萧飞送我到酒店门口,正要叫服务生将车开来,被我拦住:“我自己回去便好。若给警官看到我们在一起,恐怕会起怀疑。”
若我的计谋成功,被那钟警官见到还不一枪毙了你!我可不想从此被萧氏追杀,玩亡命天涯的游戏!
他帮我抹掉眼角残留的泪水,语气迟疑:“这个时段不易叫车,你会很辛苦。”
我忙上下左右转了几圈,朝他摆手:“不会不会,你瞧我一点也没事。”
他面无表情,忽然抓住上蹿下跳的我:“既然没事,你刚刚嚎叫得那么凄惨做什么?”
我做委屈状:“可是,我记得你曾说喜欢我叫大声一点?”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他用力捏起我的下巴,目光犀利,“但你的声音教我觉得自己不是在Zuo爱,而是杀猪。”
“你骂谁是猪?”我瞪起眼。
他瞧着我,终于笑起来,捏捏我鼓起来的腮帮子:“路上小心。”
我见他笑,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蒙混过关了。
同五年前一样,萧飞依然是利害角色,须我费双倍心思才好应对。
走过两条街,我才拦到一辆计程车。进门前,我先在僻静扯掉两粒衬衫纽扣,略略将头发揉乱。刚刚踏进钟洋的公寓,这警官似是练就了神功,总是不等我按铃就已将门打开。
我见他面目扭曲,双眼通红,反应还算令人满意,双眼一眨,两行清泪流下,我便扑进他的怀里:“警官……救救我……”
钟洋紧紧抱着我,声音痛心疾首:“是我害了你,我不该逼你去的,是我害了你……”
我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里,笑得枝乱颤,他见我身体不停的颤抖,以为我仍在恐惧里,便将我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
我抓住他的手,像一个孩子般无助:“警官……不要走……我害怕……”
他小心翼翼的拨开黏在我脸上的一缕头发,依言在我身边躺下:“一切都过去了,放心睡吧,我不会离开你。”
我贪婪的享受着他温暖的怀抱,隐约想起婴儿时裹在身上的那袭薄被。它安静的睡在我衣橱的最下面,有时候的夜里我会心血来潮的将它翻出来,脱光衣裳将自己裹在里面,柔软而安全,仍有淡淡的奶香味。
泪水再自紧闭的眼中滑落,一颗颗濡湿在钟洋的衬衣上。他替我拭泪的手指有些粗糙,划过脸颊的感觉久久不褪。
萧飞的手指修长,光滑,没有一点瑕疵,可打在脸上很疼。
现在,我的右脸就在火辣辣的疼。
他揪起我的头发,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你敢在我的房间里装侦听器!”
我盯着他手中那个已经被破坏掉的耳钉,着实的后悔。
早知如此,今早真应该听从钟洋的劝告。
他左右为难,一副不甘心的模样,踌躇了很久,终于痛下决心:“你不要去了,我不想你再被伤害。”
我正玩得兴起,当然不肯轻易退出,于是顺水推舟,作出视死如归的超然神态:“既然牺牲已经这样惨重,唯有全力以赴,半途而废我会心有不甘。”
唉,若直接向他坦白身份已露,借警方之力兴许还能逃出生天,可惜后悔晚矣。
现在,只有拚死否认,也许还有一线生还希望。
“不是我放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哭着争辩,眼睛里全是委屈。
“你还敢在我面前说谎!”他又一掌把我打飞出去,“昨晚除了你再没有人去过我那里!”
我的头撞到墙上,肿起一个大包,眼前金星乱冒:“别人要装这种东西,怎么会让你知道!”
“除了你,还能有谁?”他又靠近我。
我吓得顾不得爬起来,只一直向后缩,缩到墙角里,嘴里胡乱骂道:“你恶贯满盈,仇家多如牛毛,我怎么知道是哪个!”
“我看你要嘴硬到什么时候!”他冷笑了一声,示意一旁的保镖将我抓起,双手按在桌上。
我不知他要施用什么刑罚,心中充满恐惧。
他来到我面前,语气柔和下来:“小安,你还不肯承认吗?”
鬼才会承认,受你酷刑总还有条命在,若是承认了肯定会被你装进麻袋沉进海里去!
“真的不是我……”我否认的有气无力。
他的目光一闪,露出狰狞的恨意:“把他的指甲给我拔下来!”
“啊!不要!不要!不要!”我闻言惊恐万状,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
他摸了摸我的头,轻松的说:“放心吧,小安,指甲掉了还可以再长出来,你不会变丑的。”
我盯着那个冷冰冰的钳子慢慢向我逼近,甚至忘记了哭泣,当它夹住我的食指时,精神终于彻底崩溃,闭上眼睛尖叫:“妈妈!救救我!”
恐怖至极的疼痛没有到来,萧飞抱着我,声音略微有了些许暖意:“小安,这一我原谅你,但你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忍耐力。”
自他身上已嗅不出危险的气味,淡淡的,是时常出现在梦中的雪茄甜香。我窝在他的怀里,不住抽泣,口中兀自争辩:“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他不置可否,搂住我的双臂紧了又紧:“记住,在这个世上,我不允许任何背叛,尤其是你。”
我的心中蓦然悲凉。
若我不如此,你又如何能记得我?
我要怎样,才能教你目光停驻在我身上,久些再久些?
傍晚回家,我远远瞧见钟洋的公寓灯光温润,一个高大的身影一直在阳台上眺望。我朝他挥了挥手,鼻子有点发酸。这是在我的梦想中,家的模样。父亲母亲坐在温暖的灯光里,桌上摆着刚出锅白米饭。兄弟姐妹在阳台上向我招手,嘻嘻哈哈的嚷:“小安,你再不快些就没饭吃了!”
我不由自主地跑起来,刚到楼下,却见钟洋不知何时已下楼来。他抓住我的手,急切的问:“小安,萧飞有无再对你施暴?”
我看他如此忧心忡忡,有些心怀不忍,摸摸他皱紧的眉头所答非问:“警官,若我背叛你,下场会怎样?”
他看我,语气同萧飞一样斩钉截铁:“小安,若你为此面临伤害,我情愿你背叛!”
我只有让自己哈哈大笑:“警官,你这句话我一定常记心中,一旦暴露绝不愚忠。”
他哑然失笑,揉揉我的头发,领我回家。
趁他掏钥匙之际,我满怀期待的问:“警官,你会不会做龙虾?”
他停下来瞪我一眼:“我只会煮米饭,不吃你就饿着!”
门打开来,我瞧见桌上二碟炒菜,色泽甚是可爱,一时兴致大发,撸起袖子跑进厨房,煮出一盆蛋汤。钟洋一尝之下啧啧称道,眼神贪婪,我不禁洋洋得意。记得彼时,萧大少爷落难我家,任我如何改进手艺,自始至终都未得他正眼相待,自此自尊心严重受挫。此时对面奋力喝汤的钟洋,将萧飞制造的一大片阴影驱除出境。
与其苦练技艺,不如一早更换一个欣赏我的对象来得容易!
一周后,是三月十七日,我没去上班也没有请假,一早便缠住钟警官:“我要去做摩天轮。”
钟洋不明所以,见我神色庄重不似玩笑,只得答应。
在摩天轮上,我扒住窗边,指着公园里的灯火:“你瞧,灯亮起来了,下面有一个好大的星星。”
他似有恐高症,双手抱头,形容痛苦:“已经十二个小时,你到底要在这上面呆多久?!”
我答:“我在等着看焰火。”
“焰火?”他很疑惑,“这个游乐场不放焰火的。”
我得意的笑:“但他们今天会放,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的档案上写的不是今天。”
“那上面写的,只是我在教会孤儿院注册的日子,今天才是我真正的生日。”
“你那时还未满月,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莫忘了我的IQ有192。”
那天,如果不是钟洋把我从摩天轮上拖下来,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在上面呆多久。
他很生气,朝我大吼:“你发什么梦,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焰火!”
我很委屈,挣扎着抓住窗上的栏杆不肯松手:“他们只是忘记了,再等一会说不定就会想起来!”
他没有办法,干脆将我扛到肩上,强行带走,不顾我又哭又动和其他游客的侧目。
我被放在长椅上,不住的抽泣,声音哽咽:“他忘记了……去年就忘记了……前年也是……”
他蹲在我的前面,帮我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小安,你清醒清醒,这里是公共设施,不会为你一个人破例。”
我看看他,怎么也想不通,眼睛一眨,眼泪又流下来:“可是,这明明是我的游乐场。”
钟洋发现我们原来属于不同种生物,根本无法沟通,只好放弃:“你还想去哪里?”
我说:“这里的儿童剧院每个星期二会演《小飞侠》。”
他显然对我已失去信任,直到看见放映表才松下一口气。进场前,他买了一大包爆米给我捧在手里。剧院里都是小朋友,开始放映之后还是乱成一团。我看得聚精会神,把大把大把的米塞进嘴里,他对儿童影片毫无兴趣,开场二十分钟便出去讲电话。直到散场,我才发现他一直没有回来。
我随着人流走出剧院,看到他站在一片阴影里,瞧见我,胳膊晃了晃,手里就开出一朵。星星雕成的,闪呀闪,映着他的笑颜和我那张错愕的脸。
他把小小的焰火递给我:“以后我每年的今天都会送你焰火,你不需要再在这里等了。”
我小心的捏着,不安的问:“那么你会不会忘记?”
他很郑重的对我说:“小安,能记得所有细节的王子只在童话里。”
我寒着一张脸:“警官,你到底懂不懂浪漫?”
他微笑:“我只懂得,浪漫是罂粟,妖异美丽,若无节制,终将万劫不复。”
我忍无可忍,黑着脸跟在他身后回家。
夜里,我做了一个很幸福的梦,在梦里,我回到了五年前。
那天,也是三月十七日,在美国。
萧飞笑着问:“小安,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向摩天轮外一指:“我希望有人可以在这一天为我点燃焰火。”
他没有多问,只是拨通手里的移动电话,很快,窗外就开满绚丽的朵。
“这样的游乐场萧氏有几十个,从现在开始他们都属于你。”他说,“此后每年的这一天,世界的各个角落都会为你点燃焰火。”
那一晚,我第一见到绽放在夜空里的美丽罂粟,一见倾心,成瘾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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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刚进办公室,萧飞便捉住我:“我昨天一直在找你,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反问:“你找我做什么?”
他很不高兴:“你明知故问,枉我费心思准备庆典。”
我装作好奇,天真的问:“庆典最后,有没有放焰火?”
他盯着我的脸看一会儿,然后去打电话:“把那个游乐场的经理给我撤掉!”
我见连累他人,忙好言相劝:“何必兴师问罪,老板都不记得,怎好指责下属?”
萧飞脸色愈发阴沉,嘴唇紧抿。我担心他气急败坏,连忙找理由出去,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他一拳狠狠擂在桌子上。
他果然是忘了的。
在走廊里,秘书过来抓住我:“小沈,客人已到,快请萧先生到七楼会议室。”
我急急抽身,胡乱推诿:“由你来安排,我内急。”
躲进洗手间,坐在马桶盖上。阴暗狭小的空间里,我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将脸埋在臂弯里。总有人进出,害我没办法哭出声音来。
门忽然被打开,耀眼的阳光蜂拥而至。我抬起头,瞧见萧飞将一个小小的盒子递到我面前。那黑色暗纹纸加银蓝色丝带的搭配,是萧飞的一贯搭配。每都用同样包装,不过里面的东西却总能教我喜出望外。
飞快的扯掉丝带,打开盒盖,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闪着流光溢彩的水晶摩天轮。据说,当人在看到喜欢的东西时,瞳孔就会收缩。我想我现在的瞳孔大概需要显微镜才能找得到。
轻轻拧两圈底座上的发条,便有叮叮咚咚的音乐响起来,小小的转轮也开始慢慢旋转。阳光射在上面,折出七种色彩,每一种都叫我想放在嘴边亲吻。
我将礼物捧在手中把玩,喜欢的不愿释手。
“小安,我就知道你喜欢。”他的语气有些许自鸣得意。
呵,果然是萧飞风格,无论如何,不肯低头。
我咬着牙不开口,头扭向一旁。对面的某人情绪渐渐开始焦躁,有寒流即将来袭。洗手间的门响,又有人进来。萧飞迅速闪进隔断,回手将门锁住。我刚觉眼前一暗,就被他准确擒住,不知在生什么气,几乎咬破我的嘴唇。
这迷人的味道和迫切的呼吸,是世上最强烈的最强烈最强烈的温度,我的惶恐濒临死亡。
无关焰火,我只是怕。
怕他忘记爱我。
“小安。”他忽然开口,灼热的气息在我耳边升腾,“至少我仍然记着,你最喜欢摩天轮。”
至少。我恨这个字眼!
第四章
进世丰不久,萧飞又破格提升我为业务部主任,委以重任。
我好心提醒他:“业务部是公司要害,你不怕我窃取机密?”
他冷笑一声:“普通的资料不足为患,公司机密有最好的保密系统,一般人不可能侵入。”
我撇撇嘴,不以为然:“我可不是一般人,别忘五年前……”
“小安,今非昔比!我可以告诉你,目前的系统每隔一小时就会更换一密码,你根本没有机会。”
“厉害厉害!不愧是萧氏!”我不住点头,心里暗笑。
只可惜,如今的我也今非昔比,再复杂的系统于我都是不堪一击。借此职位的权限,我偷偷将一个小程式装进世丰的储蓄系统里。只要任何世丰的客户从他们的户头提款,小数点后第五位那个无法领取的利息数字就会自动转进我的账户。
每天,全世界都会有近百万人进行提款交易,谁也不会注意到少了那十万分之一。
而自我平步青云,成为萧飞的亲信,却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杜重是其中最为激烈的一个,经常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诋毁我的人格,阴阳怪气地说什么“以色侍君,岂能长久”。
据查此人年方二十六,却至少已有两个硕士学位在身,工作能力超群,业绩傲然翘楚,入世丰仅一年,就已荣任管理部主管,正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岂料我刚一出现就一日三迁,与他平起平坐。
我对他的言行甚是不解,管理部与业务部的工作几乎没有可比之,就算我破了他的升迁记录,也不至招致他如此极力的诽谤?后经同事指点方才明了,原来此人一直私下活动,意图调来业务部工作,却因我的到来希望破灭。
我不禁苦笑,这只不过是萧飞为迷惑警方的伎俩,实在辜负了这些艳羡。
业务部工作多,我每日需阅读数份商务报告,好在已搬到另一间办公室,不用调动所有感官防范萧飞。这天下班之后,我正在得意的查看那个小程序给我账户增加的数字,秘书脸色铁青的进来,将我下午交他去办的一叠文件原封不动送回,怒气冲冲的说:“我来来回回修改十二,加班到超过三小时,杜重仍然意见多多,不肯签字,简直是吹毛求疵!”
我拿起来翻了翻,发现杜主任真具敬业精神,为着为难我,竟也不惜奉陪到晚九点。我疑惑不已,决定找萧飞替我报仇。
鉴于已非工作时间,我没有敲门,一推门就见技术部的几名骨干神情严峻,不知在向萧飞汇报什么大事,见我进来,众人立刻住嘴。
萧飞阴沉着脸,对他们说:“你们先回去,继续密切关注。”
待一群人出去,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哭诉,就被萧飞逼到墙角,手中一叠报告在我眼前晃了晃:“这一月来,有人试图二十三入侵世丰的核心系统,是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答的斩钉截铁。
凭我的能力,怎么会二十三都未成功?简直侮辱我的智慧!
他掐住肩膀的手加大了力量:“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痛得眼泪流下来,奋力争辩:“明明是你自己对我说有内奸!为什么还要开罪我?!”
“因为你的前科太恶劣!”他终于松开禁锢,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一心想他愧疚,呜咽道:“没事……只是想看看你……哪知道一来就被你虐待……”
“是么?”他拿过我手里的文件看了看,嘴角溢出笑容,“来看我还拿着报告?”
我语噎,将头扭向一边,一边抽泣一边揉着疼痛的肩头。
萧飞在我的眼睛上的吻过,不让眼泪流下来。
“不管怎样,看你工作这样辛苦,我会犒劳你,想吃什么夜宵?”
我推开他:“萧飞,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子!你以为给我一颗糖吃我就不会再生气?!”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就算这错怪你,我道歉。”
我盯着他的眼睛使劲的看,也看不出他心里是不是真的相信我。
夜宵当然不能省,我提议去街边吃章鱼烧。于是萧飞开着他那辆保时捷载我去路边摊。小小的摊主从未见过有人这样隆重的来吃夜宵,傻在那里忘记招呼生意。
我买了六串烤章鱼,大方的分一半给萧飞:“来来来,萧少爷,我请客别客气。”
他接过来,却不肯吃。
我问:“怎么不吃?是不是不知道如何下嘴?要不要我来教你?”
他摇头:“我看你吃就已经饱了。”
什么意思?我的吃相有这么难看吗?
我嫌他不识好歹,阴阳怪气地说:“萧氏太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又怎么会屈尊一尝我等平民的粗茶淡饭。”
他却说:“小安,我吃过的苦,怕是你这辈子想也想不到。”
哼,在我面前说疾苦,你浑身上下哪有一点儿说服力!
“什么苦?”我故意瞪大眼睛,“是不是清拌凉瓜?”
他笑了,咬了一口章鱼烧:“小安,看来我不吃你就不会放过我。”
回到车上,他接到一通电话,只是听,并不说话。挂断以后,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燃烧的火焰。
他转向我,说:“小安,你是不是偷偷在章鱼里放了春药?”
我气的大叫:“明明是你自己发情,少要诬陷我!”
他不容分说便来撕扯我的衣裳,激烈的亲吻和动作使我浑身发热。他一又一的疯狂索求,将我带进永无止境的极乐世界。
车内的喘息渐渐平静,我拨开他的头发,仔细看。
与钟洋的浓眉大眼不同,萧飞有着一张极具异域风情的脸,眉骨很低,眼窝陷。
他见我看他,便问:“在看什么?”
“想知道你又杀了谁。”
“放心吧,”他坐起来,点燃一支雪茄,“反正不是你的钟警官。”
第二天几乎全市报纸都用大副标题头版头条报道了本市三大毒枭火并一死两伤的消息,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章鱼烧的秘密就在于此,也明白萧飞之所以迟迟不肯回泰国总部的原因。
他不过是要整合本市毒品交易,亏我还曾猜测他是舍不得离开我!
每个星期二的晚上,我总要拉钟洋去游乐场看电影,每都是《小飞侠》,每他都在二十分钟之内迅速睡着。
这天从影院出来,见许多人手中都举着根棉糖,我不禁猛咽口水。钟洋见不得我的馋相,上前拦住一人问:“请问棉糖在哪里买的?”
那人向游乐场门口一指:“外面的小贩,不许进来摆摊的。”
于是我俩匆匆往门口走,还没到近前,一看见那小贩正收拾了家什骑车走。我失望的站住,不料钟洋却跑了过去,追着小贩喊:“喂,等一等,等一等!”
路人被引得纷纷看过来。小贩下车,同他讲了讲,收了双份的钱,重新摊开家什。钟洋拿着刚刚作好的棉糖转过身,发现我还站在游乐场里面,便朝我招手。落日在他身后,漫天云霞。我向他走过去,踏进他长长的影子里。
他习惯性的揉揉我的头发,笑着说:“幸好来得及。”
我一面咬着这团白白的棉,一面忍不住唏嘘:“警官,若非前日我惨遭恶人非礼,大抵也不过同那些普通线民一样,万不会得到你如此关怀。”
他不置可否,却说:“小安,你已是成年人,要学会保护自己。”
“没错,我今年已二十有一,政府的孤儿补助早就停发,没有人有义务关怀我。”我躲在云彩般的棉糖后面,“所以我只有使自己陷入不幸,以博取周遭同情。”
“是什么教你如此悲观?”他像看怪物一样看我。
“警官你不是最好例证?”我抢白他一句。
“我……”他一时口拙。
“知道母亲为什么抛弃我?”我笑嘻嘻的将白色云彩咬出一个缺口,张着晶晶亮的眼睛瞧他,自问自答,“因为我那时候太不懂事,不懂得装可怜来请她爱我。”
他用力握住我的手,目光疼痛宛转:“小安,你要相信,这世上总会有人无条件爱你!”
棉糖无声落地,我瞪着他:“你赔我……”
他错误理解了我的意思,不假思索的说:“我会陪着你,直到那人出现。”
“如果那人永不出现又如何?”
“那我便做那个人。”
我大笑,笑到眼泪流出来:“作为报答,下一是不是需要我去西西里岛的黑手党总部作卧底?”
钟洋蓦然放开我,又是不甘心的表情:“小安,只此一,我再不会教你涉险。”
这般为难,看来扳倒萧氏于他确是极重之事!
我点起一支烟,懒洋洋的笑:“警官,你若要爱我请尽早,我的生命很容易枯萎。”
钟洋张张口,欲言又止。
他无法阻止我抽烟,因为我已成年。
正在悠闲的吐烟圈,我忽然看到不远聚集了一些人,忙飞快的把烟蒂塞到钟洋嘴里。手刚拿下来,牧师就已转身瞧见了我,我只好笑着过去打招呼。
他见到我非常惊喜,拉住我的手:“小安,你好久没来,我很担心啊。”
我作出一幅很有责任感的样子,说:“最近工作忙,所以没去看您老人家,您可要原谅我。”
他很欣慰,连连点头:“你能这样努力工作,我很高兴啊!”
我笑了笑,问:“您在这里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说:“在做募捐,教堂年久失修,需要重新粉刷。”
然后他的鼻子用力吸了吸,疑惑的说:“你在抽烟吗?怎么有一股烟味?”
我忙向旁边的钟洋一指:“是他抽烟,熏到我身上。”
老牧师扶了扶眼镜,转向钟洋:“这位是?”
我给他解释:“他是我的朋友,世丰的工作就是他帮忙推荐的。”
老人于是将矛头转向钟洋,很激动的握住他的手:“太感谢你了,这个孩子很少有朋友,你要多照顾他一点儿。”
钟洋点头称是,老人又说:“还有啊,年轻人不要老是抽烟,对身体百害无利,上帝说……”
我见他又要开始念,忙拿过一个募捐箱说:“我去帮您!”
说罢飞也似的逃开,丢下钟洋在那里听经。
拐过街角,我站在路边,手里捧着盒子,行人从我身边匆匆走过,不肯停下脚步。我站了一会儿,没有收获,便开始唱歌,那首无数在梦里听到的歌。
我轻轻哼着,想起温柔的摇篮曲。
我抱着我的盒子,仿佛妈妈抱着我自己。
她一定是一路唱着这歌来到教堂,否则我为何会爱这歌爱到歇斯底里?否则我为何会唱这歌唱到泪眼迷离?
也许有人走过来,也许有人问东问西,我只是不肯停。
我相信这个时候妈妈是与我在一起,她只在歌声里与我在一起,将我拥在怀里。只要歌声不停止,她就永远也不会将我放下,一个人离去。
我不要,我不想,一个人在教堂门口哭泣。
如果那时的我会唱歌,唱这支歌,她是不是就会重新将我抱起?
有人来拿我手中的盒子,在光天化日下抢劫!
我死死抱着,尖声叫喊:“不要!你要把我带到哪去?!”
他说:“小安,我们回家去。”
是啊,回家,家里有妈妈……
我一手牵着他的衣角,一手仍抱着牧师的盒子,一路跟在他后面。进去家门,我被按到床上,朦胧中觉得怀中一空,急忙伸手去抓,抓住一个暖烘烘的大家伙,觉得好舒服,于是再不肯放手。
这一晚,我睡得很沉,沉到醒来时记不得昨晚是否作过梦,无论美梦抑或是噩梦。
钟洋在厨房鼓捣早餐,在我怀里塞进我的PaPa熊。我抱着PaPa,下巴抵在它柔软的肚子上,探头进厨房。
“什么时候弄好?我好饿!”
他正舞锅弄勺,无暇回头,只说:“很快就好,你去收拾桌子。”
我重又回到客厅,把PaPa送回它的“北极圈”,钟洋已端早餐过来。
我拿起桌上一件皱皱巴巴的垃圾,端详半天才看出是牧师的募捐箱,有些忧心忡忡:“怎么办,牧师会讲。”
他将牛奶放到我面前,问:“牧师经常会讲你?”
我想了想,摇头:“好像从来都没有,但说不定这一会。”
“如果他以前多讲你,你大概会比现在正常很多。”
我闻言很不受用:“我哪里不正常了?”
“你哪里像个已经二十一岁的人?”
“我哪里都像,要不要我脱光衣服给你看看?”
我挑逗的斜眼睨他,他至少表面上像个正人君子,一本正经得说:“快点儿吃,你要迟到了。”
我撇撇嘴。哼,迟到有什么关系,萧飞才不会介意。只要不触到他的某根神经,世丰就任我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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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世丰,我打开桌上的电脑。
自从上一世丰网络遭攻击,我便在数据库中装入一跟踪程序,只要那人再行动,他的主机地址就会显示在我眼前。
我心底冷笑,这个人只自我来此才开始作案,一定不是陌生人!
电脑刚刚启动完毕,立刻有窗口跳出来,我的精神为之一振。老鼠终于出洞了!
屏幕上闪闪跳跃的一行数字,显示出昨晚主机遭攻击的具体时间和数,以及一个IP地址,清晰的暴露了他的位置,我只看一眼,便忍不住的笑出来。
竟然是他!想必是被我抢了业务部的空缺,再无希望迅速接近商业机密,才急不可耐的强行入侵。
关掉程序,我站起来伸个懒腰,去找杜重。
管理部在十七层,我乘电梯上去。
此时杜主任正坐在他的私人办公室听电话,我没有敲门就闯进房间,隐约听到他似乎在恳求对方:“请再宽限几天,我保证很快弄到……”
见我进来,他显然吓了一跳,迅速将电话挂断,才故作镇静的喝斥:“你怎么不敲门就闯进来,一点教养都没有!”
我并不介意他的出言不逊,反手将门锁上。
他翻了翻白眼,又说:“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此事关系重大,总要小心行事才好。”我微微一笑。
“什么事?”他口气疑惑。
“杜主任,想不到你还是个电脑高手啊!”我所谓非所答。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慌:“你是什么意思?”
“你昨晚十点二十分意图入侵世丰核心数据库,只差一点便成功,难道不是高手?”
“你胡说!你这是诽谤!”他气急败坏。
我始终笑容可掬:“在同一LAN中的电脑相对来说较容易攻破,所以你才冒险使用办公室里的电脑。只可惜我碰巧在网络里装了一个小玩意儿,你虽自认做的不留痕迹,还是被我追踪到位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却还想否认。
我决定使出杀手锏,双手一摊,准备告辞:“既然如此,我只有将此事告诉萧先生,相信一下便能查出使用这个地址的计算机属于谁,至于昨晚十点二十分你是否在公司逗留,前台那里也会有清楚的纪录。”
“不要!”他猛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咣当一声倒地,“你想要怎样尽管说出来!”
我达到目的,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他面前,语气轻松:“杜主任请坐,我们慢慢谈。”
此刻杜重的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重新坐下,压低声音问:“只要你不说出去,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我想起刚才他接的电话,听口气像是借了高利贷,不禁笑了笑。
只需我再往雪上加一点儿霜,他必然就范,乖乖被我利用。
打定主意,我于是狮子大开口:“杜主任,我不是个贪心的人,只要五百万就会让我永远忘记这件事。”
“什么?!”他叫了一声,“五百万?!”
“是个很合理的价钱吧,要知道萧氏对待内奸可不止送他进监狱那么简单哦……”
他沉默下去,双手却握紧拳头。
他知道我所言非虚,若给萧飞知道,最好的下场也许是被活埋!
我耐心等他回答,许久他呼出一口气:“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给我几天时间筹钱。”
“当然当然,一个月时间可够?”我自觉十分宽限。
“一言为定!”他咬着牙说。
我见目的达到于是起身退出管理部主任室,不用回头,也能感到背后两道恶毒的目光似要将我心脏剜出来。
这个杜重同我作对,给他点儿苦头吃吃也是活该!
我正痛快的想着,电梯门一开,就看见怒不可遏的萧飞,连忙作揖:“昨晚至少一百儿童可证明我在儿童剧场看电影,请大人明察。”
萧飞气结,咬牙切齿的指着我:“下午到我办公室来,我会给你一些影响不大的萧氏机密,你拿去讨好那个警察,尽快套出内奸资料!”
我觉得他的思维真是奇怪,钟洋又不是金鸡,给几把米就能下出金蛋来。
过于自负的人总是会把别人看成白痴。
我看看电梯将到达的楼层,于是放心的跟他嬉皮笑脸:“主公,关键时刻是否需要为臣牺牲色相?”
萧撒旦伸出魔爪来抓我,此时电梯门准确的在十一楼打开,我敏捷的往外一跳,一溜烟跑掉。
第五章
回到办公室,我立刻给钟洋拨电话:“警官,我发现世丰内有可疑人物监视我行动,你今晚可否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暗中保护?”
钟洋立刻紧张起来,直说:“我现在立刻过去世丰楼下,你要小心!”
放下电话,我得意的坐到转椅上转起圈子。
杜重是狠角色,绝对不会甘心任我宰割,我正好利用他来骗取钟警官的关怀。
等我尽情享受了被爱,再放过他也不迟。
下班后,我故意等到天色将晚才出门,尽拣些无人小巷走,给杜重“灭口”的机会。想不到杜重倒也沉稳,并不急于动手,一路上太太平平。等我到了钟洋家门口,正在低头找钥匙,冷不丁被人一拍肩膀,立刻跳起来,一回头,才看到是钟洋。
“你吓死我了!”我不住摩挲胸膛。
“你也知害怕?”他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哪里没人就往哪里钻,我一路跟下来,有一千个机会可以神不知鬼不晓的解决你!”
我手臂撒娇般环住他的腰:“我自知有警官护驾,哪里还晓得害怕。”
钟洋敏捷的按住我的一只手:“席安,你旧病复发,连我的枪也敢偷?”
我讪讪笑着,抽回双手:“怎么是偷,我不过是好奇,想拿过来瞻仰瞻仰。”
他随意拿过我手中的钥匙串,寻出一把拧开门,又瞥我一眼:“还有,我不记得曾给你我书桌抽屉的钥匙。”
我怕他生气,不许我进门,于是一侧身抢在他前面钻进屋里,一直跑到最里间的卧室,没来得及关门,被他硬挤进来。我见他寒着脸,忙向四下寻摸,死死抓住一边床脚。
他皱紧眉头:“你――”
我想他要下逐客令,慌忙哀求:“外面有人正追杀我……”
他走过来,蹲下来看我:“没人说要赶你走。”
我的身体瘫软下来,靠住床角哭:“小时候有一人家领养我,过了几月他们发现我拿钱,立刻将我赶出门。那晚正下雪,我穿着睡衣赤脚走回教堂。”
他也坐到地板上:“为什么要偷钱?”
“我想买一只小乌龟。”我咬咬嘴唇,“都说乌龟可以活一万年,可以永远陪我玩儿。可他们不买给我,也不肯爱我。”
“后来买了吗?”
“嗯,牧师买给我的。”我点头,擤擤鼻涕,“可是大家都被骗了,那只小乌龟只活了七天,就在我手掌中死去。”
他吸一口气又问:“那又是为了什么要偷配我抽屉的钥匙?”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来:“我见到申小姐又给你来信……”
申小姐信中力邀钟警官赴加团聚,她后悔,放弃这样的男人。
钟洋那双夏夜一般的眼睛望着我:“她不知我身份,怨我无钱无权,借移民机会名正言顺的分手。”
我害怕同他目光交会,于是转看别:“她愿爱你,已不介意你的平凡,你大可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给她一个惊喜。”
钟洋苦笑:“又有何不同,都是钟警官,后者更见不得光。一叶知秋,我若说自己是贵胄王孙,她会立刻飞回来。”
我想到萧飞,叹一声气:“我只愿你永远是钟警官,莫要是别的。”
钟洋有些动容,身体不自然的动了动,终于转回八股模样:“小安,你对他人的隐私过分热忱。”
我回他一句:“不然怎么做卧底?”
我已私自将温和的警官据为己有,见到他旧情人的来信如临大敌。但若说出实话,恐怕钟警官会立刻落荒而逃。
钟警官被我抢白,憋得满脸通红,沉默好一会儿才突然说:“我曾经有一个搭档,同你一样,他的智商极高,十几岁就拿到硕士学位。我们一起合作五年,一路下来,出生入死。”
我听到此,心里已明白了一二,神情黯淡下来。
果然,他接着说:“二年前,他以优异的能力取得萧氏在泰国总部的一个高级职位,我则扮作大厦的保安,在外接应他。萧氏内部组织严密,很难入,经过整整一年他才找到机会。”
“那天晚上,他潜进计算机中心拷贝萧氏的犯罪证据,我守在门外。那时候是命牵一线的紧迫,可是机会稍纵即逝,不容错过。我们说好,如果被发现就一起逃,逃不掉就一起死,谁也不许独自担当。三十分钟后,我收到他的手机短信,说他已从另一出口离开,叫我在约定的码头会合。”
“我赶到码头,等到天亮,也没有见到他的人影。打电话到萧氏,总机却说他已辞职。那时我便知道,他已经遇难了。”
钟洋将脸埋进双手中,我想他是哭了。
我轻轻的说:“你要为他报仇,所以找到我。”
“是。”他抬起头看我,“但这一我决不会再错,我将不惜生命保护你。”
“那个人,他叫什么?”
“他姓顾,叫顾天真。”这个名字自钟洋口中说出来,是一种伤痛。
我的脸色有些苍白。顾天真,是我在MIT念书时的学长,高我一级,有一张斯文的面孔,叫外卖时常常多买一份热狗给我吃。
我不知怎么安慰人,沉默一会,尴尬的转移话题:“那个……暗中监视我的人叫杜重,我发现他意图入侵世丰网络,会不会是你们警方派去的人?”
钟洋想了想,说:“萧氏内部的确有人一直向警方泄露机密,但绝不是警方的人。此人行事非常诡秘,从不肯现身,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男还是女。既然你说那个杜重并未成功侵入网络核心,那就应该不是同一人。”
我心里一惊,想不到钟洋这样仔细,一下子听出我故意混淆的语意,于是假惺惺的感叹“原来有这么多正义之士。”
“正义?”他冷笑,“谁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萧氏自己在商业上的对手。”
我好奇的追问:“除了警方,还有人想扳倒萧氏?”
“呵,太多了,萧氏几乎控制整个东南亚的经济命脉,在欧美其势力也不可小觑,许多企业只能在它的轧制下苟延残喘,早已对其恨之入骨。”
“谁有这个能力想要螳臂挡车?”
“这个……”他停顿了一下,略微犹豫着又说,“最大的可能,是嘉业。”
说到此,他便不肯再继续。
我想起在业务部看过的报告,嘉业一词出现的频率的确很高,不禁来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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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的大企业,资料很容易便能找到――嘉业为岳氏家族产业,虽是华裔企业,但却在北欧的荷兰起家,财力雄厚,与萧氏不相伯仲。岳氏膝下有一子一女,皆无意管理家族生意,极少见报道。
过了几天,我作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去见萧飞:“萧少爷,我探听到警方的秘密,你要怎样奖励我?”
萧飞事不惊:“那要看你的情报值多少价钱。”
我神秘兮兮的靠近他:“萧氏泰国总部可是有一个叫顾天真的?”
萧飞愣了一下,反问:“他怎么了?”
“我探听到,他其实是警方的卧底。”
“哦……”萧飞面无表情,淡淡的说,“但他去年已经辞职了。”
我暗自咬牙,什么辞职,分明是你将他杀害了!
我摆出失望的表情:“可惜,我还以为是新闻。”
萧飞捏捏我的脸,微笑着说:“的确已经过时了。”
“那么嘉业呢?我自钟警官那里探到,萧氏内奸似乎同嘉业有关?”
萧飞眼睛一亮,将手中的雪茄狠狠按熄在烟灰缸里:“一定是嘉业!近年来他们不断想向亚洲拓展,都被萧氏阻碍。
我撇了撇嘴:“可我看业务部报告,却是萧氏在欧洲的贸易因嘉业而屡屡受挫。”
“的确。”萧飞也不得不承认,“两家皆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
我不以为然的说:“即是如此,你不如直接叫人干掉他们,何必如此烦恼?”
他笑起来:“小安,想不到你也够心狠手辣。”
我谦虚的摆手:“哪里哪里,我只是依萧公子一贯作风推论而已。”
他并不生气,只说:“萧氏虽靠黑道起家,但这些年也在极力摆脱不良形象,只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却总被人抓住把柄。”
我暗自冷笑,有你这个纳粹在,萧氏这辈子怕也漂白不了!
“而且,”他继续说,“萧氏与嘉业的联系千丝万缕,并不适合明争,只能暗斗。”
“是什么?”
“四个小时之后你就会知道,今晚跟我一起回泰国。”
萧氏的豪门夜宴。
今晚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富可敌国。
水晶的吊灯,成排的高档房车,训练有素的侍者,曳地的长裙,耀目的珠宝,醇郁的鸡尾酒,彬彬有礼的寒暄客套……
当然最吸引我的还是那取之不尽的丰盛美食。当萧飞为我引见一位华服美妇时,我的手里正端着三个盘子,拼命往嘴里塞龙虾。
“他是沈白,我的新任助理。小沈,这位就是萧夫人。”
我心里一惊,手里的盘子掉到地上。
“沈先生,幸会。”萧夫人皱了皱眉,继而她轻蔑的笑了笑,不再理我,转向萧飞,眼波流动,神情妩媚,“飞,我要去同李太太打招呼,先失陪了,请你的小朋友尽兴的玩吧,不要拘束了。”
说着,她扭动腰肢,仪态万千走进人群。萧飞见我还在发愣,拍了拍我的肩,笑着说:“你不要理她。”
我呆呆的将目光调转,瞧着他的脸:“原来你结婚了,我都不知道。”
萧飞一愣:“你说什么?”
我指指人群:“萧夫人……”
萧飞恍然大悟,不禁大笑:“小安,那是我父亲的妻子,也就是我的继母。”
我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有点恼怒:“你给我介绍她做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萧氏同嘉业的关系?她正是嘉业的千金。”萧飞狡猾的说。
管她是谁的千金,只要不会抢我的萧飞即可。
我放下心来,开始左顾右盼:“喂,哪里还有龙虾?”
“我记得那边有两盘。”
“都在这里。”我把手中的空盘给他看。
“小安,你会吃坏肚子。”他担忧的看我,“你先休战,我们去外面走走。”
晚风微凉,清新的洗去洇沁在身上的浮华浓脂,使人精神不禁一振。
我仍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不怀好意的说:“看她年纪比你还小,萧伯父老牛吃嫩草,可要当心身体呀。”
萧飞从后环着我的腰,轻吻我的耳垂:“这个不用你操心。”
“她叫你飞,多亲热!瞧她看你的眼神,长着倒勾呢,真没节操!”
“你有立场说别人吗?”
“喂!我是担心你耶!你干嘛向着她说话?小心她给你生个弟弟,分你的家产,废了你这个太子!”
“小安,我是否可以把你的这种反应解释为嫉妒?”
“我才没有!”我激动的回头瞪他,却不料一下子撞到他的下巴。
他被撞得皱了皱眉,眼睛里却都是笑,顺势低下头,的吻我的唇:“开个小玩笑而已,不过你的反应还算令我满意。”
“呜……你伤害了我的幼小心灵……”我有些透不过气,抓住间隙敲诈勒索,“我要求赔偿!”
“怎么赔?”
“我要去看……大象……鳄鱼……人妖……还有泰式散打……”
没有什么要求是萧飞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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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个豪华的搏击俱乐部里,所有灯光都聚射在中央,周围人声喧嚣。巴掌大的场地上,两名搏击手奋力搏杀。很明显,其中一方已到劣势,对手仍不肯放过他。根据规则,除非一人死在台上,否则暴虐不会停止。
“啊啊啊啊――”又一个狠拳挥过来,我惨叫着将脸埋进萧飞怀里。
“明明害怕,又偏要逞能!”萧飞嘲笑我。
耳边是观众疯狂的叫嚣,我连耳朵也拼命堵住,扯着嗓子叫:“我不要他死!我不要他死!”
萧飞按铃叫来侍者,又问我:“你想要哪一个死?”
我透过指缝向台子上望了望,觉得不管怎么选,都会被怨灵缠身,头摇得像拨浪鼓:“哪个都不要死。”
萧飞于是对侍者说:“就按他说的。”
侍者毕恭毕敬的答应,退出去。不一会儿,比赛宣布取消。观众轰然,要砸场子,俱乐部经理出来解释很久,加倍赔偿,人方才散去。
在这里,萧飞即是王者。
从俱乐部出来,我已对萧飞满怀崇敬:“萧少爷,你有无计划登基称帝?”
萧飞没有急着启动车子,沉默良久,方说:“小安,若我没有这些财势,你便不会在我身边。”
我笑:“你忘记了,那天我遇见你时,你即一无所有。”
他也笑了:“是,我几乎忘记了。”
我噘起嘴巴:“你会忘记,是因为在里面找到更大乐趣。”
他看我一眼:“小安,不愿长大成人,是要付出高昂代价的。”
我惊奇:“什么代价?怎么没人向我逼讨?”
“那是因为,我在按期替你付帐。”他向后微仰。
“我随便进到某人的账户,就够养活咱俩。”我直起身子,自上向下看他。
“世丰若不姓萧,你现在还在监狱里。”
我的眼泪落在他脸上,他伸出手,轻轻按下我的头,边吻边说:“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
不,我明白,我明白的,可我不快乐。
我不知道某天你是不是仍然爱我更多一些?
我不知道某天你是不是仍然爱我!
萧飞终于不舍得将我放开,启动车子。晚风掠过耳畔,我忽然想确认一件事:“那个顾天真,其实是被你杀了吧?”
他看着前方,声音不带起伏:“我知道他曾经很照顾你,否则他又怎能那么快便成为高级员工?”
“他还活着?”
“天有不测风云,我怎么敢保证这些年他有无旦夕祸福。”
我心里踏实下来,不过并不打算知会钟洋。他若知道顾某未死,兴许即时同我再无瓜葛。
从泰国回来,我眉飞色舞的给钟洋讲那里的见闻:“那只大象的腿有这么粗,从我身上迈过去的时候还故意停了一下,我当时都快吓死了,你想啊,它要是踩上我,再在两边各夹一片面包,就能直接把我拿到麦当劳去卖啦!还有啊,鳄鱼可傻了,让人把嘴掰开就合不上了,一直这么张着,你看你看,就是这样,哈哈,有趣吧……”
钟洋却好像兴致不高,一会儿去开冰箱拿啤酒,一会儿去厨房烤面包。
我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兴高采烈的比划:“你知道嘛,人妖真的有胸部耶,我还摸了一下呢,看,还有合影――你瞎忙什么呢,快看呀!”
我扯住他的衣服,把照片举到他的眼前:“怎么样,我们俩谁漂亮?”
他一下子捏住我的手腕,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说:“小安,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乐在其中?”
呀,糟糕!一时激动,太得意忘形了!
我闻言忙严肃起来,沉痛的说:“怎么会,我一直强颜欢笑,忍辱负重。”
他仍不肯放开我,反而捏的更用力:“小安,五年前,究竟是怎么脱罪的?”
五年前?我陷入短暂的回忆。
五年前,萧飞对十六岁的我说:“我可以给你自由,但你要付出代价。”
我朝钟洋诡秘的一笑:“我吉人天相,凡事自然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他显然不信,却不再多问。
我于是转变话题:“我还见到了萧飞的继母,一个讨厌的女人。”
他听了反应激烈:“你见到了岳诗纹?”
“是啊,原来你也知道她?”我笑嘻嘻的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皮夹,“她敢小看我,我就给她点儿厉害瞧瞧!”
他见状便来抢:“你又偷东西!快点给我!”
“不给!”我一面躲开,一面把钱夹打开翻看里面的东西,“嗬!都是美元呐!咦?这是什么?”
我从一个小夹层里摸出一张小小的照片,是两个人的合影,仔细看了看,对钟洋说:“哎呀,这上面有个人和你好像。”
他将照片抢过去,我也跟着凑上去,指着那个亲密的搂着坏继母的人说:“你看看,是不是同你一模一样?”
“当然一模一样!”他说着把照片揣进怀里,“这个人就是我。”
“什么?你、你和她有奸情?”我惊讶的张大嘴。
“你用词怎么这么难听?”他倒不否认。
“原来你要扳倒萧氏,根本不是为杀友之仇,而是为夺妻之恨?!”我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内脏几乎绞在一起。
他皱起眉,说:“我对付萧氏,和诗纹没有关系,你不要乱讲。”
什么诗纹,叫得这么肉麻!
我生气的揭露他:“我才没有乱讲,你一听到她的名字就那么激动,明明就是关系重大!”
“小安,不是这样的!”
他极力辩解,在我看来毫无说服力,不禁冷笑:“怪不得她像个荡妇似的一边陪个老头上床,一边还要勾引老头的儿子,原来是想和你里应外合――”
“啪!”话未说完,我的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个耳光,向后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钟洋气的脸色发青,朝我大吼:“她不是那样的女人,你不许侮辱她!”
我捂着脸愣了几秒,不相信他真的打了我。
竟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我又没有说错,她明明就是在勾引萧飞!
“小安,对不起,我――”他似乎有点后悔,想扶我起来。
我拍开他的手,自己爬起来就往门口跑,被他拦腰截住。我拼命反抗,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流,眼前一片模糊,辨不清方向,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似的乱撞。
钟洋见我不能冷静,干脆把我按到床上,整个人骑在我的身上,将我胡乱挥动的手臂紧紧抓住。我挣扎了一阵,累得满头大汗,剧烈的喘着几近窒息,身体也软弱下来。
他见我渐渐平息,才放开我的手,说:“诗纹是自愿嫁给萧飞的父亲的,所以没有什么夺妻之恨,你不要胡思乱想。”
“她留着你的照片,根本就是余情未了!”
“不可能的,也许她只是忘记拿出来。”
“可你还在爱着她!”
“我不爱她。”
“撒谎!”
“我没有。”
“有!”
“没有!”
“就是有――”
我尖声叫着,自己都觉得刺耳,忽然被他吻住了嘴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钟洋的嘴唇很柔软,但我知道吻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只是想我安静下来,而我竟真的安静下来了。
他总能使我的心安宁。
半晌,他放开我:“小安,全世界最不可能相爱的就是我和她。”
第六章
半月过去,杜重那边一点动静也无,我忍不住怀疑,这人该不会真的去筹钱了吧?
我不过是要利用他,可不想他真的被黑社会砍手砍脚。
于是我决定去找光头,光头是地头蛇,认识本市所有高利贷钱庄。
光头的店有一个极妩媚的名字,叫夜上浓妆。我刚进门,就看见他正对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大吼大叫,瞧见我,态度转了18度:“安哥,你高升了,还想着兄弟我?”
我轻笑了一下,将一叠纸币塞进他的手里:“我怎会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求着你的事多着呢!”
他一见钞票立刻喜笑颜开:“安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要我光头帮忙的尽管说!”
“也没什么难事。”
我于是将杜重的照片给他,托他查一查,最近此人是否借过大笔钱款。办完事刚要走,瞥见那个被打的少年正哭哭啼啼的站在一旁,脸颊都肿了,不禁皱了皱眉,问:“怎么打得这么重?”
光头的气又上来了,把他推得向后踉跄:“他给我砸生意,把一条肥鱼愣给放走了!”
那个少年哭着争辩:“是麦老板看不上我,叫我走的!”
光头又打:“让你走你就走?!是他养你还是我养你?!”
我拦住他:“别打了,打坏了脸,你更赔钱!那个麦老板是什么来头,眼光这么高?”
光头闻言有理,便将少年轰出去,转而对我说:“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最近从印尼来的大富豪,出手极大方,就是太挑剔!”
原来是印尼的。
我这辈子也不认识一个印尼人,所以也无甚兴趣,又叮嘱了他几句,便转身离开。
刚一到世丰,就被萧飞叫去觐见。他把一个文件夹地给我,说:“好好看看,这个项目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那份资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个三十六、七岁的男人,带一个金丝眼镜,左边额角有一个小指指甲大的痣,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木讷,不像生意人,倒像个老学究。
这种人也能当老板,估计只是投对了胎,继承了遗产吧。
我一边感叹世界不公平,一边继续往下看――《印尼伟兴建筑集团贷款项目方案初稿》
在下面一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伟兴代表:麦世杰先生
印尼?姓麦的?
我的脑子飞快的转了三个圈,立刻抓起电话打给光头,详细询问他所说的那位麦先生的外貌特征。当他提到那颗痣的时候,我简直要立刻开怀大笑了。
放下电话,叫秘书找来所有相关的业务表格,我开始大刀阔斧的修改与伟兴的方案,一直奋战到夜。萧飞见我孜孜不倦的样子,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小安,与伟兴的谈判在下个月,你不用这样拼命。”
我朝他眨眨眼睛:“你给我正经事做,不是要我认真起来?”
“那是我的初衷。”他从椅子后面将我搂住:“可我不想你被这些杂的事务夺去自由。”
我笑:“萧飞,你真是自相矛盾。”
“也许是吧。”他轻轻吻着我那婴儿般柔软的头发,“小安,我永远也不会让你再从我身边跑开。”
这恐怕由不得你吧?
我心中并不苟同,又不敢开罪他,只好做热泪盈眶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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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伟兴的方案全部完成之后,我给光头打电话,告诉他等那位麦先生再出现就立刻通知我,谁知当天晚上就有了消息。
光头的店有个很媚气的名字,叫夜上浓妆。我换上素白的衣服,将头发梳下来,微微揉乱,一切打理妥当,该小安出场了。
说来真是好笑,在这种声色之地,这位麦老板竟也能危襟正座,一本正经。
光头领我进去,赔笑道:“麦老板,他叫小安,是新来的,您看――”
麦世杰转向我,我便低头,光头悄悄退出去,只剩我们两人。他不说话,我也不动,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
他生气了,站起来向外走,我慌忙拉住:“麦老板,请不要走――”
他回头,不耐烦的表情立刻僵掉。我的脸离他很近,看的清晰,足够他窒息。
我不知所措,只是焦急的恳求:“对不起,我刚来不知道规矩,请您不要生我的气……”
他此刻已没了主意,任我牵着手扶回座椅。我在一旁生疏的倒酒,将杯子送到他的口边。他不去接酒却握住我的手,意乱情迷的喃喃道:
“我一直在找,终于找到我的天使……”
我心中暗笑,到这种地方来找天使,岂不是像在鱼身上找毛?早知道你挑三拣四一定就是喜欢这一型!
我愈发温柔委婉,这麦老板七魂丢了六魄,只知道握着我的手,不敢行轻薄之意,生怕玷污了他的天使。我早已在资料上查明他的底细,知道他早年毕业于中文专业,专攻古典文学,酷爱诗词歌赋,便与他谈李杜、苏轼、欧阳修……
想想两人在这纸醉金迷之地把酒吟诗,气氛还真不是一般的搞笑。
最后,麦世杰先生掷杯大呼知己,不无痛心的哀叹:“小安,你这般才情,怎会沦落至此?”
又到了我最擅长的戏码,不禁垂泪:“我自幼父母双亡,被人收养。养父生性好赌,曙光家业,一去不返。养母伤心过度不久前去世,我没有生活来源,债主又天天上门追讨,无奈之下只好辍学,到这里来挣钱还债……”
想必麦老板是从来不看粤语长片的,否则一定会觉得其中细节似曾相识。他陪我一起落泪,哽咽的说:
“小安,我来替你还债,送你上学,你不要再作了。”
我摇头,浅笑,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我虽贫困,但也有骨气,不管怎样挣钱,也是靠自己的双手,不愿受他人的恩惠。”
他叹气:“你这又何必?”
我目光闪动,内怀感激:“难得麦老板对我这般尊重,与我倾心相谈,小安三生有幸,夫复何求。”
问得此言,麦世杰立刻将自己归为君子行列,更不敢对我逾越。
看他的样子,我不禁心生感叹,想我席安纵横情场如鱼得水,将多少人玩于股掌之上。这世上不吃我这一套的男人大概唯萧、钟二人吧!可我偏偏又落到他们的手上,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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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与伟兴企业的项目谈判仅剩五天时,我决定让那个“红粉知己小安”人间蒸发,于是去夜上浓妆,教光头如此这般,一言以蔽之就是一问三不知。
谈判当天,我特意选了一套黑色的西装,将头发服服帖帖的固定在头上,力图与“红粉知己小安”风格截然不同。
萧飞显然知道麦氏的“爱好”,前去迎接麦世杰之前,他威胁我说:“如果让我看到你勾引他,我就真的拔掉你十支手指的指甲!”
我胸有成竹,大放厥词:“我若是朝他笑一下,就跟着你姓萧!”
当然,姓萧也没什么不好,最不济也可以当个养尊优的公子哥呢!
不知这五天来麦世杰是如何忍受相思煎熬的,人瘦了三圈,颧骨突出,眼镜都有点儿嫌大,总往下滑。一见到我立刻魂飞天外,目瞪口呆。
好在他平素教养甚好,并未叫出声来,这也是我最为担心的事。若是他脱口而出叫我“小安”,我恐怕就要变成没有指甲的残障人士了。
最为紧张的时刻已过,我大大舒了一口气,泰然自若,目不斜视。萧飞见到麦世杰的样子颇不满意,但像他这样一见到我就失态的人也不在少数,习以为常,不觉有疑,笑着与他寒暄一阵,大谈父辈的交情,然后为我引见:
“麦先生,这位是世丰的业务部主任,与伟兴的合作与要由他负责。”
我礼貌的伸出手,不苟言笑:“麦先生,我叫沈白,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他握住我的手,大概想起“小安”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不禁有些痴了。我皱了皱眉,表现出些许不快,将手抽回,说:
“麦先生,请到十五层的会议厅。”
麦世杰显然并不精通业务,只在一边旁听,谈判由他的下属进行。对方在看过我的方案之后纷纷摇头,其中一个姓周的负责人将手中的文件夹向桌上一扔,说:“沈先生,你是否在与我们开玩笑?”
我挑了挑眉:“哦?何以见得?”
“你这份方案条件过于苛刻,我相信其他任何一间银行都会比它更有吸引力。”
“周先生此言差矣,世丰不是别家银行,我也相信没有任何一间银行可以与世丰的雄厚财力相比,与世丰合作,是最稳健的保障。相信贵公司也希望寻求一个可靠的生意伙伴吧?”
他虽点头,却仍说:“话虽如此,但这样的条件我们实在无法接受,如果能够略作修改,放宽条件,才有合作的可能。”
“这份方案已是世丰再三斟酌的结果,也充分考虑了双方的利益,虽然有些严格,但相对风险更小,优势更多。”
……
由于我的强硬态度,是谈判陷入僵局,会后众人纷纷劝我让步,我执意不从。萧飞闻知谈判情形,也坐不住了,把我找去谈话:“小安,你这份方案太过失衡,伟兴不可能接受。”
“别人也许不行,但我行!别忘了我可是个天才儿童!”
“小安,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显然已为我在胡闹,非常生气。
我嫌他问题问的太过低级,根本不屑回答。
他见我沉默,以为我在赌气,口气愈发严厉:“你知道吗,与伟兴的合作会为世丰带来六千万的利润,事关重大,你不要给我开玩笑!”
“六千万算什么?”我轻蔑的撇撇嘴,“按我的计划,世丰的收入会是一个亿!”
“你的计划根本行不通!我要你立刻修改这套方案!”
“萧飞,请你相信我。”
我说得很诚恳,很认真,可他一点儿也不领情,冷笑一声说:“你的信誉度根本为零,分文不值!”
这话虽然不错,可也实在伤人,我只好摔门而出。
萧飞,在你眼里我从来都无足轻重,我永远也比不上你的这些功名利禄!
五年前如此,五年后还是如此!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第二天的谈判我决定给麦世杰致命的一击。
谈判最后,周先生气愤地拍案而起:“沈先生,如果你始终坚持,我们也没有时间再在这里耗下去了!”
我稳如泰山,轻描淡写地说:“周先生不要激动,要知道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句词自然是我与麦世杰的定情之句,他听了立刻像被点了死穴,再也控制不住了,插话道:“我看这份方案还可以,就这样办吧!”
我不禁抚掌:“麦先生果然英明过人。”
任其他人在怎样力争,无奈麦世杰是铁了心,一定要签,既然他是老板,众人也无可奈何了。
签约仪式结束后,麦世杰瞅准一个没人的机会拉住我,激动地说:“小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莫名其妙的看他:“麦先生,我是沈白,不是什么小安。”
“那你、你怎么会知道那句词?”
“那是苏东坡的名句,自然人人都知道。”
“什么?那明明是秦观的《鹊桥仙》!”
“啊?”我故作惊讶,“沈白是工科出身,对诗词一窍不通,在麦先生面前露怯,实在惭愧。”
“唉,果然不一样,不一样啊……” 他终于死心,摇头而去。
顺利拿到伟兴的项目,我简直乐得得意忘形。等到萧飞将麦世杰一行送上车,我从转门的另一侧蹦出来,自后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西装上蹭来蹭去:“萧少爷,我帮你赚了一个亿,你要怎么报答我?”
他转身把我拉到面前,脸色难看的倒像是亏了一个亿,一双鹰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怎么啦,干嘛摆出一幅扑克脸,好像我杀了你全家似的。”我扫兴的说。
他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说:“是啊,我是应该好好谢谢你,你想要什么?”
真是喜怒无常!幸好我早就习惯了,根本影响不到我的大好心情,只想怎样能狠狠宰他一刀。
“唔……先去吃东西……”我想起前几天看的一则广告,口水差点流到他身上,“我要吃冰淇淋火锅!”
这对萧大财主来说简直就是九百头牛身上的一根毛!
此时,我坐在R区的哈根达斯店里,面前摆着一套五颜六色的冰淇淋球,微蓝的小小火焰上,煨着浓浓的巧克力,飘散出诱人的甜香。
我摩拳擦掌,准备大快朵颐,却看到萧飞坐在对面,双手抱胸,脸色依然没有好转。
我讨好的把一颗朗姆酒冰淇淋送到他的口边,说:“这是我最爱吃的口味,现在让给你,笑一笑好不好?”
他脸部肌肉牵动,姑且算是笑了,伸手接过那个淡绿色小球,在巧克力里沾了沾,塞进我的嘴里:“还是你吃吧,今晚是你的最后晚餐,怎么可以吃不到最喜欢的东西?”
“最后的晚餐?”我向左右看了看,“这里没有十三个人,而且我也不姓耶。”
他终于笑起来,却笑得阴阳怪气,让人毛骨悚然:“小安,麦世杰临走时拜托我一件事,你可知是什么?”
麦世杰?我顿生不祥预感,忙岔开话题:“管他做什么,咱们快点吃吧,都化了。”
他并不理会,接着说:“你肯定感兴趣,因为他托我找一个人,不但也叫小安,连长相都极为酷似。”
“是吗?有这种事?”我见东窗事发,只好装傻,“太巧了!”
“更巧的是,那家店的老板告诉我说,那个小安本来在世丰上班,给了自己一笔钱之后就冒充店里的孩子,跟麦老板出场。”
“胡说!我只是陪他喝酒,没有跟他出场!”我据理力争。
这个死光头,不但出卖我,还制造谣言陷害我!
以后见到他绝对要报这一箭之仇――只要还能够有以后……
萧飞抓住我的手腕,面露狰狞:“小安,我向来说到做到,你就好好享用这一餐吧,今天之后,你就要学习用脚吃饭了!”
我低下头,心中暗自盘算――看来这是真的把他惹恼了,既然今天无论如何也逃不过此劫,不如干脆拼个鱼死网破,说不定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想罢,我吸一口气,猛地跳起来,将桌子向他一推,掉头就往店外跑,边跑边回头,发现萧飞正在启动汽车?!
老天爷!我两条腿哪转得过四个轮子呀!
我向两旁看看,一个急转弯拐进右边的露天市场。
哼哼,这里障碍众多,看你还怎么开!
岂料刚跑进来,就听见身后大呼小叫,回头一看,顿觉世界末日。
本书中最无法无天的大反派萧飞竟然开着车冲进人群,横冲直撞,好不嚣张!
一时间苹果桔子西红柿满地乱滚,市场的摊位被撞得咣当咣当乱响,身后的人像遇到哥拉斯似的朝前跑,前面的人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呆在原地看热闹。
我一边跑一边朝挡路的人大喊:“快闪开!快闪开!这不是在拍电影!”
我使尽浑身解数,像耗子似的东拐西窜,怎样也摆脱不了萧飞这只恶猫的追杀,心中不禁哀叹。
吾命休矣!若是不跑顶多被拔掉指甲,这下可好,激怒了萧飞,铁定要送我见上帝去了!
我闭上眼睛,拼命集中意念:我是小飞侠,我是小飞侠,我是小飞侠……
据说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总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潜能,也许我能够突然学会飞翔也说不定……
我向飞机一样的助跑,伸开双臂,却扑进一个人的怀里,睁开眼睛,见到了我的上帝。
“哇!钟洋!救命呀!萧飞要杀我!”我激动得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
钟洋往我身后望了一眼,迅速挡在我身前身后。
飞驰而来的汽车“嘎”的一下在他面前刹住,萧飞从车里下来,看到钟洋,愣了一下,忽然笑了。
他倚在车上,傲慢的说:“警察先生,有何贵干?”
钟洋寒着脸,亮出手铐:“我现在以违反交规,破坏公物,肆意扰民,意图谋杀逮捕你!”
逮捕萧飞?我没听错吧?
我瞅着钟洋,为他捏了一把汗。
萧飞听了显然也吃了一惊,随后,他转了转眼珠说:“好啊,我跟你去警局。”
什么?你吃错药啦?又在想什么阴谋诡计?!
我又转而瞪萧飞,见他朝我诡异的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转身偷偷摸摸的想开溜,钟洋却像长了后眼似的一把抓住我:“别走,你也跟着一起来!”
我忙说:“警官,坏事都是他干的,同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一手铐住萧飞,另一手捏着我的手臂,“你可是重要的证人!”
不会吧? 要我指证萧飞,不如直接让我被他撞死来的痛快!
我苦着一张脸,被拖进警局。
第七章
审讯室是封闭的,只有门上一个小小的窗口。钟洋推萧飞进去,反手将门锁住。我被挡在门外,隔着窗子,眼睁睁瞧见他自后一脚踹倒萧飞,接着自己也扑上去,挥拳就打。萧飞双手被铐,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滚做一团。体罚犯人大概是家常便饭,审讯室里乒乓作响,外面却没有人在意,说笑自若。那两人自房间中央打到墙角,不分胜负。
我看见雪白的墙壁忽然溅上两点红色,不知是谁流了血。我眼前渐渐模糊,瞧不清谁是谁,眼泪滴滴嗒嗒落下来。
如果没有遇见钟洋,萧飞绝对会一根一根拔掉我的手指甲,毫不手软,可我只是想讨他欢心,如此而已。我幻想他赞许的眼神,那么多,在没有人的角落里笑出声来。
他身边有太多的人,太多的灯光与喝彩,我怎么能教他永远记得我?
我心里有个小算盘,能为他赚一亿的人没几个,数来数去总能数到我,总会想起我。只是这一切他总是没有机会知道,在他面前,我只来得及流下眼泪来。
我只是一个人,而钟洋,钟洋是为了他的好兄弟。
不是我。
“喂,你在干什么?”有人将我从门口拉开,“怎么不停拍门,好吵!”
我这才感到手掌生疼,顾不上看,边哭边说:“里面在打架,快拉开他们……”
那人向窗口里面一看,发现钟洋并不占优,忙叫人来开门。几个人进去,七手八脚制住萧飞,一只手锁在桌脚。
这个地区的小警局,没有人认得萧飞这个大人物,一个警察拽起他的头发,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你敢在警局打警察?!”
萧飞嘴角微微渗血,不说话也不反抗,狠狠盯着那人。警察被他桀骜的眼神摄住,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我知道,这个人死定了。
钟洋也挂了彩,抬手抹了一下鼻子,拦住同事:“我没事,你们都出去。”
我趁着乱,跟着众人溜出审讯室,钟洋和萧飞都没有叫住我。
萧飞爪牙众多,只有跟住钟洋我才是安全的。我不敢走,靠着审讯室的门,坐在地上等,房间里面很静,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下班时间一过,警局里的人渐渐稀少。阳光很暗很暗,我有一点点灵魂出壳。
身后的门哗的打开,我不由自主的向后倒,被钟洋提起胳膊。抬起头,看见他怒气冲冲的脸,有点笑不出来。
他拽起我,脸距离我很近:“那天,他是不是真的强暴了你?”
“哪天?哦对……那天……”我傻了,斜眼偷偷看萧飞,他像一只随时会扑过来咬死我的豹子,目光冰冷。
“是你在撒谎,对不对?!”钟洋逼问我。
“我……我……”我支支吾吾,没料到这件一时兴起的事竟成一颗大炸弹。
“警官,那个关于偷钱买小乌龟的故事,你一定也听过吧?”萧飞用嘲弄的口吻说,“这个故事另外一个版本,主角是一只小狗。”
钟洋终于被彻底激怒了,脸气的通红,丢下我就走。我意识到房间里只剩我和萧飞两个,吓得一哆嗦,忙爬起来去追钟洋,才到警局门口,就听见他发动摩托的声音,出去时已不见他的踪影。
我被丢在路边,发了半天愣,忖度半晌还是决定去求钟洋。
钟洋和萧飞谁的心肠软,一目了然。
我没有带钱,又不敢行窃,生怕出什么意外罪上加罪,无奈之下,只好步行走回钟洋家。按门铃的时候,我又用手堵住门镜,怕他看到是我,不给开门。
可惜没用。
他打开门,看也没看就把箱子和PaPa塞进我怀里,然后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我抱着PaPa,在公寓门口傻站了一会儿,心想,现在要走回C区自己家,估计要走到天亮。况且一路上危机重重,随时会有萧飞杜重前来寻仇,不如守在这里,若有危险,钟洋总不会见死不救。
于是我坐在箱子上,搂着我的PaPa,朝着路灯发呆。
真冷……
我把PaPa抱的更紧了。
这个没出息的PaPa,亏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还是要我抱在怀里,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大到可以抱住我!
好想念啊……温暖的怀抱……不论是萧飞还是钟洋……
像是在呼应我的心声,一辆车嘎的一声停在我的面前。我认出是萧飞的保时捷,一个机灵的从箱子上蹦起来,扑向身后,拼命敲门,声音异常恐惧:“钟洋!快开门!救命啊!救命!”
门呼拉一下打开,钟洋出现在门口。我还没来得及抱住他,他已经看到我身后的萧飞,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我的心霎时绝望,慢慢转过身,看见萧飞靠在车上,冷冷看我,看得我头皮发麻。
“你、你怎么出来的?”我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可是牙齿打战,结结巴巴的。
“如果我想出来,自然有人愿意从被窝里爬出来给我开门。”他轻描淡写的说,语气轻蔑。
我见他不提老账,情绪缓解了不少,壮着胆子凑到他的身边,讨好的笑:“到我家去吧,我烤蛋糕给你吃好不好?”
他不置可否,帮我把行李搬到车上。我抱着PaPa,坐到他旁边的位子上。
他并不急着发动汽车,探身为我扣好安全带,却没有立即坐回去,两手和座椅形成了沉重的压迫感,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他额头和嘴角伤。
他的,的盯着我的脸,的像凛冽的冬夜,忽然幽幽的说:“小安,你为了他可下了不少功夫呢。”
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也不敢让他再看我。
他放开对我的禁锢,启动汽车,不停的加速,加速,快得让我以为自己发了疯。
我把头的埋在PaPa的肚子上,逃避着如潮水般上涨的伤痛。
那不是我的伤痛,却一直无情的拍击着我心上的礁石。
车悄然停下,萧飞把我从车里拉出来。我向左右望望,发现是酒店的门口,奇怪的问:“不是说去我家?”
“你家?”他不客气地打断我,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哪有什么家,你不是早就被扔掉了吗?”
窒息。心脏在跳,全身的每一个脉搏都在跳。跳得那么用力,仿佛就快从皮肤里冲出来似的。可我却像一条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金鱼,奋力的张大嘴。
周围都是空气,我却要窒息而死了。
萧飞的脸上,眼里都蒙着雾,变成模糊的一团。我被他扯着,塞进电梯,再推进屋里。恍恍惚惚,直到他来抢我怀里的PaPa,才猛然醒悟:“不,不要!我要回家!”
我抱紧PaPa,要往外跑,被他抓住,一巴掌打倒在地上:“回什么家,你的家就是我的床!”
他冷酷的脸上,几乎结出冰碴来,又过来抢。
我死死抓着,拼命大喊:“你胡说,我有家!我讨厌你!我要去找钟洋!”
他听到钟洋的名字,更恨的咬牙切齿,拎起我的领子,正正反反狠狠掴了十几个耳光。打得我一阵眩晕,PaPa就被他抢走了。
我感到怀中一空,一下子缓过神来,扑上去要抢回来。他一脚踢开我,拉开窗子就把PaPa扔了出去。
“不――”我凄厉的尖叫着,往窗边过去,被他扯住头发扔到床上。
“你杀了PaPa,我恨你!我恨你!”我撕心裂肺的喊,拼命挣扎,脚下不停的乱踢,双手在他的脖子上抓出道道血痕。
他见按不住我,干脆骑到我身上,拽下领带把我的两只手绑起来。一面用力撕开的我衣裳,一面狰狞的笑:“等我真正强暴了你,你再去找他哭诉吧,说不定他会更加可怜你!”
疼!
比第一的时候还要疼。
那时的萧飞温柔的像一汪水,现在却像一片尖利的刀,不断的撕裂我的身体,无情的戳上我心里最的那道伤口。
慢慢的,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其他的感觉都丧失了,只有那一点的疼痛清晰的历历在目。
我心里数着那每一的悸痛,像数绵羊,渐渐沉入梦里。
在梦里,PaPa痛苦的对我说:“我要死了,要死了……不要丢下我……”
我伸手去抓它,一下子把它碰成了灰,落了我满脸满身,却什么也没有。
“不――”我惊叫着醒来,满脸泪水。
萧飞想按住我,被我用力挡开。
我踉跄着扑到窗边,清晨有雾,底下灰蒙蒙的一片好像空中楼阁。
我的PaPa,我的宝贝。
我挣扎着穿上衣服,跑出房间,没有受到阻拦。
酒店的后面是一池死水。
我绕着堤岸仔仔细细的寻找,可什么也没找到。
PaPa死了。
它和我一起生活了五年,陪我说话,给我温暖,赶走寂寞。
我想起小时候在教会里养的小鸭子,小金鱼,小猫咪,金丝熊,小麻雀,它们总是很快就抛弃我自己去死了。
所以我养了PaPa,因为它没有生命,它会一直陪着我。
可是现在,连没有生命的东西都会离开我,我还能相信谁?
谁答应了永远不变?
谁又能守住誓言?
我脸上青肿成几块丘陵,眼泪像两条小小的溪,蜿蜒交错着,顽强的流到它们的终点。我不敢去擦,因为只是轻轻碰到就会刺骨的痛。
天大亮起来,暴露出我的丑陋。路上的行人纷纷看我,我只想拣没有人的巷子里钻,不管它是通往哪里。
小巷里阴恻恻的,前面明晃晃的出口,却像怎么也走不到。
每走一步,都会牵动两腿之间的伤口,我走得很慢很慢,慢得让我以为这就是我的人生之路,而前面那天堂的入口,总是离我那么那么的远。
我想,我大概会死在途中吧。
我在心里暗暗许下一个咒,如果我能走到那出口,PaPa就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阳光那样刺眼,在那阳光里没有我的PaPa,我看见钟洋正在发动他的机车。
原来我是走到他家来了。
他的家,曾有那么一段日子,被称作我的家呢。如果他见到我这副模样会怎样呢?是不是会哈哈大笑着说:“小安,你又在玩什么强暴游戏?”
我慢慢后退,想藏起身子,刚刚退进阴影里,突然觉得颈上一紧,有人从后面死死勒住我的脖子。
我站立不稳,身子向后倒,那人跟着我跌坐在地上,手上却越来越紧。我的眼前金星乱冒,耳膜快要涨破了,只听见凶手急促的喘息声。
救命……钟洋……救救我……
我拼命的大叫,却只发出嘶嘶的呻吟,一分挣扎,牵出万分得疼痛,只有眼泪毫无阻碍的流下来,无声无息的。
我不想死!
“放开他!”熟悉的声音梦幻般的响起。
我的颈上骤然一松,身子重重摔在地上,痛的闷哼一声。钟洋顾不上追人,扶起我,急切的呼唤:“小安!你怎么样?!小安?!”
我死死抓住他的衣襟,身子抖成一团,剧烈的咳嗽。他不再说话,只是用力搂住我,我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那么温暖那么温暖。
待我不再发抖,他将我抱回家。
钟洋家有一张很很软的旧沙发,我披着一张毯子,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缩在沙发的角落里。钟洋拿着酒精和棉,为我理伤口,浓密的睫毛盖住眼睛,像一对美丽的蝴蝶。
他问:“你认识那个人吗?他为什么要杀你?”
我哑着嗓子答:“他就是杜重……”
钟洋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着我,表情凝重:“他要杀你灭口?!”
我微微点了一下头,痛得皱眉。
钟洋又气又急:“他殴打你,你怎么不求救?!若不是我隐约听见声响,你真的会死掉!”
“我……我当时……吓坏了……”我胡乱找着借口。
就让他以为这伤是杜重造成的吧。
我怎么还能说是萧飞?我就是那个喊狼来了的孩子,谁还会信我?
“放心吧,我会抓到他!”钟洋习惯性的揉揉我的头发,“把衣服换下来,然后好好睡一觉。”
我一惊,将毯子裹紧,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不要不要,我坐这里就可以……”
“别任性!”钟洋过来拉我。
我挣扎,牵动腿间的伤,惨叫一声,差点摔到地上。钟洋立即发现不妥,一手按住我,一手扯开我的衣裳,蓦然惊住。我直挺挺的躺在沙发上,脸转向里侧,埋进靠垫里。房间里静寂的可怕,过了一会儿,钟洋用毯子将我裹起来,紧紧抱住。
“是萧飞干的?!”他咬牙切齿。
我说不出话来,在他怀里失声痛哭。他的脸埋在我的头发里,声音懊悔而痛苦:“是我的错……对不起…… 我总是不能保护你们……”
哭的累了,我的眼皮渐渐沉重,心里怕他离开,不肯放手,哀求着:“不要离开我……好不好……PaPa没了……没人会陪着我了……”
他任我拽着,问:“PaPa呢?”
“它死了……淹死了……”
“别怕,我陪着你。”
我双手牢牢抱住他,才安心睡去。
不知为什么,只要钟洋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做梦。
一觉起来,已经是下午了。
他给我端来香软软的粥,问:“PaPa怎么了?”
我絮絮叨叨的给他讲出经过,他便起来穿外套:“PaPa不会死,我去给你捞出来。”
“我也要去。”
“你要好好休息。”
“我没事了,你用机车载我去,没问题的。”我执拗的坚持。
他没办法:“好吧,等你吃完一起去。”
当我们俩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赫然看到萧飞正等在门口,面无表情的靠在他的车上。不知等了多久,地上积了一大滩水,还有水不断从他的身上和手里拎着的一个东西上滴落下来。
钟洋见到他气直冲头,迎面就是一拳,没想到萧飞连躲都不躲,咕咚一下向后仰倒。我吓得慌忙跑过去,钟洋也下了一大跳,蹲下去扶他。
萧飞紧闭着眼睛,我一边摇晃他,一边哭:“你把他打死了!你把他打死了!”
钟洋按住我:“我根本还没碰到他呢,他在发高烧,所以昏倒了。”
我们俩七手八脚把他抬到车上,钟洋在前面开车,我抱着萧飞的头坐在后面不知所措的哭。
他的胳膊搭在座位下面,我去拾,发现他手里拎的,是我的PaPa。
医院听说萧氏总裁驾临,受宠若惊,院长亲自出诊,安排在最豪华的独立病房里。
一番复的检查,我追在后面不停的问:“怎么样?怎么样?”
院长将我和钟洋上下打量了一番,认定钟洋地位高些,对他说:“萧先生落水后受凉发热,并发了肺炎――”
我一听眼圈就红了,眼泪哗啦哗啦流下来,身体有些不稳。钟洋一只手扶住我的肩膀。
院长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又和钟洋说了些话,我几乎什么都听不清了,也不知道院长什么时候出去的。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和昏迷中的萧飞。
钟洋将我按坐在椅子上,自己蹲下来,替我擦眼泪:“小安,没事的,他没事的!”
我抓着他的手,万念俱灰:“他要死了……钟洋……他要死了……”
“你在说什么?”钟洋莫名其妙,“他得的是肺炎,又不是肺癌,医生说他最迟明天就会退热。”
原来是我听错了……
我松了口气,还是不放心:“可他为什么还不醒?已经这么久了……”
“也许还要等一会儿,不过我打保票,他会完好如初,你信不信我?”
我用力点点头。
我相信,这世上钟洋永不会骗我。
这时,萧氏的人闻讯涌来,宽敞的病房立刻显得挤了。其中不乏指手画脚的人,对护士频频发难,指责室温、采光和通风,最后将矛头指向我和钟洋:“为什么允许闲杂人等在这里逗留?!如果他们要对萧先生不利――”
钟洋有自己的骄傲,但气度不凡。他冷笑着,并不多做辩解,起身欲走。我忙拉住他的衣角,嚅嚅的求他:“等他醒来……我们再走……好不好……好不好……”
钟洋看着我,我心虚的垂下眼皮,于是他叹口气,似乎要说什么,却终没有开口。
“这两位先生送病人入院,怎是闲人!”幸好护士也不好惹,硬生生的说,“谁允许你们在病房喧哗?!若病人情况恶化,谁负责任?!都出去!”
众人担不起责任,立刻噤声,一个个灰溜溜的出去。我不想离开,坐着不动,护士一直瞪我,我当她是空气。钟洋脸皮薄,连拖带拽将我弄出病房。
走廊里的椅子被“萧飞慰问团”坐满,我靠墙站了一会儿,觉得身上的每一伤口都在燃烧,鼻尖渗出颗颗汗珠,又不敢吭声,怕钟洋要我走。
钟洋忽然拍了拍我的肩,然后走到刚刚指责我俩的那人面前,亮出警察的证件:“对不起,我现在怀疑你是本市通缉要犯,请配合调查。”
那人一头雾水,忙站起来解释,我趁机占了他的位置,朝钟洋挤眼睛。
钟洋嘴角溢出不易察觉的微笑,胡乱看看对方的身份证,又还回去:“抱歉,认错人了。”
那人一回头,发现已经鸠占鹊巢,气得直翻白眼。钟洋站我旁边,我歪歪头,正好靠在他的腰上,他便伸出一只手来揽住我的肩膀,那手温热而有力。
我闭上眼睛,恍惚中时光交错重叠。第一被人这样搂着的时候,我想所谓幸福,也莫过如此了。
我是在那时,爱上了萧飞的爱。
护士每半小时来查房一,第三出来的时候终于说:“病人醒来了。”
我心里的大石头一下落了地,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想冲进病房去,又有些害怕,站在门口迟疑。众人从后面蜂拥而上,争先恐后的进去慰问。我回头看看,发现钟洋没有过来。他还站在那里,脸看向窗外。我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可还是走过去求他:“和我一起进去好不好……我怕……我……我看一眼就走……”
没想到钟洋倒不在意,很痛快的答应。进到病房里,我本想趁着人多偷偷看一眼,没想到那些溜嘘的人竟不知什么时候都走光了。我躲在钟洋身后,探头看过去。
萧飞躺在病床上,半闭着双眼,听见动静,不耐烦的说:“出去!”
声音是沙哑的。
钟洋转身看我,我低下头,小声说:“咱们走吧。”
房门关上的刹那,我看见萧飞邃的眼睛,正定定的看着我。
钟洋启动摩托,我忽然忽然想起忘记拿PaPa,忙回去取。刚一推开病房门,就发现萧飞正站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
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不禁暗自后悔。
没想到他竟然能够起来了!如果让钟洋陪我一起回来就好了……
他听到声响,转过身来,苍白的脸色打上阴影,变成了一种令人心痛的死灰色。
看到我时,他的眼睛亮了亮,我低下头,指着晾在窗台上的PaPa,心惊胆战的说:
“我……我来拿PaPa……”
那双眼睛又暗了,拿起手边的PaPa,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终于递给我。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飞快的拿回来,又倒退着退到门口,时刻堤防着他会不会再扑上来。
但他始终没有动。
到楼下,我支支吾吾的对钟洋说:“我……等一会儿再走……你先走吧……”
他好像一点也觉得惊讶,只说:“你自己小心一点儿。”
我点头。
他想了想又说:“如果他要欺负你,你就大声喊,这里是医院,不用怕。”
我又点头,他摸摸我的头发,转身离开。
我抱着PaPa,站在病房门外,犹犹豫豫的不敢进去。正在思想斗争之际,门忽然打开了,萧飞从里面跑出来,一眼看到我,不容分说就拉进屋去。
他用力将我压在墙上,不停的亲吻。
他的体温高出我许多,炙热的像在燃烧。
我的伤被他激烈的动作弄得疼出眼泪来,昨夜的惨痛似又回来了。我拼命的抬脚,踢中他的小腹,他闷声跌倒,我转身便跑。
身后传来可怜兮兮的声音:“小安,我为了你生病,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回头,看见他正坐在地上笑嘻嘻的揉肚子,立刻气冲头顶,冲到他的面前,指着自己脸上身上的青紫破口大骂:“你这算什么!你看看你是怎么打我的!你不是人,只会欺负我!混蛋!王八蛋!”
我一边骂一边哭,最后骂不出来了就只是哭。他要我扶他起来,我恨恨的去拍他伸过来的手,反被他抓住,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他轻柔的抚着我的伤,问:“还疼吗?”
“当然疼!疼死了!”我哇哇大哭。
哪知萧飞的手却忽然向我的下面摸去,语调十分Se情:“我是问你这里还疼不疼了?”
“你!”我满脸通红,想推开他站起来,却被他紧紧抱住。
“你是我的!我不准你离开,我不准!”他的语气同他的拥抱一样强硬有力,不容置疑。
烈酒般的占有欲,将暗夜中的恐惧与悲伤放逐。
你的爱情作酿,我的心醉在杯中。此生我要听你说上一千万,说――“你是我的”。
我抱住他坚实的背,温度透过衬衣,烫痛掌心。我本想说几句硬话,历数对方种种暴行,出口恶气,谁料一张口却全然失去力道,径自呜咽:“小……小乌龟的事……是真的……我……我没有骗你……只是……我另外还养过一只小狗……所以有时候会……不小心弄混……”
“我知道了,你一定也养过小鸭子,因为我还听你讲过鸭子的版本。”他调侃的微笑。
我的脸刷的一下自头顶红到脖根。
那时,我常常给他讲述童年的“悲惨遭遇”,以博取他的同情,日子久了,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自己都不记得说过什么,谁知他当时不戳破,关键时候倒来揪我小辫子,害我由原告变被告,当真阴险!
他双手将我的脸捧到自己面前,自额头到眼睛、鼻尖、嘴唇细细碎碎的吻着,最后含住我的耳垂,诱惑的话语在我耳边不断回荡:“等我出院带你去夏威夷度假,去看海龟,好不好?”
“海龟?!”我腾的把头转回来,“你说真的?能看到海龟?”
“当然!”他见计谋得逞,笑得愈发得意,“可不是海洋馆里关在笼子里的海龟哟,你可以在沙滩上抱着它睡觉呢。”
“可、可是,你总要先道歉……”我力不从心的坚持立场
“好,我道歉。”他说的飞快,毫无悔过的诚意。
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可我还是轻易被他收买了。
护士重新给他插好吊针,我坐在一旁为自己的没骨气生闷气。
我想起钟洋,想着他的温柔和好脾气。可他什么时候才能想到带我去看海龟呢?他连听到“动物园”三个字都要念个不停,什么你不是小孩子啦,不能总想着玩啦,要做点儿正经事啦……烦都烦死了!
我讨厌成人!成人的世界冷酷而孤独,陷阱同背弃。我没有父母兄弟,长大以后,再不会有人甘愿呵护我,时时关注我。长大以后,我将被默认为强者,我须奋力厮杀,开出一条血路,路的尽头不一定是天堂。
所以我选择做一个小偷,无需太多沟通,一切只需两根手指便可解决。遗憾的是此工作模式并非完美,若不是五年前兵败世丰,产生心理阴影,我更愿意选择同计算机合作。我不认得人,人也不认得我,我把时光封入罐头,丢进冷柜,永远冻结这一段年月。
可是命运让我遇见了萧飞和钟洋。
唉,无论如何,萧飞总能带给我莫大的欢喜,而且他似乎比我本人更不希望我长大。
他们两个人怎么就不能中和一下呢?既有钟洋的温柔,又有萧飞的浪漫……
啊!简直幸福死了!
我正想着,一个护士进来为萧飞测体温,我转而忿忿的盯她。
搞什么呀,十分钟之内测了八体温,光输液的速度就有不下十个人来查过!
我看这个医院里不论未婚的还是已婚的,只要有美貌,或者自认有美貌的女医生女护士,都快来齐了。
最郁闷的是,她们看我的时候总是面带嘲笑!
哼,要不是我被这个病床上的禽兽给“毁容”,你们谁都别想比过我!
可是现在只有我自惭形秽的份,偷偷溜到诊台去,买了一个大口罩带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瞪人。
你,测体温就测体温,抛什么媚眼呀,小心眼球扭伤!
还有你,明明来查吊瓶的,摸他额头干什么!
然后我又瞪萧飞,你烧成植物人啦?就这么老老实实让她摸?
还笑!笑什么笑!大色魔!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等从夏威夷回来的!
好不容易等到医院的美女检阅完毕,萧飞的下属又涌向医院,病房俨然变成办公室。
我在萧飞旁边,想一个大石头似的挡着,他们嫌我碍事,不停皱眉。我只好识趣的搬起椅子坐到远去。
萧飞一会儿讲电话,一会儿下指示,忙得不亦乐乎。
什么嘛,要我留下来陪你,现在又忙自己的事,把我丢到一边!
看来我还是不如赚钱重要!
我气得站起来,打算找我的钟洋去。
这时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人。我一见来人,又立刻坐回椅子上去。
是萧飞那年轻美貌继母!
众人见萧夫人驾到,纷纷行礼,退了出去。她坐到萧飞身边,关切的问:“飞,你怎么好好的突然生病了?你父亲很担心你,又有事情走不开,特意叫我来看看。”
萧飞笑了笑,用眼角瞥了我一下,说:“怎么,难道你不担心我?”
“我当然担心你,你看看,脸色这么苍白,要多休息。”她说着,取出手帕来为他擦汗。
她的这种举动在我看来无疑是公然的挑逗!
我看得两眼几乎冒出火来。
淫妇!没节操!竟然勾引继子!别碰我的萧飞!
不过,这个女人倒真越看越眼熟,似乎像谁?
没来得及细想,我就看见萧飞那副很享受的样子,更加气的七窍生烟,一心一意的腹诽他二人。
坏继母又说了几句关怀的话,才告辞,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奇怪的看了两眼。
看什么看!
哼,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戴上了口罩,否则给你看到我这张“丑脸”,还不被嘲笑死?!
我也瞪着她,一直把她瞪出门去,萧飞已忍不住的笑起来。
等她一走,我一把扯下口罩,做出妩媚的表情,情款款的望着他,发誓比过坏继母。
萧飞看着我,没有被迷倒,反而像被吓倒:“小安,我下再也不打你的脸了。”
“混蛋!你再惹我,我可真要殴打病患了!”我怒目而视,他肆无忌惮的捧腹大笑。
我听萧飞的话,陪他住院,可他虽然生病却仍忙得不可开交,整天理各种商业事务,无暇理会周围,我在一旁无聊的打瞌睡。终于盼到他将出院,我提前去商场大肆采购了一番,兴冲冲的推开病房门。
萧飞正开会,看到我大包小裹的样子不禁莞尔。
我乖乖坐在地板上等他,双手托着脸,一个接一个的吹泡泡。会议结束后,他把我从各种包装袋里抱出来,问:“小安,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我兴奋得将袋子里东西逐一翻出来给他看:“这个墨镜是GUCCI去年的新款,现在打五折哦,很帅吧!这个热裤可以在海滩上穿,售货小姐说在夏威夷,同样的款式会比这个贵两倍呢!这个橡皮垫是到海里游泳时用的。我本来想买海龟的食物,可没买到,你说夏威夷那里是不是有卖的――”
我兴高采烈的展示着我的宝贝,萧飞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将墨镜从我脸上拿下来,有点儿为难的说:“小安,我们最近不能去夏威夷了。”
“为什么?”我闻言瞪大眼睛,不解的问。
“我最近工作很忙,抽不出时间……”
“你可以交给其他人做啊。”
“不行,这些项目很重要,我必须亲自过问。”
“可你答应过我!”
“我们等到冬天再去。”
“如果你冬天还有项目怎么办?
“小安,你不要任性!”
“骗子!”
“小安!”
他失去了耐心,生气的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哪有时间天天陪你玩游戏!”
明明答应过我,现在反悔倒是我的错?!
我当初就是为了看海龟才把你打我的事一笔勾销的,原来你只不过是哄我而已!
你的那些生意重要,难道我就不重要?!
我满心委屈问:“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为打我而愧疚过?”
他听了愣了一下,继而说:“这是两回事,你不要混在一起说。”
“你为什么不能对我好一点儿?!”
“我哪里对你不好?”
“你把我打成那样还叫好?”
“你自作自受!”
他气白了脸,走到窗边去,不再看我。
我咬起嘴唇,怨恨的盯着他的后背,恨不得穿透那幅皮肉,看看他的心。
许久,他转回身,冷冷的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办。”
我只好走,开门的手不停的抖。
笨蛋!为什么不早走,赖在这里等人下逐客令!
你不是早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水族馆的大鱼缸里,有一只海龟在慢悠悠的游。
我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它,眼泪决堤似的涌出来。
我只想能有一个人,永远将我放在第一位。我只想成为某人心里最重要的东西。这对我来说真的是奢望吗?
每个人都是母亲心里最重要的人,可我不是。对于连亲生母亲都不想要的小孩,这真的是不可能的吗?
谁会爱我一生一世?
谁又能永远不会伤害我?
萧飞不是不爱我,只不过我决定爱上他的时候,他正流离失所,众叛亲离。我以为自此可以高枕无忧,自己将永远是他的全部,于是那么窃喜的去爱了。可事过境迁,萧飞终是一条龙,而非我养在缸里的小金鱼。他飞于九天之上,手挽乾坤,我那么渺小,他目光又怎会时时看向我?
我想要的,无非是一个人全部的爱与关注。如果不是全部,那么会不会终有一天将我抛弃?如果可以,我多想将这些爱全都装进玻璃瓶里,看它们像萤火虫般的闪烁。
永不熄灭!
我一直坐着,一直哭,直到工作人员对我说,闭馆时间已到。
我站起来,决定回钟洋那里去。
钟洋总是在那里的。他给我开门,给我倒一杯暖暖的橘子水。我喝一口,嘴巴里甜甜的,暗自忖度该如何权衡钟、萧二人的分量。萧飞是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可要彻底决裂,我觉得自己会有一点舍不得,真是难以抉择。偷眼瞟瞟钟洋,却被他的眼神逮到,赶紧低头。
钟洋呼吸了一下,说:“小安,你不必再作握底了。”
我一听犹如晴空霹雳,冲到他面前:“为什么?!你不要我了?!”
“你不需要留在我这里了,回到他身边去吧。”他将我按在沙发上。
“什么意思?”
“你是喜欢萧飞的吧?”
“我……我才不喜欢他!”
“你不承认,但我看得出来。”
“你看错了啦,我是被他逼迫的!”我又站起来。
“小安,你答应过我不再说谎。”
我如热锅上的蚂蚁,急中生智:“那么,你是不想给你的战友报仇了?”
“仇要报,但我不想你为难,总会有别的办法。”
“你以为萧飞不会知道你?你以为他会容你到何时?”
“这……”钟洋语塞。他也明白时间就是命脉。
我情急所迫,再没有时间左右摇摆,于是把心一横:“你在这里等着,我立刻将他的犯罪证据交给你!”
“什么?”钟洋惊异之极。
我顾不上解释,开门跑出去。
萧飞,是你不仁不义,逼我上梁山!
在我自己的公寓里,一台电脑正在孜孜不倦的运算。
抓内奸?哈哈哈哈……
我仰天大笑。
萧飞做梦也想不到,他要找的内奸就是我!
从五年前我第一从他身边逃掉开始,就已侵入萧氏的内部网络,但我手下留情,仅仅提供给警方外围的情报,已足够教他寝食难安。
萧飞,如果在你心里事业经常比我重要,那我也只好反击!你在前面盖,我在后面拆。你给我的痛,我把它撕成几百片,一片一片还给你,用我的一生来还清。终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所重视的事业,带给你的原来只有无穷无尽的烦恼而已。你会明白,在这个世上最值得你付出全部的只有我。
只有我!
我将萧氏大部分机密复制好,又作了些技术理,才重新返回钟洋家,将两张软盘举到他的眼前:“萧氏的犯罪证据,都在这里。”
钟洋接过去,插进电脑一看,瞳孔急剧缩小。他取出软盘,拿在手里,却很犹豫:“小安,你确定给我?你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的心不知为何怦怦乱跳,弄得心烦意乱,不耐烦的说:“好啦好啦,我当然知道,这回你总知道我是站在谁那边了吧。”
钟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我立刻去理这件事,你在家等消息。”
我挥挥手,一边脱掉鞋子一边说:“我好困,要睡觉了。”
等钟洋出门,我爬上床,钻进被子,紧紧闭上眼睛,可是一点睡意也无。过了十几分钟,我听见门响,钟洋不知为何又返回来了,坐在床边,轻声唤我:“小安,睡着了吗?有一件事我怕你会误会……”
我想他大概又要罗嗦,于是干脆装睡,他等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叫醒我,又出门了。
我在床上蜷了一会儿,始终精神亢奋,脑子里全是萧飞的脸。
我背叛了萧飞!我背叛了萧飞!我背叛了萧飞!
我用被子蒙住脸,闷闷的自言自语:“是他逼我的……都是他的错……他活该……”
灵魂始终无法安息,我扑腾坐起来,双手抱头厉声尖叫,脑海里的声音才被掩盖,一停下来,再出现。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受折磨?
我跳下床,往包里胡乱塞了两件衣服,抱起PaPa,飞也似的逃往A区的教堂。
牧师正在祷告,见我狼狈的冲进来,大惊失色,连连在胸前划十字:“小安,你又惹了什么祸?”
我知道自己素行不良,引起别人误会也无可厚非,况且牧师是老好人,我才不计较。
我给牧师一个拥抱,编了个谎话安抚他:“有居心不良的同事向上司揭发我以前的事,我因此被开除,无家可归,暂时借住几天可否?”
牧师溺爱我,立刻说:“小安,你可住到你想要离开为止。”
我于是寄住下来,在教堂帮工,随牧师早晚祷告,侍弄草,几乎不迈大门一步。我希望等我重出江湖时,天下已定,云淡风清,不需我再辗转反侧,患得患失。
只是我仍夜夜失眠,萧飞是大魔王,法力无边,连圣地都可随意闯入,持续折磨我。
我只好爬起来,一整夜一整夜的对牢万能的主祈祷,才得以些许救赎。我第一觉得主实在太伟大了,为了拯救我,甘愿不睡觉。
一天夜里,牧师发现了我的行踪,于是劝导说:“小安,至重要是先宽恕自己,机会都在,不必为此沮丧沉沦。”
他以为我在为自己过去的恶行忏悔。
我不便说破,只好点头表示明白,乖乖回房间去,躲在被子里背诵圣经。记得幼时,牧师每天给我念一章,我听过一遍之后立即会背。牧师惊喜不已,几乎认定我是某位圣者转世,将来作教皇的材料,直到某天我爬上圣台,用油性笔给耶稣画了个墨镜,这个想法才彻底破灭。
但他仍然疼爱我,不论我是天使抑或魔鬼。
过了两周,我终于能够入眠,却被噩梦惊醒。萧飞似要远行的样子,对牢我,一言不发,继而轻飘飘的离去。
我的心一沉,莫非他已被送上绞首架?
牧师简朴传统,酷爱园艺,教堂里所有电器只得一只旧录放机,终日咿咿呀呀放着评弹,没有新闻来源,加上我刻意避讳,小教堂似世外桃源,远隔尘嚣。
噩梦连续出现三天,我再也按捺不住,决定去探探风声。一出门,才发现此事已闹得满城风雨,随便一张报纸,都是此案报道。
我买一份报,翻开头版,巨大黑色标题触目惊心――公诉方代表真实身份竟为嘉业少主,此案是否实为两大财团之争斗?!
我大为震惊,忙看下面正文――嘉业少主岳洋化名钟洋……
我似五雷轰顶,呆立在街头。
钟洋是嘉业的少爷?!原来这一切皆是骗局!什么为战友复仇!什么伸张正义!都是假的!他只不过是利用我,击败商场劲敌而已!
最先的反应是愤怒,我捏紧拳头,脚步踉跄,去找这个骗子算账。
我恨不能捅他一千刀!
来到钟洋的住所,我狠狠砸门,始终无人应声,于是破口大骂:“大混蛋!大骗子!你给我滚出来!快滚出来!”
此时旁边的门开,出来一个精瘦的老头,上下打量我一番,问:“你可是找钟先生?你可是姓席?”
“是我,如何?”我气咻咻的答。
“哦……”老头点点头,关上门,很快又打开,递给我一个信封,“钟先生搬走了,他要我将这个交给你。”
我伸手要拿,老头忽然缩回手,谨慎的说:“先给我看看你的身份证。”
我往身上一摸,发现钱夹不见了。一定是刚才路上被偷了!我是气蒙了,以至身为小偷竟也会被偷,真是阴沟里翻船!只好说:“我证件丢了。”
老头摇摇头:“那就没有办法了,等你补办了证件再来吧。”
什么?!补办证件要三个月,到时我早气急攻心,一命呜呼了!
我于是苦苦哀求:“我真的姓席,在这里住过一段,你应当见过我的。”
倔老头任凭我磨破嘴皮子,也不肯交出信来。我实在没心情Se诱他,干脆扑过去抢,谁知这老头到很敏捷,不等我近身便滑鱼似的退回屋里,砰的一声将门关紧。
我又改砸他家的门:“死老头!你再不出来当心我找人杀你全家!”
老头见过世面,毫不畏惧,隔着门说:“我家就剩我一个孤老头子了,谁怕你!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你再不走,我可要报警了!”
我拿他完全没辙,只好作罢,但并没有离开,悄悄躲在暗,直到中午,才见他出门,看样子是去买东西。我等他走远很久,才走到他家门口,发挥撬锁绝技,三分钟便进到屋内,开始翻箱倒柜,直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床板的夹缝中找到了那封信。
藏的如此隐秘,这老头也是做间谍出身的么?!
我三两下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一看,却只有一行字:
小安,我欠你一个解释,你若愿给我机会,就来丽晶酒店112号房找我。――洋
他只留了个“洋”字,没有姓氏,大概是不知写哪一个好吧?我讽刺的冷笑,将信装进口袋里。刚拉开门,正碰上屋主回来。老头一见我,手中的菜篮子哗啦掉到地上,面部肌肉扭曲了几下,厉声惨叫:“快来人啊!有小偷!有小偷!”
我慌忙夺路而逃,拼命的跑。做小偷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被失主抓住……不,不是第一,第一是钟洋……不,也不是,第一是萧飞,我偷世丰储户的钱,被他逮住。
后面叫嚷的声音似乎远了,可我还是不敢停,拼命跑。
如果现在被抓住,再不会有萧飞或者钟洋拯救我了……
我边跑边哭。
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在我面前响起来,我因惯性整个人扑上了那辆车的前段,一抬头,正对上挡风玻璃后面的一张脸,那张脸也正惊愕的瞪着我。
真是冤家路窄!
“钟洋!你给我滚出来!!”我趴在车上,将挡风玻璃敲的砰砰作响。
钟洋立刻下车,拉住我上上下下的看,关切的问:“小安,有没有撞伤你?”
我拍开他的手,冷笑说:“你其实巴不得撞死我吧。”
他一愣,低下头:“你果然误会了。”
“是,钟……不,应该是岳少爷,我误会你是个重情义的警察,我误会你是真的对我好,我……”我越说越气,指着他鼻子手指簌簌颤抖。
“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安。”他握住我的手,“我欠你一个解释,你可否听我说?”
我注视着他的脸,忽然发觉原来他的眉眼有那么一点点像岳诗文。怪不得我初见到萧夫人,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两人是兄妹,我竟没有意识到。
我细细端详,发现不同,钟洋的眼睛更清澈,更真诚,同我第一见时没有两样。
我为这双美丽的眼睛缴械投降:“好,你说。”
钟洋松口气,打开车门说:“这里不方便,我们回酒店再说。”
我忍不住揶揄:“大少爷恢复本尊,自然不能住以前的陋居了。”
钟洋苦笑:“此案须多个国家合作,为方便研究案情才订住酒店。”
我撇撇嘴,钻进车里。车里还有一人做在副驾驶位置,金发碧眼,钟洋用某国语言同他交待了一阵。那人回头朝我笑了笑,距离很近,我几乎可以数清他脸上的雀斑。他忽然“啊”了一声,转回去对钟洋说了句话。钟洋听了仿佛很惊讶,也回头看了看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睛嘴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哼,外国人少见多怪,我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就发现了。
第八章
到达酒店,外国人打了个哈欠,同我挥挥手,自己睡觉去了。钟洋打开自己房间,我跟着他进去,四下打量,到堆满资料,确是在办公。
我坐在床边,接过钟洋递过来的茶,他又拿过一把椅子,坐在我的面前,没有马上说话,似乎在整理思路。
我默默等他开口。
房间安静了一会儿,他终于说:“小安,我的确姓岳,但我也的确是一名警察,我对付萧氏,同嘉业无关,自始至终我没有骗过你。”
我端起茶杯,却忘记喝,紧张的看着他,等他继续。
“那日你给我资料,我走到街口,觉得还是要先同你讲明白,于是折回去,看到你已经睡着了。我很矛盾,你爱钻牛角尖,我怕告知你我的身份,你不能释怀,要求收回资料。但这些资料一旦交回给你,恐怕我自别再无法得到,扳倒萧氏恐怕真成空想。我在街上,自中午走至黄昏,终于决定先向你坦白。我不想欺骗你,也不想伤害你。但当我回到家,你却不告而别。”
我心里已经感动,偏偏嘴上生硬:“于是你就理所当然的使用它们了?”
钟洋摇头:“我一直等了你一个星期才向上级汇报,准备公诉,但两张软盘一直在我手中保存。我知道一旦此事成了头版,我的身份必然被记者挖出来曝光,你到时一定会来找我。而且我也留有私心,等你出现并愿明了我,那时再做准备,恐怕为时太晚,萧氏已得到风声,早有对策。”
他说着自保险柜中取出两张软盘,放在我面前:“我以人格担保,它们没有被任何人复制过,你可以收回它们。”
我知道,这两张软盘曾被我做过理,根本不可以复制。
钟洋的确是君子,他并未尝试过那种卑鄙无耻的行为,所以才会作此担保。
我轻轻说:“若我收回,你就不能为战友报仇了。”
他很镇定,显然是早已想通的,壮志畴诚的微笑:“总会成功的,只要我不放弃。”
我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我将软盘重新放回他手中:“这个由你支配,但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是什么?”
“永远爱我。”
他将软盘放下,不肯接受:“小安,我爱你不须任何条件,”
我于是单腿跪地,双手奉上两张软盘:“尊贵的陛下,请接受您仆人的微薄心意吧。”
钟洋哭笑不得,拉我起来:“小安,你可真是让我……”
我握住他的手,就着跪着的姿势将脸埋在他的腿上,久久不肯起来。
他说他会无条件爱我!
钟洋脱开我的手,像平常那样揉揉我的头发,爱怜的说:“小安,你比诗纹还爱撒娇。”
这个时候提到那女人的名字真杀风景,不过既然是他妹妹又另当别论了。
我站起来,尽量装作不经意的问:“现在进展如何?”
“已提请公诉,不日开庭,萧飞本人为第一被告,如果你想观审,我可请人为你安排较近的位子。”
“不!”我立刻拒绝,走到窗边去假装欣赏风景,遮掩心中的波澜,“我才没有兴趣。”
可钟洋一定看出了我的不安,他提起另外的话题:“这些天你在哪里?我差点将地皮翻过来找。”
“我在牧师那里。”
钟洋一拍脑门,懊悔不已:“我竟没有想到!我一直在本市各个看守所找你……”
我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忍不住笑:“你倒没查查无名尸体纪录?”
钟洋脸红,不好意思的说:“查了,我怕你再遭杜重毒手。不过我没有找到你,倒发现了他的尸体。他遭人毒打后抛入大海,被潮水冲上岸来。”
我吃了一惊,那时曾拜托光头替我调查,他说杜重染上赌瘾,向某黑社会帮派借高利贷,利滚利,已欠下天文数字,想不到竟真的被人以命抵债了。
这人差点杀死我,我才不同情他!
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等心愿了结,你是不是就要作回岳少爷?可到时会有无数人围绕着你,你须每时每刻关注股票,参加数不清的会议……”
我知道他是独子。
钟洋一怔,明白了我的意思,微笑道:“虽然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但他尊重我的意愿,允许我实现理想。只是近年来他老人家身体渐差,总不希望我时刻置身险境,所以我决定了结此案之后卸下探员工作,作一名独立检察官。”
“你?”我有点不相信。
我记得美国某独立检察官,曾起诉总统,非一般人所能。
“喂喂喂!别因为你智商高就瞧不起人!”钟洋不满的敲敲我的脑门,“我可是哈佛法学院的博士!”
“有文凭了不起么?”我不屑一顾。
钟洋一本正经的说:“我不会教你再有时间胡闹。等此案了结,我就为你联系学校,继续学业。北欧一所大学的学生皆为智商超常的天才,给你些压力,你才会好好用功,找到理想。小安,你需要自己学会慢慢长大才行。”
我听他信心十足的讲述宏伟计划,简直差一点就要落荒而逃了。
要我迎着朝阳赞美青春和梦想?绝对没门!我才不要长大成人!
钟洋的确温柔体贴,可他就像温蒂姑娘,不停对彼得潘罗嗦!我要抓紧这些日子,好好琢磨琢磨对策才好!
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萧飞,他是那个法力无边但尖刻自私的小神仙。
童话最后,温蒂带着那群男孩回到人间,彼得潘也失去永远爱他的小神仙。
不不不,我拼命摇头,这才不是我的结局!
“小安,你想不想找自己的生身父母?”钟洋忽然又说。
生身父母?找他们做什么?找来养老吗?我还没有那么闲。
我撇了撇嘴,不屑的说:“既然他们不肯要我,我为什么要找他们?”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生的你?他们当初也许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会――”
“我不想知道他们是谁,更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要我,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我烦躁的打断他,站起身来。
“小安,你的结症就在这里,你有太多的恨。”
“如果是我,就算死,也不会丢下PaPa!”
“PaPa不会死,可你会!他们也许只是想你过的更好,他们也许并非故意……”
他后面要说的是什么我已听不到了,因为我重重的甩上门,走出房间。
来到街上,残酷的阳光刺痛了我的双眼,我双手用力捂着,却不能阻止眼泪流下来。
钟洋,你不会知道,我宁愿死,也不愿被别人丢掉啊!
我恍惚的走在街上,周围的一切都变的遥远了,只有女人幽幽的歌声,不断在耳边回荡。
她就在我的身边,却不肯抱起我来。
回自己家,我立刻倒在床上昏睡不醒。今早差点跑断了气,浑身疲倦。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见有人敲门。我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打开门,迎头泼了一头一脸的阳光。门口是一个私人快递公司的送货人,地上放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盒子,要我签收。我看看标签,竟是寄自夏威夷的包裹,时间是我同萧飞彻底决裂的那一天,没有寄件人的信息。
我签上名字,等那人走后迫不及待的打开盒盖,正好对上一双豆豆眼。
小小的海龟有着一张哲学家的脸,执拗的梗着脖子审视我的双眼。我当下毫不吝惜的送它一个盈盈的笑颜。
小家伙笨拙的前脚努力攀爬到我的手心里,背着它稚嫩的壳和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银蓝色的丝带上别着一张卡片,我打开看,噗的笑喷出来,吓坏了怀里的小东西。
我轻轻敲敲它的壳,看它缩到里面的亮晶晶的眼:“乖乖别怕,我念给你听――小安,我爱你……”
我呆了一会儿,口中自言自语:“不……我不爱你……我才不爱你……”
眼泪滴滴嗒嗒的流下来。
记得小时候,牧师常常说:“小安,你是个男孩子,不可以总是哭啊。”
每到这时,我总是努力瘪着嘴,用力擦掉不争气的眼泪。可是直至今日,我仍然是个爱哭鬼。
三天后开庭,我还是忍不住去了。我到的晚,但庭外仍聚集着成群的记者,非常热闹。我有钟洋给的工作卡,没有遇到阻拦,很顺利的进去,找了最后一排不起眼的地方坐下。
钟洋今天并没有出现,公诉方的三个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的眼睛再没有别的目标,一意孤行的看着萧飞。远远的,他的脸仍然很清晰。
萧飞很沉着,有三名顶尖的大律师为他辩护,法庭上的唇枪舌战异常激烈,旁听者全部聚精会神,没有人交头接耳。
我有一点点幸灾乐祸。
谁教你对我大打出手!谁教你对我言而无信!谁教你忽视我!你才是自作自受!我可不是非爱你不可!
辩护进入白热化阶段时,公诉方终于亮出一张软盘,全场发出一声惊叹,连三位久经沙场的名律师都不禁变色。但我知道,这并非世界末日,里面的内容不足以毁灭庞大的萧氏集团以及萧飞本人,更重要的证据在另一张软盘里,但不知为何他们没有同时拿出来。
或许他们有自己的策略。
一方的形势急转直下,三位大律师轮流掏出手帕来擦汗。公诉方步步进逼,气势入虹。
此时,全场大概只有萧飞是面无表情的。他一副踞傲的神情,眉眼都没有挑一下,仿佛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也许旁人会认为他临危不乱,可我的心却像被刀狠狠割了一下。
这个神情,在我第一见到他时,他便是这个神情,唯一的一――骄傲的、冷漠的、沉静如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时萧氏家族内部出现分裂,他最信任的亲人背叛他,不但夺走他的一切,还不遗余力要赶尽杀绝。
我怕他发怒,可我更怕他现在这个样子。他发怒我会肉痛,他不怒我却心痛。
我按住胸口,满头的冷汗,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清,眼泪痛的流下来。
我不敢站起来,也不敢呻吟,我怕萧飞发现我。周围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没人知道到我在角落里濒临死亡。
终于盼到法官宣布今日休庭,我随着人群蹒跚走出法庭,扑到窗口大口大口呼吸。空气是冷的,吸进肺里,指尖都冻僵。
有工作人员过来问我:“先生,可需要帮助?”
我连忙摇头,尴尬的逃到街上,明明那么凉的天气,阳光竟针般刺入我的双眼。
我想我需要一味救心的良方。
在街上游荡很久,我才来到钟洋住的酒店。门锁着,他还没回来,不过我有自制的万能卡,可以开所有酒店房间的门。
不费吹灰之力的,我进到房间里,扭亮电筒,找到保险柜,开始专心致志的破译密码。保险柜里放着另外一张软盘,那就是我要寻找的灵丹妙药。
我想我是太善良了,以至无法对仇人下狠手。
而且钟洋肯定不会怀疑到我,多么明显,是萧飞派人来窃走证据!
密码很容易就被我破译出来,是我告诉钟洋,那天是我的生日。
打开柜门,我松了口气,软盘果然在里面。我仔细翻看确认无误后,小心翼翼的装进贴身的口袋里。一转身,猛然看见房门大开,门后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我向后踉跄几步,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上,吓得忘记惊叫,心脏快要自胸口跳出来。
钟洋按了一下门边的按钮,房间里立刻灯火通明。他走到我面前,蹲下来说:“虽然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但是我仍坚持采取现在这个诉讼方案,因为我想你也许会后悔。现在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
“我、我是……不不,我不是……”我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护。
钟洋站起来,我听见他遥远的叹息:“小安,我没想到,你原来这样爱他。”
我的心骤然静入止水,低下头,双手抱住膝盖,眼泪慢慢流下来:“我也没想到,原来我竟这样爱他!”
许久,我抬起头,发现钟洋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
我想他不会再原谅我了。
又过了半个多月,萧氏一案才终告完结,萧飞损失惨重,险过剃头。虽然他本人逃脱了牢狱之灾,却有四分之一的产业被关闭,还要付出巨额罚金,萧氏元气大伤。但我知道,以萧飞的才干,很快便可再度辉煌。
我谋划了十几天,终于决定去找萧飞,不过在此之前,我先去订了一张机票,将所有的行李收拾好,寄存在机场。
有备无患,若是出现什么意外,可以立刻逃亡。
然后,我才赶到萧飞住的酒店,之前聚集在门口的记者已作鸟兽散,清静很多。我在前台给他拨了一个电话,粗声粗气的说:“萧先生,我是《XX报》的记者,希望您能拔冗接受我们的采访。”
他总不会布下天罗地网来拿一个记者。
电话那一边沉默了一会儿,说:“小安,你立刻给我滚上来!”
我吓得鸡飞狗跳,将听筒咣当一声丢出去,仿佛稍晚一刻,萧飞便会自听筒中伸手抓住我。酒店的服务生忙过来挂好电话,走时奇怪的看我一眼。
一计不成还有第二计。我掏出手帕来擦擦头上的冷汗,努力镇定下来,重新拿起话筒拨过去。刚响一声就被接听,萧飞在电话那头大吼:“小安,五分钟之内你不出现在我面前,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咽口唾沫,装出可怜兮兮的声音说:“萧飞……我被人绑架……快救我……”
“什么?!”
“他们要你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F街肯德基店,拿一千万赎我,你一个人来,不然就杀了我。”我开始发出抽泣声,“先奸后杀……呜……救我……快……”
话说到一半,我用力挂断电话。
一千万,我怎么也会值这些钱吧。
我很为这个策划很自鸣得意,一来教萧飞没有时间多想,二来也看看我在他心里有多少分量。
很快,我便看见萧飞出来,开动他的保时捷,风驰电掣般的走了。躲在柱子后面偷看的我,心中无比幸福。
我随后拦住一辆计程车,也朝F区驶去。到达约定的肯德基店。我看到萧飞的车已经停在门口,引起许多人的关注。毕竟,开着名贵跑车来吃快餐的人,几年也见不到一个。
我选择这个地方是有原因的。我曾在这里工作过三个月,地形极熟,方便遁逃。
萧飞坐在墙边的角落,面向门,什么也没买,只不时吸一口雪茄。我绕道旁门,正要拉开门进去,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被凌空抱起来,迅速的拖进一辆汽车里,口鼻也被一块散着药味的湿布捂住。
绑架!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脑子里唯一的反应出来的一个词。
唔……好痒……奇怪……为什么不能抓……手怎么动不了……
当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脸颊上正有一只小虫在爬,想伸手去打,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人用绳子牢牢的绑在背后。
真的是绑架!
我骨碌一下从地上坐起来,向周围看。一间不到十坪的屋子,墙壁是没有粉刷过的水泥板,没有窗子,一扇门紧紧关闭着。从门上的小窗口向外看了看,漆黑一片,什么也没看见。
是谁绑架我?绑架我又有什么好呢?我无父无母,向谁要赎金去?
我想了半天,没有想出答案,干脆用最直接的方法,扯开嗓子大喊:“喂!快来人呀!有没有人在?喂――”
这一叫还真灵,没几分钟门就被打开了,进来一个打扮得像黑社会的家伙,不耐烦的骂:“喊什么喊,老子才刚睡着就被你给叫醒了!”
我一见是个男人,立刻作出一幅妩媚的神态:“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他见我的样子,呆了呆,声音也软下来:“别人都叫我阿东。”
“原来是东哥。”我甜甜的叫了一声。
他大概没有被人称为“哥”字辈,非常不自在,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叫我来干什么?”
我一听眼圈立刻红了:“我与东哥素昧平生,为什么要把我抓到这里来啊?”
“是我老大要抓你的,我只是负责看守……”老实的阿东真不适合混黑社会,见我要哭慌得手忙脚乱。
“你老大是谁?”我赶紧乘胜追击。
“这……”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这时又过来另外一个人,显然比他地位高,大声呵斥:“干什么呢,老大叫把他带上去!”
阿东一听赶忙拉着我出去,一路上我不住向四周张望,将地形牢牢记在心里。
关我的房间大概是地下室,阿东一直在向上走。楼梯两侧亮着昏黄的壁灯,其中一层很吵,能听到有许多人在大呼小叫,好像是个赌场。
转了三圈之后,终于看到了阳光。
阿东将我推进一个房间,恭恭敬敬的说:“老大,人带来了。”
屋子里面站了七八个人,中间的沙发上坐着的大概就是那个老大。我一看,顿时惊的容失色。
倒不是我认得此人,而是因为,这个老大竟然是个女的!
唉,刚刚在路上策划的各种色诱方案全都泡汤了。
我正想着,就被两个人拉倒在那女人面前,她那只涂着鲜红甲油的手揪起我的头发,一张敷着厚厚脂粉的脸离我只有三寸,一说话,就有白色的粉末雪似的掉下来。
如果刮一阵大风,站在她后面的人大概会被迷到眼吧!
女老大把我端详了一阵,母鸡似的咯咯笑起来,对周围的人说:“这就是岳洋和萧飞的小宝贝?长得也不怎么样嘛,你们说呢?”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岳洋就是钟洋。
其他人立刻应和,站在她身边的两个大概是心腹,其中那个胖子更是一脸献媚的说:“老大国色天香,他连您的十分之一都不及啊!”
我瞪了他一眼,心想,什么十分之一,我看我是不及她丑的十分之一吧!
女老大满意的给了胖子一个飞眼,另外那个瘦子也不甘示弱,立刻说:“我看他连给老大提鞋都不够资格!”
哼,谁要这种资格,我还是让给你吧!我又转而瞪瘦子。
女老大心满意足,放开我的头发,说:“用这个丑八怪来毁掉那两个人,我还真没什么把握啊。”
你说谁是丑八怪,别随便把我和你归为同类!
我露出愤怒的表情,被她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小子,你粘上那两个混蛋算你倒霉,你要怪就怪他们去吧!”
我挨了打,眼神收敛了很多,识时务者为俊杰!
“老大,那两个混蛋怎么惹到您了?”我跟着她一起骂,在心里再骂一千遍。
这两个人自己惹的仇,为什么要把我扯进来?真是混蛋!混蛋!混蛋!
“他们害死了我老公,我要为老公报仇!”
她听我问起,立刻勾出无限恨意,脸部的扭曲加剧,粉底掉的更明显了。
咦?我还以为是他们俩抛弃了你呢。
我心想,不知道等粉都掉光了以后是什么样,也许会做恶梦。想到此,我低下头,尽量不看她那惨不忍睹的脸:“老大,他们是怎么害死你老公的?”
不是我有偏见,女人就是喜欢说话,这个故事不知她已经向多少人讲过了,绘声绘色的让我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十五年前,我老公从香港偷渡到荷兰做生意,还没还清贷款就被嘉业给挤垮了,欠下巨额债务,只好又偷渡到泰国走私毒品,可萧氏又偏偏在那时意图垄断东南亚的毒品网络,勾结当地警方把我老公抓起来枪毙了,抛下只有二十五岁的我。我发誓要为老公报仇,来到这里,历尽千辛万苦才组建了这个青龙帮……”
我听她讲的故事才明白,原来不是萧飞和钟洋害死了她老公,而是他们的父亲害死了她老公。不过她老公还真是倒霉啊,走到哪儿都被人封杀。
我同情的看她声泪俱下的控诉,心想,十五年前她二十五岁,那现在岂不是已经四十岁了?
我盯着她的脸仔细地看,果然,随着粉越掉越少,密密麻麻的皱纹露出马脚。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见我听得心不在焉,又劈手给了我一个耳光,骂道:“小王八蛋,你看什么看,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说不定老娘还能让你多活两天!”
我被捆着双手,摸不到肿起来的脸颊,恨得牙根痒痒,可形势所迫,不得不低头做小,低声哀求:“求老大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一定照您说的做……”
女老大命人取来一台录音机,说:“求他们每人出五十亿元来赎你!”
什么?五十亿?那不是要他们倾家荡产吗?!
我愁眉苦脸的说:“老大,他们不可能出这么多钱来赎我啊!”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快点录音!”
她抬手又打我的脸,我被打的眼泪流下来,心想,她一定是嫉妒我的美貌!
我在录音机前左思右想,考虑怎样能说的更可怜些,虽然在肚子里打了许多腹稿,可真正开口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哭,又被打了好几个耳光,才勉强说了两句一模一样的话:
“钟洋……我最喜欢你……救救我……”
“萧飞……我最喜欢你……救救我……”
女老大显然并不满意,又叫手下分别在两盘磁带上补了两句恶狠狠的话:“如果十天之内不交出钱来,就把这小子的两只耳朵割下来送给你!”
我一听,吓得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女老大挥挥手,教人将两盘磁带寄出去,转头见我魂不附体的模样,冷笑一声说:“小王八蛋,你要怪就怪萧飞吧。本来有个叫杜重的,欠了我赌场的钱,我就要他窃取萧飞的犯罪证据来抵债,谁知这个笨蛋被萧飞发现,给扔到海里喂鱼了。我猜他临死前必定已经将我供出来,哼,萧飞不是好惹的,老娘逼不得已,也只好出此险招,先下手为强!”
我一听,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原来杜重是被萧飞杀的,那么他肯定也将我敲诈他的事告诉萧飞了!
第九章
我被阿东带回地下室,战战兢兢的盘算着自己的存活几率。
钟洋心好,脾气好,可他也许只是把我当作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我于他始终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更何况在萧飞一案中,我已太教他失望。我好后悔,当初为了霸占他的感情,没有告诉他顾学长其实未死。他若知道事实,肯定会原谅我的,可现在……
萧飞倒是喜欢我的,可他一定连五亿也不会为我出。现在萧氏刚刚遭受重创,更不可能为我自寻死路。我知道自己对于他是很重要,可那也比不上他的事业重要,为了事业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我。再加上杜重这件事,萧飞知道我知情不报,还不判我个死罪,哪里还会钱赎我?
唉,六月债,还的快!可我不想死,也不想没有耳朵啊……
我越想越绝望,不停的流眼泪,阿东给我送饭时,吓了一跳,手里拿着饭盒,不知该怎么安慰我。站了半晌,他出去又回来,手里拿着酒精和棉,说:“我帮你擦擦脸吧?”
我点点头,扬起脸来,他笨拙的擦我脸上的青肿,见我痛的皱眉,不住的道歉。
我说:“阿东,胸膛借我靠一下好吗?”
他点头,我便靠上去,想起钟洋,想起萧飞,一样的绝望。
我在他们的心里,能值多少钱?
我在阿东怀里渐渐睡着,梦见了妈妈。我在妈妈的心里,能值多少钱?
醒来时我忽然想到,也许可以求阿东放我出去。
于是等啊等,等到送晚饭时,来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我问他阿东怎么不来?
他说,阿东抱我时被别人看到,给打了一顿之后被调去看赌场了。
我听了,几乎连哭的兴致都没了。我想这大概就是命,我的劫数到了。
第八天时,我又被带到楼上,女老大穷凶极恶的说:“那两个混蛋竟然敢不理不睬,当老娘是吃素的?!给我剁掉他的两只手指寄给他们!”
我虽然早就知道结果,可还是忍不住哭着哀求说:“现在还没到十天,说不定明天就会有消息了……”
女老大不听,命人按住我。手起刀落之际,门忽然被推开,瘦子带着一个人进来,献媚的说:“老大,我为您物色了一个贴身保镖,您看――”
我随着大家的目光一齐向门口看去,惊的差点叫出声来――这个人虽然将头发染成了金色,眼珠碧绿,可还是被我一眼认出来――是萧飞!
女老大见到英俊男人立刻收住狰狞的面孔,示意将我放开,自己十分淑女的坐回沙发上去,抚手弄姿的问:“从哪里找的呀?”
瘦子见老大好像很满意的样子,乐着说:“是一个可靠的朋友介绍的,他刚从欧洲回来,没什么背景,非常安全。”
女老大满意的点点头,朝萧飞妖娆的一笑,嗲声嗲气的问:“怎么是个外国人呀?”
萧飞看也不看我,朝她微微一笑,施展出无穷魅力:“我的外祖母是法国人,我姓乔,叫乔峰。”
我听了险些笑出来。萧?乔?他以为自己是丐帮帮主吗?不知道会不会降龙十八掌?
与此同时,门再被推开,胖子也领着一人进来,一眼看见瘦子和萧飞,不禁得意的哼了一声,大概是庆幸自己来的及时,没有被对方先抢了功劳。他指着身边的钟洋,笑呵呵的说:“老大,他叫钟洋,是我给您物色的保镖。”
钟洋和萧飞两人见到对方都不免愣了一下,显然事先并不知道对方的计划。女老大见到又来了一个不同类型的帅哥,简直是双喜临门,一张白脸笑开了,眼睛都不知道看谁好了。
我在旁边也笑开了另外一朵。
他们俩竟然同时入虎穴来救我!此时,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可是还没等我幸福到脚趾头,就突然听到一句恐怖的话。
萧飞指着钟洋说:“他不是保镖,他是嘉业岳洋!”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钟洋身上,几把枪立刻对准了他,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萧飞这个卑鄙小人,竟然在这个紧要关头陷害情敌!
钟洋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很快便恢复正常,笑了起来:“萧先生,你诬陷我,是不是想趁乱救走人质?”
接着,他转向女老大说:“老大,这个人是萧飞,不信你可以同报纸上的照片对照,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他这样一说,立刻又有几个枪口转而指向萧飞。
我在旁边真的好想哭,为什么这两个人不想办法救我,却先窝里反上了?
难道我的魅力真的有这么大,可以让人不分时间地点的吃醋?
女老大命人找来报纸,将上面的登出的新闻照片仔细的对照。毕竟是印刷出来的图片,并不是非常清晰。何况萧飞染了头发,带上绿色的隐形眼镜,俨然一个外国人,钟洋一直作秘密警察,形象自然不会见报。
一群人辨认了半天也没有结果,于是那个瘦子说:“老大您放心,我找的这个肯定没问题,倒是那个钟洋,名字和岳洋差不多,我看有问题。”
胖子一听就急了:“名字相似就有问题?你自己就姓岳,难保不是嘉业的亲戚!”
瘦子也急了:“你敢诬陷我?!”
“都闭嘴!”女老大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吵什么!”
众人立刻禁声,都看向她,等她裁决。
女老大瞟了瞟萧飞,又瞧了瞧钟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不愿错杀美男子。她眼珠转了转,忽然将我抓过去,说:“你看看,他们两个是谁?”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指着他们俩说:“这个是岳洋,这个是萧飞,老大,你的仇人已经自投罗网,请你放了我吧!”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一巴掌扇在我脸上,骂道:“小混蛋,你以为随便诬陷两个人我就能放你走?你也太小看老娘的智商了!”
你敢和我比智商?!我的头撞到茶几角上,流下两道血痕,恶狠狠的盯着他们俩。
混蛋,要不是为了我自己,我一定当场揭发你们!
这两人也不知是定力太好还是的确不心疼,见我被虐待,全都摆出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萧飞首先笑起来:“我见名字相近就怀疑,还是老大英明。”
钟洋也说:“仔细一看,完全是两个人,老大才貌双全,佩服佩服。”
我简直不能相信这么恶心的话是出自他两人之口,像看外星人一样瞪着他们。
这两人一点不觉惭愧,左一句右一句,将那个老女人说的心怒放,一面示意手下将我带走,一面朝两人猛抛媚眼。
我在被带走之前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正好看到女老大的手抚上钟洋的脸,而钟洋那个高兴样子,让我着实生气。
为什么我要摸他他就跟被马蜂蜇了似的,那个丑女人摸他他就这么开心?就算是美男计,演技也太高了吧?
晚上,两个人谁也没来看过我,我虽然努力说服自己他们其实是在想尽办法救我,可还是忍不住去想,他们该不会假戏真做,不顾我的死活了吧……
这一晚可真难熬,我不断想着各种限制级的画面,有时是他们两个被戳穿身份惨遭杀害,有时是两个人同那个女老大在床上。前者让我流泪,后者让我哭的更厉害。
第二天,我的眼睛肿成了两个桃,看东西很费力气。早上看守进来送饭,刚把我的绳子解开,萧飞就踱了进来。
那看守看到他有点吃惊,警惕的去握腰间的枪,喝问道:“你来干什么?”
萧飞嘿嘿笑了一下,捏起我的脸:“我看这个小家伙长得还不错,想玩玩他。”
看守一听立刻会意,脸上露出下流的表情:“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萧飞往他手里塞了一叠钱,说:“好兄弟,给行个方便吧?”
“好吧……”看守犹豫了一下,把钱揣进兜里,嘱咐说,“你可快一点儿,要是被老大知道了,我可要倒霉的。”
等那人出去,我“哇”的一声扑进萧飞的,他在我脸上亲了亲,说:“小安,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我抽泣着,抬头看他:“你到底是来救我,还是来让我死得更快?你为什么要在那种状况下指认钟洋?”
“我经常出现在媒体上,很多人都见过我的样子,虽然乔装打扮,恐怕也会引起怀疑。那个女人既然能够想到问你,就已经说明她的狡猾,绝不会那样轻易的相信我们,我这样做只是要消除她的怀疑,我想钟洋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你敢这么冒险?万一我没有反应过来大家不是一起玩儿完?”
“我相信你这个小脑袋。”他又亲了我一下,笑着说,“而且我既然来了,当然也做好最坏的打算。”
“你……该不会想让我和钟洋给你陪葬吧?”我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以萧飞性情似乎干得出来。
“他怎样我无所谓,我只要你和我死在一起就好。”他平淡的说。
我很恐怖的看着他,心想,如果逃不出去,说不定他会亲手掐死我!
他接着说:“因为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会很伤心。”
“你怎么肯定……我会很伤心?”我小声嘀咕。
他的脸贴近我的耳边,阴阴的说:“你当然会很伤心,否则,又怎会在我上法庭的时候放我一马?”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我惊的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小安,你总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咬住我的耳垂,微微用力,“萧氏的技术专家也不都是饭桶,要查出杜重这种小鱼,只是时间问题。你的作案手法虽然巧妙隐蔽,但那天不顾一切的贸然冲进核心网,必然留下很大漏洞。他们追踪你五年,立即顺藤摸瓜,查出你的位置。”
我正欲狡辩,他又接着说:“其实,自从杜重供出你敲诈他,我便猜到,我一直所找的内奸就是你。我早该想到,只有你,才会热衷于教我如芒刺背,寝食难安。”
我听得汗流浃背,摊坐在地上。他这入虎穴,也许只是为手刃我!
萧飞整个人压上我,冰凉的手指在我颈上轻轻抚摸着。我恐惧的向下看去,只看见这双手上,曲起的,锋利的关节。他的身体突然一动,我条件反射般的惊叫,却被他的唇堵在喉咙里,呜呜的,像在哭。
他贪婪的吻我,我却感到怀中被塞进一个硬物,不明就理。他边吻边说:“把枪藏好,我会把你的绳子系一个活扣,等晚上……”
他交待完毕,终于放我喘一口气,我被他又惊又吓,弄得七昏八素,不解的问:“你……你不生我的气?”
此刻,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看了看表,笑了一下,重新将我推倒:“我当然生气!所以我现在要好好教训你!”
我脸都气黄了,奋力挣扎:“不要!这个时候我没心情!”
他一边扯我的衣服一边说:“叫大声一点,让那个看守你的人知道我确实在强暴你。”
这个我当然会,以前就成功的骗过了钟洋,只是后来下场很惨。现在萧飞说出来,让我觉得他好像在故意取笑我。
他滚热的手抚过我的身体,肌肤都被烫红。我哼哼唧唧的,装作痛苦的模样,强忍快感带来的呻吟。
萧飞有力的手臂撑起上身,俯视着我,不满的说:“表情再好一点,像那天在法庭上那样才行。”
“你看见我了?!”我大吃一惊。
他微笑着,捏捏我的脸:“我喜欢你那天的表情,让我明白,你有多么爱我。”
我的眼前霎时模糊一片,泪水沿嘴角渗进心里去。
“我爱你,永远比你爱我更多!”我紧紧搂住他,牙齿狠狠咬住他的肩膀,“你说你欠我多少爱?!”
“四分之一的萧氏产业还不够抵债?”
我放声大哭:“不够不够不够!我的爱情是无价的!”
“喂,别忘了我现在是在强暴你!”他急忙吻住我哇啦哇啦的嘴巴。
我咬牙切齿的用力拍打他的背,小声咕哝着:“小气鬼!当心我改爱钟洋去!”
“钟洋?”他不屑一顾的冷笑,“他永远也不可能像我这样爱你。”
“哼,他冒险来救我,自然是……”我再也说不下去,卷进欲望的漩涡里。
等他逞完“兽欲”,我无意之中瞥见那个看守正在门外探头探脑,果然是在监视。
萧飞摆出一幅流氓样子,冷笑两声说:“小美人,你的味道真不错,晚上再来陪你玩。”
我于是哭的愈发悲痛,缩在墙角不断摇头:“不、不要!求你放过我吧!”
萧飞一脸得意的走出去,
不料到中午的时候,钟洋又来了,看守一见立刻淫笑不止:“哟,你也有这种兴趣,快点办吧!”
他识趣的躲出去,钟洋脸色有点难堪:“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说:“他没有,你打算用什么借口?”
他有点儿脸红,说:“我本来打算说要强暴你。”
咦,这两个人现在倒真是心有灵犀,竟然想到一起去了!
我坏笑着说:“你可要说到做到,那个看守在外面监视着呢。”
他回头看了一眼,蹲下来,塞给我一根电棍:“小安,这里的地形我已经摸清楚了,晚上我来救你。”
“什么?你们两人没有联手,而是各自行动的?!”我惊讶的张大嘴巴。
到时候不会乱成一锅粥了吧?
钟洋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无奈的苦笑一下:“萧飞也来过了?这里到是耳目,我和他根本没机会单独接触。”
“可是,你们两个进来之前没有策划好吗?”我开始信心不足了。
“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绑匪也同时向他索要赎金。”钟洋边说边拉扯我。
我一面假意挣扎一面恨恨的骂:“那老女人简直贪得无厌,分明是想你们两家倾家荡产!”
“她的目的只是要我们痛苦,并非要钱。我听她在磁带中说出当年的恩怨时便明白,只要钱一到手,她会立刻杀掉你。但如果报警只会更加激怒她,对你不利,只有混进来救你才是唯一办法。我想,萧飞一定也看透了这一点。”
我听了不禁打一个冷战。这样看来,还真实凶多吉少啊!
他见我眼神中的不安,便搂住我:“小安,放心吧,我拚死也会救你出去!我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
我点头,假意的挣扎。我很想问,所谓“同样的事情”是指什么?难道钟洋除了顾学长还有其他搭档死于非命?
但是时间紧迫,我只能选择比较重要的说:“其实,你的搭档顾天真并没有死。”
钟洋的拉扯我的手停顿了一下:“什么?”
“萧飞没有杀他。”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的说,“所以,你要活着出去才有可能找到他。”
他的嘴角漾起阳光般的笑容:“我们都会活着出去的!”
我用力点点头,身体向后倒。
他压过来,貌似粗鲁的亲吻,小声的在我耳边说:“小安,对不起,对不起……”
我心想,为什么要道歉,难道抱我让你这么不情愿?
然后他又在我的耳边说:“咬我。”
我恨恨的用力咬下去,他吼了一声,“啪”的一下将我打开,用手抹去嘴角的血,骂道:“混蛋,你敢咬我?!”
我哭着说:“你再要过来,我就咬舌自尽!”
“好啊,你咬吧,死了更好!”他作势又要扑过来。
看守急忙跑进来拦住:“别别别,他要是真死了,我可就要倒霉了!”
“这就先饶了你!”他恶狠狠的丢下话来,怒气冲冲的走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个人到底喜不喜欢我?
如果喜欢,为什么不抱我?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来救我?
晚上,我依照计划行事,大声喊着把看守叫进来。
他骂骂咧咧的问:“叫什么叫,叫魂呐?!”
我说:“有老鼠!”
“老鼠有什么可怕的!”
“老鼠咬我!”我哭哭啼啼的说,忽然盯着他的身后尖声喊,“看,又来了!”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我瞅准机会从虚绑的绳索中挣开,拿出电棍来对准他的腰便捅过去。
咦,怎么没变化?
看守被打了一下,没有搞清状况,转回身来问:“干什么?”
我急中生智,扔掉手中的电棍,又拔出枪来:“别动,不然打死你!”
他见到枪,立刻将手举过头顶,吓得求饶:“别、别开枪……”
我用枪指着他,让他用绳子将自己的脚捆上,又亲自把他的手捆到身后,往嘴里塞进一块破布。
看来,我也有混黑社会的才能呢!
我将房门锁好,沿楼梯悄悄向上,去与萧飞或者钟洋接头。
反正他们俩约的是同一个地方,不过这回我打算跟萧飞走。
钟洋,你竟然给我一个没电的电棍,差点害死我!哼!你被淘汰了!
我在约定的拐角等了很久,差一点睡着。
这个时候我的神经本来应该是很紧张的,可不知为什么,上下眼皮总是打架。为了使自己兴奋起来,我开始不停的踱步。
这时,隐约听到好像有人来,我急忙躲到墙后,偷偷向外看。
来了两个人,都不是我要等的。
他们到囚禁我的房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大概是看到里面有人蜷缩成一团,并没有起疑,小声说了两句话,便向我躲藏的方向走来。我手里紧紧握着枪,贴紧墙壁,几乎不敢呼吸。脚步声渐近,我紧张得手指不断的痉挛。
我没开过枪,也没杀过人。我害怕。
钟洋,萧飞,你们为什么还不来?
在那两人只差两步就要看到我的时候,我的食指神经性的跳了一下,正好扣动了扳机。
――没有声音。
我顾不上思考,完全依靠本能的,将枪远远的扔到走廊的另外一头。那两个人听见身后的脆响,立刻掉头跑去查看,我趁机闪出来拼命往上跑。
一面跑一面骂。
没有子弹的枪!萧飞,你也落选了!
我越跑越觉头昏沉沉的,几乎要跌到,却跌到了一个人怀里。抬头一看,是萧飞。
几乎同时,钟洋也出现了。他见我在萧飞怀里,便不再上前,只在一旁看着。
萧飞抓着我问:“你怎么不好好等着,自己跑上来?”
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的说:“枪里……没有子弹……”
“你说什么?枪里没有子弹?”萧飞好像很紧张,重复的问了一遍。
钟洋在旁边插嘴问:“那个电棍呢,你用了没有?”
我点头,怨恨地说:“那个破东西没有电,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啊?”
谁知这两人并没有露出愧色,反而对看了一眼,同时脸色发白,叫了一声:“糟糕!”
话音刚落,楼上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好像是有几十个人这里涌过来。
两人顾不上多讨论,拉起我便往回跑,萧飞说:“最下面一层另有出口,快走!”
谁知刚跑下一层,正撞上刚刚底下那两个人。眼看后面追兵已到,无奈之下只好转弯,如三只没头苍蝇般乱撞。
头顶耳畔已有子弹嗖嗖的飞过,钟洋用力撞开手边的一道门,拉着我们钻进去。
一千多平米的大厅里人头攒动,中间摆着几十张桌子,上面都是纸牌,麻将,色子,不停有人将手里筹码敲得叮当乱响。
是青龙帮的赌场!
我们三个一猫腰钻到赌桌下面,立刻被赌徒们密密麻麻的腿挡了个密不透风。追来的人大概并不想破坏赌场的生意,只是悄无声息的在人群中搜捕。赌客们对他们的闯入并不留意,只聚精会神的盯着他们的赌局。
我问身旁的两人:“他们会不会想到搜桌下?”
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当然会!”
“那怎么办?”我又问。
“没办法,随机应变。”两个人异口同声。
“咦,想不到你们俩倒真有共同语言,有没有兴趣――”
话还未说完,就在左右两边各挨了一记爆栗。
于是我转变话题:“我想睡觉,怎么会这么困?”
萧飞说:“一定是他们在你的晚饭里放了安眠药。”
“为什么?”我大惑不解。
“我想那个女人大概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信任过我们。”钟洋恨恨的说,“否则怎么会有没有电的电棍和没有子弹的枪?”
“你们真苯,怎么不检查一下再给我?”
我嘲笑他们,结果又挨了两下。
“能偷出来就不错了,根本没有机会检查。”
“想来这两样东西也是故意让我们拿走的。”
“原来那个坏女人是在耍我们?”我恍然大悟,进而抱怨道,“她为什么干脆不直接杀你们?”
钟洋叹了口气,说:“也许她想让别人也尝尝她的痛苦吧……”
萧飞则捏住我的后脖颈:“小安,你这样说话我会很伤心。”
我赶忙辩护:“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萧飞不理我的解释,在我耳边戏谑的说:“看我出去以后怎么收拾你,叫也要让你叫死。”
钟洋听到这种公然的调情,略略偏过头去,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的脸烫的要命,连手都红了。在钟洋面前,我竟然会难为情到这种程度!
那群坏蛋果然开始搜查桌下,我们开始挨个桌子后退。
退到最后一张桌子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绝望的祈祷。另外两个人也异常的紧张,用力捏住我的两条手臂,疼得我不能专心念祷词。
这时,有人在我身后轻轻拍了拍,小声说:“跟我来。”
我回头一看,是阿东。
他说:“赌场的后门是由我看守的,出去以后一直走可以到达一层的储物间!”
跟在阿东的后面,我想,主是万能的。
第十章
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当我们从一道窄门钻出来的时候,赫然看到那个恶毒的女人正坐在我们的面前。
她咯咯笑着,说:“你们三个也太小看我了,真的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就相信?”
萧飞冷笑着说:“你还想怎么样,你以为能拦的住我们吗?”
女人哼了两声,晃了晃手里的一个小遥控器:“看到了吗,我身上装了炸弹,只要轻轻一按,大家就一起升天吧!”
显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想要同归于尽,不禁都向后退了一步。
她见我们面露怯色,不禁放纵的哈哈大笑。
钟洋迟疑了一下,对她说:“你的老公并不是我们杀的,你不能迁怒于人。”
“迁怒?嘉业和萧氏害死了他,我找你们可是找错了?”那女人停住笑,恶狠狠的说。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我们并不知情。”
“我知道是你们俩的父辈干的,不过他们都是快进棺材的人了,杀了他们没准还是帮他们解脱呢!我痛苦了这么多年,怎么能让他们如此逍遥自在?”女人的表情变得阴森可怕,“你们不是他们的独生儿子吗?我就是要杀你们,让他们痛苦!绝后!生不如死!”
她的脸扭曲着,与疯子无异。
钟洋见她这副模样,也知无法说服她,只好竭力争取:“好,既然如此我没有怨言,可这两个人与此事无关,你放了他们!”
女人目光落到我和阿东身上,似乎在考虑,最后盯住我,问:“你想走吗?如果你想,我就让你走。”
我本来以为自己应该是迫不及待的要离开,谁知却根本无法开口。
我几乎忘记了回答问题,一心只想象着,没有这两个人的情景,怎么想也想不出。
钟洋焦急的抓住我的胳膊:“小安,你在想什么呢,快点说你想走!”
“要想好啊,一个人活着可是很痛苦的。”女人幽幽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
我茫然的看着钟洋:“我、我不想一个人活着……”
“笨蛋!你怎么会一个人活着?!”钟洋摇晃着我,“不是有许多人和你在一起吗?今后你还会遇到更多的人!”
我的思想被晃得乱七八糟,也许是安眠药的作用,大脑反应起来很迟钝。
“那我还能再遇到你们吗?”我好不容易想出关键的问题。
钟洋紧紧搂着我,许久,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只要你活着,就可以。”
萧飞一直没有说话,可他的手越来越紧的捏住我的胳膊。
那么用力,似要将我永远留在身边。
那女人似乎觉得这个场面很有趣,很有耐心的说:“怎么样,有没有想好?”
“我……”我混乱着,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攫住心脏,那么疼,说不出想说的话。
“小安!”钟洋心急如焚的催促,又对萧飞说,“你快说服他,他听你的话!”
我抬起头看,萧飞紧紧抿着嘴唇,不肯松手。
我闭上眼睛,心却慢慢平静了。
能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呢。
忽然,萧飞猛地将我搂住,亲吻,让我惊慌失措。
接着,他又飞快的将我推进阿东怀里,厉声说:“快点带他走!”
那女人并没有阻拦,只是看着我在阿东的手臂中扭动着。
我边哭边骂:“我不要走!你这个骗子!你答应我们俩一起去夏威夷的!你答应我们俩一起死的!我不要走……”
萧飞别过脸,不肯看我,像他以往反悔的时候一样。
我又去求钟洋:“你答应永远爱我的!你死了还怎么爱我?!”
钟洋也不肯看我。
阿东紧紧箍住我,将我拖到外面。
我拼命的挣扎,不停的尖叫:“放开我!我不要走!放开我……”
然而,我的声音很快就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了,面前的房子腾起黑烟,剧烈的燃烧起来。
阿东似呆住了,手臂滑落到两侧,我趁机挣脱,扑向火焰,又立刻被拦腰抱住。
“危险!别过去!”阿东喊着,好像在哭。
我一又一的试图跃起来,都不能成功。视线模糊着,眼前的一切似在瞬间燃成了灰烬,除了火焰,什么也没有。
我被他们抛弃了!
他们为什么不让我和他们一起死?
我宁愿死,也不愿被抛弃啊!
我跪在地上,无声的痛哭。阿东忽然放开了我,没有了束缚,我跌跌撞撞的向前跑,跑到中途,赫然看到远远的两个人,立刻呆在当场。
我想,这是我第一流着泪笑出声来。
一边笑,一边哭。
那两个人见到我,也停了下来,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只见黑黑的两张脸。
我踉跄的向前跑了两步,腿一软,咕咚一声倒下。接着两声惊呼,被人七手八脚的抱起来,不住的呼唤。我虚脱了一般,紧闭着双眼,任人摆布。
在救护车上,我终于难抵药物的作用,昏睡过去。恍惚中,好像听到隐约的钟声,这才想起,今天是平安夜。
小安,小安,今夜平安……
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床边摆着一只大大的礼物盒子。黑色加银色的组合,一看便知是萧飞的杰作。我飞快的拆开包装来看,不禁“哇!”的一声叫出来。
竟然是一件魔法学校制服!附加的帽子和魔杖都完全忠于原作!
我兴奋的将全套巫师行头穿上,拉开门跑出病房,蹦蹦跳跳的给遇到的每一个人施魔法。
萧飞萧飞萧飞,我怎么能不爱你!
透过走廊的窗户,我看见钟洋走进医院大门,手里提着一只好大的袋子,不知装了什么好东西?
我暗暗窃笑,悄悄躲在楼梯的拐角,等他刚一上来,猛地跳到他面前,摊开一只手:“喂,礼物拿来!”
钟洋被我的打扮吓了一跳,仔细看才认出来,微微皱眉:“小安,你从哪里弄来的奇装异服?这里是医院,不是游乐场。”
“这是萧飞送我的圣诞礼物!”我不满的噘起嘴,弯腰去扯他手中的袋子“你的礼物呢?快拿出来!”
他迟疑了一下,说:“回病房去,我再给你。”
“哦……”我觉得他故弄玄虚,不以为然的跟在他后面,不住用魔杖杵他的背。他回过头看看,皱了皱眉,将我拉到他前面走。
病房只住我一个人,一进门,我便迫不及待的抢过他手中的旅行袋。拉开拉链一翻,发现只有几件衣裳,不禁失望,抬起头来瞪他。
钟洋自上衣口袋中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我:“小安,这才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
我接过来,正面反面瞧了瞧,只是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上面没有字,封口用胶粘住。我不禁想起最初的时候,我自偷来的钱夹中翻出的那个信封。是那封信,我认识了钟洋,并再与萧飞重逢。
感觉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一样,现在想起来甚至有些模糊了。可我不是一个健忘的人,至今我仍清楚的记得第一遇见萧飞时,每一丝细小的感觉。但是钟洋,象是自出生就一直同我在一起似的,一切都那么自然,顺理成章。似乎若干月前的那偶遇,只不过重逢而已。
我狐疑的抬头看他,不知所以然。
钟洋将我按坐在床上,看着我的脸说:“这个信封里装的,是你亲人的地址。”
手一抖,信封轻飘飘的落到地上,我将头扭向一旁,很不耐烦的说:“谁要你多管闲事!”
“小安,我知道你恨他们,但是你并不了解真相。”他拾起信封,“事情同你的想象并不相同,你出生在一个富有的家庭,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你是第三个孩子。在你三个月大的时候,保姆同坏人勾结,将你绑架,向你父母勒索巨款。但是,当你的父母付钱给他们之后却石沉大海。你父母同警方一直寻找了整整两年,动用各种媒体手段仍然没有消息。警方于是结案,判定你已被绑匪撕票。你的母亲本来身体孱弱,因伤心过度,不久就患病去世。一家人很久才自悲伤中走出来,但在他们心里,并没有忘记你。”
“你说我不是被妈妈抛弃的?”我愣愣的转回头看他。
他紧握我的手:“我说过我决不会骗你。”
“可是,那个在我梦里唱歌的女人又是谁?”
“你的母亲在结婚前,是一位著名的歌剧演员,她的每一个孩子都伴着歌声长大。她离开人世前的唯一愿望,是希望能到另一个世界去唱歌给你听。”说到此,钟洋的目光显出悲哀宛转,“只是她注定不能如愿了。”
“不!”我不禁冲口而出。
妈妈终究找到了我,她在梦里温柔的哄我入睡。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钟洋紧紧拥抱我,语气中有说不出的费解:“我只是想不通,当初那样寻人,为何收养你的牧师没有将你送回来?”
我破涕为笑。有何想不通,牧师只听评弹,从不关心报纸电视。
虽然知道真相,可我仍然爱他。正如我不断惹祸,那可爱的老人为此白了头发,也仍依然如故的爱我。
“现在你已知道了真相,不会再拒绝我这份礼物了吧?”钟洋将信封重新塞回我手中。
“我……还要再想想……”我踯躅着。
钟洋露出惊异的表情:“你还有什么想不通?”
我低头不语,双手拿着信封不断摩挲着,感受不到其中的温度。
我与信封里的那几行字相隔的,不止是一层纸,还有二十一年的空白记忆。
如果日日相对都会令人忘记某些重要的东西,那么二十一年的感情断层要靠什么来维系?微弱的血脉能有多长的生命力?
钟洋,我的顾虑不是毫不讲理,只是你不能了解。
许久,他叹气说:“我不明白你为何还有疑虑,但我不想你为这件事变的不快乐,一切只凭你的意愿就好,不需勉强。”
我点点头,将信封塞进钱夹里。
他又说:“我要回北欧任职,那边不容我再拖下去了。”
“你要走?”我猛地抬头,抓住他的衣角,“不要走!”
“别任性!”他揉揉我的头发,“我已为你联系好学校,距离我工作的地方不远,届时萧飞会为你安排入学的事宜。”
我一直对这个“我的再教育”计划不以为然,暗暗打起小算盘:萧飞才不在乎我有无学历,到时我不去报到,谁能奈我何?
想到此,我心里窃笑,表情还是大彻大悟状:“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苦心。”
钟洋笑了,站起身来。我一直送他到医院门口,拦下一辆计程车。他坐进车里,又摇下车窗说:“小安,我还是不放心你,你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不再偷窃,按时吃饭,不要……”
我此时已不耐烦起来,希望自己手中有芭蕉扇,将他即时扇到北极去,但表情仍然虔诚,唏嘘不已。
计程车终于开走了,我如释重负,朝车子扬起的灰尘挥着小手绢。旁边有人啪啪的鼓掌,调侃的说:“演技高超,实在感人。”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声音的主人属于谁。
萧飞靠在他的保时捷上,一脸讽刺。我才不在乎他的刻薄,扑到他的身上,声泪俱下:“我不要去上学……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去不要去……”
“我也没办法。”萧飞无奈的说,“今非昔比,现在萧氏元气大伤,较嘉业低一等,违抗劲敌的意愿可不明智。”
骗人!萧氏损失了多少我心里有数,萧飞分明是故意言过其实,教我自食恶果!
我怨恨的瞪他,看到他别有用心的笑,心里骂个不停。
你不帮忙就算了,大不了到时候我自己溜之大吉,金蝉脱壳之计我可运用的炉火纯青!
讲到逃跑,我想起一件事,便问他:“爆炸的时候,你们究竟是怎么逃脱的?”
萧飞敛起笑容:“你们一走,就只剩我们两个,行动自然敏捷的多,所以在那个女人按动引爆器之前,我们就有机会重新躲回密道里,虽然只隔了一道墙,但是炸弹的威力就小了很多,只受些轻伤而已。”
“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死了。”他说的极简练。
我感慨万千,不知该说什么好。
也许她的丈夫确实是罪有应得,她的爱却无可指摘。
我想,谁会在我死去之后,继续的爱我十五年?谁会在我活着的时候,不变的爱我十五年?我想要的,无非是有人能够爱我一年又一年。
我紧紧环着萧飞的腰,侧过头,看见他手腕上几未愈的伤痕。我对自己说,无论怎样,这男人其实是爱我的。
萧飞的手放在我的头上,慢慢说:“小安,我最近有假期,本想带你去夏威夷度假,可是……”
我猛地抬起头:“可是怎样?”
“可是现在实在经费紧张……”
我一听差点摔倒,恨不能用目光杀掉这混蛋!
他毫不在意,作了一个无奈的动作,钻回车里,一面发动汽车一面说:“对了,明天开始你要从头等病房搬进普通病房,因为……”
“因为经费紧张!快滚吧!”我狠狠踢了名贵跑车一脚,“既然这么穷,你为什么不干脆乘公车来?!”
话音未落,萧飞已和他的车呼啸而去
等萧飞一离开,我立刻换上便服偷偷溜出医院。
没钱是不是?没关系,我有钱!
我来到银行,将账户中的钱全部提取出来。当初在世丰银行系统中安装的小程序,现在已为我赚得近三万美金。
哼,羊毛出在羊身上!萧飞,你想装穷报复我,却不知我手上另有法宝!
我一面得意的笑,一面将钱均分两份。一份自己留下,另一份匿名寄给老牧师。
有了这笔钱,总算可以整修教堂,了去老人一生的心愿了吧!
然后我找到萧飞,将钱堆在他面前:“旅行的开销由我出,你还有什么问题?”
他显然吃了一惊,但没有多问,笑容可掬的说:“没有问题,我立刻安排航班和旅馆。”
萧飞这竟真的没有食言,一周后,我们便收拾行李出发了。一上飞机,我发现他订的竟是经济仓。
真希奇,同萧飞出游,即便不是包机,也不会低于头等仓啊!
我看看他,他朝我双手一摊:“没办法,预算太少。”
我翻了翻白眼,实在懒的理他,舱里空位很多,我干脆去同别人坐!
说来奇怪,我那么渴望飞翔,可每乘飞机却都会紧张害怕。这个阴影来自童年的一教友聚会,那群人聊到当年挑战者号升空后爆炸,场面如何惨烈,从不关心俗世的老牧师忽然说了一句:“如果上帝想让人类飞翔,他自然会给我们一双翅膀。”
我在一旁听的脊骨发凉,从此认定,一切借助外力的飞翔,总会遭到上帝惩罚。
飞机即将起飞,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鼻尖冒出汗珠来。这时,坐在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忽然说:“怕飞机失事?”
我点点头,他又说:“其实无需担心,世上死于疾病的有千千万万人,在医院里痛苦呻吟,但救解脱,也不能如愿。你瞧,一飞机失事,不过短短数十分钟,还来不及感觉疼楚已被炸得粉身碎骨,这样干脆,也不是所有人能遇上。”
我被他说得面色发青,紧紧抱着自己的背包。
他喝着飞机上的苹果汁,然后把放在机架上的白纸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接过来,怀疑地问。
他笑着说:“现在飞机上的服务都十分周全,这是航空公司留给客人临终写下遗言的白纸。”
我“哇”的大叫一声,逃回萧飞身边,死死抱住他不放手。
严浩然!我看到你行李上贴的名字了!下在地面碰到你,我一定要报复!
经过惊心动魄的飞行,我们终于踏上夏威夷的土地。根据经验,我没有对萧飞订的旅馆抱多大希望,实际情况反而超出我的预想。旅馆规模虽然不大,却很安静别致。
我在这里乐不思蜀,一住就是三个来月。萧飞也不着急回去,他干脆将办公室搬过来,每天忙于理公司事务,这几天又飞去日本谈判。我每天与沙滩阳光海龟为伴,自得其乐。
我知道我的那笔钱无论如何坚持不到现在,所以我现在总算想通了一点儿。萧飞勤奋工作,我才得以如此无忧无虑,拒绝长大。我不可以同金钱作情敌。
萧飞总是宠爱我的,我允许他偶尔忽略我,只是偶尔。
三月十七日一早,我梳洗停当,穿着最喜欢的衣裳去游乐场。萧飞现在人在日本,我并未奢望他赶回来,能看到焰火我已心满意足了。
从来没有数过,原来那么缓慢的摩天轮一天下来可以转这么多圈。当最后一缕阳光隐没在黑暗中的时候,我的心忽然有一点儿慌张。
游乐园里的灯亮起来,从那么高的地方向下看,就好像夜里的萤火虫,光是冷的。
远能看见海,却听不见涛声。彼德潘在这样孤单的夜里飞过重洋,波澜不惊,月亮里没有留下他的影子。
我想我注定不能成为彼德潘,因为我有不能忘却的爱与贪婪。我想我注定不能自由飞翔,因为有太多的渴望溽湿了我的翅膀。
我对自己说,笨蛋!
摩天轮的顶端,光线达不到的地方,我突然发现原来夜是这么黑暗的东西,暗的没有人能看见我的眼泪流下来。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是萧飞惯用的牌子,他不喜欢用打火机。我最爱偷走他的火柴,然后躲在一旁窃笑。他的手伸进口袋,什么也没有摸到,那一刻在他脸上,是我看也看不够的表情。
划燃一根火柴,我为自己点燃小小的焰火。没有任何幻觉出现,只有破碎的灰尘漂浮或坠地。在这个星光灭绝的夜里,我的泪痕依然清晰可见,天使在噩梦中翻了个身。
再一回到地面,工作人员对我说:“时间已到,请离开。”
我从入口出来,排队栏呈“之”字型迂回向前。我扶着栏杆一圈一圈回转,在“之”字的尽头忽然亮起小小一簇焰火。我顿住脚步,愣愣的看着前方。焰火渐渐靠近过来,照亮了萧飞的脸。
他走到我身边,将焰火交到我手里:“我在这里等你一天,你竟然玩到现在才下来。”
我小心翼翼的捏着,抬头看他:“我没有玩……在等着看焰火……”
“傻瓜,游乐场已经不属于萧氏产业了。”他拧拧我的脸,“财政紧张,所以今后你只有这么小的焰火可看。”
我用力抱住他:“我不在乎大小!我不在乎!”
“另为,为了节约经费,今后将由我亲自为你点燃焰火。”萧飞笑着说。
我大笑,笑到眼泪流下来,然后我全力拥抱他。
上帝啊,倘若这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不算爱,我也会这样紧紧的抱住他不松开永不松开。
尾声
终于到了入学的日子,我和萧飞来到那个北欧国家。因为还有时间,于是我提议去那个有童话王国之称的邻国游览,萧飞欣然同意。我们驱车一路走一路玩,在那著名的美人鱼铜像旁留影时,相信开学典礼已经完毕了。
我看着萧飞,为难的问:“时间过了,怎么办?”
萧飞作势想了想,无奈的说:“只好等明年了。”
我点点头:“对,明年我们要早一点到。”
于是我们安下心来在沙滩散步,海水很温暖,漾过我的脚面,痒痒的。日落的时候,天边似一望无际的玫瑰田,我的世界无限美好起来。
我掏出钱夹,翻着那个信封,犹豫了几秒终于撕开,发现里面写的那个地址,竟然就在附近!
是上帝的安排吧,我想,于是对萧飞说:“我想到这里去看看。”
萧飞接过地址看了一眼,没有多问,转身去启动车子。
车子开了很久,才到一幽静的庄园。我东张西望,想起钟洋说我父母很富有,看来是真的。
有仆人将我们引到客厅,我坐在舒适的沙发里,忽然害怕起来,将手伸进萧飞的手心里,他用力握住。我想,怕什么,就算他们不肯要我,我还有萧飞呢。
一阵脚步声传来,我紧张的盯住旋梯,一个人快步走下来。
“钟洋!”我看清来人,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钟洋走到我面前,习惯性的揉揉我的头发,微笑着说:“小安,你要叫我哥哥。”
“哥哥?”我扑通一下坐回沙发里,吃惊的合不拢嘴,“你说你是我的哥哥?”
这怎么可能!我又转头去看萧飞,他显然也吃了一惊。
钟洋点头:“没错,我是你的哥哥,诗纹是你的姐姐。本来我并没有留意,是我的外国同事提醒了我,那天他一见你就对我说,他觉得我们两个长的有点像。我才立刻着手调查,终于发现真相。原来当年绑匪拿到赎金逃走时,将你扔在草丛里,若不是好心的牧师碰巧经过,你恐怕早已冻死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转过头去看萧飞:“我同他长的很像?”
萧飞颇不以为然:“我不觉得像,否则我也不会误将他认作情敌那么久,你可比他好看许多。”
钟洋并不介意,笑着对我说:“我们一直都在等你,结果父亲他老人家等不及,昨天自己买了票去见你,没想到却和你们走岔了。不过你的学校距这里也只有半天车程,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可常常相聚了。”
听起来是那么美好,我一边笑着,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
哦对了,我还没有去学校报到!而且我根本就不打算去报到!
若是给钟洋知道,还不立刻将我绑了押送过去?!亲人相认固然美好,不过来日方长,我先躲过着一劫再说!
于是我一拍脑门,作出如梦初醒的样子大叫:“哎呀,忘记明天一早要去学校选课了!”
然后拽着萧飞往外跑,边跑边回头说:“钟……哥哥,我们先赶回去,过几天学校见!”
钟洋拉住我,将一条古色的项链带在我的脖子上,项链坠子是一个椭圆的小盒。他拥抱了我一下,看了一眼萧飞说:“小安,若是他再敢欺负你,我们就联手,告到他人头落地!”
我也看了一眼萧飞,见他神情有点不自然,觉得有趣至极,不住点头。
钟洋目送我们的车驶出园大门。我坐在车上,玩弄着那个项链坠,打开盒盖,里面原来藏着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是妈妈!我看着照片上的人,眼泪模糊了视线。
我想了那么多的日夜,却只得这么一只小小的盒子而已……
上帝啊,若你真的存在,请让这盒子里的人拥抱我一吧,只一就好……
我小声哭了一阵,萧飞在旁边开车,什么也没有说。哭够了,我擦擦眼泪,直起身子向窗外看了看。
此时已是夜,路上只能看见我们一辆车。我问萧飞:“我们去哪里?”
萧飞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说:“当然是送你去学校,校方规定允许延迟半天办理入学手续。”
“不要!我不要去!”我慌忙抗议。
他看了我一眼,忽然将脸凑到我耳边,阴阳怪气的说:“告到我人头落地?嗯?”
我顿时头皮发麻,面如土灰,几乎有立刻跳车的冲动。
脑子里飞快转了几百圈,我换上一副献媚的表情,双臂环住萧飞的脖子,舌尖舔着他的耳垂,然后慢慢向下,轻轻咬他的喉咙。我很清楚的知道,该如何挑起他的情欲。
果然,如此几个来回,萧飞的呼吸已渐渐急促起来,我又趁机将手伸到他的腿间。
车子“吱”的一声急刹,停在路的中间。萧飞猛地将我压倒,粗暴的撕扯我的衣裳。我积极配合,心里暗笑。
至少今年是绝对没机会入学的了。
(全文完)
“哥,永别了!”
当萧扬微笑着说这句话时,我全身的血液已冷至冰点。面前的八个人,八个枪口,全部对准了我。而我的后面是汽车,车的后面是悬崖。
消声器将子弹破膛而出的声音,变成一种诡异的尖笑,撕裂空气而来。我只觉眼前一黑,阿泰铁塔般高大的身躯已挡在我的面前。子弹射进他的后背,我看不见伤口,但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升腾起来。
他张了张嘴,血染红了他的牙齿,嘶哑的喊了一句:“快走!”
这时,四周的枪声也几乎同时响起来,他晃了晃,伸手将我塞进车里,关紧车门。当我迅速的爬到驾驶座,启动起车子,左边车窗上已糊满了他的血。我吸了口气,将油门一踩到底,保时捷优秀的性能使车子箭一般飞射出去。
在后视镜里,我看见阿泰重重的摔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阿泰,跟了我六年的阿泰,再过三个月就要做新郎的阿泰,我唯一没有看错的人!
我狠狠踩着油门,脑中再浮现出萧扬的笑容。
这个小我三岁的异母弟弟,这个我一直信任、疼爱的弟弟,用枪指着我说――哥,永别了!
我咬着牙,看着后视镜里追上来的三辆车。子弹集中射向车的右后部,那是油箱的位置。每一个被击中的声音,都像狂笑的魔鬼,向我宣告着一个事实――我的弟弟背叛了我!
油箱已经开始漏油,如果再有一发子弹击中,我就要跟这车一起炸成碎片。
是我教给萧扬的,杀人要赶尽杀绝,免留后患。
我一手稳住方向盘,另一手打开车门。路的左边是斜坡,下面似乎是一片树林,不可测。放慢了车速,我瞅准时机,猛地弃车而出,双手抱头,沿斜坡飞快的滚落,耳中听见上面轰然的爆炸声。
千钧一发!
这个斜坡比我想象的更高更陡,我重重的砸在一截树干上,几乎摔碎了骨头,眼前金星乱蹦。额头黏糊糊的,用手一抹,才发现是血。
萧扬他们很快会赶来的!
刻不容缓,我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林子里面逃,没走几步,就身不由己的跪倒在地,头晕目眩。
刚刚撞到了头,似乎是脑震荡了!
我靠在树上,闭上眼睛,希望情况能好转一些。可这时,树林的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靠近。
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这不可能是萧扬一伙,方向不对,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
于是我开始呼救。
凭我现在的状况,想独自逃出去,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本希望是身强力壮的守林工人,而实际出现在我面前的人,却教我大失所望。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纤细的亚裔少年。
凭他的身材,要赶在萧扬之前扛我逃走,似乎有些困难。
不管怎样,我还是伸出手,用英语说:“我遇到了强盗,请救救我……”
少年似乎有些胆怯,站得远远的,警惕的看我。
也许他听不懂,我于是改用日语:“请你……”
他仍然不动。
我又用中文、泰语,甚至粤语重复了几遍,最后就放弃了。因为我发觉,他并不是听不懂,而是在审视我的危险系数。
像一只失去母亲庇护的小猫崽。
终于,他下了决心,小心翼翼的向我挪过来,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铁铲,似乎刚刚在挖什么。
他走到近前,俯下身,很近的盯着我看,黑亮的瞳仁几乎占去了眼球的百分之九十,惶惶然的,眼角还残留着淡淡的泪痕。
“请你……”我有点焦急。
追兵就快来了!
然后,这个有着漂亮眼睛的单薄的亚裔少年,抬起手,用他手中的小小铁铲狠狠的将我敲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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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睛,仍然是同样的那张脸,关切而又警惕的俯视着我,给我一种错觉,仿佛只是一眨眼的瞬间。而实际,我已经昏迷了十七个小时。
那一铁铲着实敲得不轻!
“你觉得怎么样?痛不痛?”小小的凶手手里拿着本书,急急的用英语问。
“唔……”我下意识的去摸头上的伤,手刚一动,他便哧溜一下蹦开老远,仿佛怕我打他。
可就算我真的想打他,也力不能及,因为我的右手被一只手铐锁在了床栏上。
“喂!你……”我气的朝他大吼,却震的自己脑袋生疼,头晕耳鸣,又跌回枕头上,半晌才缓过来。
扭过头,见他又骨碌着一双大眼睛,一点一点蹭过来,停在一个他认为安全的地方,看了一眼手上的书,问:“嗯……那个,你有没有觉得恶心想吐?”
他在搞什么鬼?
我疑惑的看着他,点点头:“有一点儿。”
他又举起一只手:“这是几根手指?”
“三根。”
“唔……”他低头翻了翻书,然后得意的笑起来,“根据我的判断,你是患了脑震荡,你等着,我现在出去给你买药!”
说着,他便拿起外套跑出门去。
我看了一眼他扔在桌上的书――《家庭急救百例》?
我用左手摸了摸包扎好的额头,心想,真是个奇奇怪怪的小家伙!
我右手被锁,只能半撑起身体,环视整间屋子。非常简单的布置,只有一张单人床、床边一桌一椅、桌上一台电脑、门边一个柜子。窗台上有一个空的笼子,似乎曾养过松鼠之类的东西。
这好像是一间学生公寓?!
我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开扉页,见书页的中央用油性笔一笔一划的写着四个汉字――席安的书。
不只如此,房间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贴上了标签,表明它们为席安所有。
席安……
我轻轻念出来,不知为什么,忍不住想笑。
这似乎是一个有着强烈占有欲的孩子,他曾经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东西么?
我重新躺下来,闭上眼睛,双手不觉握紧了拳头。
在我的眼中,萧扬也一直是这样一个单薄的孩子模样,跟在我身后,不曾长大。
我是那么的疼爱他,只是,凡背叛我的人都须付出代价,所以萧扬也不会是例外!
门外响起兴奋的脚步声,我微微睁开眼睛。
完全没有危险的气息,是那个叫席安的小家伙回来了。
门打开,果然是他,手里提着两个大大的袋子,往桌上一放,兴奋的从里面一样一样的拣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医用袖珍小手电、听诊器、塑胶手套、消毒口罩、密封棉签……
然后,他把这些东西全部武装在自己身上,兴致勃勃的开始为我检查。我顺从的配合他玩这个医生游戏,直到他完全丧失警惕,跪到床上来,才猛然出手,将他抓住,翻身压在身下。
一只手被锁,不用上全身力量,很难制住一个男孩子。
他却不喊也不叫,只是拼命挣扎,想将我摔下去。我将他的两只手腕抓在左手里,用力按在床头,感到他在我跨下扭动的身体,竟让我的身体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抱男孩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待他精疲力尽了,我才开口问:“手铐的钥匙在哪儿?”
他忿忿的瞪了我一眼,将脸扭向一旁。我于是加大了手劲。过了几分钟,他转回头来,眼睛红了,隐隐能看见泪,勉强的挤出一个字:“疼……”
“那就乖乖告诉我。”我面无表情的说,手上力道不减。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像只可怜的小鸡雏,可我相信,能眼都不眨就将一个伤员敲晕的人,绝非善类!
“我说我说……钥匙在那边抽屉里……”他往床对面的柜子看了看。
我于是皱起了眉。
柜子很远,我是够不到的,如果放他去拿,岂不是放虎归山?
我又看了看他,见他的小脸已经皱成一团,哼哼唧唧的,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忽然灵光一闪,向前一倒,用全身的力量压住他,能够活动的那只手伸进他的衬衣里面。
“你、你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他惊慌失措的叫出来,试图阻止我入侵的手。
我毫不理睬,很快便找到我要的东西,用力一拽,便将他脖子上系的一根细细的银链扯下来。
银链上正穿着一把小小的钥匙。
我果然没有猜错,既然他之前对我如此防范,又怎会将钥匙留在房间里,而不是带在身上?
他推开我,骨碌滚下床,退得远远的,倚住门。
我打开手铐,朝他走过去,说:“让开!”
他瞪着我,忽然从裤子后面的兜里掏出一张报纸,在我面前抖开。我定睛一看,见报纸上硕大的标题――黑道内部火并,萧氏太子遭暗算,下落不明!
标题下面,是我的照片。
“你从我这里走出去,立刻会被你的仇家打死的!”他转着眼睛,有点幸灾乐祸的说。
我停下了脚步,倒不是因他的恐吓,只是我了解萧扬。他没有亲眼看见我死,绝不会罢休,我现在身体还未恢复,要逃脱他的追杀,确不容易。
于是我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虚无岛,我是岛的主人彼得?潘。”他得意的挺挺胸。
我决定不再跟他废话,开始翻柜子和抽屉,却在桌子底下找到一张麻省理工学院的学生证,上面是他的照片。
我不禁惊讶,因为证件上说,他只有十六岁,可却已经是二年级的学生了。
“你十四岁就考上大学了?”我问。
他噘起嘴巴:“是十三岁,牧师说我年纪小,休学了一年才准我来。”
牧师?
我疑惑的问:“你是孤儿?”
他点头,煞有介事的说:“我妈妈是一位公主,她同一个穷人私奔,生下我就死了,我爸爸被坏国王抓住砍了头。”
我见他面不改色的说谎,竟忍不住微笑了:“我可是黑帮,你不怕?”
“怕?现在会怕的应该是你吧?你的对头肯定在到找你!”
“那你……”话没说完,我的头又有些疼了,伸手去摸额头。
他见我脸色变了,忙过来扶我坐下,转身去倒水,找了几颗药丸递过来:“书上说,吃这几种药就能好。”
我接过来,有点儿不放心:“你怎么不送我去医院?”
他瞪大眼睛:“你是不是真的撞坏头了?那些坏人知道你受伤,一定会埋伏在医院周围,等着杀你啊!”
我看着他,暗暗吃惊。
他的心思之缜密,的确超越了十六岁的孩子,可他之前的表现,却好像连十岁都不到。
天才少年和问题少年,似乎没有明显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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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便在这间学生公寓里休养,席安很少去上课,但每天都出门,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回来给我。
我觉得,他好像在将我当作宠物养着。
他还保留着一种幼儿的习惯,喜欢用重叠的字称呼一些东西,所以他叫我飞飞。
老实说,从来没有人这么肉麻的叫过我,一开始真有些不习惯。
直到有一,他不小心将我叫成了LuLu。
我看着他,他就心虚了,抱着窗台上的那个笼子,小声说:“LuLu死了,那天我到树林去埋它,结果却捡到你,我想,你一定是LuLu的转世……”
“你以为我是一只松鼠的转世?!”我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LuLu才不是松鼠,它是一只南美粟鼠!”他向我抗议。
我气的抓狂,扑过去抓他。
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知道,萧氏的萧飞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利害角色。可这个思维奇怪的小家伙,总能教我的情绪波澜起伏。
他像只小鸟似的,在房间里扑腾扑腾乱飞,最后还是被我抓住,于是慌忙求饶:“LuLu,不要打我!”
还是LuLu……
我不想打他,于是决定捉弄捉弄他,便捏起他的下巴,凶狠的压住他的嘴唇。
出乎我的意料,他只僵硬了几秒钟,便开始熟练的回应我,像贪婪的小猫,用他柔嫩的唇和舌索求着。
我兴趣索然的放开手,席安舔了舔嘴角,凑近我问:“你也要做我的情人吗?”
我冷眼看他:“你有很多情人?”
“当然!”他用力点点头,掰着手指头数,“杰克、乔治、亚特、托尼……都是我的情人。”
“你可以同时爱这么多?”我语带讽刺。
“不,我只爱杰克!托尼有个女朋友,乔治每周末要陪他外婆吃晚饭,亚特总要给他妹妹当司机……”他噘着嘴巴说落着,忽然大叫一声,“糟糕,忘记跟杰克的约会了!”
说着,他抓起背包跑出门去。
我转过身,看到房间里到贴着的标签,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那上面的字――席安……
可这个孩子的心却是如此的不安,他在极度渴望着什么呢?
他和时刻都充满自信的萧扬,真的截然不同……
想到萧扬,我心里为席安而柔软的部分坚硬起来。
这些天,我将萧氏所有的人在脑中统统过滤了一遍,找出了几个绝对可靠的人,他们曾是我外祖父的亲信。我的外祖父掌管法国最大的黑道商会,他的独生女在他死后嫁到泰国,整个商会就是陪嫁。萧氏仰仗这些人力财力,才得以迅速称霸东南亚。
现在母亲已故,但祖父那边的臣子们虽然都在萧氏身居要职,却始终对继承了外祖父血统的我效忠,而非萧氏集团。
而这些年,在我的授意下,他们都隐藏在暗,似与萧氏同化。可任何人都不会知道,在庞大的萧氏内部,还有一支只为我效忠的亲卫队。
连萧扬也不知道。
我很容易便同他们取得了联系,因为实在巧得很,他们中某个人的儿子,正在这里念博士学位,名叫顾天真,一个温和的年轻人。
他并不认得我,而我却知道他。他的父亲用心良苦,期望儿子能走入正途,不受沾染。
那天,他来给席安送热狗。席安不在,我便借他的移动电话发了一个暗号给他父亲。极其简单的,萧扬便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我现在仍按兵不动,只是在等所有背叛我的人现身。
我要彻底肃清萧氏,这倒是个极佳的机会。
呆着无聊,我便出去,在校园里闲逛。这里同我生活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两重天地。
平和、安静、逍遥。
走进图书馆,随意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书来读,再抬头,天已经黑了。
有点糟糕,因为我每总是在席安之前回去。不知为什么,我总会觉得,如果他回去以后见不到我,一定会哭的。
我曾领教过,他的哭,简直惊天地泣鬼神,令我头大三圈。那天夜里,他好像是做了噩梦,忽然哇哇大哭起来,两小时不停,烦的我简直想用枕头闷死他。最后,他还抱着枕头跑到我睡的地板上,从后面抱住我,不停吸溜着鼻子,吭吭哧哧的,一直到天亮。
至今我仍对此心有余悸。
今天,当我推开公寓的门时,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一个小小的身影蜷成一团,缩在床角,轻轻抽泣着。
我扭亮灯,走到床边,发现席安身上裹着一条薄薄的小被。
他抬起头,像天塌下来似的对我说:“杰克的爸妈从外省来看他了……”
我明白了,小家伙是认为杰克的父母来跟他抢人了,于是调侃的说:“那怎么办?杀掉他们?”
他摇摇头:“杰克知道会恨死我的……”
“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我继续出馊主意。
只要他今晚别一直一直哭就好。
他低头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问我:“怎么才能不让人知道?”
“首先要亲自动手,用刀比较好,从后面用力刺进去,就是这里,一刀致命,连声音都来不及出来。”我忍住笑,伸手在他的后颈按了按,“或者直接切断颈动脉,像杀鸡一样,很过瘾,不过缺点是容易沾到血。”
他脸色有点发青,很慎重的考虑了一下,下了决定:“算了,我还是放弃杰克好了。”
想起这个小家伙曾斩钉截铁的说他爱杰克,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能够轻言放弃的,又怎么会是爱情?
如果我爱上一个人,就算穷此一生,我也不会放弃他!
他很不满意的说:“看我失恋,你干嘛这么高兴?!”
是啊,不知为何,我的心情现在忽然出奇的好,拽着他身上裹的小被子问:“这是什么?”
“是MaMa。”他答。
我奇异的拿过来看,发现是那种裹婴儿的软被,还有淡淡的奶香味,被子的一角绣着两个字――安安。
“睡觉吧。”我将被子还给他。
“一起睡嘛!”他牛皮糖一样贴过来。
我不说话,他就自觉的将他的枕头摆在我的枕头旁边,我躺下,他就跟着躺下,照样从后面抱住我。
“你弟弟为什么要杀你啊?”黑暗中,他忽然问。
“因为他讨厌我。”我随便回答。
“那你妈妈呢?”
“早死了。”
“那你爸爸呢?”
“他娶了我继母,只疼爱继母生的孩子,没空理会我。”我满嘴胡说八道。
“那你有妻子吗?”他刨根问底。
“没有,没人愿意爱我。”
“好可怜哦!”他感动不已。
我的嘴角不禁微微牵动,很想笑。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那我来爱你吧!”
“好啊!”我信口说。
我想,他大概是拿我补了杰克的缺了。
后来几天,那个叫杰克的老实年轻人上门找过席安几,一副痛苦的模样,可惜席安早已将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因为我众叛亲离,他再不用担心谁来跟他抢人了。
有时,他会买回一张报纸给我看,上面是我父亲同萧扬的亲密合影,然后假惺惺的安慰我几句。
我能看出他心里其实乐开了。
其实父亲从来都没有偏袒过我们兄弟之一。对他来讲,只要萧氏后继有人,其他的都不重要。统共就两个儿子,没有了我,萧扬同样能干。
我完全了解他,所以并未因此受到打击,只是席安似乎对此事很满意,我无聊之中,干脆配合他一下,做出悲痛的表情来。
他便挤在我身边,着力哄我:“别难过了,有我爱你啊,你想要什么,我买来送给你呀!”
我便故意逗他:“我要一架直升机。”
他瞪大眼睛,眼珠转了几转,笑嘻嘻的说:“那个不好玩,我烤蛋糕给你吃好不好?”
我装作失望,别过头去。
席安是没办法买直升机的,于是他买了一本食谱,每天变着样给我做饭,我总是装做兴趣缺缺的样子,很勉强的吃几口。
我很喜欢看他为我着急的样子,每当这时候,我会觉得他并非只是扮家家酒。
我竟有点希望这个孩子真的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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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撒到最大的时候,我决定收网。
萧扬毫无准备,被我用枪抵住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他迅速平静下来,眼见败局已定,只简单的说了一句:“哥哥,原谅我。”
我摇了摇头。
他又说:“哥哥,你是爱我的吧?”
我仍然摇头,并按动扳机。
萧扬的血,有几滴溅在我的脸上,是凉的。
萧氏家族的血,都是凉的。
是我教给萧扬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给对手任何机会。萧扬学的很好,我更不能违规。
只是萧扬,这个曾经紧紧跟在我身后的孩子,他若是没有长大该有多好!
永远跟在我的身后,用他稚嫩的声音唤着――哥哥,哥哥,等等我……
没了萧扬,其他人溃不成军,有些可留,有些该死,统统任人宰割。父亲对于萧扬的死,没有任何表示。
正如我说的,左右都是儿子,死掉的那个已没有用,和活着的那个搞好关系才是真理。
理完所有事务,已经是七天以后了。为保组织人心稳定,免对手乘乱而入,我教人封锁了一切消息,各大传媒皆风平浪静。
疲倦的坐在冰冷的转椅里,我仰起头,闭上眼睛。
飞飞……飞飞……
耳边隐约想起略带哭腔的呼唤,睁开眼,谁也不在。
席安,我忽然不可遏止的想要见到他。
飞车来到大学的学生公寓,他的房间没有上锁,推开门,就见他背对着我,坐在窗前。听到动静,他回过头,阳光在他背后,像破碎的天使。
“咚!”
空荡荡的笼子从他怀里掉落,滚到我的脚边。我弯腰去拣,还没来得及起来,就被他扑倒在地上。
席安紧紧搂住我的脖子,眼泪顺领口蜿蜒至我的胸口。
我低下头,寻找到他柔软的唇,吻下去。他闭着眼睛,微微张开嘴,眼泪淌进唇舌绞缠之间,咸而甘甜。
萧扬说的对,我是爱他的,我最疼爱的弟弟。
我杀他,并非因为我恨他。他的死,并未使我悲哀。
让我悲哀的是,我必须杀死他,并非因为我恨他。
拉开一点距离,席安用他清透的眼睛看破了我。
他用凉凉的唇轻啄我的额,我的眉,我的眼,轻轻说:“痛痛,痛痛不见了……”
我挑起他的下巴:“你说什么?”
他很虔诚的说:“是牧师告诉我的咒语,很灵验的哦。”
我笑了,再搂住他单薄的肩,吻住他柔软的唇:“小傻瓜,这是哄小孩的,你都多大了?”
“我才……不要长大……”他断断续续的,但很执拗的说。
我对自己的心说,就是他吧,不愿长大的孩子。
这晚,他在我怀里安静的睡着,没有丝毫防备。
他结交那么多“情人”,早就习惯在男人怀里睡觉了吧?
我这样想着,醋上心头。
我一直不否认我是个爱吃醋的人,而且我还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我不想这样平平常常便抱了他,我要给他留一点不寻常的记忆,以区分我与其他“情人”的不同。
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我的下属向我报告,萧氏旗下的世丰银行美国分行的电脑系统遭人入侵,挪走上万美元。
在十几个电脑工程师彻夜追踪下,终于确定了那个入侵者的位置。
是个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址。
想不到这个小家伙还真有点儿本事呢!
我立刻报警,警车呼啸着去缉拿罪犯,下属回来报告说,那是个亚裔少年,警察闯进去的时候,正打算跳窗逃走。
我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肚子直疼。下属看得发呆,想不通为什么抓住一个小贼能让萧氏少主这么开心。
三天后,我去探监,席安两眼通红,见到我像见了救世主,哭着对我说:“飞飞……救救我……我不要坐监狱……我不要没有自由……”
我双臂抱胸,慢条斯理的说:“想要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迷惑的看着我,我于是丢下一句话便要走:“五天后可就要受审了,你还有四天时间考虑。”
“我、我答应!”他叫住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不管是什么代价,救我出去!”
我笑了笑,满意的离开。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件小事情竟然遇到了阻碍。我父亲出面干涉,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动用萧氏财势救一个小贼。
原因有二――
第一,这个小贼敢公然挑衅萧氏,应该杀一儆百。
第二,萧氏要由黑道集团转为遵纪守法的商人,这正好是个向政府表明姿态的机会。
目前的萧氏,他是最大首脑,他说一句话,没人敢忤逆。
沟通失败后,我做出一个决定。
三天后,父亲被迫让位,被我送往夏威夷修养。
其实萧氏现在的事务,本就多由我来打理,父亲于半退休状态。我这跟他撕破脸皮,只为一劳永逸。
如果我不够强大,如果我手中没有更多的权利和财富,那么我就保护不了那个孩子。
那个不愿长大,害怕承担责任的孩子。
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捅出天大娄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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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接席安出来,他乐得在车里翻跟头,又爬到我旁边,在我脸上猛亲。
我见他得意忘形,便提醒道:“别忘了,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立刻皱起小脸,苦哈哈的问:“什么代价啊?”
我诡笑如狼外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直接将车开到一间海鲜店,我请他吃了一顿丰盛的“最后的晚餐”,他好像很爱吃这些东西,满脸满手都是汤汁,引起旁边客人的侧目。
我并不在乎,我喜欢看他的样子,别人与我无关。
饭后,我带他到我的别墅。他似乎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兴奋的楼上楼下跑。我揪住他的脖领子,将他拖进最顶的阁楼。
阁楼只有一张床,没有其他家具,我想我的目的应该表达的很明显了。
床上面的天板被设计成穹顶的样子,按动按钮,顶棚自动向两边缩进,露出满天星。席安瞪大眼睛,仰头看着,不住转圈子,啧啧的说:“这是你的房子?真漂亮!”
我脱掉外套,坐在床上,笑着问:“喜欢这儿吗?”
“喜欢!”他仍仰着头,朝夜空一指,“我可以从这里飞出去,到每个亮灯的窗口,带不睡觉的小孩回来。”
“啊?”我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是彼得?潘!”他朝我挤了挤眼睛,伸开双臂作飞翔状,“飞飞飞飞飞……”
“飞什么?”我一把将他拉倒在床上。
“嘿嘿,飞飞!”他咧嘴笑,环住我的脖子。
我再也无法忍耐,整个人压上去……
当我将他的腿弯曲上去的时候,我才发觉身下的小人儿在瑟瑟发抖,身体僵硬,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这个孩子在害怕!
我不由的问:“难道你以前没有做过?”
他不解的看向我,结结巴巴的说:“做、做什么?”
“你跟你的那些情人,在一起做什么?”
“吃东西……打游戏……亲亲摸摸抱抱……”
“就这些?!”我惊讶的提高了音量。
这是做情人还是扮家家酒啊?
他很委屈的向我解释:“我、我只想有人抱抱我……可他们说要先亲亲才肯抱……我就只好给他们亲亲……”
“小白痴!”我忍不住骂了一句,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将他抱进怀里。
“我才不是白痴,我的IQ有192!”他还不服气的争辩。
我只好无奈的吻住他的小嘴巴。
我放轻动作,尽量充分的滋润小人儿的身体,但进入的时候,仍然遇到了阻碍。他的手在头两侧,死死抓着枕头,僵硬的不得了。
我轻舔着他的耳垂,说:“乖,搂着我……”
他听话的环住我的脖子,我趁着这时身体用力一顶,占据了他的全部。
并未响起预期的尖叫,他只是闷闷的哼了几声。
他还是太紧张了,紧张的无法发泄出来。
我只好缓缓抚摸着他的身体,不停的哄他:“叫出来,叫出来就不疼了……”
终于,他的身体放松下来,从眼睛里滚落出大颗的泪珠。
他紧紧抱住我,哭着叫出来:“妈妈……”
第二天,当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却是空的。我一惊,忙穿好衣服到楼下,叫来仆人,问:“那个孩子呢?”
仆人往外一指:“他说出去晨练……”
晨练个鬼!
他已经被学校开除,能去哪儿呢?
我跑出院子,启动汽车,决定先赶到他学校的公寓去看看。
看公寓的门房说他一早回来过,现在又出去了。
我用钥匙打开公寓的门,里面的物品还那样摆着,没有收进箱子,看来席安并没有打算带走他们。
打开柜子,原来放在最底层的那个小被子不见了。
桌上扔着一个拆开的信封,我拿起来一看,是送票公司寄来的,好像席安很久以前就向他们定了一张今天的游乐场门票。
他是回来拿这张票的吧?
这个游乐场不在本市,但属萧氏产业,我心里有了底,正打算离开时,又有一封快递送来了,而且收信人是我。
办好签收手续,我撕开这个厚厚的信封,里面装的是一份合约。
一份租用直升机的合约,已经预付了一万美元。
现在我终于明白,他从世丰挪走的那些钱,到底派了什么用场!
我恨不能立刻将他搂进怀里。
直升机停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引来无数人的瞩目。席安从火车站出来,也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看见站在直升机下的我,咧开嘴笑了。
他走到我面前,摆出很酷的表情问:“怎么样,乘直升机好玩儿吗?”
“好玩极了!”我伸开双臂,用力抱住他,不顾周围人的眼神,将他抱进直升机里,吩咐驾驶员,“我们走!”
直升机巨大的螺旋桨飞快的旋转起来,在猛烈的风声中,我们飞上天空。席安从我怀里爬出来,扶着窗舷向下张望了一会儿,忽然又重新爬回我怀里,脸色有点苍白。
难道这个一心想飞的孩子,竟然有恐高症吗?
我觉得好笑,拍着他的背问:“怕高?”
他摇摇头:“牧师说,如果上帝想让人类飞翔,他自然会给我们一双翅膀。”
我心想,奇怪的牧师才会养大这么奇怪的孩子。
直升机降落在游乐场的时候没有引起轰动,因为我已经命人清空了全场。
在摩天轮上,我问他为什么要在今天来游乐场,他说,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于是问:“小安,你想要什么礼物?”
他向摩天轮外一指:“我希望有人可以在这一天为我点燃焰火。”
我没有多问,拨通手里的移动电话,很快,窗外就开满绚丽的朵。
我对他说:“这样的游乐场萧氏有几十个,从现在开始他们都属于你,此后每年的这一天,世界的各个角落都会为你点燃焰火。”
他呆呆的看着我,然后又转过头去看焰火。
我从后面搂住他,说:“小安,让我来爱你好不好?”
他轻声问:“像妈妈一样爱我?”
“比妈妈更爱你!” 我将脸埋进他的头发里,想将他溶进自己的身体里。
“好吧!”他点点头,“不过不可以反悔哦!”
但是没过多久,席安就从我面前消失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那天他在我的饮料里面放泻药,被我及时发现,于是我就硬将那杯下了药的饮料灌进他肚子里。
事后他好像整整坏肚子了三天。
不过我一点也不同情他,他是自食恶果,如果我没有发现,那受罪的人就是我了。
小孩子不教训是不行的,尤其是这么一个完全没有善恶之分的小魔鬼。
我也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因为我忙于工作,忽视了他,答应他的事三番五取消。于是他就想把我弄病了,就可以天天在他身边了。
但他却不明白,如果我不用心工作,又如何才能保护他?
如果我不紧紧抓住权力和财富,又如何才能让他自由自在的永不长大?
这个总是闯大祸的孩子,我是这么爱他,可他竟然跑了?!
一跑就是五年,直到今天。
我微笑着拿起摆在桌上的简历,看着照片上那个年轻人。
他的身体长大了,但他的心永远不会长大。
彼得?潘,这我可要牢牢的抓住你,不放开永不放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