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不开(出书版)
离不开(出书版) By 七优
第一章
顶楼。
是快要下雨的天气，天空阴沉沉的，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特有的潮湿黏闷，夏天特有的梅雨季节。
沈亭彦才一恍神这样想着，肩膀忽然一痛，猛然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扳了过来，他忍不住皱眉。
「做什么啊你？」他斥道。
扳他肩膀的那人一脸暴怒，本来熟悉的面孔都变得那样陌生。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昨天和谁出去了？」
沈亭彦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就是个学妹，陪她去吃个饭，这样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人喘气更粗了，恨恨瞪他，仿佛下一瞬间就要举起拳头。
但是沈亭彦不怕，也回瞪着他。
「现在是怎样？这种事情你做就可以，我做就不行？」
盛怒的那人气势有些理亏的软了点，仍是瞪着他，原本喜欢着的五官看起来却是这样的面目可憎。
沈亭彦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眼。
「就这样子吧，」他说：「分手算了。」
感情可悲的走到这一个地步，再继续下去，对双方都是负担。
那人粗重的喘着气，眼角却有些软弱的发红。
他清楚的看着，也感觉心底痛了起来。
明明曾经那样疯狂地爱上这个人，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虽然口中说着要分手，却怎么也放不开。
他走上前，想象以前一样将恋人抱在怀里哄着，也许一切就都会雨过天青。
谁知他才走上前几步，那人却决然的退开。
「那就分手吧。」那个人说。
下一秒钟就推开沉重的安全门，快步的消失在他的视线外。
沈亭彦几乎是傻了，一步也动不了。
这算什么？
回答得这么果决，倒像是这样的想法早在他心头千回百转，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他提出来，于是就忙不迭的答应了。
他完全懵了。
这一年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自己在心里问了这个问题，可却也回答不出来。
膝盖软了软，泪腺好像突然失控的绷断了，眼泪要命的不停滚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他贴着栏杆慢慢坐了下来，双腿屈着，将脸藏在手臂和膝盖间圈出来的一小块空间，自己也不想承认的，娘娘腔的哭了起来。
心口闷得难受，一x那间什么想法都浮现，却也乱糟糟的，没一个头绪。
只知道自己很闷、很闷，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的那种难受。
也不晓得到底哭了多久，只觉得眼泪宛若不要钱似的怎么也流不完。
忽然他警觉的僵直了身体。
有人站在他面前。
是谁？
他想抬起头，但是自尊心不允许，他从来没在谁的面前哭过，就算是再亲近的人也一样，他的骄傲是他的防护膜。
那个人好像蹲了下来，他的四肢僵到了极点，肾上腺素快速的分泌。
一边想着会是恋人去而复返吗，一边又想着如果是陌生人该怎么办？
各种想法不停的转着，他心里头倒是快速的作了结论：如果那个人来扳他的脸，他就揍他，狠狠的揍一顿，把闷在心底的这口鸟气一股脑儿地出清。
然后出乎意料的，那人连他的头发也没有碰一下就离开了。
他僵硬的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耳朵却尖尖竖起，一直到听见沉重的安全门关上的声音，他才迅速抬起头。
安全门很沉重，开阖的时候总会发出声响，刚刚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哭得迷糊了，竟然完全没听见安全门被开启的声音。
他伸手胡乱抹了抹脸，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定极端狼狈，眼泪鼻涕都糊在一起了，现在的他肯定完全和好看扯不上关系。
脑袋哭得昏沉沉的，心里面也一片茫然，怎么样也打不起精神。
往裤子口袋掏摸着，想找卫生纸，却连张纸屑也掏不出来，这时他又恨起自己当时太心急，听见恋人找他就急急忙忙上楼，把东西全数扔在教室里了。
正不知该怎么办之际，忽然看见包面纸摆在他眼前的地上。
他怔了怔，马上抓起那包面纸。
迅速把自己脸上狼狈的痕迹打理干净，恍惚的神志此刻才清明些。
这包面纸一定是刚刚那个人留下来的。
那个人是谁？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他又是惊疑不定，又是大感出糗。
人家把面纸留给他的意思很明显了，肯定是因为发现他在哭才留给他的。
仔细想想不一定是自己没听见安全门开启的声音，也有可能是那个人早在他们抵达顶楼之前就在了。
只是，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听着、看着别人最隐私的事情，未免也太过失礼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恼怒的捏皱了手中前一刻还视为救星的那包面纸。
虽然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晓得，但是沈亭彦敢肯定那人绝对不是自己的恋人。
也不为什么，只是因为那包面纸带着一股陌生的味道，是清凉的薄荷，悠悠的被嗅在鼻端，让人心神都被扰乱了一般。
沈亭彦很烦闷。
仿佛一切都到了极点那样的烦闷，那样的情绪好像充斥在他身体的每个细胞，稍被扰动，整个人就要爆炸。
「心情不好？」坐在他座位旁边的朋友转头看着他问。
沈亭彦和这个朋友虽然有些交情，但也不过就只是出来喝过几酒，怎么样也算不上是交心。
可是人家都已经出口问他了，他也不好意思不吭声，就闷闷一哼，也不作什么解释。
料想那朋友也只是随口问问，见他没意思回答，也就没追问下去，只是说：「你最近和阿修还好吗？」
阿修就是他那这几天一直联络不上的恋人，沈亭彦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他，一口气顿时提不上来，脸色又青又白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晓得了什么底细。
那朋友也是粗枝大叶的个性，没看出他一脸古怪，反而语调八卦的小声说：「你知道他是GAY吗？」
这下沈亭彦心都凉了半截。
虽然很早就认知了自己的性向，可是从来没想过在大家面前曝光，阿修也为了这件事情和他闹了几，两个人都很不愉快。
他和阿修的事情是从哪里走风出来的？他脑子一片乱糟糟，慌得不停摇头，忽然想起那天在顶楼。
肯定是那个陌生人说出去的！
「听说他和学长在一起了。」
沈亭彦此时内心又惊又慌，一时间没听清楚，愣了愣，才又问：「你说什么？」
「阿修啊，」那个朋友的声音顿时又八卦又暧昧，「他和学长在一起了，新闻系的学长，就是每看见都穿背心的那个，这几天系上好多人都看见他们两个走在一起，还牵手咧。」
他将双手合握在一起，做出十指紧扣含情脉脉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却是一脸鄙夷恶心。
沈亭彦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嗯」了一声。
心底那股情绪复杂无比，也不晓得该是高兴自己的性向还没被人发现，还是憎恨曾经的情人那样薄情。
那个朋友见他没什么反应，撇撇唇角觉得不好玩，就偏过头和坐在他身后的同学说笑去了。
他也没什么心情加入他们的聊天行列，闷闷的打开原文课本。
只是眼前的英文单字一个也看不下去，他愣愣坐着，心里头那些纠缠打结的情绪好像一时间都退了下去，只留下的，让人无力的无奈。
老师走上讲台了，教室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他张着眼睛看着一切，却又感觉什么东西都没映在他的视网膜上。
老师开始讲课，他听见那样低沉单调的音频，却听不清楚老师到底在说什么。
像是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面抽空了一样，一直到现在，听见刚刚的话，他才终于实质的感觉到，原来他和阿修真的，这一是认真的，分手了。
惨了，他要撑不住了。
他突然站起来，往教室外快步走去。
由于头死命的低着，加上走路的速度快，简直是横冲直撞的，在走廊上没走几步路就撞到了人。
而且是直直撞到了人家的怀里，把那人逼得往后退了退，才稳住。
沈亭彦迅速的抬眼扫了那人一眼，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便绕路经过。
到了厕所，把自己锁在隔间里头，坐在马桶盖上，情绪就崩溃了。
像小孩子一样的抽泣声，连自己听了都感觉有点可怜。
大概哭了一会，勉强止住，用冷水洗了洗脸，眼角还是红的。
闭上眼睛，眼底还酸酸涩涩的，唯一幸好的是眼泪好像暂时流干了，哭不太出来。
再审视了下眼睛，血丝没那么红了，他放下心，走回教室。
「刚刚干嘛去了？」坐在他旁边的朋友好奇的凑过来，低声问他。
「拉肚子。」他也低声回着。
那个朋友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显然也是经历过那样痛苦的过来人，「再拉几就好了。」
他没有再说话，胡乱的点点头，老师往他们这边看了。
一堂课上下来，浑浑噩噩的，也不晓得听进去了什么，突然肩膀被拍了下，沈亭彦回过头。
是刚才在走廊上不小心撞到的那个人，沈亭彦认得他，同系不同班的杨立熙，两个人平常几乎没有交谈过。
「你的笔。」杨立熙对着他微笑了下。
沈亭彦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笔被他握在手里，显然是发呆的时候不小心拨下桌了。
「谢谢。」他接了过来。
隐隐约约的闻到一股味道，因为太淡了，一时间也弄不清楚那是什么味道，只感觉陌生又熟悉。
他回头看了坐在他后面的杨立熙一眼，他已经低下头，翻动着课本。
两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此时若再开口 交谈，反而觉得怪。
好像感觉到他的目光，杨立熙抬起眼睛看他，沈亭彦下意识的将视线往旁边一偏，两个人的视线错了开。
杨立熙笑了笑，「你等一下还有课吗？」
「没有了。」沈亭彦说。
两个人的对话又划下了一个句点，这时候沈亭彦不敢再看他了，连忙转过头去。
只是心中隐隐的好像存着一个疙瘩，就连沈亭彦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中午，学校附近的餐厅。
沈亭彦跟着一群同系的朋友一起去吃饭，以前他很少这样子的，通常下了课就和阿修随便找家餐厅解决，如今男友已经变成了前男友，以往两个人的时光恐怕不可能再重来了。
即使如此，饭还是要吃的，沈亭彦这个人最受不了孤单，又尤其是情伤，和大伙凑在一起打屁胡闹，心情总会比较愉快些。
虽然没人知道他刚分手，但是他这几天的心情低落到只要有眼睛的人就看得出来，大家纷纷在背后谣传他被女友甩了，但在沈亭彦面前都还是贴心的不多问一句，只是打嘴炮得更加厉害，想逗他开心。
「五位吗？这边请喔。」女服务生替他们几个大男生带位，一张清秀的脸笑意盈盈，「请看一下菜单。」
除了沈亭彦外，几个大男生的脸上也满是笑意，等到女服务生一离开，马上聚在一起小声讨论。
「这新来的服务生正喔。」
「身材也很好G，靠！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学校的。」
沈亭彦一边听他们讨论，一边看着走开的女服务生。
是吗？原来这种姿色的女生就叫做正。
在他眼里，雌性生物若不是非常出色，大部分都长得一样。
女服务生回过头，看见沈亭彦打量的目光，不由得红了红脸，害羞的把脸又转了回去。
众家男儿一看见这个情形，顿时哀嚎四起。
「完了、完了，她中箭落马了。」
「来人啊，把沈亭彦给我拖出去砍了。」
沈亭彦有些好笑，虽然对有胸部的生物没什么感觉，但是男性的尊严也因此发出光芒。
「需要点餐了吗？」端上茶水的换成男服务生，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他从菜单里抬起头，果然是杨立熙。
「立熙，你们店里那个服务生死会没？」
一群大男生顿时巴住杨立熙的黑色围裙，眼巴巴的望着他。
杨立熙的脸上还是挂着好脾气的微笑，顺着大家的目光看了看。
「你们是说小麻吗？她这几天才新来的，应该是还没有男朋友。」
眼见还有一丝希望，大家眼睛都散发着光亮，不停的拜托杨立熙去打探消息，杨立熙耐心的听着，也都一一答应。
沈亭彦看着大家仿佛和他感情很好的样子，心底有些奇异。
好不容易点完了餐，该拜托的也都拜托了，大家才放杨立熙离开。
「你们和杨立熙很熟吗？」沈亭彦忍不住问。
在系上杨立熙并不高调，他原本以为他在系上没什么朋友的。
「熟啊，小杨人很好的。」
话匣子开了，大家立刻议论纷纷。
「从来就没有人看过他生气。」
「而且只要有事请他帮忙，他一定都会答应。」
这些倒看得出来，沈亭彦心想，杨立熙看起来就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他女人缘超好的，常常听说有女生在打听他的消息。」
哦？
沈亭彦挑挑眉，对这点倒是颇有兴趣。
「搞不好倒追他的人还比倒追你的人多喔。」其中一个朋友说。
其它人也附和的纷纷点头。
这一点沈亭彦就颇不是滋味了。
他转过眼睛看着在远忙着的杨立熙，那样的身材看起来比他还高大一点，但是脸蛋长得普普通通，顶多就是清秀，皮肤在男生中算是很白的了，或许这点让他看起来比较显眼些，可是除去这些优点，他的穿著平凡毫不出色，算是在街上一抓就有一大把的男生之一。
虽然沈亭彦不想自夸，然而他外表长得实在好，常常走在路上就有经纪公司或是星探向他主动搭讪。
「现在流行好男人嘛。」大家又自我安慰了一番。
菜送上来了，不晓得是不是杨立熙特意的安排，那个女服务生似乎被指定服务他们这一桌，爽得众家男儿私下乐歪歪。
「G你们看，那个是不是阿修和他男朋友？」
忽然有人小声的叫起来，沈亭彦低头卷着意大利面的动作一僵。
「是G，他妈的，同性恋真恶心。」
有人皱着眉头抱怨。
沈亭彦这口面立刻吞不下去，他抬头看了看，阿修就这么好死不死的坐在他的正对面，两个人视线接触，都有些尴尬。
「新闻系那个也有够恶心的，娘得要死，还穿什么背心。」有人低声骂。
「你不要这样说，说不定他在床上Man得很。」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暧昧的笑，除了沈亭彦。
「不过没想到叶起修居然是这种人，他妈的，我大一还和他同寝，说不定他肖想我屁股很久了。」
大家哄笑，但是沈亭彦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是闷头吃面，连阿修那个方向也不敢多看一眼。
这样的气氛让他如坐针毡，大家一边眼睛看着那对举止亲密的同性情侣，一边谈论笑闹，每一句话都像往沈亭彦的心底刺。
「我去一下厕所。」他终于受不了，丢下餐具逃向厕所。
餐厅的厕所空间并不大，男厕更是狭小得一只能容纳一个人。
杨立熙从厕所里走出来，一身便服，手上还抱着刚刚换下来的衬衫围裙，显然是要下班了。
「嗨，」杨立熙对着他笑，「东西还好吃吗？」
沈亭彦定了定神，佯装镇定的：「还不错。」
「我有事要先走了，我已经请小麻照顾你们这桌，你们可以再多留一下。」杨立熙仍然温和的微笑。
尽管对女服务生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沈亭彦还是装作感激的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杨立熙说。
沈亭彦侧身让他经过，由于走道狭窄，一瞬间两个人的距离贴得极近，沈亭彦忽然窒了一窒。
「杨立熙。」
突然被叫住，杨立熙纵然有些困惑，脸上还是那样不变的笑容。
「有什么事吗？」他问。
但是沈亭彦的脸色却很难看，甚至有些铁青。
「你那天从什么时候就待在顶楼上了？」沈亭彦一字一字的，从齿间挤出了这样的问句。
杨立熙的表情立刻变成惶恐的歉然，张口解释：「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不是故意……」
沈亭彦连他的解释都还没听完，就转身走了。
杨立熙也知道他生气了，可是两人实在不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怔怔的傻在原地。
一个下午，沈亭彦都心不在焉。
他没料到那个人居然是杨立熙，太不凑巧了，居然是他。
撇开是系上的同学这层关系不说，杨立熙和他那群朋友又这么熟，虽然看这情形杨立熙准是还没告诉他们，但难保他有天不会说出去。
一想到中午阿修被他们讨论的情形，沈亭彦心都凉了。
他并不是特别怕事的人，只是这种事情一旦曝了光，就像被贴上了标签一样，到哪里都得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沈亭彦是何等骄傲的人，他的自尊心哪能允许他被旁人视为异类？
没想到分手的事情都还没烦完，现在又要烦这件事情。
沈亭彦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倒霉到家。
「早知道就不问了。」下课时间，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什么？」坐在旁边的朋友以为在和他说话，凑过头来，被沈亭彦给挥了回去。
那天和杨立熙靠得这么近，凉凉的薄荷味道被吸进鼻腔，连沈亭彦自己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反应这么快，一下子就将那天面纸淡淡薄荷味给连结在一起。
那句问句，原本是希望杨立熙否认的，然而那天一看见他的表情，沈亭彦就知道自己毁了。
现在该怎么办，连他自己也没有一点头绪。
简直比分手还烦。
「沈亭彦外找喔。」门外有人喊。
他皱着眉毛往门外看去，吓了一跳，是杨立熙。
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一x那也有想当驼鸟的退缩，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勇敢的站了起来。
「有事吗？」硬着头皮走到杨立熙面前，发现这个男人其实比他高出了半个头左右，带给他的压迫感也就更大了。
「方便说话吗？」不晓得为什么，杨立熙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也有点紧张。
沈亭彦点点头，走到一不引人注目的阴暗角落。
杨立熙跟在他身后，两个人都沉默的，不发一言。
「你找我做什么？」周围一没有人，沈亭彦就有些恶声恶气了。
杨立熙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忽然感觉有些忐忑，一个抬头，手里便被塞进了样东西。
是麦当劳的蛋卷冰淇淋，在有M型Mark的纸杯里溶化了一半。
「请你吃。」杨立熙说，他的笑容有点腼腆。
沈亭彦看看他，又看看冰淇淋，有股什么东西松懈下来。
「什么啊……」他讷讷的说，「是赔罪的冰淇淋吗？」
杨立熙笑了笑，从纸袋里拿出他的那支冰淇淋吃着。
他好像很喜欢这种东西，吃起来开心的像个小孩子。
坐在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经过的走廊，和一个不是很熟的人各自吃着这种一点也不营养的冰淇淋，不过还好因为是夏天，所以就算吃着这种甜腻的东西也不觉得讨厌。
「对不起。」
沈亭彦还在舔着不停从旁边溶化的冰淇淋，杨立熙却已经吃完了。
他侧头看沈亭彦一脸的茫然，解释着：「我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到顶楼走走，那天我刚好躺在那里睡着了，听到有吵架的声音我才醒过来，但是那个时间我就这样走出去好像也不太好……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沈亭彦咬着冰，一声不吭的。
「我发誓我不会说出去的，」杨立熙一脸认真，「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沈亭彦还是垂着眼皮，一点一点的啃着饼皮，像在思考他话中的真实性。
等到连最后一点饼皮也被吞进肚子里，他突然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
「你敢告诉别人我哭的话，我就杀了你。」他的语调杀气十足。
「我可不知道你有哭喔。」杨立熙笑起来。
他长得平平凡凡，但是笑起来仿佛就有种特别的魅力，让他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沈亭彦[眼看着，忽然觉得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好像也有一点道理存在。
第二章
从那天之后，沈亭彦莫名的就和杨立熙要好起来。
虽然说是要好，但也不晓得杨立熙本人有没有那样的感觉。
他脾气一向很好，似乎和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点交情，可是也没见他和哪个同学特别频的往来。
沈亭彦最喜欢和这种人交朋友，这样说起来似乎有点小孩子气，然而他就是喜欢被这种人当作是最好朋友的那种感觉，那种类似独占的感觉。
想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他也是因为这样才和阿修亲近起来，后来彼此发现对方也喜欢同性，又看对了眼，才进一步交往。
不过他对杨立熙可没有那样的企图。
他的眼光奇高，认为要匹配自己的人外型也得一流，杨立熙那样的长相是被他屏除在范围之外的。
虽然这样说似乎有点对不起杨立熙，不过沈亭彦反而认为这样也算是个优点，他现在实在不想再碰恋爱这种东西了，干脆挑一个完全不可能来电的对象当作知己好友，不然那些鸟气只能闷在肚子里不能告诉别人，这可是会闷死人的。
「嘿。」
沈亭彦走进杨立熙打工的餐厅里，刚好碰见杨立熙在前台收拾客人用过的餐具，他也不客气，自己就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旁边。
杨立熙见他来了，也不觉得意外，笑了笑，「你在这里坐一下，我打个卡就可以下班了。」
沈亭彦嗯了一声，看着杨立熙把东西收进厨房，还贴心的替他端了杯水来。
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店里早没有客人，服务生也把牌子转成「休息中」，大家都在打扫店里。
沈亭彦最近养成了个习惯，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找杨立熙一起去夜市吃冰。
起先几还事先打过电话和杨立熙约定，但现在只要这个时间他出现在店里，杨立熙也不会多问，东西收一收就和他一起冲夜市了，感觉像是培养多年的默契一样。
沈亭彦一向喜欢默契这种东西，那种感觉好像建立起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圈子，把世界上其它的人都排除在外，那是一种隐晦难言的亲昵。
纵使他对杨立熙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他还是希望杨立熙能把他当作是最重要的人。
朋友、死党，什么的。
「你们等一下要去吃冰啊？」上被其它朋友夸奖长得正的那个女生靠过来，一边擦着他靠着的那张桌子，一边对他微笑。
「对啊，去夜市。」沈亭彦回答。
「……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这是句有点大胆的话，沈亭彦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故意顿了顿，不去接她的话，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尴尬。
「可是我们只有一台机车G，不然下吧，我去问问看有没有人可以再借我一台机车。」杨立熙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冒出来，两人回头看他。
他已经换好便服了，还是一脸和善的微笑，不动声色地帮同事解了围。
「好啊，那下再说好了。」女生有些脸红，勉强笑了笑，拿着抹布快步走进厨房。
沈亭彦看他一眼，站起来，先走出去。
等到杨立熙发动机车的时候，他才忍不住责难：「你刚刚干嘛多话？」
「什么啊。」杨立熙把安全帽递给他，笑笑的。
见他装傻，沈亭彦把安全帽接过来，一声不吭。
前往夜市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到了熟悉的冰店，各自挖了自己要吃的料，铺上刨冰和炼乳，他们面对面的坐下吃冰。
「小麻喜欢你。」忽然，杨立熙说。
「什么？」沈亭彦下意识的问。
「她只是想接近你而已，没有什么恶意的。」
沈亭彦一边默默的听着，一边闷闷的将冰捅个稀烂。
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店里就只剩下电视新闻的播报声，这个时间，冰店也没什么生意。
「我没办法。」
「什么？」沈亭彦的声音又小又快又糊，杨立熙一时没听清楚。
「我，没办法。」沈亭彦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杨立熙听懂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沈亭彦的头慢慢垂了下去，果然杨立熙也和他们一样，瞧不起同性恋吗？
一只大手忽然覆了上来，像安慰小狗那样的抚揉着他的头发。沈亭彦没想到他会这样，有些吃惊的看他。
「没关系的，」杨立熙说：「我会暗示小麻，叫她放弃的。」
那只手收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沈亭彦忽然很想抓住他，想要抓住这些日子来第一这样靠近他的温暖。
「杨立熙，」沈亭彦有些犹豫，「你下礼拜二中午有空吗？」
「几点？」
「十二点半。」
「应该没空吧，」杨立熙想了想，「那天中午我记得我有排打工。」
「不能请假吗？」
杨立熙看着他，总算发现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沈亭彦吞吞吐吐，有点难以启齿的咬着汤匙。
「我们那天有比赛。」
沈亭彦是系篮队员，听说他在球场上还蛮出风头，但是杨立熙从来没看过，一来是以前他和沈亭彦根本不熟，二来是他的时间几乎全部都奉献给打工。
咬了口冰，杨立熙沉思着该不该答应这项邀约，表面还是不动声色的。
「是和新闻系的比赛。」沈亭彦说。
那一瞬间杨立熙就明白了。
「我试着去找找看代班，这样好吗？」他说。
也不能说什么不好，只是这样的问法总让人有种好像有点无奈的感觉，沈亭彦忍不住想，或许杨立熙并不把他当做一回事吧。
有股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是有点愤怒的情绪。
不禁看了一眼杨立熙放在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想到刚刚杨立熙称得上是温柔的举动，心里想着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吧。
廉价的、什么人都可以给予的温柔。
他开始不太想接近杨立熙了。
中午十二点多。
两方人马热身着，现在的太阳毒辣异常，几乎是直射地面，晒到皮肤都感觉痛了。
拉拉队大致上都就位了，最近来加油的女生人数明显增多，可能是因为系草沈亭彦单身的消息被释出的关系。
走到场边喝口水，沈亭彦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果然阿修也来了，但却站的远远的。
想到他这来并不是像以前一样，肯定不是来为他加油的，沈亭彦忍不住心底酸酸的一抽。
在一起也那么久了，连回忆都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是现在阿修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像他一样被过去所苦，他怎么能够这么轻易的就放下呢？
沈亭彦说什么也不懂。
「杨立熙呢？」烦躁之余，他不禁问了同系的女生。
「咦？」像是想不到系草居然会开口和她说话一样，女生红红脸，「我没听说他要来啊。」
沈亭彦皱皱形状美好的眉毛。
虽然那天晚上听杨立熙的口气，就觉得他有些为难，可是他以为杨立熙至少还是会为他排开班的，又是一自作多情。
高傲的自尊像是被捅上一刀，让沈亭彦这么骄傲的人也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
裁判鸣了哨，比赛开始。
起先争球的时候就有些火药味，双方的肢体冲撞大了些，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两边的球员打起球来火气也大了，短短三分钟内，双方都各自被抓了四个犯规。
防守沈亭彦的那个人恰巧就是他旧情人的现任男友，尽管大家私下都笑他的动作秀气娘娘腔，然而他站在球场上却像是换了一个人，防守很黏，又脏。
好几沈亭彦都被他挑衅的举动惹得发怒，向裁判抗议，那人却又无辜的向后退了退，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的才有鬼！
「逼－－」
尖锐的哨声响了起来。
沈亭彦有些茫然的跌坐在地上，腰椎摔得疼痛发麻，一时间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情。
他看着那个姘夫举起手，裁判看了看他球衣上的号码，向纪录台比划着。
一旁女生拉拉队气得不得了，不停向他比着表示鄙夷的手势。
「还好吗？」几个队友围了上来，担忧的看着他。
沈亭彦摇摇头，想起刚刚自己在卡位抢篮板，正准备跳跃的时候，忽然莫名其妙的有股力量将他往后扯摔去，他一时不防，摔得狗吃屎。
害他这般狼狈的人朝他走了过来，有点歉疚的：「对不起，我刚刚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是故意的。」
沈亭彦瞪着他朝他伸出来的手，没有意思让他拉他一把。
那个人似乎有点尴尬，无奈的回头往场边不知道对着谁笑了笑。
这个举动顿时让沈亭彦怒火暴升。
他灵活的从地上跳了起来，一个挥拳就是往那人脸上揍去。
事出突然，大家都愣了，那人又挨了几下，沈亭彦这边的人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他往后拖了开，只是这拖开的动作还是太慢，沈亭彦又趁机补了几脚。
这一闹事的结果，当然就是被驱逐出场。
沈亭彦那双清澈的眼睛都气得红了，气冲冲的走出场边，还是不禁抬头看了叶起修一眼，只见他低垂着眼睛，脸上隐隐有愤怒的表情。
那一瞬间沈亭彦心都灰了。
胡乱抓了自己的东西，他往厕所走去，耷拉着脑袋的背影，是让人心疼的落魄。
进到厕所，他把整颗头埋在水龙头下，让冷水使劲的冲。
也不知道冲了多久，心里头连一点火气也没有了，剩的只是的沮丧。
有人走进来了，他也不想管，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走进来的那个人帮他关了水，干燥的毛巾盖在他的头上，轻柔的把他从洗手台上拉起来，擦着他的茶色短发。
那个人的身上有着慢慢熟悉的薄荷味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闷闷的问。
有点像是运动会时，小孩质问着因为迟到而错过自己表演的父母亲的感觉。
「你打人之前的几分撞。」
沈亭彦安静下来。
隔着毛巾触碰着他头皮的感觉很好，让人信赖，又觉得安心。
「……我很失败，对不对？」过了一会，他低声问。
杨立熙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一遍一遍的帮他擦着头发，给着他陪伴的温柔。
沈亭彦的心情一整天都很糟。
从分手以后到现在，也没有这么完全的低潮过。
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是用情多的男人，就算曾经很爱过叶起修，但是爱得更轰烈的经验也不是没有，记得当时也没难过这么久。
也许是因为年纪越长，曾有的那些勇敢坚强也被时间越磨越少了，于是越来越害怕孤单，该怎么样克服这样的恐惧，也没有人教过他。
杨立熙中午勉强找了代班，晚上的班怎么也推不掉。
他好像经济上有点问题，沈亭彦曾经问过，但话题被他三言两语的带开了，显然是不想多谈。
下午沈亭彦也不想上课，和杨立熙在麦当劳吹了一下午的冷气，啃着便宜的冰淇淋，晚上就跟着杨立熙一起去上班。
店长似乎还蛮喜欢沈亭彦的，曾经不只一问过他要不要来这里打工，可是都被沈亭彦拒绝了。
他对这种端盘子的工作一点兴趣也没有，也完全不缺钱，没必要这样勉强自己。
店长后来也没多说什么，还招待了他一杯饮料，只是要求他坐在玻璃窗旁的位置，充当招揽客人的招财猫。
「可以走了。」换上便服的杨立熙朝他走来。
沈亭彦这时候才回过神，发现店已经打烊了，桌上的那杯饮料里的冰化得一乾二净，凝结在杯面上的水珠滑落，在桌面积了一圈水渍，多像是谁的眼泪，廉价得不被任何人在意。
跟着杨立熙走了出去，沈亭彦愣愣的发呆。
看他这个傻模样倒是比平常可爱，杨立熙忍不住勾勾唇角，帮他带上安全帽，细心的调整松紧。
「想去哪里吗？」
这个问题让沈亭彦的表情看起来更呆了，他的眼睛锁定着某一块地面，沉默了一会。
「我想去失恋的人会去的地方。」他说。
杨立熙看着他，想了想，「去海边好吗？」
海真的是个蛮奇妙的东西，沈亭彦想。
开心的时候，会想去海边溜达溜达，烦闷的时候，也会想去海边坐着，什么都不去思考，就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
也许是因为光是坐在这里，看着这样汹涌的浪潮，心里头那些阴暗的情绪也好像会因此而一起被卷走了一样吧。
杨立熙坐在他的旁边，两个人安静的都没有说话。
他又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薄荷凉味了。
「你身上为什么总是有那种味道？」
「嗯？」像是没料到沈亭彦会开口问他，杨立熙的语气有些迟疑。
「你身上总是有一种薄荷的味道。」沈亭彦说。
「很浓吗？」杨立熙问，「很不好闻吧？」
黑暗中，他看不清楚杨立熙的表情，可是从他的语气也可以感觉出杨立熙的不好意思。
杨立熙身上的薄荷味道并不是香水味，而是有点像老人会用的药膏味道，其实单独闻起来很刺鼻，可是在杨立熙身上却不会让人感觉厌恶，可能是他身上的肥皂香味中和了这样的刺鼻，反而有种舒爽的清新感。
「我下会注意的。」杨立熙有点歉疚的说。
根本不会很难闻啊。
原本沈亭彦想这么说的，然而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开口。
他喜欢杨立熙有点困扰的样子，好像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有点特别的亲昵，让沈亭彦感觉自己在他心中的存在似乎是特殊的。
又涨潮了。
浪潮的声音很大，或许这也是海的另一项优点，可以让两个人静默的坐着，却不会有任何突兀尴尬的感觉。
「你常常来这里吗？」沈亭彦问。
「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
「喔。」
原来你也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沈亭彦这样想着，但是却没有说出口。
好像就是这样，他和杨立熙之间，永远隔着什么似的。
有时候觉得两个人已经贴得很近了，可是就算再怎么接近，还是存在那么一层距离，就是这层距离让人感觉害怕。
怎么样也摸不透对方，仿佛只要一个转身，原来以为美好的幸福就不见了，是为什么会不见呢？
他多么想好好的问叶起修，然而却没有机会。
「如果人可以一直永远不变就好了。」
面对着潮起的大海，沈亭彦这样说着。
他本来就有点娃娃脸，再加上这样像在乞求什么的语调，让他感觉起来更加的孩子气。
「这样的事情，可能没办法实现吧。」杨立熙说，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
沈亭彦转过脸看他。
虽然光线非常的昏暗，但眼睛在熟悉了这样的黑暗后，还能够依稀的辨别出杨立熙的轮廓，他还是那样温柔的微笑着。
难道连这样的微笑，有一天也会不再存在了吗？
只要一这样想，不知道为什么，沈亭彦就非常难受。
「所以有一天，你也会变吗？」他问。
「……或许吧。」
「所以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吗？」
沈亭彦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很轻，仿佛只要海浪稍一凶猛，就会被卷走了一样，可是这句话却让杨立熙沉默了。
沈亭彦自己晓得这是一句多么危险的话，他在和杨立熙讨一个承诺，而这个承诺背后包含着多重的意义。
他明明不把杨立熙当作对象，此刻却莫名的渴望他的温柔。
他看着杨立熙，杨立熙也看着他。
那双看起来很单纯的黑色眼睛，在黑暗中有着温润的光亮，杨立熙看着他，很认真、很专注的，沈亭彦这辈子从来没有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过。
他的心跳因此而加速着，有一种试探着跨过界线的刺激感。
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杨立熙倾身过来吻他，他不会拒绝。
可是杨立熙并没有这么做。
「忘记他吧。」然后杨立熙在一片沉默之后这样说。
他举起手，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像上在冰店的那样。
同样的动作，这却让沈亭彦仿佛被浇了一桶冷水一样。
「我要回去了。」他挥开杨立熙的手，径自站起来往机车的方向走，整个心情糟透了。
他忘了杨立熙并不爱男人，自己还像痴似的说出那样的话。
他妈的。
杨立熙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机车旁边，他知道杨立熙的表情有种不知所措的为难，这更加了他此时的反感。
「你把风衣穿上吧，骑回去的路上会很冷。」杨立熙说，把车箱里头的薄风衣拿出来递给他。
「不用。」沈亭彦冷着脸。
「穿上。」杨立熙态度却强硬了起来。
这是件还蛮稀奇的事情，所以沈亭彦看了他一眼。
「穿上吧，路上会冷。」杨立熙脸上隐隐的，还是一样温柔的微笑。
沈亭彦抿抿唇，把风衣套起来。
事实果然就像杨立熙说的，入夜的风很冷。
可是说着那样的话的杨立熙，却还是一件单薄的T恤，一边骑车一边替坐在后座的他挡风，明明冻得身体都发抖了。
「你把车停下来，我换风衣给你穿。」沈亭彦忍不住说。
「不用了，再一下就到了。」杨立熙勉强对着后照镜微笑。
沈亭彦再怎么无知也知道这是鬼扯，他们才刚从海边离开不久，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到市区？
「我坐在后座根本就吹不到风，你比较需要这件风衣。」沈亭彦试图和他讲道理。
「不用了，没关系。」
然后得到的，还是一样的答复。
跟个笨蛋一样。
沈亭彦不禁这样想着。
又不是对他有意思，难道这样的体贴只是男人间单纯的义气吗？他妈的，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温柔对刚失恋的人是很有杀伤力的吗？
他坐在后座默默骂了杨立熙一千遍，然后很不情愿的贴抱住杨立熙。
「我没有在占你便宜喔，我只是觉得这样你会比较温暖。」从后照镜看见杨立熙瞥过来的视线，他臭着脸解释着。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行情看涨的系草居然也会被误会成在占别人便宜的猪哥了？
「……谢谢。」后照镜中，杨立熙还是一贯的温和微笑。
那一瞬间，沈亭彦的心脏突然有一点抽紧。
他忽然很想问杨立熙，难道他对每一个朋友都是这么好吗？他的体贴细心，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享有的吗？
他知道杨立熙对他有多好，他很清楚。
只是他有时候总觉得，这样的好对他而言，是不够的。
第三章
第二天早上的课，一向勤奋向学的杨立熙很希罕的缺席了。
下课时间，沈亭彦不停的拨打他的手机，但是一直不通。
昨天晚上，冻得半死的杨大好人送他回外宿的地方之后就回家了，看他昨天冷得那么厉害，该不会是感冒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沈亭彦不禁皱了皱形状美好的眉毛。
一上午的课上得心不在焉，死杨立熙一直不接他的电话，更让他心浮气躁到了极点。
下了课，把书收一收，他就冲到杨立熙打工的地方。
「欢迎光临－－」
一推开店门，整齐的口号迎面袭来。
「唷，帅哥。」店长对他吹了个口哨。
「杨立熙呢？」沈亭彦开门见山的问。
「在楼上啊……」
还等不及店长把话说完，他闪电似的就冲上楼。
一上楼，就看见杨立熙整理着托盘上的杯子，有些讶异的抬头看他。
「来吃午餐啊？」这个让他着急了半天的白痴居然还傻傻的对他笑着。
沈亭彦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一双清澈俊眼上下打量着他。
「你干嘛不来上课？」他恶声恶气的。
杨立熙有点不好意思的笑，「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妈的，沈亭彦翻了个白眼，真想掐死他，「那你干嘛不接我手机？」
「你有打给我吗？」杨立熙有些手忙脚乱的找着身上的口袋，最后才有些尴尬的说，「我好像没带手机出门……」
真是够了。
沈亭彦[着眼睛瞪着他，瞪得杨立熙紧张了起来。
「你会口渴吗？我去倒红茶。」他连忙没事找事做。
沈亭彦还是一直瞪着他，从他进入厨房到端了杯红茶出来。
「不要生气了啦。」杨立熙说，把红茶递给他。
撇撇唇，沈亭彦接了过来，触碰到杨立熙的手指，忍不住抬起眼睛。
「头来。」
杨立熙纵然一头雾水，也不敢再惹恼这个脾气不太好的系草，一句话也没问的乖乖把头靠上去，贴上沈亭彦的额头。
两个人就这样贴靠了一会，忽然沈亭彦骂了起来。
「你是智障吗？你在发烧G，他妈的。」
「嗯？」
杨立熙还是一脸搞不清楚的模样，搞得沈亭彦万分火大的扳过他的脸，直直的瞪着他，吼着满脸无辜的他。
「你现在马上给我下班！」
火速的把杨立熙从店里「打包」出来，期间沈亭彦还在店长的胁迫下，丧权辱国的答应自己会找一天来当一日店员，以弥补杨立熙这一天的病假。
拦了辆计程车把自己和杨立熙塞进去，沈亭彦不由得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事做。
杨立熙的家距离学校骑车要四十分钟，沈亭彦完全不清楚到底在哪里，也明白要杨立熙坐计程车回家，他一定会舍不得这笔不算便宜的费用，于是干脆把他带回自己外宿的地方。
原本还一直声称自己没有生病的杨立熙，终于在爬楼梯的时候感觉头昏眼，吓得沈亭彦赶忙把他弄到床上躺着，怕他病情加重。
「真的没看过你这种人。」
经过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杨立熙换上自己的睡衣，量了体温，吃了感冒药，也终于入睡了，沈亭彦才松了一口气。
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沈亭彦真的很想朝他额头重重弹上一记。
怎么会有这种人，连自己发烧也不知道。
蓄势待发的手指在病人的额前停留了几秒钟，看着那样苍白虚弱的睡容，沈亭彦重重啧了一声，还是没有弹下去。
杨立熙会莫名发烧的原因，他比谁都清楚。
「居然还让失恋的人来照顾你，你这样对吗？」沈亭彦忍不住喃喃念道。
他很少照顾过人，也许是因为在家里是独生子的缘故，和家人的关系也不亲近，所以在他的记忆里头，从小到大照顾人的经验简直用三根手指头就可以数得出来。
上照顾人，好像是阿修肠胃炎的时候。
「不过那家伙就算在生病的时候，也比你好看多了。」他又忍不住在口中碎碎念着。
他这个人缺点一堆，但是最大的缺点，还是以貌取人。
他没有办法对长相普通的人有什么好感，最多只能勉强当朋友，什么死党啊知己的绝对不可能，更别说是情人了。
而这样的他居然会主动照顾杨立熙，甚至想跟杨立熙做朋友，想要更了解杨立熙一点，这些如果被熟知他个性的那一票前男友知道了，恐怕个个都会吓掉下巴。
「丑八怪。」他轻轻的骂了一声，然后帮杨立熙调整冰枕的位置。
杨立熙仿佛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紧皱着眉毛。
在沈亭彦眼里，他实在算不上是个好看的男人，但是此刻紧紧皱着眉毛的模样，也透着一股男人的性感。
一想到自己居然会用性感来形容杨立熙，沈亭彦不禁觉得自己也发烧了。
夏天的下午总是有一种令人不太舒服的闷热感，沈亭彦原本想开冷气，可是顾虑到发烧的病人，最后还是只开了电风扇。
开了电风扇之后，又看见裹在被子里的杨立熙，想想也感觉在这么热的天气还要被包在棉被里的他有点可怜，因此他把电风扇搬到床边，让它来回打转的吹着。
他看看时间，下午的课看样子也没办法去上了，幸好是自习课，所以翘了也没什么关系，于是便拿了几本漫画，舒服的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板。
房里很安静，除了电风扇发出的隐隐风扇声外，几乎什么声音也没有，但是却让人感觉很安心。
也许是因为有杨立熙在的关系吧。
沈亭彦忽然发觉，这是自从他和叶起修分手以后，第一不是一个人孤单的待在这个房间里面。
说起来其实很残酷，可是记忆似乎就是这样的，总会随着时间的经过而斑驳残缺，新的记忆会覆盖上遗漏的那些部分，而原来的回忆无论开心的难过的，终将变成化石，被埋在最底层，也许连他自己都找不到了。
叶起修曾经睡在这张床上，但是现在这张床上睡的，却是杨立熙。
以后，睡在这张床上的会是谁呢？又会是谁来覆盖他对叶起修的那份爱情？
「嗯……」
躺在床上的杨立熙发出微微的呻吟，沈亭彦以为他醒了，然而他却只是翻个身，继续睡着。
「白痴。」他忍不住又骂了杨立熙。
这样的气氛让他感觉特别放松，漫画翻没几页，他就感觉眼皮沉重。
就[一下吧，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谁晓得当他再睁开眼睛，天已经全黑了，他莫名其妙的躺在床上，而原本躺在这里的病人却不知去向。
「妈的。」他骂着，翻身下床。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这个午觉也睡太久了。
绕了一圈，沈亭彦非常肯定杨立熙已经走了，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又是暗恼自己的鸡婆，又是气杨立熙居然连句谢谢也不说的就走了，可是心底更多的情绪，竟然是类似被抛弃的失落，此时的沈亭彦真的觉得自己娘到了极点。
坐在椅子上，连灯也不开，他就这样发着呆。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沈亭彦立时肾上腺素分泌，跳了起来，脑中一片乱糟糟的。
靠，是在开他家的门吗？妈的，球棒呢？
尚在胡思乱想之际，门把已经被扭开了，沈亭彦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决定伺机冲出门外。
灯忽然大亮，他的心跳快得不能再快，正要往外冲时，却听见－－
「你在干嘛？」
他顿了一顿，抬头一看，杨立熙拎着两个便当，站在门口傻傻看他。
「靠，你搞什么啊，吓死我了。」颜面尽失的沈亭彦马上破口大骂。
「我出去买便当啊。」杨立熙显然有些不了解情况。
「你怎么会有我家钥匙？」
「你不是放在桌上吗？」杨立熙走过来把便当放在桌上，「我要出门的时候还有叫你啊，你没有印象吗？」
唔，这么一说，他在梦中好像隐隐约约有听见杨立熙的声音……
「你干嘛随便乱跑啊？难道不怕感冒加重吗？」他故意忽略这个话题，恶声恶气的骂着杨立熙。
「睡一觉起来之后，感觉就好多了。」杨立熙依旧还是那样好脾气的笑。
沈亭彦哼了一声。
房里的空间不大，但是家具齐全，两个人坐在地板上边看电视边嗑便当。
「以后不要再这样子了。」
「嗯？」埋首在便当里的杨立熙抬头，看了沈亭彦一眼。
「就是做逞强的事情啊，让我爱上你你也没什么好吧。」
沈亭彦放下便当，灌了口饮料。
杨立熙还是看着他，温和的微笑，也没问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个男人有着一双很纯真的单眼皮眼睛，虽然长得并不怎么样，可是被那温润的眸光盯得久了，也会有一种心动的感觉。
「你这个白痴。」沈亭彦叹了一口气，轻轻在杨立熙额头上拍了一记。
杨立熙有些无辜的看着他。
「白痴才会在夏天感冒。」他又补了一句。
收拾着饭盒，他把垃圾丢到塑胶袋里。
「别动。」杨立熙说。
沈亭彦愣了愣，下意识的抬起眼睛，却看见杨立熙的脸慢慢朝他靠过来，他脑中一片空白，浑身僵直。
他感觉得到杨立熙的鼻息，离他这么近，几乎只要他轻轻侧脸，他们就会接吻。
惨了，他的心跳太大声了。
脸颊传来被轻压的触觉，接着杨立熙将食指送到他面前。
「看，有饭粒。」
「……」
沈亭彦一时无法反应，只能近距离的瞪着那粒饭粒。
「不可以浪费。」杨立熙说，然后伸出一点舌尖，单纯无比的把饭粒给舔了进去。
喀。
那一刹那，沈亭彦发誓，他真的听见某种断裂的声音从他脑中传出来。
「喔，环保是种美德啊。」他佯装云淡风轻的说着，脸上的皮肤却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那一晚，杨立熙离开了之后，沈亭彦做了一件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他居然想着杨立熙而自 慰。
而且射了不只一。
一日店员。
沈亭彦一身白衬衫黑围裙，一边满脸笑容的站在店门口发送传单，一边在心底暗暗咒骂那个利用他的美色来招揽客人的店长。
搞什么鬼，天气这么热，还要他站在闷热的街道上，传单又这么厚一叠，他妈的，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发得完啊？
他抬起手臂，用袖口擦着怎么也流不完的汗。
「我帮你吧。」
身后忽然有人说。
沈亭彦回过头，果然是杨立熙，会说出这种有如天堂圣音的话的人，除了这家伙，全店里应该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那就麻烦你了。」他不客气的把四分之三的传单都拨给他。
杨立熙还是笑笑的，连一句抗议也没有，照单全收。
两个人分散开来发传单，不用一直面对杨立熙，莫名的也让沈亭彦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自从不可告人的那一天之后，每当面对杨立熙的脸，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以前也不是没有对周围的人性幻想过，可是全都是长相姿色一流的男人们，像杨立熙这种等级的人，他就连接吻也不曾想过。
一定是空窗期太久了。
他自我归纳出结论。
很快的发完了传单，热得半死的沈亭彦决定弃杨立熙而不顾，自行先逃入充斥着清凉冷气的店里，感到歉疚的店长马上为他端来一杯冰红茶，让沈大少爷好好消消暑。
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坐在柜台休息的沈亭彦，闲着无聊的隔着透明玻璃窗观察陷入苦战的杨立熙，轻轻咦了一声。
「干嘛？」店长的视线瞄了过来。
沈亭彦摇摇头，有些惊讶的盯着杨立熙。
只见几个拿了传单的女生停下脚步，围绕着杨立熙像在询问着什么事情的样子，那种兴奋的神情他很熟悉，简而言之，就叫做思春。
「立熙很有女人缘喔。」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店长这么说。
「是喔。」他装做不是很有兴趣。
搞不好倒追他的人还比倒追你的人多喔。
这句话从记忆浮了上来，说话的人他早就不记得了，但是这句话却莫名的一直忘不掉。
难道是他自己的审美观出了问题，其实大家都觉得杨立熙长得很帅？
「觉得杨立熙长得怎么样？」咬着吸管，他抱着研究的心态问。
「不错啊，他可是我们的店草G。」店长很骄傲的说。
不错？他，杨立熙？
沈亭彦的表情越来越怀疑。
「那觉得我长得比较好看，还是杨立熙？」他换个问题。
店长显然思考了一下。
「嗯，该怎么说呢，你是那种女生心目中的男友人选，但是立熙却是当老公的人选。」
抽象毙了。
沈亭彦有些烦恼的咬扁了吸管。
店打烊之后，杨立熙站在柜台里面清理咖啡机，沈亭彦一面擦着柜台，一面偷眼看他。
怎么看，都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啊……
「怎么了？」杨立熙停下动作，有点好笑的看着他。
「没事。」避开他的眼睛，沈亭彦马上埋头苦干。
等到一切都清理得差不多了，杨立熙把店里的铁门拉下，沈亭彦早就坐在机车上等他了。
「去喝酒。」
看杨立熙朝他走过来，沈亭彦的指间夹着今日工资，招摇的对他挥了挥。
杨立熙笑了笑，伸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醉不归喔。」沈亭彦说。
今天是星期五，小周末，明天杨立熙似乎没有事情的样子，打了通电话回家说自己今晚不回去了。
先洗完澡的沈亭彦坐在地板上看新闻，一千块工资全拿来买酒，各式各样的酒都有，堆得小冰箱都放不下了。
喀，浴室门开了。
「有吹风机吗？」杨立熙问。
「在柜子上面啊。」沈亭彦转过头。
「喔，看到了。」杨立熙弯腰找着插头。
他赤裸着上身，一条毛巾横亘脖颈间，若隐若现的遮住胸前小巧乳首。总是很清爽的短发现在湿漉漉的，发上的水珠有些滚落在焦糖色的光滑胸膛上，让形象一向健康的杨立熙，此刻看起来有种罕见的情Se性感。
沈亭彦往下看去，杨立熙穿着他的棉质抽绳短裤，裤缘有些低，露出很漂亮的髋骨线条，他从来没想过他的身材居然这么好。
唔……
感觉自己开始产生不该有的反应，他有点尴尬的把头转过去，把电视的音量调大，专心于萤幕上播放出的分尸画面里。
身后传来吹风机的轰轰声，他的心情也乱得轰轰作响。
搞什么啊，自己居然对这种姿色的男人起反应，更何况这个男的还是个异性恋……
沈亭彦越想越觉得自己非常悲惨。
轰轰声忽然移近到他的身后，他全身僵直，感觉有手指在他的发间里面穿梭，很温柔、很舒服。
「头发如果不马上吹干，以后老了头会痛喔。」杨立熙说。
沈亭彦臭着脸，嘟嘟囔囔，「杨妈妈。」
「……什么？」
「你就不怕我爱上你吗？」这沈亭彦的话几乎闷在嘴里，除了自己，没有人听得见。
酒一罐一罐的被解决了。
其实买的都不是酒精浓度多高的酒，但是可能因为不停混喝的关系，两个人喝到最后都有点醉茫茫了。
「干……快点给我干掉它！」
手里捏着啤酒，沈亭彦几乎整个人趴到杨立熙身上，撑开他的嘴巴，向里面灌着液体。
杨立熙整个人躺在白色的地板上，没有反抗，任着金黄色的啤酒流了他一身，还是那样温和的微笑。
「你醉了。」杨立熙说。
「我没有。」跨坐在他的身上，沈亭彦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跋扈，像一只高傲的猫，总不轻言低头。
可是越是骄傲的人，越是容易觉得寂寞。
杨立熙知道，他甚至看过那样脆弱的沈亭彦。
伸出手，他摸着那只倔强的猫咪，看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醉得有如一汪潭，慢慢的软伏在他的身上。
「……你可以吻我吗？」
烂醉的猫说，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寂寞，寂寞的软弱。
他伏在他的颈边，呼吸不稳而颤抖。
整个房间充斥着冰凉的空气，各种酒类混杂而形成的涩香，主播坐在播报台前，面无表情的播报着永远播报不完的凶杀案。
一切也许是因为这句话开始的。
他们接吻，一开始只是嘴唇和嘴唇的轻触，然后不晓得是谁把舌头伸进来了，于是这吻便一发不可收拾。
舔舐、吸吮，轻咬、探。
激烈而温柔的，像是想把对方和自己融合起来似的。
沈亭彦[着眼睛，这样的吻，他从来没有尝试过。
衣服剥落了，情欲勃发了。这样的吻，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吻而已？
下身的欲望涨硬得都发疼了，于是被温柔的含入温暖的口腔，以令人心痒的速度模拟起Xing爱的频率。
最前端的地方也被伺候得很好，湿软的舌头舔过不停渗出透明体液的铃口，带来一阵激颤，伏在上面的男人有些坏心眼的更加探进去，顶着那个细小的孔穴，满意的听见了呻吟。
湿热的感觉来到了后方，即使性经验丰富的沈亭彦也忍不住红了红脸，那是多么羞耻隐私的地方，却被人细心的一点一点舔得软了。
「……可以吗？」杨立熙的声音听起来这么低哑，饱含着欲望。
很难得的，这沈亭彦并没有夺回主动权。
他咬了咬被吻得红肿的唇，别过被情欲熏得有些红的眼睛，低低的说：「柜子里面有KY。」
杨立熙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无论是平常的时候，还是在床上的时候。
沾着大量润滑液体的手指不停的进出着窄紧的地方，由一根手指变成两根手指，变成三根手指。
「嗯……」沈亭彦开始难耐的扭动起身体。
从来没有过这么长的前戏，他感觉身体的每一嫉胤蕉荚谘盍⑽趺媲罢箍了，每一嫉胤蕉冀邢着沸腾的欲望。
杨立熙的手指很长，几乎都要触碰到他体内最敏感的那一点。
「呃……」他忽然弓起身体。
杨立熙进来了，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朝他体内的推进着。
前戏做得很好，所以痛也只有一点点。
沈亭彦睁开眼睛，有些失去焦距。
杨立熙低头吻他，多么久违的男人的体温，温柔得让他有一点点鼻酸。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明明不久前他还因为失恋难过得要死，但是现在想起来，那些似乎都不那么痛苦了。
性是可以中和伤害的，村上龙曾经说过。
男人的贯穿好好，他有一刹那怀疑自己就要这么被刺穿了。
室内的空调温度好像慢慢的上升，汗水不停的从他们的身体里面涌了出来，Jing液也是，一波一波的欲浪袭来，他们一时失去方向，只能不停的Zuo爱。
房间里面弥漫着情欲的气息，他们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一样苦涩的啤酒味道，一样清新的沐浴乳香味，彼此的Jing液混杂着，让他们更快达到高潮。
在颤抖着She精的那一瞬间，沈亭彦有些恍惚。
他闻到了熟悉的薄荷味道，那么强烈，仿佛随着杨立熙在他体内的She精一样，狠狠的的，入侵了他的内部。
那一刹那，他有些失神的想，完蛋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第二天早上，杨立熙睁开眼睛。
房间里头好像还留着昨晚的yin mi气味，他一时之间回不了神，呆呆的坐在床沿。
地板上，昨天喝剩的酒瓶酒罐到横陈着，他微微皱眉，太阳穴有些刺痛，也许是因为宿醉的关系。
时间是上午七点二十五分。
沈亭彦从这间房间里消失了。
只留下桌面上的那张纸条，笔迹很潦草。
上面写着：「昨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吧。」
第四章
星期六，舒适的冷气房。
「你怎么还在啊，快给我滚啦。」
从厕所出来，有着一张娃娃脸的可爱男生不爽的把棉被整张拉扯起来，露出蜷缩在里头的沈亭彦。
「你家借我住一下会死喔？」沈亭彦脾气很大的把被子给抢了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已经救济你一晚了G，你赶快回去啦。」娃娃脸酸溜溜的，「该不会是因为家里那个男人做得你受不了，你才跑来我这里的吧？妈的，浑身草莓是想炫耀给鬼看啊……」
一颗枕头狠狠往他这里砸过来，沈亭彦有点狼狈的缩进被子里。
看他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害羞模样，娃娃脸颇有兴趣的向他凑了过去。
「是新男人吗？天啊，该不会是个很正点的男人吧？」
沈亭彦窒了窒，有点心虚的说，「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少来，如果不正点你怎么可能和他做？」娃娃脸悻悻然，「可恶，那些男人一定都眼睛瞎了。」
「靠么。」沈亭彦做势要揍他。
「本来就是啊。」娃娃脸才不怕，坐在床边，自顾自的说，「你这个人除了那张脸外，根本一点优点也没有。」
「喔？」沈亭彦哼了声，「不晓得以前是谁暗恋我暗恋得要死。」
「唉，我也很怀念那段青涩的时光啊。」娃娃脸一脸向往，「哪晓得和你说了几句话之后，我对你的幻想就全部破灭了。」
「靠。」沈亭彦终于忍不住揍了他一拳。
「听说叶起修大彻大悟决定离开你之后，我还真的为他的解脱觉得有点欣慰G。」
「不要跟我提到他喔。」沈亭彦沉下脸，警告。
「干嘛啊，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们各自不是都有新对象了吗？」娃娃脸不以为然，「不过你赶快把你的烂个性改一改啦，不然新男人也会跑掉喔……」
「根本就没有新男人！」
沈亭彦忍无可忍的从床上翻了起来，愤怒的抓起包包，向外走去，身后娃娃脸的声音听起来很快活－－
「快点滚啦，记得把门关好喔。」
妈的，沈亭彦不禁回头，重重踹了他房门一脚，满肚子的火。
他没那么大方，没办法在分手之后还能心平气和的听见叶起修的名字，就算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提起，也让他不爽到极点。
下午一点。
他绕到便当店买了有点迟的午餐，想着现在这个时候，杨立熙一定回去了，但是还是买了两个便当。
也许他还在睡吧？
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纵欲得有些精疲力尽的他忽然从杨立熙怀里惊醒，看着杨立熙的睡脸，下意识的他就落荒而逃了。
从来没有想过和杨立熙上床，好啦，性幻想的时候当然有，可是他没想到事情真的会这样发生啊。
到底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寂寞？
他心里一片乱糟糟的。
也许回去见到杨立熙以后，他会比较容易整理出自己的心情吧？
一想到这里，他的脚步也显得轻快了点。
回到家里，转开门把，杨立熙却不在了。
房间很干净，离开时还留在地板上的酒瓶什么的都不见了，被单静静的躺在洗衣机里面。
他临走前留在桌上的纸条被翻了个面，上面有着杨立熙漂亮的字迹，写着：「好，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
沈亭彦看着纸条，心底有种急速失重的感觉。
空气里还有一点残留的冰凉，一点残留的薄荷味道。
杨立熙走了多久呢？刚刚才走吗？
在人已经离开的房间里，进行着这样的猜测，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昨天是什么？不过是一场失序的Xing爱。
他了解，杨立熙也了解，两个都了解现实的人于是进行了一种妥协，将之成为秘密，装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是就算这样，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沈亭彦打开垃圾桶，把便当和纸条一起，狠狠的丢了进去。
这几天，杨立熙打了几通手机给他，但是他没有接起来，只是静静的看着亮着的手机萤幕慢慢的转暗。
说装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明明是沈亭彦自己提议的，可是他却做不到。
他知道自己一向不是豁达的人，上床过的对象多半老早就没连络了，他就是怕那种再见面的尴尬。
怎么那天就这样胡里胡涂的做了呢？他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悔不已。
虽然极端不愿意回想起那一天，可是沈亭彦不得不承认杨立熙的技巧真的很厉害，简直身经百战似的。
虽然也可能是因为杨立熙在这方面有着过人的慧根，然而那样的熟练程度不可能没有过男人的经验。
也就是说，杨立熙肯定和男人做过。
一想到这里，沈亭彦忍不住就觉得火大，有种被人狠很戏弄了的感觉。
搞了半天，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掏心掏肺，真是令人生气。
「这个位置有人坐吗？」
沈亭彦抿抿唇，眼睛飞快的看了问话的人一眼，又回到手机游戏上。
「没。」
「那我可以坐这里吗？」杨立熙问。
「坐啊，又没人在上面贴名字。」他说，眼睛盯着手机萤幕，一动也不动。
「……你心情不好吗？」
「我心情好得很。」
杨立熙有些无言的看着沈亭彦，上课钟响了，沈亭彦依旧没有看他一眼，他无奈的扯扯唇角，打开课本。
妈的。
沈亭彦用力的阖上手机，心情糟透了。
他知道在别人眼底看来，他的行为根本就是大少爷的骄纵任性，然而坐在杨立熙旁边，他怎么样也没办法平静。
他忽然站起来，带着课本走到教室后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干嘛换位置啊？」临座的朋友问他。
「我昨天下载了新游戏。」他亮了亮手机。
朋友顿时露出会意的贼笑，凑了过来。
「你下了什么啊？这么好玩？」
「还不错喽。」他扬扬唇角，勉强做出一个像是微笑的表情。
下意识的，还是忍不住偷眼看了杨立熙，他正低着头，专心的看着课本，好像他的突然离开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沈亭彦觉得自己的心情更糟糕了。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上了什么，一开始还蛮新奇的手机游戏到最后也感觉无聊乏味，沈亭彦恨死了自己这么烦闷的情绪。
下课时间，把手机出借给朋友玩以后，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没有聊天的兴致，干脆趴在桌上补眠。
耳朵隐隐的，仿佛听见杨立熙的声音，他竖起耳朵想听仔细杨立熙在讲什么，只是后来杨立熙又没说话了。
他觉得好烦、好烦、好烦。
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在意东在意西的，可是人家根本不把这个当作一回事。
杨立熙真的可以对那一晚那么坦然吗？
随便他做什么都好啊，过来怒骂他、质问他、羞辱他，什么都好，可不可以就是不要这样，让他一个人跟个笨蛋似的。
好不容易撑到最后一节课结束，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的东摸西摸，直到教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还在位置上的杨立熙，好像也没有想和他说话的意思。
那就算了。
沈亭彦一脸不爽的背了背包，就要离开。
「亭彦。」杨立熙终于开口了。
即使心底有一点高兴，沈亭彦那张脸还是臭得不得了。
「干嘛？」
「你可以借我笔记吗？」
「什么？」
「笔记啊，」杨立熙温和的微笑，「上个礼拜我发烧了，没上到课，你可以借我笔记吗？」
沈亭彦沉着脸，从包包翻出一本笔记本，摔在桌上就要走。
「亭彦。」杨立熙连忙唤住他。
他不耐烦的转过身，「你这又要借什么了？」
「你等一下有事吗？」
「……你要干嘛？」
「如果你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餐？」杨立熙问，还是那样温柔的笑容，真的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亭彦很气闷，一双漂亮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
「你不觉得你真的蛮恶心的吗？」
「……什么？」杨立熙有点反应不过来。
教室没有人了，就连走廊都很安静，显然大家都赶着去吃饭了。
沈亭彦向他走近了一步，脸色很难看。
「你明明就喜欢男人，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这样耍我你觉得很好玩吗？」
杨立熙嘴唇紧紧闭着，那双单纯的眼睛看着他。
为什么不反驳呢？难道他猜测的都是真的吗？
沈亭彦越来越烦躁，他瞪着站在他眼前的杨立熙，冷冷的问：「你该不会接近我就只是为了要上我吧？」
他的目光死死的锁着杨立熙，然后看见那一瞬间，杨立熙一向平静的眸光起了慌乱的动荡。
「不是那样的，我只是……」
「杨立熙，」沈亭彦阻止了他的解释，又愤怒又心灰的，一字一字的说，「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我觉得你很恶心。」
酒吧，同志圣地。
店里轻柔的抒情音乐流泄，周围传来隐隐的笑闹交谈声，沈亭彦一个人坐在吧台前面喝酒，总感觉和这个环境有点格格不入。
和杨立熙说了那样的话，他很后悔。
其实一开始，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只是那个时候莫名的一股火气往心上冲，加上杨立熙的慌张间接证实了他的猜测，让他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口不择言。
因为想和他上床而接近他的人，基本上多不胜数，只是一想到就连杨立熙那种人也对他有这样的想法，他就觉得受不了。
一杯有着温和红茶色泽的饮料被摆至他的面前，沈亭彦抬头，服务生对他笑了笑。
「这杯酒是那位先生请你的。」
沈亭彦顺着服务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名西装笔挺的男士朝他举了举酒杯，他不是很赏脸的别开眼睛。
「如果我要喝酒，我自己会买。」他把酒推了回去。
他知道这杯酒的名字，长岛冰茶，一夜情的暗示。
为什么感情总是这个样子呢？游戏似的Xing爱，游戏似的爱情，心情爽的时候就在一起，心情不爽的时候就分手，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真爱这种东西吗？
妈的，又不是男，还幻想着真爱这种东西，简直荒谬可笑。
不晓得又灌了几杯酒，眼睛看出去的景物都有点蒙了。
想起离开前杨立熙的表情，是错愕的受伤，想着心底也难受了起来。
「怎么连你也这样啊……」他喃喃道。
他以为杨立熙是比较特别的，他曾经以为。
他以为杨立熙对他的好是不求回报的，哪晓得到头来，原来他也只是想和他上床。
手机响着，好几通未接来电，是杨立熙。
他按断了通话。
又狠狠灌了一杯酒，他摇摇晃晃的付了钱，拒绝前来搭讪的陌生男人，搭了计程车回家。
手机不停响着，吵闹的铃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
「你不接手机吗？」等到手机响了第三，计程车司机忍不住问。
沈亭彦没有说话。
手机发亮的萤幕转黑了，像是什么东西熄灭了一样。
没有人再打来了，有什么东西也在沈亭彦心底熄灭了。
付了钱，他走下车，头很晕，他走到路边想呕吐，可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往口袋里掏着钥匙，沈亭彦停下了脚步。
杨立熙坐在他家的铁门前面，脸上很难得的没有微笑。
「你来做什么？」他皱着眉，恶声恶气的。
「我打了电话给你，你没接……」
「为什么我要接你的电话？」
这句话回得很冲，一说出口沈亭彦就后悔了。他抿抿唇，硬着声音：「有事上来再说。」
两个人沉默的爬着楼梯，彼此的关系怎么会变得这么尴尬，沈亭彦一时之间有点想不起原因，头昏沉沉的。
杨立熙跟着他进入房间，沈亭彦注意到他手上提着一袋东西。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杨立熙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不自在，「没有什么……」
「你讲话一定要这样别别扭扭的吗？」沈亭彦皱着眉头。
被他这样不留情面的一说，杨立熙似乎有些难堪的怔了怔。
过了几秒钟之后，他勉强扯了扯唇角。
「今天我下班以后，本来想找你去吃冰的，可是你没接我电话。今天天气这么热，我想你可能会想吃冰吧，所以就帮你带了一份过来。」
他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和，不带一点火气。
沈亭彦低垂眼睫，看着那袋红白相间的廉价塑胶袋外面，连水珠都流得只剩下一点点了，料想里头的那包清冰应该也全部溶化了。
不晓得这个家伙在他家楼下坐了多久，打了这么多通手机给他，他却一通也不想接。
一想到他孤单的等待身影，沈亭彦一时感觉有些难受。
「拿来吧。」有些拉不下脸，他还是皱着眉头，只是语气好了很多。
杨立熙把塑胶袋交给他，沈亭彦接了过来，装在纸盒里头的清冰果然几乎都化成水了，他的动作顿了顿，把纸盒和配料全部塞进冰箱的冷冻库。
「那我先走了。」杨立熙说。
沈亭彦也没有拦他，看着他慢慢的往门边走去。
有股什么在心底汹涌着，怎么也压不下去了。他忽然叫住他。
「杨立熙。」
杨立熙回过头。
他微微张口喘着气，那股什么梗在他的胸口，让他难以呼吸。
杨立熙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他的眸光单纯而温柔，却看得他很难受。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他终于忍受不住的吼了出来。
他的头好昏好沉，胸口绷得好紧好紧，整个人好像溺水似的不能呼吸了。
杨立熙却还是那样看着他，那样温柔的眸光，然后有点无奈的笑了笑。
「你还是不懂吗？」
他的声音好像有着叹息，一切都压得沈亭彦很不好受。
两个人彼此隔着一段距离望着对方，就像那一晚一样，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也许是两个人同时开始的。
他们靠近对方，拥抱对方。
杨立熙的吻很温柔，不具任何侵略性，是体贴到让人有些心酸的温柔。
沈亭彦已经没办法思考了。
轻柔的吻点在他的唇上、额上、眼皮上、鼻上，然后又回到嘴唇。
「……你的嘴里都是酒味。」
恍恍惚惚的，他好像听见杨立熙这么说。
不晓得这样的接吻持续了多久，突然一股恶心感袭上喉间，他用力的推开杨立熙，但是还是来不及，他很狼狈的吐了，吐了自己和杨立熙一身。
接下来他的意识朦朦胧胧的，一切都不那么清楚了。
只记得鼻端一直萦绕着，一股凉凉的薄荷味道。
似乎有人帮他换了衣服，似乎有人用什么擦着他的身体，似乎有人轻轻的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温柔的，却又无法被他记忆的话。
沈亭彦睁开眼睛，一时之间还有些回想不起自己在哪里。
天亮了。
他坐起来，头好痛，喝醉的代价。
看出去的一切如昔，他甚至怀疑昨天的一切不过是场梦境。
什么都干干净净的，自己穿着干净的睡衣，地板上没有任何痕迹，昨天外出的衣服已经躺在洗衣机里面了。
沈亭彦站在桌子前面，愣愣的发呆。
桌子上头，有着还有些温热的豆浆蛋饼，一包未开封的醒酒剂，以及一张字条。
杨立熙的字迹依旧漂亮，而他留下的话很简单，只有五个字，却让沈亭彦傻傻的回不了神。
那是个问题，用着很含蓄的问法，他几乎可以想象杨立熙说这句话时的腼腆。
我们，可以吗？
沈亭彦却没有回答杨立熙这个问题。
相对的，杨立熙也一直没有询问他的答案。
两个人都努力的维持原本的关系，可是有时候，总会有些举动暧昧得超过了朋友之间的情谊。
杨立熙每天早上去接他上学，帮他买早餐，陪他去吃宵夜，送他回家。
每天晚上，总有睡前的一通电话。
有一中午吃饭的时候，沈亭彦随口说了忽然好想吃甜甜圈，两个小时之后，杨立熙就捧着一大盒甜甜圈在教室门口等他下课。
那一天下了大雨，杨立熙浑身都湿透了，那盒甜甜圈却滴雨未沾，打开来都还是温热的。
沈亭彦记得那天他再也无心上课，和杨立熙窝在一间无人的教室，分享着那一盒甜甜圈。
杨立熙吃得很少，几乎是不吃，直到沈亭彦恶狠狠的把它塞到他的手里，杨立熙才微笑着说了谢谢。
这家甜甜圈连锁店并不在他们学校附近，吃的时候也总要排队，每一个甜甜圈的单价都高过市面上的许多，让一向节俭的杨立熙一口气买了这么多，沈亭彦说什么也过意不去，要塞钱给他，杨立熙却又不肯收。
「你觉得开心就好了。」杨立熙说。
沈亭彦有时候害怕的，就是杨立熙的这种温柔。
这样的温柔太像毒药，一旦沾上了，就一点一滴的渗入你的全身，慢慢的，你就会戒不掉了。
所以他有时候会故意对杨立熙冷淡一点，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就要全面沦陷了。
全面沦陷是很可怕的，因为那种离开的痛，绝对是自己无法承担的。
沈亭彦不愿意再让自己痛过一回，那样太愚蠢了。
「我今天晚上没有打工，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中午的时候，杨立熙这么跟他说。
「知道了，」沈亭彦说，「我练完球再打给你。」
今天下午系篮有练习，身为主力战将的沈亭彦理所当然的不能缺席。
七、八个大男生被烈日晒出了一身汗，热得实在有些受不了，所以队长又另加了休息时间放大家喝水。
「干，热毙了。」
「妈啦，我整个人黑到都反光了。」
周围不停传来队友喧哗的声音，沈亭彦洗过脸之后，不停的灌着矿泉水，像只快渴死的狗。
「听说叶咪咪和杨立熙告白了。」
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说的八卦，害得沈亭彦倒呛一口水。
「真的假的？」
「是那个大咪咪吗？」有人低级的在胸前比划着。
「不过听说好像被拒绝了，昨天叶咪咪哭得超惨的。」
「哇靠，她还蛮正的G，杨立熙怎么拒绝得下去？」
一片可惜声此起彼落。
沈亭彦撇撇唇角，心里头也不晓得是什么滋味。
八卦一讲开了，大家就乐得围成一圈聊天，谁也不想回到毒辣的太阳下被烤，耳根子很软的队长禁不起大家的苦苦哀求，提前结束了练球的时间。
在球场旁边的沐浴间冲了凉，沈亭彦有些心不在焉。
那个女生，他知道。
是别系的女生，打扮入时，是个长相身材都还不错的女生。
他晓得杨立熙的女人缘一向不错，这年头，女生特别喜欢这种温柔体贴的居家好男人。
靠，怎么越想越不爽起来？
沈亭彦紧紧的皱眉。
下课时间，他提前了一节课到杨立熙上课的教室去等他，却看见了令他更火大的情景。
两三个女生围着杨立熙讲话，有的甚至还把手搭在杨立熙的身上。
沈亭彦停下了本来欲开口叫杨立熙的举动，在旁阴着脸看他们。
远远这样看着，也还可以清楚看见杨立熙一贯的温和微笑，他没有拒绝女生的攀搭，反而好像很习惯似的。
这样的杨立熙，又熟悉又陌生，让沈亭彦心底涌起愤怒的情绪。
大概就这样站了两三分钟，顾着和女孩说笑的杨立熙始终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沈亭彦不觉有些灰心，也没出声叫他，转身就走了。
那天晚上，杨立熙至少打了十几通电话，他却一通也没接。
躺在床上发呆，他连晚餐也没吃，就只感觉闷。
原来那样的温柔，是谁都可以给的。
自己又是第几个上这样当的人？
就着昏暗的光线，他看着杨立熙上留给他的纸条，它曾经带给他心悸的感觉，此刻看起来却显得如此可笑。
杨立熙不会是认真的，若是认真的，怎么会一直不问他答案呢？
他捏皱了手中那张纸条。
然后用力的，把它投进了垃圾桶。
沈亭彦一夜没睡好。
闹钟响起的时候，他懊恼的闷哼一声，把头更的埋进枕头里。
感觉眼睛才闭上几秒钟而已，为什么一睁开眼睛天就亮了？
他审视着镜中苍白的脸，这张脸看起来憔悴陌生，有点不像自己。
走到窗户旁边，他往楼下看，看见了杨立熙那台有些老旧的二手机车，不晓得在那里等了多久。
然后他默默的放下窗帘，坐在床边发呆。
下一再往窗边看的时候，杨立熙已经离开了。
他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只有一股怎么也无法形容的失落。
他慢慢的走路去上课，已经有一段时间他不曾独自走去学校了。
他迟到了一节课，悄悄的从后门进入教室，坐在最后一排，吃着久违的自己买给自己的早餐。
他开始想要抵抗杨立熙给予他的一切温柔。
如果杨立熙的好，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的，那么他不想要。
「可以和你谈一谈吗？」
下课时间，杨立熙过来找他。
他看起来似乎也没有睡好，一脸疲惫。
两个人找了间没有人的教室，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彼此沉默着。
杨立熙把一袋早餐递给他，沈亭彦摇摇头。
「我已经吃过了。」
杨立熙一句话也没说，把那袋早餐拿了回来。
两个人肩并肩的坐着，明明是那么靠近的距离，可是却无法察觉对方现在的心情，于是只能漫无边际的静默着。
然后，杨立熙打破了这样的安静气氛。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沈亭彦心一跳，马上转头，可是杨立熙并没有看他，他平静看着前方，语气还是那样温和：「我这个人有时候比较迟钝，可能哪些地方惹你不高兴，我也不知道，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没关系的。」
他顿了顿，才又说。
「如果你真的那么不想看到我，只要你一句话，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在你面前出现。」
杨立熙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但是这些话却像钉子一样，一根一根的，往沈亭彦的心底钉，让他又痛又难受。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哑声。
「那你是什么意思？」杨立熙终于回过头来看他。
他的眼睛不像平常一样透着柔和的温润，而是冷然的犀利，沈亭彦被他这样一看，顿时感觉自己无所遁逃。
「为什么一直不肯接我电话？」他又问。
沈亭彦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着头一言不发。
杨立熙看着他为难的表情，感觉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心里闷得难过。
两人各自默默坐了一会，上课铃声响了，杨立熙站起来，心灰的说：「算了，你回去上课吧。」
沈亭彦抬起头。
杨立熙已经要走了，他经过讲台，将那一袋早餐往垃圾桶里面丢，咚的一声，那袋早餐落入桶底了，发出的声响狠狠撞在沈亭彦心上。
「杨立熙。」沈亭彦叫他。
他的脚步停了一停。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喜欢男人？」
杨立熙转过头来，沈亭彦看着他，他不晓得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可是他看见杨立熙的。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微笑，然而他看着他的神情严肃而认真。
「因为你没有问我。」杨立熙说，「只要是你问我，不论是什么问题，我一定都会回答你。」
那天晚上，沈亭彦打了通电话给杨立熙。
「如果我现在问你，你还会回答我吗？」
话筒那一端的杨立熙并没有说话，因为看不见表情，只能凭空猜测他现在的情绪，这让沈亭彦有些紧张。
『……你想问我什么？』然后杨立熙说。
这一晚，他们第一敞开来聊天，不像以前那样还隐隐约约的顾忌什么。
杨立熙的声音从话筒里听起来特别的温柔，如果每天早上被这样的声音叫醒，也许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沈亭彦忍不住这样想。
「你和几个人交往过？」
『一个女生，两个男生。』
「你是双性恋？」
『不是，我后来才知道我比较喜欢男人。』
沈亭彦问得直接，杨立熙也回答得坦率。
「你那天在我桌上留的纸条，是什么意思？」
『……什么纸条？』杨立熙似乎一时之间会意不过来。
沈亭彦暗暗吸了口气，努力表现出其实这件事情也不那么重要的语气：「就是我喝醉的那天，你留给我的那张纸条。」
『……喔。』杨立熙应了一声。
顿时有着短暂的沉默，沈亭彦屏息，手心有些出汗，也不晓得能不能得到自己要的答案。
『……我喜欢你。』忽然杨立熙说。
「什么？」沈亭彦像个傻子一样，呆呆的问。
『我喜欢你。』杨立熙重复着。
明明恋爱经验丰富，然而听着杨立熙这样温柔的告白，沈亭彦心口又紧又麻的，竟有些青涩初恋的感觉。
「喜欢我什么？」他佯装毫不在乎的问，却紧张得心脏一抽一抽的。
『……我也说不上来。』
听着杨立熙的迟疑，沈亭彦几乎可以猜想他的脸上一定又挂着那样有些困扰的微笑了。
一想到自己被这样温柔的男人喜欢着，沈亭彦就有些喘不过气，心脏跳得又急又快，似乎就要跳出喉头了，却怎么样也没办法缓下这样急促的节奏。
『你还记得有一我载你去海边吗？』
「嗯。」
『那天晚上，差一点我就要吻了你。』
「是喔？」沈亭彦紧张得嘴里有些发干，「那真遗憾你没有吻下去。」
杨立熙轻轻的笑起来。
『我到那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我喜欢你。』
to be continued
发帖人 主题: 离不开(出书版) By 七优(下） 第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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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不开(出书版) By 七优（下）
沈亭彦紧紧捏着话筒，他说不出任何话了。
『还记得你那天说的话吗？』杨立熙的声音轻轻的。
那天晚上，微咸的海风的味道，黑暗的天空，星星一颗一颗的亮着。
当时好像无比沮丧的心情，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原来杨立熙一直替他记得吗？
『我不会离开的。』杨立熙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有一天，你对我觉得厌烦了，我才会离开。』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绷裂了。
像一层薄冰被重重撞击着，然后迅速的龟裂开来。
沈亭彦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静静的听着。
『沈亭彦，我真的很喜欢你。』
杨立熙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在他的心脏上，沈亭彦几乎止不住手指的颤抖。
他可以相信吗？这样的温柔，真的是只有给他的吗？
他们可以这样下去多久？杨立熙值得他放手一搏吗？
他们，可以吗？
「杨立熙，」沈亭彦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你现在问我那个问题，搞不好我会答应你喔。」
彼端的杨立熙沉默了。
『……你可以等我二十分钟吗？』然后他问。
二十分钟以后，杨立熙出现在他家楼下。
他骑着那辆有些老旧的机车，穿着背心和球裤，显然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急着赶了过来。
他的神情看起来似乎很紧张，和平常的镇定完全不一样。
他脱下安全帽，快步的走到沈亭彦面前，其间还被个什么绊了一下，使得那张平凡的脸急速涨红起来。
「沈亭彦，我、我……」杨立熙口吃的有点厉害，所以他停了下来，用那双单纯的眼睛看着他。
他这个样子远比平常可爱，那样青涩的羞赧也让沈亭彦感觉害羞起来。
「先上去再说吧。」沈亭彦佯装镇静。
两个人默默的爬着楼梯，彼此的心跳都好大声。
沈亭彦转开了门，才刚走进房间，便紧紧的被人从后面拥抱住。
「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杨立熙在他耳边说。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着压抑的紧张，灼热的鼻息喷在沈亭彦的颈间，让他耳根忍不住红烫起来。
「和我、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杨立熙问。
他的拥抱很紧很紧，几乎要把他揉进身体那样的用力。
没有人给过沈亭彦这样的拥抱，好像这一个拥抱就是一辈子一样。
他在杨立熙怀里努力挣扎着，太紧了，这个拥抱，让他喘不过气。
「你先放开我一下。」他忍不住说。
听他这么一说，杨立熙很快的就松开手，沈亭彦终于可以转过身看他，他脸上的表情却像做错事的小孩似的惶恐。
「你不愿意了，对不对？」杨立熙那双眼睛像个孩子一样的单纯，里头有着害怕被拒绝的恐惧。
「白痴。」沈亭彦忍不住骂。
下一瞬间，他主动拥抱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也用力的回抱着他。
很特别的拥抱，近得可以那么清楚的听见对方急促的心跳，甚至可以从被对方拥抱的力度判断出被珍重的程度。
沈亭彦看着杨立熙红透的耳朵微笑，更紧的抱着这个男人。
「我会永远陪你的。」杨立熙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抖。
然而沈亭彦只是笑了笑。
他并不特别相信永远这种事情，他还记得上一个承诺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的男人，此刻正依偎在别人的怀里。
永远对他而言，实在太过遥远了，而人心是不可能不变的。
所以只要拥有一瞬间的幸福，或许就已经足够了。
如果杨立熙这一瞬间的拥抱是真的，如果他这一瞬间的拥抱是真的，那么，或许这样就够了。
第五章
杨立熙第一看见沈亭彦，是在大一新生训练的时候。
一开始会注意到他，是因为听见女生的喧哗，尤其是饥渴的学姊们纷纷在他身边包围成一圈，使尽千方百计想收他当学弟。
沈亭彦长得很好看，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左边脸颊上有一个淡淡的酒窝，很可爱，像小孩子一样。
那时候的他顶着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很有型，是很流行的打扮，全身上下的行头看起来都不便宜，在一群青涩的大一生中特别的显眼。
杨立熙几乎第一眼就判断出他是GAY，也许是因为同类的直觉。
而这样的直觉也告诉他，沈亭彦，是那种他绝对高攀不起的人。
自己长相平凡，不会打扮，身上的衣服大多连个牌子都说不出来，和那样引人注目的沈亭彦走在一起的画面，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出来。
于是他轻轻的扯了扯唇角，低下头，埋掉了一瞬而过的心动。
开学两三个月之后，他看见沈亭彦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叶起修，同样也是系上的男生，有些娇小的个子，也有着一张好看的脸。
他很刻的了解到，那就是沈亭彦的世界。
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一切就像他想象的那个样子，他和沈亭彦，两条并行线，虽然相在同一个空间，但却完全没有交集的可能。
从大一升上大二，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从来没有和沈亭彦交谈过。
在这期间，他也谈了一场短短的恋爱，和一个跟自己一样平凡的男孩。
在一起的时候，男孩说，喜欢上他是因为他的温柔。
分手的时候，男孩也说，对不起因为你太过温柔。
也许爱情就是这样，总让人感到困惑。
杨立熙想，也许是因为他对男孩还不够好，所以才没办法留住他吧。
如果遇到了下一个很喜欢的人，他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那一天，杨立熙心情不是很好。
这几天特别容易下雨，妈妈风湿的毛病又犯了，双脚痛得厉害，几乎没办法走路，但是为了家计还是勉强撑着到餐厅上班。
家里的经济状况一向吃紧，因为是单亲家庭，所以经济的负担全部压在母亲肩头上，虽然现在自己已经可以负担自己的学费，可是他还有一个高二的妹妹，即将要升高三了，补习费什么的都是一笔大开销。
他也提议过自己先休学，打工赚钱一阵子再复学，但是妈妈不肯，要他小孩子别瞎操心，大人自然会想办法。
明明已经二十岁了，已经是法定的成人年龄，他却感觉自己还像个孩子一样，对于什么都使不上力。
为什么长大的世界总不像小时候所想象的那样呢？
世界还是那样旋转，对于一切也还是那样无奈。
他闭上眼睛，顶楼一向没有人，所以他总是可以在这里得到平静。
一直到隐隐约约的听见吵架的声音，他忽然睁开眼睛，发现刚刚自己睡着了。
天空突然变得阴暗，是要下雨的天气。
那两个人还在吵着，可能是自己躺在有遮蔽物的这一头，所以没被发现。
杨立熙有些尴尬，由他们谈话的内容判断，应该是同志情侣分手。
只是这个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
「那就分手吧。」其中一个人说，接着听见安全门被拉开的声音。
然后，一片死寂的安静。
杨立熙又等了等，才站了起来。
被留下来的那个男人背靠着墙缩成一团，好像在哭的样子，身体一抽一抽的。
杨立熙的心一紧，快了几拍。
他认出来了，是沈亭彦。
从没想过那么骄傲的男生居然也会哭，还哭得这么伤心。
大脑空白了几秒钟，杨立熙犹豫着，然后下定决心的走了过去。
裤子的口袋里头有一包面纸，他想沈亭彦应该需要，所以掏出来，轻轻的放在地上。
拉开门要走之前，他回过头看了沈亭彦一眼。
心底有点期待沈亭彦会抬起头，或许当他们四目相接的时候，他们就不再是并行线的关系了。
但是沈亭彦并没有这么做。
杨立熙轻轻的关上了门。
果然……还是并行线啊。
在忍不住叹息之后，杨立熙浅浅微笑了，有点无奈，可是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子，总不会如你所愿的。
他很清楚的知道，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直到那一天。
厕所前面，两人贴肩擦身而过。
「杨立熙。」
这是他们生命中的，第一个交集点。
有点像是假的。
沈亭彦转头看了看杨立熙。
察觉到他的目光，杨立熙也偏过头，对着他流露出招牌微笑，电力大概是平常的两倍，看得沈亭彦脸颊微微发烫，佯装若无其事的将视线重新投射在被写得密密麻麻的黑板上。
嗯，像是假的。
喝了一口杨立熙为他买来的奶茶，沈亭彦皱皱眉。
下意识的又将目光放在杨立熙脸上。
唔，好平凡的脸，好平凡的眼睛，好平凡的鼻子，好平凡的嘴巴……
他猛然心一跳，和杨立熙那双黑色的眼睛对上。
好吧，他做一点更正，也许他的眼睛也没那么平凡啦……
杨立熙浅浅勾着唇角，在纸上写了一些什么，推了过来。
沈亭彦凑过脸去看。
上头写着：你再这样看我，会让我很想亲你。
沈亭彦很平静的把脸移回去，端正的对着黑板，目不斜视，直至下课。
天啊，连杨立熙也像是假的，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我要去打工了喔。」
熬过了漫长的三节必修课，到了午餐时间，杨立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抬头和他说。
「喔。」沈亭彦点点头。
头发忽然被人温柔的摸了摸，额头轻轻的被嘴唇碰触了一下。
沈亭彦吓了一大跳，迅速的向后退了开，惊慌的向左右望了望。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和杨立熙。
「没有人会看到的。」杨立熙说。
「下不要再这样子了。」沈亭彦微微拧起眉间，有些不悦，「这样很容易被别人看到的。」
听他这么说，杨立熙有些歉疚的：「对不起，我没想这么多。」
「没关系啦。」沈亭彦摇摇头。
「那我先走了喔，下课记得打给我。」杨立熙还是那样好脾气的微笑。
他看着沈亭彦，似乎想伸手摸他的头发，但是后来好像放弃了，只是对他笑了一下，温柔的说了一声掰掰。
看着杨立熙的背影，沈亭彦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感觉有点不好受。
自己刚刚……似乎有点反应过度了。
可是没办法，这个校园这么小，稍一不留意，传言便会闹得满天飞。
他还没有那个勇气，向大家坦承他的性向。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也懒得再找人出来陪他吃饭了，他随便买了个便当，带回家里，一边看着血 腥的电视新闻一边嗑饭。
之前被他扔在垃圾桶里的纸条，他好不容易又重新挖了出来，把揉皱的地方拉直，放在记事本内夹平。
想起昨天在门口前的拥抱，心跳还是会忍不住跳快一点，自己就这样和杨立熙在一起了，一个之前他怎么样也想不到的人选，一切就跟假的一样。
把纸条翻了出来，看着杨立熙龙飞凤舞的笔迹，他笑得有点甜。
趁着上课前的一点时间，他睡了个午觉，但是这个午觉似乎睡得太晚，他醒来时天都有点暗了，他又不小心的一连翘了好几节课。
大致整理了一下后就出门了，已经没有心情再上课。
站在麦当劳前面，本来想打给杨立熙的，可是忽然想起杨立熙很喜欢吃这里的蛋卷冰淇淋。
沈亭彦想了想，就走了进去。
是接近晚餐的时间，人潮多了起来，沈亭彦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也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一向没什么耐心，想着下还是有机会买冰淇淋给杨立熙的，所以就放弃的从队伍里退了开。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杨立熙。
他的心冷了冷。
杨立熙还是那样的微笑，咬着冰淇淋，专注的看着对面的两个女生，沈亭彦认出来，其中一个就是上把手搭在杨立熙肩膀上的女生。
他走过去，「杨立熙。」
没想到会看见他，杨立熙看起来很高兴，这让沈亭彦心情比较好一点。
「你这么快就下课了？」杨立熙问。
「嗯。」有外人在，他不想解释太多，只是点了点头。
「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两个是我从国中就很要好的朋友，她们两个都是英文系的，这个叫KK，这个叫小梅。」杨立熙介绍着。
他朝她们点点头，「嗨，我是沈亭彦。」
「喔，原来你就是沈亭彦。」那个叫KK的女生和小梅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忽然都神神秘秘的笑了，这让沈亭彦感觉很不舒服。
走出速食店，沈亭彦沉着脸。
「怎么了吗？」看出他的不对劲，杨立熙小心翼翼的问。
「你和她们说了什么？」
「……什么意思？」
沈亭彦忽然停下脚步，很快的往左右各看了一眼，小声的问：「你告诉她们我们交往的事情了吗？」
「没有。」杨立熙摇头。
沈亭彦松了一口气，才又接着说：「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杨立熙不解的看着他。
被他这么一问，沈亭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说：「如果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对我们两个都不是很好吧？」
「……你怕被人知道吗？」杨立熙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开心。
沈亭彦拉着他，要他看他的眼睛，声音放得更低了：「你该不会忘记他们怎么说叶起修了吧？」
杨立熙摇头。
「我不想变成第二个叶起修。」沈亭彦说。
杨立熙沉默了片刻，才点点头：「那就照你说的去做吧。」
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尴尬，两个人沉默的走到杨立熙停放机车的地方，杨立熙低着头，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你不高兴吗？」沈亭彦问。
「没有，我只是在想，那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公开我们的关系呢？」
这个问题让沈亭彦愣了愣，他垂下眼睛，很快的敷衍过去：「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的。」
杨立熙没有再说话了，他安静的发动机车。
原本沈亭彦还想问他，那两个女生知道他什么事情了，否则为什么会在听见他名字的那一瞬间，表现出好像知道什么的表情，但是看看现在的情形，他也知道不适合，打算日后再问。
杨立熙不像平常一样，在机车上和他说说笑笑的，沈亭彦猜他大概有些不开心，他记得他第一和叶起修这样说的时候，他也不是很高兴，可是这种事情日后就会习惯的，他这样才是正确保护自己的方式。
杨立熙以后一定会了解的。
趁着等绿灯的时候，沈亭彦伸手扭转着后照镜，使杨立熙的脸可以清楚的映照在上面。
「G，你跟那两个女生很好吗？」沈亭彦问。
杨立熙看了后照镜一眼，「很好啊，怎么了吗？」
「你对她们这么好，我会吃醋喔。」沈亭彦脸也不红的说。
他一向很会说这种话，而杨立熙也在他预料之中的有些脸红了。
「可是我和她们只是好朋友啊……」
「我不管啊，你现在是我的，就只能对我好。」他口里说着有些任性的话，但是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却笑得弯弯的，露出脸颊上的酒窝，显得非常可爱。
「知道了。」杨立熙低低的说。
从沈亭彦的角度看过去，他两只耳朵都红透了，这让沈亭彦有些得意。
这个新上任的男友，似乎比他以前的任何一任男友都来得好摆布呢。
其实一开始，杨立熙和沈亭彦慢慢要好起来的时候，他对沈亭彦并没有超过朋友的想法。
一方面是因为沈亭彦刚失恋，他再怎么样也不想趁虚而入；而另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完全没想过两个人会在一起的可能性，沈亭彦对他而言实在太遥远了，就算两个人好像已经是朋友了，但是其中的差距还是填补不起来。
那一在海边，四周很暗，他看着沈亭彦流露出那么脆弱的神情，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性。
他差一点就要吻了他。
于是他从此发现，自己对沈亭彦，从来不只是朋友而已。
「这里还是一样，暗得要死。」沈亭彦说。
一样的海边，一样是夜晚，一样一起来这里的两个人，彼此的关系却已经大不相同。
杨立熙微笑着，牵着他的手带他走过沙滩，沙滩上依旧一个人也没有。
两个人静静的肩靠着肩，坐在不知道是不是上坐的那块地方。
海水依然潮涌，仿佛他们从未离开过。
「记得你上带我来的时候，我的心情差得要死。」沈亭彦在一片黑暗中笑着说：「很怪，明明也没过多久，可是我已经完全想不起来那种感觉了。」
杨立熙在旁边安静的听着。
「可是现在看见叶起修，我还是觉得很尴尬，明明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了。」他叹了一口气，很自然的往杨立熙身上躺去，杨立熙也没挣扎，乖乖的任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因为躺下来了，所以就看见满天的星星，好亮，好亮。
海风凉凉的，吹拂得沈亭彦很舒服，杨立熙用手指轻轻梳理他头发的力道也很舒服，他像只餍足的猫似的，微微[起眼睛。
「不知道下再来这里，我又会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他小小声的说。
杨立熙的指尖摸着他长翘的睫毛。
「其实我本来的计划，是要在这里和你告白的。」
「那你为什么不那么做？」沈亭彦睁开眼睛。
「没办法，因为那时候有人一直躲着我，不肯接我的电话啊。」杨立熙浅浅的笑了。
沈亭彦有点心虚的哼了一声。
「能和你在一起，真的太好了。」杨立熙的声音温柔而认真，听得沈亭彦心一动。
「哼，等交往再久一点，你才不会这么说咧。」沈亭彦从他身上爬起来。
「真的吗？」杨立熙还是浅浅的微笑。
看着他的笑，沈亭彦低低骂了一声，「白痴。」
然后轻轻吻上那个被他骂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男人。
时间有点晚了，海风越来越凉，沈亭彦背靠着杨立熙，靠着他带给他一些温暖。
「曾经有人说过，我是个烂人。」沈亭彦说，他很专注的看着那一片潮起的海水，浅浅勾着唇角，「有时候，我也这样觉得。」
身后的男人伸出手拥抱住他，他笑了笑，放松的把体重全部靠在他身上。
「……你不是那种人。」
「你又知道了？」
「嗯，我知道。」
「……白痴。」
两个人的对话又因为接吻中止了。
杨立熙吻着他，他的吻技依然高超，吻得他头昏眼的。
温柔的吻沿着他的下巴往下，轻轻芤Ч隆起的喉结，来到性感分明的锁骨，杨立熙像在品尝美食似的，每一寸地方都不轻易放过。
「杨立熙……」沈亭彦叫他。
「嗯？」回答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我根本就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杨立熙微微退开了些，那双单纯的眼睛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如果你发现我是个烂人，你还会喜欢我吗？」沈亭彦问。
「……白痴。」这换杨立熙骂他了。
「什么？」
「即使你是个烂人，我还是会喜欢你。」杨立熙说。
海边一点光害也没有，远远的灯塔亮着，星星的光芒比月亮还要灿烂。
他们在沙滩上Zuo爱，亲身体验之后，才发现过程并不那么美好，一点也没有电影演得那样唯美。
杨立熙自愿贡献出衣服，把它们仔细的沙滩上铺好，沈亭彦才躺了上去。
沙滩的地很硬，不过因为欲海来袭，所以两个人都可以勉强忍受。
因为没有润滑油，所以杨立熙用了套子，在他进入的时候，沈亭彦一开始没有办法完全的投入，他一直担心沙子会因此跑进他身体里面。
不过就算这样，这场Xing爱也还算是一值得回味的经验。
杨立熙找到了他的敏感带，在右边胸口的乳首周围，他低下头用舌头舔弄着那颗挺立起来的小东西，像个婴孩一般的吸吮着。
沈亭彦不久就再也想不起沙子的事情了。
直立起的欲望被快速的玩弄着，最私密的那一被入侵得好好，杨立熙的昂扬抵着他最敏感的那点，比之前Zuo爱的方式都还来得凶猛。
沈亭彦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呻吟出来。
「呃、呃……」
是很情Se的声音，夹杂着湿润的进出声，就算一切都被海浪淹盖过去，沈亭彦还是忍不住脸红。
「啊、啊－－」
他蜷缩起脚指，一个高大的浪潮袭来，重重的拍打在岸边，激起无数水。
他颤抖着She精了，杨立熙也是，他伏在他的颈边重重的喘气，两个人都历经了难以言喻的高潮。
「我第一这样。」事后，沈亭彦说。
两个人沿着原路骑回去，杨立熙身上都是沙，内裤也是，沈亭彦有些好笑的看他有时候会很不自在的移动着他的下半身。
「我下上厕所的时候搞不好会大出一堆沙。」沈亭彦开始想象。
「靠。」杨立熙有些受不了的笑。
晚上的风很凉，就算穿上薄外套了，还是感觉冷。
看着眼前宽阔的背，沈亭彦轻轻将脸贴了上去。
忽然之间，他想起自己似乎从来没对杨立熙说过喜欢这种字眼。
算了，以后总会有机会说的。
他弯起了唇角，将被冻得有点冷的手指放进杨立熙的口袋里。
第六章
杨立熙还记得那一天的下午，热得人光坐着不动，汗就流得满头都是。
他拎着两支蛋卷冰淇淋，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看着坐在教室里头的沈亭彦朝他走过来。
「有事吗？」沈亭彦问他，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方便说话吗？」他的嘴里紧张得发干。
原本以为沈亭彦会拒绝他的，但是出乎意料的沈亭彦没有，两个人坐在没有人走动的走廊边角，各自不发一言的啃着冰。
看得出来沈亭彦不是很习惯吃这种冰淇淋，他的动作慢慢的，小孩子一样的舔着半溶化的冰，细致的眉间微微皱着，像是不知道该拿溶化得这么快的冰淇淋怎么办。
好可爱。
杨立熙心跳得有些快，耳根热了起来，只能不知所措的转移开目光。
夏天的风吹起来是闷热的，也许这可以多多少少做为他紧张到流了满身汗的借口。
光是坐在沈亭彦身边，他感觉就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对不起。」吸一口气，忽然杨立熙说。
沈亭彦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他从没这么近的观察过他。
他轻轻咽了口口水，手心微微出着汗，脑袋隐约发胀，有些胡言乱语的解释着那天的情形。
沈亭彦垂着眼睛，一句话也没说，缓缓的啃着他的饼皮。
杨立熙几乎屏息着，等待他的反应。
明明才过了几十秒钟，他却感觉久得像一个世纪一样。
「你敢告诉别人我哭的话，我就杀了你。」
然后沈亭彦抬起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浅浅微笑了。
一瞬间，杨立熙没有办法说话。
那个微笑很快的就消失了，仿佛幻觉一样。
但从此杨立熙只要一想起沈亭彦，就会想到这个下午，他那个过于短暂的微笑。
「最近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星期天下午，杨立熙站在穿衣镜前整了整衣服上的皱褶，正准备要出门，却听见坐在一旁的母亲带笑着这样问他。
「哥交女朋友了啦。」伏在茶几上写作业的妹妹抬起头来，和母亲交流着小道消息。
「哪有这种事情。」杨立熙白皙的脸马上红了红。
「是真的啦，」妹妹马上转头寻求母亲的信任，「我上都偷看到了，那个女的把哥的脖子吸得一点一点红红的……」
「杨立莹！」杨立熙喝了一声，狼狈的涨红了脸。
……这家伙什么时候看到的，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做贼心虚了J。」
妹妹笑得很贼，惹得杨立熙忍不住走了过来，往她脑袋轻轻赏了一个巴掌。
「下带她回家吃饭嘛，」母亲边往腿上涂抹着薄荷药膏，边笑着，「妈也想看看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子。」
「……我要出门了。」
杨立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红着耳根，迅速的溜了出去。
……怎么样的女孩子啊。
发动机车的时候，他忍不住想到这句话。
如果带回来的不是女孩子，而是男孩子的话，妈可能没办法接受吧。
更何况，那样别扭的沈亭彦也不见得会同意过来吧？
扯扯唇角，杨立熙没有再多想。
到达影城的时候，因为塞车的关系，足足迟到了十分钟，他怕沈亭彦等得不耐烦，所以小跑步了过去。
「……干嘛这样，你们还是可以当朋友的嘛……」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沈亭彦，他似乎和朋友在说话，一脸的不耐烦。
「烦死了，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他皱着眉头，这样暴躁的说。
站在他对面的娃娃脸男生似乎也不是很高兴，但是看到杨立熙朝他们走过来，就闭上了嘴巴。
「对不起，我迟到了。」杨立熙说。
「……怎么这么慢？」
幸好沈亭彦只是继续皱着眉毛，没有对他发脾气。
倒是站在他对面的男生看着杨立熙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他是谁？」他嘴里问着沈亭彦，眼睛却一动也不动的望着杨立熙，「该不会是你的新男人吧？」
沈亭彦知道他表情古怪的原因，八成是因为杨立熙平凡的长相。他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急着否认。
「不是，他只是普通的朋友。」
杨立熙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沈亭彦。
娃娃脸显然不相信他的话，还偷眼打量着杨立熙。
「反正我不会去就对了。」
沈亭彦不喜欢他那样看杨立熙的不屑眼光，抛下一句话就急着逃离这里，拉了杨立熙快步的往电影厅走。
「……他是谁？」
排队等着入场的时候，杨立熙这样问。
「一个朋友。」
「他约你要去哪里？」
「……一个PARTY。」沈亭彦的表情又流露出那样的焦躁。
这让杨立熙忍不住问了，「是什么样的PARTY……」
「你够了没啊？」沈亭彦忍耐着小声吼着，「是怎么样的PARTY一点都不重要，我又不会去！」
杨立熙没想到他会这样，似乎吓了一跳，愣了愣，才低声说：
「抱歉。」
沈亭彦发完脾气，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这顿火来有些莫名其妙，想要道歉却又有点拉不下脸，过了一会，才硬着声音解释。
「那是叶起修的生日PARTY，他要阿岛来邀我参加，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去。」
「……嗯。」
杨立熙低头听着，点点头。
原来和叶起修有关啊，难怪他会发这么大的火。
电影开始入场了，杨立熙往前走了几步，手腕却被人轻轻扯住了。
他转过头，是沈亭彦。
「怎么了吗？」他的口气依旧很温和。
本来沈亭彦想问他是不是生气了，但看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底总算不那么忐忑了，也就摇摇头。
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沈亭彦仔细观察过周围，发现光线够暗，所以就大胆的将手伸过去想握住杨立熙的，可是却被他轻轻推了开来。
一开始沈亭彦还以为是错觉，又试了一，照样被推开。
他侧过脸，隐约的光线打在杨立熙脸上，他还是那样温和的神情，只是连一眼也不看沈亭彦。
看他这样，沈亭彦心底又闷了气，老大不爽的在位置上坐了两个小时，电影一散场，他霍地起身，理也不理杨立熙，就往外走去。
杨立熙也没开口叫他，默默跟在他后头。
沈亭彦自顾自的走进百货公司里面，从镜子的倒影他可以看见杨立熙，像个忠仆似的亦步亦趋跟着。
两个人就这样别扭了一个小时，终于沈亭彦停下脚步。
「算了，我们各自回去吧。」他说。
杨立熙也不说话，直到沈亭彦掉头要走了，他才拉住他的手腕。
「……怎么样？」被他这样一拉，沈亭彦心底也软了软。
杨立熙沉默着，然后说：
「难道在别人面前，我们就永远只是普通朋友吗？」
他用那双单纯的眼睛看着沈亭彦，一瞬间，沈亭彦几乎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再过一阵子吧，等比较稳定了我们再公开。」
怔了两三秒，沈亭彦有点勉为其难的说。
又是这样的答案。
杨立熙放开了沈亭彦的手腕，心里无比失望，一言不发的低下头。
沈亭彦知道，他把杨立熙弄得很不开心。
自从那天一起去看电影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过杨立熙的笑容。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两个人的相还是和以前一样，彼此还是会讲话，杨立熙照样每天接他上下学、帮他买早餐，只是他的话越来越少了。
交谈的时候沉默也越来越长，有种卡卡的感觉，很不对劲。
沈亭彦不晓得这算不算是冷战的一种，也不晓得该怎么做才能让彼此回到原本的那样。
炎炎夏日，学校附近的漫画店里座无虚席，成为学生们最佳的避暑胜地。
沈亭彦一边漫不经心的翻动着杂志，一边偷眼看杨立熙。
他坐在他的身边，好像很累的闭着眼睛，他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有一双很长的睫毛。
「喂。」沈亭彦不甘被冷落，伸手推推他。
「嗯？」
杨立熙好像真的睡着了，被他无预警的这样一推，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睛，有点无辜的可爱。
看他这样，沈亭彦忍不住想笑，整个人高兴了些。
「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
他把杂志拉到杨立熙面前，指着杂志上的男性模特儿。
杨立熙很快的看了沈亭彦一眼。
「……没有你好看。」他说。
暂且不论事实是不是真的这样，杨立熙的这句话明显逗乐沈亭彦，只见他扬高唇角，露出颊上可爱的酒窝，又指着另外一个男MODEL。
「那这个呢……」
「阿熙。」
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沈亭彦顿时不爽的皱起眉毛。
杨立熙先是愣了愣，直到看清楚了叫他的那个人，才温和的笑开来。
「也来看漫画啊？」
沈亭彦看在眼底，心情更加恶劣了。
「对啊，你和你朋友一起吗？」
说话的是上那个叫做KK的女生，她看着沈亭彦，似乎想打招呼，但是沈亭彦理也不理，低头故作专心的看杂志。
「对啊，天气这么热也不晓得要去哪里，这个时候没有课吗？」杨立熙马上接上话，两个人就这样聊了起来。
虽然他们聊的都是一些生活的琐碎小事情，言语间也没有任何暧昧，但是被当作隐形人晾在一旁的沈亭彦却越听越闷，翻动杂志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若是平时，一向细心的杨立熙一定会早早发觉他的不对劲，可是今天的杨立熙不知道怎么了，仿佛毫无所觉的任他坐在一旁生闷气。
「G，」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杂志看完了，要不要走？」
他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果然杨立熙终于转过眼睛看他，温温的微笑。
「如果你有事，你就先走吧。」
沈亭彦不禁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如果你有事的话，你就先走吧。」
杨立熙缓缓的，将原先的话又重复一。
此刻的沈亭彦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无须照镜子，光是猜想也晓得他的脸色一定差到了极点。
他瞪着杨立熙，往沙发上摔了书，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就走。
从来没有人让他这样难堪过，搞什么，杨立熙以为他是什么东西？
「妈的。」
站在店门外，他低低的骂了一声。
原本以为杨立熙会追出来的，结果也没有，他隔着玻璃门看着，杨立熙还在和KK说着什么，好像自己的离开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似的。
肚子里的火烧得更旺了，沈亭彦往前走着，只是没有目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去。
四走来走去，最后还是走回了漫画店，他满腔的闷气，还有一丝不被重视的委屈。
杨立熙这时刚好从店里走出来了，看见他，好像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先走了。」
「你要我走去哪里？」沈亭彦的话有些尖锐。
杨立熙没有回答，两个人并肩走了一段，到了比较没人的地方，沈亭彦皱着眉就要发作。
「你在搞什么啊？你刚刚干嘛不和我一起走？」
「我在和KK说话啊。」杨立熙解释的语气仍是不急不徐的。
本来心情就已经糟透了，这下再加上杨立熙仿佛不痛不痒的这一句，沈亭彦俊秀的脸都变了，恶狠狠的瞪着他：「到底是你朋友重要，还是我重要？」
出乎意料的，杨立熙并没有马上回答他，他只是垂着那双单纯的眼睛沉默着，然后慢慢抬睫看他。
「我也一直很想问你这句话。」
被他这样一堵，沈亭彦窒了一窒，嘴巴张张阖阖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能够。
「……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然后杨立熙说。
要走之前，他还特地回头看了沈亭彦一眼，可是沈亭彦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连一个安慰的解释也不肯给他。
那一瞬间，杨立熙觉得有些心寒。
那天之后，他们的往来也少了，杨立熙的打工时间明显增多，明明同在一个学校，却得两三天才见得到一面，也不晓得是不是故意要避开他。
每天晚上说话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在另一端杨立熙总是沉默着，每沈亭彦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他总说今天打工比较累。
既然连多说几句话都要耗费他这么多力气的话，那就干脆不要说了。
这样的话生生憋在沈亭彦的肚子里，他忍耐着，然后彼此草草的说声晚安就挂电话了。
挂完电话之后，反而感觉又寂寞又空虚，或许不要通电话还比较好一些。
沈亭彦知道，上的争执是他们之间的一根刺，总扎得他们隐隐作痛，却谁也不肯先低头去拔开那根刺。
如果那时候不冲动，没跟杨立熙在一起就好了。
每当电话里彼此陷入沉默的时候，沈亭彦总忍不住这样想。
这样的话，杨立熙就会一直对他很温柔，他喜欢的那种温柔。
如果当时不在一起的话，也许现在两个人都好过一点。
「吃牛排好吗？」
晚餐时间，杨立熙问他。
他回过神，点点头。
今天是杨立熙连着两个礼拜上班以来，第一在晚上排的假，但是沈亭彦也没有因此感觉特别高兴。
就算休假了又怎么样，杨立熙还是那样不冷不热的态度，一点也让人摸不透他现在的想法，这让沈亭彦的心慢慢冷却下来。
杨立熙带他去的是便宜的牛排馆，沈亭彦其实一向吃不习惯，只是从来也没有和杨立熙多说什么。
「你要点什么？」看着菜单，杨立熙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
沈亭彦抿抿唇，看往价目的部分，故意点了一份最贵的。
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杨立熙总不让他出钱，沈亭彦也晓得他的经济状况，总挑便宜的点。
只是今天晚上，他真的受不了了。
就算只有一点也好，他想看见杨立熙除了温和之外的表情。
不要总是这样虚假的、若无其事的对待他，明明他们都心知肚明彼此之间确实有问题的存在。
「那就这样吧。」杨立熙阖上菜单。
也许他的脸上有瞬间的一丝为难，可是沈亭彦却看不见。
每一杨立熙表现出来的情绪，他总是没有办法顺利的捕捉到。
这一顿饭吃得很闷，两个人几乎都不说话。
特贵的菲力送上来了，肉硬得要命，根本不值它的价格，沈亭彦吃没几口，就放下了刀叉。
杨立熙只是看他一眼，也没说话，就连念他一句也没有。
明明是两个恋人面对面的坐着，却尴尬得像勉强被凑在一桌的陌生人一样，沈亭彦倒足胃口，咬着吸管发呆。
好不容易等到杨立熙吃完了，沈亭彦一把先抓起账单到柜台付钱，杨立熙出乎意料的并没有阻止他，直到沈亭彦出了店门，才看见他从钱包里一张张的要将钞票数给他。
「如果你还当我们在一起的话，就把钱收回去。」沈亭彦皱着眉说。
杨立熙的动作顿了顿，没说什么，慢慢的将钞票放了回去。
两个人沉默的走了一小段路，忽然沈亭彦听见杨立熙轻轻的说。
「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其实这句话也没有什么，只是突然间听见了，难免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至于是为了什么而心酸，就连沈亭彦自己也并不明白。
后来杨立熙就送他回家了。
下车的时候，沈亭彦发觉杨立熙的脸上有一种欲言又止的为难。
「有事吗？」他问。
「……你现在就要上去了吗？」杨立熙问。
他问得有些嗫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的无措，沈亭彦最没办法抵抗他这种表情，态度已经软了一半。
「你跟我一起上来吧。」他说。
进了大门，一片黑暗扑压在视网膜上，一点光线也没有，不知道住户是不是因为节约能源才没开灯。
沈亭彦伸手去摸开关的时候，被杨立熙从后面试探性的抱了住，他没有拒绝这个拥抱，于是杨立熙慢慢的收紧了臂弯。
两个人的脸慢慢凑在一起，很久没有接吻了，彼此的唇舌都急切热烈。
沈亭彦被压在墙上，杨立熙的舌头伸得很，两边情欲都被挑逗起来，欲望结实的彼此抵着对方的小腹，有种蓄势待发的危险。
杨立熙狠狠的又吻了他一下，微微退了开。
感觉到他停下的动作，沈亭彦张开眼睛，有些疑惑的看他。
黑暗中，杨立熙的轮廓隐隐的，倒衬得那双眼睛晶亮。
「……对不起。」杨立熙说。
「什么？」看他忽然这样，沈亭彦有些一头雾水。
「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也不该说那种话的。」
沈亭彦这时候听出来他是为上的那个争执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杨立熙说。
其实算起来最该道歉的人是沈亭彦，只是他脸上面子总拉不下来，现在听见杨立熙这么一说，多多少少也有些惭愧的心虚。
「杨立熙，」他挣扎了许久，然后说，「在我心里，你比谁都重要。」
这句话半真半假，还是情话的性质居多了些。
沈亭彦说完这句话以后，心里头也虚虚的，避开了眼睛不敢看杨立熙。
隐约中，听见杨立熙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嘴唇温柔的被吻住了。
「我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
那样温柔的声音回荡在耳际，仿佛对方对此投以全心的信任一般，沈亭彦不禁噎了噎，再也说不出话。
第七章
在杨立熙心中，沈亭彦一直是一个很骄傲的男孩子。
所以第一看见他哭，对杨立熙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冲击。
那样骄傲的人，原来也会为了另外一个人而哭泣，若不是爱到了极点，又怎么会如此。
那天他特意为沈亭彦请了代班，过去看他比赛。
球场上的沈亭彦的确神采飞扬，难怪让不少女生都为他疯狂。
只是这样飞扬的神采并没有持续多久，意外就发生了。
只要是紧盯着沈亭彦一举一动的人都看见，新闻系那个防守他的人做了一个很脏的小动作，他抓住沈亭彦的球衣，用力往下扯。
「逼－－」尖锐的哨音响了起来。
周围的女生们气得开口直骂，杨立熙也有些担心，沈亭彦摔得那么重，不知道摔伤了没有。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大约在一两分钟内发生完毕。
沈亭彦跳起来，对新闻系的那人挥了一拳，大家一涌而上，沈亭彦又趁乱补了几脚，裁判驱逐他出场。
离开场边的时候，他清楚的看见沈亭彦停下来看了某个人一眼，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叶起修，让沈亭彦哭的前男友。
他又转回来看沈亭彦，他正往厕所走去，耷拉着脑袋的背影很让人心疼。
杨立熙想了想，追了过去。
进到厕所的时候，他看见沈亭彦将整颗头埋在水龙头底下让冷水冲着。
那样光彩夺目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这样灰心的时候，总让人看了十分不忍。
杨立熙替他关了水，拿出为他准备的毛巾，轻轻的擦着沈亭彦被淋得全然湿透的柔顺发丝。
「……我很失败，对不对？」沈亭彦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茫然不知所措。
x那间，杨立熙忽然有很想拥抱他的冲动。
但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这么做，他害怕拥抱沈亭彦的后果，他伯沈亭彦从此以后就不再理他了。
所以他只能轻轻的擦着他的头发，给着他陪伴的温柔。
从此之后，杨立熙总忍不住想，如果真要到了那个不得不分离的时候，沈亭彦也会像为叶起修一样的为他而哭泣，那不知道该有多好。
有的时候，沈亭彦难免还是会想到叶起修。
虽然分手分得并不愉快，但毕竟是交往了一年的前男友，怎么样也不可能说忘记就忘记。
仔细想起来，交往的那一年里头，几乎有四分之三的时间耗在吵架、生闷气、冷战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尤其分手以后再回头看，值得回忆的甜蜜记忆简直少得可怜。
他和叶起修的个性实在太像，两个人都是被惯出来的任性性子，每遇到冲突，彼此就像被激怒的野兽似的，只懂得拿起角来攻击对方的弱点，谁也不肯先示弱。
其实感情中的问题很早就存在了，只是因为当时太爱了，所以双方都装作视而不见而已。
至于分手的导火线，也是出在彼此这样的烂个性上面。
只要一看见恋人和别人说说笑笑，心里头就气得不得了，明明是坦率说出来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偏偏还要以牙还牙，故意也在恋人面前和别人表现得卿卿我我，两个人互相幼稚别扭的斗来斗去，最后只落到两败俱伤的下场。
但是居然就这样分手了，沈亭彦就算现在想起来也还是不能接受，更何况叶起修分手不久后就马上和别人在一起，把他忘得一乾二净的，这也让沈亭彦怀疑起叶起修是否从来没有真正的爱过他。
如果叶起修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只是虚情假意的话，那么沈亭彦怎么样也无法说服自己不恨叶起修。
「叶起修是不是分手了啊？」
下课时间，熬夜打电玩的沈亭彦一听见钟响马上就趴在桌上补眠，正迷迷糊糊要入睡之际，这句话却忽然像把钻子一样钻进他耳朵里。
「好像是G，我有偷偷去看那个新闻系的网志，好像真的分手了。」
「干，你还去偷看人家的网志，你无不无聊啊？」
周围的同学嘻嘻哈哈得大声，闹得沈亭彦有点烦，瞌睡虫全被赶跑了，怎么样也睡不着。
「吵死了你们。」
他站起来往每个人身上都捶了一拳，向厕所走去。
掬了几把冷水往脸上泼着，神智清明了些，他正要用衣领擦脸，眼角却看见旁边递来包面纸。
他一抬起头，就看见叶起修局促的对他笑。
「你拿去用吧。」面纸再向前递了一些。
沈亭彦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粗鲁的拉了衣领往脸上抹了抹，转身就要离开。
「阿彦。」
叶起修叫他，还是用以前那样叫他的方法，沈亭彦脚步一顿。
「我生日那天，你真的不能来吗？」
站在他背后的男孩用着落寞的口气问他，那是他曾经爱过的男孩，以前的他只要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不管是什么要求他都甘之如饴的答应。
只可惜现在已不是以前了。
「你干嘛一直要约我？」沈亭彦皱着眉头转过来冷冷看他，「我跟你是很熟吗？」
叶起修的脸白了白。
「不要让我觉得你很贱好不好？」
他撂了一句狠话，头也不回的就走。
心里头并没有因此而感觉舒服点，反而觉得更闷了。
这算什么？因为被男人抛弃了，所以再回过头来找他吗？
别说他现在有杨立熙了，就算他还是单身，这种薄情寡意的人他也不屑再要，谁能保证他下的背叛又是什么时候？
才刚这样想着，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吓了一跳，忙抓过来按在手里。
台上的老师变不惊，充耳不闻，眼皮也不动一下的继续讲课。
沈亭彦松了口气，看向手机，是封简讯，他打开来。
这个星期天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发简讯的那支号码因为从联络人里删掉了，所以显示的是一连串的数字，然而毕竟曾经是倒背如流的号码，沈亭彦只看了一眼，就晓得发讯的人是谁。
他抬起眼睛看了坐在前排的叶起修一眼，他正好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沈亭彦迅速的避开眼睛，心底只觉得反感，迅速的把那封简讯删除了。
晚上沈亭彦缩在电脑前打电玩的时候，杨立熙正小媳妇似的蹲跪在床前批改不知道一份多少钱的作文。
原本杨立熙是打算利用接家教来赚钱的，可是沈亭彦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爆走，两个人相的时间已经够少了，他怎么能容忍杨立熙分给他的时间再被其它的事情给瓜分？
杨立熙被他这样一闹也没办法，只好不知道从哪里接来批改学生作文的CASE，因为至少杨立熙的人还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所以这沈亭彦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明明杨立熙怎么看也是个好好的优等生，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向钱看齐，依沈亭彦看，赚钱才是他的主业，学生只是他的副业。
「G，」在沙场上的奋勇杀敌到了一个段落，沈亭彦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回头眼巴巴的看着杨立熙，「我肚子饿了。」
被他这样可怜兮兮的一看，杨立熙有些好笑的放下手边的工作。
「要吃什么？」他的声音很宠溺。
杨立熙就是这样，让人忍不住想耽溺的温柔，被他这样宠着久了，如何还能戒得掉他？
「你开始看书了没？」
坐在地上边嗑着盐酥鸡，沈亭彦边找话聊天。
再过几个礼拜就是期末考了，他们系上的功课本来就重，考试更是难，沈亭彦不认为杨立熙还可以一面打工一面念书的应付考试。
「开始看一点了。」杨立熙说，手上还是刷刷刷不停的改着作文。
「干嘛背着我偷念书？」沈亭彦哼了一声。
杨立熙只是笑。
一包盐酥鸡一下子就吃完了，沈亭彦低头扎着袋子，一张面纸已经送到嘴边。
「油腻腻。」
拿着面纸的人看他吃的满嘴油，不禁笑了，轻柔的帮他擦着嘴角。
「杨妈妈。」沈亭彦嘴上也不甘示弱。
「别动。」杨立熙纵然有些无奈，也还是笑，专注的替他擦嘴。
满意的看着恋人脸上又恢复干净，杨立熙欲收回手，但是手腕却先一步的被抓住了。
「要做吗？」沈亭彦的声音低低软软的，被那双黑眼睛牢牢盯着，顿时有种整个人都要慢慢沦陷的感觉。
杨立熙如何能抵抗这样的诱惑。
「……好啊。」他脸有些红。
看他腼腆的模样，沈亭彦就忍不住想捉弄他，「可是我的嘴巴都是九层塔的味道G。」
杨立熙果然流露出有些困扰的神情，下一瞬间，沈亭彦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吻个扎扎实实。
「……真的有一点G。」
吻过后，杨立熙舔着嘴角，不住回味的神情激起了沈亭彦难得的羞耻心。
「闭嘴啦。」他骂，主动的又吻上杨立熙。
两人在床上翻闹一阵，气喘吁吁，房间里充斥着雄性的动情气息。
完事后，杨立熙侧过脸亲了恋人一下，认命的爬起来，收拾着被拨到地上四横散的作文卷。
「叶起修好像和那个新闻系的分手了。」
忽然，躺在床上的沈亭彦说。
杨立熙怔了怔，抬起头来，「是吗？」
「我不知道，我也是听人家说的。」沈亭彦翻过身面对墙壁，杨立熙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是喔。」他又垂下头，捡着纸张。
你很在意吗？
他想这样问沈亭彦，可是自己心里头早就知道答案。
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呢？他们交往了这么长的时间，若是不在意的话，沈亭彦当初又怎么可能会伤心成那样。
越想越感觉心情低落，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连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今天晚上留下来吧。」沈亭彦说。
「好啊。」
杨立熙永远是那么乖顺的回答。
沈亭彦侧脸看他，不禁觉得他果然是个和叶起修完全不一样的人，个性脾气好得吓人，虽然也有闹别扭的时候，但是不管错的是谁，总会主动先道歉。
除了长相和打扮之外，杨立熙身上真的挑不出什么缺点。
「怎么了？为什么那样看我？」
黑暗中，两个人面对面躺着，距离近得可以呼吸到对方的鼻息。
「少臭美了，谁要看你。」忽然被这样一说，沈亭彦有点害羞，背过身去。
杨立熙轻笑，从后面抱着他。
「你再说一遍上跟我说的那句话好不好？」
「……什么话？」
「说我很重要的那句话。」
「……白痴。」
「说嘛。」杨立熙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小狗似的撒娇。
沈亭彦被他一哄，心里面变得柔软起来，故意沉默了一会，才小小声的说：
「在我心里，你比谁都重要。」
恋人之间，甜腻腻的情话总是不嫌多，只是有时候听起来，难免像谎言一样，沈亭彦其实也有一点在撒谎的错觉。
那一x那，忽然想起叶起修，自己也吓了一跳。
为什么会想到他？沈亭彦并不明白，也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嗨。」
因为忘了拿伞而折回教室的杨立熙怔了怔，有些疑惑的看着叫住他的那个人。
午餐时间，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那个人就这样突兀的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面。杨立熙要不是确认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无他人，否则他怎么样也无法置信叶起修居然会主动和他打招呼。
「……嗨。」他有些迟疑的回应。
叶起修往他这边走来，他第一在这么近的距离看他，发现他五官细致的像女孩子一样，甚至比女孩子还可爱。
「阿彦和你提过吗？这个星期天的事情。」
「……什么事情？」
「喔，原来他没告诉你啊。」
叶起修流露的神情让杨立熙看了很不舒服，那是种轻蔑的感觉。
「是什么事情吗？」他尽量语气温和的再问一遍。
「这个星期天是我的生日，我办了个PARTY想邀请他来，只是不晓得他最后决定怎么样，本来还想问你的。」叶起修看着他，有点勉为其难的，似乎还带着一点施舍的意味，「如果你想来，也可以和阿彦一起来啊。」
杨立熙淡不可见的微微皱眉，摇头。
「……我想不用了，我对PARTY一向没什么兴趣。」
「是吗？」怎么看叶起修的表情，都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还有打工，可能要先走了。」杨立熙指了指腕表，暗示着。
他和叶起修一点交情也没有，撇开是大学同学的关系，两个人唯一的牵连就是沈亭彦了。
杨立熙对人一向没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只除了叶起修。在他心里始终耿耿于怀的认为叶起修背叛了沈亭彦，所以对于这样的人，他实在很难摆出什么好脸色。
「你是怎么和阿彦熟起来的？」
然而叶起修对他的话却仿若无闻，一双眼睛上下审视着他，杨立熙这时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对他似乎有很的敌意。
「怎么了吗？」他敛起微笑，淡问。
「你是GAY吧？」
叶起修的这句话马上打破了他的冷静，杨立熙有些瞠目结舌的：
「什、什么？」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还是感觉得出来。」叶起修一脸不是很在意的：「你不用怕我会告诉别人，我也是GAY啊，阿彦也是，只是他不敢出柜而已。」
这种坦率的地方可能也是当初吸引沈亭彦的优点吧，自己就不可能这么的直率，一想到这里，杨立熙就有种输人一截的感觉。
「你知道我和阿彦的关系吧？」叶起修继续说，「我们交往了一年多，虽然还是会吵架，可是我们很相爱。」
可是那是以前的事情吧？
现在和他交往的人是我。
杨立熙多想这么说，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仅是因为这样贸然说出来，沈亭彦可能会生气，也是因为这样说出来，反而让自己像在说笑话一样，他几乎可以想象叶起修嘲讽而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在生我的气，可是我想只要我多去求他几，他一定会原谅我的。」叶起修自信而倔强的看着他，然而那双黑水银似的眼睛却流露出不安的情绪，小动物一样的。
明明是跋扈的在宣示主权的男孩，明明是自己最大的情敌，但那样脆弱的模样却莫名的能激起他的保护欲，杨立熙也忍不住觉得自己疯了。
「我要走了。」他说。
叶起修却抓住了他的手。
「拜托你，帮我跟阿彦说我真的很爱他好不好？以前是我错了，我本来只是想气他的，我……」
「我真的要走了。」
杨立熙挣脱了他的手，像在逃离什么般的快步走出教室。
只是手腕被抓住的触感好像还在，叶起修身上淡淡的男性香水味、叶起修哀求的声音、叶起修不安的眼睛……
他多想告诉他，沈亭彦是不可能原谅你的，他现在是我的，他已经不是你的了。
他现在是我的，他已经不是你的了！
杨立熙忽然在走廊上奔跑起来。
一种类似悲哀的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
为什么叶起修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说他们相爱？而他却没有办法？
仔细想起来，沈亭彦连一句喜欢都没有说过，每总是他不停的说着，沈亭彦微笑的听着，却残忍的一句回应也没有。
简直像是单恋的延长，就算在一起了也没办法确认彼此是否相爱，或者沈亭彦始终不是他的沈亭彦，或者沈亭彦到现在也还是叶起修的沈亭彦？
明明应该是幸福的，有时却难免感觉悲哀。
为什么会这样软弱的害怕，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答案。
「可以再说一遍上的那句话吗？」
晚上，欢爱过后，杨立熙抱着沈亭彦，小心翼翼的问着。
「你最近干嘛了？一直要听这句话？」
怀里的人轻笑，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
「拜托啦。」
「真是受不了你。」似真似假的抱怨着，那么喜欢的这个人微笑着：「杨立熙是我最重要的人。」
那，是最喜欢的吗？
杨立熙不敢问。
因此他只是低着头，在恋人的耳边说：「我喜欢你。」
怀里的人只是笑。
「……白痴。」
就只有这样的回应。
什么时候，你才会说我喜欢你呢？
这句话如果不是主动说出来的话，那么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啊。
结果杨立熙什么都没有说。
无论是那天和叶起修的相遇，还是叶起修仿佛要哭出来的声音，或者是那一整天惴惴不安的心情，他一个字都没有告诉沈亭彦。
「这个星期天，我们去这家餐厅吃吧。」
杨立熙微笑着将手中的宣传单拿给沈亭彦。
那是一家日式的居酒屋，折页的宣传单拉开来，一样样美味可口的食物照片似乎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沈亭彦却有些犹豫，「这个星期天？」
「对啊，我刚领到薪水，我们可以吃一顿好的。」他还是那样不动声色的微笑，「还是你那天有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
「那就决定是星期天了喔。」杨立熙又补上一句，「我订晚上六点半的位置，好吗？」
沈亭彦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
所以杨立熙自动忽略了他踟蹰的表情。
这样的做法很卑鄙，他知道，但是除了这样，他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沈亭彦去参加叶起修的生日PARTY。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听见母亲的声音，杨立熙才忽然回过神。
「没有啊。」他摇摇头，将薄荷药膏仔细的在她的膝盖上推开。
「是因为女朋友的事情吧。」母亲笑了笑。
「才不是。」他否认。
母亲没有再说什么，微笑着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薄汗。
「会热吗？」杨立熙注意到，将电风扇转过来，开大了点。
「还好，最近有时候会这样，其实也没有多热。」母亲压着胸口笑。
「我叫人来装冷气吧，这样以后会比较好睡，而且算一算价钱也不会很贵啊。」他边按摩着母亲的小腿，边在心里计算。
「不用了，哪需要这么麻烦。」母亲只是说。
看她这样，知母亲温柔却坚持的杨立熙没办法，也就没再提这件事情。
星期天晚上。
餐厅里的座位都被坐满了，若不是早了几天订位，恐怕真的没有这个口福享用美食。
杨立熙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沈亭彦，他看起来有点焦躁的样子，不停的看着手表。
「怎么了？」他问。
「没有啊。」沈亭彦说，不晓得遮掩什么似的将头埋进menu。
杨立熙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有点旁观者的冷眼，却又不是全然的毫不在意。
两份定食很快的送了上来，和图片一样那么令人食指大动。
但是沈亭彦却好像没什么食欲似的，懒懒的用筷子拨弄淋在香酥猪排上半熟的蛋。
「不好吃吗？」
「不会啊。」沈亭彦依旧是这样有点无精打采的回应。
有时候，杨立熙宁愿他发脾气，也好过这样冷淡的若无其事。
为什么不和他说呢？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说这家居酒屋只是虚有其名，说这里的环境太吵烟味太重，说他为什么这样坐立不安的原因，说他其实还在意叶起修……
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他们是情人，并不是普通朋友。
「我去一下厕所。」沈亭彦站起来。
杨立熙低着头，明明烤酥的鱼下巴很香，可是就算这样也唤不起一点食欲。
手机响了起来，他被惊吓的小小一震。
声音是从沈亭彦的包包里传出来的，他看了时间，七点十五分。
是叶起修打来的吗？
他僵直的坐着，听了片刻吵闹的手机铃声。
手机响个不停，打的人显然不是很有耐心，就是异常的焦急。
杨立熙终于站起来，从沈亭彦的包里翻出了那支手机。
来电显示着的，是一连串陌生的号码，杨立熙的心跳得有点急，脑子还没多想，手指就按下了关机键。
「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沈亭彦的神情正常了许多。
「我哪有怎么样。」杨立熙微笑，心脏却跳动得异常快速。
这么大声的心跳，沈亭彦会不会听得到？
「你该不会抹粉了吧？脸色怎么这么白。」沈亭彦取笑。
但是他却笑不太出来，满是作贼的心虚。
吃完饭后，还有点时间，两个人一路沿街慢慢逛着。
到了一间蛮有格调的小店，沈亭彦逛着逛着，就站着不动了。
杨立熙走了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是一枚腕带。
「你想买吗？」他问。
沈亭彦摇摇头，沉默一会，「我认识一个人，他今天生日。」
气氛顿时有点沉闷，杨立熙抿了抿唇，「你要买这个送他吗？」
沈亭彦也没回答，又看了那腕带一眼，慢慢走开。
「算了，我跟他也没什么交情。」
沈亭彦低着头说，杨立熙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两个人走出小店，没有什么交谈，各想各的心事。
走到停车的地方，杨立熙正牵车的时候，却听见沈亭彦小小的咦了一声。
他心一跳，「怎么了？」
「没有啊，只是我手机好像没电了。」
「……喔。」
居然能够发出这样若无其事的声音，杨立熙觉得自己也是够卑劣了。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黑暗的一面，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学会使用这样沉的心机了？
连他自己都感觉害怕。
爱是一种会让人产生质变的东西，他已经慢慢变得陌生了。
第八章
为什么会想和我交往呢？
因为你很温柔啊。
杨立熙记得，这是他和第二任男友的对话。
事实上，那个男孩的脸他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是莫名的这句话却一直刻的记得，简直变成一个束缚他的魔咒。
沈亭彦应该也是因为他的温柔，才决定和他在一起的吧。
任何事情，只要是沈亭彦喜欢的，他就会努力去做。
他很喜欢沈亭彦，所以他很努力的想对他好。
也许唯有这样，沈亭彦才可以忽略他平凡的一切，永远的和他在一起。
沈亭彦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憎恨叶起修。
这样让他有点害怕。
到底他对叶起修的感情，还剩下什么呢？厌恶？伤心？还有没有其它的情绪？
因为这样无法定义的弄不清，让他感觉烦躁。
他始终没有告诉杨立熙那一天他遇见叶起修的事情，他怕杨立熙问他，还在意叶起修吗？
他知道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夜晚，路灯亮着光芒。
提着一袋漫画，沈亭彦慢慢从巷口走进来。
有个人站在大门口，他的脚步顿了顿，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口袋掏钥匙。
「阿彦。」那个人喊了他一声。
他好像没有听见，绕过他，自顾自的开了门。
那个人没办法，也跟着他上楼。
「你跟着进来干嘛？」沈亭彦总算停下步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叶起修被问得有点噎，忍了忍，勉强笑道：「我有点话要跟你说。」
「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的。」沈亭彦一点也不留情面。
被这句话堵得说不出口，叶起修倔强的抿着唇角。
以前沈亭彦一向喜欢他这个表情，常常故意逗他不高兴，然后再偷袭他线条僵直的嘴唇。
明明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这样的小事却总还忘不掉呢？
曾经是那么甜蜜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却是充满悲哀的厌恶。
沈亭彦冷着脸转开门锁，闪身进屋，迅速的要将门关上。
但是门却关不起来。
沈亭彦心一突，知道不对劲，很快的又把门打开。
门外的叶起修一声不吭，脸色却很难看，直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他。
他的手依旧卡在门框边，指节被铁门压出一道可怕的伤口，可是他还是坚持不放手，就怕沈亭彦关上门之后就不理他了。
「阿彦。」
他叫了一声，那样的声音，连他自己听了也觉得委屈。
沈亭彦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一看见叶起修皮开肉绽的伤口，心里已经软了软，又听见叶起修这样叫他，他心底纵使挣扎万分，也还是转过身，径自往屋里走。
叶起修知道他这样是同意他进去了，连忙关上门，跟在他后面。
一进到房间，就看见沈亭彦把急救箱拿出来，臭着脸的拆棉棒。
「你是白痴吗？」低头审视叶起修手上的伤口，发现情形似乎比想象中的严重，沈亭彦忍不住骂起来。
可是叶起修却像傻子一样的笑了。
阿彦就是这样，越是重视一个人，就越会用骂人的方式表现关心。
自己还是被他重视的吧？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甜甜的微笑。
「阿彦。」
他又喊了他一声，只是这一沈亭彦没有回应，连看他一眼也没有。
他也不在意，反而四打量起这个两个月前还曾经来借住的雅房。这里几乎都没有什么改变，似乎还保持着当时两人同居的气息。
只是又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阿彦，我之前买的那幅挂帘呢？」
「丢掉了。」
听见这样冷淡的声音，叶起修知道自己问错问题，顿时不安的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沈亭彦，不敢再多问什么。
很快的伤口就包扎好了，沈亭彦一言不发的收拾着东西，似乎把叶起修当作空气一样。
「阿彦，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叶起修问得小心翼翼。
沈亭彦没有说话，把染上血的纱布丢进垃圾桶。
「是因为生我的气，所以你才不接我电话的吗？」
归位着急救箱里的瓶瓶罐罐，他对一切充耳不闻。
「那一天我等你等了好久，我一直……」
「你够了没啊？」沈亭彦提起急救箱站起来，皱着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叶起修：「你可不可以赶快滚啊？」
叶起修脸一白，嘴唇又是那样僵直的线条。
那样的表情实在太过熟悉，难免有种触景伤情的难受。
沈亭彦下意识的背过身体，装作若无其事的摆放急救箱，胸口却紧得发闷。
「你赶快走啦，我……」
他的话嘎然而止。
有些高的温度透过肌肤的接触传到他的身上，然而碰触着他腰间的指间却显得如此冰凉。
是曾经熟悉的香味，是曾经熟悉的怀抱，是曾经的属于他们的默契，吵架过后表示低头的拥抱。
叶起修，为什么你就可以这么残忍呢？
为什么在那样的背叛以后，你还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你又把我当作什么？
「阿彦，原谅我好不好？我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啊。」叶起修贴着他的背，用着很天真的语调小声的说：「我保证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我之前那样做本来是想要气你的，阿彦，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沈亭彦垂着眼睛沉默。
慢慢的，叶起修也跟着沉默。
狭小的空间里，沉默几乎要杀死他们。
「你说这些都没有用了。」沈亭彦轻轻的拉开他的拥抱，缓缓的转过身，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叶起修，「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那一刹那，叶起修的表情有些困惑，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一样。
「男朋友？」他机械似的重复，「谁？」
「杨立熙。」沈亭彦淡淡的说。
在看见叶起修如他想象中的苍白了脸，他却一时分不清说出这句话的自己，究竟是因为坦承还是因为复仇。
或许还是后者的成分多了一点？
『怎么了？』
黑暗中，沈亭彦缩在墙角，听着话筒里传来一点也不真切的杨立熙的声音。
「……你睡了？」
『还好，还没睡着。』
这个男人总是这么温柔，明明鼻音浓厚的声音已经泄露太多讯息，却还是体贴的尽量让他感觉自在。
「……没事了，你睡吧。」
『怎么了？』
我没事啊，只是有点寂寞。
一点点而已。
『要我过去陪你吗？』
沈亭彦闭上眼睛，任性的要求。
「G，唱首歌给我听吧。」
『什么？』对方仿佛大为吃惊，『我唱歌很难听G。』
「唱嘛。」他说。
对方似乎有些困扰的样子，沈亭彦本来以为他不会答应的，哪晓得却听见他清了清喉咙。
『不可以笑我喔。』杨立熙不好意思的说。
一片黑暗之中，他轻轻的唱起来，是首抒情的曲子，温柔得很适合他低柔的嗓音，却是首有点悲伤的歌。
并不难听，但因为太过温柔，而让人心底有些发软的酸楚。
杨立熙，我觉得害怕。
永远是什么？你可以教我吗？
杨立熙第二和叶起修交谈，是在打工的餐厅。
「你什么时候有空？」特意将卡车帽压低的大男孩有着一张苍白疲惫的脸，「我有话想跟你说。」
杨立熙看了看时间，「还要再半个小时吧。」
叶起修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走到角落的位置，点了一杯咖啡。
但是一直到杨立熙下班，那杯咖啡还是动也不动的摆在原来的位置。
「有事吗？」换了便服，杨立熙走到他面前。
「这里方便说话吗？」叶起修问。
杨立熙看了看四周，点点头。
这个位置很隐密，刚好是死角，从柜台的角度只能看见背影，周围又刚好被装饰的草隔了开来，是个很适合谈话的空间。
「我听说了，」叶起修靠在沙发上冷冷的看他，「你现在和阿彦在一起吗？」
没想到他开头就是这句话，杨立熙愣了愣。
「你听谁说的？」
他们的事情没有其它人知道，因为沈亭彦不肯公开。是哪里有风声走漏出去吗？还是……
「阿彦跟我说的。」
果然叶起修的答案是杨立熙最不愿意听见的那一个。
原来他们还有连络，为什么沈亭彦什么都不说？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看上你。」
对面的叶起修喃喃的说，虽然音量很小，可是每一个字都很清晰，简直像故意要说给他听的。
杨立熙低垂着眼睛，有些难堪，不晓得该不该装作没听见。
「我不觉得我会输给你。」叶起修又补上这一句。
他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有种令人不快的轻蔑，这一的挑衅让杨立熙就算想忽略也没办法了。
他们座位的侧面墙上有一面装饰用的镜子，正好可以映出交谈的两人侧脸。
杨立熙入座时不经意的往那里瞄了一眼，就不愿再多看了。
镜子里倒映出的一切是真实的，它清楚的显示出他和叶起修之间的差距，那个差距或许也像他和沈亭彦之间永远无法填补的，两个世界的鸿沟。
这样的事实让他在叶起修的注视之下，越来越感觉自卑。
「阿彦到底喜欢你什么地方啊？」叶起修忍不住皱眉。
他和杨立熙一点也不熟，如果不是因为阿彦的关系必须要和他打交道，他想他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和他说话。
除去外表的平凡不说，光是看他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低头姿态，就让人从心里觉得厌烦。
不知道阿彦为什么会和这种人交往。
明明是那样对交往对象的外貌百般挑剔的阿彦，居然会和这种无法令人留下印象的男人在一起，叶起修一开始听见的时候，简直冲击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过也还好是杨立熙。
「我不会把阿彦让给你的，」叶起修看着对面低着头的男人，宣战似的说：「你根本配不上他。」
对面的男人神情似乎有些愤怒，叶起修不等他说话就拿起账单走向柜台。
虽然把人贬成那样好像有点可怜，可是爱情本来就是这样，如果不主动去争取最后只会什么都没有，他并不想当那样的傻瓜。
如果当时拒绝和叶起修交谈就好了。
从那天之后，杨立熙总忍不住这样想。
他和叶起修其实没什么交谈，大部分都是对方宣示着什么的带刺言语，就连一向没什么脾气的他也很难得的被惹毛了。
只是愤怒之后，却又因为的确如此的事实而感觉的无力沮丧。
叶起修真的很残忍，因为直率而特别的残忍。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看上你。
你根本配不上他。
这样的话像刀一样，他无力反抗，只能任凭宰割。
是心底埋在最的弱点，那天却一下子就被翻出来，杨立熙尽管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平静，然而对于这段感情的安全感却逐渐的被瓦解了。
阿彦到底喜欢你什么地方啊？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沈亭彦甚至没有说过喜欢这样的话。
「就跟你说还不是时候了啊。」
沈亭彦皱着眉毛，一脸不耐烦的打着电玩。
「那你说什么时候才是时候？」杨立熙坐在旁边冷静的看着他。
「你烦不烦啊你？」扮演的角色因为一时的闪神被砍得血肉模糊，沈亭彦烦躁的丢开摇杆，「你这个礼拜为了这件事情跟我闹过几了？」
「那是因为你一直不肯正面回答我。」
「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回答的。」沈亭彦的眉毛越锁越死，「为什么你一直想要公开我们的关系？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交往的事情传出去会被说得多难听吗？」
「其实那也不算公开啊，只是让周围的朋友知道，这样也不行吗？」杨立熙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
「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沈亭彦冷着脸。
「为什么没有这个必要？」杨立熙也锁起眉间，「介绍自己喜欢的人给朋友认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不想跟你吵这件事情。」沈亭彦站起来往床边走去。
「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杨立熙脱口而出这句话，心里头难免有些后悔。
简直像个妒妇一样，因为感情受到威胁，所以要求恋人口头上的承诺。
沈亭彦似乎有些吃惊的转过头来，瞪视着他。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啊？」
杨立熙闭着嘴巴沉默着。
两人默默对峙了一会，最后沈亭彦说：「今天你回去吧，我不想再跟你吵架了，我觉得很累。」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带着疲惫，好像无理取闹的人是自己一样，杨立熙不禁觉得心里有点噎。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叶起修来找过你？」他冷着声音问。
沈亭彦原本有些心虚，但是听他这样质问的口气，好像怀疑自己和叶起修有些什么似的，顿时也不高兴起来，「那又不重要，有什么好说的。」
杨立熙闷着，看着他一声不吭。
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沈亭彦别开了眼睛，抿着唇有点委屈。
「反正你就是这样，什么事情对你而言都不重要。」
过了半晌，杨立熙灰心的说。
他并不是要沈亭彦公开出柜，他只是希望能介绍他给自己亲密的朋友认识，或是认识沈亭彦一些亲密的朋友。
他只是想藉由旁人的认同来确定这段感情确实存在，沈亭彦是在乎他的，所以愿意让他进入自己的生活圈，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哪知道就连这样也办不到。
沈亭彦真的喜欢他吗？还是他对沈亭彦而言，也不那么重要？
「那我走了。」杨立熙说。
他看着沈亭彦，他的嘴唇似乎动了一动，可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每一都是这样，什么他想要的反应都没有，总让人灰心得绝望。
这一场冷战拖得有点久，可能是因为即将期末考的关系，两个人整整一个礼拜都没有说话。
就连平时晚上一定会有的电话也没有了，杨立熙若不主动打来，沈亭彦说什么也不愿意拉下脸主动打给他，只能每晚望着怎么也不响的手机失眠。
虽然杨立熙没有打来，但是叶起修打得可勤了，而且锲而不舍，就算被挂电话也仍然依旧。
在课堂上也表现亲热的模样，好几还被杨立熙看见了。
原本以为他至少也会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哪想到他只是装作没看见的别开眼睛。
沈亭彦简直闷死了。
这一他也有好好反省过，但是他还是认为自己没错。
感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搞得人尽皆知？再说他们又不是普通的情侣，如果杨立熙是女的他们就可以公开在路上牵手了，可是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啊。
之前和叶起修交往的时候，他也闹过几，只是他仍不为所动的坚持自己的原则，闹到最后叶起修也只能算了。
怎么杨立熙就不能这样好说话呢？
因为这件事情而冷战，真的很莫名其妙。
「G，」下课时间，沈亭彦一脸不自然的走到杨立熙旁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好啊。」杨立熙倒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好说话。
沈亭彦松了一口气。
去了平常常去的中式饭馆，沈亭彦一向喜欢那里的滑蛋烩饭，这也点了相同的菜色。
这么久没和杨立熙交谈，一开始他还有点别扭，但是杨立熙的态度却和平时一样的温柔，他想，这场冷战总算该落幕了。
正和杨立熙聊着系上有名的大刀老师，这好像铁了心要死当四分之一的人，忽然就有两个女生走了过来。
「嘿，阿熙。」其中一个女生笑。
「J，约会喔。」另外一个女生则是发出暧昧的笑声。
沈亭彦的脸色僵了僵。
他认出来这两个女生是上杨立熙特别向他介绍过的英文系好友，他那个时候就想问杨立熙是不是和她们说了什么，只是后来一直没有机会问他。
「什么约会，」杨立熙笑着摇摇头，「我们只是朋友之间的吃饭。」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却让沈亭彦显得不自在起来。
「是喔。」
发出暧昧笑声的KK显得有些讶异，看了沈亭彦一眼，马上招手把杨立熙叫到一边。
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边低声的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只见杨立熙一直摇头。沈亭彦感觉有些尴尬，心底也有点不踏实的不安感。
「你们在说什么？」
等到杨立熙终于回到位置坐下，沈亭彦忍不住问。
杨立熙看了他一眼，扯着唇角淡淡的说：
「她们之前知道我喜欢你，一直以为我和你在一起了。所以我刚刚就告诉她们，你没有那个意思，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沈亭彦心里一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吃饭。
「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的，她们人都很好。」杨立熙说。
他这话不说还好，越说越让沈亭彦心虚。
他继续闷着头吃饭，心里有些沉，也不晓得该怎么做比较好。
「你还是可以介绍我们认识啊。」后来，他好不容易挤出这样一句。
杨立熙「嗯」了一声，也没接话。
吃完饭走在路上的时候，杨立熙的话还是很少，像在沉思什么似的。
「你干嘛啊？」沈亭彦往他肩膀上捶了一记。
杨立熙转过头来看他，正要说什么，突然看见一辆计程车朝沈亭彦开来，他叫了一声小心，抓着沈亭彦的手腕往旁边一带。
沈亭彦也吓了一跳，马上对着那辆计程车比着中指。
「干，你是不会开车啊？」
那个司机也不晓得听到没有，依旧横冲直撞的往前面开去了。
沈亭彦又忍不住骂了几句。
「没事就好了。」杨立熙说。
「还好你有拉我，不然我刚才一定会被撞。」沈亭彦说。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腕还被握在杨立熙手中，轻轻的往外抽了抽，杨立熙却不放手。
「怎么了吗？」他问。
杨立熙摇摇头，仍握着他的手腕不放。
这条人行道在学校的侧门附近，又是晚餐时间，到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他们两个大男生人高马大的又牵在一起，特别引人注意。
发现好几个女生回头看他和杨立熙拉住的手，沈亭彦心里有些焦急，向外扯了扯，却扯不开。
「你干嘛啊，快放开啊。」他皱着眉低喊着。
这一，杨立熙终于放开了。
沈亭彦缩回手抬眼看他，却看见他紧紧的抿着唇。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痛苦。」杨立熙低着眼睛，这样喃喃的说。
沈亭彦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停下脚步，盯着杨立熙看。
「你刚刚说什么？」
杨立熙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也直直的回看着他。
「我敢和所有的人承认我喜欢你，可是你呢？」杨立熙看着他的眼光很哀伤，「你真的喜欢我吗？」
那一瞬间，沈亭彦真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站着的地方刚好是来往的人行道，不少绕过他们的学生还特意回头看着他们，沈亭彦接触了那些目光，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听见了杨立熙刚才的话，也分辨不出来他们的眼神究竟是好奇还是鄙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亭彦一阵慌张，马上低下头，快步的走开。
但是杨立熙却没有跟上来。
直到他走了很远很远，再回头的时候，杨立熙已经被淹没在人群里头了。
第九章
有时候总觉得或许这场感情不过只是自己的独角戏吧。
沈亭彦真的在乎他吗？
沈亭彦真的喜欢他吗？
为什么总让他这么痛苦，这么灰心得近乎绝望？
当天晚上，沈亭彦接到了杨立熙的电话。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一直那样逼你的。』
他的声音没有以往的平静，好像很疲倦似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有点暴躁，对不起，让你不高兴了。』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在别人面前，我们就假装我们是普通朋友吧。』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话筒里男人的声音有些失控，喃喃而重复的，让人鼻头发酸。
沈亭彦茫然的听着。
这样温柔的语气还是杨立熙的，但是他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痛苦？
他做了什么，把这个男人逼到这样软弱的无助？
他只是不想被大家在背后议论啊，为什么杨立熙就是不懂呢？
明明在一起也一阵子了，两个人的距离为什么始终没有缩短呢？
他是喜欢杨立熙，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让大家知道呢？
就如同杨立熙不懂他一样，他也同样不懂杨立熙。
再继续这样子，就会走到死路了吧？
杨立熙也会和叶起修一样吗？
所以他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永远这种事情啊。
妈的。
如果当时没有喜欢上杨立熙就好了。
似乎有种东西慢慢的在崩坏。
杨立熙知道，沈亭彦一定也察觉到了，只是他们谁也不说，好像只要这样做了，那样的问题就不会存在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已经让步了，沈亭彦还要他怎么样？
杨立熙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对他加倍温柔。
可是沈亭彦却好像连那样的温柔也不希罕了。
这让杨立熙害怕起来。
他们相对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所以到最后他们见面的时候，只剩下仿佛永无止尽的激烈Zuo爱。
Zuo爱的时候就算沉默也无所谓了。
杨立熙拉开沈亭彦的大腿，狠狠的插了进去，很快的他就听见沈亭彦低低的呻吟声。
那样的声音很无助，有别于他平时倔强的冷硬，杨立熙俯下身，舔着他胸前小小的乳尖，舔得那粉色的颗粒无辜的站立起来，沈亭彦的喘气也就更急促了，睁着湿润的眼睛半睁着看他。
总是只有这个时候，杨立熙才能肯定这是他的男人。
他的，唯一爱着的，男人。
怎么会这样，喜欢到怎么也离不开，因为害怕失去而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温柔对待着的，为什么对方却没有和他一样的心情？
杨立熙几乎怨恨的吻着身下的男人。
他把性器更的顶了进去，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入过，沈亭彦有点吃不消的皱眉，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样子，杨立熙吻着他，快速的动了起来。
没过多久，就听见沈亭彦的呻吟，显然是适应了。
他加快起律动。
当高潮要来临的时候，沈亭彦伸手拥抱住他，他顺势贴靠下来，将脸埋在他的颈侧She精，沈亭彦也射了，湿黏的感觉蔓延在彼此紧贴着的小腹上，杨立熙轻轻舔着他的嘴角，然后两个人接吻。
好像也只能这样，用高潮的余韵换一点甜蜜的温柔。
「这要干嘛？」
空气中还有一点yin mi的气息，沈亭彦赤裸着躺在床上，接过杨立熙递给他的两张游乐园票券。
「这是你的生日礼物。」杨立熙说。
很久以前，沈亭彦曾随口提过一好久没去游乐园玩了，没想到杨立熙居然还记得。
沈亭彦心底有些温暖，表面上还是冷冷淡淡的：
「另外一张票是要让我邀别人去吗？」
果然他这么一说，杨立熙脸上的表情就有点为难。
「……白痴。」沈亭彦忍不住笑起来，「什么时候要去啊？」
看见他久违的笑容，杨立熙也笑了，「这个星期六啊，你的生日。」
「好啊，那早上九点你来接我好了。」沈亭彦故意任性的说：「票就放我这里，如果你敢迟到的话，我就找别人跟我去。」
杨立熙什么也没说，只是笑。
沈亭彦这样任性的撒娇已经有段时间不见了，总感觉特别想念，恐怕自己生来就有被虐的体质。
一想到这里，他又笑了。
「笑什么？」沈亭彦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抱着沈亭彦温柔的亲吻一下。
希望这的出游能为他们的关系带来一些转机，如果能够恢复到刚开始交往时那样的甜蜜，那就太好了。
星期五晚上，沈亭彦居然失眠了。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却还因为要去游乐园而兴奋得失眠，沈亭彦真的觉得自己万分丢脸，这件事情他怎么样也不会跟杨立熙说的。
不停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晓得到底有没有睡着，他到六点就自动爬起来，看了一会电视就出门买早餐，买了两人份的。
果然杨立熙还是和叶起修不一样。
这时候想起来，之前的争吵好像有些无谓。如果只是和彼此的朋友见面，这样的情形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的严重，只是当时被杨立熙闹得烦了，心里始终梗着闷气，才那样断然的拒绝。
等一下吧，等一下见到杨立熙的时候，他就告诉他，好啦我让步了，赶快把你的男朋友介绍给你的朋友吧。
他几乎可以想象杨立熙腼腆的微笑。
八点五十分了，怎么杨立熙还没来呢？
沈亭彦咬着三明治看着时钟，忽然又感觉有些好笑的摇摇头，自己真的像个小孩一样，明明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啊。
又转着无聊的电视，他耐着性子看着，三明治很快的吃完了，奶茶也喝完了，九点十分了，杨立熙怎么还没来？
拿了手机，他打给杨立熙，漫长的来电答铃，杨立熙并没有接起来。
是因为在骑车的关系吧？这个家伙死定了，居然敢迟到，他等一下一定要狠狠训他一顿。
九点半了，妈的。
沈亭彦拿起买给杨立熙的早餐，恨恨的吃起来。
十点了。
十点半了。
十一点了。
杨立熙到底在干嘛？为什么不肯接他的电话？
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到最后，他连电视也不想看了，躺在床上张着眼睛看天板发呆。
是被放鸽子了吗？妈的。
那也不能让他这样白等啊，一通电话也没有，这样算什么？
他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一直到十一点半，杨立熙才打电话来。
『亭彦，对不起，我……』
「你不能来了，是不是？」沈亭彦冷冷的说。
杨立熙在另端有些沉默，那里人声吵杂，是在打工的餐厅吧。
『过几天我再陪你去好不好？我现在……』
因为不想听见他的解释，所以沈亭彦挂掉了电话。
这个家伙，一定又跑去打工了。
以前好几也是这样，到了约定的时间没有出现，后来才说临时被店长抓去代班。
只是今天和以前都不一样啊。
今天是他的生日，不是说好要一起庆祝的吗？
「G，阿岛，你今天有没有空啊？」
「没啊，没人帮我过生日啊。」
「好啦，你快点来，掰。」
挂上电话，沈亭彦忽然感觉有些悲哀。
好好的二十岁生日，竟然会落得如此孤单的下场。
为什么会这样？
杨立熙后来又连续打了几通电话给他，他没有接。
然后他也没有再打来了。
这个人，总是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什么离不开他，什么最喜欢他，结果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这种类似背叛的感觉莫名糟糕，原来杨立熙也和叶起修一样。
用冷水泼了泼脸，沈亭彦审视镜子中的自己，眼角有点发红，脸色苍白，憔悴得跟鬼一样。
一想到昨天居然还因为今天而失眠，简直跟个智障一样。
沈亭彦连笑也笑不出来。
门铃响了，开了门，来的不是阿岛，却是叶起修。
「阿岛打电话给我，要我过来找你。」他站在门前有点局促不安的微笑，手上拿着一个六嫉案夂凶印
至少这个人还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
心里头复杂得也分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滋味，沈亭彦垂着眼睛看着，拉开门。
「你想去游乐园吗？」
然后他听见自己这样问。
坐在医院手术房附近的座位上，杨立熙疲惫的闭上眼睛。
妹妹坐在身旁，一脸的不安的看着手术房，手术中的红灯还亮着。
她慢慢的靠向哥哥，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杨立熙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的。」他说，可是就连声音也有些不稳。
「谢依香的家属在吗？」
有人从手术房里走出来问，杨立熙连忙站起来，跟着走了进去。
医生已经站在那里等他，宽大的口罩遮住了他一半的脸，杨立熙没有办法判断他的神情，心脏跳得急快。
「她这段血管被塞住了……必须安装支架把血管扩张……」
医生指着显示萤幕运用一堆专业术语和他解释着，杨立熙恍惚的瞪着显示萤幕，那是心脏吗？多像一个奇怪的生物。
「请签同意书。」护士从旁将文件递过来。
上面标示着支架的价格，贵得惊人，但无论如何他也没有其它选择，飞快的在家属栏上签了名。
「怎么样？」才刚走出来，妹妹就焦急的迎向他。
「还在手术。」他有些木然的说。
在座位上坐了一会，他脑中一片空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坐在这里？他忽然有点想不起来。
啊，对了，是因为要出门的时候，他到母亲的房里去打招呼，却发现母亲一脸苍白的倒在地上。
是心肌梗塞，再晚一点送医就没救了。
他记得医生这样和他说。所以现在是还有救的意思吗？那为什么还要手术这么久呢？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指开始颤抖起来。
啊，沈亭彦，他差点忘记了。
他四找着手机，却发现自己粗心的没带在身上，他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妹妹看着他不安的问。
「我去打个电话，很快就回来了。」他说。
公共电话在有点遥远的地方，他好不容易才找到。
要说些什么呢？沈亭彦一定生气了，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电话接通了，他机械式的说：「亭彦，对不起，我……」
『你不能来了，是不是？』
听见那样冷淡的声音，杨立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着定了定神，才解释：「过几天我再陪你去好不好？我现在在医院……」
话都还没有说完，彼端就传来嘟嘟声。
被挂电话了，听也不听他解释的。
杨立熙又重新拨了好几通电话，可是沈亭彦已经不接了。
每一都这样，连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
他的心冷了下来，听见手机模式转到机械的语言答录，他慢慢的说：「我现在在医院，我妈忽然心肌梗塞……」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再也说不下去，安静了片刻，才又说：「我晚一点再去找你。」
也不晓得这通留言沈亭彦会不会听见，他几乎绝望的挂上了话筒。
回到了手术房前面，依旧是漫长的等待，过了三、四个小时之后，红灯总算熄了。
他和妹妹同时间站起来，病床被推了出来，一脸苍白的母亲躺在上面，毫无生气，跟死了一样。
「手术很成功，但是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医生说。
加护病房里，终于清醒的母亲张开眼睛，疲倦的微笑。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杨立熙握着母亲的手，完全说不出话。
什么时候，她居然瘦成这个样子？之前隐约听她提过最近有胸闷的毛病，为什么他却没有实时的发觉她的不对劲？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不能再看见她的微笑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我没事的。」母亲安慰的摸摸他的头发。
接下来就是一些琐事，办理入院手续，回家带来母亲盥洗用具和衣物……林林总总，也许是因为有些恍神的关系，让他医院家里来回跑了好几趟。
直到最后一加护病房的探访时间结束了，他才忽然想起来还要去找沈亭彦。
这手机带在身上了，打了几通电话给沈亭彦，他还是没接，杨立熙干脆直接骑到他家，却发现灯还是暗着的。
由于出来得匆忙，忘记带沈亭彦家的钥匙，就连礼物也忘了带，原本想要不要回家拿的，又怕和沈亭彦错过了，只好在附近随便买个生日蛋糕。
不晓得又这样等了多久，天空暗得完全黑了，还下起了一点小雨。
等一下一定就会变成大雨了，夏天的雨都是这样。
总让人有点寂寞，被雨隔绝在世界之外的感觉。
杨立熙往屋檐下缩了一点，果然雨势突然变得很大了，鞋子也被溅湿了些。
沈亭彦去哪里了呢？
这恐怕又要冷战了吧？
他疲惫的闭上眼睛，蹲下来将脸埋入臂弯之中。
也许是睡着了，正在迷迷糊糊之际，忽然听见车子的声音，他惊醒般的张开眼睛，雨中有两个人撑着伞走过来。
「咦？」其中一个人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等他们走近了，杨立熙才发现是沈亭彦和叶起修。
为什么他会和叶起修在一起？
杨立熙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明明已经看见他了，沈亭彦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开门，连声招呼也不打，他和叶起修就要这样上楼了。
这算什么？
杨立熙忽然拉住他的手臂，沈亭彦冷着脸想甩开，却被扯得更紧。
「你先上去。」
沈亭彦对叶起修说，叶起修站在门里瞪着杨立熙，过了一会，才不情愿的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杨立熙拉着沈亭彦，他想看他的表情，但是沈亭彦却低着头。
「至少他还记得我的生日。」
听出他语气的责备，杨立熙急着说：「那是因为我……」
「我要上去了。」沈亭彦说。
「你就不肯听我解释吗？」杨立熙抓着他。
「那很重要吗？」沈亭彦冷冷的看着他，「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根本就不重视我，不是吗？」
这句话堵得杨立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是吗？就因为这样，所以沈亭彦认为他不重视他吗？
那么他之前做的那一切，又算什么呢？
他觉得心灰，慢慢的放开手。
「我们暂时不要见面好了，」沈亭彦说，「我不想看见你。」
「……所以这是分手的意思吗？」
杨立熙问出这句话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算是吧。」沈亭彦点点头，看也不看他，「我要上去了。」
要越过杨立熙的那一刻，沈亭彦的手臂又被抓住了。
「我打了很多通电话给你，我还留了语音，你听了吗？」抓住他的男人小小声的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的无助。
可是他不会再心软了。
「那很重要吗？」
他冷冷的回问着，于是杨立熙的手慢慢松开了。
「那个蛋糕你带回去吧，」沈亭彦淡淡的，却很特意的说：「阿修已经送我一个了。」
杨立熙一声不吭，也没有任何挽留。
「你回去吧。」然后沈亭彦关上门。
这一关门，就把杨立熙和那场大雨隔在外面。
简直像个笨蛋一样。
自己这样跑来，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沈亭彦能够那样毫不在乎的说分手？
杨立熙慢慢的坐了下来，抱住了头。
大雨依旧滂沱，世界依然孤独。
为什么明明那么爱一个人，喜欢的心情却永远无法传递到他身上呢？为什么爱总让人如此疲惫？
难道这样离不开的心情，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一个人拥有吗？
沈亭彦，为什么你总不懂呢？
他连把自己都给出去了啊。
杨立熙全身颤抖起来。
他想自己也许是哭了。
反正在这样的大雨里，也不会有人发现你的眼泪。
第十章
其实一开始分手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除了那天在沈亭彦家楼下情绪的崩溃，之后的几天，杨立熙都过得很平静。
也许是因为忙，忙着去医院，忙着去筹钱……
几天之后，母亲总算从加护病房转进普通病房。
「我想出院了。」母亲看起来有些不安。
「专心养病就好了，」杨立熙对她微笑：「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那是一笔庞大的医药费，就算他把存款里的钱全部领出来了，却还差了很多。
「我可以出去工作啊，」妹妹这样说：「反正我也不想上大学。」
「不用担心这些，」杨立熙还是说：「哥会想办法。」
但是他根本无法可想。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跑去和店长商量的时候，店长忍不住问他。
他只能苦笑。
「我还是可以借你钱，你至少好好的把大学念完吧。」
杨立熙说了一声谢谢，还是摇摇头。
办理休学的前一天，他坐在床边，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他想打给沈亭彦，可是又想着他一定不会接。那么多天了，两个人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这段关系果然是完了。
如果自己办理休学的话，更是把两个人仅存的大学同学关系也切断了。
但是除此之外，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学校可以提供你奖学金，老师也可以帮忙你啊。」二年级的导师说，杨立熙依然摇头。
母亲的工作因为请了长假而被辞退了，就算不被辞退，那点微薄的薪水也没办法支付庞大的医药费，而且看她的情况他也不放心让她工作。
妹妹接着要考大学，补习费，大学学费……什么都是很大的开销，他如果不去工作的话，这些债务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他不想这样。
办完休学手续之后，他在行政大楼附近看见了沈亭彦，他的旁边走着叶起修。
是吗？原来他们和好了。
那自己跟他，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那一天，顶楼上，沈亭彦哭泣的身影。
他也会这样因为自己而哭吗？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就好了，如果可以被他那样在乎的伤心着，那就算分手也没关系了。
天空阴阴的，为什么这个城市的天空总是这个颜色呢？
总让人心情也跟着阴霾起来。
站在沈亭彦家楼下，本来想着只待一下就要离开了，但是只要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来这里，就舍不得离开了。
想想在这里，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第一Zuo爱、告白、吵架、和解、分手，都在这里发生。
一这样回想，分手的真实感就越来越清晰了。
好想知道那个人现在的心情，但又觉得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只是让自己更加痛苦罢了。
扯了扯唇角，他把包装好的礼物和钥匙一并塞进信箱里面。
咚。
这是东西沉到箱底的声音，这真的要说再见了。
他写了一张纸条，塞在信箱夹板上。
「再见。」
然后他轻轻的说。
是那天晚上欠沈亭彦的一句再见，只可惜他们可能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分手了，其实也好，依他现在这样的情况，实在也不适合谈恋爱。
只是还是有一点想哭的感觉。
晚上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沈亭彦打来的。
他第一没有接他的电话，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发出亮光的萤幕慢慢的熄灭。
接连好几的，灭了又亮，亮了又灭。
最后，只留下一点希望也没有的黑暗了。
「我好想你。」杨立熙对着手机很轻的说。
但是，再见。
只可惜他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生日的那一天，沈亭彦非常的生气。
也不是那么在乎不能出去玩，只是就那样让他干等了将近三个小时的爽约，就算杨立熙有什么重要的理由，也不能原谅。
至少可以事先打个电话吧？如果连通电话也不愿意拨，那杨立熙又要怎么说服他他真的是重视他的？
好好的一个生日，都被搞砸了。
回程的路上，叶起修不停的找他说话，他满心只觉得烦，于是装睡。
难免心里总感觉悲哀。
为什么现在坐在他旁边的人，居然是叶起修呢？
一想到这里，更觉得杨立熙不可原谅。
快到家附近的时候，下起了大雨，他讨厌的天气，让人心情也湿漉漉的。
而放他鸟的杨立熙就出现在这样令人厌恶的天气里。
「我们暂时不要见面好了，我不想看见你。」
「……所以这是分手的意思吗？」
为什么杨立熙要那样子问他呢？他并不是那样的意思啊。
他忽然想起那一天，杨立熙灰心的低语。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痛苦。
他一直忘记问他，这是他的真心话吗？
会不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杨立熙的心里总是有这样的想法？
真教人难以忍受。
「……算是吧。」
说出这样的话的自己，那么一瞬间，他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只是有一种很痛的感觉，慢慢的折磨着心脏，他只能勉强武装，尽量摆出无所谓的冷淡。
杨立熙，你并不重视我啊。
我不要你那些毫不实际的甜言蜜语，我也不要你谁都可以给予的温柔。
我只想要成为被你重视的唯一。
可是你却连这样都做不到。
然后，他们就真的没有联络了。
是真的分手了吗？沈亭彦并没有很真实的感觉。
盯着手机，总觉得杨立熙等一下就会打来了，像以前吵架之后的那样，他会温柔的道歉，于是他就可以借机的任性一番，两个人就会和好了。
但是杨立熙却没有打来。
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早就想要分手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沈亭彦总不敢多想。
从生日之后，叶起修就常常黏着他，他还是不那么想跟他说话，但是也许因为寂寞的关系，也没有拒绝这样朋友的陪伴。
「咦？」
那天经过行政大楼前，叶起修忽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干嘛？」
「……是杨立熙。」他有些犹豫，接着指着远方的身影。
那又怎么样啊，原本沈亭彦想这样说的，可是却情不自禁的转过头。
果然是杨立熙。
隔着遥远的距离，那个男人依旧没有什么变，一样朴素的装扮，一样的毫不起眼，却比平常都更让他心跳。
杨立熙。
那个人没有回头，好像没发现他们一样，慢慢的走出校门了。
他居然连叫他都不敢，沈亭彦没有一刻比此时更憎恨自己的懦弱。
晚上回到家里，沈亭彦发现信箱的夹板上夹着一张纸条。
他把纸条拿了下来，是杨立熙依然龙飞凤舞的字迹。
好好照顾自己。
纸条上这样写着。
他脑中一片空白，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杨立熙要留给他这样的纸条。
信箱里还有别的东西，一个包装精美的扁长纸盒，一串他家的钥匙。
纸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支有型的男表，他记得这一支表，他当时要杨立熙送他这一支，他送杨立熙另外一支，这样他们就有一对情侣对表了。
只是留给他这支手表的杨立熙，为什么要把钥匙还给他呢？
为什么要他好好照顾自己？那是什么意思？
他打电话给杨立熙，不停的打，杨立熙却都没有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不接？
这是沈亭彦第一，感觉如此惶恐的绝望。
杨立熙、杨立熙。
拜托你接电话。
然而杨立熙一通电话也没有接。
拥有这支手机号码的他，仿佛被卷进某个黑洞似的，任凭沈亭彦每天怎么打，都没有任何的回音。
是真的分手了。
为什么呢？
沈亭彦有时候甚至想不起来当时自己愤怒的心情，只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只要杨立熙能接他的电话，只要他们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只要他们还能在一起，那一切都无所谓了。
结果打电话来的，竟然是叶起修。
那是一个下雨的的晚上，沈亭彦站在窗户前面看着外面滂沱的雨。
『阿彦，我们可以再重新试一吗？』
话筒另端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沈亭彦恍惚的想起有一天也是这样的大雨，任性的自己向一个男人提了个要求。
「我现在好想吃甜甜圈。」
『……什么？』
他记得那天他被吓了一跳，那个浑身都被淋湿的男人狼狈又无辜的站在教室后门对着他笑，明明身上没有一是干的，那盒甜甜圈却滴雨未沾。
多傻气的男人，平时一副冷静稳重的模样，谁会想到他最喜欢的零食居然是麦当劳的蛋卷冰淇淋呢？
那是那么便宜又容易买到的东西，他却连一也没有买给那个男人过。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无比的后悔。
从来不主动对他示好的自己，究竟有什么资格要他重视他呢？
『……阿彦，你在哭吗？』
没有，他只是想起那一天，杨立熙执着的要在路上牵他的那一天。
早知道就乖乖让他牵就好了……
可是那时候的他却甩开了手。
那时候的杨立熙，脸上到底是怎么样的表情呢？
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痛苦。
他仿佛又听见杨立熙的声音，灰心又绝望的。
而他永远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等到终于想起来回头的时候，杨立熙却已经不在了。
期末考的时候，只有杨立熙一个人缺考。
然后他才听说，原来他已经休学了。
直到后来，沈亭彦才想起来杨立熙曾经说过的语音留言。
『我现在在医院，我妈忽然心肌梗塞……我晚一点再去找你。』
那个男人疲倦的声音伴随着背景嘈杂的人声，像是假的，听起来一点也不真切，却是现在最贴近这个男人的东西。
他反复的放来听着，脸上的表情有些木然，眼泪却慢慢流出来，止也止不住。
为什么他就不早一点听呢？
后悔像是蚂蚁，爬满了他的心脏啮咬着，于是他孤单的哭泣起来。
而杨立熙不会再回来了。
循着系手册上的地址，沈亭彦来到一有些偏僻的社区。
四都是破旧的公寓，生锈的铁门，到都可见的用铁皮和塑胶片加盖的屋顶，墙壁上被油漆肆意涂鸦着，杨立熙就住在这里。
沈亭彦开始了解为什么杨立熙总是忙着打工。
讽刺的是，他直到现在才了解。
「立熙去上班了，你坐啊，晚一点他就回来了。」
招待他的妇人温柔的微笑，那个笑容和杨立熙好像，他鼻尖微酸，连忙低下头来喝了几口水。
「你叫什么名字呢？」妇人端来一盘水果，坐下来和他聊天。
「我叫沈亭彦。」
「啊，我听立熙说过。」妇人马上点头笑着。
杨立熙说了他什么呢？
沈亭彦想要知道，又不晓得该怎么问。
「留下来吃晚饭吧。」然后妇人说。
连这种温柔却又坚决的态度都像到极点，果然是母子。
一想到杨立熙，他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回家看见他的杨立熙会说些什么呢？他会像以前那样吗？还是用冷淡的表情面对他？
沈亭彦不敢多想，转移注意力的洗菜。
「你果然是个好孩子。」妇人说，「立熙跟我说他在学校和你最要好。」
要好吗？
他的脸慢慢红起来。
如果在这时候坦承他们交往过，不晓得她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也帮我劝劝立熙吧，」妇人接着说：「他这样休学也不是办法，现在这个社会这么重学历……唉，要不是我……」
沈亭彦抬眼瞄了妇人的背影，她低下头来，似乎有眼泪从空中坠下来，他不敢多看，随便找了个借口走出厨房。
只是心底沉甸甸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晚饭时间，杨立熙果然回来了，他看着帮忙上菜的沈亭彦，神情明显怔愣。
猝不及防的忽然看见杨立熙，沈亭彦的脸上也有些尴尬。
「立熙，亭彦来找你了。」
幸好杨妈妈笑着走了出来，替他们两个人解了围。
「你考完试了吗？」
然后杨立熙笑笑的这样问他，就和平常一样的温柔。
只是又好像不一样了。
吃完晚饭，两个人到杨立熙的房间里，杨妈妈还体贴的送来一盘水果。
「随便坐吧。」杨立熙说。
沈亭彦点点头，在床沿坐下来，装作打量着房间，其实在偷看杨立熙。
其实也才一、两个礼拜没见，杨立熙却突然变得好陌生。也许是因为穿上了衬衫和西装裤的关系，虽然脸上还有一点青涩的感觉，但是他已经看起来像个大人了。
「……这是我第一到你房间。」
「对啊，」杨立熙笑了笑，「房间有点乱，很多东西还来不及整理。」
听他这么说，沈亭彦才发觉房间的地板上堆了好几叠课本，用尼龙绳束了一捆一捆的，他心一紧。
「你真的不回学校念书了吗？」
「嗯，应该没办法了吧。」杨立熙看起来却反而比他还不在意。
不知道自己的立场该说什么，沈亭彦慢慢低下头。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但是两个人确实是分手了。
「你今天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听见杨立熙的声音这样问他。
他抬头看着杨立熙，他的表情还是那么温和。
然后他知道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对他的温和，生疏中带着客气，就像他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
已经回不去了吗？
在杨立熙心中，自己已经是陌生人了吗？
「我不想分手。」沈亭彦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那样颤抖而软弱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杨立熙愣了愣，好像有些困扰。
「我喜欢你。」他又接着说。
好像藉由这样的告白就可以挽回杨立熙似的，只是坐在他面前的男人却还是沉默着。
完蛋了。
那一刻的沈亭彦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
面前的男人看着他，有些复杂的神情。
「交往的时候，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句话。」
然后男人苦笑起来。
「很奇怪，本来以前是那么在乎的一句话，现在却觉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亭彦听不懂。
但是巨大的悲伤涌了上来，他不知道怎么抵挡，只能偏过头咬住嘴唇。
眼泪不停的流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止住它。
正如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杨立熙不离开一样。
我喜欢你。
从那天之后，沈亭彦每晚都在杨立熙的语音信箱里留下这样的讯息。
徒然而执着的，如果不这样做，他们就真的成为陌生人了。
然后那天，沈亭彦又出现在杨立熙家的楼下。
刚下了班的杨立熙明明远远的就看见他，表情还是不变的淡然。
「我问过杨阿姨了，明天刚好你有休假吧。」沈亭彦说：「这给你。」
是两张游乐园的票，上原本他们计划要去玩的地方。
杨立熙看着，没有伸出手。
所以沈亭彦硬把票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明天早上九点，我家楼下见。」沈亭彦说：「这是你欠我的。」
又是一夜的失眠。
简直和上被放鸟的情形一模一样，不吉利。
沈亭彦死死闭着眼睛，然后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唤醒他的不是闹钟，是吵闹的门铃声。
他睡得有些迷糊，一脸惺忪的跑去开门。
门外，杨立熙提着两袋早餐，对着他温和的笑。
「九点了。」
那个男人说，温柔的微笑，沈亭彦有些怀念的鼻酸，所以他移开了眼睛。
游乐园。
刚从海盗船下来，两个人都有点腿软，于是说好到旁边歇一歇。
「天啊，我真的老了，以前高中玩的时候明明就不怕。」
杨立熙笑着这样说，沈亭彦偏过头看他，浅浅的笑。
他们有多久没这样静静的坐着聊天了？
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两个人之间没有吵架、没有冷战，杨立熙对他无比的温柔，他对杨立熙无比的信赖。
那样的时光还回得来吗？
「要走了吗？」杨立熙问。
他点点，于是身旁的男人站了起来。
两人并肩走着，因为靠得近了，所以偶尔手背会不小心的接触。沈亭彦终于忍不住，反手握住了那样宽大的手掌。
「怎么了？」杨立熙的声音有些疑惑。
他摇摇头。
「会被别人看见喔。」
「没关系。」他说。
杨立熙没有把手收回去。
两个人就这样牵着，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如果能就这样一直牵着手走下去就好了，他不在乎别人了。
杨立熙，会不会，我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缘分？
「我想去看海。」
要离开游乐园的时候，沈亭彦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杨立熙侧头想了想，就在沈亭彦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说：
「好啊。」
依旧的海风，依旧的弯曲公路，依旧的海岸线。
坐在机车后座，从杨立熙肩膀上看景物的角度也依旧没有变。
为什么当初要分手？什么理由都想不起来，那时候那么愤怒的心情像是流水一样，流逝无踪，却留下一道分手的痕迹。
他感觉有点冷，明明是夏天。
他慢慢靠在杨立熙身上，他也没有拒绝。
一样的海边，一样的两个人，彼此的关系却从熟识到交往到分手。
海水依旧潮涌，他们却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两个人了。
「这给你。」沈亭彦说，朝杨立熙递去一个扁平的长盒子。
杨立熙打开来，里头躺着一支男表。
是他们曾经的约定，如今再也派不上用场的情侣对表。
「我不能收。」
他将盒子递回去，沈亭彦却不接。
「杨立熙，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那天在海边，因为无比寂寞而问出的那个问题，杨立熙给他的答案，难道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吗？
明明说好不离开的，他答应给他永远的陪伴，那个承诺，难道已经过了期限了吗？
杨立熙没有说话。
太阳慢慢落下去了，绚烂的橘红被海给吞没，很快的，就只剩下黑暗了。
他们之间，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吗？
「我知道我是个烂人，你现在也发现了我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沈亭彦轻轻的说，他的声音软弱而颤抖：
「可是杨立熙，你真的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杨立熙还是没有说话。
夕阳西降得很快，一下子，天就黑了。
沈亭彦看着海上一片黑暗，心里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胸口很难受，有种急速失重的绝望。
「……白痴。」
然后他听见杨立熙说：
「即使你是个烂人，我还是喜欢你啊。」
眼泪慢慢流了出来，沈亭彦不想这么丢脸，所以低下头。
却被纳入了怀抱。
「笨蛋，」杨立熙温柔的说：「不要哭啊。」
像是假的，唉，为什么眼泪总是流不停呢？
什么话都没办法说了，只能在这样的怀抱里哭个不停。
到最后，谁也没办法告诉他什么叫做永远。
即使如此，他还是想和杨立熙永远在一起。
尾声
先爱上的人就先输了。
忘了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话，刚好可以用来形容他和沈亭彦的关系。
还爱着的那个人在面前流泪的示弱着，任凭是谁，也很难硬下心肠拒绝吧？
只是有时候还是会不安，尽管沈亭彦已经很努力了。
「慢死了。」
西门町，捷运的出口，沈亭彦对他撇撇嘴。
「对不起。」他笑着道歉。
「给你啦，都溶化了。」沈亭彦粗鲁的朝他递来蛋卷冰淇淋，哪里有溶化，分明就是被他啃掉一半。
「谢谢。」他还是笑。
「快说谢谢学长。」沈亭彦故意闹他。
杨立熙假装没听见。
整整休学了快一年的他，最近在店长和沈亭彦的帮忙下终于复学了。
用借来的钱还清了医药费，妹妹也顺利考上公立大学，她表示以后会出去打工赚学费，不必再靠哥哥了。
纵使不想欠钱，但是出去工作的这一年他真的刻的发现，没有学历根本赚不了什么钱，于是在店长和沈亭彦的说服下，他又从头拿起课本。
虽然还是三年级，但是必修课都要和二年级的一起上，也难怪沈亭彦会要他叫他学长了。
「要去哪呢？」沈亭彦偏头想了想：「去看电影好了。」
「好啊。」杨立熙没有意见。
两个人并肩走了几步，忽然手就被牵住了。
杨立熙低下头，唇角隐隐浮起一抹笑。
「啊，看恐怖片好了。」
「好啊。」
两个人就这样慢慢的没入了人群之中。
经过他们的人多半都会回头，有的轻蔑、有的好奇、也有的祝福。
但是他们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两个人依旧慢慢的往前走去。
因为彼此牢牢的牵住手了，所以这一，一定不会有人再被丢下了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