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思念

作者:杨童伶 26-1-3 15:26 23
空白思念 by ksen

本市医院中一间安静雪白的高级病房。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站在露台上,静静伫立。

他的手中拿着一张照片,却不看,目光落在远,似乎分外专注。

目光中无限哀伤,却无焦点,只是那么茫然的看着远。

身后有个人轻轻走近,走到他身后1米停下来,恭敬的低声说:“总裁,手术已经准备好了。”

那人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没有听到般。

身后的人却仍是十分恭敬的等待着。

过了许久,那人拿起栏杆上的打火机,点燃了手里的照片,放开手,看着一团火渐渐吞噬那张英俊面孔往楼下飘去,直到消失无踪…………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往外走去,往脑科手术室走去…………

1

灯火辉煌的酒会,衣香鬓影,全是衣冠楚楚的俊男美女,当然,任是俊男美女今夜也只能仰望这酒会主人的风采――这是今年亚洲区财富榜首席,超联集团掌权人方蛰的生日酒会。

这酒会就自然光彩无限,出席的全部是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酒会上美食纷呈,一箱箱拉图酒庄的顶级香槟流水般送上来,娇声艳语,大约三年后还有人会提起这盛会。

申锐郸皱皱眉头,这实在是华的太不堪了,男人们就罢了,说的无非是商业、合作、金钱之类,本就是日日接触的,虽然那些人很有些巴结奉承的样子,不过做的不明显,其实也蛮舒服的,只是那些女人讨厌,总是有意无意的挨过来,实在让人厌烦。

实在呆的烦了,申锐郸十分技巧的又甩掉一个让人毫无兴趣的女人,悄悄闪身进了大厅旁的休息室。

长长的出口气,也懒得开灯,只借着点外面的微光坐到身边的软软的大沙发上。

刚坐定,正舒服的伸个懒腰,却听到一个极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点戏谑笑道:“就知道你会躲,怎么偏偏躲到这里来了?”

申锐郸一怔,手僵在半空,然后很快的放下来,淡淡的说:“奇怪了,我又不知道你在这里。”

那声音笑起来,越笑越近,在他身边坐下了:“累了,干脆回去吧?”

申锐郸不着痕迹的退了点说:“大哥,等会还得去打几个招呼,你若累了就先回去把。”

申明衣说:“一个人回去也无聊,我等着你吧,你快去。”

申锐郸苦笑:“先让我歇歇?”

申明衣笑起来:“小可怜,来,我让你靠靠。”

说着便不由分说缆过他来,申锐郸挣扎了几下,见挣不动,也就只好不动了。

不过几分钟,申锐郸已经觉得十分烦躁了,又挣了挣说:“我要出去了。”

申明衣低头看看他,便放开手,笑笑:“好,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申锐郸忙站起来,竟是逃一般的出去了。

申明衣定定的看着他略显慌张的背影,不由露出淡淡苦笑。

又是逃!

似乎靠近他三尺之内便身上有数只虫子在爬一般,别扭的厉害,远远的站着方才能舒服,看那样子,若是再也不用见到他锐郸宁愿出卖灵魂。

其实是自作自受。

怎么能不叹气,现代的高科技果然一日千里。

手术果然精密,不仅能让他忘记,还能让他潜意识的躲开他,真是成功的手术啊。

快两年了吧,这时间实在是快…………

申明衣仰头靠在沙发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一般,只是俊美容颜流露出丝丝苦涩气息…………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呢。

他默默的想,虽然从小一起长大的,就算不是亲兄弟,却是很明白锐郸的脾气的,平日总带着温文微笑,举动斯文,淡定自若,永远不肯高声说话,看起来是极从容极柔和的一个人,只是脾气是极执拗的,又因为是养子,似乎总有重重顾虑一样,什么事情都不着痕迹的让着他和明皓两兄弟,明衣便总觉得他委屈,实在是想疼他。

偏偏却是自己重重的伤害了他。

那一夜,或许应该算是酒后乱性吧?

虽然记忆模糊,虽然毫无准备,虽然让人震惊,但那一夜却真的是美妙无比的,如钻石般的星,清凉夜风,加上REDORO SRL香醇红酒的推波助澜,竟让明衣一向引以为敖的自制力失控…………

转过头便看见同样带着酒意的锐郸。

雪白肌肤泛着淡淡粉红,眼睛有些倦的半眯着,原本梳好的头发散落了些,嘴唇尤其嫣红湿润…………

锐郸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醉死人的笑容:“大哥在家啊…………”

便落人了他的怀抱,还没说完的话也落入他的唇间。

明衣只觉得怀中柔软的身体散发着烫人的暖意,把他最后的理智都熔化了,温文尔雅的贵公子竟然化身野兽,对怀中、身下的人狂噬啃咬,什么都忘记了…………

那一夜的记忆模糊狂乱,只记得疯狂的快感,身下人紧紧皱着的眉头,还有耳边一直未曾停止的细细喘息…………

然后,天亮了,然后睁开眼睛,眼前是锐郸熟睡的面容,带着浅浅笑意…………

明衣凝视锐郸甜美睡颜,良久,心中突然有恐惧袭来,越来越盛,差点叫出声来,这一刻竟是说不出的手足无措。

明衣十分着慌,连忙穿上衣服,仿佛被老虎追着一般逃了出去…………

来不及回头,自然看不到锐郸看着他慌乱背影的悲哀眼神。

出去躲了一个礼拜,等他明白的时候,等他回来的时候,等他终于鼓起勇气想要面对的时候,家里却鸦雀无声,一个人也没有,发怔了半日,给明皓打电话询问,明皓轻轻的声音却仿佛重锤一般敲击在他的心上,终于明白了原来世间最苦涩的便是后悔二字。

虽知他脾气倔强,却没想到他竟然决绝如此,竟然入院接受脑科手术,要把那天的记忆摸的干干净净,忍受开颅的痛苦只为了抹去一晚的记忆?

明衣只觉心痛无比,原该早些回来,与他说个清楚,或许能让不必受这苦?

若是该,该是他申明衣才对。

明皓的声音仍旧在他脑中轰鸣,虽然仍旧是往常的那般语气,申明衣却仍是能听得出责备:

“我们知道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做了手术了,他留言里说因为无心之失,竟让大哥不肯回来,所以他才决定做这个手术,叫我请大哥回来,等你回来的时候可以放心,他不会记得那件事情了。大哥,事情我不知道,但总不该由锐郸一个人承担,大哥这实在不该…………”

明衣跌坐在沙发上,竟是觉得茫然至极。

2

“大哥?”

申锐郸站在门口,轻声叫着明衣,看他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一副神伤的模样,便出声招呼他。

明衣听到声音,便睁开眼睛,看到申锐郸站在门口。

背着外头的光,看不清五官,只被光打出来一个流畅的高挑的轮廓,一时间似乎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或许,是他逃开一个周回来看到的正在等他的锐郸?

微微的笑起来,轻声的回应他:“小锐!”

申锐郸觉得他十分奇怪,不由皱起眉头,走近了几步:“大哥,怎么了?刚才睡着了?”

申明衣总算清醒过来,伸手在自己脸上拍了拍,笑道:“啊,是啊,做了个梦呢,梦到我们小时候,你和明皓抢糖吃。”

申锐郸也不由笑了:“好奇怪,怎么梦到那里去了。”

那个时候真是无忧无虑呢,自己和明皓差不多大,东西多的不吃,只爱抢来抢去,每每要大哥主持公道,只是,呵,大哥哪里算主持公道?每问都不肯问,便拿过东西塞给他,明皓只有干瞪眼,唉,或许明皓的性格也有这个原因,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肯说出来,统统靠自己。

只是,那个时候实在是崇拜大哥呢,他什么都懂,威风凛凛,便整天跟着他缠着他,连摔倒了都不肯自己爬起来,一定要他抱起来,拍拍衣服,再牵着他回去…………

可是…………

好奇怪,明明是这么亲近的大哥,为什么总是怕接近他呢?为什么有他在便觉得不舒服,觉得出不了气一般的难受?

想不出来便不再想,只是对已经站起来的申明衣笑道:“大哥,这边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把。”

申明衣点头,两人便一前一后从侧门出去。

到了停车场,各自坐上自己的车,明衣发动车子,却是怎么也点不燃,锐郸原是要跟着他的车子走的,却见他半日不开,过来看,明衣说:“这车子不知发什么脾气,发动不起了。”

锐郸也试了试,便皱皱眉头:“算了,放这里吧,这会子晚了也懒得弄他,你坐我的车回去,车子交给酒店打理就是。”

明衣自然没有异议,便过去坐锐郸的车子,真是许久没有坐这个车了,兄弟两人一起来参加酒会,却都是各自开车过来,今日若不是车子坏了,怎么坐得到这个车上来?

明衣十分感慨。

车子开的飞快,明衣发觉锐郸目不斜视,只管开车,紧紧抿着薄唇,一双握着方向盘的手竟至发白,不知多紧张,实在是觉得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想说点什么话引开他的注意,却不管说什么都引不起他的注意,一律嗯嗯声作答,实在气馁。

两人尴尬到到家,锐郸仿佛松了口气般忙忙的就走进自己房间了。

留下申明衣站在客厅中呆呆的站着。

知道他其实早想搬出去住的,只是父亲不许,一定要他留在身边,不然只怕早出去了。

申明衣站了半响,把自己丢在柔软的大沙发上,顺手拿起旁边小玻璃桌子上的半瓶不知谁剩下的酒,一边自怨自艾,一边就喝了下去。

如同往常一样开始后悔自己当时鬼迷了心窍一般逃出去…………

如果没有逃出去,说不定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唉…………”长叹一声,又喝一口酒。

都后悔了两年了,终究还是只有后悔。

锐郸已经有了女朋友,很快他就会结婚了吧?然后生几个漂亮的小宝宝,做一个幸福的父亲?

可以想象锐郸幸福的样子,他会永远忘记那一夜的,永远不记得那一个夜晚…………

就像他会永远记得一样,再也忘不掉…………

又喝一口酒。

他的女朋友很不错呢,一个小小尤物,一头纠缠不清的长鬈发,一身晒的金棕的漂亮皮肤,小小面孔,精致五官,笑起来十分可爱,锐郸看着她的时候会微微笑。

锐郸很宠她,温柔体贴,十分纵容。

又喝一口酒,眼睛渐渐朦胧起来了。

3

申锐郸睡了不久,突然惊醒,竟然觉得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仿佛有什么极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一般,无比焦躁。

翻来覆去好久,还是清醒无比,申锐郸只好对自己投降,打算起来喝杯白兰地。

只是站在楼梯上却怎么也走不下去。

客厅开着淡淡的小灯,申明衣倒在沙发上灌酒,喃喃自语几句,便灌一口酒,再说几句,又灌一口,脱了西服,只穿着衬衣,滚得很皱了,领口也散开来,头发凌乱,十分颓唐沮丧的样子。

真不知道他怎么了,很不顺心吗?

申锐郸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去问问他,到底是从小便疼他的大哥,怎么忍心就见他这个样子?

只是,不知为什么,心中却是十分犹豫,脚迈不动,似乎靠近他是不应该的,似乎不管他怎么样也该远远躲开,再也不要靠近,最好是永远不用再见到他,会是最好的事情。

申锐郸在楼梯上天人交战,申明衣看不到他,只管自言自语,那半瓶酒见底了,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想去酒柜里再拿一瓶。

只是喝的太多了,他本就是不太会喝酒的人,平日不过小小一杯白兰地已经够了,今日实在太多了些,站也站不稳,才走了一步已经往地下栽了去。

申锐郸再没有半分犹豫,连忙跑下去扶起他,扶他在沙发上靠着,说:“大哥,你喝醉了,别乱动。”

申明衣勉强睁开眼睛看他,似乎费了很多力气才看清楚,便伸手推他:“你做什么?你不是怕碰到我吗?”

申锐郸一僵,手停了停,只是见他这个样子,还是收不回手去,轻轻说:“大哥,我没有,你是喝醉了。”

一边拿开手边的酒瓶子,便去浴室取湿毛巾,却被申明衣拉着不放:“小锐,我不会走了…………”

申锐郸心中涌起一股莫明的酸痛,却来不及细思,只轻声安慰他:“嗯,我知道了,我去拿毛巾。”

申明衣又茫然的看着他,然后缓缓松开手。

申锐郸拿了毛巾回来,给他擦脸,擦着额头的汗水,又倒热水给他喝,申明衣拉着他的手臂不放,语无伦:“都是我的错…………小锐…………回不来了…………没有可能了…………我是笨蛋…………一直后悔…………没用的…………回不来了…………”

申锐郸皱眉,十分莫名其妙,但如何和一个醉鬼计较?只好扶他起来:“大哥,我送你上去睡觉。”

申明衣被他半抱起来,便一直看着他的脸,拖拖拉拉的上了楼梯。

走了几梯,申明衣笑起来:“小锐,你真漂亮…………”

原本两人就很近了,申明衣只是微微动了动,便把自己的唇覆在他的唇上…………

申锐郸惊骇的睁大了眼睛,死命挣扎,听说喝醉了的人力气很大,果然是真的…………

终于,申锐郸咬破了他的唇,痛似乎让这醉鬼清醒了些,他眼神清楚了不少,缓缓放开了申锐郸,低下头小声说:“小锐,对不起。”

申锐郸勉强一笑,柔声说:“大哥,你喝醉了,把我当成女朋友了。”

便送他去睡觉,申明衣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

申锐郸觉得很烦恼,却又说不出原因,只是知道是因为那个晚上,因为大哥醉中的亲吻,然后,便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些什么,偏偏又不敢细想,心里只要略浮出当晚的事情,就算只是一个隐约的影子,便砰砰直跳,连忙去想别的事情,看别的东西岔开,真是连想都不敢想,似乎一想就有种种祸事出来一般,简直没点出息。

真是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了。

“锐郸,你想什么啊,心不在焉的。”

女友丁薇羽嘟起嘴,十分不满,本就是极漂亮的女孩子,自然从小便被宠惯的,锐郸也是很纵容她,撒娇早已成了习惯。

申锐郸便笑:“对不起。”

丁薇羽瞪着他:“你只会这三个字?就不会说点别的?”

申锐郸知道她小姐脾气发作,不由开始头疼。

丁薇羽见他不说话,越发生起气来:“哪里来你这种木头人?一点不知道知情识趣,真是闷死人…………”

“我们分手吧。”

丁薇羽听到这句话,原本的脾气一下子不知如何发作了,竟半路停下来,怔怔的看着他。

申锐郸自己都吓了一跳。

真的,怎么说出这个话来,不过是薇羽发点小姐脾气,平日也不过笑着哄哄罢了,今日怎么这么冷冷的说出这句话来?

而且…………

说出来只是吓一跳,却觉得竟是无比轻松,竟然没有一丝后悔的意思。

到底是怎么了?

丁薇羽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仍是那么直直的盯着他。

申锐郸觉得有些内疚起来,只是那句话怎么也不想收回,只好尴尬的笑笑:“薇羽,我也觉得我真的是不合适你,实在太闷了。”

丁薇羽眼睛发红,看着他想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嘴张了张,抓起皮包往外就走。

申锐郸站起来,想追上去,却还是停下来,只是看着她坐上车开走了。

申锐郸重新坐下来,撑着头,表情渐渐忧郁。

心里纷乱无比,只是不知所措,真是,再怎么厉害的人都见识过了,大风浪也不是没经历过,怎么这个时候如此没了主意?

只是一念及那幽幽夜晚他靠过来的脸,温润的嘴唇的触感,心里就狂跳起来,整个人都不由的茫然了,完完全全的变了样。

唉,忍不住又叹气。

这样下去如何得了?真正是不用活了。

越发的心烦起来,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不中用,竟就莫名其妙把事情弄得如此糟糕,最烦人的是,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好没意思。

或许这真的怎么样也要搬出去住才好。

付了钱正要走,身上的移动电话却响起来,一接通不由笑了,原来是方悠远。

方悠远是方蛰的儿子,和他是极好的朋友,永远不务正业,只知道玩,全市最著名的公子,怎么会和他成好朋友呢?

申锐郸自己也想不通。

或许正是羡慕他的全无压力吧。

“悠远,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锐郸,我找到个新鲜乐子带你去玩玩。”

申锐郸懒懒的笑:“我哪里有空陪你玩,也没那个兴致,你自己玩去吧。”

方悠远哪里能放过他:“我知道你烦着呢,所以特地带你去,要是别人求我我还不肯呢,你倒不识好歹,就算没了女朋友也不能就这么心灰意冷的嘛,大不了我牺牲点做你男朋友如何?”

这番话又是调侃又是劝,夹七夹八的,说得申锐郸也笑起来:“原来是薇羽找了你,我说怎么你今天突然关心起我来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方悠远怪叫:“申锐郸,你小子越发会编排人了,我一片好心都喂了狗了,哼哼,快说你这会子在哪里,我过来收拾你。”

申锐郸笑,便把地址告诉他,自己坐下来等他。

不过二十分钟,便看见方公子那辆招摇的鲜红色法拉利开了过来,这些娱乐地方的人只怕早就把方公子这车子认的烂熟,早眉开眼笑的迎了上去。

方悠远皱着眉不耐烦的打发那些人,申锐郸远远望着,这人到底是世家出身,虽然不做正事,仍是极有气度的,而且容貌俊美,品味又好,一身浅珍珠灰的细腰身西服给他穿的烫贴无比,外头罩一件黑色短大衣,实在是极其悦目。

怪不得方蛰舍不得教训他。

方悠远打发了那些人进来找他,一见他便笑:“我的申少爷,你怎么几天不见就这么憔悴了?真让人心疼。”

申锐郸失笑,这小子,竟然调戏起他来。

只淡淡说:“我若是象你这么会玩便不至于了。”

方悠远笑道:“会玩很容易吗?你这么闷的人,再修练两辈子看行不行。”

一边就拉起他来:“走,咱们去看新鲜玩意去。”

把他塞进法拉利里,说:“不过是失恋,我哪年没有几?也不会象你这么要死的样子,真不知道申公子著名的淡然风度哪里去了,真要我心疼?那让我做你男朋友好了,我会好好疼你的。”

这张嘴,永远没个正经。

不过倒也轻松呢。

申锐郸十分聪明的不去理他的风言风语,只说:“你到底要带我看什么去?”

方悠远笑,只管开车,一副神秘样子。

申锐郸十分明白方悠远的,便不问了,只闭上眼睛靠在椅子后背上养神。

果然,不到五分钟,方悠远便忍不住了:“你为什么不问了?”

申锐郸暗笑:“你不想说我问什么?”

气的方悠远跳脚,竟真的赌气不说了。

真象个小孩子一样。

申锐郸看他样子,不由心软,便笑道:“悠远,求求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悠远笑起来:“你求我我才告诉你,朋友介绍一个很厉害的催眠师,可以让人回忆起前世来呢。”

申锐郸很想昏过去:“我竟然和你来看这些无稽的东西?”

方悠远瞟他两眼:“锐郸,你的问题就是你太认真的,这样压力很大的,你受的了吗?”

申锐郸一怔,不由默然。

方悠远难得的正经:“其实好容易活一辈子,也得有些时候为自己活才是,总是考虑到别人,还有什么生活乐趣?锐郸,去喜欢一个你真正喜欢的人,做一些看似无稽的事情,会活的容易很多。”

申锐郸无言以对,过了一会方才说:“我和你性子是不同的,我实在没法子象你这样。”

方悠远笑起来:“又没叫你和我一样没出息,只是偶尔做几件事情罢了,不至于损了你申公子的原则和面子吧?”

申锐郸失笑:“那岂不是双重人格了?我哪里做的出来。”

方悠远知道他是水泥脑袋,从小便正统惯了,自然一句半句是劝不回来的,便也就放弃了,只说些别的。

过一会子,车子开到一幢普普通通的公寓下面停住了,申锐郸一边下车一边狐疑的打量:“这里?看起来很普通嘛,都没妖气。”

方悠远一怔,陡的大笑起来,差点没笑岔了气,一点贵公子的形象都不顾了。

申锐郸想,幸好这会子附近都没人,不然丢脸死了。

“锐郸锐郸,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可爱。”

方悠远停不住笑,说的断断续续的。

申锐郸皱眉,可爱?似乎并不是赞扬啊。

不过他也早习惯了这个人的胡言乱语,便不理他,只是说:“还不去找人?你要在这里笑到什么时候?”

方悠远连连点头,一边笑一边带着他走上去。

连电梯都没有,真是贫民窟呢,申锐郸一直皱着眉,那个什么催眠大师就这里住?那想必也没什么大本事。

走了几层楼,在一扇和旁边的门没什么两样的门前停住了,方悠远仍是笑,按了半天门铃,终于有人来开门了。

一个长相十分普通的男子,丝毫不能给人留下刻印象。

申锐郸觉得十分失望,他原以为所谓催眠师都应该有几分特殊气质才对,这个人明明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但方悠远却很是客气,立刻忍了笑,说:“林先生,今天真是冒昧又来打扰了。”

那人打开门,请他们进去:“没关系,我反正要收钱的。”

方悠远很识趣的送上一个信封。

申锐郸差点转身就走,不过碍着方悠远的面子,总算忍住了。

林先生说:“你还要继续催眠前世记忆?”

方悠远忙说:“不了,今天是我这位朋友很仰慕林先生,所以他想要林先生试一试。”

申锐郸悄悄翻个白眼,这个混蛋!

林先生这才转过来看他,申锐郸只觉得他眼中晶光一闪,不由心中一凛,这人或许有点门道,他还从没见过这么闪耀的晶光。

林先生看着他,竟然皱起眉头,然后拿起刚才随手扔在桌子上的信封还给方悠远:“他不行。”

申锐郸偏偏就此来了兴致,笑道:“我为什么不行?没有前世?”

林先生冷冷的说:“你连今生的记忆都不要,还看前世做什么。”

申锐郸奇怪:“林先生此话奇怪了,我不明白。”

林先生说:“你不记得才好,想来要封闭的记忆总不是什么好的。”

申锐郸真是莫名其妙。

转头去看方悠远,他却是一副呆掉了模样。

忙推推他:“你怎么了?”

方悠远好容易回过神来,拖着他就走,一边回头说:“林先生,多谢了。”

拖到楼下,申锐郸有些恼怒:“你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

方悠远很着急的样子:“哎呀我的小祖宗,信我一,当我们一直在喝酒,这全是幻觉。”

申锐郸哪里肯,抱着双臂:“你给我说清楚。”

方悠远唉声叹气:“锐郸,我们是好朋友,你相信我不会害你好不好?”

申锐郸一扬眉,转身就往楼上走去,方悠远伸手拉他没拉住,却也没有追上去,看着他走上去,竟然露出一个狐狸般狡猾的笑。

自言自语:“锐郸,别怪我管闲事哦。”

过一会又说:“这种事情都做,我真是太闲了呢。”

唉声叹气的摸出电话,拨了号:“申大哥?你好你好,好久不见了…………”

聊了大约十分钟,申明衣非常疑惑这方悠远竟然闲的打电话和他聊天的时候,方悠远笑着说:“申大哥,锐郸今天好奇怪,魂不守舍的。”

“他怎么了?”果然很是着急。

方悠远的声音也着急起来:“你也不知道吗?”

其实笑的很轻松呢。

申明衣忙忙的问:“小锐他做了什么?”

方悠远说:“我也不知道,他今天举止很奇怪,说着什么封闭记忆之类,然后就去了一个地方,还不许我跟过去。”

电话里一阵沉默,方悠远倒也不急,闲闲的等着。

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申明衣十分奇怪的语调:“在什么地方?”

那是一种压抑的畏惧的却又带着一些隐约的喜悦的语调,方悠远暗笑,立即奉上早已准备好的地址,一边还想说几句浇点油,却不料人家早已不耐烦的挂掉了电话了。

“唉,这么就把我踢到一边了。”

笑着摇摇头,坐到车子里开着流行音乐等人。

不知道他从哪里开过来的,反正很等了一会,嘻嘻,从没见过申明衣开这么快的车呢,差点煞不住撞过来,吓他一跳。

要是真的撞坏了,非得好好敲他一笔才是。

申明衣一边下车一边就说:“小锐在哪里?”

方悠远摊开手:“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这上面住了个催眠师,他会不会…………”

还没说完已经被截断了:“哪个单元?”

方悠远说:“我可以带你上去?”

心里笑的肠子都差点断了,好好笑,一贯稳重的严肃的申明衣居然也有这么狼狈的样子,仅仅只看到这个就已经值回票价了,何况等会只怕还有更精彩场面呢。

却是做出也十分关心的样子,忙着带他上去。

到了门口,申明衣要去按门铃,方悠远忙拉着他:“申大哥,万一门铃声打扰了他们,出了问题怎么办?”

申明衣说:“那怎么办?等他们完?”

方悠远却不肯回答这个问题:“你怕锐郸想起来,这么着急干嘛?”

申明衣一怔,手缓缓垂下来,竟是十分茫然的样子。

真的,刚才这么忙忙的赶过来,都忘了为什么要赶过来,怕他想起来?还是怕…………他受不了?

他若是想起来了会不会…………

突然的就害怕起来,见到他会是什么样子?应该说什么?他会对他怎么样?

心纠紧了,紧张的发疼,一时间真想转身就跑,干脆躲起来一辈子也不要面对才好。

可是…………再躲起来也放不开啊,这辈子早注定了,已经是躲不掉的了。

方悠远看看他那个样子,不由暗暗叹口气:算了算了,不要再玩他了。

便笑道:“这个催眠师的铃声听到也没关系的,刚才我开你玩笑呢。”

申明衣竟没听到,仍是那么呆呆的。

方悠远便自己去按门铃,声音惊动了申明衣,他疑惑的转过头来看着方悠远。

方悠远笑笑,不说话。

过了片刻,林先生来开了门,门开,申明衣一眼便看见了呆坐在椅子上的申锐郸。

申锐郸秀丽面孔上一派迷茫之色,缓缓抬眼看,一见申明衣便是一怔,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那只有一瞬间的尴尬清清楚楚落在申明衣的眼中,他心中轻轻呻吟一声,叹口气。

吸口气,总算略略镇定了些,便露出一个习惯性的商业笑容对方悠远说:“小锐累了,我先送他回去好不好?”

方悠远没料到他来这招,好容易弄到这一步,正想好好看热闹呢,这家伙怎么可以这样?

可是…………好像没理由不答应啊…………

想来想去,终于忍痛:“嗯,好的,申大哥我开车送你们吧?”

申明衣笑道:“不用了,我开了车来的。”

方悠远黯然叹气,过去对申锐郸说:“你哥哥来了,那我先走了。”

申锐郸反射般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却不知道说什么,只紧紧抿着唇,心中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只有一点最清楚:不能和他单独在一起。

从来没见过申锐郸如此紧张不安的样子,方悠远心中十分不忍,却又不得不说:“锐郸,我还有事,真的要先走了。”

一边轻轻扳开申锐郸的手,自己先走了出去。

5

申明衣只站在门口,没有催他,或许也是为了自己能平静下来吧。

申锐郸仍是呆呆的坐着,一声不吭。

过了许久,总算站了起来,走到申明衣跟前,轻声说:“大哥,我们回去吧?”

申明衣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点头:“嗯,走吧。”

坐到车子里,申明衣却没有往家里开,申锐郸神思恍惚,竟然也没有发觉。

等到车子停下来,申锐郸方才发觉竟然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不由咦一声:“这是哪里?”

申明衣似乎已经完全想通了,此时的表情十分柔和安静,眼神中带着怜爱,柔声说:“小锐,这里是我新买的房子,所以带你过来看看呢。”

申锐郸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又别过头去:“哦,大哥的新房?”

高尚住宅区的独幢小别墅,单是外观已经十分精致,雪白外墙,二楼别致的铁艺栏杆上落下大蓬植物,锐郸不认识,但只觉得非常的舒服。

房侧有一个小小圃,里面一架紫藤开的正好,累累的绕满了架子,香淡淡的缠绕过来…………

申锐郸忍不住轻声赞叹。

申明衣不由笑:“小锐,喜欢这里吗?送给你吧。”

申锐郸直觉的摇头:“我拿来做什么,大哥说笑了。”

申明衣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笑一笑,便带着他进门。

实在是很精致的房子呢,装修的非常舒服,申锐郸尤其喜欢那彩色的软软的大沙发,简直可以把整个人都缩进去,不过这个时候实在没什么心情来玩,心里正七上八下的呢。

申明衣只是微笑,叫他坐,然后去厨房做红茶。

其实明皓和锐郸都是极能喝酒的,只有申明衣偏偏酒量极差,所以大家都迁就他,兄弟们在一起都喝红茶,早已成了惯例了。

申锐郸虽然觉得紧张,倒在心里早打好主意了,反正不认帐,仍然当自己不记得的才好。

不然,只怕兄弟都做不成。

不由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既然是早已明白永远不可能得偿心愿,既然曾经如此决绝的放弃那其实想一直保留的记忆,现在若是捅破了那层纸,岂不是白费了?

那么坚决的要保护他,不要他痛苦后悔,现在…………

也是一样的。

反正他什么也不知道,而且永远也不会知道。

到现在仍然在经验,一贯有些优柔寡断的自己怎么在那个时候那么决绝?竟然如此快便下了决定,丝毫没有犹豫没有踌躇,仅仅三天而已…………

或者是在那个早晨,看到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就已经明白,就已经下了决定了。

原本就没有奢望过的,只是那天他却突然在酒意中突然抱住他,突然便有炽热的亲吻铺天盖地落下来…………虽然惊异,虽然太过突然,虽然在那个过程中有着完全不了解的疼痛,虽然未经任何准备的身体甚至有了接近死亡的感觉,但心中始终是甜蜜的,充满的温柔的甜蜜,再痛也没有关系,死了也没有关系…………

多么天真的甜蜜啊,那么美的让人落泪…………

以为从此便得到了他,以为这会是一个甜蜜的开始,以为今后的生命中会如此刻一般的美…………

可是,睁开眼却只看到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那么慌张那么恐惧的背影,似乎慢了一步就要被抓回来一般。

撑着身子看着这背影,直到不见影踪始终也未曾回头,终于撑不住倒下去。

并没有眼泪,只是淡淡苦笑,除此之外,似乎再找不到别的表情了。

既然他在后悔,既然他希望事情没有发生过,那么,就让这事情没有发生过吧…………

也并不难。

只要心够狠,只要舍得永远忘记这仅有的一晚甜蜜,只要舍得忘记这缠绵了近十年的心意,虽然让心疼痛,虽然毫无希望,却在夜人静的时候会有一丝淡淡的喜悦…………

就仿佛仅仅因为喜欢他便让人喜悦了。

不过,为了他,怎么舍不得也会变成舍得,喜悦可以不要,甜蜜可以忘记,只是要他轻松,要他能高兴,申锐郸毫无怨言,绝不后悔。

申锐郸只觉得一种仿佛悲怆的痛苦袭来,压抑的几乎无法呼吸,真的,干脆就不能呼吸了多好?

从来没有这样有决断过,申锐郸一直是极好的军师,却不是一个很好的决策者,但这一,他的魄力却是让人惊异的。

仅仅三天,他便在瑞士最先进的专业脑科医院进了手术室,等申明皓得到消息赶到瑞士,他已经完成了整个手术,明皓只能按照他事先留下的信告诉他他只是车祸住院而已。

终于如愿以偿抹去了那一晚的记忆,终于与他仍旧是兄弟,虽然潜意识中对他有种莫明的情愫,却只是表现为不敢接近而已。

只是…………

这该死的方悠远,竟然弄出这样的事情来…………

幸好他不知道,幸好还可以假装,虽然从此以后会比以前难些,不过到底有那么久的经验了,申锐郸自信没有问题。

申锐郸靠在沙发上不知神游在了哪里,秀丽面孔上竟不知不觉浮现一丝微笑…………

其实,能记得也是很好的啊…………

只是自己难些罢了,但这种静静的感情常常会有一丝莫明的喜悦,当初做这决定是最舍不得的便是这点喜悦,虽然不能说,却可以自己喜悦呢。

申明衣端着两杯热腾腾香喷喷的红茶出来,一眼便见锐郸靠在沙发上闭目微笑,那笑容中几分悲凉几分甜蜜,却是说不出的动人。

申明衣不由的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怕惊动了他。

只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心中渐渐疼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申锐郸睁开了眼睛,见申明衣在那边痴痴的看着他,竟不由的脸红了一红,镇定了一下方笑道:“大哥,怎么站在那里不过来?”

申明衣如梦初醒,笑一笑,把茶端过去,坐在他身边。

申锐郸笑道:“大哥怎么想起来带我来看这个呢。”

申明衣把茶递给他:“这里清净,好说话。”

听得申锐郸心都提起来了,忙笑道:“大哥和我说什么要紧话呢,这么郑重其事的,其实哪里说不一样?”

申明衣转头看看他,那眼中的光彩竟让申锐郸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好半响,没有声音。

申锐郸有些奇怪,便又转过来,看申明衣仍是那么呆呆的,便勉强笑道:“大哥到底要说什么呢?”

申明衣低了头,轻轻叹口气。

这叹气让申锐郸心都疼起来,我已经这么努力要让你高兴了,为什么还是要叹气。

不由说:“大哥只管说吧,我一定会帮大哥的。”

呵,果然没出息。

申明衣过了好久才低声说:“小锐,对不起。”

说不出的惊疑,心中有个莫明的预感,已经开始惧怕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却是不能躲避不能逃走,只能那么僵硬的坐着继续听。

“我知道你想起来了,小锐,我知道的。”

申锐郸强笑:“大哥说什么,我忘记什么了?”

申明衣低着头,似乎是不敢看他:“我知道你不愿意想起来的,可是,小锐,你不知道,这么两年来我多希望你能想起来,真的,不管这样有多自私,我还是一直在暗中希望你能想起来…………”

他抬起头来,目光闪闪,亮的让申锐郸甚至觉得恍惚,如在梦中:“我知道你想起来会觉得尴尬,会觉得很不舒服,甚至会恨我,可是,我只要一想起来你竟然忘记那晚上我就心里难受的很,那晚上…………竟然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小锐,我不该说的,我说了就再也做不成你的大哥了,可是…………我怕你还要去毁去那记忆,我实在是怕…………就算你要恨我我也顾不得了,这样你就没必要毁去记忆了,你不会忘记的是不是?就算嫌恶你也会记得了…………”

申明衣越发激动:“小锐,一切都是我的错,只是念在多年的兄弟份上,你别忘了它,别忘了它好不好?就当是玩笑就当是一时的冲动,你别管它到底是什么,只要你别忘了它…………”

再也说不下去了,申明衣站起来站到落地窗前,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

申锐郸呆呆的坐着。

屋里一时安静的可怕。

过了好一会,申锐郸才开口:“那晚你喝醉了…………”

“我现在是清醒的。”

“一时的冲动其实没有必要管它。”

“你可以把它当成一时冲动,不用理我是怎么想的。”

“我是男人,不必负责的。”

“这和负责无关。”

“那这和什么有关?”

“和…………”

申明衣转过身来:“小锐,以前我以为你和明皓是一样的,我有两个兄弟,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当你是兄弟了。”

申锐郸又低下头去,过一会抬起来:“大哥,你糊涂了,怎么这么一你就开始乱想呢。”

申明衣语带苦涩:“小锐,你想错了,我不是因为这样就以为有什么不同,那个时候我很难接受,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我才明白,心中早已有了那种想法,所以才在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表现出来,小锐,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也不会那么想,我今天说了出来也就只有那么点希望,今后…………我当然仍是你大哥。”

申锐郸声音颤抖:“大哥,你喜欢我…………”

申明衣久久的凝视他,目光中似欣喜又似黯然,却十分肯定的点头。

申锐郸闭上眼睛,眼角渐渐有一点晶莹闪着光彩。

申明衣刚才嘴硬的说不会后悔,可现在已经后悔的要命,扑过去:“小锐,小锐…………”

“是我不好,是我太过分了,小锐,你别难过了,明日我便去做手术,从此我会忘了它,我们永远是兄弟好不好,小锐,别哭,别哭…………”

声音渐渐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怎么说怎么做都行,心中所有的固执全因为那眼角一点清泪化为轻烟了,说不出的后悔,说不出的心疼,心里早把自己骂了许多遍了,怎么可以这样逼他。

罢了罢了,忘记就忘记吧,只要他能活的快活。

申明衣有些木然的想。

轻轻放开握住他瘦削肩膀的手,站起来,往外走去。

再怎么舍不得也是没有关系了,想了那么久,做了那么久的斗争,下了那么艰难的决定,却只是看到他一滴清泪便再也坚持不了了,便宁愿粉身碎骨也要他展开笑颜。

别的早已没有什么重要的了…………

外面阳光灿烂,申明衣却只觉得心中冰凉,原来这就是绝望的感觉…………

阳光照不进心里,外面温暖如春,心中却是冰天雪地,仿佛心脏的跳动就是发抖,冷的受不了。

如此的绝望中唯一清晰的只有痛的感觉…………

得不到爱情…………

竟然连爱他的记忆也得不到,唯一的一相拥,唯一的一肌肤相亲,唯一的一拥有他的感觉也必须忘记,什么也没有了…………

从来不知道,原来忘记竟然是这么残酷的惩罚。

残酷到甚至想用生命来躲避…………

可是,不能躲,不能躲,躲了会伤害他,现在已经伤害他了,再也不能伤了他,就算今后没有了记忆没有了爱情也不能伤害他啊…………

申明衣只觉得嘴里发苦,眼中干涩,直直的站在门口,根本没有回头的勇气。

怕看见他的眼泪,怕看见他的难过,那是如割心一般的疼啊。

可是又不敢走,他现在的样子让人怎么能放下心,不管怎么痛怎么伤,总得先安抚了他,总得先确定他没事了,方才能放下心来。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锐郸低低的声音:“大哥…………”

轻轻闭了闭眼睛,申明衣吸口气,转身看着他,面孔上甚至有一丝淡淡的微笑:“小锐,我在。”

申锐郸凝视他,一言不发。

申明衣觉得他看自己的样子十分奇怪,眼中流光溢彩,秀丽的面孔上似有宝光流动,看得申明衣想俯身亲吻,又想转过头去不看他,不过到底忍住了,只温柔的说:“小锐,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忘记的,我永远是你的大哥。”

申锐郸笑:“大哥,明皓和唐风那样父亲为什么不反对呢?”

申明衣一怔,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回答:“父亲很欣赏唐风,他说明皓这样很好。”

申锐郸抿嘴一笑:“两个男人也很好?”

申明衣皱皱眉头:“这有什么要紧?”

申锐郸挑起眉毛:“可是我们到底是兄弟,父亲会答应吗?”

申明衣说:“我也不知道…………”

话没说完,已经哽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喉咙里格格响,就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申锐郸,完完全全是刺激过大的样子。

倒把锐郸吓了一跳,连忙抚着他的胸口安抚:“大哥,别激动,都是我不好,实在是太高兴了些,你慢慢说话,我都听着呢。”

好一会申明衣方才缓过来,一把抓住申锐郸的手:“小锐,你说什么。”

申锐郸柔和的笑:“大哥,我喜欢你…………很久了…………”

申明衣愣在当地,如五雷轰顶一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只觉得一股狂喜从心底炸开来,流向四肢百骸,带着无比的暖意,温暖着他原本冻僵了的身体…………

申锐郸从没见过大哥有如今一般呆愣的样子,不由的笑,心中也是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一边把身体贴近他,一边笑道:“大哥,你也说句话啊。”

申明衣愣愣的问:“可是你不是根本不想记得,干脆做了手术吗?”

说到这个,申锐郸倒是叹口气:“唉,我也是太冲动了些,那天早上你走的时候我其实已经醒了,看你那么慌张的样子,我想你一定是后悔了,我们又是兄弟,我怕你看到我觉得尴尬难过,所以才去做了手术。”

申明衣真想给自己几个嘴巴子,真真是个混蛋,竟然蠢到这种地步。

一时间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申锐郸明白他的心思,忙笑道:“大哥,我没怪你,我现在很高兴,真的,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看申明衣那不能释怀的样子,又笑道:“事情都过去了,你后悔也是没用的,不如想想今后才好,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日子呢,大哥多疼疼我就是了。”

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申明衣长叹一声,紧紧搂住他:“小锐,我们失去了两年,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申锐郸笑,如春怒放。

阳光更加明媚,轻柔的风与香缠绵着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