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吧!》(出书版)上 by:风起涟漪
篡位吧! by:风起涟漪
【故事简介】
我叫李守誉,是廉德帝李惊鸿的唯一子嗣,先皇没留给我大批弟兄搬演兄弟阋墙,没有留给我乱臣贼子排练内忧外患,只留给我温柔的御史大夫玄尚德、爽朗的奉车都尉乔无羁、以及非常可怕的三师三公武青肃,辅佐政事,说是辅佐,其实大事小事他们一手包办,全无我用武之地。
皇帝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如果没有惊心动魄的一生,没有勾心斗角的生活,没有险象寰生的经历,那还专程投胎到帝王家做什么?没有亡国之忧的太平盛世怎么会有我这个热血少年大展拳脚的舞台?
所以我一定、一定要摆脱这种无趣的生活!
【第一章】
我叫李守誉,赫赫有名的廉德帝李惊鸿唯一的子嗣。拜这个不近女色的父皇所赐,我是从未体验过『生生世世不入皇门』的悲戚苦楚,因为我根本没机会体会手足相残、同胞互惮、乱伦通奸这类惊心动魄的体验。同样也是拜这位勤政爱民的父皇所赐,自我懂事起便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更没有任何机会去了解群臣作乱、将军造反、后宫倾轧、阴谋暗杀的尔虞我诈。
皇帝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乐趣?
如果没有惊心动魄的一生,没有勾心斗角的生活,没有险象环生的经历,那还专程投胎到帝王家做什么??没有亡国之忧的太平盛世怎么会有我这个热血少年大展拳脚的舞台?所以我一定、一定要摆脱这种无趣的生活!
可是,那个在我懂事前就退位的老家伙,不光给我留下了一个无趣的江山,还顺带留下三件礼物:温柔的御史大夫玄尚德、爽朗的奉车都尉乔无羁、以及非常可怕的三师三公武青肃。
为什么说武青肃可怕呢?因为一般来说,三师三公是六个不同的职位:三师的太师、太傅、太保、以及三公的太尉、司徒、司空,六人共同负责教育我、督促我、辅助我甚至鞭策我,而那个家伙居然来了个六合一!什么青肃嘛!根本是肃清!把我身边应该热络的六人围绕清空成孤零零一狼相伴,太可怕了!
而我最最不幸的就是有这三人帮我攘内安外,不光国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连友好邦交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连我寄望最高的宗元历代大敌铁勒也不顾我少男的纯纯期盼签下了十年互不侵犯条约……
人生何望?
「玄爱卿啊!最近都察院有没有查到什么乱臣贼子啊?你不觉得群臣安份的太过头了吗?」
我从三岁登基到今天已经十二年了,怎么一个想篡位的也没有?
「皇上说笑了,皇上英明神武,勤政爱民,群臣无不景仰,又岂会徒生异心呢?」
哎……不指望朝内的大臣了……
「乔爱卿啊!最近有没有哪里起兵造反啊?或者有没有刺客混入皇宫啊?」
为什么连个下毒的都没有啊?
「皇上!有臣等追随皇上左右!皇上大可放心!」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乔爱卿啊!你有没有打算换个官职什么的?」
「能跟随皇上是微臣之幸!微臣绝不会离开皇上半步!」
呜……连宫内的人也指望不上了……
「武爱卿啊……」
「皇上唤微臣青肃就可以了。」
「好象在说『倾诉』……怪怪的……」
「咦?是这样吗?那微臣立刻写封家书与家父商讨一下换个皇上喜欢的名字。」
「那倒不用……并不是说朕不喜欢这个名字……」
「原来皇上喜欢?那微臣立刻飞鸽传书告知家父,他老人家一定很欣喜呢!」
「不用特意对他说……」
「那微臣就不说了。皇上,家母给微臣寄了些亲手泡制的小菜,尚可入口,微臣特意带了些给皇上品尝。」
「啊!劳烦爱卿有心了!朕尝尝!」
「好吃吗?」
「好吃~~~」
「好吃就好。皇上可曾把昨日的功课写完?」
「啊……」
「那皇上吃完后快去写功课吧!不然微臣可要罚皇上抄《道德经》了。」
「好!朕吃完了立刻去写!」
「皇上真乖。皇上还有其它事吗?」
「嗯?好象有……一时想不起来了……」
「那等皇上想起来以后再唤微臣吧!微臣先行告退。」
「好。」
于是我继续吃着武妈妈泡制的小菜,然后洗洗手、擦擦嘴,便回御书房做功课了。
可是我好象真的忘了一件事……
*****
这一日暖日洋洋,轻风徐徐,是一个唆人谋反的好日子。于是我精心梳妆打扮一番,神轻气爽的开始逐一拜会朝中当权者。
第一站,大夫府。
「玄爱卿啊!朕的龙冠好不好看啊?借你戴戴好不好啊?」
「皇上俊朗不凡,天生威仪,这龙冠只有皇上佩戴才相得益彰,皇上的好意臣心领了。」
「嗯……玄爱卿终日打理朝政,朕却玩物丧志,可叹所有功勋却都归了朕,爱卿一定心中不平吧?不如朕的皇位让给你,算是赔罪好吗?」
「皇上说笑了,不坐皇位有这么多的事忙不完,坐上皇位还是这么多的事忙不完,微臣不觉得有什么区别,所以不必了。」
诱拐失败,我痛心一呼:「爱卿啊!你就当为朕分忧,篡位吧!」
一直笑咪咪的玄尚德忽然两眼泛出泪水,痛心疾首的扑倒在地,哭得好不凄凉:「微臣该死,一直以为自己兢兢业业就可为皇上分忧,没想到皇上的负担依然如此之重,甚至令皇上不堪负重萌生退位之念,微臣有负先帝所托、皇上厚爱,真是万死难辞其疚!皇上!请赐微臣二尺白绫,一死以谢天下!」
吓傻的我急忙扶起玄尚德好言安慰:「爱卿误会了,就因为有爱卿终日忙碌,才有朕如此悠闲的四教唆大臣谋反啊!可见朕哪能少得了爱卿?你若死了,谁帮朕批奏章?朕一个人批阅的话手会酸啊!」
一想到没了玄尚德,以后我就要自己一个人批完如山的奏章,我顿时鼻头一酸,哭得好不凄凉。
「爱卿啊~朕不能没有你啊~」
「微臣也不愿离开皇上啊!」
「爱卿~」
「皇上~」
我与玄爱卿抱头痛哭。
哭啊哭啊!哭累了。
「爱卿啊!朕饿了。」
「微臣立刻命人准备皇上最喜欢的饭菜,皇上就留在微臣府上用午膳吧!」
「一定要有朕最爱吃的鸳鸯豆腐。」
「微臣明白。」
「还要有朕最爱吃的枸杞肉丝。」
「微臣了解。」
「也要有朕最爱吃的螺炖肘。」
「好的。」
「必须有朕最爱吃的火爆腰。」
「一定。」
「另外还有要有朕最爱吃的……」
「皇上,您直接说不爱吃什么好吗?」
一顿丰盛的午膳用完了,忙碌的玄尚德已经陪了我一上午,再也不能多陪了,于是匆匆的赶入宫中忙他的事务去了。我则在大夫府睡了一个饱饱的午觉后,开始赶往我的第二站,都尉府。
「乔爱卿啊!朕的皇袍好不好看啊?借你穿穿好不好啊?」
我的诱拐计画再度实施。
「皇上取笑了,微臣这等虎背熊腰哪能穿得下如此精细之物,不要戏弄微臣了。」
「那……乔爱卿啊!你不是很喜欢武功吗?你不是希望所有人都崇尚武德吗?如果你做了皇帝,就可以勒命所有人习武了啊!」
「那只是微臣的酒后戏言罢了,没想到皇上还记得,真令微臣感动!」
「你做了皇帝就可以不用天天早起巡视,餐风沐雨这般辛苦了不是吗?」
「皇上说笑了,微臣是奉车都尉,只需监督手下是否尽力便可,哪会有皇上所言那般辛苦?反而承蒙皇上恩泽而倍感不安呢!」
啊?不辛苦?那还了得!生活安逸才会变得慵懒怯懦、麻木不仁,也自然不会心生谋反之念,更不会谋朝篡位了!他不谋朝篡位哪有我的光辉未来?不行!
「乔爱卿啊!朕降你的职好不好……?」
一直豪爽大笑的乔无羁x时面色惨白、手脚哆嗦,忽然跪倒在地,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皇上!微臣自知愧对皇恩!皇上时至今日才降罪于微臣已是莫大恩惠!皇上宅心仁厚才会留下微臣的性命!可是微臣自知罪孽重!有负先帝所托、皇上厚望!恳请皇上赐罪臣一壶毒酒,以谢皇恩!」
再度吓傻的我急忙扶起乔无羁好言安慰:「爱卿误会了,朕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若没有爱卿,以后朕围场狩猎还怎能满载而归?你若死了,那特别难猎的熊啊狐狸啊要由谁来替朕打?那朕岂不是要扫兴而归?」
虽然山珍海味每日都有不少,可是那与自己猎的截然不同!一想到以后可能会吃不上围场里的烤全鹿、烤全羊什么的,我顿时两眼一湿,哭得好不凄凉。
「爱卿啊~朕不能没有你啊~」
「微臣也不愿离开皇上啊!」
「爱卿~」
「皇上~」
我与乔爱卿抱头痛哭。
哭啊哭啊!哭累了。
「爱卿啊!朕渴了。」
「臣立刻去备些茶点。」
「要有朕最喜欢的西湖龙井。」
「臣明白。」
「也要有朕最喜欢的湖鲜桃仁饼。」
「臣了解。」
「一定要有朕最喜欢的蛋黄卷。」
「好的。」
「必须要有朕最喜欢的清蒸江团。」
「可以。」
「还要有朕最喜欢的……」
「皇上,您能不能说您不喜欢吃什么?」
咦?这些话好象在哪里说过?
美美的吃完糕点,喝得饱饱的,打了个饱嗝。
「天快黑了,臣送皇上回宫吧?」
「不行不行,朕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没有一个教唆成功的!我怎么能安心回宫呢?
于是直奔第三站,太师府。
因为武青肃身兼六职,赏赐府邸时又必须要有牌匾,而我懒得再动脑筋为它提词,所以便在纸上写上六个官职,闭着眼睛随便一指,定为太师府。
「武爱卿啊!你看咱们什么时候约个时间把这江山易主吧?」
「皇上,请用篆体将『江山易主』四字写出来。」
「哦!」
看我大笔一挥~龙飞凤舞~
「哇!不愧是皇上,运笔刚劲有力,刚中带柔,柔中带刚,一气呵成!」
「嘿嘿,那是武爱卿教得好嘛!」
「是皇上天资聪颖,微臣哪敢居功。皇上,您看微臣收集的这幅《兰亭序》如何?」
「哇!是王羲之的真迹!」
「皇上可喜欢?」
「喜欢!」
「那微臣献给皇上。」
「哇!太棒了!」
「皇上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
「呃……做完了!」
「臣明日一早可要检查哦!」
「别急嘛……大后天吧!」
「明天上午。」
「后天!」
「明天中午。」
「明天晚上!」
「好,皇上别忘了。」
「呜……」
等一下,我好象忘了什么事情?
「武爱卿,朕是为了什么事来找你的?」
「皇上不知道吗?」
「忘了。」
「皇上都不知道的事,臣怎么会知道呢?」
「也对。」
「天色不早了,皇上要不要在微臣府上用晚膳?」
「好!」
「臣立刻去准备。」
「要有朕最喜爱吃的……」
「皇上,让臣给您安排一顿意外的晚膳吧!」
「真的?那朕就期待了!」
不过我真的觉得忘了点什么事……
大约半盅茶的时间,一顿果然意外的晚膳上了桌。我瞪着桌上的小葱拌豆腐、醋溜白菜、腌茄子、武妈妈的泡菜、馒头跟清粥,嘴巴慢慢、慢慢嘟了起来。
「你虐待朕。」
「皇上这话从何说起?皇上常年山珍海味缺乏运动,已经一身富态,臣不过希望皇上吃些清淡利口的东西利于体形。」
「你说朕胖?!」我立刻一蹦三尺高,解开衣襟拍拍自己引以为傲的胸肌:「朝中上下,除了乔无羁外,有谁能有朕这般体格!」
「臣指的是皇上身上多余的肉太多。」
「哪里有多余的?!」
「皇上捏捏自己的胳膊,有没有软软的肉?」
捏一捏:「有啊!」
「你捏捏臣的。」
捏一捏,哇!硬梆梆的,全是肌肉。
「对不对?」
「……朕不肥……」不愿不情的继续嘟着嘴。
「有一点点胖而已。」
「哼……」
生气了,低下头闷头喝粥,不理这个坏青肃!
「皇上吃菜。」
我气嘟嘟的往碗里夹菜,因为想夹肉也没得夹。
大概我一直低头生闷气的模样令武青肃在意起来,他难得好心的柔声安抚道:「皇上再瘦些就完美无瑕了。」
「瘦巴巴的,抱起来不舒服啊!」
我继续气嘟嘟,哼!刚才在路上抱的那条叫旺财的瘦狗就没有那只叫喵喵的肥猫抱着舒服啊!
不知为什么,武青肃在我说完后立刻脸色大变,非常严肃认真的思考着什么,然后冲仆人叫道:「立刻加菜!有油水的都往上端!」
我顿时两眼一亮!不过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呢?哎!管他呢!反正武青肃是怪人!
虽然没有在玄爱卿、乔爱卿家吃得那么痛快淋漓,但也算可口,我拍拍吃得溜圆的小肚皮,美美的打了一个饱嗝。
「微臣送皇上回宫吧!」
「好~」
「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
「都去哪里玩了?」
「中午去找玄爱卿玩吃了顿午饭,下午去找乔爱卿玩喝了下午茶,然后晚上就来找你玩顺便吃晚饭。」
啊!多么充实的一天啊!不过……除了吃饭喝茶我好象还干了点别的,是什么来着?怎么想不起来……
「还记得没带护卫出宫要怎么惩罚吗?」
武青肃温柔的说话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
明明吃饱喝足的我忽然觉得自己置身冰窟,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我本能的向后缩了缩,可惜这里是马车内部,可逃范围有限。
「皇上?」
「可……可是朕有带好几个小太监随行!」
「您也说了那是『太监』,不是『护卫』。」
「可是微服出巡的话带护卫太显眼了!为了朕的安全着想,还是不带为妙!」
「带护卫太显眼,那穿著龙袍戴着龙冠就不显眼了?皇上,什么叫『微服』知道吗?」
「你你……朕是皇帝!你要是敢打朕就是冒犯龙威!大逆不道!」
武青肃很无辜的眨着眼睛,修长的眸子已经眯成了一条缝:「看来皇上还记得惩罚是什么。」
「你敢?!」我故意双手叉腰,做出一脸的凶恶状:「你敢碰朕一下!朕就诛你九族!」
「臣也舍不得……」武青肃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怎奈当时接了先帝遗诏,这规矩可都是先帝定的,不是微臣啊!」
「反正你们三个都不肯让朕看遗诏里的内容,朕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尤其是你!你最爱耍朕!」
「微臣岂敢啊!」武青肃喊冤的口吻令人感觉会马上六月飞雪。
「皇上……」武青肃的口吻中已经渐渐涌起恐吓成份:「……您是打算让臣在这里悄悄施行惩罚呢?还是打算回宫后让臣在众人面前惩罚呢?」
「能不能不惩罚……」
「那就是违抗先帝遗命,要杀头的。」武青肃一脸的委屈。
「没事的!朕装不知道!没人知道!」
「可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也不少了。」
「呜……一定要打?」
「一定要打!」四字说得字正腔圆,不容置疑。
「那轻点……」
我乖乖的趴到武青肃的腿上,咬着牙脱下裤子,把小屁屁亮了出来。
「人家已经十五了……为什么还要打屁股呢……呜……」
「皇上,所谓人到老学到老,也自然人到老罚到老,所以若皇上还是不乖,别说十五,就算五十,只有微臣还抱得动皇上,就一定要打!」
歪理!恶人!坏蛋!残暴不仁!我好命苦~~
『啪』!
一个清脆的声响,立刻激起了恐怖的童年回忆。为什么我那无趣乏味的人生之中,却一直伴随着这个可怕的『啪啪』声响呢?而且为什么总是这个武青肃呢?玄尚德会罚我跪祖宗牌位,乔无羁会罚我在校场习武,为什么只有这个家伙是扒了我的裤子打屁股呢??
『啪』!
感觉到他的大手再度扬起,我立刻扯开嚷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朕讨厌武青肃!哇!你老打朕!哇!好疼啊!哇!」
「臣可没那么用力。」
「哇~~~」我等你用上力了还了得?
「还差十八下呢!」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我连叫了十八个『哇』,以示抗议。
「少叫了一个。」
「哇!」立刻补上。
「骗你的,现在多叫了一个。」
「……」
为什么如此善良的我身边有个这么无良的他?
一阵鬼哭狼嚎也没能令那『啪啪』声漏掉一下,抑扬顿挫的二十响,落地有声……不,是落屁有声。可怜我哭得梨带雨、险绝人寰,而且越哭越伤心,好似决堤之洪,一发不可收拾。
终于良心不安的武青肃主动将我的裤子提上系好,便像小时候那样将我抱坐在他的腿上,小心翼翼的揉着。
「臣并没有用力……」
「有!你是故意的!你假公循私!公报私仇!」我当然知道你没有用力,但我才不承认呢!
「多大的人了,还哭得这么不象话。」
武青肃用袖子轻轻擦拭我的眼泪,我自然毫不客气的抓着他的袖子用力的擦鼻涕!
「多大的人了,还不是照样被你按着打屁股!朕是皇帝耶!让朕的龙脸往哪里摆!你是臣子!怎么可以以下犯上!朕要诛你九族!」我气呼呼的大声嚷嚷。
「皇上……」武青肃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不打你的话,是违抗先帝遗命,要杀头。打你的话,是违抗你的命令,也要杀头。反正都是杀头,臣为什么不多赚点?」
「……」敢情我是亏本前的一点甜头?
一时语塞的我闷着头开始寻思怎么反驳,可惜酒足饭饱又大哭一场后的我正巧又在武青肃暖和的怀抱中,自小养成吃饱了就找个暖和的地方睡觉,这等优良习惯的我万般不愿却自然而然的闭上眼睛,打了几个可爱的小哈欠,便悠哉悠哉的找周公拌嘴去了。
睡梦之中,我好象又变回以前那个不足武青肃膝盖高的小娃娃,唯一不变的,是武青肃永远宽实温暖的怀抱,总是像抱小猫似的将我整个人抱到怀里,稳稳的,安全又舒服。
睡得迷迷糊糊的我隐隐感觉到有一双大手温柔的摸着我的脸颊,痒痒的,然后嘴唇一热,有点湿湿潮潮的感觉。一定是做梦吧?因为我的嘴里好象多了一块好大的软糖,我试着去含住它,但它却老是不老实的四游走!好吧!我咬!
好象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声,然后软糖迅速的跑掉了。
呜……我明明那么用力的咬了,怎么没咬掉一块呢?一点点也好啊!软糖~~~
好伤心的梦啊!呜~
【第二章】
今天,我李守誉,将面临一生之中,可能是上天赐予我的唯一机会!因为京城第一首富,号称富可敌国的殷员外的独子殷咏孝,与我朝第一元帅贾老元帅的宝贝孙子贾忠,私、奔!
虽然马上就在贾元帅封城、殷员外悬赏的双重攻势下被抓了回来,但已经轰动全国,连我这个居皇宫的皇帝都略有耳闻,自然也要过问一下!
其实原本我只是当趣闻听,可是当我的三大跟班聚到一起讨论此事时,我才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将对我造成何等影响!
「武兄与乔兄可曾听闻贾元帅家的那件事?」玄尚德谨慎的提出了这个话题。
「略有耳闻。」
「听说过。」
「元帅家有什么事?」好象唯一不知道只有我?
「皇上不知道无所谓。」这是可恨的武青肃说的。
「朕要知道!」
我一拍桌子,咚!茶翻了,洒了我一身,呜~
「皇上怎么这么不小心,来,奴婢给您擦擦。」
全皇宫最温柔、最美丽、最聪明、最贤慧、也是我最喜欢的小宫女--金儿立刻拿出绢帕细心的帮我擦拭,我则哀怨的看着其它三人,用最谴责的目光控诉他们欺凌单纯善良的我的恶行,虽然这杯茶不是他们弄翻的。
「事情是这样的: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就是这样。」武青肃说完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哦~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我大大感叹。
「皇上听明白了?」乔无羁搔搔头,又转过头问玄尚德:「玄兄听明白了吗?」
「这个……」玄尚德温柔一笑:「不知为什么,我好象除了『叽哩咕噜』外没听到什么……」
「因为他说的就是叽哩咕噜嘛!」
说完我便恨恨的从桌下一脚踢到了武青肃的腿上!不过好象踢偏了,因为惨叫一声的是乔无羁。
「因为微臣觉得再做说明很麻烦。」
「朕又没拜托你说!」我瞪!我瞪!我狠狠的瞪!
「早说嘛!」武青肃继续悠闲的喝着茶,还不忘摇头叹气来谴责我没有说清……是我的错吗?!
「玄爱卿说给朕听!」
「臣领旨。」于是玄尚德开始细细的讲起事情始末:「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叽哩咕噜……」
「哦!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
「不愧是玄兄,比我听到的要更加详细呢!」乔无羁点头赞许。
「……跟我说的有什么不一样?」武青肃不甘心的问道。
「字面含义的本质不同!」
「……」
接着我们四人,正确来说是他们三人开始分析此事的厉害关系。
因为殷员外的资产遍布全国,大到钱庄商号,小到地摊小贩,无不涉及,分号无数,所以他富可敌国的传闻并不是讹传。而贾元帅就更不用说了,手握兵权重任,若不是他忠于耿耿绝无二心,只怕我眼前这三人早算计着贾老先生辞官归田了。
可是,若这二人斗了起来……真是可大可小!
贾元帅性情急躁,又是一介武夫,难免不会激怒殷员外。若殷员外迁怒朝廷,不再缴纳赋税,相信国库银两会立刻减少明显位数。若逼急了,殷老先生来个招兵买马、揭竿自起,贾元帅再来个发兵围剿,两者厮杀,那朝廷就麻烦大了!
看着他们越议论脸色越难看,我的心情则越听越激动!天啊!我听到了什么?这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若我坚决支持那对小情人的话……我仿佛已经看到一位愤怒的爷爷与一位气疯了的父亲二人携手提剑冲入金銮殿,将利刃架到我的脖子,恶狠狠的大吼:昏君!退位吧!
万岁~~~我终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皇上,您那愉快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咦?有吗?」
「皇上……您不会在想什么奇怪的事吧?」
「青肃!你在怀疑朕吗?太令朕失望了!」
「……」
「喂!姓武的!你那怀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没事……总之,朝廷对此事还是明哲保身,绝不干涉为妙。」
武青肃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当然没有包括我,不过他们好象也没过问我的意见,哼!无视我的皇威!
商讨完毕,自然是喝茶聊天等吃饭。一顿和乐融融的君臣共饮之后,自然就是悠闲的午间小憩。休息足够后,自然便是吟诗、作对、赏、对弈。然后自然是……
「皇上!臣等事务忙!先行告退了!」
「咦?为什么朕这么精心的安排陪你们玩,你们却是这种忍无可忍的表情呢?呜~太伤朕的心了~」
我擦擦泪水,偷偷抬起头,眼前只剩下武青肃了。狼心狗肺的玄乔二人居然弃我而去,严重伤害到我幼小脆弱的心灵!
「什么嘛……」我不高兴的小声嘀咕着。
「皇上……」
「青肃,咱们去泛舟吧!」
「臣不去,臣……」
「那咱们去钓鱼吧!」
「臣不去!臣想说……」
「那去御园扑蝴蝶吧!」
「皇上!今日的功课再加默写《诗经》三遍!」
「不要!你想说什么说吧!」
武青肃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这才重新看向了我。这么容易生气?果然年纪大了。
「皇上,关于殷公子与贾公子的事,希望您不要插手。」
「朕要爱民如子嘛!朕的孩子出了事情,朕怎能不闻不问?」
「如果皇上想做些奇怪的事……」武青肃独有的压迫感慢慢压来,我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他立刻逼近,几乎鼻尖贴鼻尖:「那微臣就对皇上做更奇怪的事。」
「例如?」我不禁好奇,除了打屁股,武青肃还会有其它惩罚方式吗?
「例如……」
武青肃奸笑着凑到我的颈窝,暖暖的鼻息扑到我的脖颈间,接着一团温热印到了我的颈子上,软软的,痒痒的,他好象是在抿我的脖子似的……我正觉得这种感觉有点难受时,忽然武青肃的嘴巴一张,紧接着我的一声惨叫响彻宫廷!
「武青肃!你居然敢咬朕!」
武青肃直起身子,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不冷不热的说:「下就没这么轻松了。」
什么~~?
看着武青肃扬长而去的背景,我忽然觉得阴风飕飕,武青肃是个危险人物,绝、对、是!
*****
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起床,我对着镜子照啊照,脖子那边的牙印已经没有了,于是昨日的恐惧也烟消云散,我美滋滋的上完早朝,便开始施行我的教唆计画!
「皇上这么开心,莫非又找到新的目标了?」金儿一边替我拨着荔枝,一边娇笑道。
「没错!这朕一定要成功!」
「那皇上想好是装着被逼退位呢?还是直接让对方谋朝篡位?」
「你说哪种好?」
「要让奴婢说啊……谋朝篡位一般都是杀了皇帝才当上皇帝的,奴婢舍不得皇上有闪失,所以不选这个。而被逼退位的话,就算新皇帝不愿意,也得善待太上皇,最多软禁到宫里,还是得让您吃好睡好玩好,所以不如皇上就被逼退位吧!」
「好主意!」
『扑咚』,那边好象有人昏倒了。
「是谁摔倒了?」
「新进来的一个小太监,大概吓着了。」
「真胆小,调到别的宫吧!没胆量以后怎么帮朕被人篡位。」
「说得也是,奴婢立刻去办。」
吃了一肚子的荔枝,贾元帅的宝贝孙子贾忠也在殿外候旨了,我立刻坐得端端正正的将他宣了进来。
「贾忠啊!朕叫你小忠好不好啊?」
「草民惶恐,承蒙皇上不弃,实属草民之幸。」
「嗯嗯,这些客套咱们就不说了,小忠啊!听说你祖父不同意你跟小孝孝的亲事啊?」我自作主张的唤殷咏孝为小孝孝。
贾忠的脸一红:「这件事上祖父的态度强硬,只怕没有转寰余地了……」
「小忠!你怎么可以萌生退意呢!」我的蓦然大喝吓了贾忠一跳,我继续狂吼:「你不是很爱小孝孝吗?!你不是有了与他厮守一生的念头才会跟他私奔吗?!难道你只是一时冲动?!你只是一时贪图好玩?你不是真心爱他?!」
「不是!我是真心爱孝孝的!」心意遭到质疑的贾忠顿时激动了起来。
「那就力排众议!哪怕闹得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也绝不放手!你若放弃就是玩弄他的感情!你若退却就是个懦夫!」我继续下重药。
「我对孝孝是真心的!可是……祖父……」
「你去告诉贾元帅!就说朕李守誉坚决支持真心相爱之人!不论男女!如果他想阻止你们,就让他领兵攻入皇城!逼朕退位!否则免谈!朕绝对支持到底!」
「皇上!」贾忠激动的跪倒在地,拼命的磕起头来:「皇上的大恩大德!贾忠与孝孝感激不尽!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达皇恩!谢皇上!谢皇上!」
「不用谢,快回家把朕的话告诉元帅去!」
「草民遵旨!」
贾忠又惊又喜的傻笑着告退了,我则嘿嘿奸笑起来,贾元帅,快点恼羞成怒冲进宫来吧~
等啊等啊!没等到元帅发兵,倒是到了宣召殷咏孝的时辰,于是我整整装束,开始新一轮教唆计画。
娇小的殷咏孝怯生生的跪在殿下,身子轻轻颤抖,活脱一只受惊的小鹿,别提多惹人怜爱了!难怪连贾元帅那么严的家规下成长的憨实贾忠也做出了这等惊世骇俗之事。清秀可人配英俊潇洒,果然绝配!
我大大赞叹一番。
「殷咏孝啊!朕叫你小孝孝好不好啊?」
「……嗯……」殷咏孝大概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一直垂着头,连回话都这么简单直接。
「你是否真心喜欢贾忠?」
「……嗯……」
「绝不放弃?」
「……嗯……」
「但你老爹不同意是吗?」
「……嗯……」
「朕帮你好不好?」
「……嗯……」
「你回去告诉你爹,如果他想阻止朕,除非他揭竿而起自立为王,逼朕退位!不然朕就帮定你们了!」
「嗯!」
「其它就没事了,你可以告退了。」
「嗯~」
「……」真是意外的好说话啊!
等啊等啊!等啊等啊!等到肚子饿了吃了些糕饼,然后喝了些茶水,躺到床上睡了一个时辰,爬起来出了回恭,回来洗完手逗了一会儿的鸟,又跟金儿聊了会儿,终于有人冲入了宫中!
武青肃……
「看来皇上从不理会微臣的谏言嘛!」武青肃皮笑肉不笑的逼近我。
我慌忙跳开,急忙四寻找救兵,这才发现那群没良心的宫女太监不知何时来了个鸟兽散,连金儿都乱没义气的下我避难去了。
「有刺客啊!有刺客!快护驾啊!来人啊!」我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皇上,您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了,乔兄早把所有人支开了。」
「什么~你们文武勾结!违反朝规!朕要降你们的职!发配充军!啊啊啊啊!」
可怜的我已经被他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我四肢乱扑腾却怎么也够不着地,呜呼哀哉,寡人形象何存~~~
「姓武的!朕命令你放朕下来!立刻!」
「武青肃!朕命你快点放朕下来!」
「爱卿!你快放下朕啦!」
「青肃~朕知道错啦~你快放下朕嘛~」
但是这个姓武的恶人居然无视我甜美可人的哀求声,径自拎着我一路奔向寝宫,根本不懂怜香惜玉的把我放龙床上一扔,可怜我的屁股立刻开了。
「你别太过份了!仗着父皇委任你为诏命大臣就屡屡以下犯上!根本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我刚吼完武青肃便整个人都压了上来,我又惊又怒,长这么大第一有人敢未经我的许可上到我的床上!更何况是个大臣!
「放肆!」
我也真的动了怒气,平日欺负我我打个哈哈可以不介意,可是不能越来越过份!如果不是先帝遗命,我早把这个烦人的武青肃赶出京城了!而现在他居然想爬到我头上,连我的寝宫都敢乱闯了!
「你说我没把你放眼里?」
武青肃半眯着眸子,虽然这样看上去很有魅力,但是被这样的眸子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的感觉可不是很爽!
「难道你有吗?除了上朝下朝,平时你见了朕根本连下跪都没有!虽然是你自小教育朕,可是别以为朕尊你为师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到底是谁无法无天!我已经告诫过你不要管那件事!你偏不听!居然还敢扬言恐吓!你不知道那两人若真的萌生反念可不是朝廷说解决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吗?!我也说过你这敢不听话我不会让你轻松逃过惩罚!都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是无视!如果不是先帝予元帅有恩,朝廷屡对殷家施恩,你以为他们真不敢反?!这个皇位有那么可怕吗?!我跟玄、乔二兄明明已经这么努力的帮你治国平天下!你还是要退位?!」
就是你们做得太好了,我才无聊的想退位啊……我哀怨的心想。
可是我已经不敢回嘴了,因为那个连欺负人都是阴阳怪气的武青肃居然冲我大吼,这可是我已过的十五年生涯中的头一回,直被他吼得两耳嗡嗡,连被他压在身子底下都忘了发火。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的确被吓到了,而且还吓懵了……
「怎么不说话?!继续冲我吼啊?!」
怎么办?怎么办?武青肃一定是气疯了……
忽然想起金儿曾经说过,男人最大的武器是眼神,女人最大的武器是眼泪。于是我沉呼吸一下,用此生最最悲哀可怜的目光望向了武青肃。
「你瞪我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直说!啊!还翻白眼!」
你什么眼神啊?!
「喂,武青肃,不要朕不吭声你就上脸了,说话也不用敬语了,惹怒了朕很有趣吗?」我阴森森的说。既然楚楚可怜型的不管用,那我换成阴沉危险型!
「少装可怜!今天我没那么容易让你逃掉!」
你到底什么眼神啊~!
试了半天,我的眼神根本没有传达给武青肃,反而令他的火气越来越大,终于,我嘴巴一扁,两眼一湿,大哭了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啦!朕已经怕成这个样子你还是这么凶!你就不会温柔一点吗?!觉得朕不对,你就好好说啊!干嘛吼成这个样子!你嗓子不疼朕耳朵疼啊!哇~~~」
武青肃楞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忽然哭出来,顿时慌了手脚,手忙脚乱的又是柔声安慰,又是好言相哄,还不忘帮我擦擦眼泪。
我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看看他,哪里还有生气的模样?完全是一副愧疚难当的悔恨表情。
无心培柳柳成荫……居然骗住他了。
但是我却悲从心起,心中一阵哀嚎:父皇啊~儿臣对不起您~儿臣已经堕落到要用女人的武器对付男人了,呜呜呜~
「皇上,您就算想退位也不该这般大动干戈,届时劳民伤财、生灵涂炭,皇上忍心吗?微臣一时情急才会多有冒犯,也是一心为皇上好啊!」
咦?敬语出来了?危机解除了。
「若您真是非要退位不可,为什么不找臣商量一下?至少不必闹得朝廷岌岌可危。」
「真的?你愿帮朕?」我难以置信的看着武青肃,莫非我一直错怪了他?其实他才是大大的好人?
武青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满眸的心疼怜惜,像是自语般轻声喃喃:「若你真觉得做皇帝太过辛苦,那我也只能绞尽脑汁帮你摆脱了……」
「那要怎么做?那要怎么做?」我迫不急待的抓着他的衣袖,相信我此刻一定是两眼放光。
「皇上先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令你非要退位,臣才容易想借口跟方法。」
「原因还不明显吗?朕辛辛苦苦投胎到帝王之家,连一叛乱、一暗杀、一手足相残的机会都没有,多没劲啊!」
「……」
「对吧?青肃?」
「就这个原因?」
「是啊!」
「没有别的?」武青肃的表情好象是在垂死挣扎。
「没有了。」
「……」
「啊啊啊!武青肃!你又咬朕!」
*****
「金儿,你懂男人的心吗?」我捂着脖子上明显的红色牙痕,泫然欲泣,可怜兮兮:「他为什么喜欢咬朕?」
身为天真无邪、纯真可爱的少年的我真是无法理解大人的诡异心思啊!尤其对方是武青肃这种百年难遇的阴险男人时。
「男人的心金儿不太懂,但是武大人的心嘛……」金儿轻露珠齿,笑如靥,岂是一个美字了得。
「懂?」我像看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般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这就叫爱之恨之切,武大人是恨得牙痒痒又无发泄才会咬皇上的。嘻嘻,其实啊!比起咬皇上的脖子,他应该更想作别的才对。」
「他干嘛恨朕?!」
我虽想象过武青肃咬我的动机,比如他太饿了、我长得太秀色可餐了、或者刚好那晚月圆,却怎么也没想过他会恨我?不会吧?虽然我在他的茶里倒过墨汁、往他的脖子里灌过雪球、故意伸腿拌他、有意弄坏过他心爱的古玩,但是……恨……我却从来没想过……他恨我……他恨我!他恨我耶~!那他再跟玄尚德、乔无羁勾结,来个里应外合,岂不是很容易就改朝换代?谋朝篡位?我真是笨人!拼了命的寻找目标,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过奇怪,我记得自己无数教唆玄尚德跟乔无羁,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也有印象,但为什么偏偏不记得自己教唆过武青肃呢?我应该不会放过这个目标啊!为什么没印象呢……
想啊想啊!吃饭喝茶、读书写字、甚至打屁股都能想起来,却真没有一是我利诱他谋反的……怪哉……
失策啊~~
「他真的恨朕吗?」我已经情绪激动到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皇上,奴婢明明在说恨之切之前,有说过某个东西之啊……」
「啊?什么东西?」
「没什么……不过皇上,不要在询问某人是否恨您的同时,还一脸的激动兴奋加期盼好吗?」
「咦?朕才没有!」
我傻笑着摸摸自己的脸,多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一张脸,怎么会泄露我的心底秘密?
「金儿,你猜朕现在在想什么?」
「皇上不会是在想怎么鼓动武大人串通玄大人跟乔大人来个理应外合谋朝篡位吧?」
「啊!金儿!你太厉害了!朕这样的掩饰高手都没能逃过你的眼睛!」
「……」
「金儿,你为什么翻白眼?」
「眼痛。」
「那找太医治治啊!」
「哦!」
「金儿……朕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大概我小心翼翼的模样令自小便很疼我的金儿心软了,她给我的伤口涂好药,便服侍着我上床歇息。金儿就像我的姐姐,也像一位母亲,她作为少女最曼妙的岁月都奉献给了年幼的我。如今她已经芳龄二一,已经不是一个少女最美好的年龄了。可是金儿永远是我心目中最美丽、最温柔的!
忽然心中一阵感动,我冲动的脱口而出:「金儿,朕娶你做皇后!」
『匡铛!』
金儿所端的茶皿全盘摔落,她愕然的瞪着我,浑然颤抖,脸色惨白,好象听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事情。
「阿弥陀佛,奴婢还想多活两年呢!完蛋了,一定是最近忘了给菩萨烧香,这么快就有报应了!善哉善哉,众神息怒啊!奴婢告退了!」
金儿一阵胡言乱语后便像逃命般逃出了我的寝宫,也不管我这个纯情少男被她打击的体无完肤。
用得着那么夸张吗?真没面子……
顿时心碎无痕……
【第三章】
何为人生无望?就是在你报着前所未有的期望、满怀信心的等待着某件事情的发生时,它却以最出乎意料的形象与你的预想背道而驶,让你刻的体会到人活着就是为了迎接绝望。
「哎……」
这是我自今早下朝后的第一百九十八哀叹。
原本无限期盼不论是贾元帅也好、殷员外也好,随便一个气极败坏找我算帐就行!可是、可是!为什么暴躁如贾元帅却在听说除非我退位不然一定帮他孙子后,竟然长叹一声默许了此事。默许耶!自己的宝贝孙子有了龙阳之好,会断子绝孙耶!他居然默许了?!还有那个殷员外,听说他是容不得半分气的那种人,为什么听说我就算退位也要帮他儿子后竟砸了屋子的瓶茶具后,恨恨得回屋睡觉,便不再提此事。不提了耶!自己的宝贝儿子要被人勾跑了,还可能得赔份嫁妆耶!他居然不提了?!
你们有何颜面向列祖列宗交待啊~~~
「皇上,是您说除非退位不然一定支持那两人在一起的,说起来也算逼着他们两家不得不接受,怎么反过来怨人家呢?」金儿剥了个水晶葡萄,见我嘴里还满着,便丢到了自己嘴里。
「咦~~」我惊异万分:「金儿,你能看出朕在想什么?」
「是皇上吼出来,奴婢听到了而已。」
「啊?朕吼出来了?」
「嗯。」
「全部?」
「全部。」
「哦。金儿,朕的葡萄吃完了。啊~~」我张开口嘴。
金儿手脚灵利的快速剥了粒葡萄,轻轻的放入我的口中,汁多肉肥,好甜!
「可是朕的本意是让他们逼朕退位啊,为什么事与愿违呢,呜……」我备感委屈。
「因为贾元帅三代受皇恩,先帝更是对他赏识有加,他就算万般不愿也不会背叛皇上的。而殷员外与朝廷关系向来交好,玄大人更是多令户部对殷员外一族照顾有加,他心存感激,虽心中不平,但也是感恩之人,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金儿!」我重重一拍桌子,义正严辞的喝道:「后宫涉政会令朝廷动荡!这是宗元大忌你知不知道?!」
「奴婢当然知道。」
「干得好!继续努力!」
「谢皇上夸奖。」
正吃葡萄吃得过瘾时,小太监来报,贾忠与殷咏孝在殿外求见。
「宣。」
我知道他俩是来谢恩的,于是聪明如我立刻计上心头!
「小忠啊,你是不是很感谢朕?」
贾忠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诚诚恳恳的磕了三个响头:「皇上的大恩大德,贾忠与孝孝终生没齿难忘!」
「那朕想让你帮朕一个忙,你一定不会推辞吧?」我兴奋的蹲到跪着的贾忠跟着,两眼泛光。
「不论是上山刀还是下油锅,草民义不容辞!」
「说得好!」我倍感欣慰的拍拍他的肩:「那朕让你发兵造反你一定不会拒绝吧?」
跪着的贾忠还硬是一副不稳的模样晃了三晃,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皇上真会说笑……」
「谁在说笑?朕是非常认真的拜托你、请求你,发兵吧!造反吧!篡位吧!」我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哄着他答应。
「可是……皇上勤政爱民,又宅心仁厚,是不可多得的贤明仁君……而且草民自幼家规甚严,一生以辅佐皇上、保护疆土为已任……」
「拜托,还提家规,你已经犯了最大的一条了。」我指指旁边的殷咏孝。
贾忠脸一红,但依然不肯松口:「如今四海安乐、百姓富足,草民实在不明白皇上为何逼草民造反?草民不能做出这等不忠不孝之事!」
「对啊!你也说了是『不忠不孝』嘛!你不听你祖父的话已经是『不孝』了,也就别死守什么忠了,反正你的名字就叫假忠嘛!」我继续口沫横飞的劝说着已经满脸黑线的贾忠。
「皇上,您逼草民硬是颠覆这等太平盛世,就是在逼草民遗臭万年、受世人唾骂啊!如果这样,草民宁可自刎于圣前!也绝不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是篡位吗……
看贾忠一脸赴死的决然,我知道他已经不太可能,只好满怀希望的看向殷咏孝。谁知我的目光刚停到跪在贾忠旁边的小孝孝身上,他便立刻垂下头,退啊退啊,一点一点缩到贾忠的背后,恨不得蜷成一个团。我头稍稍一歪,看到了他的一个衣角,还没开口,连这个衣角都被他收了起来,整个人都躲了个没影。
「……」不用这样吧?
「没事了……你们退下吧……」再度失望的我又开始觉得人生无望了。
「谢皇上恩典!」
贾忠跟殷咏孝如获大赦般立刻喜出望外的磕头谢恩,真是的,不过叫你们帮个忙而已,又不是叫你们去死,干嘛这么小气,一听说不用了还这么开心,哼!
我气呼呼的坐到椅上生闷气。
「皇上别气,奴婢再帮皇上想别的法子。」
「金儿~」我立刻感动的热泪盈眶,扑到她的怀中:「只有你对朕最好了!呜~」
「皇上,这朝中事由玄大人他们三人为您分忧,只怕是没什么话柄给人说,所以只能由您自己做些让人不满的事才行。像逼宫女跳井啦,活活打死小太监啦,最起码要多做几这种级别的坏事才能让人萌生反念嘛!」
『咚咚咚!』
好象有四五声重物跌倒的声音,我一回头,除了金儿,在不远候着的宫女太监们个个面如死灰,有几个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他们怎么了?」
「他们是这个月新调来的一批新手,正在接受奴婢的试炼。」
「谁合格了?」
「能在最后还站着的就算合格了。」
「哦,那昏迷的就调到别的宫吧,免得吓出病来。」
「奴婢遵旨。」
「继续说,你的主意朕觉得可行。」
『咚咚咚!』
又有几个人栽倒了。
「皇上不是有本《封神演义》吗?里面纣王做的那些事情,皇上照着做几件,绝对会有人造反的!」
我皱着眉毛想了半天:「像造虿盆、建鹿台、铸炮烙这些事情都太劳民伤财了,不好不好,会令国库空虚,到时加重赋税就不好了。」
「别挑麻烦的嘛,有简单的,像挖心啦,剔骨啦,斩肢啦等等,即不劳民伤财,也不大费周章,而且皇上身边的宫女太监这么多,哪个都能用上嘛!」
『咚咚咚!』
我已经不忍心去看还有几个站着的了。
「估计现在还没晕的绝对合格了。」
「嗯,奴婢会把他们留下来的。」
「朕饿了,传膳吧。」
「奴婢这就去。」金儿站起身,若无其事的回首冲还站着的几个可怜人道:「别在那里发抖了,还不快来收拾东西,传膳啦!」
我忽然觉得其实伺候我的人,除了金儿外都蛮可怜的……
*****
在我与金儿密谋了整整三天后,我的『君逼臣反』的计划开始正式实施!一切道具人物安排妥当后,我端端正正的坐在御园的凉亭内,开始等待我的第一个目标:乔无羁。
「皇上!臣对棋艺一窍不通,怎么皇上想跟臣对奕呢?应该找玄兄才对。」乔无羁搔搔头,一脸的为难。
「哎,近日政务忙,朕想休息一下嘛,若跟玄爱卿对奕,只怕比批奏章还累呢。」闲得发慌的我煞有其事的说道。
「那臣就献丑了。」乔无羁爽朗一笑,与我正式开局。
我暗中向金儿使了个眼色,金儿便端着一碗热茶,步覆轻盈的送上前来,紧接着双手一颤,整碗茶都倒到了我的龙袍上!
「大胆!」
我佯装龙颜大怒,重重的一敲桌子,金儿吓得容失色,跪倒在地,拚命的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皇上息怒!」
「混帐!这么笨手笨脚!烫死朕啦!」我最后一句话倒是真心,这碗茶真得好烫啊!害我乱没形象的跳来跳去,拚命呼。
「皇上饶命啊~」金儿顿时泪如泉涌,哭得肝肠寸断,接着楚楚可怜的向乔无羁求救:「乔大人!您替奴婢求个情吧!」
「求情也没用!来人!把这个笨手笨脚的狗奴婢给朕塞到冷宫的枯井里!」
早就等在暗的士兵立刻上前,装作粗暴的抓起金儿,金儿死死的拉着乔无羁的衣角,大声哀求:「大人!您救救奴婢吧!大人!」
「皇上……」
乔无羁刚一开口,我立刻气势汹汹的打断他:「你不必说了!朕心意已决!你们楞着干嘛?还不快去!」
金儿的演技可媲美戏子,她惊恐的尖叫与楚楚可怜的目光连我都不由得为之心怜,但是,为什么一向行事正派、容不得欺凌弱小的乔无羁倒是意外沉默?!
士兵半拖着哭叫不停的金儿拖出了凉亭,我看看乔无羁,乔无羁看看我,我再看看被越拖越远的金儿……
「喂,你没话对朕说?」
「有啊。」
「那你怎么不说?」
「臣刚才就想说,只是被皇上打断了。」
「那现在快说!」我急不可奈,快骂我吧!吼我吧!打我吧!篡位吧!
「皇上,您找的士兵都是臣的手下……」
「啊?」
「他们心里有鬼微臣一眼就看出来了……」
「啊?」
「不过金儿演得倒是真像……」
「你早说嘛,害人家被拖了这么远!」
远的金儿不满的嚷嚷道,然后甩开拖着她的士兵,整理了一下衣裙,捋了捋头发,莲步轻移,衣袂飘飘,像朵似的重新飘回了我的身边。
「那就是说……」我的兴奋的情绪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失败了?」
「嗯,失败了。」金儿有点无情的说。
「失败了。」乔无羁怕我不相信似的非常肯定的说。
「乔爱卿……」我泪眼涟涟的看着他:「你就篡位嘛……很简单的……」
「臣只想混口饭吃,将就着过完这辈子就算了,篡位太麻烦了,还请皇上另请高明吧。」这个乔无羁倒好,索性跟我挑明了。
「呜……」我辛辛苦苦计划的第一方案,泡汤了。
送走了乔无羁,我与金儿开始做战败反思。
「第一条!茶太烫了!你看你看,朕的皮都红了。」我两眼含泪的看着金儿。
「皇上不哭,奴婢给您吹吹。」温柔的金儿吐气如兰,凉凉的,好舒服。
「第二条!全部士兵都换掉!」
「皇上,下一个是玄大人,他可跟那些士兵不熟。」
「也对,那别换了。第三条!……嗯……还有那里需要改进?」
「应该没有了。」金儿歪着头想了半天,最终摇摇头:「这是皇上跟奴婢想了三天才想出来的计划,除了适才的一点点小瑕疵外,应该是完美无缺的。」
「说得也是!那好,准备迎接玄爱卿!」
等了大约一盅茶的时间,我的龙袍也换了,玄尚德终于来了。
「皇上今日怎会突起雅兴与臣对奕?」玄尚德的微笑永远那么温柔。
「哎,近日无所事事,悠闲得头脑昏沉,还是动动脑筋,免得都不灵光了。」
我打着哈哈,暗中向金儿使了个眼色,于是金儿再度端着茶碗步覆轻盈的送上前来,紧接着双手一颤,整碗茶都倒到了我的新龙袍上!
「大胆!」
我立刻佯装龙颜大怒,重重的一敲桌子,金儿再一吓得容失色,跪倒在地,拚命的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皇上息怒!」
「来人啊!把这个笨手笨脚的狗奴婢给朕塞到冷宫的枯井里!」
候在暗的士兵再一上前,看似粗暴的抓住金儿。
「皇上饶命啊~」金儿泪如泉涌,哭得梨带雨,好不凄凉,她目光悲凄的看着玄尚德:「玄大人!您替奴婢求个情吧!救救奴婢吧!大人!」
「还不快拖走!」我恶狠狠的叫道。
「呀~~玄大人!您行行好!救救奴婢!皇上饶命啊~!」金儿凄惨的哭喊楞是将一只小鸟震下了树,演得比刚才还传神。
士兵们则继续按照刚才的戏码拖着哭叫不停的金儿往外走,我则暗暗偷看玄尚德的反应。
「咳咳,」玄尚德清了清嗓子:「臣本不想打扰皇上的雅兴……但是……漏洞太多了,臣实在装不出没看出来的模样……」
「哪里有漏洞?!」我顿时气得直跳脚!这可比刚才演得更加完美!哪来的漏洞!
「第一,皇上演得太入木三分了……」
「那能叫漏洞吗?!」
「就因为皇上演得太好……所以,那碗明明没有冒烟的凉茶倒下去,皇上却像是被烫到似的跳起来……这个嘛……」
「……因为热茶太烫了嘛!朕皮娇肉嫩的受不了啊!」我大感委屈。
「咳……第二嘛,就是金儿演得太像了……」
「奴婢也奇怪呢,演得这么像怎么玄大人还是看出来了?」金儿也略有不甘的嘟起了嘴。
「因为你是金儿,宫中最聪明伶俐的小宫女,居然像个普通宫女一样笨手笨脚的弄翻了茶不说,还像个没大脑的宫女一样只会跪地求饶不说补救,实在无法想象。」
「……奴婢怎么听了这番夸奖却高兴不起来呢……」
「因为你被识穿了,你的自尊受到严重伤害。」我好心帮她分析。
「皇上不说话奴婢也知道皇上不哑。」
「……」完蛋了,金儿生气了。我顿时很没志气的缩到一旁,以免被飓风扫到。
「第三,现在是申时三刻,宫中巡兵还没有巡逻到此。而一般的护卫若无皇上圣旨,都只能守在五丈以外,而皇上大喝之后这些人便立刻出现,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啊?是这样吗?没人给朕说过……」都是你们的错!居然瞒着朕!
「第四,皇上说要把金儿投到冷宫的井中,而冷宫位宫中西南角,这座四角凉亭正好面对御园东、西、南、北四门,若这群人要将金儿拖走,应该由凉亭的西角或南角拖出,而不是拖向北角,那边可怎么也走不到冷宫。所以,臣可以看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金儿拖向冷宫。」
「原来如此……」
「第五,那群士兵虽然看似粗暴……而实际上也的确是『看似』粗暴,他们拖走金儿时的动作十分小心,看样子生怕弄痛了她,可见是假的。」
「还有吗?」我已经开始在纸上详细记录起来。
「第六,皇上约的时候赶巧了,臣入宫时正遇上乔兄,所以……」
「……」我一口气没缓过来,瞪圆了眼睛:「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朕在演戏?」
「咳咳……没错,皇上演得真好。」
我怎么发觉这个『咳咳』是为了掩饰笑意发出来的?
「玄爱卿,其实朕今天约你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我慢慢说道。
玄爱卿喝了一口茶,长叹一口气:「皇上,若您是想谈有关篡位一事……」
「爱卿,朕决定把金儿许配给你。」
「咳!」
玄尚德一口气没缓过来,一下子剧烈咳嗽起来,他又惊又愕的一边咳嗽得两眼泛泪,一边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爱卿不必如此激动,金儿,你看他高兴的。」
金儿立刻璨然一笑:「讨厌,皇上怎么可以当着人家的面谈这件事呢,人家会害羞的。」
「等……咳咳……等一……咳……下!」
「行了行了,朕已经替你选好日子了,你直接回家准备娶亲就行了。」我大发善心的好心帮玄尚德拍背顺气。
活该!让你装咳嗽!报应来了吧!
「皇……皇上……」
「爱卿啊,莫非金儿这般姿色的玲珑人儿还配不上你?」
「臣不是……咳咳……这个意思……」
「不是就好,那就这么定了。」
玄尚德嘴巴张成了『O』型,神情呆滞,可怜的老人家,一定吓得不轻。
玄尚德目光迟缓的看向金儿,金儿马上微垂眼睑,羞涩一笑,然后拿出小手帕把脸一遮,扭捏的一甩小蛮腰:「讨厌,尚德,不要这样看人家嘛!」
我打了一个寒颤。
「爱卿啊,开始对局吧。」
我眼见他情绪起伏,自然不会放过杀他个片甲不留的机会!立刻棋盘之上见分晓,从未输过的玄尚德败得一榻胡涂、惨不忍睹,而我有生以来第一赢过此人,已经开心的手舞足蹈,恨不得诏告天下普天同庆!
一局终了,玄尚德的表情也变得大彻大悟,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他最终一咬牙,不情愿的问:「皇上,您定到了哪一天?」
「什么哪一天?」
「就是微臣的亲事……」说到『亲事』二字,玄尚德的面部肌肉明显一阵抽搐。
「哎呀!爱卿要成亲了?怎么不早说!朕一定备上厚礼亲自前往!」
「嗯?皇上,不是您给臣定下的吗?」
「有吗?」我一脸的茫然。
「皇上!是您说要把金儿许配给微臣!」
事实证明,一个终于死了心不挣扎的人正想全盘接受悲惨的命运之时,如果徒生变故,最无法相信不能接受的人的反而是他。
「什么?!是朕定的?!」我失声大叫,然后回过头望向金儿:「金儿,朕什么时候说的?」
「没有啊,奴婢没听到啊,皇上不是一直在跟玄大人下棋吗?」金儿更是一脸的迷惘。
「你们……咳咳!」玄尚德的情绪波动太大,一个不当紧又一口气没顺下来,再度开始咳嗽。
「哎,爱卿啊,你年纪大了就不要这么容易激动嘛。」我好心的拍拍他的背,语重心长:「你喜欢金儿就早说嘛,只要金儿点头朕不会阻止的,不过你也别提亲提得这么仓促嘛,好歹先给金儿写几封情书啦、送几件信物啦,两情相悦了再来提亲嘛,你看你把金儿吓到了吧。」
「咳咳咳!」
玄尚德除了咳嗽已经说不出半个字了。
跟我斗,哼!
送走了呈半死状态的玄尚德,我与金儿沉默的坐在凉亭内,满腔的热情全被玄尚德那个精过头的老狐狸无情的浇熄,连最后一缕青烟也被他打击到没影,虽然恶整了他一把,但是一想到一会儿城府更的武青肃就要来了,我就有种玩不下去的感觉。
「不行!」我用力的一敲桌子,好痛,赶快伸到金儿面前:「好痛!给朕揉揉。」
金儿一边轻轻的揉着,一边柔声细语道:「奴婢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看来要做得更彻底才是。」
「朕也是这么想!一会儿你还是照端热茶!不用心疼!直管往朕身上倒!」我悲壮的说道。
「奴婢也是,这一要真摔一下,不怕摔疼,就算破层皮、结了疤、留下痕迹,奴婢完美无瑕的肌肤留下一道永难抹灭的伤痕,为了皇上,奴婢也认了!」
「金儿!」我感动的紧握住金儿的双手。
「皇上,奴婢一直好喜欢皇上那件白貂皮鹤氅,好喜欢好喜欢呢。」
「可是朕也好喜欢……」
「皇上……」
金儿泪眼婆娑、目光悲戚的用一种乞怜的小动物似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我额头的汗水就这么流了下来……
「皇上,人家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的说~」
「行了行了,别嗲了……朕送你就是了……」我搓搓胳膊,好多的鸡皮疙瘩。
「另外也让那群士兵站到五丈以外,朕叫人时他们再跑过来。」
「对,还有,这一让他们别留情,凶一点用力一点也无所谓,就算在奴婢身上留下嫁不出去的伤疤,为了皇上,奴婢也认了!」
「金儿……你还想要什么?」
「奴婢好喜欢皇上那个金漆雕梅兰竹菊暖手炉,真得好喜欢、好喜欢……」
「……好喜欢的说。」我替她说完。
「谢皇上!」
「……」我还没说要送呢。
「好棒,等今年冬天奴婢就威风了~一定羡慕死其它人!」
「离入秋还早呢……你想得真远……」
「啊,皇上,一会儿别忘了提醒那群士兵这要搞对方向!」
「其它就没什么漏洞了吧?」
「应该没有了,毕竟是玄大人挑出来的毛病,一旦改进就真得完美无缺了。」
「好!」我用力的一拍桌子:「这不成功便成仁!痛痛……金儿,给朕揉揉……」
我可怜巴巴的把又开始泛红的手递到金儿面前。
「这一定成功!奴婢与皇上荣辱与共!哎哟……好大一片红,皇上您真是的,怕痛就别敲桌嘛,乖,吹一吹,痛痛飞走了。」
于是,我与金儿重组计划,更换道具,收拾现场,不消片刻,武青肃便应召求见。
「武爱卿啊,贾殷两家之事朕的确不该插手,朕知道错了,来来来,你我君臣对奕一局,算是尽弃前嫌,你也别再生气了,好吗?」我一脸的讨好涎笑,算是为了我的计划牺牲到底。
武青肃似乎多少还有些生气,但是看到我这么纯真可爱的俊俏少年都这样主动示好了,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嘴角动了动,最终轻叹一口气,目光转柔,算是接受了我的道歉。
「来来来!下棋下棋!」
我乐呵呵的拉着他坐下,同时偷偷的向金儿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端着一碗冒热气冒得我看着就发懵的热茶向我走来……
跌倒、茶翻、茶洒、我跳!
「啊啊啊!烫死朕了!」我哇哇乱叫,这可不是演技,该死的金儿,真舍得用刚烧开的热水!
「混帐!来人啊!把她塞进冷宫的井里!」水的温度太高,连带着我的头脑也开始发热,真得怒得大喝起来。
「皇上饶命!」摔得手肘都擦破了皮的金儿两眼擒泪,真得哭了起来:「武大人救救奴婢!大人!」
士兵也不再怜香惜玉,粗暴的抓起金儿便往外拖,大概真得弄疼了金儿,她的叫声变得又尖又高,真是惨绝人寰。
这回没问题了吧?
我心神不宁的看向武青肃,他面无表情,甚至无聊的打了个呵欠,闲闲的喝了一口茶。
轰!
我感觉到自己脑袋里有一座火山爆发了!我气极败坏的一把拽起来,放声大吼:「到底哪里漏馅了!我真得被烫到了!不是装的!」
「臣知道……」
「金儿真得摔倒了!也真得哭了!」
「臣看到了……」
「那群士兵是从远跑来的,不是忽然冒出来的!」
「没错……」
「他们也没手下留情!真得很卖力的把金儿拖走了!」
「很明显……」
「方向也没错!那边就是冷宫!」
「是的……」
「难道是玄尚德出宫时遇到你告诉你了?!」
「没有……」
「那到底哪里不对啊?!」
「皇上,」武青肃有些怜悯的看着我:「现在是大暑正伏天,谁会喝热茶?」
『砰!』
耳边缭绕着武青肃紧张的呼唤声,我呈大字形倒到了凉亭的地面上,被开水烫到的地方隐隐作痛,我哀伤的看着凉亭外蔚蓝的天际,两眼开始湿润。
啊,天空啊,你为什么这样的蓝……
【第四章】
「金儿,朕已经想过了,只怕朝中大臣是没指望了,朕的目标要转到后宫内,后宫涉政可是天下大乱的征兆,你说呢?」某天早晨,刚刚睡醒的我打着呵欠对帮我梳头的金儿说道。
「好是好,可是皇上年龄尚幼,没有立后不说,三宫六院也未迎娶几人,虽有几位嫔妃,可是皇上连她们住哪个宫都不知道呢。」金儿灵巧的将我的一头长发束到了冠内。
「朕跟她们又不熟,没什么话说,不要。」我撇撇嘴。
金儿咯咯的笑了起来:「皇上,那可是您的老婆,您怎么能说跟她们不熟呢?」
「她们都好笨啊!不光朕的谜语猜不到,被朕戏弄了就哭哭啼啼,烦死了!」我耍起了小孩子心性:「就算让她们涉政,不出两天就被三大凶禽给灭了!」
「三大凶禽?」
「玉面狐狸武青肃!笑面老虎玄尚德!黑面巨熊乔无羁!」
抚在我头上的手忽然消失不见了,我一回头,只见金儿正捂着肚子满地打滚,笑得乱没形象。
「皇上形容的真贴切呢,哈哈哈哈!」
「金儿!」我蹲到金儿身旁,含情脉脉的握住她的双手:「为了朕,你就牺牲一下,做朕的皇后吧!你就是再世苏妲己,朕就是再世商纣王,让我们携手共创宗元阴暗的未来吧!」
「那玄大人一定是比干,乔大人应该是黄飞虎,武大人嘛,嘻嘻,他一定是周文王!」
「为什么?」
「玄大人的忠心耿耿就像比干一样,乔大人的武艺超群就像黄飞虎一样,而武大人嘛,文韬武略就像周文王!」
「他要是周文王就好了……」我露出了无限期待的神往表情:「那他就会自立为王,发兵朝歌,逼得朕不得不自刎了断……啊咧?自刎?朕不要!退位就好了嘛!」
「如果是武大人的话,才不会让皇上自刎呢!」金儿暧昧的一笑:「他大概会把皇上幽禁一生,不许人碰,不许人看,嘻嘻。」
「那他会不会让朕好吃好睡好玩?」
「当然会!」金儿狭促的一笑:「不过皇上也会被他吃干抹净……」
「啊?你说什么?」
「没听到算了,嘻嘻。」
「哎,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我摇头苦叹:「他毕竟不是周文王……」
「皇上也不是商纣王啊,奴婢更不是苏妲己,所以还是换个法子吧。」
「可是后宫涉政……」
「皇上,这后宫除了皇上、皇后、嫔妃外,还有谁呀?」金儿调皮的眨眨眼睛。
我恍然大悟,立刻想到了下个计划的名称:「太后篡权!」
「奴婢可什么都没说~」
金儿倒是机灵,立刻撇了个干干净净,因为这后宫,金儿唯一敬畏的便是太后了。没错,是唯一,因为金儿向来没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呜~
太后,我的母后!我怎么把她忘了呢?她出生于将相之家,不光知书达礼、巾帼不让须眉,更在年青时有着女诸葛的美誉,这样一块谋朝篡位的大好材料在我身边,我居然忽视了!真是的!
当即不做二想!一下了朝便蹬蹬蹬的往慈宁宫狂奔!
「儿臣给母后请安。」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我的母后是个很威严的人,但是威严之中又有着女性独有的温柔,而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国家的稳定,母后的目光越来越柔和安祥,已经不复我幼时记忆中那般严厉,现在对我总是和颜悦色、体贴入微,害我想来个母子争执调剂一下心情的机会都没有。
「皇上政务忙,还不忘给哀家请安,哀家倍感欣慰。」太后温柔的点头说道。
天天闲得发慌、鲜少记得给她老人家请安,明白她在说反话的我立刻心虚的低下了头。偷偷抬起头,看了几眼,太后仍在笑。虽然有一段时日没见,可是好奇怪,为什么以前没发现……这个笑容……这种感觉……这么像玄尚德加武青肃的综合体?
我蓦然打了个冷战,莫非最危险的人一直就在我的身边?天啊!我居然浪费了这么多光阴才发现!母后,您就宽恕儿臣的不孝,儿臣的迟钝愚昧,拿出您的母爱,篡位吧!
心中狂嚣着,脸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我依然像个普通的孩子一般跟太后闲话家常,拚命的想找机会暗示一下,看她有没有兴趣把我的皇位给夺了。
「母后,儿臣觉得做皇帝好辛苦,好累啊!如果有人能帮帮儿臣,或者代替儿臣的话,您说有多好啊!」
太后目光慈祥的看着我,温柔的摸摸我的头,轻轻的长叹一口气:「我儿要谨记父皇的教诲,如今之太平盛世乃是历代先帝呕心沥血精心维护之作,莫要令李家列祖列宗失望。」
「可是儿臣向来精神萎靡、无心政务、贪杯好色、见利忘义、寡情薄义、卑鄙无耻……」
我正拼了命的回想贬义词汇之时,太后却十分满意的点头微笑:「皇上如此谦卑虚心,不居功自傲,实乃我朝之福。」
「儿臣说的是真的!」
「皇上过谦了,凡事事非曲直自有定论。而今国富兵强,皇上之为人更是人人景仰,百姓爱戴,哀家甚感安慰,将来九泉之下也不怕无颜面见李氏祖先了。」太后继续温柔的笑啊笑啊,这不是玄尚德这是谁?
「母后,您先听儿臣说完嘛……」
「对了,皇上的身子骨近来如何?可还安好?」
「素来安好,蒙母后费心。母后啊……」
「近些时日的功课如何?可还用功?」
「儿臣不敢荒废。母后……」
「金儿那丫头是不是愈发俊俏了?哀家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
「是啊,金儿越来越漂亮了呢!改日带过来给母后瞧瞧!」我略带自豪的说道。
「那哀家就期待了。皇上今儿个可留在慈宁宫用膳?」
「不了,下午武爱卿还要教朕作画呢。」
「那别耽搁了,皇上快去吧。」
「好,儿臣告退。」
我行完礼,起身,大步走,顿住,想一想,回头,看看仍在微笑的母后,再想一想,这是我的母后对吧?不是武青肃化妆的吧?为什么连把我往圈里套的手法都一模一样?!
「皇上还有话要说吗?」
我迟疑了半天,终于犹犹豫豫的问道:「母后,儿臣不小了,有些话大家不妨放到明面上讲,儿臣不会生气的……」
「皇上指的是什么?」太后依然温柔的笑着。
「母后,玄尚德跟武青肃是不是您的私生子?」
「……」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太后的背后好象轰的一下子燃起了无色无形的熊熊大火!整个慈宁宫的气压骤然变低,空气也不由为之凝结,我咽咽口水,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完蛋了,是不是说中了?太后索性杀人灭口?
「皇上,哀家虽入宫已有二十余载,却也不过三十有七,那玄尚德今年应有三十二了吧?哀家五岁生子也未免早了些。」太后眯眯笑着说,两眼已经弯成了月牙形。
「难道只有武青肃是?」我不怕死的随口接了一句,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我仿佛感觉到连脚下的地板也开始微微轰鸣……
「若哀家没记错,那武青肃今年应二十有八,哀家九岁生子还是稍嫌早些,皇上觉得呢?」
「没错没错……」我擦擦汗,莫非今天不小心摔了什么东西?怎么话一直往外漏?
「皇上一定是许久未见哀家心中十分想念,所以借故留下与哀家闲谈,哀家真是万分感动,不如皇上就留下来多陪陪哀家吧。来人啊,传哀家懿旨,皇上一心尽孝,从今起一个月内陪哀家住在慈宁宫祠堂内吃斋念佛,为我宗元祈福。」
「母后!儿臣知错了!」我哇哇大叫起来,一个月吃斋?别篡位了!直接杀了我吧!
「皇上别谦虚了,您的孝心一定能感动上天,诸神自会庇佑宗元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今儿个下午就别去作画了,陪哀家一同念经好了。」
「不要!」我无比凄凉的一阵哀号。
「不要?也对,太过简略便难显诚心,那皇上就代哀家抄写心经九九八十一遍,以尽孝道。」
「朕才不干!」我立刻拔腿就往外跑。
「关门。」
太后凉凉的一声令下,那群没眼色的小太监无视我用吃奶的劲向外奔,就那么一下子将门关上了!可怜我连x车都来不及,撞了个结结实实,倒地不起。
「皇上不干?一定是觉得太少了,那就抄心经一百零八遍,若皇上还觉得不够诚意,就再加些如何?」
「够……够了……」我两眼冒星,有气无力。
「那哀家就命人备膳了。来人,传令尚膳监,今儿个正午一定要备上皇上最喜欢的清水煮蛋、清蒸腐竹、醋蘸茴香、清炒芹菜、凉拌苦瓜,不得有误。」
全是我闻着就想逃跑的菜式!母后!你太狠毒了~~~
最毒妇人心啊~~~救命啊~~~
*****
「那微臣就将皇上送回崇阳殿了。」武青肃恭敬的对太后说道。
在我被太后以难以下咽的食物、抄不完的心经、两耳除了颂经声再无其它的三重精神摧残攻势下,不出十日,我已经面色腊黄、骨瘦如柴、差不多只有呼出的气没有吸进去的气了。太后这才大发慈悲的唤来了武青肃,算是虎毒不食子,放了我一条生路。
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我自一看到武青肃开始,便两眼噙泪,颤巍巍的伸着双手向他求救,沙哑的嗓子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有气无力的断续轻唤:「武……武……」
那场景一定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武青肃的脸色不是很好,虽与太后交谈,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我,那焦急的神情恨不得立刻扑到我身边,倒是令我心中有些感动。所以当武青肃终于可以扑向我时,我立刻很配合的钻进他的怀里,耸耸鼻子,酝酿了一下感情,便开始哇哇大嚎。
「皇上。」
太后的声音蓦然响起,吓得我立刻噤声,小心翼翼的看向她,生恐她反悔。
「哀家知道皇上是为什么事而来。」太后一顿,然后缓缓道:「可是皇上知道为什么素来都是『太后篡权』而非『太后篡位』吗?」
咦?真的耶?为什么?
「因为女人做不了皇帝。所以就算哀家有心夺权,这傀儡皇帝还是要由你做,若真想退位,这谋朝篡位的事情你找女人本身就是错的。」
「啊?!」真……真的耶……
「再者,皇上平时任性胡为只要不太过份,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就过去了,但是皇上若太过份了,别忘了,先帝千挑万选出来的女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惹的。」
我打了个冷颤,看看这个女王式的人物,忽然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性格跟气势都差太多了吧?嘴巴张了张,还没发出音,太后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我急忙合上嘴巴,算了……
武青肃小心翼翼的抱起我,向太后告退后便急匆匆的离开。我半死不活的俯在武青肃的肩头,睁开眼睛看了看离我越来越远的太后,忽然心中愤然,很想报复一下却又怕她的报复更厉害,幸亏我的脑子灵光,很快想起以前西洋使节教我的一个西式骂人的手势,于是我立刻冲太后竖起中指!
太后云淡风轻的一笑,左手搭到右手的关节,右手抬起,握紧,噌,中指竖了起来。
比我还全套!
我两眼一翻,气得恨不得吐血。
出了慈宁宫,武青肃没有抱着我坐上候在殿外的金顶吉舆,而是径自抱着我往御园的方向走去。
「不回宫吗?」
我茫然的看看四周,天色已晚,除了皎洁的月光与满幕的星外,整座皇城只有偶尔晃过的巡兵提着的灯笼带来的一点点光明。武青肃一声不响的抱着我走到静心湖南边一个临湖的小树林内,那是我小时候跟武青肃玩捉迷藏时最喜欢选择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晚抱着我到这里,我不由抬头看了看他,不知是不是月光照在他身上的缘故,散发着银色光芒的他看上去有股令人心跳加速的魅力。
「你啊,平时跟我们几个闹闹就算了,居然跑去找太后,真是活该。」不知道他到底是心疼我还是在嘲笑我,眼神跟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搭调。
「朕是很认真的想去劝她篡权的!结果一个不小心把自己赔进去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字几乎成了蚊子哼。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得小时候调皮捣蛋太后是怎么罚你的了?」
「怎么罚的?」
我还真不太记得了……好象比较能记事的年龄是四、五岁吧,但我记得从那时起太后便一直很温柔的待我。
武青肃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你自己想象一下,一个从没有打过你、骂过你、冲你发过脾气的女人,却令四岁的你一听到她的名字便吓得连哭都不敢,这种女人你敢惹吗?」
我闻言不由悲从中起,虽然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但是那种恐怖的感觉似乎还一直残留在体内,被武青肃不合时宜的一提醒,我也禁不住打起了冷颤。
我可怜的童年啊,就是在那种黑色恐怖下渡过的吗?
「咦?皇上的表情为何看上去有些开心?」
「原来朕的人生不是全部索然无味嘛,可惜不太记得当时的情形了,想回味都没有办法。」我惋惜的直咬牙,恨自己对那么美好的时光毫无印象。
「皇上,」一阵夜风吹过,武青肃的声音中透出了一股寒意:「您还想被关到慈宁宫吗?臣想提醒一句,太后整人的法子从没有重复过的,而且一比一彻底。如果您觉得生活太过安逸很想找点刺激,微臣很乐意现在就把您送回慈宁宫。」
「不要!」
根本未经思考,我已经脱口大喊出声,连带着紧抱住武青肃的脖子,生恐他真得将我送回去。开玩笑!朕是很想被人篡了位,但是不代表朕活腻了!
「朕小时候已经有过那么美好的经历了,现在就不必了!朕不是贪心之人!古人说得好,知足常乐嘛!呵呵呵呵~」
武青肃低笑出声,恼得我恨恨的瞪了他几眼。武青肃抱着我坐到一棵巨榕树下,我饶有兴趣的坐在他的大腿上不老实的用脚拨弄着地上的青草,他则安静的凝视着玩得不亦乐乎的我。
一只大手轻轻的抚住我的脸颊,我微微抬头,武青肃的手顺着脸颊抚到了我的下颚,轻轻挑起,我正皱着眉想问他做什么时,他却慢慢的低下头,轻轻的啄了一下我的嘴唇。
我愣了。
「守誉……这几天我真得很担心你……」
守誉?
久未被人唤起名字的我,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何况武青肃又是用那么柔情似水的口吻跟痴痴的目光。大概我太久没有反应,他似乎苦笑了一下,然后又轻轻的吻住了我,小心翼翼的浅尝着……
我急忙推开他,立刻抓起他的手,用力的捏住他的大姆指!
「恶灵退散!朕乃九五之尊,大胆妖孽竟敢附身我朝重臣,还不快快退去!不然朕让你永不超生!」
痛得直唉哟的武青肃想挣脱,我哪会给他机会?不,正确来说,是不给那个附他身的妖怪机会!没错!一定是被附身了!不然武青肃才不会对我做这种事呢!
「守誉……」武青肃的表情说不清是太痛了,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总之四个字:表情复杂。
还敢叫我的名讳?!我两只手一块用力,我掐~~~
「说!你叫朕什么?!」
「皇上……快放开臣的手……痛死了……」武青肃的脸已经扭做了一团。
啊,终于恢复正常了!
我长呼一口气,松开了双手:「青肃啊,你不知道刚才出什么事了,你被妖怪附身了!幸好朕反应灵敏,立刻帮你驱妖!不然啊,哼哼!」
武青肃神色严肃的看着我,目光凄冽的好象我不是救了他而是杀了他全家。我正觉奇怪,他忽然一把捧住我的双颊,狠狠的咬到了我的嘴上!没错!是咬!我痛得想逃跑,嘴巴一张,他立刻开始咬我的牙!可惜这个难度比较高,所以被压到草地上的我两耳都是可怕的牙碰牙的声响……
「唔!窝艾京(武爱卿)!」
大概放弃了咬我的牙,他的舌头窜入到我的口中,拚命的想卷住我的舌头!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一定是想把我的舌头卷住拖出来然后用力的咬!开玩笑!我有一为了跟金儿抢最后一块桂糕,嚼得太快一下子咬到舌头,那种痛法可不是一句小意思就过去的!
我自然拼了命的躲,他再拼了命的追,几来几回,再加上我的呼吸不畅,很快便晕乎乎的浑身发软,四肢一瘫,任由他放肆去了……
出乎我意料的,武青肃并没有卷住我的舌头往外拖,而是像帮我洗舌头似的翻过去覆过去的舔啊舔,已经没力气的我闭着眼睛默默忍住着,不过,这种感觉蛮奇妙的……
不知过了多久,武青肃终于认为他已经把我的舌头甚至牙齿都舔干净了,这才慢慢的离开了我的唇。
「你现在明白了?」武青肃慢慢说道。
「是的……朕明白了……」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明白呢。」武青肃苦涩的一笑。
「朕一倒在地上时就明白了……」
「倒在地上时?」武青肃倒意外了。
「对,一倒到地上朕就看到了月亮……」我脸一垮,伤心的几乎要哭出来:「这才发现今晚是月圆之夜,西洋使节不是说过月圆之夜他们西方的妖怪就会出来吗?难怪刚才朕明明帮青肃驱妖却不管用,你一定是西方的妖怪吧?你怎么来的?跟着你们大使的船偷渡来的?」
「……」
「你打算附身多久?虽然武青肃这人不是很讨人喜欢,但是好歹他是我朝重臣,你这样做会引发战争的!啊!痛!你干嘛忽然这么用力?!」
「你是故意装胡涂吗?!」
「啊?朕猜错了吗?那你是哪里来的妖怪?」
「……」
「啊啊啊啊!你怎么跟武青肃一个毛病!别咬了!好痛!啊!」
大概武青肃常咬的那个位置现在还包着纱布,所以这只妖怪索性咬了另一边,痛啊~~
呜~青肃~朕对不起你,只怕朕是救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我泪眼婆娑的望着朗朗夜空,默默忍受着脖间火辣辣的痛楚,凄凉的湿润了双眼。
啊,月亮啊,你为什么是月亮啊……
【第五章】
我,李守誉,在某个月圆之夜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那就是,我朝重臣武青肃,被一只西洋妖怪附身了!可是这个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正确来说,是只有我一个人相信。
因为我告诉了金儿后,她笑得满地打滚,然后抹着眼泪求我不要逗她了。
我告诉了乔无羁,他哈哈大笑了一阵子,然后给了我一把桃木剑叫我防身,不过他不知道我真得拿着桃木剑去扎武青肃了,结果被脸色铁青的他扒下裤子狠狠的打屁股!
我也告诉了玄尚德,只有他的反应比较严肃,拉着武青肃跑到房里谈了谈,紧张得我像只游魂似的在房门外飘来飘去。过了一个时辰两人出来了,玄尚德目光怜悯的看看我,摸摸我的头,大叹一口气,什么也没说便走了。害我像只被蛇盯着的青蛙似的僵站在院子里,直到背后杀人的目光移开了,我才逃之夭夭。
然后我又多知道了一个秘密,我朝重臣玄尚德被西洋妖怪收买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是阴谋吗?虽然我很想被篡权,可是如果被外族侵吞,那可跟我改朝换代的定义大大不同!一想到以后我的子民要跪在一个头发的颜色像米田共、眼睛像十天没吃饭似的泛青光、皮肤白的像白无常似的人物脚下,我便开始由头至脚的难受!
不行!我一定要保住这座江山给我的子民来篡!
可是所谓孤掌难鸣,我所信任的人似乎都不可靠了,可怜我十五年来除了游说人篡位外都没怎么动过的脑筋,冥思苦想了两天,几乎把我的脑汁给绞干,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让太后想主意。
于是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太后哭诉我宗元河山将被外邦侵吞的可怕计划,听得连太后这般稳如泰山之人都皱起了眉头。
「皇上,您要是真这么闲,帮哀家去守长明灯吧。」
「儿臣很忙!儿臣天天在谨防那只妖怪的举动,您不知道这有多辛苦!多可怕!多危险!」我几乎声泪俱下,我为了宗元努力到这个份上,我容易嘛我!
太后揉了揉太阳穴,微微一笑:「皇上您听。」
「听什么?」
「哀家的殿里有什么声音?」
「嗯?嗯……好象是鸟叫?咦?好动听的声音!莫非是非常稀有的『燕莺』?」
「皇上好耳力。」
「哇!朕还没见过呢!在哪里!在哪里!」
「皇上随哀家来。」
太后握住我的手,我则兴冲冲的跟在她的后面。燕莺,顾名思义,它的嗓音有如『黄莺出谷』、『乳燕归巢』般悦耳动听,听闻单是听着它的歌喉便可令人废寝忘食、茶饭不思,定力不够的人连饿死前都会沉浸在它的美妙声音之中。虽然有夸大之辞,但是足以证明它的叫声有如天籁。
「哇,跟朕想象的大相径庭,没想到它的模样如此平凡。」我看着金丝笼里的那只看上去像只又小又瘦的麻雀的纯白色小鸟,无限感慨。
「平凡之中才见不凡,正因为朴实无华才能凸显出它的高洁,远远胜过华而不实的凡鸟。」
「说得也是……母后……」我扭扭捏捏,两手搓来搓去,一脸的涎笑。
「皇上喜欢便拿去吧。」
「谢母后!」不愧是我的母后~知儿莫过母~
「还不快拿回去?这鸟儿娇贵,别让它在外面吹风,养法也有讲究,哀家一会儿派个有经验的过去。」
「好!」
有太后安排的妥妥当当,我自然美滋滋的奔回了崇阳殿,又是向人炫耀又是爱不释手的逗鸟玩,听着它的歌声如痴如醉,等我意识到自己的最初目的时,已经是四个时辰后的事了。
第二天不死心又奔了过去,还没开口便被太后拉着进了内殿,没一会儿,我抱着一只波斯猫美滋滋的回宫了。
第三天不死心的又跑过去,太后直接丢给我一只纯白的小西施。
第四天跑过去,抱回来一只天竺鼠。
第五天跑过去,牵回来一只梅鹿。
第六天跑过去,扛回来一缸金丝鲤。
第七天跑过去,半路被金儿截住,怒气冲冲的不许我再去慈宁宫,以免崇阳殿变成动物园。
呜呼哀哉,人家可是为了宗元的未来耶!
「皇上。」
正当我闭关御书房,为了宗元的未来而心力交瘁之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忽然自我背后响起,可怜脆弱如我很没形象的惊叫出声,整个人从椅子上摔到地上!
「皇上,您没事吧?」
武青肃急忙扶起了我,我痛苦的揉着快失去知觉的屁股,以控诉的目光瞪着这个罪魁祸首。
「臣敲了门,大步走了进来,然后才开口说话的。」武青肃立刻阐明立场。
「你是猫啊?手上脚上全长肉垫?!敲门没声音,走路没动静,大白天的不要装鬼吓人好不好?」我又气又恼的一阵怒吼。
「皇上似乎越来越厌恶微臣了呢……」武青肃勉强一笑,轻声说道。
咦?我怎么听出一点怨妇的味道?
「皇上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微臣也觉得皇上不可能记得。」
「……」那你问我干嘛?!
「皇上随臣到一个地方去吧。」
说着,武青肃一步上前,习惯性的想抓住我的手,我则反射性的往后一缩。真是反射性的,我没有想躲开的!真没有!望着武青肃一脸受伤的表情,我的良知微微的招了下手。
跟着武青肃一路直奔梨园戏园,我这才发现这里已经搭建好了金碧辉煌的戏台,满朝文武、后宫嫔妃都已入席,连太后也在戏楼二层正侧冲我微微颔首示意。我一头雾水的接受着群臣的参拜后,坐进了一楼正侧的御榻宝座,小太监立刻呈上了戏谱跟戏子的名册。
武青肃正欲回到臣席,我急忙叫道:「赐武大人西席,陪朕观戏。」
开玩笑!我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
「皇上,」武青肃轻声道:「西席乃简支亲王席,臣惶恐,不敢逾越。」
(注:简支亲王──旁支或外姓亲王、中枢大臣、外国使节等。一般帝王看戏时东侧为近支亲王,西侧为简支亲王,像武青肃这类大臣应该坐在二楼西侧,被赐座在简支亲王席是莫大荣幸。)
「这是圣旨!」我眼一瞪,算是恐吓。
武青肃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到西席,我还是觉得远,再命人搬得近些,直到几乎快到我的正侧位置来,我才微微满意。我装作看戏谱,悄悄的问武青肃:「爱卿,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皇上,今儿个是万寿节。」
「父皇的诞辰?」我大大意外,我记得父皇的诞辰是冬季啊。
武青肃的眉毛皱成了川字形:「皇上,万寿节除了是指太上皇的诞辰,似乎也是指皇上的诞辰。」
「朕?」我一怔:「啊……今天是朕的寿辰?」
「……皇上英明。」
「你们悄悄的为朕筹备寿宴?」我咧着嘴傻笑起来,这群食古不化的老臣何时学会给人惊喜了?
「皇上……」武青肃的眉毛好象一跳一跳的:「早在半年前礼部就已经上奏请示了,皇上也恩准了,大前天皇上才通过的宴请名册……」
「有……有吗……?」我近几日一心为国为民,真没注意到呢……
「有。」武青肃斩钉截铁。
「有就有呗……」我底气不足的嘀咕道。
武青肃似乎翻了个白眼,待我细细去看时,他又一脸淡然的目视前方,那神情,摆明了写着『懒得理你』。
我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开始看戏谱:「这个戏班擅长什么戏?」
「回皇上,您上回夸过他们的昆腔乃是一绝。」递戏谱的小太监乖巧的提醒道。
「哦,是他们啊。那就点这出《升平宝筏》吧!记得朕上听到第十二回,好象是孙悟空闯入东海龙宫,后来朕身体不适便离席了,这便接着唱吧。」
我说着偷偷瞟了一眼武青肃。
上一是千秋节,太后的诞辰,依照惯例要赏戏三天。我老老实实的坚持了两天半,听得头脑发胀、腰酸背痛,朝中一些年龄较大的大臣听到最后连走都走不动了……真是活受罪的庆祝方式!
于是我中途离席,躲到了御园的假山群的石洞之中纳凉小憩,算是藏得隐密。而奉太后懿旨前去找我的武青肃居然找到了!我还未开口表示绝不回去,他却也钻入洞中,悠哉的往地上一躺,闭目养神。难得志同道合,我自然将他当软垫,枕在他的胸前美美的睡起觉来,等到天色昏暗,宫中已经乱做一团的大肆寻找我跟武青肃时,我俩却相拥而眠,睡得天昏地暗。
事后自然被太后重重责罚,武青肃扣了三月俸禄,我则面壁思过二十天。
算是难得的跟武青肃站在同一立场的新鲜体验。
可惜如今武青肃妖魔附体,今昔不同往日了。
我悲哀的想道。
「金乌返照晚霞升,暖气又熏蒸,雨后天高景色明。」
台上的唐僧开始唱了起来,我却思潮翻腾:啊,如今国之濒危,本应天子休娱,举国惧,我却在观舞听歌,宴乐不止,可悲可叹啊。
「皇上,这是番邦进贡来的莲红龙果,您尝尝。」
哎,我现在忧国忧民,废寝忘食,吃东西如同嚼蜡,怎会吃出味道?
机械的放入口中,嚼一嚼……
「哇!好吃!从未吃过这个味道!再多给朕剥点!」
「这个是什么?样子好稀罕!嗯!好吃~」
「呀!朕最喜欢吃的百香果!不够不够,再去拿些!」
「茶呢?茶呢?」
「今天的点心不错,是哪位御厨?重重犒赏!」
吃得心情畅快,不悦乐乎之时,忽然心头一顿,模糊记得刚才我在考虑一个很重大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想啊想啊,毫无印象,只得作罢,继续听戏吃美食。
听了两个时辰的戏,渐渐逼近黄昏,我也开始昏昏欲睡。偷偷看一眼武青肃,他一手托腮,一手百无聊赖的摆弄着一颗未去壳的核桃,可见也够无聊。
「爱卿~」
我用甜的发腻的声音轻轻的呼唤着,我记得太后送我的那只波斯猫就是用类似的声音勾回来了三只不知是哪个宫的公猫。
武青肃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嘴角一阵抽搐,好象在拚命克制他一个不小心咧起来:「皇上有何吩咐?」
「爱卿累不累?要不要朕陪你歇息一下?」啊,我多么体贴。
「谢皇上关心,微臣不累。」
「那~爱卿饿不饿?时辰不早了,爱卿不必勉强,要不要朕陪你去用膳?」啊,我多么细心。
「谢皇上,只是已近酉时,酉末今日的大戏便结束了,届时微臣府上也已备好晚膳。」
「啊,爱卿,你真没劲。」
「谢皇上夸奖。」
我气堵堵的抓了一把葡萄干塞入嘴中,把它当成武青肃的肉用力的嚼来嚼去!果然感觉良好,难怪他那么喜欢咬我,下回我也试试!
「皇上,今晚戌时一刻请移驾清漪轩。」武青肃压低嗓音悄声道。
「咦?」
我错愕的看向他,他却微微一笑便将目光再度投向戏台。我犹豫一下,东张西望一番,确定没有人注意到我,于是探出身子、伸出龙爪,咚,戳了他一下。
「皇上有何吩咐?」武青肃意外的看着我。
「爱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有何图谋?」我目光炯炯,两眼如炬。
他高莫测的一笑:「皇上去了不就知道了?」
我咬咬牙:「朕能带人去吗?」
「如果皇上是想壮胆,当然可以。」他在嘲笑我!绝对是在嘲笑我!
我当然不会笨到中了激将法,而是开始琢磨是带一个师的士兵还是带一个军。
大概见我一直冥思苦想太过辛苦,武青肃长叹一口气,万般无奈的说:「皇上,臣还没胆量s君,您不必这么担心。」
「朕才不是担心这个!」
「那皇上在犹豫什么?」
「爱卿啊……」我小心翼翼道:「如果你答应朕一件事,朕就敢单刀赴会……」
「是什么?」
「你要答应朕,绝对不再帮朕洗牙!」
「……」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武青肃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身子哆嗦了半天,最后好象没听到我的话似的扭过头去再不理我。只是,我清楚的看到,他的耳根甚至脖子却全都红了。
居然气成这个样子?
我拍拍胸口,真是小生怕怕,再也不敢对他多讲一句话,以免误越雷池。
不过戌时一刻约在清漪轩会有什么事呢?
戌时,一刻,冷风袭袭,乌云密布,夜黑风高杀人夜。
我一袭夜行衣,耳后藏有银针,发间藏有迷药,背后系有长剑,腰间勒有双棍,鞋中暗藏匕首,手中紧握长刀,神情谨慎,小心翼翼,慢慢、慢慢靠近清漪轩。
忽然轩门大开!一抹身影倏然跃出,我惊得立刻后退三步,未看清来者何人,便见那人双手一扬,顿时漫天暗器飞舞!我太大意了!我慌忙挥舞长刀「啊啊啊啊啊」一阵乱砍!
「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皇上,您嚷什么呢?」
咦,这个声音是……金儿?
我睁开双眼,只见金儿、乔无羁、玄尚德、武青肃满脸黑线的看着我。
空中有个什么东西飘啊飘啊,砸到了我的脸上,我低头一看,原来是暗器!居然用如此惊世骇俗、世间罕有的凶器行刺朕!居然用……绢?
再低头看看地面,满地绢……
我不死心的找来找去。
「皇上别找了,全是绢。」金儿凉凉的说。
呜……凶器在哪里……
「皇上,您这身打扮……」玄尚德有些迟疑。
「啊?啊……啊哈哈哈,没事没事,夜行衣比较轻便,穿著比较舒服。」
「您手上……」
「这个是……当年先帝俘虏蒙古可汗缴获的牛骨刀!很不错吧?朕特意拿来给诸位爱卿鉴赏。」我笑呵呵的双手把刀呈上,点头哈腰。
「皇上背后背的……」
「咦?这不是朕的龙泉剑吗?怎么会在这里?是谁绑的!」我大呼小叫,急忙解下,非常无辜的迎向其它人怀疑的目光:「朕是无辜的,毫不知情,真的。」
「那皇上腰里的双棍……」
「啊!这个嘛……其实是一根长棍,夜路难走,朕又没持灯,所以拿来探路,结果半路折断了,就随手别到腰里了,呵呵呵。」我赶忙将棍子抽出,赶快扔掉。
「……」
「喂?你们不是在怀疑朕吧?」我佯装委屈,泫然欲泣:「太伤朕的心了,朕是多么纯洁善良的十六岁可爱少年!不知人间险恶、人生险途,不解世事丑态、人心丑恶,儿一般娇嫩清纯,水儿一般清透无尘,朕是如此全心全意的信任你们,爱戴你们,依赖你们,这样犹如谪仙降世般晶莹玲珑的人儿,你们居然去怀疑他?太过份了!天理何在!」
「行了行了,再说下去就不食人间烟火了,那金儿亲手做的美味佳肴皇上就不必品尝了。」武青肃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我嘿嘿一笑,急忙跳进屋里,直接扑向满桌的美味,用力的嗅来嗅去,口水直下三千尺。
「没想到你们还给朕办个小寿宴!有心有心!」不能不承认,我打从心眼里开心极了。
「皇上六岁以前,大人们每年都这样给您过呢。只是后来皇上长大了,这样不计尊卑的一桌同席于礼不合才取消了。不过今年不同,是皇上十六岁的寿辰,所以武大人说一定要让皇上留下个不一样的回忆,便跟奴婢还有玄大人、乔大人商量好了要给皇上惊喜呢!」
我感激泣零的看向武青肃,他顿时面红耳赤的别过头去,避开了我的目光,我好委屈,他又气得脸红脖子粗,为什么呢?我哭~
【第六章】
「皇上,您一进了这个屋,可不再是皇上了,臣等也不再是大臣了,金儿也不是奴婢了,所以若有所不敬,皇上可要多多包涵啊。」乔无羁哈哈大笑着说。
「好!今晚没有君臣!朕……我,李守誉,要跟乔兄、玄兄、武兄,还有美丽的金儿姑娘不醉不归!」我扬起酒杯,众人也各自拿起酒杯:「干杯~~~」
「皇上……」
「金儿叫错了!罚!」我立刻倒了满满一杯酒递到金儿面前。
金儿咯咯的笑了起来:「是错了,该罚!」
说完一饮而尽,大伙一同拍手叫好。
「金儿姑娘我呢,给李公子备了一份厚礼~」
「真的?快拿来!」我的大手毫不客气的伸出。
金儿调皮的吐吐丁香小舌,递给了我一条纯白色的缎帕:「我不知送什么好,幸好不至笨手笨脚,就绣了一条手绢送给皇……李公子~希望你可以带在身边,就像金儿在你身边一样!」
「谢谢金儿~」我开心的展开手帕,摸着绣在正中央的图案爱不释手:「好漂亮的金蛇狂舞!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守誉,」玄尚德好笑的说:「不是金蛇狂舞,你看它们是有足的,应该是麒麟吐珠。」
「咦?我以为是鲤鱼戏水呢!」乔无羁搔搔头。
「都不对吧?你们看这复杂的纹理最终呈圆形,金儿应该是取自天地混沌终归元之意,喻义菲浅。」
「到底谁对?」我看向金儿。
金儿嘴角一阵抽动:「是双龙戏珠……」
「啊咦嗯~~~?」
这是我与其它三人同时发出意外惊呼的合音。
「但是双龙戏珠不是在天上吗?怎么会有水?」乔无羁不可思议的指着手帕上的蓝白纹理叫道。
「那是云彩……」
「可是这明明是个圆……」武青肃明显不能接受事实。
「那是两条龙的身子跟尾巴……」
「那这个好象是金蛇吐信似的东西是什么?」我指着上面的长条问道。
「那里龙须……」我好象看到金儿的脸色已经开始转绿。
「虽然我看出了一点龙的形状,但是它的四肢明明是蹄状……」玄尚德不解的指着我以为是蛇头的东西问金儿。
「那是龙角……」
「……」
「……」
「……」
「……」
「哼!」这是金儿。
「哈哈哈,其实蛮像的,只是天色已晚,灯火昏黄,看不清楚。」玄尚德开始打圆场。
「没错没错!真得很像,你们看这龙眼,所谓画龙点睛,可见最难刻画的地方就是龙眼,金儿绣得多好!」我开始拍马屁。
「那是双龙戏珠的珠子……」
「……」一个不小心拍到了马腿上。
「守誉,你看我的礼物!」乔无羁这回反应倒快,立刻把他送的礼物呈上。
「好呀好呀,是什么东西?」我兴致勃勃的打开红衫木盒,随即一阵惊呼:「好黑的石头!」
「守誉,」乔无羁哭笑不得:「那是砚台……」
「咦?」
「这砚台叫春山游赏,您看到的巍峨的高山、汩汩的流水、挺拔的迎客松可不是雕上的,而是天然形成的图案呢。」
「真的耶!好棒!我好喜欢!」
什么嘛,你送我新砚台,武青肃肯定让我研墨,磨好了墨自然就得写字,字写好了就要拿给太后过目,太后若喜欢了就得多写几张送给她老人家,如果不喜欢了就得重写,真是后患无穷!
「这是我的。」玄尚德微微笑着递给我一个水纹纸盒:「倒是跟乔兄的礼物不谋而合。」
「啊?你也送砚台?」我的表情一定是想哭。
「非也非也。」
我打开盒子,随即一阵惊呼:「好圆的筷子!」
「守誉……那是毛笔……」
「哦,我说呢,怎么筷子头这么快就发霉长毛了。」
「……」
哼,这下好了,快配成一套了。我看看武青肃,他不会送我一叠宣纸吧?那他们三人绝对是合谋!绝对是!
武青肃神秘的一笑:「你闭上眼睛。」
我撇撇嘴,还是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心里开始琢磨他到底送我什么。
忽然脸上一团温热,好象有什么东西轻轻的舔了舔我!这就是武青肃的礼物?未免太大胆了!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我吓得急忙跳起,瞪圆了眼睛,定睛一看,只见武青肃的手上抱着一只全身雪白的好象小雪球似的小东西,它瞪着黑乎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哇~~~好可爱~~~」我立刻扑了过去,几乎是从武青肃怀里抢过来:「哇!好小!好轻!好白!好可爱!好漂亮!哇~白貂~我做梦都想有一只!」
「嘻嘻,武大人……啊,不对,是武公子就是因为知道公子想要,专门从山东托人寻到这只一根杂毛都没有的纯种白貂呢!」金儿说道。
「哇啊~太可爱了~」
「守誉,你可要好好养它,白貂可不同于一般小猫小狗。」玄尚德提醒道。
「哇呜~呀~它舔我!哇~」
「守誉?」
「呀!哈哈哈哈!好痒!」
「皇上?」
「我也咬你!哈哈哈!啵~」
「……」
「啊~太好玩了!啾~」
「玄兄,他已经完全跟白貂沉浸在一人一兽的世界,你放弃吧。」乔无羁好心的拍拍玄尚德的肩。
「你们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我举着小白貂兴奋的问大伙。
我想给它取名叫小雪球,因为它好白好圆好可爱~可是又怕大伙说我武断专制,那可是皇上的大忌呢!所以还是先问问大家的意见,不管结论如何,反正它一定、一定要叫小雪球!
「如果是我的话,就叫它春!」金儿兴冲冲的说。
好俗……
「如果是我的话,就叫它小虎子!」乔无羁说道。
好平凡……
「如果是我的话,就叫它傲雪凌霜。」玄尚德点着头说道。
又文雅过头了……
我看向最后一个人,武青肃,他高莫测的一笑,目光和蔼与我的目光交汇,然后柔声道:「不如叫小雪球怎么样?」
咦~?
这么可爱的名字,武青肃居然可以想到!我无比愕然,看来我小看他了,其实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材!能想到这么举世无双、完美无缺的名字!果然乃奇人也!
「就这个定了!就叫小雪球!小名是小球球!」我急忙宣布,恨不得一锤定音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
「球球~~~」我抱着小白貂一阵狂吻。
「皇上,你不饿,小雪球也会饿的。」武青肃微笑道:「就算你们俩不饿,我们也会饿的,快吃饭吧。」
我闻言怔了怔,立刻将小雪球放到金儿怀中,手脚利落的端起酒壶,拿起酒杯,看了看,觉得太小,于是拿起盛汤的碗将汤倒掉,然后倒了满满的一碗酒。
「你叫错了!罚酒!」我得意的一扬酒碗,递到了武青肃面前。
武青肃的表情好象那碗里不是酒水,而是一碗的老鼠血:「皇上,你这个碗……」
「又叫错了!两碗!」
「但是……这个碗……是盛汤的……」
「这才够份量嘛!」
「是咸汤的碗……」
「那又怎样?」
「咸酒……你喝过吗?而且酒里还飘着几根海带丝……」
「……真的耶……为什么?」
「因为那个碗里原来是汤!」
「可是跑去拿碗太麻烦了呀。」我委屈的嘟嘟嘴。
「让微臣喝这种酒,麻烦就不大了吗?」武青肃脸色阴沉,大有山雨欲袭的气势。
「又叫错了!三碗!」
「皇上说什么?臣没听清。」
「四碗……」
「什么?!」
「没事……」
呜……我的男子气概……
「武兄,你也真是的,难得今天高兴,又不必顾及君臣之仪,你就别这么扫兴了!」乔无羁拍拍武青肃的肩,哈哈一笑:「你也叫个『守誉』来听听嘛!」
武青肃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角抽动几下,似乎经过了一番内心挣扎,然后看了看我,虽立刻就将目光避开了,但是我却莫名其妙的觉得脸上燥热,心跳加速。
「守……守誉……」
短短两字,武青肃说得结结巴巴,面红耳赤,我则听得浑身发烫,非常的不好意思……
「咳咳,只是叫个名字而已,二位不要好象山盟海誓似的这么害臊好吗?」玄尚德清咳两声,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两眼。
「嘻嘻,两位公子都害羞了,咱们可玩不下去了。」金儿也开始起哄:「不如打铁趁热,李大公子顺便也唤武公子一声『青肃』听听?」
「青肃!」我喊得毫不犹豫、铿锵有力,反正我撒娇讨饶时都是这么叫的。
「……」金儿长叹一口气:「真是没气氛……」
「不如叫『武郎』?」乔无羁哈哈大笑。
还武大郎咧!我瞪、我瞪、我狠狠的瞪!
「亲密些,只叫一个字如何?就看守誉是喜欢叫『青』还是喜欢叫『肃』?」玄尚德饶有兴趣的也开始出主意。
叫他青?叫他肃?抬起头想象了一下,立刻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掉一地。
「几位似乎很清闲嘛……」
武青肃阴森森的声音响了起来,三个无良之人的笑声倏止,屋内立即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呜呼哀哉,为何身为帝王的我却没有这般不怒则威的气势?
「哈哈哈……守誉啊,从今日起你便十六岁了,有何心愿没有?」玄尚德干笑几声,转移话题。
「心愿没有,未了愿却有不少。」
「哦?是什么未了愿?」乔大羁非常感兴趣。
「黑熊缩水、老虎掉牙、狐狸脱皮。」
除了金儿外其它三人听得一头雾水,金儿咯咯的嘻笑起来:「要是这三个愿望的话,别说十六,就算六十也未必能实现得了~」
「……」再加一个!金儿满脸皱纹!
「对了!」我忽然想起西洋使节还教过生日许愿的法子,于是立刻东张西望找来了一个烛台放到桌中央:「我听说西方人过寿辰的时候是吃一种叫什么糕的东西,然后许一个愿,再把蜡烛吹灭就一定能实现!正好这里有金儿亲手做的桂糕,又有蜡烛!我要许愿!」
「好呀好呀!」金儿拍手赞同:「好好玩的样子!」
「皇上……您拿得是烛台,不是蜡烛……」
我瞪了一眼武青肃:「烛台上面就是蜡烛嘛!你让我用手拿吗?万一被蜡油滴到烫伤了怎么办?」
「……」
我闭上眼睛,十分认真的开始思索我十六岁这一年的最大心愿跟目标,大伙也都安静下来目光炯炯的等待着。我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全身放松,字正腔圆的说:「我希望十六岁的这一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杀机四伏、国破家亡……」
我的愿望还没许完,我的头跟屁股便受到了来自四个不同方向的不明袭击。
*****
漆黑的夜晚,伸手不间五指的清漪轩,五个坐在地板上讲鬼故事的闲人。不知是谁最先提出要玩个通宵,又不知是谁提议讲鬼故事,更不知是谁说为了制造气氛把全屋的烛火全部熄灭,终于,故事开始讲了,屋内那一点点月光也被乌云无情的遮住,任凭我的眼睛瞪得再圆,也看不到周围的其它几人。
「……于是,每逢夜晚,那个小丫环哭泣的声音便会在厨房响起,不断的数着盘子的碎片,仔细竖耳一听,好象在说:一张、两张、三张……」
「呀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四周陷入一片静寂。接着我平静的声音响起:「金儿,你害怕就别玩了。」
「皇上,」金儿凉凉的说:「刚才尖叫的人是你吧?」
「咦?是朕吗?不是吧?」
「是!」四个不容置疑的声音同时很肯定的说道。
「朕没有尖叫,你们听错了。」我一本正经的说:「啊!一定是刚才金儿讲的那个黑暗之中多出一个人的鬼故事应验了!是多出来的人叫的!」
我好象感觉到从不同方向投射来的不屑目光……
「皇上,」武青肃略带好笑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您要真怕,臣愿借出胸膛供皇上驱使。」
「爱卿!朕已经十六岁了!不要把朕当小孩子!」我正色道。
「那好,皇上最好别忘了说过这句话。」武青肃一副看好戏的口吻。
「该谁讲了?该谁讲了?」我权当没听见。
「那微臣也献丑了。」玄尚德慢慢的开始讲了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商人夫妇,腰缠万贯,良田百顷,而商人的妻子更是美貌如,已经身怀六甲,真是羡煞旁人。谁知却招来小人妒恨,一晚,那小人残忍的杀害了这对夫妇,将丈夫的头砍了下来,身子埋到了树下,头丢入了河中,又将妻子活活勒死后投入了水井之中,一尸两命。谁知,那小人从此夜夜失眠,总觉得睡梦之中有人在他的脖子上摸来摸去,好象还在说:这是我的头吗?」
「啊啊啊啊啊!」我失声尖叫。
「皇上,臣还没讲完呢。」
「啊?是吗?」
「没错,这才是丈夫,他的妻子跟儿子还没讲呢。」
「那……那你讲……」
「皇上。」武青肃的声音。
「什么事?」
「继续听故事前,请您先从微臣的身上下来好吗?」
「咦咦咦?武爱卿,你干嘛抱着朕!」我不满的直嚷嚷。
「……」
「好了,玄爱卿继续讲。」
「皇上。」还是武青肃的声音。
「又有什么事?朕还急着听故事呢!朕不是已经下来了嘛!」
「皇上的身子是下来了,可是您的手别这样抱着臣的脖子好吗?」
说着,武青肃便动手想将我的手拽开,我好不容易才稍稍不害怕了些,自然死也不肯松手!
「啊啊!爱卿!你我君臣素来亲昵,今晚夜风幽凉,朕怕爱卿不慎感染风寒,故以身取暖为爱卿御寒!此等体恤之情真是感人肺腑!对吧?」
「皇上,现在是八月。」
「所谓夜风乍冷,八月的夜风还是会冷!」
「您就坦白说害怕不就得了?」
「……」
「皇上不怕就请放开微臣吧。」
「啊啊啊,爱卿不要这样嘛!人家还是小孩子~~人家只有十六岁~~」
我娇声娇气的索性整个人都窝到了武青肃怀中,被温暖的怀抱紧紧包裹的感觉真得非常安全,一点也不会害怕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一点点面子算什么!我缩~~~
周围一阵低低的笑声,我撇撇嘴,把脸埋进武青肃的怀中,他的大手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令人莫名心安。
「那臣继续讲了。这小人夜不能寐,很快便神形憔悴,精神萎靡,于是重金聘请了一位茅山道士驱妖。那一夜,月黑风冷,伸手不见五指,就像现在这样。道士做法前对小人道:开坛之后,那鬼魅便会自东而来,你若听到脚步声千万不要出声,若看到身后出现人影千万不要回头,他若开口说话你千万不要回答。小人一口应允,于是道士开始做法。果然,很快便凉风四起,门窗吱磷飨欤隐隐之中,好象听到一个很轻的脚步声自东面缓缓而来……」
咚、咚、咚……
「为什么……」我的声音开始微微抖动起来:「朕好象真得听到了脚步声……?」
夜风渐渐转剧,呼啸而过,门窗吱磷飨欤黑寂之中,那脚步声渐渐清晰起来,越走越近,我们五人全部异常沉默,连武青肃的身子也有些僵直,紧紧的将我抱在怀中。
乌云缓缓移动,渐渐露出皎月,朦胧的月光下慢慢显现我们五人的身影,然后,另一个黑影幽幽的出现在门口……
「皇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所未有的惨叫响遍了大半个皇城。但是我发誓!刚才叫得这么响的绝对不止我一人!
「啊啊啊!皇上!怎么了!」
那黑影也跟着叫了起来,他叫我也叫,一声比一声高。
「这个声音……是太后身边的陈公公?」武青肃说道。
「正是咱家。」那个明显受惊的声音不安的回答。
「……」我直起身子,清清嗓子:「陈公公何事如此大惊小怪?惨叫连连?」
「回皇上,奴才刚才想向皇上请安,不知为何屋内忽然叫声四起,把奴才吓了一跳。皇上,奴才年纪大了,不经吓的。」
「哎,这等小事就令你叫得如此之响,害朕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刚才叫最响的应该是皇上吧?」乔无羁的声音。
「对啊,因为陈公公叫的是皇上嘛。」金儿的声音。
「……」这群人根本不给我留面子!
「陈公公有什么事?」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陈公公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触怒了我,惊得点头哈腰,畏畏缩缩:「那个……奉太后口谕……皇上跟三位大人叙旧已久,如今时辰不早了,还是早点歇息吧,明日还有早朝政务呢。」
「哦~既然是太后的旨意,那只得作罢了,朕正听得津津有味呢。」
四道怀疑的目光又从四面八方射来,这群人!到底有没有当我是皇帝?
轰走了陈公公,点起了烛火,我一看,四个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的不孝子民。
「哼!笑什么笑!」
我气呼呼的看着他们,谁知这下可好,他们索性哈哈大笑起来。
「还笑!到底是谁出的主意要玩通宵!连太后都惊动了!」
「好象是皇上说什么不醉不归,没醉就通宵来着。」
「那那那……那是谁出的馊主意要半夜三更讲鬼故事?!」
「好象也是皇上说机会难得想体验一下……」
「啊?那把烛火吹灭总不是朕的主意吧?」
「是皇上说要有气氛,最好黑灯瞎火,臣等才灭了灯笼烛火的。」
「……」说来说去……是我自作自受?自讨苦吃?
真是不爽啊~~~
耸拉着脸跟三大凶禽道完别,我正欲回宫,谁知武青肃却悄悄的扯扯我的衣袖,冲我使了个眼色,于是我令金儿先行回宫,便随着武青肃走到了庭园。
「皇上……」
「武青肃,」我皱着眉毛不满起来:「今日是朕十六岁生辰,此生仅此一回,说好了今夜没有君臣之分,你为何一直『皇上』、『皇上』叫个不停?到最后大家也全都叫了起来,好生扫兴!」
武青肃悻悻一笑:「若微臣不能时刻记得你是君、我是臣,只怕……会做错太多事情……」
「做错什么?」我有些负气,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
「皇上,」武青肃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目光邃的令我不禁一颤,本能的感觉到他的神情有些异样:「明日起,你是我永远的皇帝,我是你永远的臣子,我再不会做出令你为难之事。所以,只求今夜,你是李守誉,我是武青肃,你莫要再躲我。」
「我……我没有躲你啊……」我心虚的笑了笑。
武青肃轻轻的挑起我的下颚,微微俯身,我吓得一颤,他急忙用另一只搂住我的腰身,令我动弹不得:「这是最后一,所以不要拒绝。」
不知为何,我觉得武青肃好象由头至脚都有一股哀伤的感觉,令人心酸,令人心疼,令人……不能拒绝……
浅尝即止的亲吻,令我莫名的空虚。
「你要明白一件事,我并不是被什么妖怪附身才会做这种事的。」
「……」没被附身?
「我吻你,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啊?」
我张着嘴巴楞住了,为什么,这只精明过头的老狐狸会想吻我呢?我不是女子,更没有龙阳之好……啊呀!难道他有?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武青肃,不由啧啧,真可惜……
「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在想奇怪的事情!」
「没……没有!」
「你呀……真让我不知该如何待你……」
我无辜的眨眨眼:「那你就一门心思的对我好就行了啊。」
武青肃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眼波之中闪动着令人会不由沉溺的温柔目光,他缓缓的闭上眼睛,慢慢的再一贴近我。我也本能的闭上了双眼,安静的与他唇舌相融,一点一点加了这个吻。
呼吸慢慢急促起来,我可以感觉到武青肃同样的有些激动,他将我搂得愈发之紧,唇舌的交战也愈发激烈,我几乎无法呼吸,四肢无力,软软的靠到了他的怀中。
他的唇失控一般在我的脸庞游走,我的唇、我的脸、我的眼、我的眉都没有放过,温柔而激烈的吻着,我就像被狂潮袭卷的一叶小舟,根本无从思考挣扎,只能随波逐流,直至他移向我的颈间,轻轻的含住了我的喉结,舌尖轻轻的舔舐着它的凸起。
「啊!」
前所未有的酥麻感令我低呼出声,本能的颤抖了一下,这个冷颤仿佛一记冷水一般,失控的武青肃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令我无所措从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然后,他温柔的最后亲了一下我的颈窝,便缓缓的放开了我。
蓦然失去了温暖的怀,这才发现夜晚的风真得很冷。
「皇上,微臣告退。」
属于李守誉与武青肃的时间结束了。
「青肃!」我忽然莫名的紧张了起来:「你明天会来上朝的吧!你不会忽然消失吧!」
武青肃爱怜的笑了一下:「不会的。」
「是不会上朝?还是不会消失?」我紧张的大叫着。
「微臣每日都会上朝,除非天灾人祸,不然都不会消失。」武青肃坚定的说道。
「那你还疼我吗?是不是以后就不理朕了?」
武青肃淡淡一笑:「臣这一生都会守着皇上的。」
「那若朕再偷吃甜品,你还会打朕吗?」
「皇上已经十六,再不是小孩了,臣不会再打皇上了。」
「那若朕再写些歪诗充功课,你还会生气吗?」
「臣知道皇上不会这么做的,你已经长大了。」
「那朕再放你的茶里滴墨汁、往你的椅子上涂漆、派小宫女勾引你,你还会发火吗?」
「原来那些都是你做的?!」
「哇!别生气嘛!以前人家只有十五岁,年纪小不懂事嘛!」
「……」嘴角一阵抽动,好不容易才吐出几个字:「以后别这么做就行了。」
「那在你的手帕上涂蜂蜜害你被蜜蜂蛰、故意弄断你的鞋底让你摔跤、在你回家的必经路上挖陷阱,你不会气得咬朕吧?」
「……你做过?」
「还没呢,先问问你的意见。」
「……」
「啊!爱卿!不要咬朕!」
「明天早上交出五十遍《劝善书》!!交不出来就再罚一百遍!」
「哇!青肃~~人家还是小男孩~~人家只有十六岁~~」
「免谈!」
为什么武青肃翻脸比翻书还快呢?我真是搞不懂他~~
【第七章】
「这是什么东西?!」
我一声龙吼,吓得正在旁边翻看奏章的玄尚德急忙上前,从气得直哆嗦的我手中拿过那份天x的奏折。
「这是三师三公的武青肃大人要与太医院令吴济世之女吴晓菊于明年初春完婚之奏折。」玄尚德很有耐心的帮我解释。
「朕当然知道!你怎么这么冷静?!」我瞪着玄尚德一阵狂吼。
「皇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武兄已经二十有八,早应成家立业了。」
「你都三十二了还不是孑然一身?!」
「这个嘛……微臣只是一心报效先帝知遇之恩,暂时舍弃儿女私情而已。」
「那武青肃就是知恩不报!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我暴跳如雷。
「啊?臣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这个吴济世!他不是生了个儿子吗?!哪来的女儿?!」
「他上个月确实生了个儿子……」玄尚德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可是不代表他不能生女儿吧?」
「谁准许他生的啊?!朕又没批准!」
玄尚德站不稳似的晃了晃:「这个……十月怀胎……应该是归送子观音管……」
「而且才刚生下来这两家人急个什么劲!等武青肃的牙掉光了再来上奏!」
「皇上……」玄尚德擦擦汗:「吴太医之女已经年芳十六、如似玉……」
「什么?!才十六?!」一想到她跟我的年龄一般大,我就更加火大:「仔细一想,等于人家黄闺女才六岁时,他个十八岁壮年便跑去提亲!胡闹!这是犯罪!立刻把武青肃以亵童罪逮捕起来!」
「皇上啊……」玄尚德一副乏力的模样:「这不是十年前……」
「朕不管!」
我气得吹胡子瞪眼,两手拚命的敲桌子!可恨!非常可恨!那个该死的武青肃!说干什么待我跟以前一样!根本不是!从那晚以后,这家伙虽然看似没变,但我知道他一直对我若即若离!以前我想撒撒娇还可以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现在我还没走过去他便立刻告退!根本就是在躲我!以前我功课做的好了,他会高兴的摸摸我的头,现在只嘴巴夸两句就算了!什么嘛!现在更好,居然给一声不响的就给我成亲!美死你!
「传朕旨意!这门婚事朕坚决反对!」
玄尚德的神情并不意外,只是透着点无奈:「那皇上想以何等理由反对?」
我一时楞住,皱着眉头绞尽脑汁的想啊想,拚命的想,这辈子都没有像这样用心的思考过。
「因为朕要将公主许配给他!」
「公主?」玄尚德怔住:「皇上并无姐妹……」
「谁说是朕的姐妹?」我冷笑:「公主当然是皇帝的女儿!」
「啊?」玄尚德目瞪口呆:「可是……皇上并无子嗣……」
「谁说没有?」我冷冷的将那奏折一撕两半:「朕现在就去生!」
说完,我丢下呆若木鸡的玄尚德,大步向后宫走去。
但是……
「求你了!给朕生个女儿吧!」我目光悲戚,可怜巴巴。
「不要。」拒绝的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金儿~~~」我用肉麻到自己都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拖着长腔叫道。
「皇上,金儿只是一名宫女,虽然只要皇上高兴便可立即册妃封后,但是金儿比皇上年长六岁,您想,您刚生下嗷嗷待哺之时奴婢已经会跑会跳会说话了,这个差距可是很惊人呢。」
咦,这个换算的法子好熟悉?
「朕封你做皇后成吗?」
「不成!金儿岂是在乎这类虚名的肤浅之人?」金儿板着脸,转过头去继续低头绣她的。
「那你要什么嘛~~除了太上皇、太后、皇帝以外,你想做什么朕都封给你好不好?」我继续利诱。
「皇上又不是没有嫔妃,生儿育女的事交给她们就是了。」
「可是……朕一想到要跟不喜欢的人睡觉就浑然难受……」我下意识的抓抓背,光想想就觉得浑身都痒。
「可是奴婢待皇上一直有如亲弟,一想到要跟自己的弟弟乱伦,奴婢也浑身不舒服啊!」
「金儿~你别绣牡丹了,跟朕好好商量一下嘛!」
「奴婢绣的是孔雀……」
「……你确定?」
「……」
「哇!朕错了!对不起!你快把手里的针放下!」
可怕的女人……谁娶了她谁倒霉……
嗯?
「有了!」我用力的一拍桌子:「朕立刻认你为姐姐,再给你个封号,然后将你下嫁给武青肃!」
咚!金儿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金儿?」
「皇上……」金儿有气无力:「奴婢嫁给他,跟吴晓菊嫁给他,到底有何区别?」
「区别……区别……」我用力的敲敲脑门,是啊,有什么区别?他不是一样要成亲吗……?
「不一样!反正不一样!」我烦躁的在屋里踱来踱去:「你跟朕情同姐弟,那个女人朕又不认识!才不要她做武青肃的夫人!」
「就因为这个?」
「这个理由还不够大吗?!」
「哎……」金儿无奈的摇摇头,从地上站起来,继续绣她的……可能是孔雀的那个东西。
「你叹什么气?」
「皇上,您这个只是小孩子的独占欲作祟罢了,觉得实在留不住的时候,便抱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非要把他留到比较近的地方才甘心,您这种想法肯定留不住武大人的。」
「那要怎么才能留住他啊!」我脱口而出,又急忙改口:「不对!朕不是想留住他,朕只是不喜欢他跟朕不认识的女人成为一家人罢了!感觉太怪了!」
「那皇上干嘛不自己去跟武大人说,不想让他成亲呢?」
「他一定会说朕太孩子气!反正他一直把朕当小孩!」我气堵堵道。
「皇上只要走到他面前对他说,你不喜欢、不希望、不高兴他成亲,就可以了,武大人就绝对绝对不会再提这件事!」
「为什么?」
「因为他也孩子气呀。」金儿璨然一笑,便又低下头继续绣了起来。
好高的话……我完全不明白!
金儿不肯帮忙,我又不愿找其它嫔妃帮我生公主,更不敢跑到太后面前问问她有没有私生女,所以,我只能靠自己想其它的法子了!想啊想啊,想了无数个法子,连溜出宫到街柳巷来个珠胎暗结的法子都想到了,可是每每一想到要跟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睡在一起,我便鸡毛疙瘩起一身,寒颤打个不停。
最后的最后,我决定擒贼先擒王!先去探探敌情再说!可是我不知道那个吴太医的住址与背景,于是便悄悄的传召吏部尚书调看吴太医的登记情况,谁知他的资料竟被都察院调走了!都察院可是玄尚德的地盘!如果我向他要的话,他就会知道我的目的了!不行!
思来想去,最终只能……偷!
*****
三更半夜,万籁无声,我,宗元第七任帝王,李惊鸿之子李守誉,猫手猫脚避过耳目,溜进了都察院,一面蹑手蹑脚的匍匐前进,一边悲哀的向宗元历代列祖列宗忏悔,因为他们的子孙已经堕落到要当小偷,当皇帝当到这个份上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摸进玄尚德的公务重地,看着满屋的卷宗,我脸上的黑线就这么下来了。
不愧是玄尚德,屋里真是除了资料还是资料。
我只得用打火石点燃一根细蜡,费劲的开始寻找起来,真是令人火大的体验!虽然蛮新鲜的,但是不到一个时辰我便眼疼手疼胳膊疼,真是不爽。
非常意外的,在我将其中一个柜中的资料全部扒开后,手只是无意间碰到了其后的木板,但那空旷的声响愚笨如我也能听出后面是空的!这里竟有暗阁?!我立刻将吴济世跟他的女儿忘到了九霄云外!兴冲冲的将木板卸了下来,果不其然!一个细长的锦盒出现到了我面前!
藏得这么隐密,会是什么东西呢?莫非是玄尚德与某位有夫之妇的情书?
我抱着不纯洁的想法奸笑着将盒子拿了出来,却在看到封盒的金漆字迹后,我整个人都楞住了,因为那是父皇的笔迹,只有两个字:密诏。
难道这就是父皇最后的诏命圣旨?委任他们三人辅佐我的密旨?他们一直不肯给我看的遗诏?
哼哼哼,看他们整天神秘兮兮的就是不肯告诉我密诏里到底写了什么,这回我自己看!
于是我找开封盒,手微微颤抖着拿起那金黄色的卷轴,不可否认自己有点激动,因为毕竟那是父皇写得一纸与自己密切相关的诏命!我慢慢的将它展开,洁白的纸卷,黑色的刚劲字体,简简单单的几个大字──李守誉,杀无赦。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卷轴从手中脱落亦浑然不觉,那是……我的父皇的最后一个命令?杀无赦……而杀无赦的对象是……我?他唯一的儿子?为什么……
我忽然觉得好冷,前所未有的冷,仿佛身体内的热气被硬生生抽干,只剩下一副冰冷的躯壳……真得好冷……
「我真的是父皇的儿子吗……」
好冷、好冷的夜晚。
「没有父亲会连临死都要杀自己的儿子吧……」
寒彻心肺。
「我能活到今日,真是太幸运了……」
我轻轻的笑了,缓缓的闭上眼睛,将头埋入了臂弯之中。
原本,我的生活非常多姿多彩嘛,如此险象寰生,我却身在其中不自觉……
不知过了多久多久,我昏昏沉沉的分不清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然后门被人打开了,紧接便是嘈杂的脚步声与说话声,好象有许多人围到了我身边,又好象没有。混噩间我的脸被人捧了起来,眼前映入了模糊的景象,那是武青肃煞白的脸孔,他的表情仿佛要哭出来一般。
「皇上!振作点!」
「爱卿……」我笑着搂住他的脖子,俯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谢谢你们一直没有杀朕。」
感觉到武青肃的身体明显一颤,我在心中哼笑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正式去拜会周公。
当我再度睁开双眼时,身边是忧心重重的太后,两眼红肿的金儿,还有站在稍远一脸担忧的三大凶禽,见我醒来都是又惊又喜,可是却神情小心,措辞谨慎。
我就知道他们会把我当成受到重大打击的脆弱少年!
打击?没错,我真得很受打击,没有人会在知道父亲下了这样一道命令后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吃喝玩乐。但是,相较早就驾崩的父皇,我身边的三大凶禽反而跟我更加亲密些,我活蹦乱跳到现在也正是拜他们所赐不是吗?有那样的密诏在手,我的小命可是随时掐在他们手中!而他们却选择了让我安然无恙的成长,这说明了什么?当我这样想时,比起打击,我简直快乐的要飞起来!只有笨蛋才会只往坏想!我不是笨蛋,而且非常聪明!不过很明显,这群人全当我是笨蛋……那我就如你们所愿,哼!
「母后……」我虚弱的一笑:「朕真的是父皇的儿子吗……朕是不是捡来的……」
这应该是所有怀疑自己身世的孩子会问的一句话吧?
「胡闹!哀家含莘茹苦十月怀胎才诞下了你,莫非你在怀疑哀家与人有染?给先帝戴了绿帽子?」不愧是太后,几句话把我吼得不敢再装可怜。
「儿臣知错了……」
我错了,我不该未将气氛酝酿至最高点便拿你开刀,这下出师未捷身先死。
「哼,这点小事都想不透,皇上也不过尔尔,真令哀家失望。」母后优雅的站起身,冷漠的看了我一眼,便面向其它人:「若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那等他驾崩了再通知哀家。」
什么~~~这、这个女人~~~
这个口吻简直跟父皇的杀无赦一样狠毒嘛!不愧是夫妻!
我瞪着眼睛目送走母后,被子下面的中指早就竖了起来!不过我的心里却暖暖的,因为母后认为一个象样的皇帝便能自己挺过来,挺不过来的便不值得她关心,而我,自然是那个非常象样、而且还超出她想象的好皇帝!嘿嘿!
「皇上,微臣想向皇上解释一下那道密诏。」玄尚德一脸的愧疚。
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将头移到另一边,做出一副什么都不想听的模样,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可以来个默默流泪烘托一下气氛,一定可以达至最高点!可惜我的眼泪还没有听话到随叫随到,干嚎我是很在行,但那也只是干打雷不下雨而已。可惜了这么好的戏码,哎。
「先帝在世之时,皇上年龄尚幼,所以不记得先帝为人。其实先帝是个不善表达自己心中所想之人,他甚至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他说话向来不分轻重,因此早年得罪了不少朝中权贵,虽有无人能及的实力却几经波折才能当上皇帝。」玄尚德缓缓道:「虽说如此,他也是位意外率直的真性情皇上,敢说敢做,简单直接,这是优点却蛮是缺点,所以,他的这种性情令他跟他心爱的人儿误会重重,平白多走了好几年的弯路。」
是指跟太后吗?我的鸡婆天性窜了出来,立刻竖起了耳朵。
「玄兄,你别说这些有的没有的,直接说重点!」
乔无羁不耐的插起了嘴,我在心中哀嚎:你才是在说有的没有的,人家要听八卦~~
「皇上,先帝说话就是这样,写的圣旨也多是如此。想当年,他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用『滚出去』来表达『你可以退下了』的意思,其实他说得虽重,但意思未必如此。」
乔无羁解释道,但是我无比悲戚的目光却令他悲从中来,最后别过头去默默叹气。
知道错了吧?我这控诉你将我难得的兴趣掐死在温床中的哀怨目光令你良心不安了吧?你以为我有多少机会听到父皇的绯闻密史?
「难道『杀无赦』的含义是『皇儿要勤政爱民』的意思吗?」我的孩子心性上来了,嘟着嘴不满的打起蹩来。
「皇上,那三道密诏是先帝驾崩之时我们三人得到的,先帝说过,若新帝不能爱民如子、虚己纳谏、知其善而近、明其非而退,便由我三人颁布遗诏,废旧帝而立新帝!」武青肃说。
「武兄!」其它两大凶禽立刻喝止他,生恐他再刺激到我这个濒临崩溃的可怜少年。
「可是!」武青肃急急的说:「皇上虽生性顽劣、好吃懒做,但天性淳良,虽偶有古怪之举,却从未做过失德败兴之事!所以我们三人一直心甘情愿辅佐皇上,就是因为你确实不失为一位好皇帝。所以那密诏形同虚设!不要也罢!」
「……」
虽然有一点小小的感动,但是为什么听了就是高兴不起来呢?什么生性顽劣、好吃懒做、偶有古怪之举??我除了想被人谋朝篡位我还干过什么啊我?
「皇上,先帝的意思只是怕万一皇上不争气会祸及苍生,才会立下此诏,若先帝在世,亲眼看着皇上成长的话,他便一定不会再立下这道遗诏了。」玄尚德也非常词穷的拚命解释着。
「……」
「皇上……」
三大凶禽变成了三大奶娘,不,是三大奶爹,个个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开导我,恨不得来个声泪俱下,抱头痛哭,硬是把我听得头昏脑胀,苦不堪言。
「行了!朕想自己安静一下!你们出去!」我把头一蒙,缩到被子里大叫起来。
被子外面传来几声幽幽的叹气声,然后齐刷刷的走了出去,我这才掀开被子长吐一口气。
虽然我是有点想整他们的意思……但是为什么听了他们一番话后,我却有点良心不安呢?而且……心里堵堵的,胸口重重的,好郁闷的感觉……都是他们,说了那么父皇的事情,害我这个对父皇几乎没有印象的可怜皇儿莫名的哀伤起来……
「都是你!怎么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家里!」门外传来乔无羁气冲冲的声音。
看来他们还是不放心我,不肯离开。
「皇上喜欢到你我府上玩耍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又爱翻箱倒柜的找些他觉得新奇的小玩意,我生恐藏在家中他会发现才藏到了都察院,谁料想皇上竟会跑到都察院去翻箱倒柜而且还找到了那个暗阁。」玄尚德的声音万般无奈。
「这可怎么办?皇上本来就为武大人的亲事而心烦不已,又一下子看到了遗诏,这样的双重打击皇上能受得了吗?」金儿带着哭腔的声音。
拜托,两件事根本就没什么关系,什么双重打击!父皇的遗诏给我的感觉是心痛!心痛耶!而那个武青肃的亲事给我的感觉是不爽!非常不爽!区别是大大的!父皇的遗诏我无可奈何,可是武青肃的亲事我可是计谋良多,我若让他舒舒服服的娶个老婆回家我李守誉的名字倒着写!
「如果皇上从此一撅不振……」
「那就糟了。」
「哎……」
门外一阵愁云惨淡。
一撅不振吗……真得很有可能……
我困倦的闭上眼睛,默默的开始为自己快乐无知的少年生涯正式褪色而默哀,也开始为自己从此转型为忧郁美少年而孕育起忧愁的温床……以后我要少言寡语,喜怒不形于色,时时摇首叹气,努力修行至我一叹气连树上的叶子都掉下来,才不负我忧郁美男的形象……
忽然,手指头尖痒痒的,我睁开双眼睛,只见一只雪白小巧的小生命正睁着它乌溜溜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我,头一歪,伸出粉色的小舌头继续舔我的手指头。
「哇!小雪球~你好可爱啊~小球球!来!亲一个!啵~~哇哈哈哈哈~~」
『匡铛』!
我好象听到门外传来好几个人摔倒的声音。
【第八章】
御园的翠嶂之后,有一袭鬼斧神功的青山流水,虽是能工巧匠之笔,但是却不负那镜面青石上所题之『小终南』的意境。佳木茏葱,奇烂漫,瓣瓣碎落,清流直泻,雾烟缭绕,疑似银河坠。
如此清雅之地,自然要有一个出尘脱俗的仙人般人物才可相得益彰,于是乎,玉树临风的我,自然而然要出现在这里才不负我『此貌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的绝世美貌!
而这样惊为天人的我,屹立在秀丽非常的人间美景之中,脑中自然思考着非常严肃认真、如同民生大计般重要的重大问题!
是什么呢?
自然是我要如何破坏摧残扰乱毁灭那个天杀的无良的好色的可恨的武青肃跟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名字俗到家应该人如其名同样俗媚的吴晓菊的那场无视皇恩丧尽天良忘恩负义天理不容的亲事!
想啊想啊……
有点饿了,掏出早就备好的点心包,打开,嗯……吃哪个好呢?
想啊想啊……
先吃桃蜜羹吧!
吃啊吃啊……
有点渴了,拿出早就备好的茶水,放好,嗯……茶里是要放蜂蜜还是冰糖呢?
想啊想啊……
先喝不加甜味的清茶吧!
喝啊喝啊……
有点困了,太阳又暖洋洋的,睡个美美的午觉吧!
打了个呵欠,眨了几下开始干涩的眼睛,缓缓的陷入梦乡……
睡觉前,我好象在考虑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来着?
……
………
…………
呼…………
「喂,睡在这里是要着凉的。」
一个语含笑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然后有人推了推我,我嘟囔一声以示抗议,那人再度低笑,然后我的鼻子被人捏住,呼吸为之停滞。
呼气……
吸气……
没吸到……
我吸……
我再吸……
我用力的吸……
「哇!」
差点背过气的我一声惊叫腾然坐起,惊魂不定。
「哪个狗奴才敢扰朕清梦!」
「皇上休怒。」煞是好听的声音,很有磁性,听着非常舒服。
我不由定睛一看眼前这个士兵打扮之人,不由怔住。好、好、好、好英俊的人啊!丰神卓硕,气宇轩昴,虽不及我却占了七八分。我有点怀疑的伸出双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滑滑的,那人一楞。我冲他笑了笑,然后两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两颊,在他凝视我的目光有些痴迷之时,我用力的一拧~~~
「疼吗?」
「……」
「疼吗?」我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不疼。」一种咬牙切齿的情况下吐出来的声音。
「不疼啊?那就是在做梦了。」
我就说世间不可能有跟我差不多英俊的人嘛!我松开手,打了个呵欠,打算继续去找周公神侃。
「喂!」
我睁开眼睛,看到他似乎在吸气,再吐气,然后扯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份笑容:「皇上,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何必强颜欢笑?可怜的孩子,有什么话就说嘛,你不说朕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咦,你的脸怎么肿了?被蚊子咬了?」我爱怜的摸摸他的脸,奇怪,刚才还没有啊。
「你……」一种背不过气的语调。
「朕怎么了?」
那人长吐一口气,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说:「皇上,卑职有个小玩意儿,想献给皇上。」
「好啊!是什么?」我顿时来了精神。
「皇上请看。」
那人像变戏法似的手上忽然多了一个黑亮黑亮的小方盒,我迫不急待的打开盒子,顿时奇香四溢,那令人垂涎的味道就仿佛盒中的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可是,那却只是一粒小小的茶色药丸。
我大失所望:「这是什么啊?朕以为是美食……」
「是美食。」那人微笑着说:「这是由一百位名厨以百禽之骨精心熬制了九九八十一天后的浓汤提炼,再将汤中精华再熬制,直至汇成如此精小的一粒汤丸,含入口中,汤丸入口即化,鲜味久溢不散,余香满口,味道可谓天下一绝!卑职特将此物献给皇上,皇上大可放心,卑职绝不会下毒……咦,汤丸呢?」
「朕吃了。」我意犹味尽的舔舔嘴唇,果然美味!好想再吃一颗!
「……」
「还有吗?」
「……」那人好象有点大受打击的模样:「没有了……」
「没有了啊?」
好失望啊……不过为什么他也一副失望的表情呢?
「还有其它东西献上吗?」
「没有……」
「那你退下吧。」我打了一呵欠,继续睡午觉。
「……」
我睁开眼睛:「你还不走?」
「卑职告退……」
没错,他的表情确实是十分失望的那种表情。怪了,我不是已经吃了吗?他还失望个什么劲啊?啊!难道是他本想一人一半?结果被我全部吃掉了所以失望?原来如此……也对,如此美味我却一人饕食,难怪他会大失所望。惨了,人家好心拿来与我分享,我却一人独吞!太不应该了!这种情况下我应该……
自然是继续装无辜!睡觉睡觉,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睡了多久,远远的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再接着越来越近,将我团团围住,我不耐烦的睁了一下双眼,便看到乔无羁风尘仆仆的急奔而来,气喘嘘嘘的说:「皇上!宫中有数名不明身份之人潜入!臣等已将其抓获,但尚有一人在逃,为免横生枝节,请皇上暂至崇阳殿歇息!」
「不明身份?」我立刻兴奋的抓住乔无羁:「是刺客吗?!是来暗杀朕的吗?!」
「皇上……您不要这么开心好吗……」
「朕等了十六年了!终于来了!朕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天啊!」我激动的两眼湿润。
「……」乔无羁的脸部肌肉一阵跳动:「请皇上起驾……」
「好好好!」
我兴奋的直搓手,宫中好久没有这么紧张的气氛了!而且还是我宝贵的第一!值得纪念的第一被人行刺耶!这是好的开端啊!
等我兴冲冲的回到崇阳殿,玄尚德与武青肃早就一脸紧张的等候在那里,看到我后才终于放下心似的长舒了一口气。
「幸得皇上安好,看来那人并未得手。」玄尚德拍拍胸口。
「这样的话,便要加强宫中警戒,皇上身边要时刻有人。」
武青肃皱着眉头说道,他的目光向我瞟来,我哼了一声,将头扭开,他楞了楞,然后开始苦笑。
「我已经安排了二十人时刻跟在皇上左右,那人不可能接近皇上。」乔无羁道。
「以防万一,皇上自己也要小心。」
武青肃说着正欲上前,我做出一脸的厌恶状,急忙后退,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受伤……
活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被捕获的那几人已经招供出他们的计划以及最后一人的特征,只要我们万分小心,应该不会有事。」玄尚德道。
武青肃垂着头,有些沮丧的继续说道:「正如玄兄所言……皇上,这几日您要万分小心,若真不慎出现落单的情况,皇上要非常小心一个面貌英俊、做士兵打扮之人。」
「是不是非常英俊、声音很有磁性,没有朕帅却占了七八成的人?」
「皇上怎么会知道?」
「他啊,刚才见过了啊。」
「什么?!」一干人等全部倒吸一口冷气:「那他说了什么?!」
「他说要献给朕一样东西。」
「皇上收了?!」
「嗯,收了,是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皇上!」武青肃严肃的说:「绝对不要打开盒子!」
「已经打开过了……」
武青肃懊恼的敲了他自己的脑门一下,然后玄尚德紧张的说:「皇上,您听臣讲,那里面的那颗看似药丸的东西其实是一粒汤丸……」
「朕知道啊,那人说了,还是熬了八十一天的精华,工序好复杂呢。」
「皇上!您仔细听好。」玄尚德吸一口气:「那汤丸有毒!绝不能吃!」
「……」
「皇上?」
「……」
「皇上……」武青肃好象有点站不稳:「您不是想说,已经吃了吧?不过应该不会……毕竟是第一见面的人所给的东西,稍有点常识都应该不会吃掉……」
「嗯,吃了,很好吃……咦,三位爱卿,你们躺地上做什么?」
三个脸色铁青之人陆续从地上爬起,分不清是愤恨还是无奈的目光在我的身边打着转,然后便开始鸡飞狗跳!
「来人!传御医!快!」
「立刻封锁所有出口!凡是可疑之人全部抓起来!」
「立即封城!不许任何人走出京城半步!」
「快通知太后!」
「快去通知长白山的夺魂生!」
「快扶皇上歇息!」
「担架!担架!」
我一头雾水的被众人紧张兮兮的护送回了寝宫,金儿跟其它人一样万般紧张,火速铺好被褥便硬压着我躺到床上,刚睡醒午觉的我哪有倦意?却楞是在他们恐吓的目光下乖乖的躺着不敢动弹。
很快,哗啦啦跑来了几十个太医,又是号脉,又是检查,翻过来覆过去的查,连我的头发都被翻了一遍,最后个个板着苦瓜脸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从远传来武青肃的破口大骂声。
于是我算终于见识到我养了多少闲人,不,废人。
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发呆,却忽然发现金儿竟在一旁默默的抹泪。
「金儿……」我故作气若游丝状呼唤道。
「皇上!」金儿急忙握住我颤巍巍伸出的双手:「皇上有何吩咐?」
「金儿……朕的时间不多了……」
「皇上不会的!皇上鸿福齐天!不会有事!」金儿的金豆豆哗啦啦的掉个不停。
「在朕临走前,有几个心愿希望你能帮朕完成……」
「皇上尽管吩咐!金儿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朕真得好想尝尝那坛必须等朕五十大寿才能喝的万福酒,朕怕等不到知命之年了……」
「不会的!皇上!」金儿已经哭出了声:「奴婢这就去给您取来!您喝个够!」
「还有……朕好想再吃一你亲手做的『金柳拂风』,真是人间美味啊……可是光准备材料就得三天吧?全部做好得要十天,朕不知能不能等到……」
「可以!奴婢这就去做!以前说十天才能做好是吊皇上的胃口,其实只要一个时辰就行了!」
「金儿……」
「皇上请讲。」
「朕一直有句话没对你讲出来,不说出来只怕死不瞑目……」
「呜……皇上不要这么说,皇上想说什么就说吧。」
「金儿,你真是太混帐了……」
「奴婢就猜皇上是想这么说。呜~反正皇上大限将至,奴婢就忍了。」
「……」我离大限还早呢!
「金儿……还有件事……」
「皇上请说,奴婢一定尽力而为。」
「反正朕时日无多了……你就把那件白貂皮鹤氅还给朕吧……」
「别想!」
「……」
她真没同情心,对吧?
*****
两个时辰后,听说那个人被抓住了!
半个时辰后,听说没有搜出解药,那人又不肯说出是什么毒,于是三大凶禽全都直奔牢房。
一个时辰后,听说严刑拷打也没逼出半个字,抓了狂的武青肃亲自挥鞭拷问……这条应该是假的吧?
再一个时辰后……我不知道什么情况,因为我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不疼不痒毫无异状的我,决定偷偷拜会一下那名刺客,问问他到底给我吃得是不是毒药,会不会拿错了?可是我刚一开口便被武青肃跟玄尚德劈头大骂,吼了个地动山摇,吓得我连连发誓只是开玩笑才得以逃脱。听说他俩昨日彻夜未眠,难怪这么大火气……
「乔爱卿~~」
奉车都尉乔无羁急忙掉头就跑!我立刻追了过去:「爱卿啊~朕想去天牢看一看那名刺客~你领朕去好不好啊?」
「微臣只负责皇上的安全事宜,其实事情臣管不着,天牢是归刑部管,皇上去找刑部尚书吧!」乔无羁的步子丝毫没有减慢!根本不顾及我是个有疾在身的病人!
「啊!好痛!」我捂着肚子蹲到地上:「毒发了!啊!」
「皇上!」一根直肠子的乔无羁立刻奔了回来:「您没事吧!」
如果是玄尚德他会说去找御医然后不紧不慢的踱开,如果是武青肃的话他压根就不会停!所以还是乔无羁好~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便整个人都挂到了他身上:「带朕去!带朕去!朕要去嘛!哇~!」
在我坚持不懈的努力了半个时辰后,魔音贯耳的乔无羁终于妥协,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我过去,顺便连扬言要狠狠给刺客几耳光的金儿也踱着她的小莲步跟在后面。
乔无羁到底是奉车都尉,只跟狱卒说了几句话,狱卒便老老实实的将牢门打开,放我们进去了。
「乔爱卿,你的职位真不低呢,他们真听话。」
「……皇上,虽然臣的职位是比他们高,但是臣也只是对他们说皇上要进去而已……」
「为什么?」
「因为他们若铁了心的不开门微臣也毫无办法,但是皇上的话他们就必须得听。」
「为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身为皇帝的自觉??」
「啊?」
「呀!」
金儿一声尖叫,我们的步子立即停顿。只见尽头的最后一间牢房的铁栏后,黑暗之中隐隐可以看到青色的湿墙上吊着一个浑然是血的男子,破烂的衣物几乎衣不遮体,全身伤痕累累。
「你们拷打犯人逼供?想屈打成招敷衍了事吗?!」我抓着一名狱卒大吼道。
「皇上,那是武兄打的……」乔无羁无奈的说道。
「啊?为什么?他跟犯人有仇吗?」
「应该有吧……」乔无羁意有所指的看向我:「皇上应该能想到原因吧?」
「原因?」我低头思索了半天,恍然大悟:「没想到这名刺客竟跟吴晓菊有染!难怪武青肃抓狂发疯了!」
「皇上!」
「什么?」
「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乔无羁头疼的揉揉太阳穴。
「不是这个原因吗?」
「不是。」金儿很肯定的摇摇头。
连金儿都知道?我却不知道?!
「呵呵呵……」
本就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之中忽然传来幽幽的低沉笑声,在空寂之中悠悠回响,再加上这里的气氛十分诡异,可谓将恐怖效果升至顶端,于是我很没志气的尖叫一声抱住了金儿。
「将……将牢门打开……」我哆嗦着说道,然后加了一句:「他绑好了吧?」
「小的只是狱卒,像他这样的朝廷重犯的钥匙不在小的身上,都是由狱长保管。」
「那找他来啊!」
「遵旨!」
蹬蹬蹬,肥头大耳的、明显大梦初醒的狱长被拽了过来。
「谁要开牢门的?」
那小狱卒原本想指我,但是想了想大概怕得罪了我,于是指向乔无羁:「他!」
「这位大人是?」狱长打了个呵欠。
「本官是奉车都尉乔无羁。」
狱长顿时清醒了,急忙一脸赔笑,点头哈腰:「大人啊,不是小的不开门,而是这个是暗杀皇上的重犯,没有刑部的批文小的不敢作主啊。」
「这么说来……刑部的官比奉车都尉大?」我回头问金儿。
「应该是,乔大人只能管住宫里的士兵,其它人都管不着。而刑部是没事的管不着,只有犯了事管你是皇亲国戚一样可以管!」
「换言之,就是纸老虎跟真老虎的区别?」我恍然大悟。
「应该是!」
「……」这是乔无羁。
我怜悯的看了一眼乔无羁,万分愧疚:「爱卿,都是朕不好,改日朕给你封个有点实权的大官好不好?」
「……」乔无羁青着脸把我推到了狱长面前:「这是皇上,比刑部大,你看着办吧。」
「是是是!小的立刻开门!」
狱长立刻手脚麻利的将门打开,原来我的名号这么好用?
我躲在乔无羁的背后,金儿躲到我的背后,我们三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那人披头散发,低垂着脸,已经不复当日我初见他时的英伟,我不由心中一紧,虽然这人居心不良,但是打成这样……那武青肃果然心狠手辣!而且城府颇!明知这人有意谋害于我可见目标是皇位!居然先下手为强!把他打死我的希望岂不是又要落空?
「呵呵,皇上何必怕成这个样子,在下还能伤害皇上不成?」那人哧哧笑道。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朕下毒?朕还不想死呢,你把解药交出来,关于篡位的事咱们好商量嘛。」
「呵呵,皇上,您跟传闻中真是大不一样。」
「什么传闻?」我大奇。
「民间都传皇上年少有为、睿智贤明,在下看皇上这几年的政绩也确实谋远虑、造福万民,所以一直以为皇上应该是一位有胆有识、城府极之人。昨日在下原本可以暗中将那毒药融入你的茶水之中,可是很想见识一下你的急智,所以故意赠药,原以为皇上多少会有所顾及,与在下斗智一番……却没想到你竟毫不犹豫便吃了……真是出乎意料的笨啊……」
「出乎你的意料了,真不好意思。」我板着脸,反正我就是笨嘛,哼!
「皇上,您的奏章该不会都是大臣帮忙批阅的吧?」
「……」猜、猜对了……
那人大失所望的长叹一口气:「这样的皇帝居然让我思熟虑了五年才付诸行动……」
「怎么样啊?我就是这样的笨皇帝!你咬我啊!」
被人说成这样,饶是我这种厚脸皮也觉得非常不爽,连『朕』都懒得说,索性一叉腰,摆出泼妇骂街的架势。
「那你过来,你看我咬你不咬。」那人笑道。
「过去就过去!」我急忙转头悄声问狱长:「那锁链牢固不?他不会忽然挣脱吧?」
「应该不会,那锁链锁过五十多个力大无比的犯人,依然固若金汤,皇上大可放心。」
「好!你等着!我这就过去!」我直起腰板,大步上前!
「皇上不要去呀!」金儿急忙抓住我,害怕的说:「万一他真得一口咬下来,硬是扯下一块肉怎么办?皇上!」
「朕才不怕!不要拉着朕!朕非去不可!事关面子!绝不退缩!」我一边说着,一边费力的往前走,可是金儿使出千金坠,那叫一个沉。
「皇上不要啊!」金儿死命的往后缩,整人都快蹲到了地上。
「朕非去不可!」我用力、用力、再用力!
「皇上!您去就是了!不要拉着奴婢啊!皇上!快放手啦!」
居然不肯跟我共患难!真是白疼她了!
「呵呵呵……」
忽然之间,我蓦然惊觉那人的笑声已经如此之近,仿佛就在耳边,那人低低的说:「皇上,您太小看在下了……」
「皇上快回来!」乔无羁蓦然大喝!
我惊得后退一步,忽然两耳生风!只见那人被扣着的双手忽然合拢!硬生生的将牢牢固定在墙内的锁链扯断!我失声尖叫一声!立刻转身便往回跑!
「啊啊啊啊!」我一路惨叫,使出吃奶的劲拼了命的奔跑,当脚一跨出门槛立刻大叫:「快关牢门!」
「上锁!快上锁!」乔无羁也惊魂未定的大声叫道。
狱卒跟狱长手忙脚乱的将牢门用厚重的锁链层层锁住,当那清脆的闭锁声响起,我们才同时长舒一口气。
「皇上……」金儿怯生生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一怔,循向声源,然后一阵鬼叫:「啊啊啊!把金儿锁里面了!」
「皇上太过份了……居然下奴婢就跑了……呜呜呜……」
「哈哈哈,真是有趣的皇帝,笨到家了!哈哈哈哈哈!」
那人嚣张的大笑声源源不断的传来,笑得前仰后俯,好象都快喘不过气来,然后捂着肚子继续笑,翻来覆去的笑,拍着地面的笑,整个人在地上打滚的笑……
我知道我很笨……但有没有必要笑成这个样子啊?!
【第九章】
「你!」有气没发的我只得转向狱长,愤愤然道:「你不是说那锁链锁过五十多个力大无比的人吗?」
「这个……大概就是锁过太多力大无比的人,所以磨损较大……才会一下子断了……」狱长点头哈腰,一脸赔罪的憨笑。
「你不会锁一换一根吗?!」我踢我踢我用力的踢。
「皇上!刑部的经费有限!没那么多啊!」狱长一面抱头鼠窜,一面叫道。
「那你去找他们要啊!」
「小的官职卑微,哪有说话的余地啊!」
「谁说没有!你就说那链子断了!差点害死了皇上!你看他们给不给!」
「那得先向刑部申请,然后刑部向通政使司提交,接着皇上批准了再返还通政使司,通政使司再还给刑部,刑部再交给户部,户口拨下经费后再交给工部,工部构好图纸再发给刑部,刑部确定无误后再还给工部,然后才能开始购买或打造啊。」
「怎么这么麻烦!谁定的规矩!」
「皇上,」狱长很委屈的看着我:「这是您在三年前修改律典时定下的啊。」
「……」我一时语塞,两眼一瞪:「那不是朕定的,那是翰林院写的,有意见找他们去!再说!你不会上街买一条吗?!」
「皇上……」乔无羁有气无力的在一边翻着白眼:「先考虑怎么救出金儿好吗?」
「皇上……快救奴婢……呜呜……」
可怜的金儿已经缩到了墙角,而墙角的另一边就是坐在地上闲闲哼小曲看热闹的刺客。
「呵呵,没想到坐在天牢里不光有美人相伴,还有皇上耍猴戏,真是人生一大乐事。」那人摇头晃脑,得意洋洋。
我顿时气不打一来,说来说去全都是这个人不好!
「喂!你!你叫什么名字!看朕不诅咒你祖宗十八代!」
我已经打算好为他、以及他的兄弟姐妹外公外婆祖父祖母叔叔姨姨舅舅猫猫狗狗全都扎上小草人!拿着鞋用力的打打打!
「哦?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不然你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哼!笑话!朕这辈子只会敬天畏地!还没怕过其它什么人!」
至于太后啦、三大凶禽啦,那可不是『其它什么人』的范围,所以我不算说谎……
「随你高兴。」
那人无所谓的耸耸肩,便饶有兴趣的抓起地上散落的草席枯草往金儿那边扔,金儿『呀!』的惊叫几声开始掩面而泣。
「呜……皇上快救奴婢……」
「皇上,她叫你救她呢。」
「少嗦!朕不聋!」
怕,真得很怕,因为这个人简直就是一只怪物!就算再怎么磨损的铁链要一下子挣脱也是不可能的!他的臂力简直非常人所及,而且态度嚣张,言语冷静,绝非池中之物!我是有一点点、真得只有一点点的笨,但是我并不是白痴,心中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与对方的差距,这种遇强则退的本能令我根本不敢在毫无胜算的心理下走近他一步。
所以……
金儿,朕对不起你,它日朕一定将你风光大葬,追封为后,亲自为你撰写碑文,严令史官将你的美名加载史册,更要令翰林院为你谱写《金儿传》流芳百世,所以,阿弥陀佛,你放心的去吧。
我双掌合十,面向金儿恭敬一拜。
「皇上!奴婢还没死呢!不要拜我!」
忽然人声鼎沸,好象有许多人快速的往这边走来,我与其它几人不由回头,便见玄尚德、武青肃一脸严肃的大步而来,我立刻如同见猫的老鼠一般往狱长的身后一缩,一回头,乔无羁藏到了我的背后。
「爱卿,你也怕他们啊?」
「还不是皇上害的!臣把你带来他们一定会找臣算帐的!」
「啊?难道你还打不过他们吗?」
「嘘!小声点!只怕臣还没抬手就已经被他俩整死了!皇上,您没有见到微臣知道吗?」
「好主意。」我戳戳狱长的后背:「你没有见过朕,违者杀无赦!」
我的话音刚落,身子蓦然一轻,整个人像被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这天下敢这样对我的还能有谁?于是我立刻一脸涎笑,唯唯诺诺:「啊,武爱卿,朕一觉醒来神轻气爽,于是随便走走,没想到竟会在此巧遇,果然人生何不相逢啊。」
「是啊,真巧,」武青肃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蹑手蹑脚想开溜的乔无羁:「哟,这不是乔兄吗?真巧啊,也是来这里散步的?」
「哈哈哈哈……」乔无羁一阵干笑。
我不屑的看了看乔无羁,他在我心目中的黑熊形象迅速缩水,已经缩到像一颗黑芝麻般大小。而从另一方面而言,乔无羁的窘态也愈显了武青肃的可怕,狐狸果然比黑熊危险啊。
玄尚德摇摇头,看了看牢内,大概看到了金儿,于是一声长叹,那百般无奈的神情真令我担心他下一刻便会削发剃度、出家为僧。
「喂,你不要伤害金儿,凡事好商量。」
很明显,武青肃满脸写着『我非常不爽!』,看着他紧握的双拳,我直觉性的往一旁移了移。我已经见识到了武青肃有多反感那个刺客,而此刻因为金儿是我心爱的宫女的缘故不得不跟他交涉的武青肃,十有八九憋着一肚子的火,我才没那么笨靠那么近做炮灰!
「谁跟你商量,有事商量我也应该找皇上,你是哪根葱上的须啊?」
「……」
这人!哪根葱就哪根葱呗!还葱上的须!摆明了看不起武青肃!这个后果一定会是……打了个冷颤,我溜~~
哎呀!后衣领被武青肃拽住了!我一脸的干笑回过头去,武青肃皮笑肉不笑的说:「皇上,人家点名找你呢,去谈谈吧!」
「哎呀……朕的肚子疼……」
「别装了,皇上乖,快去吧。」武青肃凉凉的说。
「好疼……」
我咬着下唇,双手抚在腹部,两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皇上?」
「好疼……啊!」
小腹内好象忽然有千军万马交战一般剧烈的疼痛起来,肚内的肠子好象被什么东西用力的搅到了一起,拧了一圈又一圈,痛得我无法呼吸。腹部好象迅速的胀了起来,肚皮紧绷,随时会爆裂一般!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无意识的捂着肚子满地打滚,整个身体都在抽搐,连意识也开始渐渐被痛楚腐蚀!
「皇上!你怎么了?」
「啊!」
当武青肃的手抚到我的腹部时,仿佛一瞬间有千万根长钟自他的掌心刺入我的体内!我顿时惨叫出声!
「皇上!」
武青肃完全慌了,他想将我扶起,但是他的手简直像一把利刃!触碰过的地方撕裂般切入血肉,那种被活活生割的感觉令我痛不欲生!我从没想象过人世间竟会有这样生不如死的感觉!除了惨叫我找不到其它的渲泄方式!
「我劝你最好别碰他,你越碰他越痛苦。」那人轻轻的笑着说:「这毒叫『三哀静』,毒发之前与常人无异,但是一旦毒发便会全身疼痛,被人轻轻一碰都会生不如死。但是痛过之后一个时辰内便会安然无恙,然后是第二回痛楚,其后再隔半个时辰便是第三回,哀嚎三回后便会永远安静了……呵呵。」
混蛋……
我在心中暗暗咒骂,却连睁开眼睛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不能动弹,任何微小的动作都会令我痛不欲生,我只能像具死尸一般一动不动,连呼吸时的起浮都是这样的痛苦!
「你到底想怎样?!」
武青肃的声音像发疯一般尖锐,我很难想象这样紧张失静的吼声是他发出来的,虽然以前他也冲我大吼过,却不是这般好象面临生死的急躁与焦虑,我想象不到他此刻的神情会是什么样子……
「呵呵,你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考虑告诉你让他减轻痛苦的方法。」
那是我陷入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
我以为我沉睡了很久,但其实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我只是昏迷了一小会儿便再度醒来,那时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有了疼痛,而我整个人都被武青肃紧紧的抱在怀中。
「青肃……」我气若游丝的轻声唤道。
「微臣在。」搂着我的双手愈发用力,那紧紧的充实感令我莫名的安下心来。
「朕的身子已经不疼了……」我握了握拳头,与平时无异。
「那就好……」
「你下跪了吗?」
我抬起头,直视武青肃,他却无言的避开了我的目光,我沉默了。然后慢慢的站起身子,无视武青肃与其它人紧张的神情,径自走到了牢门前。
「把牢门打开。」我沉声道。
「皇上!」一干人等全都想上前劝阻。
「这是圣旨!」
我大喝一声,周围一时静寂,然后狱长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牢门。
「呵!皇上转了性子吗?一下子变得如此大胆?」那人不屑的笑道。
「金儿,你过来。」
我轻声呼唤道,金儿迟疑的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我,小心翼翼的站起了身,那人并无动作,于是金儿飞快的扑到我的怀中,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金儿乖,不哭,你先出去,朕还有事。」
我温柔的抚摸着金儿的秀发,她有点懵懂的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我淡淡的一笑,用目光示意的她离开,金儿犹犹豫豫的走了出去。然后我慢步走到那人跟前,与他近在咫尺。
「皇上有何指教?」那人微微笑着说。
我吸一口气,嘿嘿一笑,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相:「您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马吧,这毒真是够毒,小的实在受不了了,您就行行好,把解药赏给小的吧!这皇位啊江山啊,您要想就拿去吧,成吗?」
「皇上!」牢门外的一群人全都又惊又怒。
那人怔了一下,随即摇着头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宗元的好皇帝?哈哈哈!」
我继续一脸赔着笑,整张脸都堆满了笑容,然后笑着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顿时四周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我的哼笑声:「你以为朕会这么说吗?别开玩笑了!死就死!不过闭上眼睛两腿一蹬就过去了!难道能比毒发时更难受吗?拜你所赐,朕算了解到何为『解脱』!如果死了就能不那么难受,那死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我冷不防又一个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刚才那是替朕自己扇的,现在这巴掌是替武爱卿扇的!你整朕无所谓,想听朕对你百般讨好也不难!不过你羞辱他就大错特错了!」
说完,我扭过头冲牢门外目瞪口呆的人群大声道:「传朕口谕!若朕真被这贼人害死,绝不能杀他!要挖了他的双眼!割了他的舌头!剁了他的四肢!划破他的脸!全身上下不许留下一块完整的皮肤!但是绝对不许他死!绝对不能比你们任何一个人早死!至于从他身上砍下来的部分全都拿到朕的灵前剁成肉泥!拿去喂狗!这是朕的遗旨,不得有误!」
忽然背后链声响起,我未及回头脖间便被锁链紧紧勒住!武青肃等人惊呼一声便奔入牢内。那人一声大喝:「全都不许动!不然我勒死他!」
冰凉的锁链紧紧的绞勒着我的脖颈,又疼又难受,我困难的挤出几个字:「再加一条……他死了也要鞭尸……」
锁链顿时更加紧了几分!那人俯到我耳边,说不清是怒极反笑还是其它,那低沉的笑声令我毛骨悚然:「呵呵,皇上,您这是何苦?所谓人生苦短可见活着总比死了好,您一下子看开了可有违庸君之道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种事是有胆有识之辈做的,不应该是您做的。不过这般毒辣的作法……呵呵,你还真是李惊鸿的儿子……」
「呸……」
我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紧勒喉结的锁链已经绞得我无法再吐出任何一个字语,舌头已经无意识的伸了出来。
「放了皇上!我们可以放了你!还有你的同伙也一并放!不要伤害皇上!」武青肃已经脸色惨白,连说话声都哆嗦起来。
「哟,你能做主吗?皇上,他说要放了我,您说如何?」
锁链微微松了松,我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脑袋已经一团火热:「咳咳……全杀!咳……」
「听到了吗?」
锁链立刻又紧了,这一松一紧间,我的意志随着仙境与地狱的转换已经开始动摇,呜呼哀哉,逞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我明显不是英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小的以被人篡位为乐趣的小皇帝而已,所以,我、我后悔了!我还是放了你吧!
可是我已经说不出这句话了……我只能痛苦的看向武青肃,鼻子一酸,眼眶里立刻泛起了一团水雾。
呜~青肃~你快救我~快放了他吧~刚才我是说梦话,你别理睬那句话,快救我啊~呜~
谁知武青肃的目光与我打了个照面后,原本焦急痛心的目光却如火般熊熊燃烧了起来,那是一个正常人受到某种刺激而一下子失常的眼神!只见武青肃忽然抽出狱卒腰间的长刀,像疯了似的一步上前,将刀尖正对我的前方!
「你快放了皇上!不然我不会让你跟你的同伴好过!不信你试试!」
呜,最后五个字完全是多余的嘛!
「呵呵,皇上死也无所谓吗?」那人依然异常冷静。
当然有所谓!我望向武青肃,拚命冲他眨眼示意。武青肃凝视着我,凄然一笑:「与其让皇上这么痛苦挣扎,不如我一刀结果了他,让他少受一些罪……我知道皇上也是这么希望的……」
不是!爱卿,你绝对误会我的眼神了!我那是求救,不是默许啊!哇!代沟啊!
「呵,皇帝是这样,连臣子也是这样吗?」那人摇头笑道:「真是一群不知进退的莽夫。」
「而且,比起皇上的圣旨,我会做得更加彻底!」武青肃阴森森的说:「挖你的双眼太便宜了,我会先用细针一根一根的刺进去!割舌头太轻松了,我会用刀一点、一点的切开却不切断!还有你的手指、脚趾我会一根一根的用铁锤砸碎!胳膊、腿一寸一寸的砍断!最后把你的皮肤一片一片撕下来!慢慢的用刀把你的肉一块一块剜下来!我会你的耳朵留下来,天天羞辱你、诅咒你!但我绝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把你整个人都泡到药水里,用尽一切方法让你活着却生不如死!你做好准备吧!」
「……」
很难得的,这回那人没有笑出来,牢门急躁的气氛随着武青肃阴森森的叙述慢慢降温,等他闭上嘴巴,这里也变成冰窖了……
谁、谁说最毒妇人心来着?明明是最毒武青肃!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严肃的问道。
「武、青、肃!好好记着这三个字,它会是你轮回百世都惧怕的名字!」
「呵呵,若不是在下很肯定从未听过这三个字,只怕真的要以为跟你有仇大恨了。」
「有!」
「哦?愿闻其详。」
「你杀了皇上!」
我还没死呢……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真是有趣的君臣!有意思!」
那人的力道骤然减少,蓦然轻松的我急忙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原来呼吸是一种如此美好的享受!
「皇上,在下可以放了皇上,也可以给您解药,但是我要你以皇帝之名立誓放了我与我的同伴,而且绝不追踪,更不追查。」
「咳咳,没问题!咳咳……」我恨不得跟他签字画押,以免他后悔。
那人怔了怔,然后慢慢笑了起来:「你真是个很意外的人……适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现在却因臣子忠心护主之心而舍弃自尊与执着,真想搞明白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一边继续咳嗽着,一边暗想:你要是体验到那种被人勒着脖子松一下让你喘口气,然后马上勒紧让你无法呼吸,再接着又松一松的生不如死,你就明白了!
「皇上。」
还有什么事啊?!
我怒气冲冲的回头瞪着他,那人却云淡风轻的一笑,轻轻的挑起我的下巴,一个吻便这么压了下来。我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四周一干众人的僵化,太过意外的我被他吻个不停。
忽然有一颗小小的东西滑入了我的口中,我本能的一咽,然后整个人呆住!
我、我、我、我居然咽下去了!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另一颗毒药!我真是恨死了嘴里有东西就咽的这种本能!
我怒目圆睁的盯着他,他却是一副沉醉在吻之中的表情。我越想越气!凭什么我个一国之君傻乎乎的站在这里让你吻啊?
于是我索性抱住他的脖子反客为主!你敢吻我?那我吻得比你更厉害!我的主动让那人怔了一下,然后他马上抓着我的头发也加了这个吻!好小子!还敢来?好!我踮起脚尖一阵狂吻!那人也不服输!两个打蹩的人顿时吻了个天昏地暗!
「你……你们……」武青肃的声音像是一口气没提上来,然后停顿了一下,接着便是一声怒吼:「你们俩给我分开!」
于是还未分出胜负的我们便一股强大的力道硬生生的拉开,武青肃脸色铁青的将我抱在怀中,眼中闪动着愤恨的光芒……对我。为什么是我呢?明明是那人挑起的嘛!为什么不去瞪他呢?我正欲开口,但一看武青肃那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模样,我只得乖乖的闭上嘴巴,拚命的想将自己缩小,缩啊缩啊,呜,为什么胳膊腿还是这么长啊?
「皇上,未分胜负,下回再战。」那人舔舔嘴唇,一副意犹味尽的模样。
「好!啊,痛!爱卿!不要打朕的头!会变笨的!」
「回去了!」
武青肃拽着我便往外走,我偷偷的回过头去,冲那人眨眨眼、点点头,意为接受他的挑战。忽然武青肃的手一顿,我的身子一轻,我刚一回头,武青肃的嘴巴便这么下来了!
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眼角的余光瞥到玄尚德、乔无羁、金儿,甚至狱长、狱卒全都张着嘴巴呈石化状,看样子吓得不轻。
而武青肃气势汹汹的吻法让我直观的认为,今天是开荤日……
【第十章】
御园的翠嶂之后,佳木奇、清流烟雾之间,一个身着布衣却英伟不凡的男子煞有兴趣的将手浸入清池畔,激起阵阵涟漪。好一副赏心悦目的俊男戏水图!如果不看他那张乌青的脸的话。
「皇上,记不记得这里?在下便是在这里与皇上初相会。」
我的面部肌肉呈痉挛状,连带着扯动嘴角诡异的咧了咧:「英雄,在叙旧前能不能先给朕松绑?」
可怜我个九五之尊此刻五大绑,绳子的另一头还牵在那该死的刺客手中。偏偏他还摆出一副故友叙情的架势,一脸的沉迷往事。
「问题是,若在下给皇上松绑,皇上就会立刻溜掉了。」
「废话!真稀罕了这个禁宫是怎么回事!怎么你说来就来了!回去非撤了乔无羁的职不可!」我愤愤不平道:「你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放你走吗?同伙也放了,马都给你备好了!你居然又溜回来还绑架了朕!朕的毒已经解了,你还有什么事啊?!」
那人哧哧而笑:「在下只是好奇那武青肃发觉皇上又落到在下手中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那你还不快去看他的表情?牵着朕溜狗啊?……啊嗯?」我好象说错了什么话……
「哈哈哈哈!跟皇上在一起真是妙语连珠,趣事多多。」
我挣扎了一下,该死的绳子还真结实!
「皇上,」他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挑起我的下巴:「你真不想知道在下是谁?」
我皱皱眉:「英雄,麻烦你靠近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此刻的尊容好吗?包子脸金鱼眼,大白天的不要装鬼吓人好不好?」
「……」
「对嘛,好歹不开口时我还能当你是一尊烧坏了的素三彩。你是哪位啊?」
「在下以为皇上不想知道呢。」
「朕只是说你丑得有伤风化,没说不想知道你是谁。」
「……」
啊,我错了,看他脸上的色彩转变岂止三彩?真是五彩缤纷、眼缭乱。
「说吧,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师承何?有无婚配?」
「你……」那人好象想说什么,却最终放弃,然后慢慢答道:「在下李守贤,家住岭南,无门无派,尚未婚配。」
李守贤……?
『李』是国姓,并不罕有。『守』字辈子孙多多,也不奇怪。以『贤』为名,并无不妥。
但是……放到了一起……
李守贤、李守誉……
「你改名好不好?」
「不好。」
「只要把中间的守字去掉就行。」
「祖谱辈份,岂是说改就改?」
「但、但是!全天下,至少百年以内,以李为姓,守字辈之人都应该是皇族啊!」我几乎要失声尖叫。
「皇上没有笨到无可救药嘛。」
「你胡说!父皇只有朕这一名子嗣!你不要欺负父皇已经驾崩死无对证就来冒充朕的弟弟!」
「……」那人一副气结的模样:「第一、我今年十九,比你大!第二、我没说是李惊鸿的儿子!第三、我根本不想承认跟你这种笨蛋有亲戚关系!更别提冒充!」
「那……」我迫于他的气势逼人,立刻变成了小绵羊。
「我是李惊涛之子!」
「李惊涛是谁?啊呀!你为什么打朕?」
「抱歉,手自己就动了。」李守贤咬牙切齿道。
「朕真的不知道嘛……」我倍感委屈,很有名吗?
「李惊涛!李惊鸿!你说会是什么关系!」李守贤在我耳边一阵大吼。
「兄弟……?」
「对!我父王是北镇王李惊涛!」
「你不是住岭南嘛……那是南边的不毛之地啊……北镇王怎么会是你爹……」我小声嘀咕。
「你真得连一点都不知道?」李守贤一脸的难以置信。
「愿闻其详。」看着他的拳头又要扬起,我急忙讨好的笑着说。
「当年父王贵为太子,倍受朝中大臣拥戴,他生性祥和,与世无争,却被你父皇陷害失去了太子之位。尔后你父皇登基封他为北镇王,却不过五年便将他贬为庶人,发配岭南。」李守贤冷哼一声:「自你诞生之时我便时刻留意你的动向,十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满脑子都是如何向你报复!十五年的日日夜夜全是如此!而你却连我、以及我父王的存在都不知道!」
「你又没给朕写过信……万寿节时也没送过贺礼……更没有入朝拜会……朕怎么可能知道远在岭南有个堂哥……」我委屈的嘟嘟嘴,一想到连着十六年我都少收了一份礼物,我便心如刀绞。
「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也知道我的目的了吧?」
我想了想,顿时又惊又喜:「莫非你是来篡位的?」
「你不要这么开心好不好?!正常一点的反应应该是又惊又怒吧?你这个表情让我觉得自己像笨蛋一样!」
「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朕笨当然你也笨。」我嘿嘿傻笑,开心非常。
「谁跟你一家人!」李守贤顿时脸一红,一声大吼。
「堂哥~你看咱俩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品茶小酌,好好商谈一下改朝换代之事?」我甜甜的说,双手已经亲昵的挽住了他的胳膊,饶是他那张素三彩的脸也变得分外亲切!
「你的手……怎么松绑的?」
「不知道,朕只是太开心了,想给你一个拥抱,结果绳子就断了。」
「……」
「龋√酶纾你有没有什么完整的计划?需要朕配合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一拍胸口,大力保证。
「……你能不能稍稍表现的不甘愿不乐意一些?不要这么配合?」
「啊?好。」我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感情,立刻号啕大哭:「不要哇~英雄~朕还想再多当几年的皇帝啊!你不要横刀夺爱啊~朕舍不得皇位啊~真得舍不得啊~好舍不得啊~你什么时候来拿啊?」
「……」
「这种感觉行吗?」
「你在耍我吗?」
「没有啊!我是真心的!真冤枉啊!我连『朕』都不用了!你还怀疑我的诚心?」
「……」
「你的眼神好过分!」我嗲嗲的嚷嚷道。
「皇上!」
武青肃的喊声远远传来,我一回头,只见一排弓箭手已经拉弓满弦,蓄势待发。李守贤立刻勾住我的脖子闪到了我的身后,冷笑一声:「想射就射吧,你的宝贝小皇帝会变成宝贝小刺猬。」
「放开皇上!」
武青肃的表情离抓狂已经不太远了。可怜的他,几回被李守贤羞辱,我又两回落到李守贤手中,武青肃的自尊心已经被打击成碎片了吧?
「偏不放。」说着李守贤咬了咬我的耳朵垂,痒得我打了一个冷颤。
「你!」
「我!武大人,你能耐我何?」说完,他又伸出舌头舔了我的耳朵一下。
我再也无法忍受,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喂!别舔了!你这叫近亲相奸!」
李守贤楞了一下低笑出声:「拜托,我现在把你扒光了压在地上交媾才叫近亲相奸。」
「交……交……你好粗俗!」我的脸颊开始发烫。
「抱歉,蛮夷之地长大的人说话就是这么粗俗。」
「近亲?蛮夷之地?」武青肃怔了一下,随即一颤:「你是李惊涛之子?!」
「哎呀,没想到武大人竟然知道,失敬失敬。」
「喂。」
「什么?」我抬头。
「不要抢我的台词!」
「哦,对不起。」
于是李守贤清了清嗓子:「哎呀,没想到武大人竟然知道,失敬失敬。」
「……」也不比我有创意多少嘛。
「李守贤,若你是为先帝与令尊之事,只怕其中有些误会。」玄尚德也赶来了,不愧是都察院的御史大夫,凡是有关朝廷之事都了如指掌。
「哼,好听话便不必了!我父王已经过世,多说无益,省省吧!」李守贤冷冷道。
「堂哥啊……」
「少乱叫!」
「哦,皇兄啊……」
「不要这样叫!」李守贤气极败坏。
「那……守贤啊……」
「你找死?!」
「呜……英雄……」
「什么事!」
「我只是想猜一猜,你是在被贬到岭南之前出生的吧?也就是皇叔还是北镇王的时候。」
「不要叫这么亲切!没错,你怎么知道?」
「很明显啊,你也说了皇叔是个与世无争之人,若你是在他成为庶人之后在岭南出生,那他必定不会再提当年身为北镇王甚至太子之事,你应该会像一般的小孩子一样快乐长大吧?便不会整日想着远在天边的我,伺机报复了。」
「……你想说什么?」
「没有啊,因为若皇叔天天在你耳边提当年之事才会令你蒙生不甘之念,那就说明他不是个生性淡漠之人,那你说他与世无争便是错的嘛,我就是想说这个而已。」
「……」李守贤顿了顿,冷笑起来:「没想到你还会动之以情……想劝我放弃吗?」
「千万别放弃!我不说就是了!」
我乖乖噤声,开玩笑,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推理能力堪称一绝罢了,要是不小心令他放弃了,我要去哪里再找一个跟我有两代恩怨的仇人啊?两代恩怨耶!这可是稀世奇珍!
「李守贤,其实当年之事……」
「不必了!」
李守贤再度打断玄尚德的话,害我这个不知当年之事的无知少年听不到往事而万分哀怨。
「你想说的话,我的父王早就跟我说过了……」李守贤苦涩一笑:「说什么李惊鸿是为他好,为免他再成为被朝臣利用的傀儡而不得不夺去他的亲王封号,远配南蛮也是为了免去朝中势力的控制。我就是不甘心他把世事想得太过美好,把李惊鸿想成一个为手足着想的好兄弟,我不甘心他心满意足的怀着对李惊鸿的感激之情离开尘世,我不甘心要像他一样一生都窝在那个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更不甘心那个比我小四岁却不知人间疾苦的幸运堂弟太太平平的做他的好皇帝!」
「纠正,我已经十六了,只比你小三岁,所以我已在位十六年,不像你刚才所说的十五年,换言之,你关注我已十六年,而非十五年。」我絮絮叨叨的说。
「闭嘴!」
「哦……」
「所以我从五年前就开始计划,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个声名远播的小堂弟,我每天都在勾勒与他斗智斗勇的险象寰生,比任何人都期望与他的交锋!结果他跟我想象中的人完全大相径庭!根本就是一个除了聒噪没一点本事的笨蛋!那我这十几年来兢兢业业的发奋图强、运筹帷幄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能够理解他的心情……」玄尚德喃喃道。
「嗯……有点同情他……」武青肃长叹一口气。
「……」我有那么差劲吗?
「如果这种笨蛋都能做皇帝!为什么我不行?!」
我忽然狠狠的一脚踩到他的脚上!他一痛间手腕的力道减小,我立刻挣脱出来,紧握拳头,冲着他的下巴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给了他一拳!李守贤不防此势,踉跄跌倒,早暗伏在一旁的乔无羁立刻飞扑上前,一下子将他制住!顿时所有士兵冲上前来将他团团围住!
「痛!痛!痛!」我甩着自己的手一阵哀嚎。
早知道不这么用力了,呜!
「皇上!」一干人等又惊又喜的将我围住。
我撇撇嘴,挤进众人之中,看看已经被绑住的李守贤,冷笑一声,一把握住他的前襟:「堂哥,做皇帝不是用嘴巴说的,你说你能做得比朕好那就来试试吧!朕现在就放了你,放你回岭南,给你足够的时间招兵买马!朕就坐在这个龙椅上等你来篡位!」
「你要纵虎归山?」李守贤危险的一眯眼睛。
我立刻眯得比他更细:「没错,朕等你。」
「……」李守贤目光复杂的看着我,盯得我心底发毛,盯啊盯啊,就在我几乎要投降时,他淡淡的说:「你真是让人摸不透……总是分不清你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故意装疯卖傻……明明常做出很笨的举动但又常出乎意料,刚想小看你的时候又会发现你有非常人之勇,看似无心的言语之中又颇具意……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
他在说什么?
「算了……我会慢慢研究你,由头至脚……」
为什么说这句话时,眼神跟口吻这么暧昧?!
终于送走了李守贤,这件事也算终于告一段落,我痴痴的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虽然是突然多出来的堂哥,多少还是会有点舍不得……人家十六岁生日刚过不久,让他补份礼物不为过吧??
叹了一口气,一回头,发现乔无羁、玄尚德、武青肃三人笑得极为宽慰的注视着我,那种眼神令我不由打了个寒颤:「三位爱卿……没事吧……?」
「呵呵,臣等真是倍感安慰,经过此事才发现皇上真是长大了,有勇有谋、有胆有识,大有先帝遗风。」 乔无羁感叹不已。
「没错,这一招『欲擒故纵』使得绝妙!」玄尚德老泪纵横。
「啊?爱卿,你们在说什么?」我一头雾水。
「皇上不必过谦了。」武青肃欣慰的笑着:「您放过李守贤看似纵虎归山,其实恩威并用,令他心存感激,再坦然接受他的挑衅,不卑不亢的说等他来篡位,这记下马威足见皇上对社稷江山自信满满,对自己的实力更是信不疑。李守贤并非有勇无谋之人,皇上此一恩一威定会令他对皇上致此改观,不敢妄动,若心生敬畏,说不定反而会效忠皇上呢。」
「啊?」我一听楞住了:「等一下,你们是说他不会反朕?不会来篡位?」
「当然,若李守贤再来,那才是不过尔尔。」
「不是吧?!」我一阵惊叫:「反谓放虎归山不就是说把老虎放回山里非常危险吗?!他便有足够的时间跟精力养精蓄锐蓄势待发,割地为王攻入朝歌,谋朝篡位改朝换代不是吗?为什么你们这么一分析反而是因为朕放了他,他便不再来篡位了?」
「……」
「……」
「……」
「咦?三位爱卿要去哪里?等等朕啊!爱卿啊,咱们现在把他抓回来好不好?爱卿~~~」
*****
金秋已至,万叶泛黄,凉风徐徐,御园的『秋思林』内,四个一脸惊异的闲人围着玉树临风、风采卓灼的英俊少年,一副沉迷在游戏乐趣之中的模样。
那个英俊少年自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宗元有史以来最最俊美的我啦!
「皇上,您再尝尝这个糌粑糕,非常香甜哦!」金儿一副诱拐的架势将一碟五香糌粑糕推到了我的面前。
「哇!好好吃的样子!」我立刻用手抓了一块丢进嘴里,果然美味。
「哇,果然又断了!」金儿惊呼。
「不可思议。」乔无羁摇头赞叹。
「匪夷所思。」玄尚德皱着眉头,握起我的手腕细细的察看。
「再加两根绳子。」武青肃从背后抽出两根手指头粗细的麻绳说道。
我闻言急忙把最后一块糌粑糕塞到嘴里,然后乖乖的把双手伸出,武青肃立刻将我的手腕绑了个严严实实。
「能动吗?」
我动了动手腕,立刻嘟起了嘴巴:「太紧了!连转手腕都不行!朕是皇帝耶!不能要求绑松点吗?」
「皇上,您最喜欢吃的水晶包。」今日的金儿好象会变戏法般不断的从背后掏出各式美食。
「哇!好香!朕要吃!」我立刻飞扑上前,抓起水晶包一口吞下,顿时香汁四溢,好吃!
武青肃一脸难以置信的蹲到我身边,从地上拾起断裂的绳索,咧咧嘴:「已经六根了,还是全断了。」
「难道皇上对美食的执着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程度?」玄尚德分析道:「只要美食当前,就算拿再粗的绳子绑着也会挣断?」
「皇上,您是什么时候发觉自己有这种异禀的?」武青肃道。
我一边大嚼特嚼,一边含糊的回答:「鱼肉盐爬珍板鸡兰特食猴。」
那四人一头雾水的看着我,可惜我两腮满满,不能再说得更清了。
「皇上说得是哪道菜?是在吃那道菜的时候发现的吗?」金儿歪着头寻思道。
「好象有鱼肉、鸡肉跟猴子肉一类的东西……猴子肉能吃吗?」乔无羁大奇道。
「一会儿去尚膳监问一下。」玄尚德正色道。
「皇上是不是在说……『李守贤把朕绑起来的时候』……?」武青肃很不确定的说。
我急忙点点头,冲他竖起大姆指,果然知我者武青肃也!
「……」四个人同时翻白眼。
「皇上,麻烦您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了好吗?」
我迅速嚼烂,咽下,伸手再去抓,抓空,金儿把剩下的藏到了身后,我急忙跑到她身后,空空如也。
我难以置信的围着她团团转,怎么也找不到剩下的那两个水晶包!
啊,金儿乃神人也……
「难道李守贤将皇上绑起来后以美食诱惑皇上?」很注重合理性的玄尚德马上提出质疑。
「不是,」我嘟着嘴,满腔的不满坐回石椅上,两手托腮,语气冲冲:「他说要篡位,我一高兴就想扑过去拥抱他,然后绳子就断了,那个时候就发现了。」
「……」又是四个白眼。
我最近接收白眼的数好象明显增多?
「换言之,就是能引起皇上情绪激动的事物便能激发这种天赋?」玄尚德继续琢磨。
「拥抱啊……」金儿坏坏一笑,看向武青肃:「要不要把皇上绑起来,然后让他拥抱武大人,看看情况如何?」
玄尚德与乔无羁立刻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武青肃的脸一红,怒喝道:「别拿我寻开心,否则后果自负!」
威胁完毕便立刻起身就想溜掉,乔无羁当即将他拦住,手脚麻利的将他绑了个结实!
「乔无羁!」武青肃的脸已经绿了。
「武兄,为了将皇上这种异能研究透彻,委屈武兄了。」玄尚德温柔的说,笑得如沐春风。
「你们俩个别栽在我手里……」武青肃咬牙切齿。
玄尚德跟乔无羁同时打了个冷颤,然后互相一对视:「横竖是个死……捞够本!」
说完,两个无良的卖友之人又顺手将我也绑了个结实。
「好了,皇上,扑到武大人怀中,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吧~」金儿的口吻语调明显是在看好戏。
我本想如同前几回一样自然而然的一抬起手绳子便断裂,可是这回不知为何,我动来动去,东扭扭、西扭扭,绳子却纹丝不动!
「怎么了?皇上?」
我不相信的大力挣扎了几下,不动。我吸一口气,憋足了劲,我撑!还是不动。
「呀!喝!啊!哇!」
「……」
「……」
「……」
「嗯!哼!嘿!哈!咦呀~~!呜……」为什么断不开呢?
「看样子弄不断了……」
「没错……」
「换言之……」金儿用非常同情的目光看向武青肃:「武大人的魅力在皇上眼中比不过一个水晶包或者一块糌粑糕……」
「真可怜……」
「无限同情……」
「你们三个!」已经气得脸色发黑的武青肃怒目圆睁:「还不过来给我松绑!」
「等一下!」我急忙叫道:「朕知道为什么了!因为就算挣脱了扑过去也没什么好,情绪自然激动不起来!这样吧……」
我嘿嘿一笑:「不如打个赌,如果朕能挣开绳子,你们就让朕去新开的凤仙楼吃酒,如果挣不开朕随你们置,如何?」
「凤仙楼?」玄尚德寻思了半晌:「并未听闻京城内最近会有新酒楼开张啊,皇上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听说的。」我如实答道。
「啊!凤仙楼!」乔无羁恍然大悟的一拍手:「前两天刚收到家书,说是老家在半个月后会新开一家凤仙楼,老板是非常有名的面食名厨!莫非就是那个凤仙楼?」
「等一下,你的老家不是山西太原吗?」玄尚德大疑。
「没错!就是那家做面食的凤仙楼!听说老板姓陈,祖上三代都是御厨,他们陈家密酿的香醋更是一绝!朕神往已久!怎样怎样?可以吗?」我满怀希望的看着他们,目光炯炯。
「太原离京城足有二千里……而且还未开张……皇上到底怎么听说到的?」乔无羁一脸的不敢相信。
「若皇上对美食的关注能转移一半到国事上,只怕宗元版图都能扩大一倍。」玄尚德惋惜道。
「喂……你们聊天前能否先给你们的同僚松绑……」武青肃阴森森的说。
「啊,差点忘了……武兄受委屈了。」两个笑得有些讨好的没囊气之辈急忙上前给他松绑。
「等一下!你们不否定就是说定了!君子一言!」我立刻大叫道。
心中一想马上就能开道远赴太原,如果即刻起程还能赶上酒楼开张第一天!我立刻喜出望外!只要抱一下武青肃就可以!真是太简单了!
于是我立刻飞扑过去,给了武青肃一个大大的拥抱!附带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胸前蹭来蹭去。
「啊……断了……」
「果然要利诱才行……」
「换言之……武大人的魅力还是不及美食……」
「估计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一辈子输给水晶包……」
「你们三个给我闭嘴!」
武青肃气极败坏的大吼响彻天际。
【第十一章】
「几位客官想吃点东西?」一脸笑容的小二一边给我们倒着茶,一边笑着问道。
「我要『宫灯里脊』、『牛肉酿鲜鱿』、『焦熘羊肉片』、『红油鹌鹑』、『虫草扒鹿肉』、『桂兔肉』、『糖醋咕噜肉』……」
「这位客官……」我的话未没说完,小二已经擦着汗讪笑道:「小的数一数您这一桌也不过五个人,本店的菜素来量足,叫这么多菜只怕……」
「大爷又不是不给钱!你管我点多少!」我两眼一瞪:「这只是肉菜!还有素菜、甜品、面点、羹汤没点呢!你慢慢记吧!」
「好……好……」小二咧咧嘴,继续乖乖的记菜。
「还要『锅塌茄盒』、『西红柿蕨菜绣球』、『清汤龙须菜』、『海米抹油菜』、『冬瓜甑』、『佛手烩珍鲍片』……」
「皇……少爷,这么多菜真得吃不完……」玄尚德小声道。
「我乐意!反正不能去太原!旅费省着也是省着,索性全吃掉!」我怒瞪他一眼,继续点菜:「……『蝴蝶豆腐』、『水晶番瓜』、『蜜汁梨球』、『草菇烧笋』、『全丝烩鱼翅』……」
「少爷……」乔无羁已经开始翻查他的钱袋:「这只是我们哥几个凑钱带您出来吃的……可不是管『帐房』要的……」
我当然知道是你们掏钱!所以才要努力的!
我继续若无其事的点菜:「接着来~还要吃『金檐四宝湟鱼』、『炸琵琶虾』、『金丝海蟹』、『锅煽海蛎子』……」
「乔兄、武兄,你们带了多少钱?金儿,你有没有带钱?」玄尚德已经开始四确定金额。
「『烧酒鸡』、『炒鸭肝』、『卤鹅翼』、『馄饨千层饼』……」我继续卖力的念着菜谱。
「少爷……」金儿扯扯我的衣袖:「钱不够……」
我充耳不闻:「『桑椹蜜膏』、『银杏芋泥』……」
「少爷!」武青肃急忙捂着我的嘴,长吐一口气,万般无奈道:「今天随便吃点……改日带你去太原吃面……」
「真的?」我抬头看着他。
「嗯……」答应的有点不情愿。
「那你们呢?」我回头看看玄尚德跟乔无羁。
他俩看了看自己的钱袋,一咬牙,全都点点头。
「万岁!」我欢呼一声,笑着对小二说:「刚才说得都不算,我要『宫爆鸡丁』、『鱼香肉丝』、『家常豆腐』、『醋溜白菜』、『红烧茄子』、『西湖牛肉羹』,另外再要五碗米饭,没了~」
「……」小二站不稳似的晃了晃,将适才辛辛苦苦记了四页纸的菜单给撕掉了……
「嘿嘿,难得出宫,自然是吃些普通百姓的菜式啦~四菜一汤,价廉物美,点得很有水准吧?」我压低嗓音眨眨眼道。
一桌人全都趴到了桌子上。
美美的吃了一顿平民美食,我兴致勃勃的跟脸色铁青的三大凶禽开始商量远赴太原的行程,忽然人群之中出现了骚动,身后的行人都开始向某个方向奔去,我好奇的抓住其中一人:「大爷,前面出什么事了?」
「我才二十!不要叫大爷!」
「对不起!」我恭敬的弓身道歉,然后道:「大爷,前面出什么事了?」
「……」
「大爷?」
「自己去看!」
那人气极败坏的扭头就走,我无辜的眨动着大眼睛,我堂堂宗元皇帝都唤你大爷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玄大人,出什么事了?」金儿问道。
玄尚德跟几位小贩说完话便对我们说道:「前几日一家钱庄遭劫,刚才衙门的捕快在市集抓到了其中一名嫌犯,结果被他逃到了怡红院内,现在抓住一名妓女与捕快僵持中。」
「不愧是都察院的头头,收集情报的速度真是一流。」我拍手赞叹,然后迈开大步跟着人群向前奔。
「少爷!」武青肃眼明手快一把将我抓住:「太危险了!不许去!」
我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怡红院耶……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
「所以更不能去!」
「呜……」
我垂头丧气,武青肃心头一软,摸着我的头说:「想那嫌犯生性凶残,你贵为一国之君,万一不慎有伤龙体,只怕臣等万死难辞其疚……」
「青肃……」
「什么?」武青肃难得口吻温柔。
「你先抓住朕再说吧!」
我说完立刻扭头就跑!身后的人楞了楞,随即暴跳如雷:「皇……少爷!你站住!」
我哪会儿听他的?顺着人流一路狂奔,饶是乔无羁这个习武之人也抵不过我突然爆发的天赋异禀,一心想着快跑到怡红院的我果然脚下生风,顿时将他们甩了个无影无踪。
哈哈哈!我爱死了自己的这种本领!
好不容易发现了一大堆拥挤的人群,我知道到达目的地了!于是便猫着腰用力的往力挤!挤啊挤啊,终于让我挤到了怡红院门口。大门已经被两名府衙公差把守住,不许闲杂人等进入。我挤到跟前,一手扶住拦路的长矛,踮着脚尖努力的往里面瞧。
「喂!看热闹离远点!」一名公差大喝道。
「呀!」我指着里面失声尖叫:「犯人逃出来了!」
我的大喝吓得两名公差立即回头,我马上猫着腰从两把长矛下窜了进去!人群顿时骚动,人们全都往前涌来!慌得公差立刻死死握住拦路长矛,而他俩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往里走,我冲他俩嚣张的扭了扭腰,便哼着小曲慢慢的向里面走去。
终于跑到了嫌犯挟持妓女的那间听涛小筑,门口已经挤满了剑拔弩张的捕快,我探头探脑,跳来跳去,人太多了!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清楚。
「喂!铁柱!你快把怜怜姑娘放开!现在没说你就是犯人,不过回衙门聊一聊,不要小事化大嘛!」捕快班头正在劝诱着。
「你们都滚开!不然老子宰了她!」好粗重的声音,一定很壮吧?
「呜呜~班头快救奴家~你不是说最喜欢听奴家唱小曲吗?奴家受了伤就唱不出来了~」如同银铃般的声音,煞是好听。
「咦,班头大哥是常客?」
「肯定是,人家怜怜姑娘点名叫他呢。」
「那嫂子怎么办?」
捕快们小小的骚动一番。
「你们少废话!」班头看上去已经恼羞成怒了。
这等热闹我岂能放过?于是我立刻往里面挤!挤啊挤啊……
「咦?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我新来的。」
「怎么没见过?」
「今天刚来。」
「官服呢?」
「忘穿了。」
「腰牌呢?」
「还没找师爷拿呢。」
「挤得这么起劲做什么?」
「看热闹。」
「哦,别踩我的脚。」
「对不起。」
然后我继续挤。
忽然不知后面谁一推我,我立刻一个踉跄跌进了屋中,顿时连门外的捕快都安静了下来。只见一座高山式的大块头胳膊下夹着一名娇小如雀的少女,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大钢刀。
我抬头、抬头、继续抬头……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好、好雄伟啊……如果乔无羁是黑熊的话,那这个铁柱一定是黑熊爷爷了。
「你是谁?!捕快吗?!」铁柱粗声粗气的冲我吼道,顿时我的两耳嗡嗡。
「我?不是,路过的。」我点头哈腰。
「快滚!不然老子宰了你!」
「公子~公子~请救救奴家~」那妙龄少女哭得梨似雨,一双勾魂眼已经红肿,看上去甚为凄凉。
我咧咧嘴,我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了,好可怜……
「这个……铁柱大哥啊……你能不能怜香惜玉一些?你看人家小娘子娇滴滴的、如似玉,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啊……」
「少废话!不然先拿你开刀!」
我吓得一缩脖子,连连后退几步:「别生气……我不说了……」
「呜~公子的大恩大德,怜怜铭记于心,若怜怜不慎香消玉殒,一定不会在阎王面前说是公子见死不救,只是怜怜福薄,没有遇到大仁大义的少年英雄舍身相救,这只是怜怜命苦罢了,与公子无关。」
「……」我一时无言,这个女人太会使激将法了吧?!
「哎……」身中激将法的我长叹一口气,点头哈腰的慢慢向铁柱走了过去:「铁柱哥啊……不如……我跟她换换?」
「谁要你啊!快滚!」铁柱用力的紧搂了一下怜怜姑娘:「老子还是比较喜欢女的!」
「我知道……只是……」我长吁短叹:「……我孤苦无依,又有顽疾在身,家道中落如今一贫如洗,连个落脚的地步都没有,如今天气转凉,只怕我是难以挨过今冬了,与其活活冻死在街头,不如死在铁柱大哥手中!所以你就拿我做人质吧,算是完成一个临死的绝色美少年的最后一点心愿!」
我一边说着,一边越走越近,最后突然抱住他持刀的手臂,一声大喝:「快跑!」
那怜怜倒也机灵,立刻一拳锤到铁柱的命根子上!连我看着都觉得疼。可怜的铁柱惨叫声松开了手,我趁机夺刀,一寻思容易被夺回去,索性直接扔出窗外!而怜怜则如同轻功高手一般一转头就跑到了屋外。
「哎呀~奴家吓死了~腿都软了~跑也跑不快~好可怕哦~」
怜怜娇声娇气的窝到班头怀里哭诉,十足的小女子模样,我不由额间迸汗。
「臭小子!纳命来吧!」
忽然身子一轻,我整人都被铁柱给掀了起来!我立刻放声尖叫!他将我高举过头,眼看就要往地上扔!我哀嚎一声闭上了双眼,完蛋!不死也得半条命!充英雄的代价果然是惨痛的!
「少爷!」
啊,多么熟悉的大叫声,我顿时热泪盈眶!只见武青肃、玄尚德、乔无羁全都一脸誓死护驾的气势冲了进来!连金儿也举着小板凳『呀──!』的大叫着冲了进来。
噼哩叭啦叮铃匡铛咚啪哗啦……
……
………
…………
我、武青肃、玄尚德、乔无羁全都鼻青脸肿、衣裳不整、抱着头蹲到墙角里,明明也加入战事的金儿却脸不红气不喘,衣冠楚楚,连抱头蹲着的姿势都是那样妩媚娴雅,依然一派大家闺秀风范。
捕快班头一脸怒容的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大胆刁民!居然在老子的地头上撒野!」
「大人,我们是抓坏人耶。」我刚欲站起来解释,班头一扬手中的鞭子,吓得我立刻又蹲了回来。
「说!你们是谁!什么来历!一个一个说!」班头走到金儿面前:「你先说!」
金儿微垂眼睑,一派羞涩之态,优雅温文的站起身来,娇柔的一行礼:「小女子唤作金儿,出身微寒,只是自幼服侍皇上,得太后恩宠封为『卫仙』,小小的正六品小宫娥罢了,今日出宫公干,不幸卷入其中,小女子也十分惶恐呢。」
我悄悄撞撞乔无羁:「正六品很大吗?」
「不大,但是自幼服侍皇上,又是太后亲封,那就不一样了。」
果然,班头立刻变了脸色,急忙命人奉茶,小心翼翼的扶着金儿坐到椅上歇息。金儿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端起茶就喝,还冲我抿抿嘴,然后拿起一粒葡萄,非常惬意的放入了口中。
她是故意的!
班头巴结讨好完后,便又沉着脸回过头来对乔无羁喝道:「你!别看别人!就是你!说!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
乔无羁呵呵笑着站起身,搔搔头:「在下奉车都尉乔无羁,从三品,无权小官一名。」
班头倒吸一口冷气,脸色蓦变,立刻点头哈腰,连连道歉,一副恨不得背着乔无羁去歇息的架势。
「从三品很大吗?」我撞撞玄尚德问道。
「不算小,比班头要大得多,因为班头的顶头上司知府才是从四品而已。」
乔无羁也开始悠哉悠哉的喝起了茶。
班头又转了回来,有些迟疑的看看玄尚德:「你……有官职在身吗?」
口吻比刚才好多了。
玄尚德站起身,温柔一笑:「形同虚设的都察院御史大夫玄尚德,从一品。」
班头身子一晃,急忙扶住墙壁,大概之前已经吓得差不多了,这回反应较小些,他紧张的行礼道:「久仰久仰!原来是御史大人!卑职该死!玄大人请坐!」
我继续抱着头悄悄撞撞蹲在我旁边也抱着头的武青肃:「你六个官职呢,挑哪个说?」
「挑最大的说。」武青肃道。
班头擦着汗走了回来,一脸的干笑看向武青肃:「那个……您是……?」
瞧瞧,敬话都出来了。
武青肃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道:「太师武青肃,正一品。」
班头一个踉跄后退几步,险些栽倒,好不容易稳住重心:「久仰久仰!原来是太师大人!呵呵呵呵,太师请上座!呵呵呵……」
这人已经笑得比哭还难看了。
班头回头看看我,咽了咽口水,舔了舔泛白的嘴唇,一脸不敢上前的架势,因为照这个趋势猜测,我最起码也是个亲王才对。
「我不是朝中官员。」我好心安抚道。
班头这才长舒一口气,健步如飞的走到我面前,清清嗓子:「说!你是何人!」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早就麻痹的四肢,然后笑着行礼:「朕乃宗元皇帝李守誉,位……」
我想了想,冲武青肃喊道:「爱卿,朕是几品?」
「你没品。」
「……」
他绝对是在拐着弯骂我!
「哦,原来是皇帝……啊?」
班头目光呆滞,傻呆呆的看着我,忽然一颤,两腿一软便瘫了下来,武青肃好心的扶了他一把。
「可怜的孩子,大概一个月内都会作恶梦。」乔无羁摇头道。
我很可怕吗?居然吓得站不稳?
我摸摸脸,拿起桌上的菱镜照了照,啊,多么面如冠玉、貌似潘安的绝世美少年啊~~再看已经口吐白沫、翻着白眼昏过去的捕快班头,我摇摇头,这人一定有眼疾,错不了。
半个时辰后,府衙内变得非常之不太平,而且气氛紧张,因为他们迎来了五位随便逃哪个都不能得罪的人物,当然,其中还有个管你多大官见了就得下跪的我,皇帝。
知府一家、师爷一家、衙役一堆、捕快一群,还有扫院子的、擦桌子的、连洗马桶的下人都集中到衙门前院,齐刷刷的向我下跪请安。
我饶有兴趣的坐在知府椅上摸来摸去,这辈子就坐过龙椅,偶尔坐坐别人的官椅感觉蛮舒服呢。
「那个谁谁谁啊……」我指着知府,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下官甄悟梁。」知府急忙报上名讳。
「真无良?好名字……」我喃喃道:「非常好记,朕想忘都忘不了……」
「谢皇上夸奖!」
他还真沾沾自喜起来了。
「真无良啊,那个犯人朕想亲自审问,可以吧?」
「当然当然!」
「好!」我立刻起身:「领路!」
我长这么大还没审过犯人呢!太棒了!
真无良将我领到地牢,铁柱早就绑得严严实实,一看到我们几人进来,立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声狂吼,吓得我急忙缩到武青肃身后。
「皇上别怕,他绝对动不了。」一个狱卒打扮的人走上前来。
「你是?」
「卑职是狱长梅品德。」狱长一脸讨好的笑意。
「没品德?真无良、没品德……这里的人取名真是有特点……」我笑着回头,看向他们的师爷:「那你叫什么?太愚蠢?」
「卑职是知府大人的远戚,所以卑职也姓甄,甄碑毕。」
我一头栽到了武青肃怀里。
真无良、没品德、真卑鄙……
我悄悄对玄尚德道:「御史大夫啊,派都察院的人好好查查这里的人吧……」
「微臣会彻查的。」
我稳了稳身子,这才慢步走向大铁柱:「铁柱哥,你就招了嘛,说吧,你的同伙在哪里啊?」
「呸!老子只是去喝酒!老子又不是朝中官员去怡红院总不违法吧?就为这事把老子抓来老子不服!」
「哇,你喝酒就是把人家小姑娘夹在腋下,拿刀顶着?」我咧咧嘴:「你太能胡掰了吧?」
「有哪条律令规定不能拿刀顶着妓女?有的话老子就认罪!不然老子就是不服!」
「这个……」我一时语塞,急忙看向武青肃跟玄尚德。
「虽然没说不可以拿刀顶着妓女,但是却有明文规定不许持械上街。」武青肃说。
「没错!你带刀上街就已经违反我宗元律例!」我急忙附和。
「哼,那也不过是违反带刀上街这条律令,只交罚金就行了!把老子绑在这里做什么?!」
「啊……」我又看向武青肃跟玄尚德。
「这人非常狡猾,在钻律法的漏洞。」玄尚德不无感叹道:「看来我朝律法还是有待补充加强。」
「皇上,」武青肃悄声道:「以现在的情况而言,咱们还没有证据说明他就是抢劫钱庄的犯人,所以以宗元律法而言,咱们确实不能这样绑着他。」
「可是他差点杀了朕!起码也算s君未遂吧?」我不甘心的嚷嚷道。
「哼!老子又不知道你这个小娃娃是皇帝!宗元律法规定『不知者无罪』!所以老子没有错!最多只能算是一般平民纠纷!不能这样绑着老子!」
「有这条吗?」我再看武青肃跟玄尚德。
「有。」两人很肯定的点点头。
「那朕白被打了?」我简直难以置信,朕定的法律居然让朕白被人打?
「这个……如果依法而办的话……确实如此……」玄尚德为难的一笑:「看来皇上回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重修律典了……」
「那……那……他已经知道朕的身份,还是态度恶劣!算是大逆不道吧?」我已经怒火中烧!就好象看到一根白白胖胖的猪大腿我却不能将它做成美食一样令人不能忍受!
「皇上!老子说话就是这样!生下来就是这个德性!如果皇上非要扣个大帽子!那也只能说明皇上心胸狭窄,没有容人的肚量!老子更是不服!」
「……」我吸一口气,眼睛眯起,老子!老子!我就不信整不到你这个老子!
「皇上,」金儿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虽然律法很多,可是皇上就是天呢,您的话就是法律,就算您现在改也没什么不成的。就算您不改,指着一个人说要了他,全天下谁敢说不字?就算那人无奸无恶,是个大大的好人,被皇上一高兴杀了那人还得谢主龙恩呢。所以,皇上想对这个大块头怎么样,又有谁敢个不字?」
「朕要他有什么用?烤全人也太腻了些。」我咧咧嘴,然后眼睛一眯:「而且金儿,你说错了,朕也不能任意妄为、草菅人命,就算他是大奸大恶,如果于法不合,朕还是不能耐他何。」
铁柱闻言立刻洋洋得意起来。
我嘿嘿一笑,极为熟悉我的三大凶禽已经开始互递眼色,摇头叹气,然后我立刻大叫:「啊!犯人逃跑了!快追!」
真无良等人一头雾水,我则直跳脚的大叫:「你们没看到那个铁柱已经逃出去了吗?!还不快去追!全城通缉!」
然后我回过头,看着同样一头雾水的铁柱摇头长叹:「真是的,朕就说不能信这种锁链嘛,看着怪粗,其实一挣就断开了,这下跑了吧?他块头那么大,力道自然不小,并不奇怪。三位爱卿,你们说怎么办?」
「人跑了自然是去追。」乔无羁道。
「微臣回宫后便会通知刑部发放通缉令。」玄尚德道。
武青肃则看向真无良等人,看他们依然傻乎乎的,不由皱起了眉头:「没想到甄知府与手下的办事效率如此之差,犯人已经逃之夭夭却还在这里发楞,皇上,依微臣看不如让他们每人都降一级,罚一年俸禄如何?」
我还没来得及说好,真无良等人已经立刻鸡飞狗跳的忙碌了起来。
「铁柱逃跑了!快追捕啊!」
「出动所有人!全城搜捕!」
「快呀!」
片刻间地牢里密集的人群便跑了个干干净净,我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好了,」我搓着手,一脸嚣张的坏笑:「铁柱逃跑了,不过这里倒是剩下了一只好肥的猪,三们爱卿,你们说要怎么煎炸煮炖才好呢?」
「你……你……」铁柱气得脸色发青:「你好卑鄙!老子不服!老子要告诉全天下你这个皇帝是怎样目无法纪、知法犯法的!」
「朕有吗?铁柱已经逃跑了耶,现在全城都知道他逃跑了,明天大概全国也都知道了,那朕去哪里知法犯法啊?朕不过严刑拷打一只猪而已,犯了哪条律法?」
我煞有其事的问武青肃道:「武爱卿,一般猪归哪里管?」
武青肃强忍笑意:「这个嘛……因为是食材,大概归尚食局管。」
「那你知会他们一声,就说朕买一头。」
「臣遵旨。」
「你们!老子不服!」
「谁需要一头猪服气啊?」我用此生最最狡诈阴险的笑脸贴近铁柱:「你千万千万别承认你是犯人哦,更加千万千万别告诉朕你的同伙在哪里,因为朕要好好享受一下呢,朕会让你别说『老子』了,连『孙子』都叫不出来,哦呵呵呵呵呵。」
我嚣张的大笑声在空寂的牢房内不断回响,铁柱打了一个明显的寒颤。
《篡位吧!》(出书版)下 by:风起涟漪
【故事简介】
豆豆我儿,精明的像鬼、能干的像神,有时候我真怀疑究竟他是我儿子,还是我是他儿子,不过如果我这样问他,他一定会回答,当然他是我儿子,因为他不可能生出像我这么笨的儿子。
看看看,连这种话的说得出口,唉……而这个精明儿子现在竟然慌成这样,说是担心我被仇家追杀,其实就算我失去记忆,但我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不是腰缠万贯就是大权在握的重要人物……
不过,事情好象不太对头,怎么接二连三的有怪人硬是要住进我家?这这那那……我以前到底是什么人啊?
【第十二章】
「金儿,你一般喜欢吃猪的哪里?」我站在椅子上,拿着刀在铁柱脸上比划来比划去,吓得他面色铁青。
「金儿喜欢吃猪耳朵,但是这只猪太肥了,而且好脏,金儿不喜欢,皇上自己留着吧。」
「是啊,」我看看铁柱的耳朵里面,恶心的吐吐头:「他大概生下来就没洗过耳朵。」
「三位爱卿,你们说先割哪里好?」
武青肃无聊的打了一个呵欠:「皇上,杀猪都是先放血,吃哪里一会儿再议,先在喉咙割一刀再说。」
「你们别吓我了,哼,你们才不敢呢。」铁柱勉强笑着说。
有进步,不说老子了。
「哇,爱卿,你们听到了没有?一只猪居然说身为皇帝的朕不敢杀一头猪耶。」我做出一脸的惊异状:「那朕是不是应该为了证明朕敢杀而杀了它比较好?」
「皇上,您不是一直都很想试试古典里记载的十大酷刑吗?先别杀他,拿他试一遍再说!」金儿忽然提议道。
「十大酷刑?」我一副很痛的样子咧着嘴,心疼的摸摸铁柱的脑门:「可怜的孩子,要怨你就去怨那个女人,不是朕提议的。」
然后我跳下椅下,兴冲冲的奔了过去:「好呀好呀!哪十个来着?用哪个?一个一个来怎么样?」
然后五个残忍的闲人又埋首到一起开始商量。
「微臣记得有一条叫『梳洗』,是用铁刷子像梳头一样把人的肉一块、一块抓梳下来,听说到最后地上全是血,连骨头都露出来了呢!那肉都是一条一条的,就像平时吃的饺子馅似的。」乔无羁啧啧道。
不远的锁链传来一阵微微的颤抖。
「好象不错的样子!就用这个怎么样?」我说道。
「不要吧,奴婢很喜欢吃饺子,以后不敢吃了怎么办?一看到肉馅就想到血淋淋的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呕~」金儿摇头道。
「那用个不见血的法子,插针吧。」玄尚德道:「微臣听说人的身体有几个地方只有扎根针下去,管你是铁血汉子还是冷血杀手,最后全都哭爹喊娘,听说那种痛法仅于活生生剥皮的痛楚,而且被施刑的人死不了,所以会一直痛、一直痛下去,好多人都是最后无法忍耐自己咬舌自尽的。」
「奴婢也听说过!所谓十指连心,只要顺着他的指甲跟肉之间的指甲缝扎十根针下去……皇上,您想不想听猪是如何哭爹喊娘的?」
不远的锁链的颤动明显大了些。
「玄兄,太残忍了吧?」武青肃摇摇头。
「那你说个法子,不能见血的。」
「还是活埋好。」武青肃沉声道:「不过不是将人直接扔到坑里活活埋住的那种,因为一般这种人在土埋过脖子时便已经死了。所以我说的法子是将他活活的放在棺材里,然后埋入土中,那人因为还活着所以会努力想推开棺材盖逃出来,但是已经被土埋住是不可能推开棺材盖的,所以他会在棺材里拚命挣扎,等呼吸不过来时他就会急得四乱抓,听说最后打开棺材后被埋的人十个指头全是血肉模糊,指甲盖都没有了,木制的棺材上全是指甲印,而且他连自己的脸都抓得血肉模糊,死状非常恐怖。」
不远锁链已经不安份的唱起了歌。
「哇,听着就好难受的感觉。」
我抓抓脖子,我有过呼吸不过来的经历,所以将那种痛苦扩大一百倍后,非常能体验那种被活埋的感觉……
「呀……自己抓自己的脸,而且还抓得血肉模糊耶……」金儿咧着嘴看看自己的十根指头:「而且拚命的抓木头抓到指甲盖都没有了……好惨啊……」
「那个……」不远的某头猪颤巍巍的说:「你们开玩笑吧……」
「哎呀,用哪个好呢?朕都好想试一试,为什么一头猪只有一条命呢?」我头疼的用力的想啊想:「不如先用『插针』,看他撑不下去想咬舌自尽的时候便开始用『梳洗』,估计那会儿他就会疼得连咬舌头都忘了,看他的血流得差不多,饺子馅也够了的时候就放棺材里『活埋』,隔个十天半个月的记得把他挖出来就行了。」
「皇上英明!」
「不愧是皇上,此乃万全之法!」
「快开始准备东西!」
「我招!我招!」不远的某只猪大叫道。
「啊……」金儿失望的说:「皇上,他说要招耶……」
「没听见。」
「好!奴婢去准备绣针!」金儿兴奋的叫道。
「那微臣去找工匠买把铁刷子。」玄尚德道。
「那臣去买棺材。」武青肃道。
「臣去挖坑。」乔无羁道。
「我全招!全招!啊啊啊!」
我惬意的坐到椅上,拿起纸跟笔:「那朕只好留下来听一只猪的招供了。」
……
……
*****
不到一个时辰,铁柱的其它同伙也相继落网。真无良知府高兴的一直颂扬我这位皇帝是千古一帝、天下第一聪明等等等等,夸得我像一朵似的,美得我飘飘然。在知府家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晚膳后,眼见天色不早的三大凶禽便不顾我想逛夜市的好兴致,拖着我便往皇宫的方向走。
「爱卿~你们看,小贩开始摆摊了耶!是夜市耶!晚上卖东西耶!多么新鲜有趣的体验!」
「是啊,太后一天没见皇上,一定给臣等更加新鲜有趣的体验的……」
玄尚德刚说完,三大凶禽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于是步子更快了!金儿也被他们感染了这份紧张感,于是一路小跑跟在他们后面,倒是我这个皇帝成了落尾。
我只得低着头闷走,忽然鼻间扑入一阵香气,正确来说应该是臭得离谱的香味!以我吃尽天下美食的十六年经验,这一定是顶好顶好的戴记『三味臭豆腐』!
「你们等等!我去买块臭豆腐!」
说完我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立刻循着臭味一路追踪而去。以我天下无双的鼻子十六年的功力,我很快便在一座石拱桥上找到了正在炸臭豆腐的小贩。
我的吸了一口气,顿时垂涎三尺:「好香!绝对是戴记的三味臭豆腐!」
「呵呵,公子好鼻子!」甲之年的老伯捋捋长胡:「老夫为戴记炸了半辈子的臭豆腐,这臭味可不是普通的臭哦!哈哈哈!」
「给我包五块!」
嘿嘿,五个人,一人一块。不过金儿怕吃了口臭所以一定不会吃,玄爱卿不爱吃豆腐,乔无羁最怕臭豆腐,而武青肃嘛……嘿嘿,只要我盯着他的臭豆腐一小会儿,他便会自动让给我了!所以最后这五块臭豆腐全是我的!
我从腰间掏出一粒小金豆递给了老伯,他怔了怔,为难的笑了起来:「公子,老夫是小本经营,哪有那么多碎银子找给您?」
「那不用找了!」我摆摆手,扭头就走。
「啊,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我嗅着臭豆腐的香气,的一吸气。啊,真想立刻就吃!忽然我的背后一麻,我本能的感觉到几道视线向我投来,我下意识的一回头,几名壮汉随即将目光瞥向了别,我狐疑的转过身,我并不认识他们,应该是错觉吧?
还是快回去找三大凶禽吃臭豆腐吧!
我刚一迈脚,顿时整个人呆住,然后一滴汗珠顺着我的额头慢慢流下……
这、这、这里是哪里?
我慌忙四张望,完全陌生的街道!惨了,我刚才只顾循着香味走,根本没留意走过了哪里!现在一回神根本不知道东西南北!
我……宗元皇帝李守誉……在天子脚下的京城里……迷路了……
开玩笑!寡人颜面何存!
我急忙在大街小巷之中穿梭起来,东拐西拐,越拐越迷糊,根本找不到任何有印象的街道。身后的步子声一直没有消失,那群人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不可能只是正好顺道而已。
我只得拚命的向前奔跑,已经大概猜到当时我离开金儿他们时,那群笨人根本就没发现!不然不可能让我一个跑这么远!现在好了,皇帝丢了,看他们怎么办!可是我又在心中不断期盼武青肃他们发现我不见后立刻四寻找,一定、一定要拼了命的寻找我啊!
忽然拐角扑出来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与我重重的撞到了一起,我与她双双栽倒!我正痛得直唉哟时,那女子忽然又惊又喜的大叫道:「夫君!你终于回来了!夫君!」
啊?
我一头雾水的被那女子抓着手又叫又跳,那女人容貌姣好,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头发凌乱,神情有异,看上去……不太像个正常人……
「夫君!你是回来接妾身的吧?太好了!苦候穷窖六载,你终于回来了!快!跟我回去看豆豆!」
什么跟什么嘛!
「喂!你认错人了!」我急忙甩手。
「夫君!」那女子又惊又悲的哭了起来:「妾身自知蒲柳陋质,配不得夫君尊贵,但妾身愿为奴为婢,只求夫君不要不认豆豆,他是你的骨肉啊!」
豆豆?我不爱吃豆子!
「说了你认错人了!」
我刚甩开那女子,她又立刻扑上,几乎将我的衣袖扯断:「夫君!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认妾身不要紧!为什么不认豆豆!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完蛋了,真被疯子缠住了……
「大婶!你看我才多大!怎么会有儿子!」
「夫君!」
「小蝶!他不是你丈夫!」一个男子气喘嘘嘘的奔了过来,一边扯开她,一边柔声哄着:「你仔细看,他才多大?怎么会是你丈夫呢?」
「不!是夫君!没有错!」
那男子无奈的一笑,然后看向我不好意思的一笑:「不好意思,我姐姐吓着你了。」
我拍拍胸口:「没事,那我走了。」
我刚一迈步,那个叫小蝶的女子一声尖叫一把扯住了我,可怜我没有站稳一下子摔到路畔的泥水坑中。
「夫君!不要离开我!」
女子死死抱着我,任凭那男子怎么拉也不肯松手,我已经无力挣扎了,长吁短叹的大翻白眼。
「这位公子……」那男子不好意思的笑着:「看样子她不肯罢休,若公子方便的话能否帮在下稳住她,回到家中我会给她服药,届时公子便可离开。而且公子也可以换件干净衣裳。」
我能说什么?只得点头,然后身上挂着那个狗皮膏药般的女人慢慢向她家走去。
那男子姓傅,家中以卖药为生,女人是他的姐姐,叫小蝶。七年前被一个纨裤子弟玩弄弃,却不幸珠胎暗结,怀有一子,谁知小蝶却傻傻的一直等待着那男子回来接她,最后思夫成狂,终于疯了。而她诞下的孩子小名豆豆,今年六岁。
哎,又一桩人生惨剧。
七拐十八弯的终于走到傅大哥的家,一个个头娇小的小男孩坐在门前划着什么,见到傅大哥他们,立刻用脚擦去了地上的痕迹。
小蝶兴奋的扑了过去,拉着那小孩子走到我的面前,羞涩的说:「夫君,他就是豆豆。豆豆,快叫爹!」
我无意识的咧咧嘴。
那男孩抬起头看看我,我不由一皱眉,且不说他明明长得不错却板着一张木瓜脸很不讨喜,就说他这种邃的眼神……实在不像个六岁大的孩子!应该是个吃过苦的孩子吧?这种孩子一般个性倔强,一定不肯轻易叫人的。
「爹。」
我一下没站稳险些摔倒!看、看走眼了……
豆豆叫完人后,便垂下头,摆弄着手中的小树枝,一声不响。
「这孩子只是害羞!夫君,你别气他,他还小,不懂事。」小蝶好象生恐我嫌弃豆豆似的拚命解释,我不由怜悯起这个可怜的女人。
「没关系的。」我只得硬着头皮装下去。
「公子,把衣服换下来吧,你若不嫌弃先穿我的,我马上给你洗好。」
「好的。」
我脱下湿衣服,穿上了傅大哥的衣服,谁知小蝶却一脸痴迷的走过来,我刚扣上的扣子又被她一颗一颗的解开。
「夫君,让妾身服侍你歇息吧。」
啊?
我吓得急忙四乱躲,傅大哥急忙抓住小蝶,十分抱歉又头疼的冲我笑着,然后对豆豆说:「豆豆,你带爹回屋玩,舅舅带你娘去喝药。」
豆豆抬头看了看他,便垂下头,点点头。
傅大哥拍拍我的肩,以眼神示意我跟着豆豆走。而小蝶更是一脸欣喜的看着我,好象如果我不配合的演出一副父慈子孝图简直是对不起她……我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豆豆走进了另一间屋中。
见了屋后,豆豆便拿着小树枝在桌上厚厚的积土上划起圆圈,也不理会我。我实在没有应对小孩子的经验,于是悻悻而笑的说:「那个……其实我不是你爹……」
「知道。」
「啊?」我意外的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哦,你娘常认错人带回来让你喊爹吧?呵呵,你真懂事。」
豆豆抬起头:「你有十六吧?」
「今年正好十六,哇,你看得真准!」
「我六岁,除非你十岁生我不然就不可能是我爹,我没有那么笨。」
「啊……」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跟这个小鬼说话……根本没有跟小孩子说话的感觉!
「而且……」豆豆再度抬头看了我一眼:「像你这么笨的人,不可能跟我有亲戚关系。」
什、什么?这句话好象在哪里听过?
「喂!大家不过初见面!你凭什么说我笨!」我一蹦三尺高!
「是吗?那你看了我半天,你觉得我在做什么?」豆豆继续板着他的木瓜脸道。
「你在画东西啊!不要问我画的是什么!你没有绘画的天份!」我呲牙咧嘴道。
「我在哪里画?用什么画?」
「桌子上!用树枝!」
「为什么用树枝能在桌子上画东西?」
这个小鬼语含嘲讽的口吻令我极为不爽:「你有毛病啊!问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因为桌上有土!所以你当然能画!」
「一般人家的桌上会有一层土吗?」
我一怔,急忙看向桌子,那厚厚的一层土是常年没有打扫落下的积灰。我再看屋中其它摆设,同样落有厚厚的积土,那说明……如果不是他们常年不打扫,就是……根本没人住!
我愕然的看向豆豆,豆豆继续低着头在桌上画着东西:「估计他们已经走了,所以我就直说吧。那男的是我爹,女的是我娘,他们是骗你的,他们只是想甩掉我,顺便把你换下的衣服里的钱偷走。」
「啊!我的金子!」
我急忙奔了出去,直扑向傅大哥跟小蝶所在的房间,一打开门,墙壁那端的另一道暗门大敞着,早就没了半个人影。
「你们这群骗子!」我气愤的又奔了回去,一把抓住豆豆:「快说!你爹娘在哪里?」
「他们不会告诉我的,因为他们已经丢掉我好几回了,只是我总是能找到他们才一直跟在他们身边,这回有了钱他们会逃得更远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也有份骗我!」
豆豆避开我的目光,沉声道:「对不起,他们是我爹娘,我没办法。」
我急得在屋里团团转,转了几圈后,累了,往地上一坐,倒也冷静了。算了,反正几块黄金而已,我没必要急成这个样子,又不是普通老百姓。
「算了,算我倒霉。」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我走了,你也快去找你爹娘吧。」
豆豆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在桌上慢慢的画着什么。我刚迈出房门,不由的一停顿,又转了回来:「他们为什么要弃你?」
「少一张嘴巴总比多一张好。」
淡淡的话语,正因为他一直说得太过平淡,所以我也一直忽视了这些话从一个六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情。
「那你为什么还要找他们?他们一直在弃你啊!」
「没办法,我才六岁,没办法养活自己,而我又不想偷东西或者卖身,只能缠着两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人。」
「……」这个孩子的脑中,装了与同龄人完全不同的东西,不应该属于无忧的童年时光中的东西……
「等我十二岁时我就会离开他们,可是他们等不及。」
他安静的继续画着,可是小手已经开始轻轻的颤抖,不论说得多么平淡,表现的多么坚强,他依然只是个六岁的孩子……我六岁时,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忽然眼睛一酸,我蹲下身从背后抱住了他,豆豆的身子剧烈一颤,一直表现的对事事都很平静的他,居然会为了我一个温柔的拥抱而颤抖不已。
「你爹娘这样抱过你吗?」
「没有……」
「喜欢这种感觉吗?」
「……」
「那以后我也这样抱着你好不好?」
「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一日为父终生为父!你唤我为爹,那我自然要一生都做你的爹爹!」
豆豆闻言急忙挣脱我,一直呆板的木瓜脸出现了几分松动:「你有毛病吗?你又不认识我,而且我还是骗走你钱的人的儿子,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骗你?而且你才多大!少一时兴起了!腻的时候再弃掉吗?我不是小猫小狗!」
一时兴起吗……?
我搔搔头,咬了咬下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这个想法,不过我会慢慢想的。你放心,就算我真是一时兴趣,我也会一直养着你,嘿嘿,反正你说了你十二岁就会独立,如果咱俩相不愉快,就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六年后分道扬镳嘛!不想欠我的话就这几年把养你的钱还我就行了!怎么样?对你没什么损失吧?」
豆豆有些犹豫,聪明如他应该能明白这个提议对他并无坏:「可是你又有什么好……?」
「我的好……就是一时兴起收了个儿子啊!」这可是真心话!
「你不怕我偷走你所有的钱?」
「哇,那你可得租好几辆马车!」
就算好几辆马车也无法把国库搬空吧?
「你……」豆豆一皱眉,眉头变成了川字形:「你不会拿我去做些奇怪的交易吧?」
我伸出指头『砰』的一声弹了他的脑门一下。
「你的脑袋里想一想六岁的小孩子应该想的问题好不好?比如今晚想吃什么,想买什么玩具一类的!」
豆豆再度垂下头,表情非常复杂,就像一个一生贫寒的人忽然变成了世间最富有的人一样,那种难以置信的心情令他的表情有些如堕梦幻。
「你……真得不是拿我寻开心吗……」
我无奈的一笑,握住他的右手,然后拿出手帕将我的手跟他的手缠到了一起:「这下子我跑不了了吧?你就拚命的粘着我吧!我可比你的那对无良的爹娘要有油水的多,保证你不吃亏!」
豆豆的嘴角好象微微的一扬,但是不太明显,待我定睛看时依然是他的木瓜脸。
「你很有钱吗?」
「我敢夸口!天下没人比我有钱!」
「你是大官吗?」
「我还敢夸口,天下没人比我的官更大!」
「吹牛。」
「喂,你别不信哦!一会儿你跟我回到家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我嘿嘿的奸笑着,就像玩一个猜谜的游戏,一想到他最后知道谜底时露出的表情,我就恨不得立刻飞回宫中。
「那我怎么叫你呢?」
「当然叫爹!快!叫几声听听!」我暗自心想:一回去就让你改口叫父皇!哇哈哈!一定把太后吓一跳。
豆豆翻了个白眼,天啊!他一定跟三大凶禽合得来!
「我才不叫呢,快说你的名字,看看你是不是真得这么了不起。」
「嘿嘿,你听好了!别吓到了!我叫……」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豆豆一声惊呼「小心!」,我本能的回过头去,一根很粗的木棍冲着我的脑门便狠狠的敲了下来!顿时眼前一片血红,模糊间看到手持木棍的那人正是一直跟在我身后的那群人中的一个,然后我便整个人不听使唤的栽倒在地。
「爹!」
「打太狠了,死了就亏了!」
「放心,死不了,一样卖个好价钱。」
「还有个小的,一块带走。」
我强睁了几下双眼,却意识越来越模糊,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被手帕包住的手心中,那个小手一直紧紧的握着我的手,那回荡耳畔的『爹』字真是悦耳好听啊……
我慢慢闭上了双眼……
【第十三章】
「爹!」
豆豆急匆匆的从屋外奔了进来,我放下正在核对的帐目,不由惊异,我那惊不变的儿子居然会慌成这样,莫非是江山易主或者外邦入侵这类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儿啊,别慌!说!出什么事了!皇帝老子被人篡位了?」
「爹……」豆豆的眉毛皱成了川字形:「你跟皇帝有仇啊?天天巴不得他被人篡位?」
「可能有吧……」我撇撇嘴,然后咧着嘴傻笑起来:「反正我一想到被人篡位就会莫名兴奋!」
「不说这个了!爹,你看!」
豆豆将一卷人像画展开伸到我的面前,啊,好一个肤如凝雪、目如点漆、唇如涂朱、齿如含贝的绝世美人!我不由啧啧点头:「嗯,果然是绝代佳人!若能娶此女为妻,夫复何求?」
「爹!认真点!」
「好吧……」我长叹一口气:「儿啊,爹含莘茹苦辅导了你两年的画艺,原以为此生无望,没想到我儿的画艺精进如此神速,虽然将你爹我画得偏向阴柔,看上去像是女人,啊,还穿著裙子……但是,画得确实不错!」
「爹……」
「什么?」
「今晚吃青菜豆腐。」
「不要!你说吧,是哪个不长眼的又偷画我的画像?」
「街尾那个专卖女人画像的王二麻子!听说爹的画像销路不错……」豆豆的目光已经变得阴沉:「上跟上上以及上上上咱们都狠狠的教训了那些画你画像偷卖的画师,不过这个王二麻子一口咬定画得不是你,死活不肯撤画呢!」
「儿啊,你应该说『街尾那个专卖美女画像的王二麻子,他把爹的脸配上女人服饰后销路奇佳,所以打死也不愿撤画』。」我纠正道。
「爹,你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我咧着嘴傻笑:「你爹我生得这般俊俏,若不留下几副画像怎供后人瞻仰?」
豆豆长吐一口气,将画像慢慢卷起,然后拿着卷轴重重的敲了我的头一下!
「儿子打老子!天打雷劈!」
「你先担心你自己吧!你就不怕你的仇家找来?」
「哪有什么仇家啊,」我撇撇嘴:「虽然你爹我记不得两年前的事了,但是这两年来一直安然无恙,而且你也说了,认识我时我是在京城嘛!现在咱们在远在天边的休宁县,仇家也跑不了这么远吧?」
「爹,」豆豆正色道:「半年前我说小宝家的母猫怀孕了,结果它是不是怀孕了?」
「嗯,对啊,小宝家还很吃惊呢,一直到生下小猫仔才知道他家的猫怀孕了。」
「三个月前,我说阿黄家的母狗怀孕了,结果它是不是怀孕了?」
「是啊,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的种呢!」
「而现在,我说你有仇家,那你就绝对有!」
「……」差太远了吧?
「以我八年的识人经验,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一定是个惹事生非之辈,所以一定惹祸,像你这类人,若没有大权大势一定会结下无数仇人,所以你一定有无数仇家在拼了命的找你。」
「不要用那么多『一定』好不好……」我嘟起嘴巴:「你才八岁,提什么识人经验……而且为什么你爹我不能是达官贵人一类的?我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一定非常有钱或者非常有权!一定的!」
「你?」豆豆毫不留情的表现出鄙夷态度:「就算我不提你是个一事无成、毫无技艺在身、两年前连洗米都不会的笨人,就说这两年来,你听说过有什么大人物失踪吗?若你真那么了不起,失踪这么久,早就传遍大江南北了吧?」
「那个……」我搔搔头,一时无言反驳。
「别那个了,走,跟我去街尾找王二麻子去!」
说完,豆豆便拉起我的手,我放下帐薄站了起来,豆豆一怔,脸色倏变:「爹,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我在检查帐目。」
豆豆急忙拿起帐薄看了起来,才看了两眼豆豆便一副气结的模样。
「怎么了……?」我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退,脑中警铃大作。
「爹啊,十减九等于多少?」
「一。」
「那一百减九十九呢?」
我想了想:「一。」
「那一千减九百九十九呢?」
我歪着头,努力的想了一下:「应该也是一。」
「那为什么一千一百两的银子去九百九十九两后,会剩下一千一百一十一两呢?」
我皱着眉头,掰着手指开始算了起来。
「别算了!爹!麻烦你以后不要碰这本帐薄!不然银老板会以为我笨到一上千就不会算!」
我沮丧的垂着头,偷偷看了看豆豆,他正一脸山雨欲袭的模样重新查看帐本,越看脸色越青,我已经本能的缩到了墙角。
『啪』!豆豆重重的一拍桌子,我吓得急忙抱着头蹲下。
「爹,如果你再敢动这本帐薄,咱们就连吃一个月的苦瓜拌茴香!」
「不要!我绝不再碰它!」
「走,去找王二麻子。」
「那帐本……」
「回来重做!」豆豆眼一瞪:「先解决比较容易的!」
「哦……」
我乖乖的跟在刚及我腰际高的豆豆身后,垂着头,活像个一只被主人牵出来溜圈的巨型犬……真是乱没父亲威严的。
啊,我没有介绍自己。我叫……嗯,说实话,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好象睡了一觉一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无良的人贩子看上了我的容月貌,居然一棍子把我打晕了!害我醒来后失忆!那时身边只有豆豆在照顾着我,高烧了十几天他一直非常努力的照顾着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我却对他有着模糊的印象,但是当我问他与我的关系时,他却说没有任何关系。
我差一点点就信了!直到我的高烧引发了许多其它疾病,人贩子以为我没救了而将我丢下时豆豆拼了命的保护我!一个小小的六岁孩子像疯了一样扯着半昏迷的我的手不放,在他被那群人贩子强制拖走时他的一声大喊惊醒了沉睡的记忆中一个小小的片断。
爹!
一个简单的字眼,却令我一下子忆起了他是谁,一个我许诺要照顾他至少到十二岁的小鬼头。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片荒无人迹的荒野昏迷了多久,等我醒来时,朦胧中看到远方一个小小的身影非常艰难的向这边慢慢走来,几乎栽倒。
豆豆全身都是伤,赤着脚,双脚已经鲜血直流,难以想象他遇到什么。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却像个独挡一面的男子汉,勉强的将我半扶起,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既然没有死,就要活下去,快逃吧,他们会追来的。」
我用舌头舔了一下早就褪皮干裂的双唇,沙哑的说:「我会活下去,只要你再叫我一声爹。」
说实话,那时候只是靠本能支撑着,根本没想到真得可以活下去。走了好久好久,终于遇上一队好心的商队将我俩送到了隶属岭南区域的休宁县。身无分文又走投无路的我跟豆豆最后昏倒在『后庭欢』门前,被那里的银老板给救了,也收留了我们父子。
后庭欢是象姑馆,男人出卖色相的地方。银老板是个非常俊美的美男子,同样也是个精明的商人,他才不是真的好心收留我们,只是看上了我的长相希望我留下来帮他招客人罢了。那家伙甚至常常盯着豆豆一副无限期盼的样子天天说「豆豆快长大,十二岁就可以接客了」,每听到这句话我就会对他一顿暴扁。不过我也相信豆豆将来一定英俊非凡,绝不输我!
但从另一个意义上,我很喜欢银老板,第一听到他的名字时便觉得非常亲切,于是我自作主张的唤他为『银儿』,恼得他面红耳赤,我却从不改口,两年下来,连这里的小官都开始叫他银儿了。
银儿,每每叫到这个名字心里都暖暖的,直觉的非常喜欢这个名字,好象有种朦胧的熟悉感。
而且银老板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我来这里白吃白住了两年死活不接客,他倒也没强求……呃,大概是因为豆豆聪颖又漂亮,才六岁便能将后庭欢凌乱的帐目理出头绪,七岁便能替他算帐,八岁已经完全接手了。而且银老板常对我说白养我也是为了豆豆将来能带来的长期利润着想……
「豆豆绝不是你亲生儿子,他太聪明了。」这是银老板常对我说的一句话。
这句话什么意思嘛!
为了证明豆豆是我的儿子,我已经计划好一个令银老板哭不出来的计划。因为他说过等豆豆十二岁时便开始接客,所以我早早就打算好在这里混吃混喝到豆豆十一岁时便立刻开溜!看他还说我这个爹是笨人不!哼!
「王二麻子!」
我一声大喝!王二麻子吓得一颤,急忙一脸的讨好笑意:「玉官,你也想买画啊?」
玉官是我到后庭欢后银老板替我取的名字,因为这里人的名字不是啊草啊就是珠宝什么的,于是在我连连否定了几百种、数千株草后,终于在气极败坏的银老板开始大吼宝石时,我蓦然听到了『玉』字而心中微微悸动。玉,好熟悉的字眼,好象我以前的名字中也有过相同的字。
于是,我便成了后庭欢的玉官。
后庭欢……这个名字太不含蓄了,对吧?我苦口婆心的劝了银老板一天一夜,最后被他恼得关进柴房却还是没换,哎!
「少嗦!你怎么可以不问我的意见就把我画出来呢?而且还改成女人!怎么,把我画成男人就卖不出去了是不是?」
「那个……这个女子只是有一点点像玉官你而已,并不是你啊……」
「哎呀!你还敢不承认!」我开始捋袖子。
「哎!混口饭吃嘛!你也知道咱们县上没什么美人,除了银老板以外就属你了!不画你画谁?」
「什么话!应该是『除了你以外就属银老板』!我比他帅!」
「那是!那是!」王二麻子悄声道:「你的画真得非常好赚哦!每天都能卖出七、八张呢!我猜这县里的几乎每个男人手上都有你的画像了呢!怎么样,三七分帐,如何?」
「你想得美!」我一声大喝,然后压低嗓音:「五五!」
「爹!」
我吓得一缩头,吐吐舌头,为难的搔搔头:「那个……王二麻子啊,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豆豆不喜欢,你还是撤了吧。」
王二麻子见利诱无效,索性一叉腰:「我画的又不是你!这是女人!你是女人吗?」
「喂!你别翻脸不认人!」别的本事没有,撒泼吵架我可不输人!于是我也一叉腰,声音越喊越高。
周围已经开始有不少人围观,其实县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王二麻子画的人是我,但是之前有我画像的摊子全被我名正言顺的将画没收,而王二麻子一改成女人,我就不能这么名正言顺了,于是大伙都抱着看好戏、瞎起哄的心态劝起了我,倒令我成了众矢之的。
一张嘴总吵不过几十张嘴,我很快便败下阵来,沮丧的对豆豆说:「豆豆,算了吧。」
「不行啊!爹!」豆豆一脸的害怕焦急:「这里有这么多姑姑的画像,万一把她的魂招来怎么办?咱们在京城的老家呆不下去就是因为她太凶了啊!连请了十五位道长都没能收了她,最后不得不搬到这么远的地方才安生了两年。可是如果在家中供着死者的画像,不是很容易把亡魂招来吗?而且姑姑还是穿著红衣自尽的耶!」
我无言的看着豆豆,好小子,够狠!传闻中穿著红衣自尽的人往往都会化为厉鬼,非常之凶残,而且休宁县有个传说就是将死人的画像放在家里,便能招回那人的魂魄。豆豆喊画像中的女人为姑姑,可见是一个很像我的女人……县中人都不笨,稍稍一推理就能得出一个非常绝妙的结论……
我一抬头,果然,围观的人已经跑了个干干净净,连王二麻子都对着画像拚命的拜来拜去。
迷信的封闭小县城,我喜欢。
「这下不用担心了。」豆豆耸耸肩,若无其事的扭头便走。
「豆豆,」我追了上去,一副诱拐的架势:「刚才你那个害怕的表情再露出来让爹看看好不好?」
「……」
「乖啦!爹很少有机会看到你露出正常人的表情耶!让爹过过瘾嘛!」
「……」
「豆豆乖~听话嘛~」
「今晚吃青菜豆腐。」
「不要!」
好不容易哄得豆豆同意今晚的晚饭加一道青椒炒肉丝,我这才稍稍安心的回到后庭欢。
「早!」我兴冲冲的对大堂里喝茶聊天的几位小官打招呼。
「玉官,现在已经是巳时末,不早了,你是来吃午饭的吧?」
这个坏嘴巴的是璃官,虽然长得还不错,但是绝对不如我,所以他经常找我的麻烦,绝对是在嫉妒我的美貌!
「啊,璃官,你今日真是玉树临风,别有一番韵味啊!」我啧啧道。
「哟,今天吹得是什么风?玉官的嘴巴这么甜?」
「我在说实话嘛,虽然你这棵又干又枯的老树离疯也不太远了,但是好歹注意一下洗漱嘛,这么有『味道』,远在门外都闻到了。」我夸张的捏着鼻子。
最重外表的璃官闻言立刻火冒三丈,几乎暴跳起来:「我今早刚洗过百浴!熏了荷香!洒了茉莉水!哪里有味道!」
「哎呀,这就像是一夜暴富的贩夫走卒以为非要穿金戴银的才能显出贵气,其实那叫一个俗媚啊!而璃官你呢,就像那些没见识的市井之徒似的以为多喷几种香就叫香,其实那叫一个臭啊──」
「玉官!你找麻烦吗?」
「不敢不敢,我哪敢招惹后庭欢的第一红牌?」我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相。
「你知道就好!」璃官倒也不客气。
「当然知道,全后庭欢只有你的脸红得像猴屁股,当然是第一红牌了。」
「玉官!」
眼见一个抓了狂的疯子张牙舞爪的扑过来,我自然很明智的转身便跑!还没跑出两步,咚!撞了个结实!我捂着撞得酸痛的鼻子哀怨的看着眼前忽然冒出来的人柱。
「银儿,我知道你近来发育良好,不用这样提醒我你是如何高大雄伟。」
「玉官,从你一进门就一直叽叽喳喳,贫嘴不断,看来精神不错嘛,其后一个月帮着厨房洗碗吧。」银老板凉凉的说。
我闻言急忙立正站好,然后紧抿住双嘴,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做出穿针引线的动作,接着便开始『缝』住自己的嘴巴,动作惟妙惟肖,连银老板也不由一挑眉毛,看得饶有趣味。
「孺子可教也。」银老板拍拍我的肩,然后做出一副长辈的模样摸摸我的头:「玉官啊,我今个儿早上好象约了一个人,让他辰时之前到我房里找我,结果等到现在才见到他。而且他还不说急着去见我,而是在大堂跟人贫嘴,你说,我要怎么罚他呢?」
我急忙指指我自己,然后摇摇头,再接着做了一个吃东西的动作。然后又指指银老板,拿起璃官喝的果茶中的枣指了指,然后又丢回到璃官的茶碗里,璃官明显大怒。
「不明白。」银老板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然后抬起手,做出手上捏针的动作,然后指指自己的嘴巴,提醒他刚才已经缝住了。
银老板不耐烦的瞪了我一眼,然后抓起我的下颚,凶狠的做出撒扯的动作!
「好了!全扯断了!你可以说了!」
「啊~银儿~你好狠啊~」我一边拚命的用衣袖擦『血』,一边哀怨的看着他。
「去厨房洗两个月的碗!」
「啊,天干物燥的,耳风都不灵光了。」我掏掏耳朵装做没听见,然后道:「我刚才的意思是说,我没有『吃』(迟)到,是你『枣』(早)到了。」
「哦!」银老板恍然大悟:「原来是我冤枉玉官你了,是我早来了两个时辰。玉官啊,其实我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从今天起,你不用做任何事了,乖乖的给我拖一年的地板吧。」
「啊,银儿,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肩好不好?或者捏捏腿?渴了不?我去给你倒你最爱喝的君山银针好不好?」我一副狗腿相的围着银老板转来转去。
「晚了。」
「不晚不晚,还不到中午呢!」
「你再给我贫嘴,我就让你再多擦半年!」
「啊,银老板,想不想看看豆豆睡觉的模样?」我压低嗓音,口吻暧昧的像是在拉皮条:「你也知道豆豆怕热,睡觉的时候可是脱得光溜溜的哦~而且他睡着的时候,白白的小脸就会变得粉扑扑的,小手像小婴儿似的喜欢握着,整个身子蜷成一团,比小猫还可爱呢!想不想看啊~~~我今天中午可以不捣乱哦~~~」
「……」银老板的脸上转过千百种变化:「你不是不许我接近豆豆吗?」
「此一时彼一时嘛。」
「没见过你这么缺德的爹爹!拿自己的儿子当筹码!我还是坚信他绝不是你亲生的!!」银老板义正严辞的大喝完毕后,压低嗓子凑到我跟前:「你说真的?那今天中午你绝不捣乱?」
「嗯!」我连连点头:「但你要让我一年内白吃白喝白住不干活,而且仅此一回,逾期不候。」
「三个月。」
「十个月!」
「四个月。」
「九个月!」
「五个月。」
「真烦,一口价,半年!不然免谈!」我嘟嘟嘴道。
「好吧!」银老板一咬牙。
「另加十两银子。」
「什么?」
我无辜的眨眨眼:「银儿,这么热的天,大中午烈日炎炎,你不给点钱我去哪里消磨时间啊?而且才十两耶!那可是豆豆耶!豆豆!」
银老板痛苦的整张脸都扭做了一团,倒不是心疼他的银子,只是不爽被我一再剥削罢了。但是,一番天人交战后,银老板依然败给了他饱思淫欲的恋童邪念,份量足足的十两银子乖乖的交到了我手上。
「没别的事了吧?那我走了。」
我把银子放中袖中便想脚底抹油快溜,但是被银老板一把抓住:「我今早找你是想告诉你,明天县令的那个宝贝儿子又要来包场玩游戏,还是指名要你,你明早按时过来。」
「人家的出场费很贵。」我眨眨眼睛。
银老板嘴角一阵抽搐:「你少装了!哪回玩游戏扮角色你吃过亏??最后不都是把那位大少爷的钱骗光了才放他走?我主动告诉你只是因为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会来,所以索性告诉你罢了!少在这里装纯情少男!」
「你好凶……」我泫然欲泣:「我要去告诉豆豆,银儿欺负我。」
「你敢?」银老板两眼一瞪:「好了!没你的事了!快走吧!不然我今天一天都会不爽!」
「那我走了~」
我乐滋滋的抚抚衣袖,嚣张的向璃官了一个媚眼,便飞快的跑到大街上逛街买东西吃。摸摸袖中的十两银子,我嘿嘿一笑。
银儿啊银儿,我只说豆豆睡觉的时候很可爱,可是没说过他有睡午觉的习惯哦~~~
【第十四章】
休宁县县令吴裕泰是个肥头大耳、贪污受贿、胆小如鼠的小官员,他三十得子,取名吴天赐,自小娇纵,养成了吴少爷无法无天的嚣张态度,而且模样身形跟他的县令老子如出一辙,我们都在背地里唤他吴二世。
吴二世喜好男童,而且出手阔绰,向来是后庭欢的大主顾,连银儿也总是让着他几分。初见面是我新来乍到之时,连后庭欢是做什么的都没有搞清楚,他也理所当然的把我当成了新进的小官,立刻标高价买初夜。两年前的我自尊心强得令现在的我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当时的我觉得真是受到莫大侮辱,很不客气的对他一阵爆踢,也从此种下了他对我近乎偏执的执着孽缘。
好象我对他越凶,他越喜欢,而且每我把他的钱用各种方法诈光后,他总是乐得手舞足蹈的大赞我聪明,真是个怪人。
豆豆说其实那吴二世并不是真心想要我,只是身边从没有敢凶他的这类人,更没人敢骗县令儿子的钱,所以他对我分外新鲜,比起我的身体,他更对我这个人有兴趣,这种执着只是一种未长大的小孩子对长辈的崇拜到想独占的独占欲罢了。
这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说的话吗?
难怪我到现在也经常像看神人似的看着豆豆。
夜已了,今晚没吃到红烧肉的我大失所望,沮丧的趴在窗前望着天上那轮上弦月出神。我喜欢看着黑暗的月空,每每凝视着那仿佛不见底的黑色时,我都会有种渐渐被吸入其中的错觉,那种朦胧的恍惚感总会让我的脑海之中浮现莫名的片断,真实而亲切,却非常的陌生。
「入春了啊……」我喃喃道:「今年夏天会很热吧……才刚初春就已经如此炎热……」
「爹。」
豆豆乖巧的扯扯我的衣袖,然后窝到了我的怀中。因为每逢春季,我的情绪都会莫名低落,有股难以形容的烦躁感,好象错过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那种揪痛心房的悔恨感常常令我双眼湿润,却偏偏想不起是为了什么事情。
每到这时,豆豆便会像个非常懂事的乖孩子一样无声的安慰着我,直到那种感觉消失不见,我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今年会有个非常炎热的夏天啊……」我继续伤感的说。
「爹,睡吧,别再想了……」生恐我又再度低落的豆豆轻轻的说道。
「如果大旱,今年秋天就会吃不到好多好东西了啊……而且还会价格上涨,一文钱的东西要三文钱才能买,原本还可以省下两文钱买个包子吃呢!」越说越气,我重重的拍着窗台泄愤。
「……」我身边的某个小孩露出了后悔莫及的表情:「担心你真是不值……」
「你说什么?啊,豆豆,顺便给爹端碗凉茶喝,要放冰糖,不要太满但也别太少,太多容易洒,少了不过瘾,对了,最好泡几颗红枣!」
「……」
「哎呀!豆豆!你为什么掐爹爹!」我痛得眼泪直打转,不愿意去端就说一声嘛!这孩子越来越有暴力倾向!莫非是我教育失败?
「我去睡觉了!」
看着豆豆气呼呼的跑回房间,我眨眨眼,揉揉被他掐红的地方,无意识的一笑。
豆豆每回露出那种又爱又恨的表情,我都会觉得莫名亲切,好象,曾几可时,也有其它人这样对我又爱又恨,生气了会对我很凶很凶,但是平时又百般疼我……是谁?
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一纵即逝,快得我根本捕捉不到那人的一星半点……
胸口又变得空荡荡的……
我缓缓躺到床上,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又是一年初春际……又一年了啊……」
好象做了一场温馨的梦,梦里的我就像一个婴孩般无忧无虑,不论做了什么总是被周围保护我的人所原谅。又好象是一场很悲哀的梦,梦中的我一个人独自在怎么也跑不到尽头的黑暗之中奔跑着,远方有着模糊的身影,我拚命的伸手却怎么也摸不到……
「爹!起床了!」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眼前是豆豆眉头的『川』字,我伸出双手,用力的往他的两颊一拍!稳稳的捧住了他的脸庞。
「啊,终于摸到了。」我喃喃道。
「很痛耶!别说梦话了!快起来!」
「豆豆。」
「什么?」
「你的眉毛为什么老是皱成川字呢?会长皱纹的。」
「因为老爹不争气。」
「豆豆。」
「什么?」
「你真是个不孝子。」
「谢谢。」
「豆豆。」
「干嘛!」豆豆不耐烦起来。
「早餐我要喝豆浆。」
「自己去磨!」
果然是个不孝的孩子。
*****
喝了一碗豆浆,吃了两根油条,我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神轻气爽的直奔后庭欢,一路寻思今天怎么变着法子将吴二世的钱袋掏光再放他走。等我到达后庭欢的时候,非常意外的看着已经齐集到雅间门口的众人,璃官跟其它几个后庭欢数一数二的小官不在,估计是在雅间里。
「怎么这么多人都早到了?」我意外的问。
「是你一个人迟到!」银老板压低嗓子敲了我的头一下:「快进屋去,吴二世一直在找你。」
我踮着脚尖往屋里探了探,屋内的红漆黑底圆桌畔围坐着两个年饰华丽的年青人。一个又肥又胖,一身珠光宝气,俗到不能再俗的自然是吴二世了。他身边坐着的是一名眼角含笑的男子,与吴二世一比真是出尘脱俗、惊为天人!虽没有我帅却也占了七八分!嘿嘿,当然最后一条才是关键~那人衣饰相较常人明显清雅尊贵了几分,一派儒雅,应该身份极高。而且……非常重要的是……我觉得他很眼熟……
「什么来头?」我悄声问道。
「今天你最好安份些,」银老板悄声道:「吴二世怎么也不肯说他的身份,而且对他礼让三分,估计不是达官贵人就得是皇亲国戚!」
「哇!这么厉害的人来到休宁县,一定不会有好事。」我想了想,两眼一亮:「莫非是想割地为王?谋朝篡位?」
咚!一记重拳砸到了我的脑袋上。
「少乌鸦嘴!我太平日子还没过够呢!」
「那还有一个人是谁?」我煞有其事的问。
「还有谁?」
「就是那个肥头大耳、一身膘肉的家伙啊。」我煞有其事的回答。
「哦~他啊~你自己去问他嘛!」银老板煞有其事的回答道,然后一脚踢到我的屁股上,把我踢进了屋里。
「玉官!」吴二世一见到我立刻高兴的站起来迎接,也不管我被人踢进来的模样有多狼狈。
匡铛!茶碗撞翻的声音。
只见那帅哥一脸惊愕的看着我,两眼死死的盯着我。就算我帅到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也不必这么愕然吧?但他马上冷静了下来,又若无其事的扶正茶碗,慢慢的喝了口茶。
奇怪……
「玉官,快来!」
吴二世不愧是吴二世,如此诡异的气氛下他居然还是毫无所觉,一脸兴冲冲的拉着我走至桌前,我半推半就的跟着走过来,顺便狠狠的踩了坐在一旁的璃官一脚。看璃官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强忍表情,好爽~
吴二世将我强拽到椅子上,我也不推辞,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然后看着那个帅哥道:「吴少爷,你怎么不介绍一下?」
我非常想知道那个人是谁,非常想……
吴二世楞了一下,看了看那人,然后一脸想打哈哈的表情说:「这位大人来头可不小呢,你好好伺候着,绝少不了你的好。」
「那我怎么称呼这位大人呢?」我不老实的在椅子上晃来晃去,目光却没有离开过那人:「总不能叫『来头不小』大人吧?」
那人也毫不避讳的一直回视着我的目光,眼底不经意的闪过几分睿智的精光,有着几分试探,有着几分意外,还有着几分……惊喜。
惊喜?我歪头想了想,如果说是我失忆前的旧识的话……应该激动的当场唤出我的名字才是,可他除了那一瞬间外都非常冷静,而且明明很在意却表现出不在意……这种情况,一般只有可能是……
仇家!
没错!蓦然相见的仇家总是刻意装做不在意,小心试探,一旦确定没有认错人后便会立刻行动了!而他的震惊在于我的外貌与某人相似,他的小心翼翼说明他与那人绝不可能是可以相互拥抱的亲昵之人,而我又失忆在先,如果我也认得他们只怕现在的情况就会大大不同了吧?再说我也觉得那个男子有些眼熟,只怕真在见过……
越想越惊,一想到眼前之人可能跟我有灭门血仇般的仇大恨我便不由额间迸汗。如此神秘人物,只怕不是我能惹得起的啊!难道真让豆豆猜对了?我果然是仇家遍天下的那种人?
「玉官?你在想什么?喝酒啊。」
我憨憨一笑,不由摸摸脑门,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水。
「玉官,你很热吗?」那人低笑着问,非常有味道的声音,很好听。
「没办法,我一看到大人就全身躁热嘛~」
我故意嗲声嗲气的说,还伸出腿挑逗性的蹭蹭他的腿。
我能感觉到周围其它人对我投来的惊异目光,因为我从不曾做这种危险的举动,在后庭欢这种地方逃逗一个男人对我来说简直是在玩火!但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觉的认为……这个人不会伤害我……奇怪……
那人的目光瞬间一敛,他的眉头一皱,眼底浮起了一丝陌生的东西,邃而危险!
我一愣。
那人的目光一动,我本能的当即跳起!周围的目光又再度向我投来,我却已经汗流颊背,刚才的一瞬间我好象感觉到那人的目光在炽烧我的皮肤!怎么回事?
「玉官,你很敏感呢……」那人低笑道。
我不由咽了咽口水,喉咙已经干涩的让我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你的身子是不是同样的敏感呢?」那人慢慢站起,走到我跟前,我不由的后退,却被他搂住了腰身:「真得很想试试呢……」
「你……你到底是谁……」我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
「原来你真不认识我啊……」那人低低的阴笑着:「那便好好记住我的名字,我姓李,李守贤。」
李守贤?
我眨巴眨巴眼:「不是说是大人物吗?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周围一阵反吸冷气声。
我不由看看大伙,他们全是又无奈又同情的目光,我嘟嘟嘴:「真是没听说过啊……」
「他是当今圣上的堂兄,不久前刚刚被封为北镇王。」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然后豆豆的小身影从人群之中挤到屋中,他看了看李守贤抚在我腰身上的手,然后恭敬的一行礼:「还请王爷恕罪,我爹不学无术,从不关心国家大事,所以才会多有不敬,还望王爷海涵。」
「爹?」李守贤非常吃惊的看着我。
「哎!」我急忙答应。
啪!一个巴掌拍到我的后脑上!
我困惑的看看银老板,他在房门口,不是他。再看看豆豆,他才到我的腰,而我又站着,不是他。我搔搔头,看了看李守贤,后者脸色像走马灯似的千变万化。
「是你打我?」我非常吃惊,这么反应灵敏的巴掌就连豆豆都没这么熟练!他怎么打得这么顺手?
「抱歉,本能动作。」李守贤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
「王爷息怒!」一屋子呆傻住的人中,还是豆豆反应比较快,急忙上前,下意识的站到我的身前。
「他真是你爹?」李守贤怀疑的眯起了双眼:「他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七、八岁,而你也少说有八、九岁了吧?」
「王爷见笑了,我爹只是看上去幼齿些罢了,其实他已经二十有四了。」
我悲哀的看着豆豆,这孩子撒起谎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副老手的模样。我明明有教育他好孩子要诚实的嘛!
「二十四啊……」李守贤笑了起来:「真是有趣……原来如此……那不知道尊夫人在哪里呢?」
「死了(跑了)。」豆豆跟我同时说道。
「咦,你有两位夫人吗?」李守贤饶有趣味的看着我俩,大有想看我们怎么圆谎的看戏架势。
豆豆不着痕迹瞪了我一眼,然后做出一脸委屈的模样:「爹,你不说是娘去世了吗?原来是跟人跑了吗?你为什么不明说呢?豆豆已经大了,不会看不起爹的!」
「豆豆……」我感动的热泪盈眶,不愧是我儿子!煞有其事的谎话张口即来!
「不过也不怪娘,谁让爹这么笨手笨脚好吃懒作一事无成愚昧无知,稍有点脑筋的女人都会跑掉的。」
「……」也用不着说得这么毒吧?
「不过谁让你是我爹呢,娘不在了,只好我一直陪着爹了。」豆豆一副很懂事似的模样『甜笑』道:「谁让做儿子的没得挑呢。」
「豆豆!爹真感动啊~~~」我用手捏着他的两颊,用力的揉来揉去,但脸上不忘露出一个激动加感动的复杂表情,咬牙切齿的说道。
「真是父慈子孝啊。」李守贤淡淡的笑着说,然后回头对一头雾水的吴二世道:「吴兄,今日时辰不早了,不如先回驿馆歇息如何?」
我看看窗外,日头正烈,而且大有几个时辰内它都不会往西去的模样。
「咦?时辰还早啊!」
「多谢款待,本王先行告辞了。」
「喂!别走啊!才刚来啊!」
吴二世这个没眼色的家伙继续叽叽歪歪的跟在那人身后走了出去。
「爹……咱们也回去吧……」
我低下头,豆豆无言的握住我的衣角,小手竟在微微颤抖着……
「嗯,咱们也回去。」
我抱起豆豆,没有理会银老板及璃官等人的询问,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后庭欢。
「豆豆别怕,爹不再胡闹了,豆豆别怕,爹不再去招惹那个人了,爹说真的,豆豆,你别再发抖了……」我带着哭腔的紧搂住一直颤抖不停的豆豆,恨不得飞起来一般拚命的往家里跑。
「做你儿子有几条命也不够吓的……」豆豆埋在我的胸口,哭着说。
「对不起!爹再也不敢了!」
好不容易奔回了家中,我把豆豆往床上一放,便手忙脚乱的沾湿毛巾给豆豆洗脸。豆豆这两年来几乎没怎么哭过,一是我被人贩子丢到路边时,一是前年的春天我初惊觉自己似乎要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时而烦躁不安的痛苦哀嚎时,这是第三……
我真得对不起豆豆,他还这么小,却总是为了我的事而哭泣,却一也没有为他自己哭泣过。
豆豆抓着毛巾把脸埋到毛巾里,含糊不清的哭着说:「他是王爷,一开口就能杀了你,你惹谁不好为什么要惹他?你感觉不到他看你的目光不对劲吗?我那么拚命的道歉,你却一开口就触怒他,你是故意的吗?若你想死就直说,我又不会拦着!死了干净!省得我吓得半条命都没有了,你却还是不知死活!」
豆豆越说越伤心,抓着毛巾擦来擦去,却怎么也擦不尽脸上的泪水。
「豆豆,爹错了,你别哭,你哭爹也想哭了……」我已经半跪到地上,泪水涟涟,就差磕头求饶了。
「那人好象认识你……我一这样想时就怕得魂都没了,他不是你能得罪的人物啊!如果是旧识的话,他早就跟你相认了!可是他没那么做,所以很有可能是仇家啊!你还好死不死的非要惹怒他们!逃都来不及了,你却贴上去!」
「爹错了……」
「我从没这么害怕过!平时你惹点小乱子,我力所能及就帮帮你,不行了就去找银老板帮忙,可是这回不同啊!除非我能找到皇帝撑腰,不然怎么救得了你!我很怕啊!」
「对不起……」
「我长这么大第一这么害怕,现在全身还在发抖,你却……呜!」
「我错了……我错了……」我除了道歉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呜……去墙角蹲着面壁思过!呜……」豆豆继续哭得好不凄凉。
「是!」我急忙跑到墙角,捏着耳朵蹲到墙角……啊,做父亲做到我这份上真是悲哀……
「爹……」
「什么?」
「如果……你想起来以前的事……会不会不要我……」非常悲伤、不安的声音。
「不会!」我急忙站起来。
「蹲下!」
「是!」我又重新蹲下。
「我听人说,失忆的人想起以前的事的话,就会把失忆期间的事忘了……那你恢复后会不会就不记得我是你儿子……跟你生活了两年……?」
「不会!」我一时情急又站了起来。
「蹲下!犯了两回,罚擦半月的桌子!」
「呜……」我再乖乖蹲下。
「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不要我?」
「当然不会!」我当即站起,楞了一下,没等豆豆开口又急忙蹲下:「我没站起来过!」
「……」豆豆[了[眼睛:「擦一个月。」
「呜……」这回轮到我哭得好不凄凉了。
「爹。」
「什么?」我呜咽着看着他。
「我,豆豆,今生今世,只有你一个爹爹。」
………………
………………
「喂!这个时候你做爹的不应该表现出一点点的感动吗?最起码应该来个忘情拥抱才对嘛!」豆豆气极败坏的说。
我无辜的吸吸鼻子,哭丧着脸道:「我怕你让我擦一年的桌子啊……」
【第十五章】
「爹,那个李守贤,你真得没什么印象?」
半夜三更,难得体会到父子相拥而眠的我,正陶醉在抱着儿子一同睡觉的感动之中时,豆豆却很煞风景的提起了那个李守贤。
「名字是有点熟,不过想不起来。」
我用鼻子嗅了一下豆豆,奇怪,明明早就断奶了,怎么还是有一股奶香味?而且豆豆粉嫩嫩的,肉乎乎的,好香、好好吃的样子……
「爹……」
「什么?」
「拜托你不要对着你的儿子流口水好吗?」
「哦。」我忙把口水咽到肚子里。
「李守贤是当年北镇王之子,后来他爹被先帝贬为庶人后便一直居住岭南,大约一年前忽然被皇上封为北镇王,有点奇怪呢。」
「哇,豆豆,你知道的东西真多。」我崇拜的看着我的儿子。
「爹,」豆豆很不配合的露出鄙夷的眼神:「这种『是』人皆知的事情只有你才会不知道。」
「……」我认真的想了一下,严肃的说:「你说的不是世间的『世』吧?」
「看来你还有救。」
「……」我、我不喜欢这种不孝的儿子!
「奇怪的是,你明明对朝中之事,正确来说是对世事百态全都一窍不通,怎么会这么巧觉得这个人的名字耳熟呢?」
「李守贤……」我喃喃着,想了半晌:「与其说是对这个名字熟……不如说是对这几个字比较熟……李……守……」
最后一个字脱口即出,却停留在舌尖,怎么与喊不出来……
「……誉?」豆豆接口道。
我蓦然一颤,脑中迅速闪过凌乱熟悉的面前,却依然什么也捕捉不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豆豆说的最后一个字的触动了我!
「李守誉……?」我喃喃着,非常熟悉的名字,熟悉到就像身体的一部分。
「李守誉是谁?我一定认识这个人!」我急忙问豆豆,我直觉得的明白这个名字与我的过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豆豆神色严肃了起来:「爹,你真得不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吗?」
「快说!」我急了起来:「他一定与我的过去有关!一定的!」
「爹,全天下只会有一个人会叫这个名字,那就是咱们宗元的皇帝,李守誉。」
皇……帝……?
豆豆忽然苦楚的一笑,伸手抱住了头颅:「天啊……爹,你先万不要跟皇帝有瓜葛啊……如果你跟他有什么恩怨的话,凭我现在的本事根本保护不了你啊……」
我闻言忽然不合时宜的有点想笑,我凑到豆豆耳畔,像是情人蜜语一般温柔的说:「对方是皇帝哦,那你什么时候有本事保护我呢?」
豆豆抬起眼睑看了我一眼,慢慢的搂住我的脖子,埋进了我的胸口:「爹,你再安分几年就可以了……只要再过八年……不,只要再忍六年就可以了!到时我一定能保护你,就算对方是皇帝也无所谓,我会让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没人敢惹你,更没人能伤害你。所以,爹,等我长大好吗?我会很努力的长大!好吗?」
豆豆用前从未有的认真神情诚恳的说着,确切来说,是诚恳的请求着,请求着我……不要再给他闯祸……
这种感觉怎么这么别扭?
「豆豆,」我爬了起来,半压到豆豆身上,坏笑着用手指头点着他的小鼻子:「爹有没有亲过你?」
豆豆的小脸刷一下变红了,速度快到令我愕然的地步。
「爹!我在说正经事!」
「我也是在说正经事嘛。」我委屈极了:「一般觉得儿子很可爱的话就应该抱抱亲亲的啊,可是你从以前开始就非常独立,很少向我撒娇,也从不缠着我买什么东西,根本没有养儿子的感觉嘛……」
「那是因为你老向我撒娇,总是缠着我给你买东西。」
「这个……那是因为家里的钱都是你在管嘛!」
「爹,你说错了,应该说家里的钱都是我在赚。」
「……」
「别用丧家犬的哀怨目光看我,你就承认吧,被八岁的儿子养着的父亲。」豆豆坏坏的一笑。
「没大没小!」我佯装大怒,一把将他抱起翻了个个,高扬大手做出要打屁股状:「快把话收回去,不然打你的屁股!」
我恶狠狠的恐吓道,谁知豆豆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还闲闲的用手支撑着下巴,一派悠闲:「要打快打,我还要睡觉呢。」
「你!你别以为爹舍不得!」我更加凶恶。
「啊~~」一个好大的呵欠,豆豆不耐烦的说:「那就快打啊。」
这、这个死小子,吃准了我舍不得打他!
没办法,谁让豆豆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虽然对我很凶,却总是一心为我着想。我又不是狼心狗肺之徒,更何况他说的也是事实……呃……一点点的事实……
「你!我要把你扔井里!」
说完,我故作凶恶的一把将他拎起,直奔后园的那口水井,然后抱着他的腰,头朝下半塞向井口:「快求饶!不然丢你下去!」
到底还是有些孩子心性,头朝下的豆豆双手不自在的扑腾了几下,稍稍稳住了重心,便又立刻嚣张起来:「哼,你也只能现在这样威胁我,再过几年我就壮得你抱也抱不动了,那时看你怎么办。」
我咧咧嘴,心下明白,因为此刻我就已经抱着他有些吃力了……豆豆真得长得好快,以前那个未及膝高的小孩子已经到了我的腰际,照这个趋势长下去,再过两年我就得被他拎着走了……
开玩笑!我使出吃奶的劲紧抓住他的腰带,大声道:「别以为我不敢!我今天非要教训你一下不可!让你知道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
豆豆悠闲的说:「没关系啊,反正这口井不,我又精通水性,扔下去了也淹不死。」
「豆豆……」
「干嘛?」
「你偶尔向我示回弱会死啊?」我负气的瞪着他。
「不会死,」豆豆认真的说:「只不过向你这么笨的人低头会成为我的人生第一奇耻大辱。」
「你!」我气极败坏的想再塞进去一点好好吓吓他,谁知他的腰带忽然一松,我与豆豆同时一楞,紧接着腰带便要抹了油似的哗啦啦散了架,豆豆连惊叫都来不及便整个人头朝下掉进了井里!然后是一声扑咚的巨响……
我手持腰带僵立在井边,一股夜风吹过……
「豆豆!你还好吧?」
「……」
「对不起!对不起!爹手滑了!不过都是你不好,系腰带也不系紧点!」
「……」
「豆豆?」
「……」
「哇!儿啊~你不要死啊~不要丢下爹爹一个人啊~如果真死了千万不要回来找爹索命啊~!」
「……」井下好象隐约传来那种明明气得快说不出话来却又不得不说出来的声音:「玉官!还不把我救上去!」
完蛋了,豆豆居然唤我的名字,惨了,他发火了。
我急忙把勾着水桶的辘轳降了下去,实在是太心急了,一时忘了通知豆豆躲闪一下,很快便听见一声水桶砸到人头上的声音……
我张着嘴巴呆立在井边,一股夜风吹过……
「啊,豆豆,没砸疼吧?」
「……」
「豆豆?」
「……」
「啊!豆豆!快醒醒!可别在井里晕啊!会溺死的!是爹不好!不过你也不对!明知道我要扔水桶下去还不躲着点!」
「……」
「哇!儿啊~你不要死啊~不要丢下爹爹一个人啊~如果真死了千万不要回来找爹索命啊~!」
「……」
井下的豆豆还是没说话,只是绳索一阵颤动,然后重量明显加剧,我知道是豆豆抱住了水桶,急忙用力的转起了辘轳。转啊转,转啊转,好沉啊……而且豆豆浸了水,重量少说沉了一倍!转啊转……
一个不小心,劲没使上,手松了,辘轳飞快的转了回去,然后井里传来一声──扑咚!
我两手僵直的停留在空中,一股夜风吹过……
「豆豆!对不起!爹手松了!不过你也不对!没事吃那么多干嘛?太沉了!」
「……」
「豆豆?」
「……」
「哇!儿啊~你不要死啊~不要丢下……」
我刚开始号啕大哭,台词还没喊完呢,井里便传来豆豆有气无力的声音:「你先把我拉上去再说……」
「好!你抓紧啊!不要松手!」
「……」豆豆幽幽的声音慢慢传来:「应该是我求你抓紧……不要松手吧……」
转啊转啊,转啊转啊,忽然手一颤,立刻辘轳倒转了几圈,我急忙使出全身的劲抱住了辘轳!终于停住了……幸好井里没有一声扑咚……
「豆豆,你没事吧?」
「……」
我使出吃奶的劲转啊转,转啊转,终于,豆豆的湿漉漉的小脑袋露了出来,我急忙伸手去抓,却一时忘了……一旦我的手松开辘轳,豆豆跟水桶便又会落下去……
扑咚!
我傻呆呆的站在井边,一股夜风吹过……
「豆豆!你还好吧?」
「……」
忽然一只小手扒着井沿爬了上来,然后是豆豆铁青色的脸慢慢露了出来,那神情恐怖的简直像井中的怨魂爬回世间索命一般……
我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豆……豆豆……?」
「我就知道你个白痴一看到我快出来就会松开手,幸好提前抓住井壁的石砖缝……」豆豆阴森森的说。
「哇!豆豆!你真聪明!不愧是爹的儿子!」
我激动的热泪盈眶,拉着豆豆的手将他拽了出来。豆豆的脚刚一着地,忽然像发了疯一样一下子扑过来,一下子吊到我的身上抓着我的脖子狠狠的咬了一口!
「啊!」
我一声惨叫,本能的用力一甩!还没回头看看情况,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声响──扑咚……
我一回头,豆豆不见了……
一股夜风吹过……
「哇!豆豆!你没事吧?」我冲着水井大喊道。
「……」
今晚好冷啊……不是吗?
*****
翌日的清晨,我早早的便清醒了过来,往身边一摸,凉凉的。我睁开惺忪的双眼,在屋里转了一圈,豆豆呢?
隐隐听到后园有说话的声音,我悄悄的探头探脑的猫了过去,没想到竟是豆豆跟银老板!
偷听是不好的……偷听是不好的……我在心中默念着,然后拚命的竖起了耳朵。
「这是借据,我一定还给你的。」豆豆认真的说道。
「豆豆,你不要总是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好吗?」银老板无奈的苦笑着:「我倒希望你像你爹一样厚着脸皮混吃混喝,你总是跟我把帐算得一清二楚,真是不可爱。」
「……」我有混吃混喝吗?我偶尔也会帮你们擦擦桌子、拖拖地嘛!
「虽然我现在还不起,但是若银老板放心,我十六岁之前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豆豆啊……」银老板爱怜的抚摸着豆豆的脑袋:「其实你不必还也无所谓……」
一般这种情况下,再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也应该撕下他虚伪的面具,奸笑着说出他的邪恶目的,而为了突显他的罪恶本质,这个要求往往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于是我东张西望,正巧窗下放着一根扫帚,我立刻如握神器,紧紧的攥于手中,两眼一眯,就等银老板说出骇人听闻的要求时飞扑上前!充分发扬我身为人父的惊人潜力,将我纤弱纯真的孩儿救出魔掌!呃……纤弱纯真这两个形容词可以忽略不计……
我抡着胳膊转了几圈,充分进行了准备活动,然后甩了甩扫帚,调整好角度,万事俱备,就等银老板开口!想了想,好歹银老板算是我的衣食父母,这样打一顿实在过意不去,于是我冲着他默念了一阵阿弥陀佛,恭敬一拜。再一想,万一不慎失手,银老板有个三长两短,我还得多念一段往生咒,于是我又开始回忆往生咒的咒文。
等我已经回忆完毕了许久后,才听到银老板吱吱唔唔的说:「因为……因为……那个……我希望……那个……嗯……这个……其实……你……我……」
他累不累啊……
「你就当我是一家人……」
呸呸!我才不要做两个儿子的爹!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叫我一声银大哥……」
眼看银老板一副春心荡漾的脉脉含羞之态,真是淫大哥……
「银老板,」豆豆淡淡一笑:「若你愿意喊玉官一声爹,我便不介意喊你为银大哥。」
「啊?」
啊什么啊?你乐意喊我还不乐意答应呢!
「豆豆,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如果管他叫爹,那可真是我的人生第一奇耻大辱!」
「……」我最近好象成了很多人的第一奇耻大辱?
豆豆笑了一下:「不要小看我爹,我相信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豆豆……
「曾经。」豆豆又加了两个字。
「……」最后两个字根本就是多余的嘛!
「豆豆,你真打算好了?要离开这里?」
离开?我一怔,为什么豆豆没有跟我提到过?
「嗯……不知为什么……昨天开始我就很不安,我想还是离开比较好……爹是个马虎人,除非刀架到脖子上才会知道危险,所以还是我来决定吧。」
「是王爷的事情吗?」
豆豆咬了咬嘴巴:「第一见爹的时候,他衣饰华丽,身上那么多黄金丢了却不以为意,一定非富则贵。而且当时他曾说过他非常有钱,也是很大的官,那种自信并不是装出来的……所以,我想那个王爷是确实认识我爹。」
「那不是正好吗?让你爹回忆起来以前的事情,如果他真那么有本事,你也不必吃这么多苦了。」
豆豆将银老板给他的那一小包银两似的东西放进衣襟内,轻轻一笑:「正因为认识,不论是仇家还是亲人,爹大概都或多或少能想起一些事情。可是,一旦想起来,他就不是我的爹爹了,我也不再是他唯一的亲人,若他真是大富大贵之人,自然用不到我,那我……还要为了谁而努力呢……」
豆豆……?
「所以,我宁可他事后后悔,也要让他离开这里。」
「你要瞒他?」银老板一阵愕然:「难道你希望他一辈子想不起来以前的事?」
沉默了一下,豆豆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与其它想起来后生活有所改变,我与他再不像今日这般父子,那我宁可他一生都这样混混噩噩,由我来保护他。」
豆豆……
心里暖暖的,又有些痛痛的,暖的是豆豆一心为我,痛得仍是豆豆一心为我……
如果……只是如果,我真是大富大贵之人,而且还是能跟北镇王相识的达官贵人,我衷心的希望我能够想起来以前的一切,因为至少我可以让豆豆锦衣玉食,不必再为三餐而苦恼,更不用他小小年纪便为我的十年后打算……
可是……
我猫着腰重新溜回了房间,把鞋一甩又窝回床上,然后故意打了一个大声的呵欠,接着便高声喊:「豆豆,今早吃什么?」
一阵静寂后,豆豆若无其事的走回屋里,银老板自然而然的自动消失不见,而豆豆的眉毛又习惯性的皱成了川字形:「还没洗漱呢就想着吃,今早喝红豆粥。」
「有炒鸡蛋吗?」
「没有。」
「为什么没有?」我失声叫道:「喝粥肯定要吃馒头,吃馒头肯定要吃菜,吃菜当然是吃嫩嫩的炒鸡蛋!」
「我没买鸡蛋。」豆豆皱皱眉。
「为什么?」我不死心的追问。
「因为母鸡没下蛋。」豆豆低下头开始叠被子。
「为什么没下蛋?」
「……」豆豆抬头看看我:「因为母鸡还没从蛋里孵出来!」
「没孵出来的不就是鸡蛋吗?为什么不能吃?」
「爹。」
「在。」
「你在找我麻烦?」
「没有啊!」青天大老爷,我冤啊!
「你今早就喝白开水吧。」
豆豆叠好被子,然后将我乱甩的鞋重新放到床下我触脚可得的地方。
「豆豆~~」我心头一热,甜甜的说:「爹最爱豆豆了~~」
「让你喝白开水就能得到你的爱?」豆豆翻了个白眼,但是脸微微的红了起来。
「乖~~让爹亲亲~~」
「少烦!」豆豆咬着牙扬起手,我急忙低头,躲过了这一巴掌。
「不许躲!」
豆豆不爽的叫道,然后又一巴掌扇了过来!啪!正中我的脑门!
痛~~~
豆豆万分愕然的说:「你怎么不躲?」
「你不是不让我躲吗……」我倍感委屈。
「让你不躲你就不躲了吗?笨蛋!」
「……」
这孩子真难伺候。
【第十六章】
吃完没有炒鸡蛋的早餐后,我乖乖的拿着抹布在桌子上擦来擦去,因为反正已经湿了手,我索性顺便把桌子腿也擦了擦。心想桌子这么干净,椅子太脏实在不象话,于是又将几把椅子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擦着擦着,好象擦上瘾了,于是又把柜子窗台逐一擦了一遍。我正寻思着连地板也擦一遍时,豆豆抱着一叠帐薄走进屋中,神情明显一楞,目瞪口呆的四看着。
「你没走错屋。」我好心提醒道。
豆豆皱了皱眉,然后走到我身边,忽然用力的掐了我一下!痛得我当即跳起!
「豆豆!你干嘛?」
「疼吗?」
「当然!」
「那就不是做梦了?」豆豆一脸的难以置信盯着我手上的抹布。
「下想知道是不是做梦去掐你自己!」
「你想确定是不是做梦的时候还不是去掐别人?我是学你。」
「……」果然子不孝,父之过?古人诚不欺吾……
「爹,你弯腰。」
我乖乖的弓了弓身子,豆豆伸手摸了我的额头一下,神情更加困惑:「奇怪,也没有发烧啊……」
「喂!」我不满的大叫起来:「难道我偶尔勤劳一,你就是这样打击我吗?」
豆豆挑挑眉毛,然后温柔一笑,摸了摸我的头顶:「真乖,晚上给你买绿豆糕以示奖励。」
「……」老夫父威何存?
「怎么了?」
我瞪圆了眼睛,气势汹汹,然后嘴一咧:「人家想吃冰糖葫芦。」
「山楂还没长出来呢。」
「……」
我、我、我、我要罢工一年以示抗议!
快到午时,豆豆抱着帐薄去向银老板交帐,我则悠闲的慢慢向后庭欢走去,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大家早……」
我的声音就像向天空的石头迅速堕下一样飞快的降了音,因为大堂里坐着一名眉目如画、笑得俊美暧昧的男子,他把玩着折扇,见到我时慢慢折起,轻轻的放在桌上。现在才初春就扇扇子,不怕得风寒?
「玉官,本王等得你好苦。」
我东张西望一番,怎么大堂里除了我以外一个人都没有?没错,一个人都没有,大堂正中坐着的不是人!头悬金玉冠,身着鹅黄衫,脚蹬米黄靴,好一根施肥不足的麦子!但那麦子明显没有这种觉悟,还笑得灿烂无比。
「这个……我好象不是这里的小官……王爷,您等在这里未必会等到我的。」我好心提醒道。
「本王知道,不过璃官他们说你中午一定会来这里蹭饭。」
「……」这群狐朋狗友……
「所以本王已经将这里包了下来。」
啊,有钱的麦子。
眼看李守贤站了起来,我立刻后退几步,谁知那李守贤无视我退之百丈,马上逼近千里,恨不得贴到我的身上:「玉官,听吴贤弟说只要把这里包了,所有人都可以陪本王玩任何一种戏码,是真的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王爷,您说呢?」
「好!那本王就让你扮演一个人。」
「王爷,」我无辜的眨眨眼:「玉官如此生龙活虎,哪里像鬼了?人家不喜欢推磨,太累了。」
李守贤玩味的一笑,今日的他似乎变得亲切非常,可是我的心中已经容不下这个可能与我的过去有联系的人物。我是玉官,豆豆的爹,我已经不想改变这个身份。
「本王可以给你白银千两。」
「哼,王爷太小看玉官了,」我冷冷一笑:「玉官岂是贪图这些身外物之辈?」
「再加一壶宫廷秘酿果酒。」
「……」
「以及一坛封在本王府邸五十四年之久的上等女儿红。」
仿佛怕我的口水流得不够多似的,李守贤又轻轻的在我的耳边加了一句:「都是寻常老百姓一辈子连闻都闻不到的极品哦。」
「王爷有何吩咐?小的一定竭力而为,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我真得不贪图那些身外物的!但是,可以吃进肚子的身内物的话……呜~~当我的口水直下三千尺的时候,什么骄傲自尊的全都迅速缩小、缩小、再缩小……
「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李守贤满意的点点头,但是眼底的笑意中却又有别种的意。
我装作没看见一样傻乎乎的笑道:「王爷想让玉官演什么呢?」
如果是吴二世的话,一定会让我演落魄潦倒、不得不卖身葬夫的可怜书生,或者遭奸人陷害家破人亡、最后流落风尘的善良公子哥……真是没创意到令人佩服的程度!
我看了看笑得一脸奸诈的李守贤,忽然一颤,他不会让我演什么被人鞭打便会异常兴奋的被虐狂人吧?
「本王要让你演……」李守贤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皇帝!」
「哪个皇帝?」
「当朝皇帝李守誉!」
「……」
「如何?」
「……」
「玉官,你去哪里?」
「我去帮你找大夫。」
我摇摇头,可怜的孩子,看着蛮正常的,没想到已经疯到这个程度了。演皇帝耶!而且还是在位在世的皇帝!不是找死是什么?
「再加一顿野味全席宴。」
我停住脚步,转身,昂头,冲李守贤道:「皇兄尽管吩咐,朕一定照办。」
李守贤不由笑出了声:「好!好!孺子可教也!」
李守贤口若悬河的将戏码说了一遍,我的嘴巴已经变成了圆形:「王爷……当朝皇帝有你说的那么笨吗?你跟他有仇啊?要演戏丑化他?」
李守贤哧哧笑起:「不管你信不信,那却是真的。」
「我才不信!」我嚷嚷道:「哪有人第一见面就吃对方给的东西!豆豆常常教育我,陌生人的东西不要吃!」
李守贤的眼波一动,意味长的说:「看来……你比他聪明多了……」
「?」
「别管这些,你照演就是了。」
「好……」
反正有得吃有得拿,何乐而不为?于是我跟李守贤走到后庭欢中庭的园内的假山假水旁,算是选定了演戏的舞台,然后我便闭目假寐。
「喂,睡在这里是要着凉的。」
语含笑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然后李守贤推了推我,我嘟囔一声以示抗议,然后握拳、伸手、咚、正中目标!
「……」
我等啊等,等啊等,然后睁开眼睛不满的说:「接下来不是应该你捏住我的鼻子吗?」
只见李守贤捂着他的鼻子,一副非常痛苦的模样,两眼都泛起了泪光,我暗自咋舌,完了,打偏了,本来想命中眼睛的。
李守贤一副气结的模样:「我有说过皇上伸手打我吗?」
「没有啊,」我一本正经的说:「但是我在睡觉时被人打扰就会出手伤人,本能反应,对不起。」
「……」李守贤沉默了一阵,然后声音压低:「继续来……你最好别乱加戏……不然……」
我立刻很听话的点点头。
我重新闭上眼睛,鼻子刚刚被人捏住,我便哇的一声大叫,双手一伸,腾然坐起:「哪个狗奴才敢扰朕清梦!」
整个戏码中,这句台词最过瘾了!
我转头看向那个狗奴才,结果发现他又捂着鼻子蹲到了地上,一副很痛苦的模样。我困惑的一寻思,这么说来……刚才我坐起时,好象是打中了什么东西来着……
我同情的看着他:「真是的,你站这么近干嘛,你不知道忽然坐起来的时候动作幅度比较大,容易误伤嘛!」
「……」
两道杀人般的目光向我射来,我大感委屈,这一回我真得不是故意的嘛!
「继续……」李守贤的声音好象是从牙齿缝里迸出来似的。
「皇上息怒……」
啊,好咬牙切齿的声音,皇上会息怒才怪咧。
但我依然按着戏码走,两手用力往李守贤的脸上一拍!啪!好清脆的声响!
「……你找死?」
「你说让我摸你的脸的!」如果不是演戏,你以为我想摸?哼~!
「如果你这种叫『摸』,那什么叫『拍』?」
我立刻松开双手,然后牟足了劲,两只手迅速合掌,可惜中间隔了张大脸,所以……啪!啊,好爽的声音。
「这叫拍。」我严肃的回答道。
「……」某个脸上开始泛红的人眼中已经泛现杀机……
「还演吗?」我怯生生的说:「好象……我认真演的话……你会不高兴……」
「……」李守贤吸一口气,再慢慢吐了出来,终于恢复了正常人的脸色:「继续演……」
「好!」
我兴冲冲的答应道,然后这一回两手是乖乖的抚上了李守贤的脸颊,温柔的摸了摸,然后用力一掐~~想一想觉得不过瘾,于是我又用力的拧~~~了两圈。
「疼吗?」我依足戏码问道。
「……」杀人的目光急剧升温,已经变成了想咬死我的恨恨目光。
「疼吗?」我继续追问。
「你还真敢掐啊……」李守贤的声音阴险低沉,我顿时很没志气的恨不得缩到假山的洞眼里。
「人家在认真演嘛……这叫入戏……」我嘟着嘴巴直嘟囔:「不认真演你也不高兴,认真演你也不高兴,虽然你是皇亲国戚,但是也别这么欺负我们寻常老百姓嘛。」
忽然臂间一痛,胳膊已经被李守贤紧紧的握住,生疼。
只听他阴森森的说:「你最好祈祷自己便是我要找的人,不然我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连『本王』都不说了,看样子气得不轻……
「不会的,除了我不喜欢吃的东西以外,我向来都是吃光光的,豆豆不许我浪费粮食。」
「玉官。」
「在。」
某人的眼睛危险的眯成了一条缝:「你是故意的吗?」
「……」被看出来了……
我并没有忘记豆豆的叮嘱,我也知道不应该屡挑衅他的耐性,只是……这个戏码熟悉的让我不敢继续演下去,每个动作、甚至每句台词都是这样呼之即出,我甚至还没有演到时脑中便已经浮现了相应的场景,只是,那里的人并不是玉官跟王爷,而是一巧夺天功的青石假山、潺潺流水的人间仙境般的地方,我与一名身着士兵打扮的人说着同样的话,而可怕的是,那个士兵与眼前的王爷长得一模一样,而他竟称梦中的另一人为皇上,而那个人,便是我……
「你想起什么了吗?」
大概我的怔怔出神引起了李守贤的注意,我蓦然回神,然后捂着肚子泫然欲泣:「我想起来今天早上没有吃饱,而现在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了,我还没吃东西呢,王爷,请不要虐待您的子民。」
「……」李守贤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你这张脸真沾光啊……」
「当然,谁让我生得英伟不凡~天下无双~」我自信满满的摸摸自己的脸。
「全靠你这张脸,才让本王想杀你泄愤时会犹豫一下。」
我哆嗦一下,缩着脖子,暗自咋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幸好幸好,幸亏有你,我才能继续欺负他!我偷偷的瞥了他一眼,虽然我们算是初识……但是我总觉得自己曾被他欺负的很惨!所以现在一有机会就很想欺负回去!虽然他是王爷,虽然豆豆千叮咛万嘱咐,可是都抵挡不了我心中蠢蠢欲动的欲望:啊~~~整他的感觉好爽啊~~~
我几乎感动的热泪盈眶。
「你干嘛这么感动?」
「我在想,活着真是美好!」
「因为你可以整到我?」
「……」我无言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如果他不是聪明绝顶的话就是有被虐倾向。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李守贤高莫测的一笑,用手捏住我的下巴:「本王现在改变主意了,与其这样慢慢的诱导你,不然来点刺激的……」
「等、等一下!」我本能的觉察到一丝危险,当即慌了起来:「什么都是你说的!我根本没开口嘛!你不要自作主张!」
「我是王爷,你是平民百姓,本王当然可以替你作主。」李守贤理所当然的说。
「不、不公平!我要求平民百姓也要有一定的自主权!」
「自主权是什么东西?几两重?」李守贤挑挑眉毛:「不要把几百年后的东西拿到现在说。」
「……」
「宗元律法太不公平了!」我继续叫道。
「找皇帝说去。」
「反正都是你家管!」
「弟弟不争气,不能怨哥哥吧?」
「……」我咬牙切齿:「那你这个王爷是做什么用的?偶尔也该为民请命吧?」
「你不知道王爷做什么用的吗?」李守贤故作诧异状:「王爷就是对上拍马逢迎、奴颜婢膝,对下作威作福、党同伐异,对民奸淫虏掠,巧取豪夺,对内贪污受贿、天酒地,对外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用的啊!」
「……」
看着他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忽然打了个寒颤,难道,在我不知不觉间,宗元气数已尽?
「所以,本王说的话你这个小老百姓还是乖乖的听吧。」李守贤清清嗓子,一字一句道:「综上所述,你,无权无势无钱无能的玉官,必须听我这个有权有势有钱有能的王爷的话,所以本王让你做什么你都得听。」
我还没来及开口反驳,李守贤又缓缓的加了一句:「除非你能比我这个王爷还大……」
「那是不可能的……」我长叹一口气:「你已经如此人老珠黄、半截入土、一身迟暮之气的风烛残年,我这样桃夭柳媚、柔枝嫩条般的曼妙少年怎么也不可能比你更大啊。」
「……」
李守贤的脸上转过百般表情,其中一种是想吐却吐不出来、想发火却没脾气的扭曲表情……
忽然,他一把将我拽了起来,气势汹汹的说:「本王决定了!管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本王要先发泄了再说!」
我怯生生的望着眼前这张怒火中烧的脸庞,恨不得自己快缩成一个团:「你、你要怎么样?」
「强、暴、你!」
看着李守贤咬牙切齿的说着犹如刚从万载寒冰中冻出来寒冷话语,面目表情阴沉险恶的仿佛跟我有七世仇怨一般,而那胆战心惊的三个字楞是让我打了三个冷战,乱没囊气的尖叫一声!我溜!
啊啊啊,不要拎着我的衣领啊,呜呜呜……
「你、你是开玩笑吧?」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我、我是男的……」
「换个有创意的。」
「那个……我有柳病……」一咬牙,面子不要了!
「正好本王没见过,见识一下。」
「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
「……」
我长吐一口气,终于明白了我的境,有所觉悟的我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三聚顶,一声嘶吼:「救命啊!王爷强暴良家夫男啊!丧尽天良啊!泯灭人性啊!宗元第一惨案啊!」
可是无良的王爷却面不改色的一路拎着我直奔后庭欢雅间……的大床。
「爹。」
如同天籁之音,我立刻泪水直下三千尺,可怜兮兮的伸出双手求救:「儿啊~~救你老爹啊~~」
楼梯口有不少探头探脑的熟悉身影,那群胆小怕事的狼心狗肺之辈!居然一直藏在这里看戏!结果到最后只有不到十岁的豆豆敢出来与恶势力抗争啊?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宗元还有何望?
「玉官,不要装得好象全怨本王,本王最终这样决定也是被你一步一步气的,要怪就怪你的嘴巴太会惹事。」李守贤凉凉的说。
两道杀人般的嗔光射了过来,我一脸的涎笑看着怒目圆睁的豆豆,豆豆一脸的有气没发的表情,瞪啊瞪,我傻笑啊傻笑,最终豆豆明显的叹了一口气。
「我也知道这个人除了惹事生非、好吃懒作、游手好闲、拈染草、口下无德外也没什么本事了,我也很希望他横遇克星、遭受天谴、任人欺凌、出门被撞、走路摔跌、最好落水淹死、被雨砸死、无疾暴毙而亡才能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我宗元才能源远流长、生生不息。」
太、太歹毒了吧?我有那么不堪吗我?
「但是……」豆豆大大不甘的长叹一口气:「他却是我爹,我又不能不管他……所以,王爷,请放了他好吗?虽然你不放过他恶狠狠的给他个教训我会更高兴,但是于情于理我应该阻止一下,虽然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没看到,可是却被那群胆小鬼推了出来想装不知道都不行。虽然我也想作个样子阻止一下便撤退,但是不尽全力似乎又有违孝道……」
听着豆豆喃喃的嘀咕声,我的冷汗开始冒了出来,这孩子……好象并不想救我?完蛋了!我唯一的救星都这么心不甘情不愿,莫非我大限将至?
「豆豆!我知道错了!爹再也不敢了!你快救爹啊!」
「你哪里有错?爹是至情至性,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这个做儿子的羡慕都来不及,怎敢说爹有错?」豆豆阴阳怪气的说。
「儿啊,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关上门你怎么罚都行,别让外人沾了便宜嘛……」我可怜巴巴道。
「说的也是。」豆豆点点头,抬头看向李守贤,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王爷,您也不想明天一早整个休宁县都在传您强暴平民百姓,紧接着全国盛传北镇王李守贤仗势欺人,鱼肉休宁县百姓,奸淫虏掠无所不为,百姓民不聊生吧?」
「你敢威胁本王?」
「王爷,您一句话豆豆跟爹都会头不保,但是您杀得了我们,又岂能杀尽整个休宁县?您堵得住我们的嘴,又岂能堵得住泱泱众口?『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王爷应该懂得吧?」
「你叫什么名字?」李守贤神色严肃的看着豆豆。
「他叫豆豆!是我儿子!」我像个炫耀的父亲一样迫不急待的介绍道。
「我是说名字!」
「就叫豆豆啊!」我眨巴着眼睛。
「难道他姓豆名豆?」
我楞了一下,困惑的问豆豆:「就是啊……豆豆,你姓什么来着?」
豆豆一副恨不得生吞了我的表情,一字一句的迸出来:「爹姓什么,我就应该姓什么,对吧,爹?」
「哦……」我恍然大悟,然后回头对李守贤道:「他姓玉,叫玉豆豆!」
玉豆豆……听上去蛮值钱的嘛……
李守贤无言的看着我,再看了看豆豆,然后又看回我,非常肯定的对我说:「你生不出这样的儿子。」
什么意思~~~
「今日本王看在豆豆的份上暂时放你一马,玉官,你好自为之。」
我闻言立即便想脚下抹油,但是被李守贤奸笑着抓住:「但是有个条件……」
「不许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我急忙限定条件!
「可以……」李守贤的眼神蓦然转柔,柔声道:「你要唤我的名字,叫两声『守贤』我就放过你。」
语调温柔的能溺死一池的金鱼。
我打了个冷颤。
「守贤!守贤!守贤!」我友情大奉送,多叫一声。
「真乖~」李守贤摸摸我的头:「跟豆豆回家吧,不许调皮,好好吃饭,本王改天再找你玩。」
「……」不是我没意见,只是我实在没胆量再摸回他。
待李守贤美滋滋的走了以后,豆豆沉着脸看着我:「他让你叫得那么亲热你也干?还叫得那么顺口……」
「有什么难的?守贤、守贤,像不像收钱、收钱?」
我嚣张的哈哈大笑起来,豆豆怔了怔,刚扬起了嘴角准备笑时,我忽然惨叫一声:「糟了!」
「怎么了?」豆豆紧张的问。
「他说要给我白银还有美酒的!居然让他跑了!我去找他!」
我的步子才迈了一半,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说:「爹,今晚吃凉拌苦瓜。」
「啊?」
「擦桌子的时间再多加一个月。」
「什么?为什么啊!」
「居然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罚跪一个时辰。」
「天啊!杀人啊!s父啊啊啊啊啊!」
我的惨叫久久回荡不散……
【第十七章】
「爹!」一声气极败坏的大吼。
我急忙双手抱头蹲到地上,可怜巴巴的说:「爹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真得不敢了吗?」
「是的是的!」
「若再犯了要怎样?」
「再多擦一个月的桌子……」
「不行!两个月!」
「好……」
「但是上你也是这么说的!」
「这是真的!我绝对不敢了!」
「我还能相信你吗?」
「豆豆,再信爹一啦。」我可怜巴巴的用丧家犬般的目光乞怜着说。
「哼!」豆豆生气的将碗筷放到桌上:「现在道歉也晚了!挽回不了了!」
「呜……所谓吃一蜇长一智,爹也是为了成长起来……」
「少鬼扯!端汤去!」
「是!是!」我急忙把厨房里的热汤端到了桌上。
「与其骂你!不如想想怎么解决才好!」豆豆把馒头端了过来,气呼呼往椅上一坐。
我立刻乖乖的坐到另一头,点头哈腰的讨好道:「至于如何解决的问题……全靠豆豆你了……」
「为什么你的烂摊子就得我收拾?」
豆豆重重一拍桌子,我急忙握住他的小手轻轻的揉着:「打在豆豆身,痛在爹爹心……」
偷偷看一眼豆豆,豆豆的脸微微泛红,小手有点别扭的想抽回来却没有太用力,所以我继续轻轻的帮他揉着,很快,豆豆一脸的怒气便消失不见了,还带着那么点幸福表情……
哼哼哼,有我玉官出马,饶是你百炼钢也要化成绕指柔~~
「豆豆,你还生气吗?」我很合宜的问道。
豆豆白了我一眼,没吭声,算是原谅我的默许,呵呵~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豆豆楞了半晌,忽然像被踩着毛尾巴的小猫似的跳了起来:「你不知道是什么事那道什么歉!」
「反……反正……你生气的时候都是我有错在先嘛……」我垂首,非常老实的回答道。
「那你觉得我是在气什么?」
我想了想:「是我偷吃了你藏在地窖里的柿饼?」
「你吃了?那是冬天才能拿出来的!」豆豆气得又开始敲桌子。
「啊?不是?难道是我偷喝了银老板密藏的上等女儿红?」
豆豆的眉毛挑了挑:「爹……你这么有本事找到别人拚命藏起来的东西,怎么不去寻宝?」
看着豆豆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我心知不妙,继续拚命回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触怒了他。
「难道……难道是我在王记包子店赊帐的事?可是他们老板明明说好了月底再找你结帐的!说话不算数!」
「……」
「还不是?那就是……」
「爹!」豆豆蓦然打断了我,然后抱着头痛苦的说:「我不想气得死去活来,你还是别说了……」
「可是……」我无辜的眨眨眼。
「行了,我只想说,下你想喝甜汤而在汤里放大把的糖时,麻烦你不要再放成盐。没事了,吃饭吧。」豆豆沮丧的端起碗,一声不响的吃起饭来。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豆豆忽然间泄了气,那种看破红尘的模样真令我捏了把冷汗,看来有时间要好好做一场父子心灵的倾谈,开导开导他了,毕竟是小孩子嘛,不多关心一下是不行的!
端起汤喝了一口,呕~~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难以下咽的早餐,我习惯性的拿起抹布擦来擦去,豆豆则忙进忙出的不知在做些什么。
「干完了!我出去玩了~!」
我大声的叫了一声,然后拔腿便跑!忽然眼前人影一闪,我急忙顿住脚步,身子微微前倾,险些就撞到了眼前这个眼神诡异的小男孩身上。
「豆豆……不要忽然跑到爹的正前方嘛……撞倒你怎么办?」逃跑失败的我负气的说。
豆豆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目光发直,盯得我心底毛毛的,不由自主的又开始寻思起从吃完饭后到现在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坏事。
「豆、豆豆?」我结结巴巴的叫了他一声。
「哎……」豆豆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好歹这是你爹,虽然没什么本事又是个累赘,但是把这种笨蛋甩掉他绝对不出三天就饿死了,到时阎王帐上还是要记你的名字嘛,算了算了,谁让你一失足成千古恨,认命吧……」
「豆……豆……?」
豆豆非常不友善的斜眼看了我一眼,然后道:「中午早点回来,别去后庭欢玩,我有事跟你说。」
「啊?什么事?」
豆豆凉凉的看了我一眼,便转过身继续自言自语的嘀咕着走开了:「难得的机会摆脱他,你真笨,装做忘了告诉他就走了得了,哎,以后又有苦日子过了……」
我的儿子……是不是人格分裂了?
忐忑不安的在街上转了几圈,忽然发现,居然没有卖绿豆糕的!不死心的又转了几个来回,还是没有!不敢相信!于是我气冲冲的开始在小巷子里搜寻了起来,一门心思都扑到了热腾腾不知远在何方的绿豆糕上。
在小巷里转了几圈后,我渐渐的发觉到一丝异样,身后一直有个细碎的脚步声,不远不近的尾随其后了许久,不知脑子中闪过什么样的片断,但是记忆中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令我恨不得脚下生风立刻跑回家去!糟了!糟了!夜路走多了终于撞鬼了!我的美貌终于激起了贼徒匪类的觊觎垂涎,憋了两年的色心终于化瞻仰为独占向我出手了!
越想越惊,虽然也有那么点沾沾自喜,但是我的步子并没有放慢,谁知随着我的加速,身后之人反而跟得更紧了!忽然脚下一滑,我惊呼一声眼见就要大脸着地!身子却蓦然一轻,腰际上扶着一双有力的大手,我整个人都被身后之人拥入了怀中……
我怔了怔,抬起头,终于看到了那人的长相……
胸口一紧,呼吸之为之一顿。
这个人……
「你啊……」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温柔声音,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在我耳边轻声道:「只怕再过几百年,这种马虎的性子也改不了……」
「你是……?」
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因为他的口吻语气仿佛与我熟识一般……而我,也觉得他非常非常的熟悉……却,什么印象也没有……
那人一怔,然后慢慢的扬起一丝苦涩的微笑:「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你不认识我……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我眨巴眨巴眼:「莫非你我前世有约?」
那人淡淡一笑:「若你不记得,便当做是前世有约吧。」
「你是……?」我继续试探的问道。
「在下,武青肃。」
*****
「豆豆!豆豆!」
我大呼小叫的冲到屋里,豆豆正在打算盘,抬头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了头:「难得你回来这么早,难道今天卖小吃的商贩没有出摊?」
「……」猜、猜对了……
「豆豆!你不是常教导我做人要慈悲为怀、助人为乐、一心向善、多做好事吗?」
豆豆挑了挑眉毛:「虽然儿子教导爹爹听上去非常荒唐,但是你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出来倒让人觉得理所当然了。」
「豆豆……」我咬咬牙。
「我是不相信你会仗义疏财、乐善好施,因为有钱你都留着买包子了。」
「……」谁说的?我还会买糖果、甜点、糕饼!
「换言之,你做好事的话……」豆豆长叹一口气:「说吧,你又捡了什么回来?」
「豆豆~」我做出泫然欲泣状:「他真得好可怜啊~孤苦伶仃、餐风饮露、天为被地为床、露宿街头、饥肠辘辘……」
「行了行了,」豆豆不耐烦的低下头,继续打他的算盘:「厨房里还有些早上的剩饭,你去拿给它吃吧,先说好,收留几天可以,但绝不能在家里养。」
「没问题!」我立刻冲门外大叫道:「你快进来!豆豆答应了!」
豆豆打算盘的声响停了下来,他有些惊愕的抬起头,然后一个英姿伟岸的男子走了进来,冲他微微一笑。
「这是什么?」豆豆凉凉的说。
「这是小武!」我亲昵的拉着自称武青肃的男子的胳膊:「豆豆快叫人!嗯……叫他哥哥就行了!」
「他(我)才不会(要)做你儿子!」豆豆与武青肃同时说道。
我意外的看着他俩,他们倒是意外的有默契啊。而豆豆与武青肃的目光打了个对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象看到一道闪电在空气中划过……?
豆豆淡淡的开口道:「你是残疾?」
武青肃一扬嘴角:「好象不是。」
「脑袋有问题?」
「也许没有。」
「你不到十岁?」
「似乎已经三十。」
豆豆挑了挑眉毛,冷冷道:「一个身无残疾、脑无问题的三十岁男子,需要被人捡回家收留吗?」
豆豆的语气不善,那武青肃倒也不温不火,微微一笑:「但我身患绝症,若你爹不救我,只怕没人能救了。」
「哦?是什么绝症?说来听听。」豆豆哼笑一声。
武青肃慢慢的将目光移向了我,高莫测的冲我一笑:「一见钟情。」
我打了个寒颤。
「爹!」豆豆闻言顿时怒了:「平时捡个猫啊狗啊的也就算了,你居然连大活人也捡回来了?而且他是傻的你也跟着疯?带他回来做什么?难道你们两情相悦跟我打声招呼便打算开始过小日子?把他赶出去!」
「豆豆,好歹人家孤苦伶仃、餐风饮露、天为被地为床、露宿街头……」
「少废话!赶出去!」
豆豆也算难得的使出了性子,我看看明显动了怒气的豆豆,再看看气定神闲的武青肃,莫非这两人八字不合?
「可是……」
我吱吱唔唔,不敢明言,倒是武青肃蛮爽快:「他欠我钱还不起,才答应让我来住的。」
「欠钱?」豆豆怒视着我:「我没给你零用钱吗?要找他要?」
「这个……」我结结巴巴。
「他买了萧记酿制了五十年的酒脂膏,你应该也知道酒脂膏这东西十年才能在上等醇酒上酿出一层酒脂膏,这五十年嘛……」武青肃望着豆豆悠闲一笑:「也不多,才五十两黄金而已。」
豆豆倒吸一口冷气,又长吐了出来,然后不再看向武青肃,而是直接向我杀来:「萧记的酒脂膏?你倒是吃得真上n!你不知道他们家的酒脂膏连皇上都抢着要吗?咱们休宁县就这么一家奢侈的店你也不肯放过?」
「呜……是他说让我尝尝的……谁知道他最后让我掏钱……呜……爹也是遭恶人陷害……」
我可怜巴巴的说着,然后以最义愤填膺的目光怒视着武青肃,后者十分悠哉的坐到椅上自顾自的倒了茶慢慢喝了起来。
豆豆的面部肌肉一阵抽搐,我好心的伸手想帮他揉揉,却被他无情的打落。呜,我为人父者的脆弱心灵哗啦啦的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豆豆咬着下唇想了想,然后走到武青肃面前道:「别说五十两黄金,就算一两我们也没有,只怕这笔钱你是要不回来了。」
「没关系,」武青肃无所谓的耸耸肩:「让我跟着你们……不,正确来说,只跟你爹就行了。」
豆豆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非常抱歉的是,这个家目前是我在养着,养一个不争气的爹就够呛了,实在没精力再养一个。」
武青肃看了看豆豆,非常愕然的看向了我,我当即两颊滚烫的低下了头。呜……这个坏豆豆,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吗?当着外人的面揭我的短……
「你只有八岁吧?」非常不可思议的语调。
「嗯。」
武青肃再度看向了我,我垂头、垂头再垂头。
「哎……可怜的孩子……」武青肃大大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爱怜的摸摸豆豆的小脑袋:「以后就由武叔叔来操心好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豆豆已经躲开了武青肃的大手,淡淡道:「这样吧,咱们赌一把,如果你赢了,那我便没有异议,如果我赢了你就立刻离开当这笔钱不存在。」
「我明明掏了钱为什么还要接受你的赌约呢?我可以选择不赌吧?」武青肃笑道。
「实不相瞒,我跟爹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了,你要赌也只有今天这个机会,我们铁了心的要跑你也拦不住吧?」豆豆不卑不亢的说:「而且你未必不沾光,咱们赌『数子』,我赢一赌你一两黄金,若我输一则之前赢的全部不算,换言之,我连赢五十把你才算输,如何?」
(注:数子,随意抓一把棋子然后除以四,以最后是单数还是双数定胜负。)
武青肃非常感兴趣的挑了挑眉毛:「听上去不光对我有利,简直是不可能输……看样子,你非常有自信?」
「不敢当,只是怕你觉得胜算不大不肯赌罢了。」然后豆豆看向我说道:「爹,我让你早点回来的原因就是要跟你商量离开的事情,如今我看也不必商量了,若我赢了你最好没什么意见的跟着我走,不然我真得非常想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立刻做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乖巧的点点头。
「如何?敢不敢?」豆豆开始挑衅。
武青肃笑了起来:「无所谓,听着蛮有趣的,来吧。」
豆豆立刻将围棋中的白子尽数倒出,然后拿了一个大碗,随意的用碗一扣,拖了出来:「因为要连赢五十把,所以我劣势,故我先猜,如何?」
「请便。」
豆豆沉思了一下,然后道:「双。」
武青肃笑着说:「那我只好猜单。」
豆豆将碗拿开,然后将那一小堆棋子四个子、四个子的拨开,最后正好只剩下两颗!
是双!
豆豆都不给我群爸威的机会,立刻将棋子又拨回棋堆中:「继续。」
然后又用碗拖出部分棋子,豆豆道:「还是双。」
武青肃皱了皱眉:「不用问我,直接开吧。」
四个子、四个子的拨开,最后还是剩下两颗!
「还是我赢。」豆豆平静的说,然后又开始了新一局。
「等一下。」
武青肃抓起豆豆的双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他的袖口,豆豆明白是检查他是否作弊,于是把长袖卷到胳膊肘以上。
「现在可以了吗?」
「……」武青肃的表情已经没有适才那么悠闲,看样子似乎在困惑着什么。
不过才连赢了两把,武青肃在紧张什么?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俩,难道豆豆真能连赢五十把?
但是连着二十八把后,不光武青肃,连我的脸色都变了!因为豆豆连赢了二十八把!天啊!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个机率有多低!我后悔不迭的顿足捶胸,我居然一直没有发现豆豆有这个天赋!早知道就带他到赌馆去搏!这两年下来少说也有个千顷豪宅了吧?
「单。」
武青肃没有接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棋子出神,豆豆便自顾自的打开了碗,数了数,最后只剩一颗棋子:「单,还是我赢。」
二十九把了!我在心中惊叫。
「等一下。」武青肃忽然道:「偶尔也该我先猜吧?」
「怎么?你怕了?」豆豆笑道。
武青肃没有理会豆豆的挑衅,而是淡淡道:「这一把我再多赌一百两黄金,如果你赢了就是你的,你们不是要离开这里吗?有钱傍身比较好吧?如果我赢了还是按原来的,你只是再从头赢,没有其它,如何?啊,忘了说,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就是当你连赢三十把的时候,我要有一可以翻身的机会,即让我先猜一回,每回我都多赌一百两,其它不变。」
「……」
豆豆低头沉思了起来,这个条件非常有诱惑力,而且三十把才让他先赌一,就算一半一半的机率,只要他猜错了,豆豆还是可以再赢二十把,那就赢了啊!如果猜对了……豆豆要再从头来一遍……虽然很麻烦,可是他总没有豆豆厉害每都赢吧?而且一把一百两黄金耶!是黄金!不是铜钱或者银子耶!
我在一旁拚命点头,虽然不知道豆豆有没有注意到。
豆豆寻思了半天,有些犹豫。
「怎么?才让我先赌一把而已就吓成这个样子?果然是小孩子嘛。」武青肃凉凉的说。
豆豆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气势汹汹的说:「赌就赌!谁怕谁!」
这孩子好象中了激将法……
豆豆用碗扣住不少棋子,然后移到桌正中,目光炯炯的看着武青肃:「单?还是双?」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一把可是一百两黄金啊!
武青肃云淡风轻的一笑:「单。」
豆豆怔住了。
「怎么不开?」武青肃继续笑道。
豆豆的眉毛皱成了川字形,紧咬下唇,双拳紧握,这是他为难时才会露出的神情……
难道……武青肃猜对了?可是还没有开啊!豆豆怎么会知道?
我急忙上前将碗打开,然后四个子、四个子的数了数,最后只剩下三颗棋子,是单……
「为什么?」我呆呆的问。
为什么他们都知道?难道我的身边无意中聚集了传说中的赌王、赌圣、赌侠?
「如何?要不要继续赌下去?」武青肃笑道:「你可以再连赢三十把,不过……我只想说,你不可能全赢了。」
「没想到被你看穿了……」豆豆有些被打击到的模样。
这两人……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我上蹦下蹿的跳来跳去,可是他俩却一直『含情脉脉』的只注视着对方,哪里还容得下其它人!
「不过你只有八岁却如此聪颖,倒真是令我意外。」武青肃道:「我原以为你是想靠九流的作弊手段来赢,却没想到你心算如此之快,仅看了看余下的棋子便推算出碗内的数量,难怪你把把连赢,不,正确来说,是不可能会输。」
「我听不懂!」我重重一拍桌子,终于引起了这两个人的注意。
「给你说了你也不懂,懒得说。」豆豆凉凉道。
你这个不孝子~~~
武青肃却温柔的将我拉到身边,然后柔声道:「这围棋中的黑白子各有一百五十枚,所以这桌上的白子数是固定的,即一百五十枚。而豆豆用碗扣走的棋子是看不到的,但是,数一数旁边的棋子还剩多少便能知道碗里有多少枚了,再除以四,便能知道是单还是双。」
我愣了楞,看了看那堆白的棋子,不敢相信的看着武青肃:「这一大堆你怎么数过来的?」
「豆豆才八岁都可以数过来,没理由我三十却数不过来吧?」
「……」可是我十八岁就数不过来啊……
「你数不过来是因为你比较笨。」武青肃好心的加了一句。
「是你们俩聪明的不像正常人好不好?」而且……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好好,」武青肃摸摸我的头:「乖,去那边玩,我跟豆豆的赌约还没有结束呢。」
为什么……连一个刚认识的人都当我是小孩子……呜……我心灰意冷的蹲到墙角黯自神伤。
「还赌吗?」
「……」
武青肃爱怜的也摸了摸豆豆的头:「真乖,识时务者为俊杰,去找你爹玩,叔叔要好好熟悉一下这里。」
不等豆豆的脸色由白转青,他又加了一句:「啊,中午是你做饭吗?我喜欢吃烧茄子,麻烦豆豆了。」
「……」
看样子不光豆豆的撤离计划要改变,还要连以后的人生计划也做出几分修改了……
【十八章】
夜已,我正在梦中与周公调侃,忽然身子一紧,紧接着一团暖乎乎的东西将我紧紧围住。睡梦中的我皱了皱眉,梦到周公吵不过我,便用一大块面团将我裹了起来,然后扔到了炉子里烤……
我闷哼一声,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眨了眨,一片漆黑,我打了个呵欠,便又闭上了眼睛……然后呼一下重新睁开!
等一下……我的一只手在被子外面,另一只手在胸口,那我胸前的这只手上的那只手是谁的?还有,我枕的明明是柔软的棉枕头,为什么现在枕的东西虽然软软的,但是好象有骨头似的内部有一点硬度?再者,我呼出的呼吸没理由会喷到我的耳朵边吧?
我一点、一点回过头去,一张英俊的大脸近在咫尺,鼻尖已经碰到我的脸颊上,近得我在一点点的月光照耀下都能看清他的眼睫毛。他的一只手握着我放在胸前的手,而我整个人不光窝在他的怀里,甚至还枕着他的胳膊,完完全全的拥到了一起……
我愣了半晌,然后吸一口气,一声嘶吼:「豆豆救命啊~~!」
无比凄烈的惨叫声足以惊醒半个县城。
很快豆豆便手持烛台奔了进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屋内的情况:已经醒来的武青肃继续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紧搂着我不放,我则像被人施暴的良家妇女似的惨叫连连、拚命挣扎。
「姓武的!」
豆豆气极败坏一把抓住武青肃,武青肃好象大梦初醒似的看着他,然后看了看好象刚被人凌辱完哭得梨带雨的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了一句:「你们怎么都在我屋里?」
「大叔!这句话该问你吧?」早对他不满的豆豆更是趁机一阵咆哮。
「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武青肃搔搔头:「啊,一定是跑错房间了,抱歉抱歉,我回去了。」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我更是哭得好不凄凉,有种被人占完便宜对方还不负责的凄凉感觉……
「有没有吃亏?」豆豆不冷不热的问。
「你这孩子真没同情心……」
「没有是吧?那我回屋睡了,下他强暴你时再叫我。」
「你个不孝子!小心遭雷劈!」我咬牙切齿的恨恨道。
「放心,被劈的一定是身为男人还要防着被男人出手的可怜男人。」
我终于认识到,我对豆豆的教育彻底失败……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我忐忑不安的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渐渐的又困了,便两眼一闭,继续会周公去了。谁知周公还在生气,一见到我立刻一块面团扔了下来!然后将我合着面团扔到了炉子里……
我呼一下睁开双眼!这个梦……这种感觉……
我慢慢的回头……
「啊!」
罪魁祸首睁开双眼,打了个呵欠,然后低头飞快的啄了一下我的双唇,言语含糊的说:「乖,不要吵醒豆豆,睡吧。」
然后他两眼一闭,继续把我当抱枕似的搂得严严实实,呼呼大睡。
「武青肃!」
我的怒吼足以惊醒整个休宁县。
片刻后,豆豆手持烛台无言的看着我们,我委屈的抱着被子号啕大哭,武青肃一脸无辜的搔搔头,闲闲的说:「好象又走错地方了,抱歉。」
「你那张悠闲的脸到底哪里有在道歉啊?」我哇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大概是梦游的缘故,」武青肃煞有其事的严肃说道:「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古人诚不欺吾。」
「你白天到底思了什么啊?为什么要跑到我床上!」我对着他的耳朵一阵大吼,然后奔下床抱着豆豆不肯放手:「豆豆!你跟我睡!呜~~~」
豆豆长叹一口气,连赶带轰的将武青肃推了出去,然后吹熄了烛台,便爬上我的床自顾自的睡了起来。
「豆豆……」我可怜巴巴的扯扯他的衣角:「你要保护爹爹。」
「……」寂静之中,忽然传来豆豆幽幽的满含恨意的声音:「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认你作爹!」
呜……这个总是打击我自尊心的坏孩子……
又渐渐的困了,我强睁了几下眼睛,终究挡不住梦魇的侵噬,又跑去找周公玩了。周公一见到我立刻又想扔面团过来!我大声的叫道:「你再敢扔面团小心我揍你!管你是仙人还是我应该敬老都免谈!」,威胁终于起了一点点的作用,周公放下面团,然后忽然扑了过来对我拳打脚踢!
好痛~~~
我痛得睁开双眼,只见我的视线上方有一粗一细两条胳膊正在激烈的打斗着,大腿部位可以感觉到有一粗一细的两根腿正在剧烈的踢来踢去,夹在中间的我好象砧板上的鱼,连连吃闷亏又躲闪不开。
「喂!」
我一声大叫,两边顿时安静下来,我看看豆豆,他呼呼大睡,再回头看看武青肃,他也呼呼大睡中。
我长叹一口气,运气,抬脚,我踢!
咚一声!一个庞然大物坠地了。
武青肃一跃而起:「为什么踢我不踢他?他也有份!」
「废话,」我搂了搂豆豆,白了武青肃一眼:「这是我儿子,当然是踢你这个外人。」
「外人……?」武青肃忽然呈石化状,而且开始慢慢龟裂:「我是外人……我是外人……我是外人……」
好象忽然间了无生趣的武青肃步履飘乎的慢慢走了出去,背影无限凄凉。
「豆豆,干得好!」一睁开眼并没有被谁搂在怀里的我心情大好,重重的在豆豆的额头上来了一记响吻。
「哼。」豆豆哼一声,别扭的转过头去,害羞了,嘿嘿。
可是……
我死死的盯着紧闭的大门,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那个大色魔明显不会死心,不能总靠豆豆,我要自保!我盯啊盯、盯啊盯啊……
…
……
………
Zzz………
不行!蓦然打了个冷颤,我急忙睁开双眼,虽然很困,但我依然强睁双眼,盯着大门。
等他来了我就一脚重重的踢下去!然后还要给他一记重拳砸扁他的鼻子!让他知道我的厉害!看他还敢来骚扰我不!哼!
盯啊盯、盯啊盯……
人呢?
等啊等,等啊等……
终于,一个脚步声慢慢的走了过来,我全身的寒毛立刻全部竖起,紧张的盯着大门。脚步声走了过来,停到了门前,犹豫了一下,又转了回去……
良心发现?
我还没来得及再多细想,脚步又转了回来!然后走来走去,不紧不慢,转来转去,踱来踱去……
忍无可忍的我气极败坏的跳下地,呼啦一下子拉开门,冲门前的武青肃大吼道:「你到底进不进来?我都准备了半天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快点!然后大家就都可以安生睡觉了!」
谁知武青肃忽然灿然一笑:「原来你在等我?早说嘛,我就不用犹豫这么久生怕你讨厌我。」
语毕,他将我一把抱起,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笑得该死的迷人:「让你久等了,走吧,睡觉。」
「……」
他踢上门,把我放到床上,钻进了我的被窝里,然后在我的小嘴上啄了一下,便霸道的将我整个人嵌入怀中似的紧搂不放。
我怔了怔,然后……
「豆豆救命啊!」
*****
翌日清晨,明显睡眠不足的我跟豆豆一脸无语的看着精神百倍的武青肃心情大好的摆了一桌自酒楼买回来的精致早点,这个人明明跟我们一样折腾的很晚啊,为什么精神这么好?
我一边暗自纳闷,一边把桂糕、菊饼、红豆粥、卤鸭肉什么的一股劲的往嘴里塞。
「大家早!」
一个非常有精神的招呼声,害我一口喷出了满嘴的食物,而豆豆跟武青肃则无言的慢慢擦去脸上的食物残渣……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要吓人好不好?浪费了我的早点!」我气冲冲的瞪着不请自来的某个大人物──李守贤。
「昨晚某个地方惨叫声不断,害得吴县令以为会有人行刺本王,折腾了一晚上都没睡好,本王是不是该来探望一下罪魁祸首?」李守贤自顾自的坐到餐桌畔,毫不客气的捏起一块卤鸭肉吃了起来。
「罪魁祸首?是应该看看!」说着,我指了指武青肃:「就是他,找他。」
武青肃非常无辜的看着我。
李守贤看了武青肃一眼,便低下头把我的粥端起来喝了起来,完全无视我好象被人杀妻夺子一般的惨叫。
「手脚蛮利落的嘛。」李守贤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还好。」武青肃淡淡道。
「昨晚你住在这里?」
「以后也会住在这里。」
李守贤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你倒是真有办法。」
「二位是旧识?」豆豆皱着眉毛问道。
「不,仇家!」两人非常有默契的同时说道,一字不差。
然后两对灼热的目光便齐刷刷的向我射来,楞是害我一嘴的鸭肉咽不到肚里,冷汗直冒。
又、又跟我有关?
「王爷吃了早点便请回吧。」武青肃凉凉的说。
「别这么绝情嘛,武、太、师!」
最后两字令我跟豆豆俱为一楞:太师?
「玉官,」李守贤冲我笑得暧昧又亲昵:「本王也住下来,好吗?」
「不好!」我当即拒绝!斩钉截铁!
「以后你吃穿用的费全由本王包了,怎么样?你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真的?」
我刚惊呼完,豆豆已经一脚重重的踩到我的脚背上!
「爹……」豆豆皮笑肉不笑的说:「家里已经多了一只狡猾的好色狐狸了,你还想再多养一只狼吗?」
「没有啊……」我何其无辜:「我哪里说要养狼啊?」狐狸也没有啊……
「那你以为这是什么东西?」豆豆指着李守贤冲我大叫道。
「东西?」李守贤挑了挑眉毛,语含威胁:「豆豆,你用错词了哦……」
「就是嘛,」武青肃凉凉的插嘴道:「他明明不是东西嘛。」
「……」
我惊慌失措的看着餐桌上方暗流涌动的乌云,隐隐中有闪电在云中相互磨擦,噼叭作响,三个雷电源头依然固我的互相怒视另两方,我已经觉得连地板都开始微微颤抖了……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我溜~~~
幸好那三人已经达到『无我』境界,果然眼里没我,我都逃到屋子外面了居然连一个追来的人都没有。我不死心的在门口转了几圈,还是没人来追!失望的我心情黯然惨淡。沮丧如我只得为了弥补我受伤的心灵而不得不到街上去看看今天有没有绿豆糕可以吃。
还没有走到街头,我便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刚劲有力的脚步声,顿时我的头皮开始发麻,不是吧?难道我又被人盯上了?
立刻拔腿就跑!果然身后的脚步声追了上来!我在心中大声哀嚎,恨不得脚下生风!跑着跑着,咦,这里好熟悉……好象昨天武青肃就是在这里追到我的!换言之,这附近应该有个很滑的小水坑,要小心了!我一边跑一边东张西望,在哪里?
忽然脚下一滑!我顿时倒栽葱的向后倒去!啊,原来是在这里……
身后的人稳稳的托住了我,我稳住了重心,便慢慢、慢慢的回过头去……
终于看到了那人的容貌,我的呼吸顿时一停滞。
发呆、发呆、发呆……
…
……
………
…………
「熊啊!」
恶、恶梦啊……我的身后居然是一只穿著衣服的黑熊……
不知吓晕了多久,等我幽幽的醒过神来时已经在自己的床上躺着了,不远是武青肃语含责备的说话声。
「你真是的,好歹洗漱一下再来啊,满脸的大胡子又蓬头秽面,我见了都吓一跳,别说他了。」
「哈哈哈!」一个非常爽朗的声音笑着说:「我太高兴了嘛!远远的就看到他,真是激动坏了!想也没想就跟在后面了!也不怨我嘛,我可是从大兴安岭千里迢迢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呢!连睡觉都是在马背上,整整累死了十三匹马呢!哈哈,幸好有太后给我的通关牒文,各地官吏都很配合,早早的就备好马匹等着了,不然还不知得多长时间呢!」
「我从京城出发居然只比你快了一天而已,你也够拚命了。」武青肃笑道:「这两年辛苦你了,让你独自东奔西跑四查访……」
「哎!好兄弟别说这个!你跟玄兄有这么大座江山要照顾呢!不然就算我把他找回来了,这江山也没有了,那才得不偿失呢!」
「也对,」武青肃笑道:「要不是玄兄实在走不开,只怕他也奔来了,呵呵。」
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我下意识的移了移位置,想听得更清楚,谁知那二人立刻闭嘴,向我走了过来。
「你醒了?」
「……」我明明闭着眼睛怎么会是醒了?你的错觉!装睡装睡,打死也不起来!
「我熬了你最喜欢喝的银耳莲子羹,想喝吗?」
「……想……」我恨死了自己的这种本能,呜~
我乖乖的睁开双眼,看到武青肃身边站着一个刚毅健硕的男子,他冲我开怀一笑,我礼貌性的回笑了一下,然后东张西望起来。
「找什么呢?」
「那只熊呢?没跟来吧?小武,你快通知衙门!山上的熊窜入城里了!」
「……」
「……」武青肃一脸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模样,然后一指旁边的人:「在这儿呢,这只熊叫乔无羁。」
我愕然的看了看眼前这个虽然有点黑,但仍算长相不错的男子,不由感叹:「原来褪了毛的熊长得蛮不错的。」
「……」
乔无羁一脸的哑口无言,武青肃则笑得前仰后俯。
「乔大哥好。」我乖巧的打了声招呼。
武青肃却皱起了眉头:「你叫我小武,为什么叫他乔大哥?我也比你大啊!」
「啊……对不起,武大叔。」
「……」武青肃一脸打击的蹲到墙角画圆圈:「我是大叔……我是大叔……我是大叔……」
这回轮到乔无羁捂着肚子爆笑不已。
我眨眨眼睛,我有说错什么吗?
「豆豆跟王爷呢?」
「王爷说已经把这里的房契跟地契买了下来,所以只有他赶你们的份,没有你们赶他的份,豆豆不相信,所以他们二人去衙门查地契了。」武青肃道。
「买下来了?」我失声尖叫:「那我们要住哪里?」
「放心,你只要收留王爷住在这里就行了,他对这破房子没兴趣。」
「……真是抱歉……我家是破房子……」我咬牙切齿的瞪着武青肃。
武青肃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我是大叔嘛,大叔就是觉得这里是破房子。」
「……」这孩子气的家伙真有三十吗?
等到一脸垂头丧气的豆豆跟意气风发的李守贤回来后,我跟武青肃与乔无羁已经备好了丰盛的酒菜等着,虽然全是买的,但是没我家的钱,我乐得沾光。
「豆豆,王爷,快来,就等你们俩了!」我的口吻好象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好~」
李守贤兴冲冲的搬着凳子坐到我右边,左边的武青肃看向李守贤,右边的李守贤看向武青肃,然后两道闪电击中了不幸夹在中间的我……
「爹……」豆豆脸色铁青的指着乔无羁大叫起来:「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玩意儿』乔无羁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惬意的抿抿嘴,充耳不闻。
「那个……豆豆啊,他孤苦伶仃、餐风饮露、天为被地为床、露宿街头、饥肠辘辘、身无分文……」
「少来!」豆豆气得浑身直哆嗦:「一只狐狸一只狼还不够吗?你又招来一只熊?」
「呜……」我沮丧的说:「其实他是咱家的债主……」
「你又乱买东西了?」
「没有!」我大声喊冤:「是武青肃说转让二十两黄金的债务给乔无羁,所以他也留下了……」
豆豆身子一晃,险些没站稳。
「豆豆乖,快来跟爹爹吃饭。」武青肃微微笑着说。
「豆豆乖,快来跟大爹爹吃饭。」李守贤奸笑着也学武青肃说道。
两个死对头又开始电闪雷鸣。
我自然不能服输:「豆豆乖,快来跟……」
两道杀人的目光向我射来,我顿时缩成一团,泫然欲泣的看着豆豆,他俩冒充你爹你都不说话,我还没说完呢你就瞪我,呜……
吃完了午饭,由豆豆去安排房间问题,我则溜回自己的屋中开始睡午觉。
睡了不到一小会儿,我便感觉到有人蹑手蹑脚的爬上了我的床,我在心中默叹一口气,这个武青肃,连午觉都不让我补一下吗?有点消极的放弃了反抗,他倒也不客气,我像个小孩子似的被他抱到了怀里……
不过……感觉蛮好的……
又过了一小会儿,忽然又有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我下意识的觉得奇怪起来,家里除了武青肃这只色狐狸外,还有什么好色的动物吗?
「你干嘛?」武青肃压低嗓音的声音。
「我也两年没见了,让我也抱一下嘛。」居然是乔无羁的声音!
「不行!」斩钉截铁。
「我在外奔波了两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再说我又不是要亲他,只是抱一抱嘛,」乔无羁的声音非常委屈:「好歹小时候我还有份抱抱他,怎么一大了就被你独占了?」
武青肃犹豫了一下:「那只能摸摸头。」
一双大手小心翼翼的摸上了我的头,小心翼翼的摸来摸去……
「行了!别摸了!」
「我才摸了两下!」
「我本来只想让你摸一下的!」
「……」我连睁眼瞪他俩的欲望都没有了……
忽然身边一重,紧接着是武青肃有些生气的压抑声音:「你做什么?」
「你能抱他睡觉,为什么我不能?」乔无羁哼哼道。
「你活腻了吗……」武青肃阴森森的威胁道。
「哼,生死危机也比不过两年没见的思念之情,不让亲就算了,居然连摸一下都不行,我才不理你!」
「问题是你摸了两下!」
「小气鬼!好歹共事了十几年!这点面子都不给!」
「免谈!下床!啊!不许搂他!」
「……」我要不要一人给他俩一脚?
床上还没有太平呢,忽然门吱哟一响,明显又进来一个人……
「啊,真是人生何不相逢,二位好啊。」是李守贤那不正经的声音。
「你来干嘛?」武青肃口吻不善。
「已经挤不下了!」乔无羁说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没关系,没关系,我睡在他身上就行了。」
李守贤一边奸笑着说道,一边还真得爬上了床!本就不大的床上顿时压了四个大男人,其中三个还自作聪明的压低嗓音骂来吵去、动手动腿,床已经晃得比坐船还不稳。
我腾然坐起,床上的三人顿时安静。我抓起枕头,下了地,走到柜子前打开抽屉,然后回头看了看床上三个扭做一团的男人,凉凉的说:「你们不用挤了,我去找豆豆睡,敢跟来的……」
我拿起剪子晃来晃去,阴森森的说:「……就要有断子绝孙的觉悟!」
然后丢下床上那三个呆楞住的男人,径自跑到豆豆的屋里睡午觉去了。
哎,我的太平生活……
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第十九章】
我与豆豆以及那三个来头似乎不小的食客兼债主展十了奇妙的同居生活已经近半个月了,如果说那三人的共同点的话,就是常常对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会用很暧昧的目光盯着我,然后吃我豆腐。
乔无羁是其中情况最好的,因为他只是偶尔忽然非常感动的抱住我呜咽几声「终于找到了」然后便在武青肃杀人般的目光下慢慢放开我。
情况相对恶劣的是李守贤,这个王爷总是对我上下其手、摸来摸去,还有一我正在洗澡时他忽然冲了进来要帮我擦背,最后被豆豆跟武青肃联手扁了出去。而奇怪的是,武青肃似乎掌握着他的弱点,如果他做得太过份(手伸到某个敏感部位、嘴巴贴上我的嘴巴)时,武青肃便凉凉的说:「快过瘾吧!反正你只能做到这里了,『哥哥』。」然后李守贤便会很沮丧又无奈的放开我。
怪了,他俩是兄弟?
情况最恶劣的当然是武青肃!虽然他不像李守贤那样对我上下其手,只是他总是柔情款款的搂着我,时不时的忽然偷个香,简直、简直像个正在热恋的小伙子一样缠人!而这种情况随着不论我跟豆豆和何防范他都能每晚溜到我床上起,开始渐渐让我觉得不安起来……
「豆豆!我受不了了!」我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豆豆哀嚎不已。
「怎么了?」豆豆闲闲的算着后庭欢的帐目,连头都没抬。
「那个武青肃昨晚又溜到我的床上了。」
「你不是习惯了嘛!」豆豆继续闲闲的阴阳怪气的说道。
「问题是以前他的手是放在我的腿上,后来是放到我腰上,再后来是放在腰带上,然后便是我的腰带常常被解开。今天早上我一醒来,整条腰带都找不到了,他的手就放在我的衣服里!啊啊啊啊──」我抱头惨叫。
「照这个顺序下去,你被他剥光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啊啊啊啊啊──」我继续哀号。
「没事没事,习惯成自然嘛!」豆豆乱没同情心的说。
「不要!我要反抗!豆豆,我不要再忍下去了!」
「真的?」豆豆忽然两眼放光,目光炯炯:「爹,你真这么想?」
「对!只要他别再缠着我!」
「呵呵……」豆豆的笑声楞是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爹爹下决心呢……」
说完,豆豆蹲到靠墙的柜子角落,探着手摸啊摸,摸出来一个不小的黑布包裹,藏得好隐密,连我都不知道那里有东西。然后豆豆诡异的笑着,在我面前慢慢展开了黑布包,只见要面包着弯刀、长剑、铁锤、短匕、双节棍、弓箭、弩枪、短茅等等,还有写着『鹤顶红』、『穿肠粉』、『砒霜』等恐布字样的瓶瓶罐罐……
我的黑线就这么下来了。
「爹,你说要怎么做才好?是先下毒再分尸?还是先把他拐到山老林里敲晕了再活埋?或者直接用暗器暗杀?再不然……」
「豆豆!」我惊魂不定的看着一脸恐布表情的豆豆:「那个……杀人是犯法的……」
「没关系,我会把死体藏好,不会有人发现的。」豆豆阴沉沉的说道。
「……」这、这是我教育出来的儿子吗?
「爹,你说怎么才好呢?最好先让他生不如死,等爹的气消了再把他一点一点的活活砍死,好不好?」
「……」我……我已经没气了……满腔的怒火全被豆豆吓跑了……
「豆……豆豆……?」
「嗯,到底要怎么杀才好呢?」
豆豆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形,弦尽脑汁的想啊想,我则吓退三千丈,退啊退。
我、我还是先溜吧……
趁着豆豆没有注意到我,我立刻拔腿就跑!跑啊跑,忽然在拐角撞到了乔无羁身上!
「对不起!」我急忙道歉。
乔无羁楞了楞,忽然大受感动的一把抱住我:「呜,你居然向我道歉,两年没见居然变成了这样懂礼貌的好孩子,呜呜呜……」
这、这个人也不能算正常!我急忙推开他,继续跑啊跑!扑咚!又撞到另一个人身上!
刚想道歉,一想怕对方也来个热情拥抱,于是我怒冲冲的大吼:「你瞎眼了?敢撞本大爷!」
「哟,那真对不起了,大爷。」李守贤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还没来得及后悔,他已经用扇子挑起我的下巴,凉凉地说:「你早上没漱口吧?难怪嘴巴这么臭,那本王助你一臂之力吧!」
说完,他便毫不客气的一下子吻了下来!还顺带把我的牙啊乔头啊舔了个遍。
「唔嗯嗯唔!」
我发出一阵无意义的抗议声,其结果是四肢瘫软的栽到了李守贤的怀中。终于在我快窒息时,李守贤大发善心的放开了我,意犹味尽的舔嘴巴,摸了摸我的头:「味道好极了……欢迎你下再对我放肆。」
打死我也不要~!
李守贤乱没良心的掉下两腿无力的我便悠哉悠哉的走掉了,我呆坐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劲,然后,一种毛骨悚然的酥麻感慢慢升起,我小心翼翼的回过头去,只有武青肃面色铁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
「呵,一大清早就有这么香F我好戏看啊!看来我晚上没感好好满足你嘛!」
「什、什么满足!你不要说这种容易让人误解的话好不好?」我脸红心跳的大声嚷嚷道。
武青肃慢慢的走了过来,我下意识的缩了缩,他立刻笑得更加阴险:「呵,他吻你你都不躲,我才刚刚走过来你就吓得直缩啊……」
我无比惨烈的哀嚎着,这个武青肃!他居然、居然咬我!果然这个家中最不正常的人就是他了!
好不容易从武青肃的魔口下逃了出来,我几乎是逃命般的逃到了大街上,这个家、这个家是不能待了!我要拿出男子汉的气魄闯荡江湖!做出一番大事给他们看看!
咕噜噜~~~
肚子叫了起来,忽然想到,我还没吃早饭……
顿时满腔热血漏气似的迅速消失,没片刻功夫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先回家吃早饭再说……」我嘀咕着。
「这位小兄弟。」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我回过头去,一个面目清秀,一派温文儒雅的男子冲我微微的笑着,非常和蔼可亲。
「什么事?」我不由也想与他亲近一些。
「是这样的,在下初到贵地,不慎丢失了钱袋,如今身无分文……」
「要钱没有。」我不等说着完便立刻言明立场。
那人一征,随即笑了笑:「其实在下只想借个歇脚的地方,讨得一碗清水喝便知足了。」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看他慈眉善目的不像个恶人,但是……我低头思索起来,家里已经有一窝凶禽了,再领回去一只梅鹿……这不是让人家往火坑里跳吗?会不会有点太坏心眼了?
「小兄弟你大可放心,我绝不是坏人。」那人依然微笑,如沐春风。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问题是我家全是坏人。
我正在为难之际,忽然被人重重的一拍肩膀,然后是一张肥头大耳的猪脸伸了过来:「玉官!好久不见你了!想死我了!」
吴二世说着便握住我的手,涎着脸开始明目张胆的吃豆腐。不过跟我家的色狐狸还有色狼比起来还差得远呢!倒觉得他这种小动作的吃豆腐方式显得非常可爱。所以我难得没有板起脸发脾气,倒是让吴二世又惊又喜。
「玉官~~」
就是有这种人,你对他一好,他立刻蹬鼻子上脸,看吧!他的大脸已经凑过来,恨不得当街一亲芳泽。我正打算发火,忽然被人轻轻的一拽,然后那人拦到了我的身前。
「这位小兄弟,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那人已经收起了和蔼可亲的微笑,转而冷冷的看着吴二世,一副跟他有灭门之仇似的表情。
「你是哪根葱啊?」吴二世自然发飙:「走开!看你是外地人吧!难怪你不知道我爹是谁!快滚开!别挡着本少爷的好兴致。」
「你爹?」那人大哼一声,「除非你爹是天皇老子,不然我照教训不误。」
说完那人拍了拍手,如同天降神兵般哗啦啦一大群士兵打扮的人从四方八面一涌而上,顿时剑拔弩张将吴二世与他的狗腿手下团团围住。
「大人,他是休宁县县令之子。」一个领头打扮的士兵道。
「哼!小小的县令而已居然也敢太岁头上动土?往死里打!打得他爹认不出来为止!」那人阴森森的说:「下当街调戏时也要看看对象是谁!是了,好好的教育一下他那双不老实的手!直到他认不出那是他的手为止!」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身旁那个笑面弥勒忽然变成了修罗夜叉,张着嘴巴楞在哪里。
那人回过头来时,又恢复了原先那张温文尔雅的温柔面容,那眼神善意的让你觉得他会对你好得能拧出水来,那温柔的笑容让你觉得会净化心灵一般温暖……
我顿时打个彻头彻尾的寒颤。
谁、谁说这是梅鹿?根本就是笑面虎!
「啊!小兄弟,咱们继续着刚才的问题,在下想借贵府歇歇脚,讨一碗清水喝,可以吗?」
我看了看正被仔无数人围殴,发出杀猪般惨叫的吴二世,不由得咽了咽口的分泌物,再看看那笑得一成不的温柔男人,迟缓的点点头:「好……非常荣幸……」
我敢拒绝吗我……
「啊!多谢。」
「不客气。」
「对了。在下尚未介绍自己。在下姓玄,双字尚德,玄尚德。」
*****
「玄兄!」
「啊!武兄,乔兄,许久不见。」
看着三凶禽像亲密无间的好友似的腻到了一起,我大叹一口气,我早该想到的嘛!我开始低头寻思起来,如果让豆豆看到我又领回来一只老虎……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反而把我轰出去?
说曹操,曹操到,豆豆抱着一盆浇完水的走进了屋中,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正在侃侃而谈的玄尚德身上。
「豆豆,你听我说!这个人呢……」
我正在绞尽脑汁的找借口,谁知道豆豆倒是非常不在意的开口道:「无所谓了,反正已经这么多人,不在乎再多一个了。倒是你的眼光落差蛮大的嘛!前几全是猛兽类的,这带回来一只温驯类的,算是进步吧!」
「……」我已经开始想象当豆豆认识到玄尚德的危险性时,会不会对人性彻底失望……
「对了,武叔叔,我有事找你。」
武叔叔?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豆豆亲昵的走到武青肃面前说道,然后武青肃寒宠溺的摸摸他的头便站了起来,二人走出了屋外。
绝、对、可、疑!
我当即一声不响的跟在后面,他们二人走到后园内才停了下来,然后豆豆非常乖巧的说:「武叔叔,那个人也是好的朋友吗?」
「是啊!晚上要再加一双筷子了。」武青肃理所当然的说。
「可是……」豆豆犹犹豫豫的说:「家里已经没什么闲钱了……」
「我不是刚给过你一百两的银票吗?」
一百两?我立刻竖起了耳朵。
「但是你也知道爹爹他总是四赊帐,那一百两已经几乎全还以前的帐了,所剩不多,我怕明天或者后天就只能吃清粥馒头了,爹爹会不开心的。」豆豆一脸为难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找不你商量了,有事就应该找一家之主解决的,对吗?」
一家之主?
我倒吸一口气,他什么时候成了一家之主了?豆豆什么时候叛变的?
武青肃却是一副非常受用的模样的,拍拍豆豆的头:「真为难你小小年纪便辛苦持家,哎!呐,这是三百两,你计画着,不够再找我要。」
「谢谢武叔叔!」豆豆甜甜的一笑:「我会告诉爹爹,武叔叔是个大大的好人。」
武青肃得意是一笑,然后半弯下腰,试探是问:「豆豆,如果……叔叔只是说如果,有一天要你唤叔叔为爹爹是话,你愿意吗?」
什么~~~这是诱拐~!
「那爹爹要怎么办?」
「当然也唤是为爹爹,只是我也要做你爹爹。」
豆豆还真吃香啊……
「好啊! 如果爹爹没意见,豆豆就再多叫一个爹爹。」
有意见!我绝对有意见!你这个没立场没坚持是不孝子~~!
「那一言为定。」
「嗯。」
豆豆非常可爱是点点头,我从没见过他在我面前这么乖巧过!好恨啊~~~
二人分手后,豆豆把银票往怀里一窝,然后便开始转来转去的,好象在等什么人。我正觉得奇怪,忽然乔无羁大步是走了过来,爽朗是笑了笑:「豆豆,约乔叔叔来有什么事?」
「乔叔叔……」
豆豆一以脸泫然若泣是表情,眼中的金豆豆马上就要掉下来了,吓得乔无羁急忙安抚:「豆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乔叔叔,乔叔叔帮你打得他满地找牙!」
「其实……」豆豆一副欲言又止是模样:「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能找爹商量,他会担心的,而家里人中只有乔叔叔最和蔼可亲,所以我只好找你商量了……」
谁和蔼可亲?那头熊?我没听错吧?
「呵呵呵~」 乔无羁却非常是受用,豪爽是一拍胸口:「说吧!天塌下来有乔叔叔帮你顶着!」
天塌下来不砸死你才有鬼啊!我恶狠狠是诅咒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是豆豆对别人就显得如此是娇小可爱?在我面前却一副人精是模样,呜,差别待遇……
「其实是这样是,因为家中忽然多了这么多人,开支已经非常紧张了,现在又多了一位你是朋友,我只是怕力不从心……」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乔无羁哈哈一笑:「以为是什么事呢!来来来!我这里有一百两的银票,你先拿着。」
「不!不行的!我不能要乔叔叔的钱!」
「真是的!叫我乔叔叔别就这么见外!拿去!」
「可是……爹爹知道了会生气是……」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嗯?」
乔无羁神秘兮兮是将食指抵在嘴边,豆豆甜甜一笑,煞是可爱的也模仿着这个动作,两人一副心照不宣的默契模样,我的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已经明白了豆豆的目的,也因此皮疙瘩起得格外之多。这、这个儿子真是我教育出来的吗?我第N开始怀疑起来。
又送走了乔无羁,豆豆哼着小曲将那一百两放进怀中,我在一旁摇首叹气,这孩子,坠落了。
「还想偷看到什么时候?快出来吧!爹。」
我再度笃定这孩子的精明不是我教导出来的。
「豆豆。」我板着一张脸,想拿出做父亲的威严:「骗人是不对的,骗钱更是错误的,你连着骗两个人更是大错特错的!」
「爹,这一百两你拿去买东西吧!」
「好~~~」
我欢呼一声拿着一百两的银票开始寻思是买糖果好呢?还是买甜品好?……呃?不对!
我急忙佯着大怒:「豆豆!这个问题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你的行为!」
「那把银票还我。」豆豆非常理所当然的伸出双手。
我气冲冲的伸出手把银票还给他时才发现……咦,银票呢?
「你刚才已经装进袖子里了。」豆豆凉凉的说。
「……」我恨死了自己的这种本能……呜~
「豆豆……」我底气不太足的嘀咕着:「咱们家已经穷到了骗钱吗……」
「那倒没有,只是对像是他们几个的话,就算骗光了也不解恨。」豆豆阴森森的说。
「啊!豆豆……你跟他们到底有什么仇啊……」
豆豆目光不善的盯着我,一眨不眨,害我心底毛毛的,然后豆豆冷笑一声, 「傻人真是命好,不过为了这种傻人郁闷的人更呆……」
「豆豆……?」
是我的错觉吗?豆豆的性格好象变得非常之烂?而且语言不敬?难道……难道叛逆期提前了?
「别介意,我是说我呢!」豆豆凉凉的说。
「豆豆。」我的两眼眶一湿,不争气的快哭出来了:「爹也知道自己笨,平时也很少教育你,可是好歹父子一场,所谓虎毒不食子,自然虎子再毒也不会食父对吧?」
「你想 说什么啊!」豆豆皱了皱眉毛。
「我是说……就算你恨爹恨得牙痒痒,也不能弑父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了?」
「你是没说过,可是你的眼神还有语气就是恨不得把我剥皮剔骨啊……」我泫然欲泣,好不可怜。
「没错!我就是恨你这么后知后觉什么都没察觉!结果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担惊受怕、胆颤心惊!你却跟别人和乐融融、打情骂俏!」豆豆忽然像只被激怒的小老虎一样暴跳起来:「我干么要替你操心啊!怎么说也示是亲生的!我干嘛傻乎乎的盼望你主动给我吃定心丸!反正好聚好散!你跟着他们回去就是了!我又不会拖累你!而且明明是你在拖累我!我干嘛还自讨苦吃!你就跟你的武郎去郎情妾意吧!」
……父子大危机……
「豆豆……」
「别叫我!」
「豆豆~」
我当即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到了他的身上,紧抱住他不肯松手,豆豆也发起了脾气拼命挣扎,他从来不会反抗得如此激烈!于是我有些紧张的更加用力的紧搂住他!
「豆豆!爹是很笨!也非常迷糊!可是爹詹簧蛋。〉爹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比起用嘴巴说,我的举动还说明不了你的重要性吗?不管他们是什么来头,或者我是什么来头,你都是我的儿子啊!这两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吧?你为什么不信爹爹呢?」
豆豆挣扎的力度渐渐减少,在我的怀抱中微微颤抖了起来,这时我才发觉豆豆是这么的小,小到令我心疼不已……
「豆豆,你在爹的心目中,永远是第 一位的!」
「骗人……」豆豆嘟嚷着:「你明明跟他们很亲近……」
「那是爹很平易近人嘛~~」
「……」
感觉豆豆的拳头握了握,我急忙道:「如果豆豆不喜欢,爹爹就不理他们了!所以豆豆才是最重要的!最最最最最重要的!」
豆豆哼了一声,半响,幽幽的说:「爹,李守贤是皇爷,武青肃是太师,乔无羁应该是朝中将军一类,那个新来的人也应该是朝中官员吧?这样的一群人却集中到你身边,难道你一点感觉也没有的吗?」
「我……」我结结巴巴道: 「我是玉官……我是豆豆的爹……我不可能是那么有权有势的人……」
「你不是一直说你是大人物吗?现在你真可能是大人物,而且还是最大的那种人物……」
「开、开玩笑!我才不是皇帝咧!宫里不是有个皇帝吗?这两年不是一直都在理政务吗?怎么会是我呢?不可能的!」我低声喃喃着,虽然我早在李守贤刚开始试探我时便有所感觉……但是,当这种感觉愈来愈真实时,我反而开始怀疑起来……
「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可能。」豆豆狐疑的看看我:「如我让你做皇帝,宗元一定会亡国吧?」
「……」什么意思~~!
【第二十章】
「爹……」
「什么?」
「如果……只是如果……」豆豆底气不足的说:「你真是皇帝的话……」
「你就是太子了!」我傻笑着咧起嘴。
豆豆的脸刷一下红了,他又羞又恼的瞪着我:「没正经!谁问你这个!我又不是亲生的,怎么也做不了这么高的位子!太子当然得由你的亲生儿子当!啊……谁在说这个!我是想说……我想说什么来着?可恶!都是你害的!」
我……我什么也没有做啊……
豆豆长舒了几口气,情绪慢慢的平抚下来,目光也没有那么锐利,口吻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我想说的是,如果你真的是皇帝,不必为了跟我的承诺而踌躇,跟着他们回去好了。」
「豆豆!」
我有些生气,为什么豆豆不可以毫不在乎的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呢?我正欲发火,豆豆忽然阴冷的一笑:「不过这个梁子我跟他们结定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哼哼哼……」
「……」
这个……我看看已经大怒下伸出去的右手,一时不知我是应该继续发火还是感动的抱住他……
「还有……」豆豆凉凉的说:「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这个人很记仇,你赶快回去当你的好皇帝吧!因为你安身不了几年了……」
「什么意思?」我忽然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劈叭响了一下,紧接着心跳开始不能控制的狂跳起来。
豆豆直视着我的眼睛,就像一个倔强的孩子非要做坏事来引起大人的注意一般充满了矛盾的恶意:「因为我一定会造反的!而且我会引发让你头疼的叛乱,你临走前最好直接将我灭口,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豆豆!」
我顿时大吼一声,本已落下的商手又再度飞快的抬起!豆豆本能的闭上眼睛脖子一缩,我却将他一把抱入怀疑,紧紧的搂住!
那一瞬间,听到豆豆低咒般喃喃而出的话语后,我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令我的心跳如此急遽,更不知道我为什么听他这么一说竟如此开心,我只知道不能放开这个小鬼,因为他是我的希望!他是我的未来!
「爹真是爱死你了!」
我的脑海中一直飘荡着一个好象沉睡了许久的东西,内容有些诡异:如果我是皇帝……豆豆,你快篡位吧!
很诡异吧?
我应该不是皇帝吧……因为一般的皇帝不会这样想吧……不过我也不是一般人……嗯……
「我说要谋反你竟然说……」豆豆一副被打败的样子,长叹一口气:「谁这辈子能拿你有?我看下辈子也还是都拿你没……」
这……算不算在夸奖我?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豆豆虽然板着脸,但是两颊发红,略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羞涩之意,于是我这个做爹的立刻趁机凑上前去:「豆豆啊……关于咱们家的一家之主的问题……」
豆豆抬起头望着我,我讪讪一笑:「那个……虽然你爹我不是很争气……但是……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一家人之间的头衔问题咱们再商量一下吧……」
「爹,在家里这么多人,你觉得谁最不能招惹?」
「武青肃!」我几乎没有想便脱口而出!还有比他更危险的吗?
「但是他却给了我三百两银票,而且很高兴。」
「……」
「如果说他是最阴晴不定的,那最阴险狡猾的应该是李守贤吧?」
我急忙点头:「幸好你没有找他骗钱!」
豆豆看了我一眼:「早在你回来前我就已经找过他了,他出手最大方,一一千两。」
「一、一千两?」我瞪圆了眼睛,不愧是奢侈靡费浪费国库的腐败王爷!
「嗯,我把迷药放在你喝的茶里一,他就给我一千两。」
「什么?」我一蹦三尺高:「这么丧尽天良的交易你也肯吗?」
「我已经下过三回了。」
「啊?」
「不过我都是下到你绝不喝的信阳毛尖里,呵呵,不算违规吧?」豆豆轻描淡写一笑。
这么说来……好象是有过几,豆豆明知我不喝那种苦茶却端来给我……我自然不会喝……我无言的看了一眼豆豆,心中太过澎湃,以至于我无话可说。
「那个乔无羁就不用提了,最容易骗的就是他了。」
「……」
豆豆抚摸下巴,微微一皱眉:「不知道那个新来的……叫什么?玄尚德是吧?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
「豆豆……」
「什么?」
「我真幸福……我是这个家里唯一没被你骗的人……」我呆滞的喃喃道。
豆豆高莫测的一笑:「爹,你以为什么是『一家之主』?不是被人叫几声一家之主的人便是一家之主,而是把家中每一个人都轻轻松松的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所以,爹,你说咱们家的一家之主是谁呢?」
「……」
豆豆一副迟暮之态似的拍拍我的背,的叹了一口气:「你还小,很多事都不懂,所以就交给我好了,我会保护你的。「
「……」
「好了,你自己在这里玩,要乖乖的,注意别弄脏衣服,我去探探那个姓玄的家伙,说不定还能再捞一笔。」
「……」
看着豆豆摆摆手,然后一派悠闲的背着手慢慢踱步离开,我掏出小手帕,把帕角往嘴里一塞,吸一口气,酝酿一下感情,摆好姿势,然后咬住帕角用力的拽来拽去!
我……我才是爹!
等到我满腹的不满发泄完毕后,我的小手帕也破了一个大洞,我吐吐舌头,急忙将它塞到袖子里,决定找个没人的地方将它毁尸灭迹,不然豆豆一定用足以杀人的目光盯着我,然后等我被他的目光『杀』得体无完肤自动投降时,等待我的将是半年或者一整年的擦桌扫地。
回到屋中,李守贤正饶有兴趣的摆弄着豆豆刚浇过水的,看着满地雕零的瓣,不难想象它受到了怎样的摧残。乔无羁正在将客厅的方柜自墙东角移向墙南角,大概是豆豆指使他,听话的苦力。武青肃正在眯着眼看书,表情严肃又认真,如果我不知道的话,我会以为他在看治国安邦的传世之作,而那本『治国安邦』的传世之作叫《品宝鉴》……
(注:《品宝鉴》是清朝一本描写同性恋的著名书作,也是传说中的十大禁书之一。^^风风在此借用一下)
我东张西望一番,咦,豆豆跟玄尚德呢?
一想到可怜的玄尚德被豆豆骗钱,我就有点良心不安,好歹人家才刚来,还是我带回来的……哎,希望豆豆骗少点,百八十两就行了,我平时买的小吃也用不了那么多。
正在寻思间,豆豆跟玄尚德回来了,玄尚德依然眼角含笑,笑得温柔得让我心底发毛,而豆豆……奇怪,豆豆竟然脸色阴沉,甚至带着极度不爽的表情。
诈骗失败?
正欲开口时,玄尚德却乐呵呵的对我说:「从今天开始,在下也要叨扰你了。」
「啊?」我争忙看向豆豆,后者瞪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生闷气。
「怎么回事?难道那个该死的武青肃让给十两黄金的债务?」
「嗯哼!」
武青肃清咳一声,我急忙纠正:「我是说那个长得该死的英俊叫我心动不已的武青肃……」
武青肃这才满意的微微点头,继续看他的书。
我长叹一口气,那个手持情色梳书还表情极为投入的男子就是我宗元国唯一的太师啊……
如果我真是皇帝,那宗元国被人了绝不是我一圈人的过错!
「非也非也。」玄尚德暧昧难明的一笑,然后看了豆豆:「只是在下与令郎有一点私债而已,他说在下可以在此久住。对吧!豆豆?」
豆豆的眉毛随着玄尚德煞是温柔的呼唤而不由一抖,嘴角勉强扯了几下,比从公牛身上挤奶还费劲似的好不容易才吐出一个字:「嗯……」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豆豆,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明显是被气的,再看玄尚德继续温柔的笑啊笑,我终于明白何为一物降一物,何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何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仿佛看到无数的绿豆糕、软糖、果子拍着小翅膀,啪啦啪啦的飞走了……
顿时天地黯淡,了无生趣。
*****
豆豆生闷气时会躲回屋里砸被子,我生闷气的时候自然是……上街买东西吃!于是,欲求不满又生闷气的我只得上街寻找美味佳肴来一偿我饕食的欲望。
非常难能可贵的是,今天街尾居然有卖绿豆糕的!豆糕豆糕~~我的最爱~~我顿时一个饿狼扑食飞扑过去,吓得小贩以为我要抢劫,没给我绿豆糕侧是把一兜的铜钱给我了……
这个银老板的外甥的奶娘的儿子的私垫先生的侄子的表姐的相好的弟弟也真是的!大家都是乡亲,我还能抢他不成?居然吓成这个样子,太伤我的自尊心了!所以为了报复他,我割下来两块大大的绿豆糕,拿牛皮纸袋一包,扭头便走,算是帮他实现倦于太平安逸生活寻求刺激渴望天灾人祸的美好愿望。
正在吃着热腾腾的绿豆糕,忽然身后被人轻轻一拍,我茫然的回过头,只见一清秀可人的美女站在我身后,嫣然一笑,我好似看到万道金光从她周围散开,连被微夕轻拂的乌丝都是那样诗意的舞动着……
「公子。」好销魂的声音,如黄鹂出谷,玉落珠盘,清脆动听。
我呆呆看着眼前的女子,连嘴里的绿豆糕都忘了嚼。
「公子,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我做了个停的手势,然后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一怔,然后灿笑道:「公子唤小女子金儿便可。」
金儿……?
我楞了楞,非常亲切熟悉的名字……
「金儿有一事相求……」
「行了行了。」我不耐烦的摆摆手:「想住我家嘛!跟我走吧!」
「……」
那金儿楞了楞,随即长吐一口气,顿时金光褪散,连拂动的青丝都落了下来,她撇撇嘴,娇滴滴的声音却刻变得……实在不想说那个形容词,但是这种感觉就好象一块香扑扑的大馒头,你一口咬下去后,忽然发现里面有半只蛔虫……
「什么嘛!早知道这么好说话,我就不必装得这么超凡脱俗,还大施色诱之术,就怕你不答应。」金儿嘟了嘟嘴,然后捧着我的脸细细的看了起来:「哎呀!两年没见,居然胖了!不可思议,难道你找了个有钱又有本事的主子养着你?你不会堕落到被人豢养吧?」
「……」这个死丫头……他能不能踢她两脚?
「你家在哪里呢?快带我去啊!」
金儿一脸的理所当然,比较诡异,我居然也觉得理所当然,以我是皇帝的大前提来设想……这天底下有谁敢对皇帝这般讲话?难道她是……?
「是我老婆?」我脱口而出。
金儿怔了一下,忽然怒了起来:「我看上去像那种会嫁给你这种笨蛋的女人吗?」
「……」我、我没可能是皇帝……皇帝不会被人这样骂,呜……
金儿一边跟在我身后往家里走,一边一路上唠叨个不停:「不是我说,我这辈子也没见过比你更笨的人了,一堆人跟着你,你居然也能跑丢了。丢了就算了,居然玩失踪,一失踪就是两年,你失踪就失踪,居然还玩失忆,你以为你是悲情男主角?省省吧!失忆就失忆呗,你失了忆就别让人找着啊!大家一门心思的想着你,你倒好,居然来个谁都不记得。真没见过比你更笨的人!蠢得像猪!」
「喂!」
我越听越火大,气势汹汹的回头想反驳她,却在看到她那一对通红擒大眼睛后完全傻住。
金儿的目光与我打了个照,顿时泪水再也克制不住般哗哗的流了下来,她用力的把眼泪一擦:「别误会!个破地方风沙太大,像你这种笨蛋加蠢才最适合在这种地方孤独终老,最后帮你洒把黄土大家都落得清静,不用疯了似的满天下的找你,更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害怕你出什么意外,一听说京城里发现无名男都吓得浑身发抖!才不值得为你这种笨蛋担心呢!」
「金儿……」
我怯生生的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扶住她的背,金儿毫不客气的一把打落:「男女授授不亲,公子自重!您这两年可是吃好玩好睡好,我这种两年都不得安身的贱命可比不上,别弄脏了您的手,沾了我的晦气。」
「金儿!」我忽然心头一热,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呃,正确来说,是我扑到她的怀中……这个女人,没事长那么高干嘛。
金儿微挣扎了一下,便紧拥住我,放声大哭起来:「我们本来以为你只是跟我们失散了,你能想象当我们发觉找不到你时有多害怕吗?武大人他们都抓了狂,每个人都把你丢失的责任安到了自己身上,结果每个人都要把自己武疯似的翻天覆地的找你!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几位大人足有两个月都没有彼此交谈过,每个人都变得沉默可怕,连爱笑的玄大人都整天皱着眉头,埋首工作;乔大人为了能出宫找你,故意触犯宫规、连降三级,然后一去两年;还有武大人……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暴躁易怒,常常发火。宫里变得好象死城一般冷寂,没人笑得出来,最后太后不得不重掌大权,才让国事得以正常运转。你知道我有多害怕要在那种环境下度过一生吗?连那么要好的三位大人之间的气氛都是那样的凝重,我真的以为宗元国会就这么玩完了!我这么害怕的时候,你却无忧无虑的过着你的日子,太可恶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
「我茫然的聆听着金儿的哭诉,心头隐隐作痛,许多东西仿佛呼之即出,但是……又有种在听别人的故事的感觉,没有那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可是,我的脑海中却无比清晰的知道一点……我恐怕真的是皇帝跑不了了……可是……还有一个问题……
「金儿……」
「什么?」
「真不是我老婆?」
我知道我不该在这种人生大转折的节骨眼上关注这种小问题,但是这是我仅有的一点执着了!
「……」金儿说不清是想怒还是想笑,她两眼一瞪:「我是你的小宫女,虽然有卫仙之名,不过你从未宠幸过我,而且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比起老婆更像姐姐!」
「你只是宫女?没有其它?」我还是不敢相信。
「你什么意思?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我理直气壮的大声嚷嚷道:「如果你是我老婆,你这样吼我,我还可以当成你爱之恨之切,可是你只是个小宫女,你怎么可以这样吼皇帝呢?」
谁知金儿吼得比我还大声:「我就是敢吼你,怎么样啊?不过在外面待了两年翅膀就长硬了啊!居然敢吼我?」
我立刻像缩了水的布料一下子小到不能再小,恨不得抱着头蹲在地上:「不、不敢……」
「哼!」金儿清了清嗓子:「吼得我嗓子疼,快点回去啦!我要喝水。」
「……」
被宫女吼的皇帝……而且还不敢回嘴……
我忽然开始怀疑,我这个皇帝也许不是走丢,而是离家出走……
继续前行,忽然一个蹲在地上的乞丐捧着碗走到我面前,粗声粗气的说:「好心的爷,赏个钱吧!」
我狐疑的看了看,好生面熟!于是想也没想便对他说:「走吧!跟我回家去吧!」
于是,等我回家后,豆豆他们都愕然的看着我身后跟着的人。
「金儿!」
武青肃等人全都又惊又喜,金儿更是乖巧的向他们行礼。看吧!我就说他们是伙的嘛!
「爹,他们是……?」豆豆困惑的看着我。
我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我不是只让三四个人跟着我吗?怎么会有黑压压的一群?
「我不知道!」我急忙撇清关系:「我只让那几个看着眼熟的人跟着我罢了,其它人我不清楚啊!」
「眼熟?」
「对啊!反正这几天我看着眼熟的人最后都会住进咱们家嘛!我索性不听他们嗦了,直接就带回来了。」
六双无言的眼睛齐刷刷的投向了我。
「我没猜错啊~你们是认识嘛!」
「但其余的都不认识。」武青肃凉凉地说。
「咦?不会吧?」我急忙将那名乞丐拉到身旁:「我确实看着他非常眼熟啊!」
「爹……」豆豆副为之气结的模样:「他不就是上你的豆包掉地上时跟你抢的那个人嘛!」
「啊啊啊!」我立刻拽住那乞丐的衣:「原来是你,还我豆包!」
「别胡闹了!」豆豆一声大喝,我立刻立正站好,低头垂首,做出聆听教诲的模样。
「那他们呢?」
我又拽过来另一个我觉得很眼熟的男人:「他是很眼熟啊!」
「玉官……」那人无奈的说:「我是你邻居啊!我只是跟你打声招呼,你让我跟你回来做什么?」
啊?
我急忙又扯住另一个女人:「你总不是我邻居吧?我看着非常眼熟啊!」
那女人羞涩一笑:「奴家是飘香院唱小曲的小青啊!」
「飘香院?」这回豆豆还没开口,武青肃倒是跳了出来,一把拉住我:「我怎么会跟她很熟?你常去?」
我吓得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天大的冤枉啊~我从不去妓院的!」
等一下……
我楞了楞,眼睛一眯,暧昧的看着武青肃:「你才刚来不久,怎么知道飘香院是妓院?难道……」
武青肃两眼一瞪,理直气壮:「一般什么什么院的,都是妓院。」
「谁说的?难道不能是酒楼?」
「酒楼酒楼,当然带『楼』的才是酒楼!」
「……」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武青肃,这种歪理都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也侦芾难得的人材了……
「难道……」
豆豆抚抚下巴,这孩子,明明没有胡子偏偏爱做摸胡子的动作。
「难道是经常到城北葛记软唐店买软糖的那个女子?」
「对啊!奴家常去的呢!」那叫小青的女子娇羞的看了我一眼:「而且常常跟玉官一起排队,还会闲聊几句呢!谁知今天奴家只是上前想问他有没有买葛记新推香桔软糖,刚开口叫住他,他便让奴家跟他一同回家呢……」
说完,小青又瞄了我一眼,一看到我在看她,顿时两团粉晕扑上两颊。一个威力十足的媚眼飞而来。我倒吸一口气,正欲接招,忽然眼前一闪,只见武青肃以雄狮般咄咄逼人的目光无声的注视着小青,我仿佛听到一阵劈叭作响,媚眼立被白眼狐狸杀了个片甲不留。
真是破坏力十足啊……
我继不死心的东找西找,好不容易从一堆人中揪出一个吃棒棒糖的小不点男孩,大声道:「那他呢?不是邻居、不是买东西的同好、绝对没有说过话,可是就是很眼熟啊!」
豆豆看着我,忽然皮笑肉不笑的说:「爹,凡是跟吃有关的连西,你记性力真是强的惊人呢!」
「啊?」什么意思?
「他是云客小楼那家酒楼老板的曾孙,办满月时你也去了。真服了你!现在还认得出来!他才两岁,你怎么把他拐回来的?一会儿看你怎么跟人家解释!」
「啊?」我非常委屈的大叫:「是他忽然冲过来的嘛!我以为他在找借口接近嘛……」
「玉官!重点是他才两岁!两岁啊!有这种心机吗?」豆豆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
「可是……也许是别人教的……」
「玉官!」
豆豆一声大吼,我立刻垂下头,立正站好,聆听教诲。
「看吧!我就说带楼的就是酒楼嘛!」某男子继续不死心的嘀咕着。
「咦,银老板,你怎么也在?被玉官抓来的?」李守贤语含笑意的问道。
「不是,是我看一大堆人在往这边走,心想出了什么事了呢!」一个男人说。
「对啊对啊!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怎么说也得跟着来看看。」一个女人说。
「我是看大家都跟着也就跟来了。」一个老人说。
「娘说往人多的地方凑一定会有好玩事!」一个小孩说。
「……」我什么都不想说。
「真是悠闲的小县城啊……」玄尚德感叹道。
「十几年来国境一直安然无恙,连边境百姓都无聊的发慌了。」乔无羁大叹道。
「真不知道该不该挑起战端来调剂一下边境百姓枯燥乏味的生活。」武青肃长叹道。
战端?我坚决支持!打仗吧!侵略吧!吞并吧!篡位吧!
啊……我刚才怎么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好象快复苏的样子……?
【第二十一章】
终于把那群好事之人虫走了,我也接受刚了豆豆的人生再教育课程,大伙终于坐下来歇息,顺带着豆豆也去准备晚饭了。八岁的豆豆进了厨房,五个平均年龄大豆豆一轮的成年人却坐在屋里等吃饭,其中还包括我……
真是堕落啊……
「金儿,你怎么也跑来了?这样偷偷……」玄尚德看了我一眼,道:「……从『家』里跑出来,没有关系吗?」
「我一个女儿家的,若没有『老夫人』的允许,怎么敢呢?而且金儿一介弱质女流,路途凶险,若遇上歹人要怎么好?真是让金儿孤身跑一趟还真有些怕呢1」
金儿娇笑如,一派大家闺秀之风范,我眯着眼看着她:你骗人,你比歹人还凶……
「老夫人怎么说?」武青肃也看了我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夫人说,『店』里生意忙,不想关门大吉的话,就快带着『少爷』回家吧!」金儿也看了我一眼,然后给了我一个明显的白眼……
「『店』里最近没什么大事吧?」
乔无羁的目光刚向我瞟来,我已经不耐烦的插嘴道:「行了行了,不必再隐语了,真替你们累。我知道我是皇帝,虽然非常怀疑……你们对我的态度更令我怀疑……但是似乎、好象、也许、可能、应该、大概、我是皇帝已经跑不了了。」
屋里即刻安静了下来,半晌……
「你……怎么知道的?」玄尚德小心翼翼的问道。
「金儿说的。」我如实相告。
「金儿!你怎么一下子就说了,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都没敢直言相告,生恐吓到他横生枝节,你太大意了!」李守贤喝斥道。
……少来,犯占到就已经用行动来暗示我了……
「不过皇上的反应如此平静倒是出乎奴婢的意料,奴婢以为他不是欣喜若狂的说可以吃尽天下美食,就是哭爹喊娘开始游说篡位……」金儿喃喃道。
那是因为豆豆早说过了!还有,不要胡乱诋毁我的形象!我才不会那么肤浅只为了美食就大喜大怒呢!
「难道这两年间,皇上的承受能力已经无限飞跃?」乔无羁看着我,惊愕的说。
「皇上。」武青肃忽然说:「我把你放在厨房碗柜里的那块胡麻饼吃了。」
「什么?」我尚即跳起,愤怒大喝:「那是我的宵夜!你怎么可以偷吃我的东西?」
「不,他没长进。」武青肃淡淡道。
「……」我无语。
「这么说来他知道了啊……」李守贤眯起眼睛,抚着下巴邪邪的一笑:「那么,我是不是可以不必再伪装下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我正迷惑间,忽然空间随着李守贤的话一下子冷陈冻起来,饶是春暖开之际的怡人温暖也变得冰寒辙骨,我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冷颤。只见一干人等忽然全都脸挂诡异的微笑,乐呵呵的看向了我。
我退……
「我刚才已经吼过了,诸位请便吧!」
金儿凉凉的说完,便端起茶悠闲的喝了起来,其它几人非常有默契的同时起身,像幽灵似的飘着就围了过来。
「皇上。」李守贤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也许你不记得了,我这个人最讨厌的便是你了,结果为了我如此讨厌的你,我不得不接受太后给我的北镇王封号,然后遍布全国的找你,是找你啊!我李守贤如此辛苦的找酪我恨得牙痒痒的家伙,还要顶着朝廷的名衔,你知道这对于铗高气傲的我来说是怎样的屈辱吗?」
我、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你明胜酥乐得这个差事嘛……
「皇上。」乔无羁呵呵直笑:「臣这辈子最怕麻烦事了,别无所求,只求安稳的做我的奉车都尉,到七老八十辞官归田,享受儿孙之福,一生太平安稳。结果我却为了找您,一下子降了三级!还要故意去调戏一个又黑又丑像只熊似的宫女,这笔帐咱们要怎么算啊?」
我、我……又不是我逼你去调戏那宫女的!想降级的方法很多嘛,明明是你天性使然,见了母熊便显露本性嘛……
「皇上。」玄尚德笑得眼中都能拧出水来:「臣自皇上出生之时便一直伴其左右,祖上六代都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连逾权之事都未做过。结果皇上失踪两年,臣不得不代执御笔,甚至连玉玺都替皇上盖,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您说臣百年之后要如何向泉下列祖列宗交待呢?」
这个……你可以先给你的祖先解释一下,然后等个百八十年的,我就会亲自去解释了……
「皇上。」武青肃唤了一声,然后温柔的笑了笑:「我什么也不说,您什么都不用听,总之,你、死、定、了!」
「……」
我立刻施展孙子兵法最平易近人、最方便快捷、最高使用率的一招──走为上策!
脚刚迈开,四个阴笑的男子便堵到了我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我可怜巴巴的眨巴眨巴大眼睛:「我能不能说一句话?」
「皇上请讲。」然后武青肃便扭头冲金儿叫道:「快拿笔记下,说不定这就是皇上的遗诏了。」
「……」他兼这样算不算s君啊……
「快说吧!说完了我们还要办正事呢!」李守贤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我知道是我的最后一个机会,于是当机立断,使出我的杀手锏!我吸一口气,气沉丹田,一声大吼:「豆豆!救命啊!」
*****
「呜呜~我不是皇帝~没人敢打皇帝~呜呜~」我趴在床上,捂着被武青肃猛打的屁股,哭得好不凄凉。
豆豆翻翻白眼:「快趁机歇会儿吧!一会儿就该轮到乔无羁让你蹲两个时辰的马步了,动一下就再加两个时辰……我看你这辈子就要跳着马步过了。」
我继续悲威的为我悲惨的命运而哭泣,虽然豆豆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让他们由s君的杀气消退为发泄的怒气,但是每个人的条件都苛刻的让我哭都哭不出来。那武青肃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最重要的是当着妇孺(金儿跟豆豆)的面前把我的裤子扒下来毫不客气的一阵狂拍,真怀疑他不是太师,而是朝中乐师,专门拍鼓。
那乔无羁不愧是武夫,居然让我这种弱质纤纤的玉面公子蹲马步?而且说我晃一下就要再加两个时辰……呜呜~难道真像豆豆说的我的下半生就要保持着蹲马步的姿势度过?好丑啊……
而玄尚德的最文雅简单,让我跪祖宗牌位。但这个家伙真够恋态的,就两个包袱行李中居然有整整一包都是李氏先皇的牌位!真怀疑太后怎么会让他带出来,而这个家伙更心狠心辣的是居然让我跪洗衣板,在洗衣板上跪一个时辰,杀不见血啊!我的腿会不会就此废掉啊……
李守贤最为阴险狠看,他居然说让我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等他。结果我跟豆豆还没开口,武青肃就已经跟他吵了起来,现在两人还在大堂争论不休呢!
金儿最直接了当,拿着两盒针凉凉的说让她把针全扎在我身上就解气了……开玩笑,那两盒针可不是绣针,而是用来缝被子的啊!
恶梦!绝对是恶梦!而且还是不合实际的怪梦!做皇帝的却被臣子压着,还不敢反抗……窝囊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容易啊……
「没想到大家都挑明了……你真是皇帝……」豆豆喃喃道。
我抬起头,豆豆正在注视着我,我刚想发表一番感人肺腑的父子宣言,谁知豆豆长叹一口气:「这下宗元完蛋了。」
「……」没见过这么不可爱的孩子!
我负气的趴在床上,继续为我的悲惨命运鸣。虽然已经有所觉悟,但是对身为皇帝毫无印象的我还是有点朦胧的不现实感,就像在做一场虚无好笑的梦,荒诞离奇,梦中的我可以平静,因为它只是梦境。但是……如果这真的是现实呢?我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脚上踏着的这片土地,甚至所有河山都是属于我的……这种感觉让人兴奋!却,更害怕……
也许他们搞错了?也许我只是长得像皇上?也许真的只是一场梦……所以,若我信了,不是很可笑吗?若我当真了,当真相大白时,我不是很可怜吗……
安静下来的房间显得格外空寂,豆豆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我闭着眼睛开始慢慢自我安慰着:这只是梦罢了,跟着梦中的人一起玩玩闹闹,过了就醒了,如此而已……
忽然,两耳中幽幽传进鼓乐齐鸣的乐声,敲敲打打,鞭炮声声,煞是喜庆。我腾然坐起,几乎想也没想反射性的跳下床,飞快的向门口奔去!
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敢在春天成亲?
不是我自夸,刚来这里的头年春天我第一『发病』时,便足以让全县城的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春天不能成亲,不然玉官会让亲事变丧事。一个春天过去后,休宁县已经达成了共识:有喜事请前推后移,就是别定到春天。成亲走哪儿都可以,就是别走玉官家门口。后一条定律已经与季节无关,管你春夏秋冬,成亲的人最好别往我跟前来!
我急冲冲的就往门口奔,大概豆豆也听到了声响,焦急的大叫着『爹!』,我头也回的便往外冲!
「快把爹拦住!不然他会杀人的!」
豆豆的大喝令屋中的其它人都一头雾水,我便趁了这个空档一下子溜到了前院,马不停蹄的把大门一开!门口已经挤了一堆准备看热闹的人了。
「玉官,别说我没提醒你,这是岭南太守的儿子娶亲,他只是路过咱们县,县令已经暗示过他别走这边了,他好死不死的偏选这条路,你可要考虑清楚,惹了他可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完的事哦!」站在大门口前的璃官凉凉的说,然后顺手递给我一根碗口粗的长棍。
我接过长棍,抡了两下,手感不错:「哼!我玉官什么病都能治好,就这条看不得别人成亲的病是治不好了!」
说完,我抡着棍子便直接冲向迎亲队为首的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
「爹!」
豆豆的急切大喝已经无法阻止我,我照着马腿便狠狠的挥了一棍!顿时受惊的高马一声嘶吼跳了起来,当即将新郎官掀下了马。途生变故,迎亲队立刻咤了套,失控的马匹奔来蹿去,围观的人群尖叫声四起,唢榷右餐A讼吕此拇μ用,连轿夫也丢下轿子跑了个无影无踪。我大步穿过混乱的人群,一把轿帘,一下子将受惊的新娘拽了出来,动作太猛,新娘子的红盖头飘然落地。
「抱歉,你成不了亲了。」我淡淡道。
新娘子楞了楞,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紧接着是新郎官愤然走至我身后,一脚把我踢翻在地,大吼道:「哪来的的野小子!活腻了是不是?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我半趴在地上,忍受着全身火辣辣的疼痛,看着破皮流血的双手。围上来的家丁们还未靠近我,便被蓦然飞扑而来的武青肃扑倒,紧接着场面更加火爆起来,尖叫声,哭闹声,似乎加杂着好象是玄尚德的大叫『住手!』声,连豆豆也扑到了一个前来拽我衣领的家丁,尘土飞扬,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为什么不喜欢别人成亲呢?明明是不认识的人……我却毁人姻缘……可是……可是……我的胸口好痛!痛得好似万金巨石压胸,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我知道我少做了一件事,一件早该做的事情,至少在我失忆的那年春天便应该做的事情!我要阻止一桩亲事,虽然我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可是那种急切的紧张感令我痛苦的的无法自拔!我眼睁睁的看着时光一点一点流失,却想不起我是谁,对方是谁,什么要阻止……所以,那种无所适从的焦急令我完全抓了狂,我知道我错过了!错过了我最害怕的那段时光,永远不能再追回来……
「不要成亲……不要……」
我哆嗦着从喉间迸出低低的咆哮,我缓缓的抱着头,两耳已经听不到喧哗的声响,只回荡着一个声音:已经两年了,太晚了……
「不!」
蓦然大喝出来,我抱着头失声尖叫着:「不要成亲啦!不要!不是我想失忆的!不是我不想去阻止!不是!只是我想不起来!我找不到你!我无法阻止!求求你不要成亲!不要!」
大声的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模糊身影拼命的大喊着,却,不能阻止它飞快的消失,没有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不知何时起,周围的人都完全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我,我低低的哭泣着,呜咽着:「太晚了……已经两年了……太晚了……」
一个脚步声停留在我身后,然后,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拥入怀中,他俯在我耳边轻轻的说:「没有……我没有成亲……对不起……我不知道会令你那么伤心害怕……我说春天成亲只是想激你……我真的很幼稚,总是不知足,拼命的想试探你对我的感觉,我明知你不会同意那桩婚事却故意征求你的意见,我本以此定心,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你明明忘了一切,却记住了想要阻止成亲的念头吗……对不起……守誉……我明明想爱你,却总是令你不开心,甚至痛苦……对不起……」
我微微颤抖着,难以置信的喃喃着:「没有……成亲……?」
「是的,你失踪了,我怎么可能还记得什么婚事。当我意识到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你时,我几乎快疯了,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没有把你牢牢的拴在身边,我这两年没有一天睡得安稳,每晚都被恶梦惊醒,看着梦斗的你受尽折摩我恨不得自尽来结束这种害怕的心情,可是我又放不下你,好怕我离开后你孤苦无依……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却不认得我,什么都不记得……我真的好恨,可是我又好高兴,因为你活生生的在我面前,只要看着你,我便会莫名平静下来,明裆你很排斥,我却总是粘着你……」
「为什么?为什么我想阻止你的亲事?你是谁?我又是谁?我想不起来……」我的脑海中像发生了暴乱一样,有太多的东西想要挤出,却全都挤到了最后的关口,怎么也出不来……好难受!好痛苦!
身后的声音停顿半晌,然后缓缓的回答了我的问题:「我爱你,守誉。」
短短的五个字,我却像被雷击中一般剧烈一颤!一道裂痕出现在脑海,所有的东西都像直泄的瀑布一般飞流直下!脑中模糊的景象终于一一清晰,所有的记忆像走马灯一般闪过,所有的朦胧都连成了一条线,毫无芥蒂的捋而过,平坦顺滑。
「青……肃……?」我喃喃着,唤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对,是我?」武青肃慕然收了双手,紧紧的搂着我,说不清是哭还是笑:「真是久违了的呼唤,呵呵,比小武或者武大叔要好听多了。」
我无声的一笑,两行泪水顺着脸颊徐徐流下,我转过身,慕然紧拥住他的脖子,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我本来想阻止你跟那个吴晓菜的婚事,可是我被人贩子掳走了,结果还失了忆,我好怕自己赶不上,看着春天越来越近,我就越来越害怕,我不要看到成亲!不要!为什么我没能阻止那场婚事?为什么我这么痛苦?为什么别人的喜庆却令我这么痛苦?我不甘心!所以我到路坏婚事,我明知道这样做无济于事却控制不了,我……」
「别说了……别说了……」
武青肃怜惜的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我微微抬头看向他,武青肃温柔的笑诞笑,然后慢慢的低下头,一个轻如鸿毛的吻落到了我的嘴唇上……我缓缓闭上了眼睛,收紧了胳膊,与他更加贴近,慢慢的加了这个吻……
原来,仅仅是一个吻便能令我安静的如同沉睡的婴儿一般乖巧听话,原来,仅仅是一个吻便可以幸福的舍弃一切……
「嗯哼!」
忽然一声清咳传来,然后是豆豆不冷不热的声音:「打扰一下,爹,我是不介意你当众表演,只是觉得有必要好心提醒你一下,这里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
……
………
…………
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十二章】
「啊啊啊啊啊!我不想活了!」
把头在被子里的我哇哇大叫,被子外的豆豆乱没同情心的淡淡说道:「你躲起来也没用,现在全休宁县的人都知道玉官有一个男相好,两人相认告牵当街拥吻……」
「啊啊啊啊啊啊!」我这辈子都没叫得这么凄惨过。
「比起你害臊的事情来,还有更严重的。」豆豆生恐我的打击不够似的继续说道:「那个太守的儿子不肯善罢甘休,非要拿你去法办。结果你的一票臣子不得已全部自曝身份,本想把事情压下,结果反而闹大了,县令已经候在咱家院子里两个时辰了,还听说岭南太守马上就要赶来,他儿子也因为踢了你一而跪在咱家门前赔罪呢!对了,还有其它城、县的大小官员都往这里奔呢!」
「啊啊啊啊~~~」
「我看你的身份也快曝光了……武青肃他们也说还是趁早撒退吧!因为……」豆豆一顿:「若让他们知道休宁县的玉官便是当今皇上,只怕整个县城的人都要叛国逃跑了。」
「什么意思?」我一掀被子,怒气冲冲:「我是皇帝又怎么了?他们跑什么跑?」
豆豆目光邃的看着我,幽幽一叹气:「其实我也觉得宗元无望,只是没想好要逃到哪个邻国……」
「喂!」我有那么糟糕吗?
正在暗自生气时,武青肃等人走了进来,我的目光与武青肃一打照面,我顿时脸红心跳,两颊发烫的低下头去,尴尬极了。
这时金儿端着医药箱走了进来,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嚷嚷道:「哟,皇上跟武大人怎么了?全都像刚煮熟的虾子似的。
一阵低笑传来,这群无良之人。
「好了好了,两年没见了,这回算是真正的找皇上了,还不快坐下来聊聊?」金儿娇笑着说,然后打开药箱,轻轻的帮我在伤口上擦药。
豆豆忽然扭头便想往外走,我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拉住:「豆豆,你去哪?」
豆豆看了看我,淡淡的地:「你们有很多话想聊吧!我是外人就不打扰了。」
「豆豆!」
顿时无名火起,我粗将他一把拽了回来,从未受过如此对待豆豆明显懵了,无措的看着一脸容的我:「如果我儿子也是外人的话,还有谁不是外人?我给你说过几遍了!你,豆豆,是我的儿子!是我的,不是玉官或是李守誉的!你是我儿子,明白吗?」
豆豆突然皱起了眉头,又变得莫名焦躁起来:「我听见了,皇上,你快放手,弄痛我了!」
「你叫我什么?」
我更加气不打一来!这个孩子自从李守贤等人出现后便一直阴阳怪气,不冷不热。我明知他是惶恐不安装作无事的模样,但是我便希望他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试探我甚至又哭又闹,但是他没有,他像个旁观者一样一直没有插手,更没有阻止,明明已经烦躁到无法正常的与我交谈,却还是不肯开口。
我跳下床,一下子将豆豆掀了起来,虽然我力道不大,但也是个十八岁的青年,豆豆只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子,再加上我怒气在头,很轻易他翻了个转,整个人都趴到了我的腿上,然后我扬起手,狠狠的往他的屁股上一拍!
啪!
全屋子的人都愣了,豆豆也傻了,我也多少有点意外,毕竟我两年来对豆豆向来言听计从,只有他冲我发火,鲜少有我冲他发脾气的时候……
「说!谁是你爹!」
啪!我杀重重的打了一下,毫不留情,手微微发麻。
豆豆忽然挣扎起来,我立刻紧紧将他按住,然后另一只手更加大力的打了起来:还想跑?今天不好好教训一下你,我就不姓李!我说了多少你是我儿子,我还当你亲生的一样疼,你为什么不信?我像是在说谎吗?你就这么怀疑你的父亲?」
越说越气,我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啪啪声不断,金儿已经不忍心的小声劝了起来。
「开口说话!你今天不开口我就打得你开口为止!说!谁是你爹?」
豆豆除了拼命挣扎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我越打越委屈,不由得已经两眼噙泪:「我掏心掏肺的待你,你这个不孝子居然怀疑我,我是皇帝怎么了?我是皇帝还不照样一心想着你?哪里变了?你居然这样跟我说话!可恶!混小子!气死我了!呜呜呜~~」
最后的哭腔就自动忽略吧……
我哭得悲悲切切分外凄凉,武青肃他们也看不下去了,全都柔声劝了起来。我的手已经停了下来,但豆豆没有跑开,反而安静了下来,小身子轻轻的颤抖着……
渐渐的,微乎其微的细碎呜咽声传到了我的耳中……
我顿时心头一紧,急忙将豆豆拥到怀碍:「豆豆别哭,是我不好,我一时脑热才打你的,豆豆别哭!呜呜~~你不要哭吧~~哇~~~」
「可、可是……」豆豆一边抽噎着,一边断断续续的说:「……你的记忆灰复了……就会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我不再是你唯的亲人……而且你有那么多喜欢的人……我算……我算什么……」
「你是我儿子!这个事实从你叫我爹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跑不了了!」
「但是……有那么多人对你好……我……」
「那你就对我更好嘛!」
「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又不缺我……」
「谁说的!豆豆是独一无二的!」
「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可是又好怕你很快就漠视我……你会有自己的儿子……会有别的人更贴心……我抢不过他们……」
「豆豆想抢的东西还有抢不到手的吗?」
豆豆的哭声倏止,似乎真的开始沉思这个问题。
「不用抢爹爹也是豆豆的。」
我咧着嘴傻笑蹭蹭豆豆的小脸蛋,哇~好软好滑啊~继续蹭~蹭~
忽然武青肃铁着一张脸大手一挥,一记手刀劈了过来,我急忙一闪,离开了豆豆的小脸蛋。啊~好失落啊!
我瞪了武青肃一眼,这家伙又在吃哪门子的干醋?
豆豆的目光一动,他忽然搂着我的脖子,娇声娇气的用奶奶的童声嗲嗲的说:「那爹爹是豆豆的吗?」
魔音贯耳,我打了个寒颤,这孩子想干嘛?」
「算是吧……」
豆豆灿然一笑,然后跨坐到我身上,小手更加搂紧了几分,与我近在咫尺,我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香扑扑的奶香味。奇怪,闻几都觉得奇怪,这孩子明明断奶了啊!于是我凑过去继续闻。
「爹,你是不是最~~疼豆豆?豆豆是最~~重要的?没人比豆豆更~~亲?」
豆豆故意拖了几个长腔,刻意加机了某些字,目光有意无意的看了看武青肃。
「当然!」我拍拍胸口。
「那豆豆跟武青肃,谁重要?」豆豆忽然坏坏的一笑。
「当然是豆豆!」我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顿时豆豆欢呼一声,一下子扑住了我:「豆豆才不离开爹呢!豆豆最爱爹了,谁也抢不过豆豆!」
「那是~~」我也心情大好,搂着豆豆亲了又亲。
「皇上……」金儿轻轻的戳戳我,然后呶了一下嘴,我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墙角的阴暗角落里,武青肃精神萎靡的蹲在地上不断的用手指在墙上画圈圈:「他居然用『当然』……他居然用『当然』……他居然用『当然』……」
我觉得满脸的黑线就这么下来了……
两年没见,武青肃承受能力有所消退,孩子心性有所见长,原因应该是智商退化……
「呵呵,微臣倒是非常意外,皇上适才之举颇有几分男子气慨,如果最后没有哭得比豆豆还大声的话……」玄尚德微笑着说。
「……」揭我短……
「是啊,奴婢看到皇上跟小皇子如此亲昵,真是感动极了,以前的皇上真是不敢想呢!」
「……」这绝不是夸我……
「呵呵,皇上长大了嘛!不再是以前那个除了惹事生非,劝人篡位外没半点本事的笨皇帝了嘛!乔无羁爽朗的笑着说。
「……」我决定了,回去也绝不让乔无羁复职,绝不!
只有李守贤眯着眼睛,饶有意味的看着我:「奇怪……难道真找错人了?那个白痴皇帝除了吃喝玩乐哭闹打滚外应该不会其它的了,这个样子太不像了……如果不是长得太像令我判断失误,就是……」
李守贤忽鸟严肃的问豆豆:「豆豆,你爹这两年有没有撞到头?」
「……」你才需要撞头开窍呢!
「爹倒是没有撞到头……」豆豆迟疑了一下,然后摸了摸我的额头:「不过正在发高烧。」
「哦~~~」
屋内传来好几个人恍然大悟的感叹词。
一群什么人啊……
不过我的肉体终于抵受不了这一天来的大起大落,我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哇~~我才刚刚了解了武青肃喜欢打我屁股的原因,我还想再多打几下过过瘾啊~~
*****
当我再度醒来时人已经在马车上,武青肃用薄毯围拥着我,车内一片漆黑,已经是夜了。
「潜逃?」我问道。
「差不多。」武青肃笑了笑:「不过后庭欢的人来送行的倒是不少,银老板抓着豆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我顿时笑出了声:「他算是血本无归了。」
「谁说的?他把所有借据全都拿出来了,我已经全部还清,你这两年过得还真奢侈呢!」
「……」这个现实的银老板……
「另外,后庭欢的小官都让我好好照顾你,不然不会放过我呢!」武青肃说着,还用鼻尖暧昧的蹭了蹭我的耳畔。
我的血流立刻拥上了脸颊,变得滚烫:「你、你、你……两年没见,你怎么变的这么肉麻兮兮的,都不害臊。」
武青肃定定的看着我,仿佛要将我溶入到他的目光之中:「如果你试过一件心爱的至宝忽然从你眼前消失,遍寻不到,突然有一天它又重新回到了你的面前,你就明白为什么会爱不释手,恨不得时时刻刻的都抱在怀里……」
说着,他轻轻的亲了我脸颊一下,别扭的我微微挣扎以示抗议。
「当李守贤飞鸽传书说在休宁县找到一个很像你的人时,我的呼吸都快停止了,而他竟在信中说你很可能因失忆而沦为像姑馆的小官,当时我整个人都崩溃了……」武青肃忽然一顿,紧接着气极败坏的说:「那个王八蛋居然耍我!故意话不说清,害我是抱着赶尽杀绝的目的冲到后庭欢,还顺带着想把光顾过你的客人一个不留全杀光,如果有必要把整个县城都给灭掉!抱了这么大、这么大的决心,最后居然是一场误会,气死我了!」
「……」不是误会比较好吗……?
一想到整个休宁县都在他的一念之间从鬼门关转了回来,我便觉得武青肃的狠看依然不输当年……
「你跟皇兄真是八字不合……」我喃喃道:「你为什么不想那只是个很像我的人呢?这样想不是比较好吗?」
「如果是乔兄的情报我还可能会这么想……可是那是李守的情报,他那种人如果不是十拿九稳是绝不会说出来的,正因为如此……」武青肃一顿,又气极败坏起来:「他就故意写得那么不清不楚,让我气得七窍生烟他却得忘形!哼!要不是太后为了藉助他在岭南的势力找你封他为北镇王,我一定把这个混蛋碎尸万段!」
「……」武青肃的变化不是一点点啊……
「母后怎么封他为北镇王?按道理来说他身南边应该是南平王,算是承他父王的封号吗?
「太后的确是以此名义封他为北镇王,但其真义是为了让他与南边的势力分离,以免将来养虎为患,横生枝节。」
「母后真是谋远虑……」
「你若有她的一半才智,我们也不必这么辛苦了。」武青肃感叹道:「不过所谓物极必反,真的很有道理,先帝跟太后都是世间难寻的聪明人,所以生的儿子便是世间难寻的笨人了……」
「什么话?你们要是不这么辛苦,我早让人把皇位篡了,我也不容易啊!再说我也没那么笨吧?」
「喂……」
「嗯?」
「已经两年了,你不是还在想着被人篡位吧?」
「嗯……」我低头想了想:「也许是刚恢复记忆的缘故,总觉得没找着感觉,等我完全恢复了记忆,就该考虑篡位的相关事宜了。」
「……那你还是一辈子别恢复了。」
「什么意思?」
「你没听过说国不君一日无君吗?你失踪了两年都没人造反作乱,我看你还是放弃吧!」
「那是因为你们隐瞒的好!」
「官外的百性是可以骗到,但是满朝文武总不可能驵两年吧?你失踪不到三日文武百官便全都知道了。」武青肃长叹一口气:「害我还万般防范,生恐有人趁机作乱,结果臣子们各个该吃的吃、该玩的玩,若不是我知道你已经丢了,会怀疑你还在宫里呢!真是半点迹象都看不出来。」
「……」这群玩弄岁缘挠钩肌…
「守誉。」
武青肃温柔的用手摸了摸我的头:「你要明白一件事,朝中有我与玄兄一日,必然井井有条。京城之内有武兄统军保卫,必然固若金汤。边疆领有李守贤坐镇,必然太平安稳。后宫之中有太后把持,必然有条不紊。你的生活起居有金儿亲手调教出来的众多宫女太监照顾,必然无微不至。若说将来之事,我看豆豆必定青出于蓝……」
「喂喂!事情都被你们做完了,那我做什么啊?」
「这个嘛……」武青肃皱着眉毛想了半天:「你就专心吃东西吧!」
「……」我要找人篡位!绝对要找人篡位!
半晌后,武青肃摸摸我的额头,温柔的一笑:「好象退烧了。」
说完,便轻轻的用唇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我以为他是在试温度,谁知,他竟一点、一点向下亲了起来,眉毛、眼角、鼻梁、鼻尖,然后堵住了我的嘴巴……
身体渐渐倾倒,不知不觉间我的双手已经被牢牢的按住,武青肃整个人都趴到了我的身上,动作轻纹的慢慢吸吮着我的肌肤,一阵又一阵异样的感觉令我不由低低呻吟出声。忽然腰间一冷,武青肃的双手侵入到我的衣服里,我急忙想推开他,却发现他丝纹不动:「喂!你该不会是想……」
「当然,都两年了。」武青肃理所当然的说。
「什么?这是在车上!」
「没关系,所谓食色性也,吃饱喝足了,美人又在面前,当然要依前人教诲继续进行下去,这其中可没有提到应该在什么地方。」
「歪理!别开玩笑了,会被他们看到的!」
「他们都在其它的马车里,咱们可是官僚阶级,不可能挤一辆马车的。」
「可是他们会听到声音……」
「你别叫那么响,就没关系了。」
「……」为什么这家伙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么厚脸皮的话!
武青肃一边说着,双手也没有闲着,很快我就呈半赤裸状态,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挣扎,虽然我并不想这么做,但是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豆豆~~救命啊啊啊啊~~~」
【大结局】
金碧辉煌的皇宫,迷雾朦胧的清晨,一个手持书卷装模作样的我。
「爹,雾里看倒还诗意,你雾里看书小心两眼失意。」我的儿子,李窦哲,凉凉的声音传来。
「豆豆,你终于来了!」我顿时像看到救醒一样扑了过去。
李窦哲,豆豆加入我李氏皇谱后的名字。原本按辈份排,豆豆这一辈应该名中带折,而我又不想让他丢掉豆豆这个名字,于于取名叫李哲豆……结果乔无羁摇头、玄尚德叹气、金儿颤夷、太后发火,说是丢尽宗元皇室的脸……然后武青肃出面,又是算笔划又是查字形,最后定成了哲窦……但,哲窦又谐同『折斗』的音,太后说不吉利,非改不可。几经修改,拆来换去,最后我大发龙威,索性不要那个哲的辈份,而改成了窦哲。反正我们李家常会出几位任性的皇帝将自己的后人按喜好取名,完全无视皇谱辈份,算是我李氏遗风。
说到豆豆真是不得了,原本我只知道他长得俊俏可爱,没想到一穿上锦衣华服,顿时从头到脚泄出了一股子的仙家之气,活脱一个谪世仙童,连太后那般挑剔的人初见到都格外喜欢。我还没吭声,太后便已经做主立他为太子,居然还暧昧的看看我跟武青肃说『估计你也要绝后,还是先立好太子吧!』
什么意思~~有这么咒自己儿子的吗?而且一般情况下,太后不是都应该百般阻挠、从中作梗,更有甚者应该逼死武青肃、暗杀武青肃、要胁武青,再把我囚禁、软禁、硬禁、什么都好,总之,就是不要这么容易就默许才对啊!
结果她倒好,我还没考虑的问题,她都已经替我留好后路了。
太后非常喜欢豆豆,三天两头的就宣他去慈宁宫,更是命武青肃等人负负他的教育。课程仍然是我的翻版,玄尚德教朝务政事,乔无羁教强身健体之道,武青肃教诗词歌赋人生道理。
当我模仿着过来人的迟暮口吻苍凉的说:「三位爱卿,朕的皇儿就托付给你们了,你们要好好教导于他,让他做一位名垂千古的好皇帝……」
颇有临终托孤的意味。
结果那三只凶禽居然异口同声的说:「臣等已经失败一,绝不会再失败第二!」
「……」他们说的失败过一……是指谁啊?
我即无辜又困惑。
总之,那三大凶禽的目标已经转移到了豆豆身上,除去因私人感情而对我纠缠不清的武青肃,我算是彻底解放了,有了更多时间来研究国家大事,比如我最近正在查慈宁宫那只小蝴蝶犬肚子里的小狗仔是谁的。
但是此刻,一大清早,还下着迷雾,我却在这里出现,自然是出了非常大的大事!
「豆豆,你要教我啊~~」
豆豆无奈的顺着我的摇晃而摇晃,玄玉冠都被我晃歪了。
「行了行了,又出了什么事了?」
「那个武青肃……他、他……」
「这衣服被他脱下来多少?」豆豆凉凉的说。
我不由脸一红,我这个做父亲也真够惨的,天天因为被男人骚扰的问题而向儿子求助……虽然我跟武青肃算得上是两情相悦,但是……一想到要做……而且以体形来说我很可能是被做的那个……我就全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
就算情感允许,我的理智也绝不允许!就算理智允许,我身为帝王的骄傲也绝不允许!就算骄傲允许,我的身体也不允许!就算身体允许,我的心灵也不会允!总之,我、绝、不、在、下、面!
「他…他说今晚一定要留宿崇阳殿……想阻止他就要下旨杀他的头……呜~~豆豆救命啊……」
豆豆大翻白眼:「我也真佩服你们俩,从那马车上开始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他居然没有得手,而你居然也一步不让……」
「豆豆……」我可怜巴巴的扯扯他的袖子。
「爹,我才八岁,你不要问我十八岁才能知道的事情好不好?我能怎么样?难道跑去跟武大人说,请不要强暴我爹?」
豆豆与我在没有外人的场合,总是保持着以前的习惯。我唤他的小名豆豆,而不是窦哲;他唤我为爹,而不是父皇。
「豆豆……」我哀怨的唤了一声,然后泪水直下三千尺。
豆豆闷哼了一声:「为什么别人做儿子,我也做儿子,我却要为了老爹可能被男人压而头疼呢?」
「豆豆……」我继续大施哀兵政策。
「这种闺房之事,我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这回帮你挡住,下回怎么办?我看啊,你还是从了吧!」
「豆豆,你老爹是皇帝耶!你听说过皇帝被人压的吗?这是违反天地恒理的,更加违反世人美学,皇帝向来都是强势的,压人的,绝不是被压的!」
「……」豆豆副被打败的模样:「就为了这个理由你跟他耗了三个月?」
「事关后庭贞操,不能怠慢!」
「就算你不被人压到床上,整天也被不少人压得抬不起头了……还执着个什么劲啊!」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跟爹说话!」我佯装大怒,重重一拍案,然后立刻哭丧着脸好不凄凉:「你也知道爹的辛苦啦!总不能一辈子不翻身吧?帮忙啦~乖豆豆~」
豆豆长叹一口气:「爹,说句老实话,你想不想跟武大人做?」
「……」我的嘴角一阵抽搐,面部肌肉不断跳动,最后小的像蚊子哼似的回答:「想……」
一想不对,又急忙加了一句:「但是我不能是被做的那个!」
「虽然我没什么经验……」豆豆难为的搔搔头:「但是很多艳史小说里经常提到下春药一说,你只要反客为主,对他下药,然后对他为所欲为就行了吧?」
「……豆豆,你平时看的是什么书啊……」
「若你有个整天为了某种原始行为而苦恼的爹天天烦着你,你又没机会去了解实践,那你会看什么书?」
「……」豆豆,爹对不起你……
「总之,你今晚在茶里也好、酒里也好,放它一包春药,等着发挥药效然后发挥你的男子雄风就是了。」
「可是哪里有春药?」我眨巴眨巴眼:「宫里有卖的吗?」
「……你是皇帝啊,找点春药也找不来?」
「可是让母后知道了她会剥我一层皮!搞不好逼我吃一肚子春药然后关到没人的小黑屋里十天十夜也说不定!」我心有余悸的说道。
「那你托人找嘛!」
「开玩笑!若找金儿她能念道理到我驾崩也不停止。乔无羁就不必说了,他能找到的话估计全宫遍地都是春药。玄尚德根本就别想,他要是知道我要挝这种东西非一哭二闹三上市的向列祖列宗赔罪不可!武青肃……只怕我一提这两个字,他便知道我的目的了……」
豆的度闷哼了一声:「难道整个宫里只有我最不幸的被你抓住?」
「你是我儿子耶!」我理所当然的嚷嚷道:「你不帮我谁帮我?」
「你确定让你八岁的儿子去帮你找春药,然后下药给另一个男人?」
「……」啊!豆豆,爹非常、非常对不起你……
「哎……在皇家所受的教育果然与众不同啊……」豆豆无力的垂着头,然后有气无力的说:「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一包春药过来。」
「豆豆……你从哪里拿啊?」
豆豆的看了我一眼:「若我跟你一样没门路,那只能说武大人他们的教导再一失败了。」
「……」我缓了半天的劲才嘟了嘟着嘴开口道:「……他们还是失败了,因为你用在歪了。」
「拜托,从某个人某天夜里衣冠不整的大叫着从他的马车跳到我的马车里时,我就知道那个人迟早要用到了,只不过提前准备而已。」
「……」豆豆,做爹的十二万分对不起你……你的堕落全是爹的错……
「对了,你一大清早就起床了,金儿姑姑没有吓一跳吧?」豆豆语含嘲讽的说道。
「那倒没有,不过我早膳过后顺手擦了擦桌子,结果金儿跟其它宫女太监全都张着嘴巴楞在那里,直到我离开还没动呢!」
「……」豆豆翻了个白眼。
其实我也吓到了,一回过神来,手已经拿着抹布卖力的把桌子擦干净了……我哀怨的看了看豆豆,都是他害的,两年的调教硬是让我在无意识状态下都会擦桌子……
半个时辰之后,豆豆便拿了一包无色无味的春药给我,我好奇的翻来覆去,新鲜的好象得到了稀世奇珍。
「小心误服。」
在豆豆凉凉的提醒完后,我便像拿着烫手山芋一般小心翼翼起来。
终于到了紧张的夜,武青肃像幽灵似的飘进了我的寝宫,我则事先驱散了所有宫女太监,打算大肆实施我的兽行!
「皇上,今晚臣不会再退让了。」武青肃语带威胁的说。
「朕也一样!」哼哼!看你怎么跑得过我的五指山。
「咦?皇上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当然~~来来来,爱卿,咱们先喝一杯!」我拉着武青肃坐到布满美味佳肴的桌前,立刻将事先准备好的酒杯推到了他的面前。
「一般而言……」武青肃若有所思:「非常老套的情节会是这杯酒里下了药……」
「什么?你居然怀疑朕?」我佯装大怒,但心里已经直吐舌头,这个武青肃真是老狐狸!
「那不如皇上先喝?」武青肃戏谑的看着我。
「什么?你居然这么不信任朕,太令朕失望了!」
「皇上请喝。」
「青肃,你太伤朕的心了!」
「皇上,你还是没喝。」
「……」这个死人头!没事干嘛这么精明!
「算了。」我气嘟嘟的说:「本来是想骗着你喝杯合卺酒,即使你如不信朕,那就免了,你不喝朕喝!」
说完我便伸手去拿酒杯,武青肃当即一把夺过:「你说这是合卺酒?」
「不是,这杯是普通的酒,不过朕在里面下了春药,还给朕!」
武青肃却咧嘴一笑:「你要跟我喝合卺酒?」
看他一脸的惊喜,我的良知小小的刺痛了一下,但是一想到我后半生的幸福,我咬咬牙,只好把他牺牲掉了。
「说了有春药了,还给朕!」
我伸手便抢,武青肃急忙一口饮下,还嚣张的张张嘴,示意他已经全部喝下。
哦呵呵呵~武青肃啊武青肃,你是聪明一时胡涂一世啊~我已经明着告诉你那杯酒里有春药,你却还喝,那可怨不得我了~~
「即使是合卺酒,皇上当然也要喝。」武青肃笑着给我倒了一不。
「不,朕不喝。」
「为什么?还为刚才的事生气?别生气嘛!我真的以为你在酒里下了药。」
「没错,朕是下了,所以朕不喝。」我认真的说。
「乖守誉,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为什么我难得说出实话他却不相信呢?
「来来来,合卺酒当然是要『夫妻』一起喝才算数。」武青肃乐呵呵道。
「爱卿啊……」
「什么?」
「你难道不觉得身体有些异样吗?」
「嗯?有些热……有点痒……怎么回事?」
「朕不是说了在酒里下了春药吗?」
我无辜的着他眨眨眼睛,看着武青肃满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然后开始转青、转绿,然后转红……那是药效发作了。
「你真的下了药?」武青肃大吼了起来。
我捂了捂耳朵,嘿嘿一笑:「朕可是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你了哦!是你要喝的,朕没逼你。」
武青肃吸呼不稳的站起身,有些无措的在屋中转了起来,渐渐的汗水越出越多,他已经无意识的开始扯衣服。我兴致勃勃的将他细小的动作全看在眼里,算是大快朵颐前的开胃菜。
「李、守、誉!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武青肃瞪着我,呼吸急促的说。
「当然知道!」我快乐的摸摸武青肃的脸颊,滚烫:「朕会好好疼爱你的,爱卿~~」
武青肃忽然抓住我的双手,皮笑肉不笑的说:「本来我还想温柔待你的,不过看来不用了,你还是喜欢粗暴点的嘛!」
「啊?」我急忙想抽身而脱,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双手:「喂,你已经中了春药了,还不乖乖的放弃挣扎,不然朕不会让你好受的!」
「皇上。」武青肃的笑容有些邪气:「你也说了那是春药,而臣又是男人,中了春药自马是欲火焚身,不过冲动的是前面,可不是后面!」
啊?
说完,武青肃一把将我抱起,根本没给我任何反抗的机会便扔到了龙床上,然后整个人将我压了个牢牢实实。
「守誉。」武青肃粗声粗气的说:「我可能控制不了了,弄痛你别见怪,反正是你自找的!」
啊?
当我感觉到武青肃股间的硬物抵到我的后穴时,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有个无比清晰的想法──
豆豆!书上写的全是骗人的啊啊啊啊啊~~~
*****
惨绝人寰的一夜过后,终于迎来了黎明,金儿按时在殿外轻声的唤我起床,我睁开惺忪的双眼,感觉到赤裸的腰间垂着一只粗壮的手臂,顿时悲从中来:李氏祖先啊~后代子孙李守誉对不起你们,罔顾你们世代压人的美誉,今天却反倒被人压,真是愧对各位祖先,呜~
我越想越气,狠狠的踢了呼呼大睡的武青肃一脚,顿时全身像散了架似的,痛死我了~~~
「皇上,早膳备好了,快跟武大人起来吧!」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我刚喊完忽觉不对,她怎么知道武青肃在?
「你醒了?」
武青肃一睁开眼睛,便在我的脸上啄了一口,那眼神温柔宠溺的就像新婚燕尔的新郎注视着他的新娘……我怒~~凭什么我是新娘?
「你听着~昨晚的事不许跟任何人说!」
武青肃皱了下眉:「但是你昨晚事先遗走所有宫人之事,足以令玄兄他们猜到了。」
「那……那你不能说是你做!」
「若我不说是我做,那岂不成了我被做?」武青肃一脸的不乐意。
「喂!朕是皇帝,朕命令你不许说,这是圣旨,违者视为抗旨!」
「不说就不说……不过大家都明白的。」
「他们才不明白!」我的自尊、我的骄傲~哇~
「好了好了,乖,起床吧!」
呜~我的青春~我的贞操~我的幸福~
自怨自艾的在武青肃的帮助下大致洗漱了一下,穿好龙袍,别别扭扭的像只小鸭似的磨着走……终于知道龙阳之好的代价是痛啊……
刚走出大门,豆豆便风风火火的急奔而来:「爹!虽然书上是那么说的,可是我昨晚想了一晚上,我觉得不对劲!男人不同于女人,想做的时候是前面冲动,不可能像女人一样想被人做吧?」
「……」你明白的太晚了,豆豆……
「爹,我不会说得太晚了吧?」
「……」你说呢……
这时武青肃神轻气爽的走了出来,豆豆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对我爹,不,你对父皇做了什么?武大人?」
武青肃得意的一挑眉尾,做了个擦嘴的动作:「吃干抹净。」
「朕不说不许说吗?你抗旨!」我急得直跳脚。
「我说了什么?我只说『吃干抹净』,又没说谁被做谁的问题。」武青肃非常无辜的说道。
「啊啊啊!这是诈欺!」
豆豆无言的看了看我,目光自然而然的向我的身后瞟去,我顿时更加悲戚:「豆豆,你在看什么!」
豆豆长叹一口气:「对不起……」
「不……」我悲从中来:「不是你的错……全是小说不好……它误导纯洁少年!」
「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是说什么?」
「对不起。」豆豆非常认真的看着我:「我一真以为你是爹,原来你才是娘。」
扑咚!
我整个人呈大字型倒在了地上。
「早膳来啦~」是金儿欢快的声音:「咦?皇上怎么又睡了?还躺在这里?」
我幽幽的缓过一口气,看向金儿,本想向他哭诉一下,结果目光却停留在她手上那盘红通通的东西上。
「是什么?」
「鸡蛋啊!」
「为什么是红的?」
「咱们宗完的习惯是洞房后,要给新娘子吃两个红鸡蛋啊!」说着金儿将两颗红得扎眼的染色鸡蛋伸到了我面前:「皇上一定要吃完哦!这样才能早生贵子,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这、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就在这时,忽然玄尚德与乔无羁匆匆忙忙的奔来,我以为他俩也是来『道喜』的,于是事先捂住了耳朵。
「皇上,大事不妙了!」
沉稳爱笑的玄尚德居然急得眉头锁,而且他居然用『大事不妙』这种在我十几年的统治生涯中都没有出现过的字眼,我立刻一跃而起,生龙活虎的看着他:「怎么了?边关告急?黄河泛滥?有人造反?」
「皇上,臣对不起您!」乔无羁痛心疾首跪到在地:「臣不慎丢失了先帝遗诏,臣罪该万死!」
顿时周围的人全都低呼出声,立刻焦急的询问起详细情形。
「遗诏?」我愣了愣:「就是那个写着『李守誉,杀无赦』的诏书?你弄丢了?落到别人手里了?那个足以引起社稷动荡的诏书?可以逼朕退位的诏书……」
「皇上!您不必担心,臣等粉身碎骨也一定把它找回来!」武青肃紧张的对我说道。
「哇哈哈哈哈哈~~」我一阵狂笑,顿时吓倒一片草草:「太棒了!快来篡位吧!哇哈哈哈哈~~朕恢复记忆后一直觉得生活中少了点什么,现在终于复苏,我李守誉彻底复活啦~~拿着诏书的人快发兵吧!快造反吧!快篡位吧!哇哈哈哈~~」
「我现在揍他一顿,会不会罪加一等?」乔无羁说道。
「我已经在想如何不背负s君之罪让他闭嘴了。」玄尚德叹道。
「杀了算了,反正有太子了。」武青肃咬牙切齿道。
「先别动手,让奴婢把皇上的遗物清点好了再说。」金儿急忙说道。
「他还没死呢……不要用遗物二字好吗……」豆豆幽净的叹了一口气:「哎,有这样的臣子、宫女、皇上,宗元居然不灭,真是奇迹啊……」
我则无视他们的低语,继续兴奋的大吼着,整个宫闱上空都回响着我的群埃捍畚话伞~~
──全书完──
【后记】
鞠躬~~大家好~~很久不见了~~最近身体好吗~~(以下热情寒喧省略一百句)
《篡位吧》终于跟大家见面了,他是风风的第三个书宝宝,来来来,篡宝宝,快跟大幅打个呼招!^o^
篡宝宝咬着粉嘟嘟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大家好~
风风刚抱起篡宝宝想亲一亲,忽然背后传来一阵阴风……慢慢、慢慢回过头去,只见不远的柱子后有另一个小宝宝一脸哀怨,嘟着小嘴,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风风手中的篡宝宝,委屈的快哭出来了。
风风黑线落下三根,急忙冲他招招手:龙宝宝快来,我向大家介绍一下你~
龙宝宝磨磨蹭蹭的走过来,闹脾气的低着头只玩手指,风风尴尬的一笑:大家好,这是风风的第四个小宝宝,《龙争虎斗》,他八月就要出生了哦,请大家一定要捧场~~~
风风的长腔还没拖完,龙宝宝哇一声大哭起来。
人家不要啦~~~人家的六月~~~
风风正手足无措的想好言安慰一下,篡宝宝咬着手指,不屑的哼哼了两声:哭鼻子,羞羞!
龙宝宝闻言立刻怒向胆边生,当即小拳头就挥了过去!
你好意思说!就是你抢了我的档期,六月本来应该是我出生!
篡宝宝挨了小拳头,两眼一湿,哇一声扑到了风风怀里:娘亲~~弟弟欺负我啦~~
你才应该是弟弟!龙宝宝更加暴怒~~风风这才发现龙宝宝怎么是只小暴龙?
乖乖,不哭不哭,龙宝宝啊,这事不能怨篡宝宝,还有啊,太暴力的孩子不招人疼哦!
龙宝宝一昂头:人家是争斗型的嘛!娘亲你生的!
风风一时语塞。
篡宝宝更加哭得肝肠寸断:哇~~娘亲~~难道篡宝宝很乖就要被人欺负吗?人家不做开心果了,人家要做小恶魔啦~~
不要抱着娘亲不放手!
龙宝宝凶巴巴的冲篡宝宝吼完,然后气堵堵的扒住风风的裙角,耸耸鼻子,两只大眼里浮起了水雾:娘亲都不疼龙宝宝,只抱篡宝宝,不抱人家,呜~~
哪有哪有?风风急忙放下篡宝宝,抱起龙宝宝。
篡宝宝的脚尖刚一着地,哇一声便哭了起来:娘亲不爱篡宝宝了啦!娘亲只疼弟弟不疼哥哥了啦~~
我才是哥哥!龙宝宝再重申。
我汗……
可怜的风风只好同时抱着龙宝宝和篡宝宝,那个重啊……
好了好了,你俩都乖,以后你俩不分大小好不好?龙宝宝不用叫篡宝宝做哥,好不好啊?不过,不能告诉其它弟弟哦!
妈咪……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风风不禁打了个寒颤,慢慢、慢慢回过头去,只见远的柱子后有一双怨气很重的大眼睛在忽闪忽闪。
我听到了……妈咪好偏心……篡宝宝才应该是弟弟……他还比我小咧……
溺、溺宝宝啊……哈哈哈……风风再寒冷直闹:溺宝宝乖,你十一月才生,现在就不要出来了……
风风的话音刚落,溺宝宝身后的柱子后面哗啦啦冒出来一排目光哀怨的大眼睛,全都泫然欲泣的异口同声说:娘亲(妈咪)偏心眼,篡宝宝明明是最小的,却比我们先出生做了哥哥!
我……不关我的事……
风风两眼噙泪:去找你们的小光阿姨,全是她的主意……
推卸责任后的风风当即拔腿而逃,只剩下一票小宝宝。
《唐突美人》唐宝宝是最大的,所有小宝宝的大哥,他懒洋洋的打着呵吹:娘亲不在,我是老大,无规矩不成方圆,全都要有纪律!现在我宣布,可以吵架,可以打架,不许骂人,好了,开打吧。
立刻,排行老三之后的所有书宝宝一拥而上,把篡宝宝围在中间,全都叉着腰,怒目圆睁。
篡宝宝无辜的眨巴着眼,甜甜的说:天气好好哦~~弟弟们有事吗?
你插队!
众宝宝齐声怒吼。
篡宝宝咬着小手,继续可爱的眨巴着大眼睛:可是插成功了啊,人家就是第三个生的嘛,既成事实,你们好想不开哦~~
什么?
立刻尘土飞扬,宝宝叠宝宝,风家小宝宝打成一团。
正在写大字的《茫生绿》茫宝宝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不关心的低下头:真是小孩子,想当初我还不是被唐宝宝抢了大哥的位置?我都没说什么。
唐宝宝又打了一个呵欠,看向了茫宝宝:啊,茫弟弟,你怎么还是这么胖啊?减减肥嘛。
茫宝宝:……
(茫生缘比其它书宝宝要厚。^o^)
众宝宝依然打得天翻地覆,忽然,一个小脑袋从战火下方冒出来,然后慢慢的爬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回头不屑的看了看仍打做一团的众宝宝。
篡宝宝哼哼两声:同一个妈生的,怎么比我笨这么多?哼哼哼,反正现在我是风家老三,要真有本事,那就来篡位吧~~~
篡宝宝嚣张的大笑声荡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