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me : 秋红叶

篱歌

第 1 章

下了几天的连阴雨,空气中的湿气,凝结成薄纱般的雾,将夜色笼罩的分外迷离。

连清篱停好车子,走出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已经是凌晨两点。

每年校友聚会都弄到这么晚,不过卫空远和何筝喜欢,他便没有反对的余地。

卫空远是他的好友也是他的老板,大学四年,研究生两年,后来又在同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前前后后两人已认识了十年。

何筝是小他三届的学妹,现在是他的女朋友,相识半年来,感情还算稳定。

他该庆幸自己因为要开车,所以没被灌太多的酒,不过在那种遭杂的地方,只是坐着都让人觉得身心疲惫。

身上染满了烟酒的臭味,他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然后上床睡觉。

还好明天是周末,否则一定会因为睡眠不足,头痛一整天。即使他平常奉行的原则是早睡早起,但是偶尔睡个懒觉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所新建的小区据说是这一代最人性化的小区,有着最好的绿化和最全面的配套设施。

明亮的路灯将据说有健身功能的青石小道,照得纤毫必现,凹凸不平的路面,吸走了他的脚步声,呼吸声便变得格外清晰。

小道的左侧种满了芭蕉树,积聚的雨水时不时的打在蕉叶上,发出清脆的鸣响。

这片充满热带风情的芭蕉林,是小区孩子们最爱流连的地方,宽大的叶片长长垂下,形成遮蔽的空间,绝对是捉迷藏的最佳场所,别说是小小的孩子,即使藏进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眼角的余光中突然有黑影闪过,连清篱疑惑的皱起眉头。

这样的夜,有谁会无聊的躲在芭蕉树后?

虽然心中疑惑,连清篱却没有停下脚步。

身后突然掠过一阵诡异的风,血的腥味混杂在潮湿的空气中送进他的鼻腔,还没来得及反应,腰后已多了一个坚硬锐利的东西。

“朋友,不介意帮个忙吧?”

突然响起的男性嗓音低沉嘶哑,带着微微的喘息,同时血腥味也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小区有着完善的保安系统,他住进这里整整两年,从来没听过任何有关异常闯入者的传闻,没想到第一出现,便被他撞见,他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没有试图挣扎,连清篱不动声色的目视前方,淡淡的道:

“如果要钱尽管拿去,都在包里,请不要伤害我。”

身后的男人先是一愣,而后用恼怒的语调低吼道:

“去你妈的!老子不是要钱!该死的!”

他就知道!看来美好的愿望果然只是愿望而已。

于是便平静的问道:

“那你想要什么?”

“我的同伴受伤了,需要帮助。”

男人说着,转到他的面前。

连清篱一米八的个头已经不算很低,但这男人却硬是高了他半个头,方脸厚唇,面貌粗犷,虽然刻意想做出一脸凶狠,但是眼中的惊惶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救人么?

这么冷的天气,男人只穿一件背心。黑色的布料看不出有没有血迹,但是裸露的肌肤却可见暗褐色的痕迹,他持刀的右手更是染满了鲜血,连甲缝里都是暗色的血痂。

他那同伴伤的可不轻!

半夜三更,带着受重伤的同伴,不去医院反而闯进这里,手持凶器向人求助,肯定是因为惹了不小的麻烦,说不好还是因为杀人……

救还是不救?

连清篱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他妈听见没有?快点按我说的做,否则老子宰了你!”

狠话倒是说的挺在行,如果他的表情再镇定一点,眼眸再冷一点,会更有说服力。

实在不想管这种闲事!

暗暗叹了口气,连清篱抬起头,看进男人充血的眸,沉声道:

“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

这栋以“绝对私人空间”为卖点的洋房,一层只有两户,两户共用一部电梯,两侧开门,下了电梯便是住所的大门。

电梯是刷卡进入,而且只能登上自己居住的楼层,安全问题绝对无忧,所以未设大楼管理员。

此时反而给了连清篱方便。

将男人先让入电梯,他才跟着进入,昏暗的光线下,他只看到伏在男人背上的高大男子有着异常浓密的黑发。

不过又脏又乱就是了。

伤口应该在腰上。

那裹了厚厚一层布条,布条不知是不是被雨水弄湿,显出黑呼呼的一片,也或者那是渗出的血。

或许天一亮,他就会为自己救了一个杀人犯而感到后悔,但是如果因为那个不确定的“可能”而让这人一命呜呼,他一定会更后悔。

再说,即使真是杀人的凶犯,他的生死也该由法庭宣判,而不是他。

电梯镜面钢板上,映出男人僵硬的脸。

“谢谢!”

他说。

“是你逼迫我的,没什么谢不谢。

连清篱一脸冷淡的回道。

男人一怔,反而笑了。这一笑,那张染有血迹的脸竞变得憨厚起来。

“我叫石林,大家都叫我石头。”

他说。

连清篱微微挑起眉头。

像这种情况隐藏身份比较好吧?居然自报姓名,就不怕他报警?还是他认为自己强大到即使警察也拿他没有办法?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已经到了五楼。

“到了。”

连清篱率先走了出去。

从橱柜里取出医药箱的功夫,石头已将背上的伤者放到了沙发上,两人身上的污泥混着血迹染上乳白色的沙发,看起来格外刺眼。

连清篱在石头身边蹲下,顺手将医药箱放在地板上。

布条缠的很厚很紧,石头显然拆的很费力,直到连清篱将可能用得着的药品、纱布一一取出,摆放整齐,他也只拆到一半。

受伤的男人任石头折腾,却没有半点动静,这让连清篱有了不好的预感。

外伤导致的昏迷,大抵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大量失血。

他沉思着转身看向伤者的脸看去。

那男人只露出半边脸孔,脸色果然如他所设想的那样灰白黯淡,紧抿的唇干结裂开,却已经渗不出一点血来……

但这不是重点!

高鼻阔额,嘴唇很薄却棱角分明,眼眶陷入,可以想见他睁开双目时眼神会何等的邃。浓眉紧锁,低低的压在眼眶上,让他的表情看上去凌厉而愤怒――没有一点病人该有的样子,乍然一看,会觉得他下一刻便要高高跳起,将面前的敌人撕得粉碎!

这张面孔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那眉目轮廓喧嚣着逼入他的视线,让他想硬生生拔离都无法做到!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必须伸手扶住沙发,才不至一头栽倒在地上。胸口像是被重物压迫,紧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像是被梦魇住一般,痛苦万分却又无法挣脱……

这张脸,即使化成灰他也能认出!

舒庆――

第 2 章

身旁突然传来尖锐的抽气声,他浑身一震,从恶梦中惊醒。努力压制着急促的呼吸,待自己镇定下来,他才转过头去。

然后,他立刻明白了为什么石头会发出那种声音。

刀口从腰后一直延伸到左胯,因为理不慎,显得有些血肉模糊。伤口大大的裂开着,混杂着脏污的水渍,狰狞而又凄惨,还不停的自刀口的下缘流出殷红的血。

石头举着纱布药棉,一脸惊惶,显然不知该如何下手,刚刚那点狠劲儿,到现在已消失的一点不剩。

他甚至是一副快哭出来一般的表情。

胸口又一阵闷痛,连清篱咬了咬牙,一把将石头推开,占据了他原来的位置:

“我来。”

他冰冷而强势的语调让石头一怔,就着坐倒在地的姿势,半天没反应过来。

几下撕开周围碍事的衣物,使伤口充分坦露,连清篱一手取过酒精,一手取过棉球开始清理起来。

“受伤到现在多少时间了?”

他一刻不停的问着,连抬头的的功夫都没有。

混合着血的酒精滴滴嗒嗒的滴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足以让人牙酸腿软。

石头只看了一眼,便错开视线,咽了口唾液,才道:

“大概半个多小时了吧?”

棉球擦过翻开的肌肉,沾了沙石便再换一块,看似温和的男人蹙眉抿唇,一双眸子沉冷如冰。

“你是医生?”

只有看惯了这种伤口才会如此从容不迫。

“不是!”

那难道是杀手?

石头忍不住缩了缩。

他自问自己没有这般魄力,即使曾经在别人身上制造过比这还恐怖的伤口,但是放在自己人身上,除了惊惶,再无其他。

或许也只是事不关己,才能下得了手吧!

他暗暗的想。

伤口被清理干净,暴露的更加清楚。

背部那起点最,一路延伸至腰侧便越来越浅,可以猜想出舒庆受伤时的情形。他显然是为了避开来自背后的暗算、迅速转身时留下刀伤,可是当时没有直接死掉,也不代表他最终能逃过一劫!

直到现在血还哗哗的流着,他却已经昏迷,如果不妥善理,他会永远这么昏睡下去。

想到这里,连清篱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起来。

他的表情显然刺激了石头。

“他……不会有事吧?”

将止血的药粉撒进伤口中,然后用纱布紧紧填塞,直到此时,连清篱才有功夫回答石头的问题:

“伤口太大,必须缝合,而且他失血过多,也需要输血,如果不想他死,你最好送他去医院。”

石头眼圈一红,没有落下泪来,反而一脸坚定的道:

“不能送医院――他也不会死!”

原本便心烦意乱,额头还不停的跳痛着,此刻听石头这么一说,连清篱只觉一股闷气直扑胸臆,想都没想,他瞪着石头便骂了出来:

“你是白痴么?都块一个小时血还没止住,这么一直流,你以为他是什么东西?怪物?还是九命怪猫?血流干了不会死?你懂不懂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被警察抓住,也比死了强吧?”

等了半天,石头回他的只有一脸愕然。

他也知道自己的脾气有些失控。

他一向温和,这些年来,他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因为没有什么事会让他愤怒到失控的程度!

直到今天!

这个混蛋!十年前做了那么过份的事后,就突然消失!现在再出现竟然是这样一种情况!

他就不能给他点安宁?要死不会躲远点?为什么要死在他的面前?

想到这儿,连清篱压住伤口的手便忍不住重了几分!

可惜被凌虐者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不是还有点微弱的呼吸,简直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石头此时终于回神,他握紧双拳,神情僵硬,毫不退让的道:

“我说不能去医院就是不能去医院,而且他不会死!你要是弄不了就让开!别在这儿说这种话吓唬人的屁话!”

话音一落,连清篱竟然真的站了起来:

“压着。”

石头忙接手压上那块纱布。

此刻他才发现,几分钟前还雪白干爽的纱布,现在已经湿成一团。

“压好别松手!”

叮嘱一句,连清篱转身便向书房走去。

“喂!你干嘛!”

“想办法救人!”

石头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看上去这么依赖那个陌生的男人,但是不知怎么,他总觉得此时能救舒庆的人,只有那个家伙……

将门关上,连清篱拨响了电话:

“小刘,我是连清篱,需要你帮个忙……”

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撒手不管,他甚至认为那个家伙就算是死了,也是他活该!

反正今天不死明天也会死,黑社会不就是那样?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迟早都会死,他干嘛还那么费劲的救他?

心中想着,手指却如有了自己的意志,取过纸笔,写下了刚刚约定的地址。

“你立刻赶去这个地方,那里会有一个穿黑色夹克的人等你,你要尽快将他交给你的东西取回来,你的动作越快,他活着的希望越大……开我的车去!车在车库!车号259。悄悄的去,悄悄的回来……”

石头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他,显出一脸狐疑,他也不解释,只是冷冷一笑:

“当然,你可以不按我说的做,然后你就等着帮他收尸!”

说完,手指一动便要将纸条揉碎,石头连忙跳起来抢了过去: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能就庆哥!”

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身向他鞠了一躬,真诚的道:

“那庆哥就……拜托你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

石头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跑完了一个小时的路程。

连清篱让他取回果然是救命的东西――四百CC鲜血,足以从阎王那里抢回舒庆的命。

他回来的时候,那道可怖的伤口已经用丝线缝上,歪歪扭扭的针脚实在不算漂亮,但已经不出血了。

连清篱当时就远远的坐在客厅一角,手中端着杯子,随着热气蒸腾,房间里充满了咖啡的香味。

他看起来一副很疲惫的样子,脸色白的发青,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上去依然明亮清澈,却有种冷冷的意味。

他的五官线条原本十分柔和,肤色白皙,有种说不出的温柔之意,如春日的湖水。此刻沉冷下来,却如同湖水结冰,使得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降下了几分。

血顺利输上的时候,舒庆的手背上已经被扎满了针孔,石头这时才相信了连清篱的话――他不是医生,他只是对外伤比较擅长而已。

“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们,你知道的,天亮以后就不好离开……而且老大很担心他。我们是青红帮的人,他是我大哥,名叫……”

“够了!”连清篱冷冷的打断他:

“我不想知道这些。”

他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他所救的这个人名叫舒庆,也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

不知怎么,石头突然有种错觉――这人明显的冷意,似乎正是针对庆哥!

脑中正自混乱,连清篱已经取了一卷绷带,向他看来:

“过来帮忙。”

他急忙上前。

绷带绕过腰间,盖在伤口上,一层又一层,然后绕过肩头,固定牢靠:

“这样就不怕搬动的时候将伤口撕裂,不过回去最好拆掉,否则会影响伤口愈合。”

昏迷中的舒庆意外的沉重,裹完绷带,两人都是一身的大汗。

“最好是等血输完后再走,最多一个小时,应该还来得及。”

“我知道了。”石头点点头:

“我会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三天换药六天拆线,记得按时吃消炎药,最少吃三天。”连清篱继续交代。

“吃药啊……”石头皱着眉头,一幅吞了苍蝇一般的痛苦表情。

连清篱眉头动了动,似乎被石头的表情逗笑,但很快他又再度板起面孔,冷冷的道:

“我刚才已经喂他吃了一,将药压成粉,捏着鼻子灌下去,也不是很难。”

“啊?”石头一副震惊莫名的样子。

“怎么了?”

“不,不,没什么……”摒着家丑不可外扬的理念,石头急忙摇了摇头。

原来庆哥只吃药粉不吃药片?这下他总算是找到秘诀了!

可是他醒着的时候怎么灌?

正想着,连清篱已经说了出来:

“也可以将药粉放在香菇汤,酸辣汤里面,对他我不敢保证,但我有个极讨厌吃药的朋友,用这种方法骗他吃过好多,从来没有被他识破,你不妨试试。”

“哦!”石头呆呆的点了点头。

此时一袋血已经输了进去,舒庆苍白的脸上已经有了些微的血色,呼吸也更顺畅了。

“你救了庆哥,是我青红帮的恩人,不管你有什么要求,只要青红帮能做到的,必定为你做到。”

连清篱的脸上显出思的表情,他看了看石头,淡淡的道:

“要求倒真有一个。”

“你尽管说!”

“今天你所看到的一切,包括我的样子,我的家,我救了他的事情,不许你向任何人说――这就是我的要求!”

石头怔住,好一会儿才能发出声音:

“你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连清篱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就是我的要求,我希望你能做到!”

石头虽然觉得他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有些可惜,但看连清篱一脸坚持,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会的。”

此刻他才悟到,连清篱的冰冷不是针对舒庆,只是针对他们这种身份啊!

正经良民,恐怕都不会想跟自己这种人打交道吧?

第 3 章

周围的气息太过熟悉!

烟味、灰味还有久不见阳光而特有的霉味,重重混杂,萦绕鼻间,不用睁开双目,舒庆就知道自己现在正躺在他自己的床上。

气味不算好闻,但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这套三居室的豪华公寓刚住进来还是新崭崭,亮堂堂,可是那种光鲜的面貌也只不过维持了几天。

他不喜欢旁人进到家中,所以打扫收拾全交给石头,而那个粗线条的家伙,没用垃圾将两人埋掉,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睁开双目,果然就是那片熟悉的蜘蛛网,吊在刻石膏吊顶的转角,黑糊糊一片,如同破旧的渔网。

石头弄死了蜘蛛,却没有将蛛网清扫,就这样挂在那里,已经很久了。

正自发呆,石头的大脸便无声无息的挡在他与蛛网之间!

想也不想的一拳挥去,石头哀嚎一声捂住脑袋,缩了回去。

而他也因为那一下大动,扯痛了伤口,立刻便是一阵的龇牙咧嘴。

“你他妈不声不响的钻出来,想吓唬谁啊?”

他没好气的骂道,用手支撑着身体想坐起来。

“唉,庆哥,你小心点,身上还有伤啊!”

石头忙扑了上来,伸手去扶,嘴里还一边念叨着:

“庆哥,你还是多躺一下比较好!”

“老子饿了。”

舒庆瞪了石头一眼,理所当然的说。

别想让他肚子饿的时候躺在床上!

腰间的伤闷闷的痛着。

他向来不怎么怕痛,所以除了脑袋晕晕,肚子空空,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还没挪动身体,石头却一下子扑了上来,抱住他的大腿,哀哀的哭出了声:

“庆哥,还好你没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石头也不活了!”

被石头夸张的言行气得青筋直冒,舒庆屈起手指,一个爆栗便敲到石头脑袋上:

“你他妈哭什么丧?老子还没死呢!活的不耐烦了是吧?直接说出来,老子现在就给你个干净!”

“可是……呜呜呜呜……庆哥,你真的……呜呜……吓死我了……”

石头正哭的欲罢不能,卧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敲响:

“庆哥,你醒来了么?”

声音有些熟悉,舒庆浓眉一挑,便道:

“罗成,进来。”

室内垂着厚厚的窗帘,光线阴暗,门一开,客厅的灯光便从罗成身后射了进来,正照在石头颤动不已的背脊上。

罗成一怔,显出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滑稽表情。

“过来,把这个神经病给我扔出去!“

舒庆指着腿上扒着的壁虎,板着脸道。

“是!”罗成弯腰道。随即又加上一句:

“青爷在外面等你!”

客厅的状况也不比卧室好多少。

木质地板早已被厚厚的污垢掩去原先的色泽,设计师苦心设计的时尚造型,也被随乱仍的杂物和厚厚的灰尘彻底掩盖。

炎青坐在客厅正中的摇椅上。

只有他那张椅子没有灰尘,也没有随乱仍的内裤背心!

电视上播放着无聊的综艺逗趣节目,他聚精会神的看着,时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

他看上去大概五十多岁,但是实际年龄已超过了六十。

宽宽的脸庞,厚厚的下巴,笑起来眼睛眯成两道小缝,看上去像个和气的商人,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

尤其是此刻。

但是不会有任何人认为他无害!

三十五年前,将七个小帮派联合起来,创立青红。短短十年间,青红便与龙漕帮,天下盟三分天下。

炎青狡诈、练红狠辣,在两人合谋之下,天下盟解体,而唯一可与其实力抗衡的龙漕这些年也渐渐有了衰退之像,青红俨然成为关中第一大帮,身为青红的老大炎青怎会是个简单人物?

见舒庆出来,守在房间周围的数个男子恭敬的弯腰,齐声叫道:

“庆哥。”

而站在炎青身后,一脸冷肃的瘦高男人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整个房间的人都看着舒庆,包括炎青,可是舒庆的眼睛却只看着他那张沾满污垢的纯天然大理石餐桌。

或者该说――只看着桌面上摆满的各式各样的食物。

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孔,此刻只见一副垂涎不已的夸张表情。

石头红着眼圈站在他的身后,向炎青鞠躬道:

“青爷。”

炎青没有看他,只冲着舒庆微笑:

“你就饿成这样了?”

仿佛此时才醒悟过来,舒庆抬起头,挠了挠纠结的短发,“嘿嘿”笑道:

“大哥,你来了?”

薄薄的嘴唇掀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我能不来么?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把小命要了!”

炎青冷哼一声:

“吃吧!小心一会儿饿出毛病来。”

舒庆欢呼一声,直接在桌旁坐下,搂过一个保温盒,便揭开了盖子。

鱼翅!燕窝!

还真是应有尽有!

“真是知我者大哥也!”

他笑着道。

“吃你的吧!”

炎青笑骂。

舒庆不再客气,将桌上的食物以惊人的速度填进嘴里。

炎青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如同慈祥的长者。

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他转向石头:

“咱们可得好好谢谢那个救了舒庆的人,你去问问他要什么?只要我炎青能做到的,一定为他做到。”

“是。”

石头连忙点头。

舒庆颇不以为然的道:

“不就是被砍了一刀!什么救不救命的?”

他的嘴里塞满食物,说起话来含含糊糊。

“你还敢逞强?陆大夫说,如果不是治疗及时,你早见阎王老子去了!”

炎青不悦的叱道。

“哎呀!大哥你也太夸张了,我哪是那么容易死的?”

懒得再理舒庆,炎青只是叮嘱石头,让他不要忘记这件事。

舒庆也乐得可以放开大吃。

风卷残云一般的吃法,没过一会儿,满桌的食物已少了一半。

看他肚子填的差不多了,炎青示意将电视关掉。

房间立时静了下来,只余舒庆吃东西时发出的呼噜声。

他侧头看了看舒庆,沉思片刻,缓缓的道:

“吴劲的尸体我已经叫人运回来了,跟他伙同的四人,死两个,还剩两个活口,我已经交给老刘去审问。按帮规,背叛是五马分尸的重罪。这吴劲跟了你五年,竟然一出手便想杀你,更是罪无可赦!让他就这么死掉,还真是便宜他了!”

炎青眯起双眼,眼神森冷阴沉,让人不寒而栗,刚刚的和善模样早已看不到踪影。

“那大哥你想怎么办?”舒庆从饭菜中抬起头来。

炎青淡淡一笑,悠然道:

“他虽死了,可他的家里人却没有!”

石头露出惊恐之色,舒庆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再看了眼舒庆,炎青欠了欠身子,表情又变得温和起来:

“总之这件事不用你管,这些天你安心养伤,其他的我自会理!”说着他站起身来:

“我带来的补品记得要吃,还有要按时吃药!石头,这些事就交给你了,如果舒庆不按陆大夫说的去做,你尽管告诉我,我会亲自来盯着他。”

“知道了,青爷。”

“大哥,你这就走了?”舒庆也站了起来,顺便用手背抹掉嘴角的油渍。

“你都没事了,我还待在这儿干嘛?吃你的饭吧!不用送了!”炎青笑道。

“那你等一下,让石头跟你一起走。你要的账本我已经拿到了,昨晚情况紧急,被我顺手藏了起来,石头知道地方,让他带你去取。”

这本帐册其实就是昨晚的任务,只是没想到吴劲会趁机设局,出手暗算他。

炎青一愣,随即皱起眉头,似乎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舒庆,你怎么……”

舒庆笑着打断他:

“大哥交代的事情,我什么时候耽误过?”

他一脸狂傲,黝黑的眼眸晶亮锐利,一点也没有大伤过后的虚弱。

炎青有些无奈的道:

“舒庆,你说我是该骂你还是该夸你?”

“随便。”

舒庆笑嘻嘻的道。

炎青瞪了他一眼,突然伸出手握住舒庆的肩头,肃然道:

“舒庆,我再说一,你的命是最重要的!下再敢这么胡来,我定会给你一顿好打!”

“知道了。”

舒庆随意的说道。但只看他漫不经心的眼神便知道有几分诚意。

炎青只得无奈的摇头。

遇到舒庆之前,他从不知道这世上会有什么人是他控制不了的,可是这个家伙却轻易做到了。你硬他比你还硬,不想两败俱伤,他只有妥协。

“帐册的事不急,让石头画张图,我另找人去取!免得你受伤没人照顾!舒庆……我看还是再找几个人过来……”

“大哥,石头就可以,人多了我嫌烦!”舒庆连忙反对。

“也好!其他人我也不是很信任……对了,要不要让炎莉过来?她好歹还能打扫打扫房子……”

炎莉是炎青的干女儿,也算是舒庆的女人,炎青显然是给炎莉制造机会。

“不要!绝对不要!”

舒庆一点也不给面子的道。

“你……”似乎还想说什么,炎青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

“……随你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第 章  

炎青刚一离开,舒庆便又扑回桌边,大吃起来:

“石头你也来吃一点!味道还真不错!”

石头愁眉苦脸的摇摇头,犹豫半响,才小心的问道:

“庆哥,青爷真的会把吴劲的老婆孩子抓起来啊?”

“你说呢?”

石头沉默。

虽然外界都认为练红毒于炎青,但是事实却不是那样,炎青只是更善于伪装罢了。

毫无疑问,如果吴劲的家人真的落在炎青手上,五马分尸之刑是绝对少不了的。

虽然石头极恨吴劲背叛一事,但吴劲已经死了,冤有头债有主,怎么也不该迁怒于吴劲的妻子孩子――何况,吴嫂又是那么温柔的一个女人。

石头坐在那里不住的唉声叹气。

“你还让不让老子吃饭了?”舒庆一筷子敲到石头脑袋上。

石头幽怨的看了眼舒庆,没有说话。

舒庆皱了皱眉,低下头,扒了几口饭,突然道:

“吴劲其实是自杀的!他当时刺我那刀虽然被我闪过,但是他如果紧接着再发动攻击,我未必躲得过去。可是他没有,反而主动撞在我的刀上……他其实并不想杀我,显然是有人逼他。

吴劲跟了我五年,一直忠心耿耿,逼他的人必定是控制了他最重视的东西……”

“你是说吴嫂和小劲?”

石头一脸惊赫。

谁都知道吴劲最爱妻儿!如果用那两人做人质,让吴劲自杀都成。

舒庆点了点头,道:

“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们会被大哥抓住,吴劲任务失败,那两人恐怕早被杀掉灭口了。”

石头握紧双拳,一脸激奋:

“是谁这么恶毒?”

“石头……”舒庆似笑非笑的道:

“你该问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庆哥指的是……红爷?”石头一怔,立刻冲口而出。

舒庆脸一沉,一巴掌拍到他的脑袋上:

“你他妈不想活了,话是可以乱说的么?”

“可是……”石头一脸委屈,看着舒庆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舒庆端起保温盒,将最后一口鱼翅倒进口中,抹了抹嘴巴,才道:

“你只要记住,没证据就没有说话的资格!随便乱说小心被人灭掉!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牙签。”

他伸手。

将牙签放进舒庆手中,石头不无庆幸的嘟囔道:

“多亏我没有老婆孩子。”

舒庆瞪了他一眼,开始专心的剔牙。

石头在桌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那个不起眼的保温瓶,他打开盖子,放在舒庆面前。

“庆哥,喝点汤吧?”

酸酸辣辣的味道随着瓶盖开启,慢慢的扩散开来,舒庆吸了吸鼻子,凑了过去。

看了半响,他突然抬起头瞪着石头,神色间有种说不出的阴郁:

“这是什么?”

“酸辣汤啊!”

石头得意的说。

他根本没觉察出舒庆异样的表情。

这种便宜东西在别墅区附近根本找不到,他可是专门让人从市里带来的。

哪知舒庆下一个动作,却是大手一挥,将整个保温瓶扫了出去。

保温瓶掉在地板上,撞出嘶哑的闷响,鲜红色的热汤混杂着银色的碎片,立刻在乌黑的地板上铺散开来,那种蜿蜒的艳丽色泽,看上去刺目无比。

石头惊愕的瞪大双眼,讷讷的开口:

“庆哥你……”

刚一出声,肩膀便被舒庆一把抓住,饶是石头皮糙肉厚,也痛的直裂嘴。

“谁教你弄这个的?”

舒庆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一双黑眸幽冷厉,令人无法逼视。

石头咽了口唾液,才战战兢兢的道:

“……是陆医生了……他说你要喝点发汗的东西……”

舒庆眯起双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将手松开。

石头揉着疼痛不已的肩膀,不用怀疑,那里一定已是淤青一片。

庆哥这是怎么了?

正满心纳闷,便见舒庆一把撕开了覆在伤口上的敷料,有着无数条黑色长脚的蜈蚣立时狰狞的袒露出来。

石头大惊失色的扑上前去:

“庆哥,你干什么?”

“果然伤的很重。”舒庆无所谓的笑了笑,放开了手。

石头蹲在他身边,仔细将敷料再粘好,又急又怒的道:

“庆哥,你想吓死我啊?”

舒庆不语,垂头看着石头,面无表情。

感受到了舒庆的注视,石头一抬头,满身的汗毛立时竖起:

“庆,庆哥,你干嘛这样看我?”

“石头,昨晚救我的人是谁?”舒庆沉声问。

“我……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是个内科医生……运气真好是不是……随便一抓就是个医生……”

石头竭力让自己的表情语调自然一些,虽然那很难!

“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长什么样?”舒庆不耐的打断他。

“是男的……长什么样子我还真没记清楚……反正就是一瘦老头……”

石头谨慎的答道。

“老头?”

“是啊!头发白了一半,不是老头是什么?”

舒庆不再说话,怔然半响,突然站起身子大步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将门拍上。

石头连忙追了过去,却发现门已经上了锁:

“庆哥,你还没吃药呢!”

他拍着门板大叫。

很快,从门内传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滚!”

石头一缩,退后几步,不再吱声。

舒庆显然心情极差,而一旦舒庆心情不好,躲远点才是明哲保身的道理。

至于让他吃药这回事――还是做白日梦还比较快!

看了看紧闭的门板,再看了看地板上已经开始变凉的酸辣汤,石头一脸困惑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觉得整个脑子都混乱不堪――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

果然如舒庆所说的那样,吴劲的妻儿像在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任何踪迹,显然是凶多吉少了。

抓到的那两个最终也没供出幕后的主使者,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炎青给了石头一大笔钱,让他去酬谢那个救了舒庆的“老头”。石头是有苦说不出,只得悄悄将钱存起来,打算等这件事完全平息之后,再交给连清篱。

舒庆只休息了三天便生龙活虎起来。对于这一点,连见惯了世面的陆医生都啧啧称齐,不过石头心里清楚,如果没那两袋血,舒庆根本不可能好的这么快。

很久之后,石头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相同血型的血才能输,如果血型不符,铁定会死人!

然后他再一感叹,舒庆的命果然还不是一般的大!

乱红是舒庆管辖之下规模最大的PUB。

地下三层则是一座赌场,几乎每个星期,舒庆都会来这里看帐。

两天前伤口才拆了线,虽然看上去很恐怖,却已没什么大碍。舒庆的活动也变得自如起来。

账本是舒庆最讨厌的东西,尽管专门聘请的会计,将帐目做得细致清楚,理应注意之也做了标记,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是每每让舒庆感到头痛。

电话声响起,被扰乱思绪的舒庆眼含杀气的瞪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庆哥,是青爷的电话。”

石头急忙祭出大头的名字,一脸无辜。

容色稍霁,舒庆从石头手中接过电话。

“老三?”

“大哥。”

“吴劲那件事有人看到,而且已经去警察局录了口供。”

“明白了大哥,我会理的。”

哪个白痴会做这种傻事?

活得不耐烦了么?

“小王,去查查是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顺便去问候他家里人。”

舒庆冷笑着吩咐。

“是!”

明哲保身是基本的事原则,如果这个人弄不明白的话,他不介意仔细讲给他听。

第 5 章

早上起来,石头便发现今天是个极好的天气。

时至秋,动不动便会来上一场连阴雨,所以能看到太阳的日子,简直是稀少的不得了。

今天阳光灿烂,将那种潮湿阴郁的气氛驱逐的一干二净,但是石头的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原因当然就是那个坐在车子后面,一脸阴沉的舒庆。

警察局发来公函,要求舒庆今天去警局对峙,即使是个形式,也得去做做样子。

舒庆睡眠极少,但下床气却极重,几乎所有青红帮的兄弟都知道,谁要硬将睡到一半的舒庆唤醒,那他最好有做炮灰的觉悟。

号称“疯狼”的舒庆,脾气上来谁的帐都不卖,故意招惹,不死也得脱层皮。

石头没死也没脱皮,只是被揍出一只熊猫眼,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传讯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可是通常夜晚活动的舒庆一般会睡到十点、十一点才会醒,所以因吵醒他而白白挨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青肿的眼窝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不过石头想到一会儿会看到那些警察狼狈惊惶的模样,心情便变得好了一些。

目击证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还是个来自外地的乡下人。

非常老实,老实到近乎愚蠢的程度,否则他不会做出指控舒庆这种傻事。

他和他的妻子二十年前来到这个城市,直到现在还住在垃圾堆旁的违章建筑里,他最重视的人,便是他的女儿。

石头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女孩儿,但听那几个绑走她的兄弟们说,是个挺水灵的女孩儿。

可怜啊!因为他父亲的愚蠢,这个年轻的如同雏菊般的女孩儿,就要被彻底毁掉了,随便卖到妓院还算她的命不错,若是哪个喜欢虐待戏码的男人买了去,那可就只能自叹倒霉了。

那个男人还以为只要他乖乖听话,他的女儿就会回到他的身边,根本就是痴人做梦。

这是青红的规矩,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有些人,是永远不能得罪的。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男人说他认错了人,是他诬赖了舒庆。

然后,两人一片“庆哥慢走”、“庆哥真是不好意思”的恭送声中走出了警察局。

离开时,石头注意到那个刚刚磕头磕到额头红肿的男人,被几个警察粗鲁的拖进一个房间。

走出很远,石头才笑道:

“那个家伙这下倒霉了,不但女儿没了,还得被那些警察打个半死。”

“活该!”舒庆依然铁青着脸,看也不看石头。

“庆哥抽烟。”

石头忙殷殷的帮舒庆点上香烟。

“我去开车,庆哥你在这里等一等啊!”

“哼。”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

下床气还没消啊?

石头暗暗叫苦,接下来的时间怎么熬啊?这张脸看久了会做恶梦的!

站在停车场的大门口,舒庆抽完了两支烟还没见石头出来,他皱紧眉头,烦的想立刻找个人出来狠狠扁上一顿。

太阳直直的射在他的身上,璨亮的阳光照得他全身上下都明朗起来,可是他的心情还是一样糟糕。

进出停车场的人,看到他都会远远的绕开,有些人干脆放弃取车,直接转身返回。

管理员早在他一个凶狠的瞪视下缩回他的小房子里,半天过去,连头都不露一个,看着这些闪闪缩缩的人,舒庆想扁人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他沉着脸,抽出第三支烟,叼在嘴上。

一个男人突然向这边走来。

男人有张俊秀的脸孔,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一副标准社会菁英的模样。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绕开,反而正正的向门口走来。

舒庆侧头瞪着他,他最讨厌社会菁英,也最讨厌穿西服打领带、爱装腔作势的人。

那男人很快便发现他的瞪视,却没有露出恐惧的表情,只微微一笑,便自他身边擦身而过。

舒庆眉头皱得死紧――有没有搞错?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有一对酒窝,有酒窝也就罢了!还那么爱笑!他还闲丢人不够啊?

将车子开到他身边,石头从窗口伸出头来,急切的解释道:

“庆哥,你等急了吧?刚刚有个笨蛋倒车的时候真好堵到我的前面,我……”

舒庆不待他说完,一拳咂在他的头上,然后转身,上车,一气呵成。

“庆哥,我知道错了。”

不该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搞这种飞机!

“知道就好!”

“那庆哥,咱们现在干什么?”

“去拳馆!”

“可是庆哥,你的伤才好了没几天,这种运动是不是剧烈了点?”

“石头,几天没收拾你,皮痒了是吧?”舒庆将拳头捏的“咯嘣咯嘣”的响。

石头猛一激灵,立刻答道:

“拳馆是吧?庆哥你坐好,咱们一会儿就到。”

车子转弯,缓缓从警察局门口经过,那座七十年代建成的旧楼,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破败不堪。

“唉?庆哥,你看那不是刚刚那个小子?他好像没挨打的样子!”

石头纳闷的道。

舒庆转头看去。

两个男人刚从警局门口出来,正向右侧转去。

低个子的正是那个胡乱告状的笨蛋,而他身边那个,则是个身材修长的成年男子。

那男人也穿着笔挺的西装,垂着头,一副耐心倾听的模样。

而那个笨蛋,则抓着那个男人,一边鞠躬一边点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舒庆的看的是那个高挑修长的男人。

即使垂着头,那男人的背脊依然挺得笔直,车子向前滑动,男人白皙沉静的侧脸映入舒庆眼中,随后,他身形一转,进了一巷,向里走了几步,他停下,转过身来。

舒庆突然大吼一声:

“停车!”

石头一震,直觉的踩下煞车,一阵刺耳的尖鸣声中,车子缓缓的停了下来。

尚未停稳,舒庆已经跳下车,甩开大步,向马路对面奔去。

此时车道上没有跑动的车辆,马路边沿几辆车子一字排开,舒庆理也不理,一脚踩上车子的前盖,直接跃了过去,引来无数怒骂。

那男人显然也被这边发出的声音惊到,他抬起头来,立刻便看到了舒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向他狂奔而来的男人,没有丝毫情绪。

而矮个儿男人,早已挨到了墙边,抱着头缩成一团,连看都不敢看。

瞬间舒庆已到了他的面前,还未说话,便已伸手将他的手腕攥在掌中,用力收紧,仿佛怕他会在下一刻凭空消失。

他的双眼圆睁,嘴唇颤动,一副激动莫名的神情。

相较之下,男人的表情则显得格外的冷漠。

挺鼻薄唇,尖尖的下颌,一对乌眉斜飞入鬓,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可以很温柔也可以很坚毅。

舒庆近乎贪婪的看着那张脸,试了几,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连――清――篱――”

他一字一字叫出这个名字。

掌中的手腕鲜明而温热,可以清楚的感觉出跃动的脉搏,他蠕动手指,触及温热的肌肤,然后肯定的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哪知男人却依旧一脸冰冷,只淡淡的看着他道:

“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人!”

舒庆缓缓的摇了摇头,坚定的道:

“我绝对不会错认你,你也绝对不会错认我!”

他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否则那双水亮的眸子不会有那么多的排拒与厌恶!

此时石头也追了过来,看清连清篱的同时,愣在当场。

连清篱冷笑,十年不见,舒庆竟比之前更加张狂:

“那又怎样?就算我们认出对方也不会有丝毫意义!”

过去的已经过去,他已经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舒庆一怔,表情变得危险起来,他眯起双眼,沉声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立刻给我放手!”

连清篱冷冷的叱道,同时用力将手向后一抽。

没有抽动分毫,手腕却剧烈的疼痛起来。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瞪着舒庆,眼中有了隐隐的怒气。

“你挣不开的!我现在比你高,比你强壮,如果我不想放开,你只能这么被我抓着!你就认命吧!”

见他生气,舒庆扬起下颌,似乎有些得意的样子:

“乖乖跟我走吧!上了车我就放开你!”

“舒庆,你别太过份!旁边就是警局,报警很方便!”

舒庆赖赖的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相信我,在我带走你之前,警察是不会出来的!”

连清篱与舒庆认识这回事,已经让石头大大的惊奇了一下,此刻又看到舒庆耍无赖的模样,石头的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

舒庆极少跟人亲近,更别提是耍赖黏着别人,这家伙,不会是披着庆哥人皮的陌生人吧?

石头突发奇想。

紧箍在手腕上的大掌如铁钳一般,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连清篱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你倒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样……我只要你乖乖跟我走!”

过份专注的眸光让连清篱呼吸为之一滞,他错开视线,看着身旁沾着灰垢的红色砖墙,沉声道:

“舒庆,你别逼我!”

舒庆脸色一变,正要开口,一直缩在一边的男人突然扑了过来,抱住了舒庆的大腿:

“大爷!大爷我错了,我不知道这位先生是你派来试探我的……都怪我一时糊涂……以为他从警察手里救我出来是好心帮忙……我真的没想到他认识大爷……”

男人呜呜的哭着,急得语无伦:

“我绝对没有动坏心思……我会乖乖听大爷你的话……求求你把女儿还给我吧……求求你……”

这蠢蛋凑什么热闹?

舒庆抬起脚,正想将那人踢开,想了想,又将抬到一半的脚放了下来:

“石头!”

一个眼色过去,石头急忙上前,将男人向旁边拽去。

男人被石头拖住,挣脱不开,只能凄惨的哭喊着:

“还我的女儿……”

他跌倒在地上,弄得浑身是泥,狼狈不堪,还在歪七扭八的磕着头,额头红肿破皮,流出血来,混杂着污水烂泥,看上去凄惨的要命。

冷冷的扫过哭得几乎快要断气的男人,连清篱忍不住道:

“绑架他的女儿,还这样对他,你过份了点吧?”

“谁让这家伙敢指证我……”

恼怒的语调在看到连清篱冰冷的表情时停了下来,犹豫片刻,舒庆沉声道:

“石头,让他们放了那家伙的女儿!”

石头连忙应了声“是”,放开拽着男人的手,转身拨通了电话。

那男人也听懂了舒庆的意思,怔愣过后,跪倒在地磕起头来:

“谢大爷高抬贵手饶了我女儿!谢大爷高抬贵手饶了我女儿!谢……”

他不停的说道,一句话不知重复了多少。

舒庆被吵的青筋直冒,狠狠的瞪向唠叨不已的男人,恼怒的吼道:

“闭嘴!你他妈再给我罗嗦,我直接把你女儿的尸体给你!”

男人一愣,嘴唇颤动几下,翻了个白眼,竟然晕了过去。

第 6 章

终于安静下来了!

舒庆扒了扒头发,这才转向连清篱。

他试着放缓表情,用最有诚意的声音道:

“跟我走好不好?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我却没有任何话想跟你说。”连清篱毫不留情的拒绝。

“你可以不说,我说就成!”舒庆继续放低姿态。

“我更不想听你说话!”仍是毫不留情的回答。

舒庆的额头开始有青筋跃动,他瞪着一脸冷漠的连清篱,拼命抑止着将要暴发的怒气。

他知道是自己做错事,对不起连清篱,理应放低姿态,可是……

他实在忍不住了!

索性眉头一挑,冷声道:

“你必须跟我走!你看你是自己走过去,还是我把你抗过去?”

连清篱沉默,眼神越发冷冽:

“你也只会用这种手段!”

“不管什么手段,只要管用就行!虽然原本打算过一阵再找你,可是既然今天碰上了,我是怎么也不会放你走的!”

连清篱瞪着舒庆半响,突然一脸讽刺的笑道:

“为什么一定要我跟你走?那种事做了一还不过瘾么?”

舒庆一震,表情立刻僵硬起来,沉默片刻,他道:

“那是个意外。”

“意外?”

连清篱冷笑:

“舒庆,你真是越活越回来了!一句意外就想把这件事蒙混过去!真不知你是傻瓜还是我是傻瓜!总之……”

他顿了顿,才接道:

“让我跟你走绝无可能!”

连清篱毫不留情的一番话让舒庆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黑的眸子也染上了冷酷之色:

“我倒要看看有没有这种可能!”

话一说完,他做势弯身,便想将连清篱抗到身上。

此刻石头已返回两人身边,正好看到连清篱一脸冷绝的表情,他急忙高喊出声:

“庆哥,不要……”

但已经晚了。

舒庆弯身的同时,右手顺势一提,而连清篱却用力翻腕一甩一拉,只听“喀”的一声轻响,连清篱已经甩脱了舒庆的抓握。

他抬头看着瞬间僵硬如石像的舒庆,一双眸子写满嘲讽:

“答案是――不可能!”

他冷冷一笑,转身离去。

这回舒庆没有阻拦,他直挺挺的站着,双拳握得死紧。

石头担忧的看了看连清篱消失的方向,又看向舒庆僵木的背影,脑子再变成一团浆糊。

这两人认识?

那位先生恨着庆哥!

可他当初却那么用心的救了庆哥一条命――

啊啊啊啊啊――太复杂了!

“石头……”低沉的语音传入耳中,他直觉的应道:

“什么事?庆哥!”

“你认识他?”

石头一惊,只觉背脊一阵发寒,他连连摆手,毫不犹豫的否认道:

“怎么会?我也是第一见到那位先生!”

“第一见就帮着他求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

舒庆转过身,唇边的笑容说不出的阴沉狠厉:

“你倒是给我说说看。”

将车开出停车场,卫空远已经在这个地方等了许久。

眼看着半个小时过去,连清篱却还没出来,他忍不住有些着急。

警察打人这种事本就常见,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即使救了也是白费力气。

虽然随便说一句就可以解决问题,但难免会招人嫉恨,当然,以连清篱的圆滑自然会有办法将这种事理的很好,可是会浪费时间的嘛!

如果下连清篱要是再管这种闲事,他一定要反对倒底!

又是五分钟过去,他忍不住掏出手机,调出连清篱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也没人接听,却听到熟悉的铃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果然看到连清篱从那头慢慢的走了过来。

待他走近,卫空远忍不住出声抱怨:

“你怎么这么慢……”

话未说完,他已怔住。

“怎么回事?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连清篱不但脸色惨白,额头还渗满了密密的汗珠,他微微蹙着眉头,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听见他问,竟然笑了起来:

“没什么……只是,我的手好像骨折了,你得送我去医院!”

卫空远将视线移到他下垂的手腕。

白皙的手腕此刻已经红肿一片,扭曲成诡异的角度,看上去分外恐怖。

“搞什么鬼?”

他忍不住低咒出声。

不敢迟疑,他忙将连清篱扶上车子。

车子平稳的驶上路面,他才开始审问: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不会是警察局的人,更不会是那个被连清篱救下的那个中年人,刚刚他也没发现有什么危险人物……

突然一个模糊的影子自他眼前掠过,他随即摇头,甩掉那个突发的念头。

虽然刚刚停车场门口站的那个男人从上到下都写着“危险”二字,可是,他与连清篱夙未相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出手伤人?

他实在想不出谁会是凶手?

但是,如果连清篱不愿说出凶手,只说明他跟那个伤他的人认识!

没有回答卫空远的提问,连清篱只是自顾的说道:

“还好是左手,不会影响工作。”

“阿篱,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卫空远重复,并加重语气。

“原来骨折这么痛,空远,我发现我还挺怕痛的。”依然笑着,牛头不对马嘴。

“怎么回事?”卫空远契而不舍的接着问。

连清篱叹了口气,沉默片刻,才淡淡的道:

“这是我的私事,空远。”

卫空远知道再无商量余地。

连清篱看似好说话,脾气却比谁都拗,如果他不想松口,即使再怎么逼他也无济于事。

沉着脸,卫空远狠狠踩下油门:

“我们是朋友。”

连清篱笑了,让自己舒服的靠在靠背上,柔声道:

“我知道。”

卫空远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

“真拿你没办法。”

方向盘一转,车子驶上一条岔道。

“忍一下,马上就到。”

卫空远一边说着,一边超过一辆慢吞吞的载货卡车。

突然,他眼神一凝,盯着倒后镜,沉声问道:

“不会跟那辆车子有关吧?”

从离开警察局起,就有辆黑色的房车一直跟在他们后边,之前以为是偶然,但是拐了两个弯之后,卫空远已经十分确定,他们被跟踪了。

说是跟踪,也不尽然,因为那辆车一点没有要隐藏行迹的意思,大大方方的跟在后面,嚣张至极。

没有被卫空远的紧张情绪所传染,连清篱只是懒懒的闭上双目,低声道:

“不必管他,一会儿就会走的……”

果然跟车子里的人有关。

虽然看不到玻璃后的面孔,但是卫空远还是暗暗记下了车号。

医生诊断的结果,是桡骨小头骨裂合并脱位,不是很严重,但还是要打二十天的石膏。

第一个晚上,因为水肿的关系,连清篱痛得一夜都没睡着觉。坐在床上,看着缓缓升起的晨曦,突然觉得有些后悔。

如果当时他有好好想想的话,一定不会跟自己的手过不去。

突然想起舒庆那天表现出的执拗,他忍不住苦笑――那家伙倒底想干什么?

做了那样的事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再出现,竟然还是那副霸道的嘴脸,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何筝虽然说过要来照顾他,但被他拒绝了。

一是因为何筝最近一直很忙,隔几天就要出差,他不想麻烦她。另外的原因就是――他觉得舒庆会来找他。

那个家伙向来不懂得什么叫做放弃!

也任性的要命!

他从来不管别人会怎么想,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不管怎样都会做下去。

这种认知来自十年前对舒庆的印象,可是现在的舒庆,似乎比之前的他还要任性、执拗。

而且,出乎意料的危险!

所以,如果那个时候他脑子清醒的话,真的应该跟舒庆好好谈谈,然后让他明白,有些事情是无法原谅的。

而不是弄成现在这种狼狈的模样。

自从那天救了舒庆,他就知道他们必然会再见面,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快!

老天爷是觉得他这十年过的太平稳了么?

他跟舒庆还真有缘分,可是他只觉得那是孽缘!

第 7 章  

卫空远在第三天,查出了那辆车的主人,他将资料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一脸凝重。

“阿篱,我查到那辆车的车主了。”

“空远,我说过这是我的私事。”

“阿篱,你错了!这不是你的私事,如果那个人威胁到我的朋友,便是我的事。”

“……”

“那辆车的主人是舒庆。如果你认识而我不认识,那么他应该是你十年前的旧识……”

“空远,你管的太多了。”

“舒庆加入青红,是七年前的事,他是由炎青亲自引荐的。他在道上绰号是‘疯狼’,据说不管谁惹到他,都不会有好下场。之前他只是炎青手下的一个小角色,但是他行事狠辣,手段干净利落,所以升的很快。炎青很重视他,两年前,炎青,练红,舒庆三人结拜为兄弟,他便成了青红第三把交椅。这些年来,他不知为青红铲除了多少异己,这个舒庆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果有选择我绝对不会去招惹那头猛兽,但是如果他伤害到你,我不介意跟他斗一斗!”

“空远,你说的太严重了。”

“一点都不严重,只凭他害你骨折这一桩,我都要找他讨回公道。”

“我没说过我的手是那个人弄伤的。”

“阿篱,你当我的脑子是摆设么?”

“空远,你会让这家事务所断送在你的手里。”

“大不了换个地方再开一家。”

“空远,我坚持这是我的私事,如果你再插手,我只得离开这家事务所。”

不是不感动,只是他跟舒庆之间的事谁也无法插手。

连清篱只希望卫空远能理解他的心情。

第四天,舒庆还是没有出现。

下班的时候,下起了雨。

走出停车场,连清篱试了几,才将伞撑开。

稍一使力,手还是痛的厉害,他缓缓走入雨中,静待那疼痛自己消失。

特意设计出的青石小道在下雨天就会变得潮湿不堪,石头与石头的缝隙间,集满了雨水,踩上去,便发出“噗哧噗哧”的声响。

一个红衣女子迎面走了过来,脚步匆匆。

她是他楼下的住户,他不知道她的职业,只知道是学音乐的。

“连先生……”

她叫住他,神态有几分迟疑。

“楚小姐。”

他有礼的微笑回应。

女子红了脸:

“连先生,我劝你还是先不要回去。”

“为什么?”

“楼下站了个极可怕的男人,似乎要……寻仇一样,警卫也拿他没办法。”

连清篱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那男人是什么样子?”

“我没注意……”女子一脸羞愧:

“远远看着就不敢过去,打电话到警卫室,警卫说那人只是在等人,不好赶走,建议我最好先避开……什么嘛?根本就是推卸责任!”

沉吟片刻,连清篱微笑道:

“楚小姐,谢谢你提醒我。不过我想应该没关系的。”

在女子担忧的眼神中,连清篱继续向前走去。

转个弯,远远便看见舒庆高大挺拔的身影,在阴暗的天光下,如同黑色剪影。

他定定的站在那里,占满了整条道路,不言不动,便已气势夺人,难怪旁人不敢妄自经过。

只看眼前的舒庆,实在很难想象,十年前的他――面黄肌瘦,瘦小枯干。

他慢慢的走过去。

舒庆站在原地,沉默着看他走近。

他不知站了多久?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早被雨水淋湿。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没半点干的意思,仿佛轻易便可拧出水来。

虽然还没入冬,天气却开始转冷,尤其是下雨的时候。

淡淡扫过他发白的唇色,连清篱不发一语的转过身去,上楼,开门,进屋。

舒庆始终跟在后面,同样沉默着。

将伞放在门边,连清篱回身看向舒庆,冷冷的道:

“麻烦把门关上。”

淡青色的木门缓缓合拢,连清篱舒了口气,道:

“你想说什么就赶紧说,说完快走。”

不理连清篱,舒庆自顾问道:

“你不让我进去?”

连清篱堵在玄关入口,他只能贴门而立。

“没这个必要!”

听到这话,舒庆颊上的肌肉抽搐几下,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那也好……”他点头,看着一脸警觉的连清篱,面无表情的道:

“在这儿也能解决。”

他的声音太低,连清篱直觉向前倾去:

“你说什……”

话未说完,眼角暗影闪过,口中便被塞入一样东西。

冰冷的大掌立刻跟上,将他的口鼻紧紧的堵住,同时身体也被扯进那人的怀中。

他一怔之下,拼命的挣扎起来,但是,也只是再一的证明,自己的力气跟舒庆相比,根本就是天地之隔。

口鼻被堵住,他喘不过气,只得将那两粒小小的丸状物,咽了下去。

又苦又涩的味道顺喉而下,他停下挣扎,愤怒的瞪着舒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舒庆早已死了几千几百!

舒庆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直到确定他无法吐出之后,才慢慢放开了手。

“你给我吃了什么?”

连清篱愤怒的吼道。

舒庆却只是瞪着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在连清篱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闷闷的吐出两个字:

“春药。”

“什么?”

连清篱以为自己听错。

“春药!”舒庆吼道。

一片静寂,只能听到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同样大睁着眼睛,同样一脸气愤,两人互相瞪着对方,形同斗牛。

蓦然意会到舒庆此举的真正含义,连清篱想也不想的转过身子,伸手便要把门拉开。

可是,被舒庆用身体堵住,他根本无法如愿。

“让开!”他拼命瞪他,右拳握的死紧,恨不得一拳挥到舒庆的脸上。

“不让!”舒庆也是一脸凶暴,狠狠的瞪着他,额头青筋直冒。

“你给我让开!”

“想都别想。”

他伸手想将舒庆拨开,却被牢牢抓住,两人再拧在一起,形同麻。

舒庆的身体冷的像冰,争斗中,发上的水滴溅到连清篱脸上,激得他一震。

他停下挣扎,从舒庆手中挣脱,退后几步,站定,冷冷的看着舒庆,面色铁青:

“你一定是疯了。”

他此时呼吸已变得急促,身体开始发热。

他心中自然明白,单单刚刚那阵短促的挣动,不足以引起这样夸张的反应。

“我很清醒。”

舒庆沉声道,一双黑眸如冰似火。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

“我只知道,如果不这样做,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舒庆瞪着他,一字一字的道。

宁愿让自己手腕断掉,也不愿意跟他面对,这样的恨意,怎么可能轻易放开?

这一点,舒庆自然很明白。

仿佛听到理智崩断的声音,连清篱一脸愤怒,冲着舒庆怒吼起来:

“你以为你牺牲到这种程度,我就只能点头?我告诉你,舒庆,我不是你,我不喜欢男人,更讨厌被人强迫!”

“谁喜欢男人?”舒庆沉下脸:

“老子也喜欢女人!”

他扒了扒潮湿的发,变得有些不耐起来:

“谁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总之,这只是一报还一报,你只当为自己讨回公道!”

“你说的倒简单!我怕我到时候会吐出来!”

舒庆挑眉:

“放心,这是最好的药,你不会有功夫想那些。”

额头激烈的跳痛起来,连清篱伸手按住。

只这一会儿功夫,身体的温度再度升高。

连清篱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尽管那很难。

身体原来越热,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舒庆直直的站在门边,毫不退让的看着他,一副要将事情进行倒底的模样。

他侧头看着舒庆,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

舒庆一怔,一脸警戒的看着他。

他摇摇晃晃的走到舒庆面前,扒在他的身上,微微仰头,将嘴唇凑到他的耳旁。

他能明显感觉到舒庆的僵硬,看来,他也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坚强。

冷冷一笑,他在他耳边轻轻的道:

“舒庆,你知不知道被强暴的男人有多惨么?屁股像被撕开一样痛,整个过程都会不停的出血,然后那种疼痛会蔓延到全身,内脏就像被刀剜火燎一般,尤其是到最后,精液射进去的那一刻,能把你疼晕再疼醒,恨不得自己干脆死掉。这还没完――那个地方的伤很难长好,上个厕所都能疼到整件衣服被汗水湿透,然后是发烧,感染,拉肚子……舒庆,你不是很傲气么?难道你真的想让我把你压在身下?这样的屈辱,你确定你受得了?”

他看着他颈边跳的越发激烈的脉搏,满含讽刺的一笑,然后站直身体,看着舒庆,接道: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舒庆的神情显得无比僵硬,沉默半响,他才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好……你好……”

连清篱退后几步,喘息着瞪着舒庆,眼中已有了欲望。

“你会后悔的……”吸了口气,他狠声道:

“脱衣服吧!”

第 8 章

果然是好药!

连清篱伸手支起身体,将自己的欲望自舒庆体内抽离,红白混杂的浓浊液体顺着两人相接流出,连清篱一阵恶心,急忙转开头去。

狼狈的附趴在地板上的男人动也没动,背脊的肌肉却猛得一缩,连带着后腰那道长长的蜈蚣,也随之颤动一下,狰狞无比。

连清篱错开视线,吃力的站起身子。

他低头看了看打着石膏的左手,没发现丝毫异常。

刚刚舒庆一直很努力的配合他,所以,做得再怎么激烈,也没伤到这只手臂,虽然有些痛,却并无大碍。

想到这儿,连清篱脸色蓦然沉了下来,他抬起一脚便向舒庆的腰间踹去,同时狠狠的骂道:

“你这个该死的同性恋!”

居然强迫他做这种事!

舒庆痛的一缩,立刻转过头来。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可是表情却十分凶恶:

“老子不是同性恋!该死的!老子上过的女人比你见过的还多!你他妈别在这儿给老子借题发挥!”

他的声音嘶哑,额头全是冷汗。

连清篱毫不同情的看着他,冷冷的道:

“如果不是,你刚才配合的动作怎么会那么熟练?”

舒庆转开头,避开他的视线,良久,才嘟囔着道:

“那是找人问的!有什么熟练不熟练的?”

看着他泛红的耳根,连清篱的表情依然冰冷:

“舒庆,你真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么?十年前什么都没说就把我给强暴了,十年后又是什么都没说就让我强暴你!你从来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总是自己想什么就做什么,我最讨厌这种事,你明白不明白!”

舒庆一愣,显然不明白连清篱话中的含义。

连清篱叹了口气,道:

“你还跟十年前一样任性。”

说完这句话,连清篱径自转身向浴室走去。

小心的用塑料布将自己的左臂包裹起来,然后连清篱拧开水喉。

温热的水流打在肌肤上,发出“噼啪”的响声。

他仰起头,将脸浸在水中,闭起双目。

他是个弃婴。

据说某天早上,孤儿院的清扫工一打开大门,便看见了他。

丢弃他的人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寻的线索,那身洗的发白的破布显然随可见。

他一直很认真,也很努力,他想让自己活得有尊严,他想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他不想再被任何人抛弃。

上师专,当老师,考大学,当律师,他一步一步、小心谨慎的规划着自己的人生,从来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失误,直到――认识舒庆。

两人初相遇时,他正坐在一棵槐树下,打开他自制的盒饭,准备进餐,然后舒庆便跳了出来,他对他说:

“交出饭盒,否则老子揍你。”

他现在依然清楚的记得舒庆当时说的每一个字,甚至连他的语气,他的神态,他都记的一清二楚。

瘦瘦小小的孩子,却有一双野兽般的眸子,充满野性,有种将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倨傲。

他从未看到过这样的眼瞳!如此危险,却又如此夺目!这样美丽的眼睛,让他移不开视线,他知道自己已被舒庆迷惑。

然后他们成了朋友。

他曾认真分析过自己这种异常的情绪。

结论就是――他羡慕舒庆,嫉妒舒庆,舒庆任性恣意的性格,正是他所缺乏的,同时也是他所向往的,所以,他才会被他迷惑。

用心理学观点来看,这叫做心理补偿。

舒庆多疑,任何好心的关爱,都会被他曲解为戏弄,后来发现,不是舒庆多疑,而是人心多变。那些人都喜欢戏弄舒庆,就好像逗弄一条狗。

舒庆防备心很重,可是一旦获他信任,他就会对你万分信任,甚至万分依赖。

舒庆从来不曾提过家里的事,但是他很清楚――母不详,父亲年轻时为当红牛郎,后来年老色衰,返回故里,最终染上毒瘾。他从未照顾过舒庆,舒庆能活下来,堪称奇迹。

所以,舒庆总是穿着又破又脏的衣服,舒庆吃饭总像饿死鬼投胎,舒庆不爱洗澡,长满发虱――这些,连清篱全能理解。

当然,能不能忍受是另外一回事。

然后他又渐渐发现。

舒庆暴躁易怒,却很好安抚,几句好话,就可以让他转怒为喜。

舒庆判断事物,不分善恶,只分喜恶,喜则近之,恶则远之。

舒庆只吃肉,看到青菜,便会脸色发绿。

舒庆睡眠极少,却有极严重的下床气,睡觉中途,万万不可将他吵醒。

舒庆常常受伤,自己理外伤的熟练技巧全是拜他所赐。

舒庆身材瘦小,但是每每打架,都是赢家,这是第二个奇迹。

舒庆不是天生身材瘦小,营养跟上,短短一年,便窜高十几公分。

每发现一点关于舒庆的事,他都会更喜欢、更怜惜这个孩子一点,然后在他几乎投入了全部感情的时候,舒庆强暴了他。

从头至尾,他没听到一句解释,甚至连宣布他罪行的话,都没有听到。

他站在水喉下,发着高烧,冲着冷水,然后告诉自己,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可是,他却选择了这种方法!

那样傲气的人,任何时候都不会低头,却用了这种方法向他道歉――这让他怎么能接着恨下去?

“喂!”

低沉嘶哑的语声传入耳中,打断了他的沉思。他转过头,循声望去。

浴室的隔墙都是雾状玻璃,透过泛着水雾的半透明墙壁,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舒庆高大的身影。

伸手关上水喉,他淡淡的道。

“我的玻璃经不起靠,会碎掉。”

沉默,然后,贴墙而立的身影离开了那片玻璃。

片刻后,舒庆饱含压抑的声音再响起:

“十年前那件事是我不对,现在欠你的债都还清了,下见面,你少给我摆那张臭脸!”

他一口气说完,转身便走,玻璃上的黑影变得越来越淡。

连清篱慢吞吞的在腰间系上浴巾,走出浴室,绕到客厅,正好看到舒庆脚步蹒跚的移到门边,身上歪歪扭扭的穿着他那套又湿又冷的衣服。

他索性靠在墙上,双手抱在胸前,也不出声,就那样看着舒庆在门上摸来摸去,寻找并不存在的门锁。

“该死的!”

他低咒出声,根本没有察觉身后有人。

在连清篱的记忆中,舒庆向来敏感,总可以轻易察觉站在他身后的人。

不觉叹了口气,眼眸变得柔和了几分。

虽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舒庆还是立刻转过了头。看到他倚在墙上,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脸色立刻变得又黑又青。

连清篱走上前去,淡淡的解释道:

“这门要用磁卡才能打开。”

舒庆显然一点也不感激,他的表情反而变得更加凶恶,瞪着连清篱,咬了半天牙,才沉声吼道:

“开门!”

连清篱俯身捡起扔在地板上的外套,掏出磁卡,在舒庆眼前晃了晃,淡淡的道:

“我还没说要原谅你,你现在要是走出这扇门,以后就不要再进来。”

然后他将卡在门边一刷,“咯”的一声轻响,门已打开。

舒庆没动,只是瞪着他,双拳紧握,表情僵硬。

然后,他伸出手把门关住,愤愤的道:

“既然老子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你不原谅也不行!这个地方,老子爱来就来,你管不着!”

他伸手夺下连清篱手中的磁卡,一脸强硬:

“有本事你尽管拦着,就剩一手两脚,只要你不怕痛,尽管断掉,老子才不怕你!”

他显然对于那天连清篱宁愿折断一只手,也不愿跟他走这件事耿耿于怀,此刻提起,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连清篱侧头睨着他,叹了口气,无奈的道:

“还真是够任性的!你以为你是天皇老子啊?稍微屈膝一下,就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连别人认不认帐你都想控制?”

舒庆一愣,立刻暴跳如雷的道:

“你他妈敢不认帐,老子杀了你!”

他恶狠狠的瞪着表情闲适的连清篱,一脸要吃人的表情。

“吵死了。”

连清篱不悦的皱起眉头。

舒庆气得浑身发抖,但是又不知该怎么做,僵直的站在那里,牙齿磨得咯咯做响。

看到舒庆已经被自己气得差不多了,连清篱这才板着脸开口道:

“你给我解释清楚才能走,现在,先洗澡去!”

舒庆怔住,愤怒的表情僵在脸上,要气不气的,看起来分外诡异。

“动作快!才十年没见,你怎么变的磨磨蹭蹭的?”

嘴里催促着,连清篱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被踩满泥脚印的地板上。

越看越恼,他忍不住叱责道:

“你不知道进别人家要换鞋么?”

咬牙,再咬牙,舒庆终究也只是冷哼一声,转身便要向浴室走去。

“等等!”

被连清篱叫住,他转身看着他。

“先把鞋子脱了,还有袜子。”

他照做,眉头拧成死结。

“把衣服脱到这里,别弄脏我的浴室。”

他依然照做,额头冒起青筋。

“记得要把那个地方洗干净,不然会拉肚子。知道怎么洗么?把手指伸进去,然后……”

讨厌的声音再响起,舒庆咬牙忍着股间的撕痛,快步走进浴室,将门“砰”的一声拍上。

可恶的连清篱!

他恨恨的拧开水喉,温热的水流打在他的身上溅出透明的水,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银色的光。

表情慢慢缓和下来,他闭起双目,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第 9 章  

身后的伤口已经不再渗血,被水沾湿,一阵足以让人缩成一团的痛。

果然像连清篱说的那样,痛在这个地方,还不是一般的难受!

他一定尝过这种痛楚,才会说的这么清楚,或许,他所忍受的痛,比自己所受的更加剧烈。

连清篱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别的痕迹!除了身后的伤,其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完好无损。自己当初并没有这般留情。又抓又咬,只想给那个他自以为的心怀叵测者最大的痛苦。

这是连清篱的温柔。

虽然他总是说些怪话气得自己七窍升烟,但他却是唯一一个站在与自己同等地位上的、真心关怀他的人。

没有恐惧,没有谄媚,没有其他任何的私欲,他会骂他会气他,甚至还会追着他打,可是每他受伤的时候,他却会守他一夜,只怕他出事。

他总是很坦白的对待他,真诚而坦白,而他却那样的伤害了他!

每每想到这里,胸口便会一阵闷痛,像被巨石压着,喘不上气,也说不出话。他知道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他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所受到的惩罚!

不过,现在他终于可以不用再承受这种痛苦,还清所欠的债,他不必再因为愧疚而日夜不安。

他不想让他恨他,从来都不想。

擦干身体,舒庆推开浴室的门,正前方的地板上,整齐的叠放着一套浅蓝色的睡衣。他套上长裤,有点短,然后穿好上衣。系上纽扣活动便不大方便,他索性就那么敞开着,露出精壮的胸膛。

他与连清篱初见时,个头只到他的胸口,后来被悉心喂了半年,身高猛窜,也不过达到他的耳朵。可是现在,他已经比他高出很多!

说什么不吃青菜就不长个子,他每天照吃肉,不也长这么高?

走到客厅,他看到连清篱正跪在地上擦地板。

只有一只手能用,他居然还擦的又快又好,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他也实在太夸张了!

“地板已经很干净了!”

他忍不住开口道。

“对你来说,就没有不干净的地板!”

连清篱头也不抬的回道。

舒庆无言。

他抿起唇,沉着脸,踩着重重的步子向沙发的方向走去。

他累死了,只想找个地方赶快坐下来。

“别坐!”

连清篱先一步阻止了他。

“你已经浪费我一套沙发罩了。”

这家伙!

舒庆瞪着眼睛,久违的怒气又开始酝酿。

“你可以趴到上面。”

“你说什么?”

连清篱侧头,似乎不解舒庆的理解力怎会如此之差,却还是好心的解释道:

“趴到沙发上,否则你会把血蹭上去。”

舒庆恼怒低吼:

“没有血!”

连清篱一脸惊讶:

“这么快就好了?你的恢复力果然比我好很多。”

舒庆一愣,再不言语,乖乖的趴在沙发上。然后郁闷的瞪着连清篱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

他忙来忙去就是不看他,舒庆终于忍不住喊道:

“喂!你已经原谅我了,对吧?”

“没有!”连清篱的声音清楚的从卧室的方向传来。

“恚∧惚鹱煊擦耍∥叶贾道你有多在乎我了!说是恨我,还不是救了我的命!你要是真能狠下心,我早死了!”

说到这里,舒庆不免有些得意。

片刻后,连清篱的声音才冷冷淡淡的传过来:

“就算是小猫小狗我也会救,何况你还算是个人!所以,救你,跟原不原谅,重不重视,没有任何关系。”

舒庆的脸颊抽搐几下,磨了磨牙,才勉强笑道:

“反正你就是嘴硬!”

这回连清篱没有回答,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舒庆用手指抠着沙发罩,发泄着闷气。

不原谅也得原谅!他在心里暗自发狠。

“给你。”

一个小小的黑影向他飞来,他一伸手,抓在掌中。

是一只软膏,说明上的字太过细小,他实在懒得看,便直接问道:

“这是什么?”

悠闲的拉过椅子,坐在舒庆对面,连清篱很温柔的微笑着道:

“消炎止痛的药膏,是抹在那个地方的。”

像是手指被咬到一样,舒庆手一甩,将药膏远远的丢开。然后撇过脸,耳后有可疑的暗红。

笑容顷刻间僵住,连清篱冷冷的扫过那只可怜兮兮、被丢在墙角的药膏,然后调回舒庆身上:

“别说我没告诉你!如果你不好好抹药,屁股会烂掉!”

“你休想骗我!”舒庆怒道。

“信不信由你!”连清篱板起面孔:

“那个地方最易感染,如果不赶快治好,就会溃烂、发炎,到那时,就不是简单抹抹药就解决得了的!如果你因为这个被送到医院,休想让我陪着你!”

听了这话,舒庆涨红的脸瞬间转青,然后又变红,如此这般变了几,才咬牙切齿的道:

“我明白了。”

“很好!记得多抹一点,最重要的……”连清篱顿了顿,确认舒庆在仔细听,才清楚的接下去:

“之后要洗手。”

说完,便站起身走进了厨房。

这,这家伙!

舒庆狠狠一拳,捶到沙发上。

气归气,任务还要完成!

见连清篱不再搭理他,舒庆只得扶着腰,走到屋角,将药膏捡起,然后钻进洗手间,将药抹好。

踏出门外,才想起没有洗手,又返回去,将手洗干净,还难得的用了洗手液。

食物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孔,他循着香味,走到厨房门口,探头向里看去。

电磁炉上坐着一只不锈钢锅,香气是从锅里飘散出来的。

连清篱的厨艺非常不错,十年不见,似乎又进步了许多。虽然来之前有吃过东西,但是此刻闻到味道,肚子似乎又有些饿了。

同样穿着浅蓝色的两件式睡衣,可是穿在连清篱身上,显得格外的清爽淡雅。

他垂着头,看着锅里的食物,舒庆看不清连清篱的表情,却能想象的出,一定是既柔和又宁谧。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凝视,连清篱回过头,看到他,立刻皱起眉头。

“你站着不累么?”

“我饿了。”舒庆挠挠头,答道。

“一会儿才能好。”

连清篱拿起勺子,在锅子里搅了搅,然后支好锅盖,转身走了过来。

“走吧!”

第 1 章  

两人返回客厅,舒庆又在沙发上趴下,连清篱则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好吧,说说你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

知道不解释不行。舒庆抓了半天头发,也想不出该怎么说才能更清楚些,索性便直接道:

“我以为你对我好是要上我,所以就先下手了。”

连清篱呆了几秒钟,才彻底理解了舒庆话中的含义,他难以置信的瞪着舒庆,脸色忽青忽白:

“你怎么会这么想?”

最荒谬的指控也不会如此离谱!

仿佛这是个极难解释的问题,舒庆浓眉紧锁,踟躇半天,才开口道:

“你知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住在家里,宁愿去睡马路,睡厕所?”

“不是因为你父亲打你么?”

舒庆一脸轻蔑的嗤笑道:

“就他那两下子还有本事打我?”

“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会给我下药,把我绑起来,让我接客!”

“什么?”连清篱愕然。

舒庆冷笑了下,接道:

“他年老色衰,挣不到足够的钱买毒品,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可没有骗你!虽然咱们那个镇子不大,可是想上我的人可不少!有一差点让他得手了,多亏我及时溜了出来!

我那阵儿跟你住的时候,你都不知道那些人传得有多难听!说你对我好,其实也是抱着那种念头,还说的绘声绘色的……”

“然后你就信了?”连清篱沉着脸打断他。

舒庆白了他一眼,才道:

“我刚开始也是不信的,可是后来说的人多了,就慢慢信了。他们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有屁道理!”连清篱气得面色铁青:

“你居然信那些混蛋话,也不肯相信我!竟然……竟然对我做出那种事!”

“我干嘛要相信你?你那时候也老骗我!”舒庆吼道。

连清篱一怔,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两人瞪着对方,互不想让。

突然连清篱眯起眼眸,难以置信的道:

“你不会是指那些话吧?”

――舒庆,如果不吃青菜,你永远都会这么低,你看我,就是因为爱吃青菜,所以才会这么高……

――舒庆,如果你不好好洗澡,你就会像校门口那个乞丐一样,全身上下长满烂疮,所以,至少一天洗一澡……

――舒庆,你看到那个结巴没有?就是因为他不好好读书,才会变成那样……

看到舒庆肯定的眼神,连清篱无力的抚额叹息:

“我那是在跟你开玩笑……”

舒庆沉默,然后道:

“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

而那时,他还区分不了善意的玩笑与恶意的谎言。

连清篱无语,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而且,我知道你已经考上大学,很快就要离开,你却一直瞒着我!你根本就是想扔下我一个人离开,我当时恨死你了,所以就……”

说到这儿,舒庆停了下来,低下头,不再看连清篱。

叹了口气,连清篱有些无力的道:

“你说的这些,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你一天只知道关在房子里看书,会知道才鬼了!”

“那你可以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好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连清篱脸色一沉,一拳敲在舒庆的腰上。

“喂!你干嘛打我?”

舒庆痛得一脸扭曲,连怒吼也变得没有一点气势。

“就是你不说才会造成那么多的误会!”

“那么丢人的事我才不要说!”

“那你现在干嘛又说出来?”

舒庆一怔,脸上显出懊恼的神情,不自在的道:

“你不是让我解释么?”

“你真是……”

连清篱错愕的看着舒庆,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沉默片刻,他才道:

“考上大学那件事,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实上我找过你的父亲,想要带你一起走,可是他要很多钱,我付不起。”

“关那个垃圾什么事?”舒庆哼道。

“你当时未成年,他是你的监护人,当然可以决定你的去留。如果我擅自带你离开,他可以用拐骗罪把我送进监狱。”

沉默半响,舒庆突然吼道:

“那个垃圾,早知到当初就该杀了他!”

“那个垃圾不管怎样都是你父亲,没有他就没有你!”

连清篱淡淡的提醒。

舒庆瞪了他一眼,一脸愤愤:

“你就是爱计较这种无聊的事!”

“这叫伦理道德,不是无聊的事。”

连清篱反驳回去。

这件事的起因竟然是一场误会,连清篱突然觉得,自己这十年的痛苦憎恶简直像场无聊的闹剧。

他在痛苦中挣扎,舒庆又何尝不是?

想到这里,他怎么还气的下去?叹了口气,他道: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哼。”

舒庆撇过头,当作默认。

他闹别扭的样子,让连清篱的嘴角轻轻扬起。

虽然屋子里开了空调,温度还是不算高,舒庆的头发此时还是湿漉漉的一团。连清篱顺手拿过他刚刚放在茶几上的干毛巾,帮舒庆擦起头发。

“烦死了!”

舒庆抱怨着,却没有动。

良久,闷闷的声音传出:

“能回到以前么?”

连清篱想了想,道:

“可以吧!”

“我想吃什么你都会给我做什么?”

“好像以前我也做不到这一点吧?”

“我讨厌吃青菜。”

“我喜欢吃。”

沉默,然后舒庆又道:

“我可以常来这里么?”

“可以。”

“我受伤的时候你还会照顾我吧?”

“对。”

“那我能不能住在这里?”

“不行!”

“为什么?”

舒庆的脸从毛巾底下钻了出来。

“我这里只有一张床,没有你睡的地方。”连清篱无奈的叹道。

“一张床不是正好?咱们以前一直都是那么睡的!”舒庆不以为然的道。

“舒庆,你已经长大了!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那有什么奇怪的?”

“你说过你不是同性恋。”

“我当然不是,可是,这跟睡一张床有什么关系?”

舒庆的无知让连清篱的耐性彻底崩溃,他索性板着脸道:

“我觉得有关系就是有关系,反正你不能住下来!“

“你很不讲理唉!”

“你有资格跟我说这种话么?”

舒庆默然。

良久,他才嘟囔道:

“可是我很想跟你睡嘛!”

“又不是几岁的小娃娃!”连清篱颇不以为然的道。

舒庆将脸埋进沙发里,有些委屈的样子。

摸了摸舒庆的发,已经半干,连清篱才站起身,走进了厨房。

舒庆这才将埋在沙发里的脸转了出来,他瞪着突然变的空寂的客厅。然后,在沙发上打滚般的翻了个身,伸了伸懒腰,看着天板上造型简单大方的工艺吊灯,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连清篱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舒庆还在傻笑。

“你怎么给我躺在沙发上?翻过来!”

他抬起脚踹了踹舒庆。

“躺着舒服。”

舒庆没动,看着他,一脸耍赖的表情。

“那你就躺着吧!我先去吃饭了!”

“喂!等等我!”

舒庆急忙跳到了地上。不慎牵动了身后的伤口,龇牙咧嘴了半天,他才慢慢的移动脚步,向餐桌走去。

连清篱早已先他一步,坐到了桌旁。

铺着乳白色暗水晶板的餐桌上,放着一只碗,一只饭盒。

舒庆一看,脸便沉了下来。

“为什么我只有粥,你却有菜有饭?”

一个人分量的米饭炒菜,放在一只分隔食盒里,连清篱此举,明显是为了避免饭菜被某人抢去!

笑了笑,连清篱夹起一只白胖胖、粉嫩嫩的虾子放在口中,细细咀嚼,微眯着双眼,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然后在舒庆立刻要发作之时,才慢悠悠的开口:

“哦,这个啊……”

他微笑:

“只吃这个,大便就不会干燥,你上厕所的时候,屁股就不会烂掉。”

有人可以用这样优雅的姿势、优雅的语调说这种话么?

舒庆双手用力,“嘣”的一声,两根筷子,断成四截。

“这么大的人,连筷子都不会用啊!”

连清篱将手支在下颌,好脾气的笑道: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清澈如水的眸子微微的弯起,如弯月。

不知怎么,舒庆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他站起身子,才觉得好了一些:

“筷子在哪儿?”他问。

“碗柜上面的抽屉里。”连清篱指了指厨房,悠然道。

谁让舒庆得意成那个样子,他实在忍不住想打击一下他,以免他太过忘形! 

第 11 章  

其实连清篱做的粥味道非常鲜美,里边放了虾仁,葱,只是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舒庆连吃了三碗,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

收拾干净,已经是晚上十点。

舒庆的衣服也已经洗净烘干,连清篱将衣服拿出,放在舒庆面前。

还好这种休闲服不怕皱掉,省了熨烫这道工序。

“换上吧!”

舒庆一脸不情愿的看着他,没有动。

“太晚了,你该早点回去休息!”连清篱耐心的劝道。

“什么啊!平常我这个时候才要去看场子呢!”舒庆不悦的嘟囔着。

连清篱一愣:

“我忘了!你的作息时间跟我的不一样。”

舒庆看了看他,有些迟疑的道:

“你不喜欢我混黑道,是吧?”

摇摇头,连清篱笑道: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只要你喜欢就行!你现在是大人,完全有能力决定自己要做的事,我不会干涉!”

他直接将衣服拿起,塞到舒庆手中,推他进卧室:

“别婆婆妈妈的,又不是以后不来了!”

“知道了!”

舒庆不悦的应道。

换好衣服,走出卧室,正看到连清篱捧了一只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人未到,味已经扩散开来。

“把这个喝了再走。”

果然是一碗酸辣汤。

又酸又辣的呛人味道,只是闻着,就呛得鼻酸眼涩。

舒庆无言的看了看那碗汤,又看了看连清篱,不解的皱眉:

“你怎么总是让我喝这个?”

虽然他是有点怀念,可是现在吃的饱饱的,哪里还喝的下?

“你刚刚淋了半天雨,必须喝点东西发发汗,如果你生病了,我会很担心。”

连清篱话音刚落,舒庆已经接过碗,将汤乖乖的喝了下去。

“好了!这样你晚上就不会发烧了。”

“我从来不发烧!”舒庆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喂!你自己一个人行不行?”眼神落在连清篱吊在胸前的左手上。

“这么多天,我不都这么过来了,有什么行不行的?”

舒庆难得关心一人,听连清篱这么说,便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踌躇半天,才冒出一句:

“我明天会过来。”

“嗯。给你磁卡。”

这样一来,舒庆可以直接进房间,就不会再吓倒其他人。

将磁卡装进衣袋,舒庆想了想,又道:

“我明天要吃红烧肉,香辣蹄,咖喱牛排……”

见他越念却起劲儿,连清篱忙出声打断他:

“喂!你的要求是不是过份了点?我只有一只手!”

“两只手!”舒庆皱着眉纠正:“不过就是个骨折,过两天就好了……”

“那我打断你的手,看看过两天会不会好!”连清篱没好气道。末了,又加上一句:

“你是害我骨折的罪魁祸首!不小心忏悔也就罢了,竟然这么嚣张!”

舒庆转开头,不服气的嘀咕:

“又不全是我的责任?要不是你脾气不好,根本不会弄成这样!”

“我脾气不好?”连清篱额头冒起青筋,冷笑两声,怒道:

“舒庆,你明天不用来了!”

“喂!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舒庆抗议,然后在连清篱冷厉的瞪视中,改了语气:

“好吧!算我不对好了……”

“本来就是你不对!”

吼完,连清篱才懊恼的意识到,自己跟舒庆的争吵简直无异于小孩子闹别扭!

真是太幼稚了!

急忙抬手阻止舒庆继续发言。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你快走吧!”

他伸手按下电梯按钮。

舒庆不再出声,低头看着他,一双野性的眸子,此刻显得无比专注。

他突然伸手,似乎想碰触连清篱,确定他是不是真实存在,被他闪开,露出懊恼的表情。

“电梯到了。”

连清篱微笑着将舒庆推进电梯。

“等等!”

舒庆伸手撑住将要合拢的门,低声道:

“我明天会跟石头一起来。”

虽然用了肯定的语调,眼神却写满讯问。

连清篱想了想,点头道:

“好,只有他一个就没问题。”

“那……再见。”

电梯关上,红色的数字闪烁,很快便到了一楼。

连清篱反身回到屋里,关上房门,突然觉得房间似乎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只要有舒庆在的地方,真的很难跟冷清扯到一起!

走到壁橱前,他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酒液微微晃动,在灯光的映照下,潋滟出艳红的波光。

虽然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但是此时此刻,连清篱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慢慢的踱到窗边。

雨已经停了,但是空气中依然充满着湿冷的气息,连路灯的光,在漫天的水雾中,也变得氤氲起来。

他的眼神突然被一点红光吸引――似乎是香烟的火光。凝神一看,那个倚在梧桐树下,微微仰着头,口中叼着香烟的人,不正是舒庆?

他的头发总是那样半长不短,乱糟糟的一团。

舒庆不喜欢理发,总到头发长的不行了,才会自己弄把刀子胡乱割短,偶尔被自己逼着坐进理发厅,他也会用眼神威胁理发师,几分钟后,他又会顶着一头参差的乱发,得意洋洋的跑出去。

洗澡也是。每让舒庆洗澡都得威逼利诱,用尽手段,然后硬压着他给他洗头洗背,每洗完,筋疲力尽的人都是自己,但又不得不做,如果舒庆自己洗的话,即使泡上一个小时,指甲缝里的淤泥也不会减少一点。

之前可能是为了不让自己引人注目,刻意弄成那种邋遢的样子,哪知后来却养成了习惯。

不过现在似乎好多了。

连清篱清楚的记得,刚刚他并没有自舒庆身上嗅到烟味,他显然是洗过澡才来的。

他的鼻子非常敏感,不喜欢刺鼻的烟味,舒庆原来一直都记得。

突然觉得指尖有些微微的发热,那种残留的肌肤触感让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几拍。不同于十年前少年纤细的背脊,现在的舒庆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粗糙的肌肤,坚实的背肌,每一寸线条,都充满了力与美,连肌肉的颤抖都生动的不可思议……

脸颊一阵红热,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进,压下那阵躁动。

他在想什么?

闭上双目,他强迫自己忘记刚刚那场激烈的交欢。

即使是因为药物的原因,那种激昂的、诱人沉沦的快感也是不被允许的――禁忌的快感!

他睁开双目,恰好看到舒庆将烟蒂扔在地上,然后转身,走到他的下方,仰头看了过来。他似乎一直就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他无法移动,怔怔的隔着五层楼的距离,与舒庆对视。

光线阴暗,他看不清他的表情,许久,舒庆冲他挥了挥手。

他机械的举杯示意。然后,舒庆便转身离去。

他看着舒庆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有种虚脱般的乏力。

他坐到在阳台的凉椅上,仰起头。

今夜无月,天空一片没有尽头的黑。

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刚刚开始就已结束,然后那个恨了多年,怨了多年的人,又变成了那个让自己无法不去关心的孩子――真的太快了,让他有种恍若梦境的感觉。

舒庆,我……该拿你怎么办?

莫名的,这个问题就这么涌上了连清篱的心头。

似睡非睡,辗转一夜。

即使疲惫,也得照常上班。

这几年事务所的名气越来越大,同样出名的还有他。

接不完的案子,见不完的当事人,整理不完的卷宗,让他根本没有一点可以浪费的时间。甚至连生病请假都是一种奢求。

早上,向来是事务所最显忙碌的时间。

因为这个时候,除了出差未到的,事务所所有的律师都会在场。

“阿篱,你的手怎么样了?”

这是何筝近日来,每天见到时的连清篱第一句话。

“好多了。”他的回答也是五天如一日。

何筝进事务所的时间,要比连清篱晚三年。

但是她主修的是刑事案件,大案要案自然接触很多,短短一年来,已经闯出不小的名气。

明眸皓齿的美丽女子,面对公事时,立刻会变得精明锐利,何筝变脸之快、变脸之彻底即使卫空远也叹为观止。

“阿篱,你偶尔也撒撒娇嘛!这样才能体现出我身为女朋友的价值,你总是那么独立,害得我都觉得自己简直太没用了!”

连清篱的回答显然让何筝极不满意,她水亮明媚的大眼瞪的圆圆的,插着腰、站在连清篱面前,一点也不在意来往同事的诧异目光。

“我们的何大律师不知为多少人洗清冤屈,怎么会跟‘没用’这两个字扯到一起?”

连清篱微笑着抚了抚何筝柔软的发丝。

“你这是在讽刺我么?”

“你知道我不是。”连清篱柔声道,直视着何筝的双眸,清澈醇净,满是宠溺。

何筝瞪了他半天,突然跨下脸来,沮丧的道:

“我又胡闹了是不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想发火,明明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没有办法照顾你,可是却总是找你的错……”她抬手蒙在自己脸上,羞愧的低嚷:

“呜……我都要没脸见你了。”

“如果觉得冤枉了我,改天请我吃饭。”

连清篱知道如果单劝根本安抚不了何筝,不如直接开出条件,更有效些。

果然,何筝很快抬起头来,干脆的点了点头:

“没问题,等我忙完这一段,我……”突然她又沮丧起来:

“说不定这两天就忙完了……”

“这么快?”连清篱记得何筝最近接手的,是个牵扯极大的谋杀案,怎么还没开始调查就要结束了?

“因为疑犯有不在场证据,虽然觉得疑点重重,但怎么都找不到关键……”何筝咬着下唇,一脸无力:

“明明知道凶手就是他,却无法将他绳之以法,简直气死人了。”

“不要自责!有心算无心,本来咱们就吃亏……”连清篱沉吟片刻,道:

“我下午有空,过去帮你看看。”

“真的?”何筝惊喜的抬头看他,随即又为难起来:

“可是阿篱也很忙,以前已经帮过我那么多了,我都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我的女朋友,帮你是应该的。”

“可是阿篱明明最讨厌这种暴力案件……”

“何筝,这一点你可要学学空远,求别人帮忙,从来没有半点愧疚……”

“喂喂喂!我听到有人说我坏话哦!”卫空远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他很快走到两人身边,一脸坏坏的笑容:

“你们两个亲热也不选个地方?如果想表演给大家看,知会一声,我保证帮你们办个轰轰烈烈的表演会,还能趁机赚上一票。”

连清篱还没答话,何筝已经先开了口:

“啊呀,卫大所长,你脸上那两个酒窝还真是风采依旧啊!我怎么看怎么喜欢,真想自己也有那么两个。”

何筝没头没脑的话,却让卫空远骤然变了脸色,他恶狠狠的瞪着何筝,脖子也立刻粗了起来。

“你怎么还不走?你再不走的话,我可就不知道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了!”

“你……”卫空远气呼呼的跺了跺脚,连招呼也没打,便转身离开。

卫空远居然会连反驳都不反驳,就这么走了,连清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看向何筝,好笑的问道:

“你抓到他什么把柄了?”

“啊,就是上,我碰巧看到他向一个美女求爱,然后啊!被狠削了一顿,那美女说他那两个酒窝看了就恶心,还说了好多尖刻的话,那个女人的口才还真不是盖的!不当律师都可惜了!当时空远的表情简直就像快断气了一样,尤其是看到我的时候!哈哈哈……早告诉他不要随便向客户下手,这下吃瘪了吧?”

何筝明摆着是在幸灾乐祸。

连清篱无奈摇头:

“你呀!”

何筝拭了拭眼角笑出的眼泪,低头看了看手表,突然跳了起来:

“哎呀!阿篱,我们要迟到了,快走!”

拉着连清篱便向会议室跑去。

连清篱只要无可奈何的跟在后边。原本想跟她提舒庆的事,这一打岔,最终还是没提。

第 12 章 

帮何筝找出案情的疑点,又做完自己的事,连清篱回家时,天色已然全黑。

走出电梯,一打开房门,就听见舒庆的抱怨声。

“你怎么才回来?我饿死了!”

换了拖鞋,转出玄关,便见沙发上坐了两人。

一脸局促,正襟危坐的是石头。而舒庆如同没骨头般躺在沙发上,穿着皮鞋的脚粗鲁的搭在茶几边缘,手里举着遥控器,看他回来,一脸怨怒的表情。

电视的声音震耳欲聋,不用说,也是舒庆调出来的。

连清篱沉着脸走过去,一把夺过遥控器,将声音调小,然后瞪着舒庆:

“立刻去给我换拖鞋!”

浅色的实木地板,被踩满了泥脚印,甚至还延伸到书房和卧室。

舒庆喜欢东翻西翻的习性他很清楚,但是弄脏了他的地板就很不应该了。

“我不换!”

在小弟面前被连清篱这样训,面子里子都丢光了,还换什么鞋啊?舒庆坚决的摇头。

“不换就没饭吃!”

淡淡的说完,连清篱转向坐在一边,瞠目截舌的石头,点头招呼道:

“石头,你好。”

“啊!啊!连先生好!”

石头急忙站起来,局促的回礼。

“那个……拖布在哪儿?我立刻给你把地板拖干净。”

关于违反诺言的事,石头已万分愧疚。即使连清篱没有表现出任何责备他的意思,石头还是觉得自己该好好表现,以示补偿。

瘟怒的表情缓和了许多,连清篱也不客气,指了指阳台,道:

“拖布在那儿!一定要拧干才能拖。”

“我知道了。”

石头一溜烟的离开了客厅。

连清篱看也不看舒庆,径直走进卧室,关上门。

客厅立刻剩下舒庆孤零零一个人,即使再摆脸色也没人理他,最终,舒庆只得怒气冲冲的冲到门口,换上拖鞋。

等他重新坐回沙发的时候,连清篱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

哼!舒庆撇过头。

这个家伙,整天讲究的像个女人似的,地板擦了又擦,衣服熨了又熨,还想把别人也变成他那种样子,简直是……

舒庆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得暗自气闷。

石头拖完书房卧室,拖到客厅,很快就剩舒庆脚下那块儿方寸之地。

小心的审视着自家大哥阴沉的表情,石头硬着头皮说道:

“庆哥,麻烦你抬下脚。”

叛徒!

舒庆双眼冒火的瞪着石头,要不是他那么多事的主动换上拖鞋,自己怎么会一个人挨训?

被瞪得寒毛倒竖的石头嘿嘿笑着向后退去。

“庆哥,你坐,你坐,我去厨房帮忙。”

石头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拖把逃也似的奔进厨房。

跑那么快,他会吃人还是怎么?

舒庆将视线调回电视,耳朵却留神倾听着厨房里的动静。

“连先生,我来帮你洗菜吧,你的手不大方便。”

“那谢谢你!要先用这个泡五分钟,再用水冲干净。”

“我知道了――切菜我也可以,只是没有你切的那么好。”

“现在我只有一只手,恐怕切的还不如你。”

“庆哥让我专门买的螃蟹,还有排骨……”

“放到一边。”

“可是……”

“等会儿再说。”

听到这儿,舒庆坐不住了,大步走到厨房门口:

“我买来就是要吃的,为什么要‘等会儿再说’?”

睨了他一眼,连清篱转回视线淡淡的道:

“知道了。”

心满意足的踱回沙发,舒庆将遥控器的十个按钮换着个儿的按来按去。

突然觉得有些困。

昨晚整整一夜都没睡着,今天早上,也是发了一早上的呆,然后匆匆吃过午饭,就跑到这里了。

那家伙干嘛中午不回家呢?舒庆悻悻的想着,意识开始朦胧起来。

隐隐约约的声音还是不断传到耳中。

“连先生……真的很抱歉,我没有瞒住庆哥……”石头的声音。

“是关于那天晚上的事?”

“恩!真的很抱歉!”

“过去了就算了。”连清篱的声音。

“青爷要好好谢你!我帮你讨了很多钱,改天给你拿过来!”

“谢谢你!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那些钱我不能拿!”

“为什么?”

“我坚持!”

沉默,片刻之后。

“……庆哥昨天偷跑出去,我到都找不到他,手机还关机,原来他是来找你啊!连先生,你是庆哥的朋友,有功夫要帮我劝劝庆哥啊,你不知道,庆哥他任性起来,简直能折磨死人,还有啊……”石头告状的声音。

“辛苦你了……”连清篱同情的声音。

“还好了,庆哥其实人很好的,对兄弟们很照顾,有什么好东西都忘不了我们这些做小弟的……”石头的声音突然顺耳起来。

“真的?”连清篱讨厌的声音。

“当然……只要……庆哥不发脾气……”石头的声音还是那么讨厌。

“连先生,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跟庆哥是朋友……”

呃?舒庆睁开半只眼睛。

“为什么?”

就是!为什么?

“……”

嘀嘀咕咕的声音再也听不见,舒庆急忙跳下沙发,踮着脚走到厨房门口。

倏的,他怔住。

石头跟连清篱正头碰着头,肩碰着肩,两人几乎差一点就要靠在一起……

舒庆不假思索的冲了过去,一把抓住连清篱,将他拉至自己身后,同时吼道:

“石头!”

“庆,庆哥,怎,怎么,了?”

石头被舒庆的表情吓得立刻结巴起来,脑袋也变得一片空白。

怎么了?

舒庆一愣,他也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连清篱挣扎了半响,也没挣脱舒庆有力的抓握,手腕痛得几乎要断掉,他气怒的踢着舒庆的腿,吼道:

“舒庆,你发什么神经?你想让我这只手也断掉是吧?快放开!”

顾不得再瞪石头,舒庆连忙转身,放手。

此时连清篱的腕上已多了一圈暗红色的指痕,如同手镯,肌肤触上去,温度烫的惊人。

“别碰!”

连清篱恼怒的拍开舒庆伸来的手,

“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理亏的舒庆说不出任何话,只能怔怔的看着连清篱,一脸无措。

心一软,连清篱叹了口气,道:

“算了!”

然后转向石头:

“麻烦你帮我把菜切好,我去上点药。”

他现在只有右手能用,自然要小心保护。

“我知道了,连先生。”

石头转身,开始专心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你跟我来。”他转向舒庆。

“哦!”

舒庆一声不吭的跟了过去,一点也看不到平日的跋扈。

在连清篱的指示下,打开药箱,拿出药膏,一拧开,便闻到奇怪的味道,有些刺鼻,但却很淡。

舒庆问:“这是什么?”

连清篱答:“还能是什么?止痛活血的药膏!”

十分不高兴的语调,让舒庆的表情显得更加沮丧。

他垂着头,沉默着将药膏抹在连清篱的腕上。

“太多了。”

“什么?”

“你抹的太多了。”

连清篱静静的指出。

他几乎将一整支药膏全部挤在他的手腕上,多余出来的,顺着手腕滑下,滴在桌面上。

舒庆急忙扯了纸巾抹抹桌面、又抹抹他的手,笨拙忙乱的姿态让连清篱的心又是一软。

“你的衣服上也有。”

他指着舒庆的衣襟,无奈的提醒。

还真是从来没照顾过人呢!随便上个药,都能弄得到都是。

“没关系……你的手疼不疼?”

“不比骨折疼。”连清篱故意说道。

果然,舒庆的表情又难看起来,虽然瞪着自己,但怎么看怎么像被欺负的很彻底的小狗。

连清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舒庆的发,浓密粗硬的发,刺的手心又痛又痒。

“喂!”

舒庆不悦的皱起眉头,但是碍于连清篱红肿的手腕,硬是忍着没将那只手拨开。

“舒庆……”

连清篱柔声道:

“药膏弄到你头发上了。”

“喂――”

吵闹之余,连清篱也忘了问舒庆突然发作的原因。 

第 13 章

从那天起,舒庆跟石头几乎每天都来报到。

舒庆自然总是毫不例外的翘着二郎腿等着吃白食,更令人发指的是,自己不做事还总是爱捣乱,时不时就会到厨房转悠一圈,弄得鸡飞狗跳一阵,才悠然回转。这个坏习性,不管连清篱怎么说他也始终不改。

石头每来,都会非常勤快的帮连清篱打扫卫生,刚开始还很笨拙,顺手之后,已无异专业的家政专家。阻止不了,连清篱也就任他去了,不过这样,倒减轻了连清篱不少负担。

舒庆话不多,但是石头恰恰相反,只要一说起舒庆的丰功伟绩,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于是连清篱便知道了舒庆是多么的厉害、多么的英勇、多么的睿智、多么的爱护兄弟,也知道了舒庆身上那些大大小小伤疤的来由。

他不明白石头为什么能用那么轻松的语调讲述如此血腥暴力的场景!还是这些人思考问问题的方式本身便异与常人?

后来石头发现他每每听到这些刺激的场景便会面色苍白,于是改变了话题,转而叙述舒庆是多么的有女人缘,在床上是多么的勇猛,这回连清篱脸不再发白,开始发红了。

难道黑道上的人都这么没神经么?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

石头的话提醒了他,让他突然想起那日在警局门外见到舒庆时的事。

“舒庆,你那天说‘你本想过一阵再找我’那是什么意思?”

“那个……你知道练红吧?也就是我结拜二哥……”

“他怎么了?”

“他跟我有过节!如果他知道你的存在,一定会利用你打击我……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可以保护你的!”

“你自己小心就行了!”

连清篱笑道。眸光柔和如水。

何筝承办的案子有了眉目,只每日取证便忙的焦头烂额,有时还要出差,连清篱始终没有机会跟她说舒庆的事。

直到一天,看见何筝手拿报纸,怒斥“黑社会分子越来越嚣张云云”,表情凛冽,几乎称得上怒发冲冠,连清篱当即决定,这件事,还是有机会再告诉何筝吧!

若要正义感十足的何筝,认可舒庆的存在,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时光飞逝,转眼一月过去。

解脱禁锢的左手因久不见日光,颜色惨白,毫无光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让连清篱立刻联想到死尸。

他足足在浴室刷了半个小时,才摆脱那种可怕的感觉。不过两只手都能正常使用的感觉确实很好!

正想跟舒庆联系时,石头便发来短信,说今晚有事,不来这里。

这也省了连清篱通知的麻烦。

他跟何筝约好晚上出去,说是要庆祝他身体痊愈。

他与何筝都是注重隐私的人,约会都选在外边,很少去对方家中。吃饭,看电影,上旅馆,已是固定的模式。

彼此都有独立的空间,不近不远的关系,正是最轻松舒适的相模式。

第二天舒庆来时见他拆了石膏,便很不客气的要求了一大堆工艺复杂的菜,还让石头买了一堆酒回来,也说是要庆祝。

都是白酒,大部分进了舒庆和石头的肚子,连清篱倒是没喝多少。

不过那两人的酒量还真是让他叹为观止,尤其是舒庆――喝白酒像喝凉开水一般!

晚上十点,两人准时离去。

因为舒庆的上班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下班时间不定――这是石头说的。

“有事来玩儿。”

石头当时很高兴的告诉他:

“庆哥管的场子里小妞都很不错啊!”

然后他被舒庆勒着脖子直接扔到了门外。

他当然是不会去的!不喜欢味道,不喜欢遭杂、不喜欢那种纸醉金迷、全然颓废的感觉。何筝就常常取笑他,说他是她生平仅见的,最纯情的人!

他不予置评。只是不喜欢而已,跟纯情不纯情扯不上关系。

连清篱的生活向来规律。下班,做饭,吃饭,看书,洗澡,上床睡觉。他甚至很少看电视。

娱乐性质的家电,他用的最多的是音像,他喜欢听音乐。很杂,只要好听的不管是什么,他都听。

上床睡觉的时候,都是晚上十一点,一分不差。除非有意外情况。

他睡觉很沉,很少做梦。

所以电话响了半天,才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设定为“蓝色多瑙河”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的刺耳,他半睁着困乏的双目,将闪着蓝色光芒的手机,举到面前。

石头为什么会在凌晨三点打电话?

他按下接听键。

“连先生,庆哥受伤了,我们正在路上,马上过去。”

石头焦急的声音从话筒传来,连清篱残留的睡意立刻被驱逐的无影无踪。

“好,我在家等你。”

挂了电话,他急忙下床,将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

距离上受伤不过三个月的时间,这舒庆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一点?

严不严重?要不要输血?

他瞪着电话,想着等舒庆到了再通知他血库的朋友,还来不来得及?

正犹豫间,门开了。

舒庆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焦灼的石头。

“你,你不是受伤了么?”

跟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情形,让连清篱的舌头有些打结。

“当然!”

舒庆大喇喇的往沙发上一坐,将身上的衣服一股脑从头上脱下来,扔在地板上:

“你看。”

他指指自己的胸口。

长约八公分的伤口看上去血肉模糊,但是出血的状况却不是很严重。

不再说话,连清篱急忙让他躺在沙发上,消毒、上药,伤口虽看着恐怖,却不,用胶布拉在一起,覆上纱布,以舒庆的体质,很快就会愈合。

“石头,你身上的也有伤吧?”

此时连清篱已经恢复了镇定。

石头不好意思的笑道:

“有一点,不过没有庆哥那么严重。”

石头身上的伤都不重,不过零零碎碎,足有七八。

“难怪庆哥死活也要跑到这里,连先生,你这手艺比大夫还厉害!”

看着连清篱轻巧利落的手势,石头竖起大拇指:

“一点都不痛!”

“那就好。”连清篱板着脸道。

舒庆的伤之所以看着那么恐怖,显然是因为耽误了治疗,被他自己折腾出来的。

地上扔着的衣服晕开一大团血迹,以舒庆伤势的情况,起码要用一个小时才能染成那样。

连清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意识到连清篱情绪不对,石头急忙找话题试图改变气氛:

“连先生,你都不知道庆哥今天有多厉害,他……”

“石头!你他妈话真多!”

这回是舒庆打断了他。

人家想宣传你的英勇事迹耶!石头委委屈屈的闭上嘴。

舒庆理也不理石头,懒懒的躺在沙发上,看着连清篱道:

“喂!我想抽根烟。”

“不许在我屋子里抽烟!”连清篱头也不抬的拒绝。

“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我伤口很痛!”舒庆不悦的皱眉。

“拿自己的伤不当回事的人没有资格说这种话!”连清篱冷冷的道。

“你……”舒庆倏的坐起来,因为扯痛了伤口,整张脸立刻拧做一团。

“活该!”连清篱轻哼着,将石头最后一伤裹好,然后拍拍他的肩,道:

“下受伤要及时理,不要跟某个疯子一起疯。”

说完,便径直向厨房走去。

看着舒庆咬牙切齿的凶狠表情,石头硬着头皮道:

“庆哥,连先生是关心你才那么说的。”

瞪着厨房门口半天,舒庆才调回视线,板着脸应道:

“我知道。”

然后两人僵硬的坐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连清篱再出现在客厅里的时候,石头大大的松了口气。

“给,把这个喝了。”

一人一碗酸辣汤,放在桌上,连清篱道。

“这么大晚上的,喝什么汤嘛?”

舒庆嘴里抱怨,却还是乖乖的将汤灌进肚子里。

这就是传说中放了药的酸辣汤?

石头怀着敬畏的心情,也一饮而尽。咂了咂舌,他的脸上露出惊叹的表情――果然尝不出一点药味。

然后,变成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连清篱首先放弃的叹了口气。

“舒庆,你今晚跟石头就住下来吧!”

舒庆面上立刻显出得尝夙愿的喜色。

连清篱选择视而不见,接着道:

“你跟石头睡卧室。”

“什么?”舒庆立刻跳了起来,对着连清篱大皱眉头。

“能睡觉的地方只有床和沙发,我明天要上班,你跟石头睡卧室,我走的时候也不会吵醒你们。”

连清篱觉得这样的安排再合理不过。

“不行!”舒庆恶狠狠的瞪着石头,一脸不情愿:

“石头睡觉又打呼又流口水,还会打人,我绝对不跟他一起睡!”

石头被瞪的低下头,不敢吱声,只能在心里大呼冤枉――庆哥,你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诽谤!

看了看表,已经凌晨四点。

如果再纠缠下去,就不用睡了。

连清篱揉了揉抽痛的额头,只得无奈的道:

“那你跟我睡好了,石头睡沙发。”

“唔!”

这回舒庆不再吱声。

将两人的脏衣放进洗衣机,设定好自动功能,然后安排好石头。等他走回卧室,舒庆已经躺在了床上。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会毫不迟疑的睡在地上。可是他单身多年,家里只备了两床棉被,一条给了石头,另一条就盖在舒庆身上。

看着舒庆亮晶晶的眼眸,连清篱突然觉得有些后悔。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以为连清篱的迟疑是嫌自己身上气味难闻,舒庆立刻一脸邀功的道:

“快上来吧!我刚才冲过澡了,身上没有味道。”

他以为自己会得到夸奖,哪知连清篱却变了脸色。

沉着脸一把揭开棉被,胸前的纱布竟然没湿!

他诧异的伸手摸了摸舒庆的发,湿的,肌肤上也残留着湿意,可是纱布却是干的,不过粘贴的位置好像跟之前有些不同。

果然,舒庆更得意的道:

“我冲澡的时候,把纱布撕下来了,冲完才粘上,厉害吧?”

说完之后,他的脑袋立刻中了一拳。

“白痴!”

连清篱怒道:

“我跟你说过多少了?伤口不能见水,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都十年前的事……谁记得住啊!……喂,你怎么又打我?”

第 1 章

等连清篱再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一粘枕头就沉沉睡去。

至于他以前设想的“跟舒庆离得太近一定会很别扭这回事”,连出现也不曾出现。

事实上,他根本没精力注意到身边睡了个裸男的事实。

直到第二天醒来,他才意识到这个事实,而且是非常刻的认识。

因为他正被这个裸男紧紧的抱在怀里,而且用了足足五分钟时间,才将那只箍在自己腰上的手掰开。

而那个始做蛹者,只是翻了个身,不耐烦的咕哝了一句“烦死了”,便又睡死过去。

恼怒的瞪了半天,连清篱最终也只得无奈作罢!

早上时间紧张,实在没有多余的浪费在这家伙身上,而且,这家伙恐怕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吧?

十年前便有这样的习惯,睡熟后便会像八爪鱼般巴在自己身上,怎么也甩不脱。只是那时他还是个孩子,此时却已是成熟男人。

连清篱无奈的摇头,没想到十年过去,他依然保留着这样的习惯。他总是对自己所给予的温暖表现的如此饥渴,让他根本无法狠心拒绝,后来,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不过抱的那么紧,不会影响到他的伤口吧?

一边想着,连清篱一边燎开棉被,雪白的纱布虽然有些皱,却没有看到血迹。他放心的将被角掖好,转身走出了卧室。

他没有注意到,有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黝黑邃,没有半点睡意。

七天后,又是在凌晨时分,被手机吵醒。

同样是石头焦灼的声音,告诉他――舒庆受伤了。

这伤在肩头。然后理所当然的,舒庆跟石头又住了下来。

五天后,舒庆再受伤。

此时连清篱已经非常确定――舒庆是故意的!

他没有直接问当事人,只是将石头拉到一边,状似随意的道:

“石头,你说舒庆很厉害?”

“那当然!”像平时一样,只要一提到自己偶像的丰功伟绩,石头便忘形起来:

“庆哥是最厉害的!想当年……”

“是啊――”连清篱随随便便的点了点头,明显敷衍的样子。

“连先生,石头可是一点没说谎!”自己的偶像被污蔑,石头的眼睛立刻瞪的大如铜铃。

“抱歉,我是很想相信,不过……动不动就受伤,好像有点……”

“那是庆哥故意的……”话说到一半,石头连忙捂住嘴,露出的两只眼睛里写满惊惶。

“故意的?居然会有人故意受伤,这么有趣的事情,你一定要好好讲给我听听!”

连清篱微笑着看向快哭出来的石头。

“舒庆,你就那么想跟我一起住?”

被揭穿谎言,舒庆也只是一愣,然后他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笑的一脸嚣张。

“没错!跟你睡连梦都不做一个,简直舒服死了!”

连清篱无言。

当然,他大可将舒庆赶出去,任他继续为这种荒谬的理由伤害自己,反正痛的人不是他!

可是,前提是――他够狠心!

买了新的棉被,在书房给石头搭了张单人床。

又在客厅的公用卫生间里装了一套新的洗浴设施,原本空间宽敞的屋子,立刻因为多了两个入住者而显得拥挤起来。

不过也是有好的――至少房间的卫生,再也不用连清篱操心,石头会收拾的妥妥帖帖。

先这样吧!

然后慢慢劝导舒庆,让他住回自己的地方,他总不能在自己这里住一辈子吧?这样告诉自己,连清篱认命的让属于舒庆的东西侵占着自己的空间。

他也给舒庆买了一条棉被,两人一人一条,即使躺在一张床上,也不会觉得有多尴尬。

舒庆当时没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连清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被舒庆牢牢的抱在怀里,属于舒庆的那条棉被,则可怜兮兮的被丢在地板上。

他根本不知道舒庆是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上床?

是因为舒庆的动作太过轻巧,还是自己睡的太死?他最终也没弄明白。

同意舒庆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必定会出现这种情况――关于这一点,连清篱自然清楚。

但问题是,他真的太习惯舒庆的存在了。

身体竟然没有一点抗拒的反应,仿佛舒庆一直都那么睡在他的旁边,那样紧紧的抱着他。

每每想起,便会惊出一身冷汗。

总觉得有种危险在暗暗酝酿,他却抓不住丝毫头绪。

舒庆管理的场子很多,但是近来已经很少有人闹事。

鸡毛蒜皮的小事自然劳动不了舒庆的大驾,所以他最常做的,就是找些人打打牌,飙飙车,赌赌马什么的。不过最多的还是去拳馆练拳击。

这些天连清篱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弄得舒庆心情也不好起来,所以就找了一群人打麻将。

他不迷赌博,但是喜欢赢的感觉。

“胡了!”

舒庆将牌一推。一手漂亮的十三么呈现在众人眼前。

“舒庆,还是你高明!”

“舒庆,手下留情,我年纪大了,可经不起刺激啊!”

众人呵呵的笑着,将牌推进自动麻将桌的凹槽。

舒庆懒洋洋的眯着双眸,嘴里叼着香烟,不时冒出乳白色的烟雾。

听了众人的话,他不怎么在意的扬了扬眉,然后伸手按下掷骰子的按钮。

骰子在盘子里滴溜溜的转了起来,一个二,一个三,他又伸手按了一下。

“石头,去给我拿瓶啤酒,要凉的。”

“是!庆哥!”

石头急忙把手里的钱整理到一起,放进舒庆面前的抽屉里。弄好一切,他才推门走了出去。

*******************

走出包间,还没到吧台,便被人拦住。

“石头等等!”

眼前的女人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美目流转,足以勾魂摄魄。

“莉姐!”

石头急忙躬身行礼。

这绝世尤物是炎青的干女儿,也是被大家公认的舒庆的“女人”,自然马虎不得。

“庆哥在玩牌……”

炎莉笑道:

“我就是来找你的――给个面子吧?”

原本便长相艳丽,此时一笑更是美的让人不可逼视,石头急忙眼观鼻,鼻观心。

“庆哥要啤酒……”他嗫嚅着道。

“只耽误你一会儿时间。”

炎莉的声音又娇又媚,表情却很强硬,石头只得随着她走进不远的一个包间里。

坐到沙发上,炎莉熟练的拿出一支烟,含在唇间,石头连忙为她点上。氤氲的烟气中,她涂着绿色眼影的眸分外的妖异。

“我听大富豪的瑶姐说,舒庆前一阵因为一个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发了好大的脾气,害得最后不管谁去陪舒庆,都得先洗过澡,把香水味洗掉,才敢走到舒庆跟前……”炎莉侧了侧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舒庆最近倒底是怎么了?他以前从来不管这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莫名其妙?”

还不是那些香水味害得连先生打了半天喷嚏!

心里想着,嘴里却道:

“大概是庆哥突然开始讨厌那种味道了……呵呵……”

炎莉淡淡一笑,眼角眉梢说不出的风情。

“石头,我平常对你怎样?”

石头一愣,脸上表情没变,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这炎莉原本姓周,因为父亲的公司破产,父母又双双自杀,放高利贷的要不到钱,便将她卖到了妓女户。

她原是好人家的女儿,相貌出众,自小被众人呵护出心高气傲的性子。刚开始不愿接客,不知逃跑了多少,她就是那时认识舒庆的。

石头依然清楚的记得第一见到她时的模样,披头散发,一身狼狈,但是她却高高的扬着头,冷艳夺人。

他记不得这女人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她变得越来越妩媚,越来越机敏,越来越……适应这个地方。倒不是说不好,为了活下去,这种改变理所应当,只是石头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她长的很美,上过大学,非常会说话,所以舒庆常常去找她,之后炎青便收她做了干女儿。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炎青之所以给她这重身份,无非是要拉拢舒庆。

她显然也清楚,安分没多久,便开始借助自身的地位培植力量。

可是,她却不知道,舒庆已经开始厌烦她了。

她变得太快,短短半年判若两人,而且,她改变的方向恰恰是舒庆最讨厌的。

美丽却庸俗的女人依然在等待他的回答,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

石头撇过脸,不忍再看。

“莉姐对我很好。”

炎莉太沉浸于自己的思绪,没有发现石头的异状。听石头这么回答,露出满意的表情。

她撩了撩长发,眯起媚人的眼眸:

“舒庆这阵子真的变得很奇怪!都一个月没来找我了,更奇怪的是,最近这一个星期,他也没找过别的女人……石头,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我不知道!”

石头摇摇头。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一直跟在舒庆身边……”

炎莉精心修饰的眉高高挑起,但话未说完,她又停了下来。

吸了口烟,她的表情渐渐恢复平静。

“舒庆这些年托你照顾,这些钱,算是莉姐的一点心意,你先收下。”

她自顾说着,身后的男人早已将一叠钞票递到石头面前。

一大堆钱,白白落在头上,换做旁人早已喜不自胜,可是石头却皱起眉头,站了起来:

“莉姐,这些年真正受照顾的人是石头,这钱我绝对不能收。庆哥一定等的着急了,莉姐你慢慢坐,我先走了。”

“那就是说果然有个女人?”

炎莉厉声问道。

刚刚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堵到石头面前,也摆出一副他不说就不许走的架势。

石头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莉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炎莉悠然的踱到石头面前,将一口烟喷到他的脸上,神色妩媚,眼神却阴冷如蛇,她轻轻拍了拍石头的胸膛,腻声道:

“我只想知道那个狐狸精是谁?倒底是谁这么大胆,敢抢我的男人?”

看都懒得看她,石头目视前方淡淡的答道:

“莉姐,我再不过去,庆哥真要等急了。”

别说没有她所谓的‘狐狸精’,就算是有,也轮不到她来质问。

“你还真是不识好歹!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舒庆就会把你踢出去?”

炎莉张牙舞爪的道。

石头不再搭理炎莉,直接转向堵在身前的魁梧男人,道:

“如果你不让开,我就要动手了。”

那人挑眉,一脸的不服,他看向炎莉,嚣张的道:

“莉姐,这小子太狂了,能不能让我教训他一下?”

炎莉退开,冷笑道:

“别打脸就行。”

男人摆开架势,石头却没动,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突然道:

“我没见过你。”

“他可是义父专门给我找的保镖,刚来没多久,而且他不算青红的人,你没见过也是很正常的。不过他功夫很厉害哦?还是上界武术冠军呢!”

炎莉咯咯笑着。

石头不再言语,径自从男人身边绕过,向门的方向走去,被蔑视的很彻底的男人一愣之后,一脸狂怒的转过身,闪电般出拳,向石头腰眼击去。

石头侧身闪过,飞起一脚,向后踢去。

闷哼过后,男人狼狈的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缩成一团。

炎莉吓的呆住,眼睁睁的看着石头拉开门。

“庆哥?”

他怔住。

舒庆倚在门边,嘴里叼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见他出来,笑道:

“还以为你掉到茅坑里了?居然偷偷跑来跟女人幽会!你他妈欠扁是不是?”

说完,一脚踹在石头的屁股上。

“庆哥,我没有……”

石头满腹委屈的道。

炎莉也跑了出来。

只这一会儿功夫,她已化妆完毕,满脸的泪痕,衣衫凌乱,十足一个饱受欺凌的弱女子。

她一把抱住舒庆的手臂,便放声大哭起来:

“庆哥,你要为我做主啊!石头他要欺负我,还把小罗打成那样。”

泪水哗哗的从她眼中流了出来,她的妆居然没有掉。

舒庆睨了石头一眼,道:

“你喜欢这个女人?”

石头头摇的像波浪鼓。

对于太会耍心计的女人,他与舒庆一般敬谢不敏。

“客气什么?喜欢就尽管上,大家都是兄弟,不必这么见外。”舒庆一脸鼓励的道。

听到这话,炎莉的哭声嘎然而止,她抬头看着舒庆,发现舒庆说的都是真的。

“庆哥……”

她的嘴唇开始发抖,肩膀开始发抖,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她不再流泪,眉毛皱成一团,额头竞有了皱纹:

“庆哥,你是开玩笑的对吧?你不是认真的对吧?庆哥……”

她想做出妩媚的笑容,但是肌肉怎么也不听使唤,她无助的看着舒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知道舒庆常会跟弟兄分享女人,但她一直都只属于舒庆,她以为她是特殊的。

舒庆翻手一转,轻易从炎莉的抓握中脱出,淡淡道:

“我从不开玩笑。”

然后便转身离开。

石头连忙跟了上去。

妄想捕获舒庆的女人,炎莉不是第一个,但是结局却没有什么不同。不过炎莉的确是在舒庆身边留的最久的女人,从这一点来说,她已经很特殊了。

所以,她成为炎青的干女儿。

女人的哭叫声越来越远,石头可以想象出她想拼命追上来的模样,不过,在舒庆的地盘上,没有人能违反舒庆的意志,任何人都不行。

而舒庆不要的女人,则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舒庆身边的。

突然发现舒庆是向赌场门外走去,石头忙问:

“庆哥,你不再玩一会儿么?”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庆道:

“老陈的钱都输光了,还玩儿个什么劲儿?”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找个地方洗澡,然后回家。”舒庆答。

这个“家”自然指连清篱。

从住在那里开始,舒庆便养成了回去前刷牙洗澡的习惯,没办法,想住下来,就得配合连清篱的“洁癖”,否则就算不赶自己出去,也会唠叨到让他耳朵长茧。

石头踌躇半天,忍不住开口道:

“庆哥,难道你不想找个地方打一炮?”

舒庆一怔,停下了脚步,他侧头想了想,道:

“最近好像没什么看着顺眼的妞儿。”

石头愕然。

倒底是谁说过“女人关上灯都一样”的话?

而且都有一周没爽到了,他都有些憋得发慌,舒庆怎么可能没感觉?

舒庆向来精力旺盛,最长的禁欲时间不过五天,还是因为他受了重伤。本来每天都要做的男人,这回憋了整整一周还没有一点自觉,怎么看怎么像……

“庆哥……”他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开口。

“有屁快放!”

舒庆从衣袋里抽出一支烟。

趁着还有时间,再抽一根,回去可就抽不成了。

石头忙帮他点上火,小心翼翼的道:

“都一个星期了,庆哥你……真的不想?”

石头忧虑的表情,闪闪躲躲的态度,让舒庆警觉起来:

“你有话就直接说,别让我费神猜谜!”

“庆哥……你那方面……没毛病吧?哎呀庆哥,别打,好痛……我也是关心你啊……啊啊啊啊……”

第 15 章  

日,连清篱下班,一打开冰箱,便看到冰箱的保鲜盒里养了两只鳖。

两只都是又肥又大,还是活的。

他忍不住问石头:

“舒庆想吃鳖?”

他前些时候还说他一吃就流鼻血,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因为庆哥他……”

石头刚想说,就被躲在厨房门外偷窥的舒庆一个爆栗、砸在头上。

“我想吃行不行?”

冲着连清篱吼完,才又瞪向石头:

“多干活少说话!小心哪天我拔了你的舌头!”

石头被吓得缩成一团,舒庆这才满意的踱出了厨房。

“这家伙越来越神出鬼没了。”连清篱打趣道。

“……”

石头这天果然再没有说一个字。

新鲜的鳖肉,加上枸杞、山药、葱、姜,炖到烂熟,一上桌,便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吃吧!”

连清篱盛了一碗放在舒庆面前。

舒庆吃饭总是标准狼吞虎咽的架势,让人看起来便很有食欲。

石头的饭量已是不小,舒庆的饭量却比自己跟石头的加起来的还要大些,身上却没有半丝毫赘肉。所以连清篱怎么也想不明白,舒庆倒底把那些东西吃到哪儿去了?

吃完饭。照例是石头洗碗,连清篱收拾,舒庆则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突然觉得鼻子底下痒痒的,舒庆伸手一摸,然后呆住――他不会这么倒霉吧?

“别动!”

一张纸压在了鼻子下面,被血弄污的手也连清篱眼明手快的抓在手里。

“别乱动,小心把沙发弄脏了。”

连清篱说完,冲着厨房喊道:

“石头,麻烦你帮我拿点冰块。”

他转了个身,坐进沙发,将自己的腿垫在舒庆的脖子下面。

这一会儿功夫,捂在舒庆鼻子下的纸巾已被浸透,他急忙另拿了一块团成团,塞进舒庆的鼻孔,顺手将舒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

“你还真是……流的鼻血都比别人多。”

看着舒庆两只鼻孔插着纸团的模样,连清篱想笑,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笑了,舒庆就算把血流光,也要把纸抽出来,便只好忍着。

石头拿来了冰块,他接过,放在舒庆的额头。

“你明明知道自己火气大,还吃这些东西,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哼!”舒庆鼻音浓重的冷哼一声,不说话。

“这下看你还吃不吃了。”

“吃!”一个字,舒庆说的坚定又坚决。

啊?

连清篱诧异的看着舒庆,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舒庆……”他思着道:

“鳖好像是壮阳的?”

他仔细观察着舒庆的表情,接着往下说:

“你不惜把血流干,也要坚持吃这个,不会是……那方面有问题吧?”

“胡说八道!”

舒庆的暴跳如雷给了连清篱答案。

既然知道答案,连清篱也不再追问。伸手将跳下沙发的舒庆重新拉着躺下来:

“好了,不是就不是,你着什么急!”明显敷衍的语气。

舒庆气得一脸扭曲:

“我没有问题!”

他大声强调。

“嗯,没有问题。”

连清篱点了点头,望向坐在一边、低着头、肩膀不住抽动的石头,道:

“石头,你来换下我。”

“你干什么去?”舒庆不悦怒瞪。

笑着摸了摸舒庆的头,连清篱道:

“我去煮点莲子羹……石头要不要?”

石头连忙摇头。

大冷天吃清热去火的链子羹?他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然后,舒庆便被移交到石头腿上。

舒庆瞪瞪瞪……

石头死死盯着电视――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

“阿篱,需要你帮个忙!”

卫空远一走进连清篱的办公室,便一脸凝重的道。

连清篱忙放下手中的笔:

“你说!”

“你还记得16号案子么?”

“你说的是那个杀人奸尸的案子?”

“嗯!”卫空远点了点头:

“警方在X市发现一个男人很像那个在逃案犯,但是案犯死不承认,还在拘留期间吞了刀片,现在人在医院,如果再闻不出口供就得放人,委托人求我务必去一趟,但是我实在脱不开身……”

“没问题,我去。”连清篱干脆的点头。

卫空远立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连清篱出马,这案子就等于结了一半。

“你可以把你手头的案子移交给我。”

“也好。不过这两个我弄的差不多了,开庭时间又在一周后,应该赶得及。其他的就拜托你了。”

连清篱一边说着,一边将要交给卫空远的卷宗整理出来。

两人合作日久,没用多长时间,便交接清楚。

卫空远拍了拍连清篱的肩膀,笑道:

“一切拜托你了!回来请你吃饭,顺便给你介绍我的新女朋友。”

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连清篱点头道:

“知道了。”

上一的恋情才不过维持了一个月,这家伙又要换女朋友――看来,自己的耳根又要不得清静了。

女权主义至上的何筝最看不惯卫空远视女人如衣服的行为,认为他这是在藐视女性。除了例行的对卫空远口诛笔伐,自己也少不得被警告“不得向卫空远学习云云”。

连清篱暗中叹了口气,可以想见,卫空远的这顿饭实在不是多么好吃的。

时间紧迫,连清篱连家都来不及回,带了必要的资料文件,便匆忙上了飞机。

给舒庆发短信时,他犹豫片刻,又加上一句“鳖还是少吃点好”。

他一点也不认为舒庆会有那方面的问题。

这些天确实没怎么在舒庆身上嗅到香水味,可是每日清晨醒来时,都会面临被舒庆硬硬顶着的尴尬局面。

精力旺盛的年轻男子通常都会有这种反应,舒庆显然很正常。

可能是没看到顺眼的女人吧!

石头说过,舒庆喜欢新面孔,想来他是厌倦了围绕身边的旧情人,才会提不起兴致。

这一点,倒是跟卫空远很像。

再好再美的女人,看久了,也厌了,只有换个新的,才能提的起兴致。

何筝对此事的见解,便是讽刺又讽刺的大叹一声:

“男人啊!这就是男人!”

然后会紧紧的抱住自己,笑得一脸甜蜜:

“还是我家阿篱好!”

轻描淡写便将自己摒除于“男人”这个族群之外!他一直没弄清楚何筝这是在夸他还是在刺他?

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将视线调向窗外云海。

关于舒庆的“不正常”只好等他回去再讨论了,希望这些天,那家伙不会搞出什么太过份的事来。

眼皮跳了几下,他怔了怔,举起手揉了半天,才将注意力转回手中的文件。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第 16 章  

如同打仗般的过了五天,几乎是不眠不休的配合警方,连哄带逼的让那人认了罪。在飞机上便困的险些睡着,回到家里,向沙发上一倒,连动都不想动。

舒庆和石头都不在,应该是上班去了。

连清篱歇了片刻,打电话通知卫空远,告诉他任务完成。又硬撑着洗了个澡,连头发都没有擦干,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朦胧中,觉得胸口似乎压了什么东西,憋闷的难受,他直觉的张开口喘息,立刻一个软软滑滑的物体便探进口中,笨拙的缠绕着他的舌,然后嘴唇一痛……

他倏的睁开眼睛,黑暗中,一个男人压在自己身上,口舌相交,鼻尖相触,睡衣敞开,腰间的手掌粗糙而灼热……

他呆住,定定的瞪着那双在黑暗中依然炯亮逼人的眸,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那男人支起身子,笑了笑,哑声道:

“咬到你了?我第一接吻,是笨拙了点,不过下就不会了。”

说着,他又附下头。

舒庆!

意识完全回到脑中,连清篱用力一挣,将男人推到一边,然后跳到地上,隔着床,瞪着那男人,怒声道:

“舒庆,你疯了?”

舒庆坐起身,探手按亮床头灯,舔着唇笑道:

“我没疯。”

他的笑容邪魅,眼神幽暗,全身上下,都写着危险二字。他全身赤裸,敞开的腿间,可以看到贲张的欲望。

连清篱不再多言,指着门口,冷声道:

“你立刻给我走!”

仿佛没看到连清篱铁青的脸色,舒庆坐在床上,垂着头自顾道:

“你知不知道这五天我是怎么过来的?赌博,练拳,赛马……但凡能玩儿的统统玩了一遍,没日没夜的玩儿,只要一停下来,我就烦的想杀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管干什么都觉得不对劲儿。尤其是回到这个屋子里……明明到都是你的味道,却看不到你,摸不到你,我简直连一秒钟都呆不下去,可是又想着你会回来,一会儿来,一会儿走,简直跟疯子一样!

哪怕女人脱光衣服也不想要,不管吃什么壮阳的东西,就是不想,但是看到你……”

舒庆抬起头,眼中的灼热让连清篱浑身都紧张起来。

“你看到没有?只是亲亲你,摸摸你,我就兴奋的不行,简直像是要爆炸一样……”

“够了!”充满淫欲的话语、充满淫欲的视线,让连清篱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冷厉。他瞪着舒庆,面无表情的道:

“如果你对我抱的是这种想法,那么我们连朋友也不用做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舒庆嗤笑着一跃到地,轻巧灵敏的动作如同一只美丽的豹,他一步跨到连清篱面前,低头看着他,坚定的说:

“不管怎样,你最终都要属于我!”

强迫自己不要后退,连清篱仰头直视着舒庆,用同样坚定的语气道: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属于任何人!”

“真美!”

舒庆突然叹道:

“让人想吃了你。”

说着便抓住连清篱的手,将他压在墙上,渴切的唇,顺着他的颈滑了下去。

灼热湿腻的感觉在肌肤上游走,小腹抵着的硬物,让连清篱愤怒的想杀人,他提起右膝,用力向舒庆跨间顶去,却被舒庆的双腿牢牢夹住。

他挣不开来自舒庆的钳制,只气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舒庆抬起头,将额头抵在他的额上,连清篱不闪不避,只狠狠的瞪着他。

看到他这样的表情,舒庆的眸子一暗,沉默半响,低声道:

“你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做到最后!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你是喜欢我的,我知道。”

“你别做梦了!”

“不管我怎么气你,你总是那么关心我,你是唯一一个不求任何回报,只是很单纯的对我好的人,唯一一个。”

“如果对你好的下场是现在这样,我当初还不如养一条狗!”

听到这话,舒庆脸色一变,一低头,用唇堵住了连清篱接下来的话语。

他拼命咬着牙,拒绝着舒庆的进入,混乱间,只觉下颌一阵剧痛,他不由自主的张开口,软滑的舌尖便探了进来。

他用力咬下,但是舒庆依然厮磨着他的唇,没有半点闪躲的意思,血腥味很快弥漫开来,充满整个口腔,他有些慌乱的松开牙齿,却给了对方攻城略地的机会。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吻过,这样灼热的、渴切的、仿佛要抽走他整个灵魂。

禁忌的快感――他的脑中闪过这个模糊的字眼。

口中、鼻中,都是这个男人的气息,舌尖被吸吮的又痛又麻,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唇角流下,他闭上双眼,觉得自己又肮脏又悲哀。

舒庆离开时说了许多话,他却只记得一句:

“你是我的,这就是证据。”

他笃定的说着,粗糙的手指滑过他的腿间。

不!不是!绝对不是!

他对自己摇头!

他喜欢的是女人!他喜欢的是何筝!

已是凌晨六点,他此时已无丝毫睡意。

冷静的冲了澡,刷了牙,然后将舒庆和石头的东西收拾打包,放在门口。为自己做了早饭,吃完,正好八点半,到了上班时间。

他留了一张纸条在桌上,简单五个大字:立刻给我滚!

然后,正常上班。

下班时,约了何筝吃饭,然后他问何筝,今天能不能陪他一晚?何筝便将他带回家中。

何筝的家是上下两层的复式结构,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整层打空,是何筝休息和工作的地方。

整间房子布置的温馨甜蜜,十足小女人味。

“你还是第一到我家里来呢!怎么样?还可以吧?”

何筝显得非常高兴。

“很不错。”

连清篱则有些心不在焉。

“阿篱的家我也想去!”

第一听何筝提道这个,连清篱有些惊讶:

“怎么突然这么说?”

何筝叹道:

“好久以前就想去看看,可是你不提,人家也不好意思开口,连卫空远都没有去过你家,我还以为你不想我去呢!”

“当然不是……”连清篱摇头:

“不管谁去,我都会很欢迎的。”

“别逗了!像你这种人才不会那样想!”何筝笑道。

“我是哪种人?”连清篱好奇的问。

何筝想了想,才答道:

“你啊……骄傲,自律,好强,注重隐私,不易与人交往,心机沉,不过很专情啦!”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那样的人!”连清篱笑道。

“你本来就是,哦,对了,像你这种有洁癖的男人,总喜欢强迫自己做到最好,过份认真的性格会是你苦恼的根源。”何筝摇头晃脑的接道。

“我怎么觉得我的毛病越来越多了?”连清篱被何筝的小老头样儿逗的笑了起来。

“总之呢……”何筝一脸沉重的拍了拍连清篱的肩道:

“过份追求完美,会让你错失良机,目标锁定,勇往直前!”

“你是暗示我赶快向你求婚么?”连清篱笑道。

“什么啊……”何筝瞪大眼睛叫道:

“人家只是在分析你的性格,然后提出建议,才不是什么求……婚……”

“那就好!”连清篱看着何筝绯红的脸颊,如释重负般的点了点头。

“你这是什么态度?多少人求着本姑娘嫁,本姑娘都不嫁,你这家伙竟然敢说这种话?是不是不想活了?” 何筝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在连清篱身上又拧又掐,不过力道都不重。

“姑奶奶,绕了我吧!我求饶还不行?”连清篱抓住何筝的手,讨饶道。

何筝停下,气喘吁吁的看着他,一脸得意的笑容。

他将何筝抱在怀中,沉默片刻,突然道:

“何筝,嫁给我吧!”

“你说什么?”何筝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

“嫁给我!”连清篱专注的看着何筝,认真的重复。

何筝呆呆的看着连清篱,仿佛不认识眼前人是谁。然后她皱起眉头,将手臂伸到连清篱面前:

“阿篱你掐我一下。”

“为什么?”连清篱不解的问。

“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何筝吼道。

“好。”连清篱伸手在何筝胳膊上掐了一下。

“哇!”何筝跳起来:

“痛死了!阿篱,你就不能轻点?”

“太轻了怕你感觉不到。”连清篱笑道。

伸手拉过何筝,轻轻的揉着被自己掐红的地方。

“所以那是真的?”何筝睁大眼睛,看着连清篱。

“当然。”连清篱道。

“你真的向我求婚了?”何筝屏气问道。

“当然是真的,你还没说同意不同意呢?”连清篱笑道。

“当然同意!”何筝瞪起眼睛:

“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连清篱,我告诉你,这话说出口,我就不会让你收回去!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我赖定你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连清篱将跳豆似的何筝拉进怀里:

“我好像不小心找了个凶老婆。”

“你现在知道也晚了!”何筝翘着鼻子道。

“那……”

正想说话,连清篱的手机突然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伸手拿过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他的心一阵急跳,他转向何筝,不好意思的道:

“抱歉。”

“没关系。”何筝从他怀里站起:

“你打电话,我去开瓶红酒,我们一会儿好好庆祝一下!”何筝蹦蹦跳跳的向楼上跑去。

连清篱待何筝的身影消失,才踱到窗边,按下接听键。

“连清篱你他妈是什么意思?”舒庆暴怒的语声立刻从话筒传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留的纸条,还有那些东西!”舒庆的语声中、间杂着“咯咯”的磨牙声。

连清篱呼吸几,才能用正常的语调说道:

“舒庆,我现在跟我的女朋友在一起,我刚才向他求婚,她已经答应了……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舒庆沉默半响,只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连清篱,你给我听清楚!立刻给我滚回来,我当没听见刚才的话。”

“为什么要当没听见?舒庆,我就要跟我‘女’朋友结婚了,因为我喜欢她,我爱她,而你,是我永远也不会选择的对象!请你立刻把东西从我家拿走,识别卡放在邮箱就行。”

没待舒庆答话,连清篱便挂了电话,并顺手将手机关掉。

他抬头看向窗外,圆圆的月亮挂在半空,清冷的让人心寒。

“阿篱?你发什么呆?”何筝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智,他连忙扭头看去。

何筝站在他的身后,一手拿着一瓶酒,笑容甜蜜:

“阿篱,我们开哪瓶?”

一切都该结束了――荒谬的、混乱的、禁忌的……

“这瓶吧!”他指着何筝右手,笑道。

胸口有些闷闷的痛,让他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他仰起头,告诉自己,很快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第 17 章  

清晨七点,天色依旧是一片雾蒙蒙的灰。连清篱站在车库的出口,拨通家里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舒庆应该走了吧?

伸手揉了揉抽痛的额角,不知是不是早上湿气太重,他依然有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步伐迟缓的走进电梯,突然觉得熟悉的大楼此刻显得寂静的吓人。

电梯门慢慢滑开,他走到大门前,将识别卡对准插孔。

门“咯”的一声慢慢打开,他吸一口气,才迈步进入。

换上拖鞋,他慢慢走进客厅。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抬起头来,然后,他怔住。

昏暗的光线中,舒庆如野兽般狠厉嗜人的眼眸竟然――近在咫尺!

“你怎么……”

刚一开口,手臂便被狠狠的握住,随着粗野的劲道,他踉跄着被扯进客厅,扔在沙发上。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直到身体整个陷入沙发,他才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他愤怒的吼着,试图站直身子。

但是还未爬起,随之而来的沉重躯体便压在了背上,男性魁梧结实的身躯,压得他连动也无法动,他觉得自己像是被踩住壳的乌龟。

舒庆始终沉默着,有力的大掌粗鲁的扯开他的皮带,然后整条长裤被拉至腿弯,他瞬间领会了舒庆的意图,拼命的挣扎起来。

“舒庆,你他妈的放开我!”

他不停的挣扎不停的吼叫,高扬的声音凄厉而惊惶。

他将所有能抓在手中的东西都向身后掷去,但始终逃不开来自身后的钳制。

他看不到舒庆的表情,听不到舒庆的声音,惟有野兽般粗重急促的喘息在耳边响起。

粗糙灼热的大掌触上他的肌肤,他清楚的感觉到抵在股间的硬物巨大而灼热,喧嚣着要将他撕碎。

似曾相识的场景触动了他最不愿碰触的记忆,如果要再面临那种场景……如果再面临的话……还不如……

他伸出舌尖,重重咬下,浓浓的血腥味立刻在口中蔓延开来。鲜血混合着唾液,顺着嘴角流下,沾湿了被他抓出裂纹的沙发。

他咬得并不重,剧烈的痛楚让他卸下了一半力气,这种程度,离昏晕都还差得远,可是来自身后的钳制却弱了许多。

他用力一挣,竞让他挣脱开来,他狼狈的拉上长裤,跌跌撞撞的便向门口奔去。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他便再被野兽扑倒在地,贴靠在地板上的脸颊、胸膛一片彻骨的凉,但是紧挨在背上的身体却如岩浆般灼热!

“不许走。”

他听见野兽的怒吼:

“你是我的!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夺走你!”

嘶哑阴沉的吼声既狰狞又沉重,像是海的呜咽。

身体被翻过,双手被拉至头顶,他被迫对视上野兽的脸。

“有本事你就接着咬,把我们两个人都咬死!”

然后他的唇被重重吻住,他却已经没有勇气再度咬下。

舌尖激烈的痛着,他只能张着嘴,任野兽的唇舌凌虐。

黯淡清冷的光线中,野兽暴戾的眸中看不到任何他熟悉的表情,他没从野兽的利爪下逃脱,却已经筋疲力尽,他闭上双目,只当自己已经死去。

“我要你!”他听见野兽在嗥叫。

“你是我的!”他听见野兽在呻吟。

湿腻的舌在颈边游移,顺着胸膛滑至小腹,如地狱之火的舔舐,然后他含住他。

背脊顷刻间绷紧,他无法再假装自己死亡。

“停下!”他喘息着喊。

“给我――”野兽的舌灵活而灼热,他在吞噬着他的灵魂,他的尊严。

“不――”

“你是我的――”

“放开我――”灵魂被撕扯,身体在煎熬,他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

“求求你,给我――”似乎比他还痛苦的祈求,似乎比他还沉重的喘息。

“不――”他不想跌入渊,真的不想!

“连清篱――连清篱――连清篱――”字字句句叫着他的名字,痛苦的、渴切的、煎熬的。

不许叫!不许再叫!掩住双耳,挣扎却越发的无力起来。

“不想伤害――不想让你受伤――只是想要你――”焦灼的唇,焦灼的声音、焦灼的抚触。

“放开――”

“让我做――连清篱――让我做――把你给我――”

野兽墨黑的眸,痛苦的、忍耐的、祈求的看着他,定定的看着他。

不要这样看他!不要看!不要看!

“让我做――求你――”

不要……

他放弃般的闭上眼眸,拒绝去看野兽眸中瞬间闪过的狂喜。

天气,阴间小雨。风力,五级。

清晨十点。没有太阳,下着小雨,一阵风吹来,又冷又湿。

石头站在芭蕉园里,地上已经被他踩出一条清晰的小道。来来回回走了几百,那些被碾成碎末的草已经再无重生的希望。

他现在很冷,很困,也很烦,脑子一团乱,他始终没从那团困扰了他好些天的乱麻中挣脱出来。

一切的混乱要从连清篱出差开始。

第一天,舒庆被叫到炎青家,然后他当着炎莉的面告诉炎青,他不要这个女人。晚上吃了鳖汤,流鼻血,接着吃。然后神态如常的跟兄弟们玩乐,找女人,把女人骂哭,回家,十分钟后,跑出去,找人打牌,看戏。一夜没睡。

第二天,没有炎莉炎青,接着喝汤,流鼻血,找女人,玩乐,晚上在连清篱家进出五,每待不到两分钟,其余照旧。还是一夜没睡。

第三天,有人闹场,舒庆亲自出马,将十几个小混混打到剩条命,然后跑到拳击场,练了半晚拳击。这天没喝汤,没流鼻血,没找女人。连清篱家进出六。又是一夜没睡。

第四天,打拳,喝酒,玩乐,连清篱进出八,总之是――一夜没睡。

做老大的发疯不睡觉,他这个做小弟的自然得跟上,只是他实在是快撑不住了。

第五天晚上,连清篱终于回来了,而他也如愿的躺在柔软温暖的床上,哪知正幸福着,便被舒庆一脚踹醒,然后――陪舒庆抽了一夜的烟,又是一夜没睡。

那时他已隐隐感觉到,舒庆的异常铁定跟连清篱有关,可是具体是什么,他却说不清楚。

然后就到了昨天晚上。

去连清篱家的时候,舒庆还显得很高兴,虽然马上就到了上班时间,但是舒庆却说要先看连清篱一眼再去上班,再后来……人没看见,只看见了,堆在门口的、两人的行礼,和一张简单明了的驱逐通知单,再后来……舒庆打了电话……再后来……石头开始怀疑,如果自己不赶快逃的话,一定会被舒庆撕碎!

他从来没有在舒庆脸上见过那么恐怖的表情。

不过他没有被撕碎,只是开着车,跟舒庆一起跑遍了各大旅馆,寻找的对象是连清篱跟舒庆所谓的“死女人”。

不知怎么,石头突然觉得,舒庆的样子活脱脱像是发现心爱老婆红杏出墙的倒霉丈夫――妒忌疯了。

想到这儿,他急忙摇摇头。

嘿嘿……他对着自己傻笑,庆哥和连先生?就算庆哥想连先生也不会愿意啊!不可能的!

从凌晨六点被赶出房间,此时已经是四个小时。

三个小时前,他看到了连清篱,碍于舒庆的命令,没敢跟他打招呼,甚至连提醒他小心都做不到。

实在不是他瞎操心,舒庆恼怒时向来毫无理智,总是嘴巴动在脑子前,拳脚动在嘴巴前,如果连先生语气再坏一些……

石头缩了缩脖子,第11拿出手机――庆哥怎么还不叫他啊?如果他就这么冲上去,庆哥会不会少了他?

正犹豫着,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他急忙举到耳边。

“庆哥?”

“立刻给我滚上来!”

“是!”

好像――警报解除了!石头兴冲冲的加快了脚步。

第 18 章

大门打开,出现的是舒庆笑得格外惬意的脸,那两颗尖尖的虎牙白亮的刺眼。

与那笑容不搭调的是――有如台风过境后的客厅。

碎成一片一片的落地灯、被扯落一地的沙发套,石头呆滞的眼神从一片狼藉中转向舒庆。

赤裸着上身,松松套上的长裤,甚至连正中的拉链也没系……石头咽了口唾沫,呆呆的抬起头,呆呆的问:

“庆哥,你,你怎么不穿内裤?”

“你真他妈罗嗦!连我穿不穿内裤你都要管?”

显然心情极好,连落在石头头上的爆栗也明显比平常轻了许多。慵懒而轻松的表情如同吃饱喝足的大猫,万分愉悦,一点也没有昨晚几乎延续了一夜的狂怒。

“庆,庆,庆哥,你,你把,把,连,连……”脑子里闪过的念头,让石头的舌头怎么也绕不过弯来。

“白痴!”又一个爆栗,舒庆得意的笑了起来:“连连连,连什么连?以后要叫大嫂!”

大,大,大,大嫂?石头的下巴立刻掉到的胸前。

“怎么?你有意见?”森冷锐利的眸狠狠的眯起,瞪的石头一阵发寒。

“没,没有。”

石头完全是出于直觉的摇头。脑子根本转不过弯来,所有的思绪都缠绕在那两个匪夷所思的字眼上。

“喂!你会煮那个什么粥吧?你大嫂要吃东西,我也饿了!”舒庆大力拍了拍石头的肩,眉飞色舞的道。

“那连……”被舒庆一瞪,石头急忙改口:“……大……嫂他……没事吧……”

书房和卧室的门都关着,石头看不清里边的情形,但是只看客厅的惨烈状况,他实在无法像舒庆那样乐观。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可没有强迫他,是他自愿的!”把眼一瞪,舒庆挥挥手,不耐的道:“不跟你罗嗦了!动作放快,顺便把房子收拾一下,还有,声音给我放小点!”

交代完毕,舒庆自顾向卧室走去。

凌乱的被褥中,连清篱静静的附卧着,露出的半边侧脸,染满了疲惫的痕迹。

舒庆轻轻在床边坐下,粗糙的手掌不由自主的抚上他裸露的肩。

虽不若自己强壮,却依然有着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背肌,紧收的腰线。这是一具属于男性的身体,让他为之疯狂的、男性的身体。

他此生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过某样东西,直至此刻。

连清篱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他必须待在他身边,直到――永远!

他撩开棉被,躺到床上,将浑身瘫软的男人抱在怀中。

他无法确定他是沉睡,还是晕厥。之前以为自己有问题,便吃了许多大补的东西,甚至还捏着鼻子硬逼自己灌下了一碗所谓的“灵药”,没想到最后却把药性全发泄在连清篱身上,他伸手探进他的股间,潮湿,柔软,灼烫――

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他忙抽出手指,指腹只见白色的浊液,没有丝毫血迹。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出血!刚刚他几乎拼了老命,才能忍住炽烈的欲望,慢慢的让他接受他。看来他的努力还是有些作用。

才不是石头所认为的强迫!在自己嘴里射出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停止挣扎,明摆着是同意的样子,而且后来,在插入过程中,他也射了!这已足够证明,刚刚那一场交合,根本就是两相情愿!

好吧!他承认,刚开始他是用了点暴力。

当时他真的气晕了,只因他身上有女人的体味。

伸指抚过那双修长乌亮的长眉,舒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意越来越明显,这些天都没怎么休息,又经过刚刚耗费体力的混战,即使健壮如他,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紧了紧双臂,他闭上双目,嗅闻着熟悉的气味,沉沉睡去。

他是被饿醒的,肚子“咕噜噜”的叫着,吵得他无法入睡。

他抱紧怀中温热的身体,皱着眉头,怎么也不想起来!

怀中突然传来轻微蠕动,他忙睁开双眼,低头看去。

连清篱似乎也被他肚子传出的声音吵到,此刻半睁着双眸,一脸困惑。他的眼神朦胧,显然还未真正的清醒。

舒庆急忙伸手,笨拙的拍着连清篱的背脊,另一只手,则轻柔的盖上他的眼帘:

“再睡一会儿……”很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

浓密的睫毛颤动着刷过掌心,微痒,舒庆眯起眼睛,觉得有种被幸福充满的感觉。正自享受,便看到连清篱伸出了手,缓慢而坚决的将他移开。

印象中总是清澈明亮的眸,此刻布满红丝,看向舒庆,带着些让人看不透的冰冷。

“你,你不睡了?”舒庆小心翼翼的问着。揣测着连清篱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骂人?打人?还是直接赶他走?

舒庆没有猜对。连清篱所做的第一个动作是――扑倒床边,便开始翻江倒海般的呕吐起来。

刺鼻的酸味立刻弥漫开来,舒庆瞪着连清篱痛苦扭曲的脸,突然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并冲着门的方向大吼道:

“石头!”

石头很快推门跑了进来。

“庆哥……”看到房内的情况,石头顷刻石化。

“你他妈发什么呆?”

舒庆一边吼着,一边从床边摸过一样东西,砸了过去。

“啊!”石头立刻清醒,顶着那条扔到头上的内裤,站在那里,等待舒庆的命令。

舒庆咬牙抑制着想一脚踹过去的冲动,怒声问:

“你看他不停的吐,这是怎么回事?”

舒庆万分焦灼的语气让石头一惊,忙道:

“庆哥你等一下!”

说完便转身冲了出去。

回来时,手里捧了一只碗,石头递到舒庆手中,道:

“把这碗盐水喝下去,连……啊,大嫂应该会好一点。”

显然胃中的东西都已清空,此刻连清篱呕出的只有黄绿色的液体。

舒庆将连清篱抱到胸前,含进一口盐水,渡进连清篱的口中。连清篱痛苦的扭头避开,可是盐水还是一口一口的灌了进去。

一碗盐水灌到一半的时候,连清篱已经不再呕吐,无力的伏在舒庆怀中,似乎连呼吸都显得万分吃力。

顺手将碗递给石头,舒庆低头笨拙的用唇厮磨着连清篱面颊,肩颈,仿佛这样便能让他减少痛苦。直到连清篱慢慢平静下来,他才抬头望向石头:

“饭弄好了没?”

石头正看着这个方向,目不转睛,他忙将滑落的棉被拉起,遮住连清篱裸露出的肩头,同时恼怒的吼道:

“你再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我,我不是……”

男人有啥看的!石头冤屈的直摆手。

他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已。

虽然之前心里已有了怀疑,但是此刻突然看到这般清楚的事实,还是让他小吃了一惊。

“好了,好了,以后不许再犯……”不管石头一脸含冤的表情,舒庆挥手表示结案:

“把饭……”

说到一半,舒庆突然停住,低头看去。

这回石头也听见了。

“放手!”

声音从怀中传出,低弱嘶哑,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舒庆不悦道:

“我抱着你舒服点。”

伸手拉过棉被,将连清篱包紧,然后他站起身来。

“如果你嫌这里难闻,咱们去客厅。”

哪知还没走到门口,连清篱突然用力一挣,险些从舒庆的臂弯中滑脱,掉在地上。

“喂!你他妈乱动什么?给我乖点!”

手忙脚乱的将连清篱抱好,舒庆吓出了一身冷汗。

“放手!”

连清篱抬起头,死死瞪着舒庆,他的眼神冰冷,盯着舒庆,又像是穿过舒庆,看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漆黑的眼珠,如同无生命的琉璃。

“你――”舒庆张了张口,只觉满嘴苦涩。

“放手!”

更沉更冷的叱责声,让舒庆反射般将连清篱放在地上,瞪着那张苍白的面庞,不知该说什么。

拨开舒庆扶在他背上的手,连清篱道:

“立刻离开这里,舒庆。”

棉被滑至腰间,露出淤痕的背。

“我不会走的!你别想赶我走!”

舒庆恼怒的吼道。

明明已经做好了认打认骂的心理准备,可是此时被如此冰冷的对待,他还是想怒吼。

石头担忧的看着连清篱抠进墙壁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骨节泛着森森的青意,甚至甲缝里已经开始沁出血丝。

他急忙从窗下将软塌拉到连清篱身旁:

“连先生,你先坐下来吧!”

“谢谢!”连清篱没有动,突然问道:

“现在几点了?”

石头忙低头看了看表,答:

“下午一点钟。”

“没人打电话?”连清篱道,语气渐渐平稳下来。

“……”他不知道。

“我把电话线拔了。”舒庆闷闷的答。

连清篱不再说话,他扶着墙壁,向衣橱走了过去。

他的背脊挺直,石头却觉得他每走一步,都万分艰难。

“喂!你要做什么跟我说一声就行。”

舒庆奔到他旁边,暴躁的道。他很想将他拉进怀里,但被他浑身散发出的冷意震慑,始终没敢伸手碰他。

连清篱沉默着走到衣橱前,松开手,任棉被滑落。

舒庆第一时间转向石头,吼道:

“给我滚出去!”

“好……”石头慌乱的跑了出去。

跑到客厅,他才皱起眉头,庆哥留下的吻痕真多啊!

没过一会儿,连清篱便走出了卧室,身上已换了一身咖啡色的睡衣。

此时石头才看清他的脸,白皙的面孔上带着病态的红晕,唇色异样的艳红,干裂脱皮,渗出血来。

然后他走进书房,两人急忙也跟了过去。

第 19 章

连清篱在大堆的文件中翻找半天,拿出几份,放在桌面上。

“石头,麻烦你帮我把电话线接一下。”

站在门口向里窥看的石头急忙应“是”,假装没看见舒庆阎王般的表情,径自绕过他,向连清篱走去。

“庆哥,这个时候一定要忍。”退回到舒庆旁边,石头忍不住耳语道。

瞪着自顾忙碌,当自己不存在的连清篱,舒庆额头青筋跳跃,咬了半天牙,才困难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

那家伙倒底想干什么?明明站都站不稳,居然还想着打电话?真恨不得直接把他敲晕,扔在床上,那样还省事点!

“空远。”

连清篱一开口便叫的是男人的名字,舒庆伸手就想去拽电话线,被石头一把拉住。

“要忍,庆哥。”

石头再小声强调。

“阿篱,你没事吧?”男人充满焦灼的声音立刻从电话那头传来。

连清篱低头垂目,仿佛根本没看到门边缠成一团的两人,对着电话,稳稳的答道:

“我很好。”

“骗人!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你不会不吭一声就不来上班,你在哪儿?我立刻过去!”

“我真的很好!只是楼上有家人出了急事,我去帮忙,没想到耽误这么久。”

“真的?我给你家打电话,给你打手机,一直没人接,何筝又说你一早就回来……我跟何筝简直都快急死了!”

“抱歉,医院不让用手机,所以……”

“你也真是,下不许这么吓人!”

“人命关天嘛!对了……那份文件我现在传给你。”

“事情没完么?”

“没办法……我怕耽误下午开庭,专门抽空赶回来的。”

“你也太爱管闲事了。”

“邻里邻居的……帮我跟何筝说一声。”

“没问题!喂!你真的跟何筝求婚了?”

“空远,文件传完了,我还有事,不跟你多说了!”

“等等……你明天来么?”

“我下午要出庭,怎么可能不去?”

“那就好……阿篱,你的声音为什么那么小?”

“嗓子痛……好了,再见!”

挂了电话,连清篱怔怔的看着窗外,许久未动。

舒庆与石头也摒着气,不知该怎样打破这种沉寂。

空气如同凝滞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石头忍不住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茶杯,道:

“连先生,喝点水吧!”

连清篱一震,仿佛此时才意识到房间里有人,他慢慢的转过身来,表情空洞。

“石头,你先出去。”舒庆道。

“是!”石头走了出去,将书房的门顺手关上。

“我是不会放开你的!”目视连清篱,舒庆坚定的道。

仿佛没有听到舒庆的话,连清篱垂下眼睛,面无表情的道:

“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请你在我眼前消失,永远!”

他的声音冷硬如石,没有半点感情。

“我不会走!”舒庆沉声道,胸膛因压抑情绪而剧烈的起伏着:

“你犯不着给我摆出这种脸!刚开始是我强迫你,可是你后来不是也爽到了?是男人就痛快点承认,你对我是有感觉的!”

连清篱动了动嘴角,退后几步坐到椅子上,眼含讽刺的看着舒庆,道:

“舒先生,你可知道?85%以上的强奸最后都会变成和奸,但是,这并不影响最初的性质。”

“别说我听不懂的话!”舒庆一拳砸在桌子上。

连清篱眼中的讽刺更加明显。

“我的确爽到了,你说的是事实,被你又舔又揉的弄了半天,如果我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就是我有问题了,也就是说,任何男人这么对我,我都会有射精会有高潮,跟感情没有关系,只是生理反应而已……我这么说,敢问舒先生明白了么?”

舒庆气得浑身发抖,拼命的握紧拳头,提醒自己面前这个男人承受不了自己的力道。

“舒先生,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我不会接受你,永远不会!现在……”连清篱指着门口,冷冷的道:

“请你立刻离开,而且以后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仿佛听到什么崩断的声音,舒庆跳了起来:

“你也给我听清楚!我不会离开!你别想赶我走!我缠你缠定了,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连清篱,你只能是我的人!你最好给我记清楚!”

他一掌拍在桌上,发出“砰”的巨响,连清篱看着被震落一地的文件,表情没变,眼神没变,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淡淡的道:

“舒先生,我承认我惹不起,但是我却躲的起。今天以后,如果你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会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国家,我会去任何地方,只要那个地方没有你!”

连清篱冷酷的话语如同利剑一般将舒庆贯穿,他大睁着双眼,瞪着连清篱,只觉视线一阵模糊。

他慢慢卷起拳头,指甲掐入掌心,然后,他站直身体,神情又恢复了平素的张狂。

“我会走!不出现在你面前就行了?是不是?回答我!”

没有被舒庆充满威势的表情震慑,连清篱只是冷冷的转开视线,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瞪着连清篱冷漠而疏离的背影,半响,舒庆咬牙,转身,拉开门:

“连清篱,我不会放手的!你记住,你是我舒庆的!”

说完这句话,舒庆大步走了出去。

“石头,我们走!”

压抑的低吼从敞开的房门传入,然后是脚步声、大门被重重拍上的声音。

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量,连清篱无力的闭上双目,脸上浮现出一个冷冷的满含讽刺的笑容。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竞已是下午三点。他奇怪自己竟然睡得着,身体充满了粘腻的感觉,隐隐作痛的腹部提醒自己,体内还留有那人肮脏的体液。一阵呕意再袭来,他伏下身子,却什么东西也没吐出来。

走进浴室,将自己仔仔细细的冲洗干净,皮肤被刷得通红,足以掩盖那人留下的红色的印记,他明白这是自欺欺人,但却是他仅能做到的。

石头已经将破碎的杂物打扫干净,房间又是一派清爽。他将所有那人碰过的东西都清理出来,包括牙刷,毛巾,浴袍,沙发罩……包了一大包扔在门口。

放进洗衣机的床单、被罩也已洗净烘干,他一股脑包在那个包裹里,想了想,又从卧室将没了外罩的棉被揪出来,塞进包裹。

半人高的包裹被他连拖带拽的弄到楼下,浇上汽油,然后他打着打火机,扔了过去。

冲天的火焰引来了小区的两个警卫。

“连先生,这个……不能在这里焚烧杂物。”警卫甲道。

“我懒得去火葬场。”连清篱道。

什么东西要去火葬场烧?两人面面相觑。

“您……您在烧什么?”警卫乙小心翼翼的问。

“记忆。”连清篱道。

警卫乙没听清,正要追问,被甲拉了下袖子。

此时包袱敞开,可以看出里边的东西都是些日常用品。

烧这些做什么?

乙一头雾水。

“连先生一定是失恋了。”警卫甲附在警卫乙耳边悄悄的说。

警卫乙恍然大悟,仔细看了看连清篱的表情,越看越像。

“打扰失恋的人,不太好吧?”警卫乙给警卫甲咬耳朵。

“连先生人很好!”警卫甲忙点头。

警卫乙会意的仰头看天,用一派轻松的语气道:

“我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哈哈,不错!不错!”

“我看小区也没什么事,咱们去赏赏,聊聊天怎么样?”

“好主意!难得天气好――”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天突然下起雨来,绵绵的细雨浇息了最后一点火苗。

连清篱将烧剩的灰烬扫进簸箕,一股脑扔进了垃圾桶。

返回家中,再洗了个澡,随意喝了些水,摸摸额头烫的惊人,又吃了些药,然后躺在光突突的床垫上,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第 2 章

通常连清篱出庭的时候,整个事务所的人都会尽量抽出时间去旁听。即使资律师也不例外。

连清篱的声音清亮醇厚,辩论时,用不紧不慢的语调慢慢道来,再加上潜词用句十分考究,足以做新进律师的教学典范,非常具有学习价值。

庭审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一个个头娇小的女人匆忙的跑了进来,四看了看,走到卫空远身边,坐下。

“还好赶得及。”

“都快结束了。”卫空远低声抱怨。

对方律师已经被连清篱逼得无话可说,胜负显而易见。

“有个讨厌的家伙死缠着我,烦死了!”何筝拿出手帕擦掉额头的汗,一边问:

“阿篱赢了?”

“那是自然。”卫空远点头。

“我就知道他会赢!”何筝笑道。

此时讨论结束,法官已经坐回位置上,开始宣布结果。

“全体起立……”

“唉!”卫空远用手肘推了推何筝,一脸邪笑:

“还没过门,就迫不及待的给准老公身上盖章,不太好吧?”

“啊?”何筝一脸困惑。

“别装纯情了!阿篱脖子上的吻痕是你弄的吧?他还真疼你呢!好羡慕啊!弄的我也想结婚了……”

吻痕?脖子?

何筝看着远站的笔直的背影,霎时变了脸色。

――那不是她弄的!

“……阿篱感冒了,我给你俩半天假,去好好培养感情吧……”

卫空远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响起,何筝只是木然的听着,水亮的明眸一片空洞。

很痛!全身都痛,他分不清倒底那个地方更痛一些。

喉咙如同火灼般,每呼吸都像被刀子割过,热的不止是喉咙,甚至整个身体都如同掉进熔炉,热的他喘不过气来。

连清篱勉力睁开酸涩的眼,格子纹的日式工艺吊灯,立刻闯入视线。这是哪儿?他皱眉苦思,混沌的大脑很久才理出头绪,他痛苦的闭上眼眸,低哑的叹道:

“何筝……”

“你晕过去了!烧到39度,我让医生给你打了针。”何筝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显然一直坐在床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她憔悴的样子让他的心中猛的一痛。

“抱歉让你看到这些……”他试着用颤抖的手臂支起身体,好不容易坐起,被何筝轻轻一推,便又倒在床上。

“你干什么?”她皱着眉不悦的叱道。

“离开这里。”他痛恨他的无力,竟然连简单的坐起都显得力不从心!

“你现在虚弱的像婴儿一样,如果想死你就尽管离开!”何筝厉声叫道,眼圈渐渐红了起来。

连清篱侧过头,沉默半响,才道:

“我很抱歉。”

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何筝俯身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喊道:

“你为什么要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发生这种事不是应该我们两个人一起面对么?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漠?你生我气了是不是?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阿篱,我只是心疼你啊!心疼到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连清篱一震,抬起手,轻轻的抹掉何筝脸上的泪水,无奈的笑道:

“我不想让你厌恶啊――”

烙满肌肤的吻痕、齿痕,清晰而鲜明,只要稍稍拉开领口,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女性不可能留下这般浓的痕迹,这一点,何筝轻易便可看出。

“被男人强暴,这种事情,即使是你,也会很难接受吧……”

“是很难!但是我会试着接受,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种痛苦!我爱你,阿篱!不管有什么样的痛苦,我都会陪着你!”

“……”

他痛苦的闭上双目,还来不及睁开,便又昏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到了晚上。那种瘫软无力的感觉已经好了许多。何筝一直守在他的身边,见他醒来,一脸喜悦。

“我去给你拿点粥,好歹吃些东西。”

“好。”

他点了点头,看着何筝飞奔而去的背影,胸口一阵发痛。

“我当时看到你晕倒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吓得连魂都没有了,还好当时我没有立刻叫人来……”

何筝将米粥吹凉,小心的喂进连清篱口中,边轻轻的道:

“除了我,没有人看到你身上的痕迹,空远也没有。我只让医生给你打了针,其他什么检查也没做。空远直骂我蛮不讲理,你到时候可要帮我说说好话。”

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自然,仿佛下午那场惊怒不曾发生。

“麻烦你了。”连清篱道。

“为什么烧得这么厉害?伤口感染了么?”何筝状似随意的问。

这种男人间的情事监狱见的不少,她自然知道会有什么伤害。

“没有伤口……因为冲了半天冷水澡,又吹了冷风,才会发烧。”连清篱道。

何筝一惊,立刻嚷了起来:

“你有没有脑子?这么冷的天你冲凉水澡,你……”焦灼的叱责,在看到连清篱的表情之后,停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放柔声音:

“阿篱,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请为了我……好么?”

连清篱沉默着点了点头。

又喂了几口,连清篱推开何筝,示意自己吃不下了。

何筝拿起手巾,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残渍,将碗放好,然后沉吟片刻,看着他,肃然问道:

“告诉我是谁做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连清篱闭上双目。

“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把你害成这样……”她的声音哽咽起来,眼圈开始发红。

“何筝,没有相关条文,你没有办法立案。”连清篱静静的道。

“难道就这么算了?”何筝愤怒的喊了出来,双拳握得死紧。

沉默片刻,连清篱道:

“是我不好,误导了他。所以……即使能告,我也不会告他。”

何筝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连清篱,良久,才颤声问:

“阿篱,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不!”他不知她哪来这种想法。

“他是谁?我认识么?”她继续追问。

“你不认识!就是我说的那个,住在我家里的朋友……”

何筝痛苦的闭了闭眼,哑声道:

“我早该去认识一下的……总是说忙……我根本就……根本就没好好关心你……”

“何筝……”连清篱伸手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心一片湿冷:

“你别这么说……”

何筝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不顾一切的叫道: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阿篱……你是我的……”

怎么又听到这种话?

连清篱抱住何筝颤抖的肩,感到胸前一片濡湿,他拍抚着她,苦笑道:

“好好好!我是你的!是你的还不行?”

连清篱的身体一向不差,这场高烧虽然来势汹汹,休息了两天,也就恢复的差不多了。然后他便返回了自己家中。

何筝没有阻拦。

伤痕总要时间去慢慢修复,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第三天晚上,连清篱穿着新睡衣,盖着新棉被,躺在崭新的床单上,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慢慢回到正常的轨道上,一切……

然后,他发现,那只是个奢想。 

第 21 章  

粉红色印着金色桃心的信封,庸俗到刺目的程度,信封上还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给亲爱的小篱宝贝。

这样的信一天一封,从不间断。

除了信,还有。

连清篱顺手将信扫进抽屉里,起身踱到窗前。太阳光亮得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却懒得转开视线。

门被轻轻敲响,他转身返回桌旁,坐下,才道:

“请进。”

何筝垂着眼睛走了进来,将一叠文件放在桌上。

“这是你要我帮你找的资料。”她轻轻的道。

打开文件,细细看过,连清篱点了点头。

“就是这些,谢谢你。”

“不客气。”

从那天起,两人的关系就变成这样,既生疏又冷漠。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能改变这一切。

何筝坐着没动。

“还有事么?”他柔声问。

沉默片刻,何筝道:

“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好么?我们很久没在一起聊天了。”

连清篱点了点头,道:

“好。”

何筝显然有些心神不宁,一杯卡布其诺被她搅的面目全非。

“阿篱,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她怔怔的看着桌上飘浮在水中的彩烛,突然问。

连清篱想了想,道:

“我在想――你要不要来点茶。”笑了笑,解释:

“因为你好像不是很想喝咖啡的样子。”

何筝勉强勾了勾嘴角,做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连清篱叹了口气,不再故作轻松。

“有什么事说出来,心里会好受点。”

他看着她道。

“并不是所有的事……”何筝低低呢喃。

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坦然说出。

她没说完,但连清篱已经领会。

两人又沉默下来,空气显得分外的凝滞。

何筝将小勺一扔,靠向椅背,看向连清篱。这是她今晚第一直视连清篱的目光。

“为什么不来找我?”

“……”

“想给我自由选择的权利――你是这样想的吧?”

“……”

看着连清篱一径的沉默,何筝咬了咬唇,眸中掠过清晰的痛楚。

“我今天在你秘书的桌上看到一束百合,是那个男人送的吧?情书,礼物应该也不会少……”

连清篱依旧沉默。

何筝显然没想得到回应,自顾接道:

“都已经二十三天了,你却什么行动都没有,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阻止这种无聊的把戏?阿篱,你一向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为什么这一,你却……”

何筝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吸了一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其他人怎么想,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总是告诉自己,要相信你,一定要相信你,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只要是你的决定,我一定会支持下去,可是这一,我真的受不了的……”

她拼命的吸气,泪水还是溢出了眼眶:

“你是在等他自己放弃么?可是你应该比我清楚,那个人……根本不会放弃……告诉我,阿篱,你倒底是怎么想的?我已经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你难道还想让我等下去么?”

连清篱看着何筝,一脸茫然,似乎他无法理解何筝话中的含义。

她一把抓住连清篱放在桌面上的手,专注的看进他的眼中:

“阿篱,我不在乎等多久,几个月也行,几年也行, 我也不在乎那家伙每天送送信,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只要你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你爱我’,这样……就可以了!”

连清篱的眼眸一闪,怔怔看着何筝,神情复杂。

“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三个字,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从来没说过,甚至你当初求婚的时候……求求你,只要一,你只要说一就好……”何筝握着他的手,哭着祈求道:

“告诉我,你爱我……这样……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他最终也没有说出那三个字。

对于舒庆而言,流血流汗都是小事一桩,但是说到写情书,便足以要了他的老命。他认得不少字,但是写字的功夫却其差无比,要不是兄弟们一致认为写情书最显诚意,他不会这么折磨自己二十四天。

连清篱不喜欢被人逼迫。成!他不逼他,他要用自己的诚意感动他!

他的辛苦没有白白浪费,在写了二十四封情书之后,他终于等到了连清篱的电话!

宽肩窄臀长腿加上一米八六的身高,舒庆天生衣架般的好身材,配上棱角分明的五官,充分诠释出这袭驼色新款纪梵西羊绒西装的主题――野性的优雅。

他一向对正装敬谢不敏。

拘束的要死,系在脖子上的领结无异上吊的绳索,但是想到连清篱的着装喜好,他还是咬了咬牙――忍了!

尤其看到一众女子痴迷的目光,更是觉得这份罪没有白受,想到连清篱也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立刻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连要命的领结也变得可爱起来。

“石头?我帅不帅?”

站在“夜色”门口,舒庆第数不清问。

“不但帅,还很酷!”石头竖起大拇指,老实的道。

“哈哈!”假装没看见石头眼中的忧虑,他戴着墨镜,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连清篱选择的是日式风格的包间,穿着和服的美丽女招待,小心的将舒庆的外套挂好,红着脸退了下去。

石头拉上拉门,守在外面。

连清篱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榻榻米上,穿着白色衬衫,打着领带。

他没有抬头看他,低着头,沉默无语。

正中矮几上,放着几样小吃。两只白底兰的茶盅,一边一只,白色袅袅的烟气,自茶盖的缝隙升腾而起。

舒庆没有走向自己的位置,反而直接走到连清篱身后,坐下,将连清篱紧紧的抱在怀里。

连清篱无力的闭了闭双眼,冷冷的问:

“你一定要这样么?”

“你不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舒庆呻吟着在他颈后印下一个重重的吻,才困难的放开手,学着连清篱的样子,跪坐在他的对面。

“日本菜既难吃又填不饱肚子,一会儿我带你去……”

“舒庆……”连清篱淡淡的打断他,将放在身后的纸袋推到舒庆面前。

“麻烦你清点一下。”

“是送给我的?”舒庆兴奋的打开,然后他怔住。

一叠捆扎整齐的、未开封的粉红色信封,大大小小的各种礼盒,同样没有开封,他眯起双眼,看着连清篱,沉声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办法原样照还,我放了两千元钱,应该够付那些钱。”连清篱端起茶杯,面无表情的道。

“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舒庆一掌拍在桌面,摆在他面前的茶杯翻到,溅湿了他鹅黄色的亚麻衬衫。他一把扯下领结,扔到房子的一角,瞪着连清篱等待解释。

石头在听到巨响的同时,探头进来,却被舒庆一声怒吼,赶了出去。

看着石头的身影消失在拉门背后,连清篱揉了揉抽痛的额角,淡淡的道:

“意思就是,请你立刻停止这种幼稚的游戏。我已经开始觉得厌烦了。”

“我从来没有为任何人做过这种蠢事!你竟然敢说这种话!”

舒庆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鼻孔翕张着,如同噬人的猛兽。

连清篱略带讽刺的笑道:

“为什么不敢?暴力解决不了所有问题!舒庆,你是比我厉害,我斗不过你,但不代表我一定要屈服!”

舒庆一愣,气势立刻弱了下来,他垂下头,双手抓着桌角,哑声道:

“你还在生气,是不是?如果我答应以后再也不胁迫你,你是不是……”

“不是!”连清篱再打断他,冷然道:

“我今天叫你出来,就是要跟你说清楚,不管你怎么做,做什么,我都不会接受你!永远不会!以后请不要再来烦我,我已经受够你了!”

“不――”舒庆吼道。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毕露。

“我不会放弃,永远都不――”

“舒庆,你不懂什么是死心么?苦苦纠缠一个男人,你不觉得很荒谬?”

“不荒谬!”舒庆抬起头,双目赤红:“一点都不荒谬!”他一字一字的道。

“可我觉得荒谬,不但荒谬,还非常令人厌恶!”连清篱看着舒庆,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

“连清篱你――”舒庆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大喊大叫,把眼前一切讨厌的东西撕碎!

“你气什么气?应该生气的人是我!我救过你的命,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竟然那样对我,你这算不算是忘恩负义?”

舒庆一震,“咯”一声轻响,薄薄的桌沿,被他硬生生掰下两块。

连清篱站起身子,淡淡的道:

“如果你还有点良心,拜托放过我。”

“不――”舒庆一挥手,将小炉上的铜壶一把拨开,溅起的沸水,洒在他的手臂上,他却恍若未觉,只定定的盯着连清篱,一字一字的道:

“我做不到!”

看着舒庆湿淋淋的衣袖,连清篱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波动,但很快,他转开头去,硬声说:

“我原不想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你不该这么逼我……”他返身走回舒庆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

“舒庆,你凭什么要我接受你?你看看你自己!大字不识几个,整日除了烧杀砍掠,你还会做什么?粗俗,野蛮,凭借本能行事的野兽,蛮不讲理到可笑的地步――被别人叫几声老大,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为了自己高兴就可以随意折腾别人,舒庆,说难听点,像你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败类,社会渣子,只能在最阴暗的角落,作威作福,即使死在街上都没有人埋……”

“住口!”舒庆怒吼着跳了起来,他的脸涨的通红,太阳穴浮起的血管突突的跳动。

连清篱冷笑一声,无视他狂怒的表情,接道:

“所以,别再说什么喜欢我的话,你远远不够资格!就算你把你的心挖出来捧到我的面前,我也只会觉得恶心!”

“我叫你住口!”被气得失去了理智,舒庆怒吼一声,一拳挥到连清篱的脸上。

他的拳头又快又重,两人距离又近,连清篱根本无法闪躲。整个身体被掀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出于反射而伸出的手,打翻了茶几,几上的碗蹀,半数以上都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躺在地上,整个脑袋“嗡嗡”的响着,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耳膜应该不会破掉吧?他想。

“庆哥,怎么……”

石头再闯了进来,看到屋中的情景,吓的呆在当场。

他很快反应过来,急忙奔到连清篱身边,将他扶起。

他盯着连清篱迅速肿起的面颊,忧心的问:

“连先生,你没事吧?”

连清篱困难的坐起身,觉得口中有着淡淡的咸腥。

他伸手抹去口角的血迹,触到面颊,火辣辣的痛。

他拨开石头的手,站起身来。不看舒庆,他走到屋角,拿起自己的皮包,外套,向门外走去,临出门前,他轻蔑的道:

“我现在终于明白你有多想要我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呆呆的看着连清篱消失在门后,呆呆的转过身,石头看着神色狰狞的舒庆,呆呆的问:

“庆哥,追不追?”

舒庆不答,突然弯身,抄起倒在地上的矮几照着墙壁砸了过去。

第 22 章

那天之后,不再有鲜,不再有粉红色俗不可耐的信封,连清篱的世界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他开始拼命的接工作。

以前他觉得商业案、刑事案牵扯众多,暗中的钱权交易纷复杂,所以他很少涉猎,可是此时,他也闷头接下,来者不拒。

有两个案子,七查八查,竟发现隐隐约约与青红有关,他便移交给卫空远,再不过问。

卫空远知道他不擅长理这种黑暗内幕,也没多问,他却开始不由自主的留意起那个帮派的事情,发现混浊不堪,黑暗可怖。

他变得异常忙碌,没有午休,加班加到十点,回家收拾完毕,倒在床上便能立刻沉沉睡去。

晚上总是会被冻醒,他把空调调到最高温度,盖两条棉被,然后紧紧蜷成一团,半梦半醒直到天亮。

他从不多想,依旧很少做梦,偶尔会梦到自己在寻找什么东西,然后大汗淋漓的醒来。

这样过了几天,他开始呕吐。

不是每天,也没有任何规律,突然便会觉得恶心的要命,然后趴到马桶上,一直吐到胃里再没任何东西。

他没有去看医生。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出现,每当压力超过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就会出现这种反应。

所以他现在最需要的只是时间。

卫空远很快发现了他的异状,以为他是因为跟何筝分手才会有这么痛苦的表现。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却硬是拉着连清篱喝了一夜的酒。

两人最后喝的酩酊大醉,醉意朦胧时,卫空远大骂何筝见异思迁,水性杨。

他直接将酒瓶塞进他的嘴里,却无法说出真相。

第二天早上醒来,满身的酒臭熏的他头晕眼,他在浴缸里泡了整整一个小时,然后将同样染上味道的床单被罩全部洗了一遍。

从那天起,他呕吐的症状奇迹般的消失了。

很快到了农历新年。

他没有亲人,更不需要走亲戚。一想到他会一个人在那所空洞清冷的房子里待上七天,他就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于是打点了行装,在放假的第一天便坐上飞机,直飞海南。

很美的地方,蓝色的天,蓝色的海,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很多的人。

他虽然喜欢清静,但是这一,他却觉得置身于嘈杂的人群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他住的饭店离海滩不远,每天傍晚他都会坐在沙滩上,看着大海。

每天也都会有小姑娘邀请他跟她们一起联欢。被他温柔的拒绝,便会红着脸,笑着跑开。

他已经三十二岁,早过了可以任性妄为的年纪,如果换成十年前,他或许会去凑个热闹。

他闭上眼眸,似乎听见耳边有谁在说话。

“等我以后有钱了,带你去看海吧!”

“不去!”

“海里有鱼,有螃蟹,又大又鲜,很好吃哦!”

“老子要去看海!”

他睁开双目,看向周围,远远的,几个孩子在岸边拣着贝壳,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舒庆……”

嘴唇蠕动,如同有自己意识一般叫出这个名字。他一惊,浑身僵硬,脸色变得如雪一样白。

乍暖还寒,新年一过,便是春天。

树木抽出嫩绿的新芽,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

第一天上班,看到分别七天的同事,大家都显得非常兴奋,凑在一起,谈论着新年的趣事。

“阿篱,早上好!”何筝笑着将一只大大胖胖的小猪扑满捧到连清篱面前,道:

“猪年快乐!”

“猪年快乐。”连清篱从包里抽出一只穿着草裙的小猪玩偶。

“好可爱!”何筝将其抱在怀里。

“有我的么?”卫空远也插了进来。

“有。”连清篱又抽出一只。

“阿篱,你过年去哪儿了?我打了好多电话都没人接。”卫空远问。

“去海南了。”

“海南好玩儿么?”何筝问道。

“景色非常好,我照了许多照片,改天拿过来让你们看。”

“好!”

何筝重重的点了点头。

卫空远也笑了起来。

“我过年后就要去美国上学了!你们可要记得想我!”何筝道。

“手续全办好了?”卫空远问。

“嗯!”何筝点头。

“自己保重。”连清篱叹道。

何筝眼神一暗,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行的事情。再刻的伤痕也有愈合的时候,时光流逝,记忆也仅仅是记忆。

对何筝,对他,都是这样。

两个男人是不行的!

他无法像舒庆那样任性!他只是个性格怯懦的普通人!

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等待时光流逝。

第 23 章 

“连清篱,连先生?”

拦住他的男人有着陌生的面孔。

身材魁梧,穿着普通的衣服,有着普通的脸,但是气质却一点也不普通――有着黑道人特有的戾气。

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是我。”

“请跟我走一趟。”

“如果我说不呢?”

男人面无表情的道:

“除非你不想见庆哥最后一面。”

连清篱在一套布置豪华却脏乱不堪的公寓见到了炎青。

如果不知道那是炎青,他会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中年人。

他的眉尾很长,一直垂到眼角,一双眸子偶尔会闪过精芒,这时的他,看起来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冷酷之色。

舒庆四肢大张的躺在卧室的大床上,他什么事也没有,只是烂醉如泥。

他瘦了很多,脸上有显眼的淤青,发丝凌乱,遮在额头,胡子似乎很久没刮,足有一寸长。

只看了一眼,连清篱便转开视线:

“如果你想找醒酒的药方,请去问医生。”

他对炎青说。

“年轻人,胆子很大嘛!”

炎青身后的几个男人,都显出一脸怒色,本人却哈哈笑了起来,他煞有趣味的看着连清篱,道:

“已经很多年没听到有人这样跟我说话了。”

不待连清篱出声,他语气一转,接道:

“我可不是因为他醉了就专程把你叫来。而是因为,你今天很可能是见舒庆最后一面。”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连清篱眼中已有了怒色。

“让石头告诉你。”

此时连清篱才注意到石头,他一直站在床脚,同样一脸青紫。

“连先生,你,你救救庆哥吧?”

走到连清篱跟前,石头竟然“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连清篱脸色一变,急忙闪开。

“你给我站起来说清楚!”

他沉声道。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石头擦了擦眼泪,依言站了起来。

炎青则舒舒服服的坐在身后的沙发上,接过属下递过的雪茄,抽了起来。

“自从你那天跟庆哥闹翻后,庆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整天喝酒打架,还不让我跟着。每兄弟们找到他的时候,都是一身的伤。青爷生气了,把他关在房子里,可是不管怎么关,他都会跑出去,我们要好长时间才能找到他。前几天,还因为酒精中毒被送进医院,可是医生还没让他出院,他就又跑出来喝酒……连先生,我知道这样说很强人所难,但是石头求求你,不要离开庆哥好不好?庆哥真的不能没有你啊!”

石头说着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连清篱咬牙避开石头的视线。

“当然跟你有关系!连先生,你明知道庆哥对你……对你……”石头哽咽不能语。

连清篱僵硬的站着,不言不动,整个人就像大理石雕成的石像。

“石头,算了,你就别为难连先生了!感情是不能强求的!舒庆喜欢上这种人,只能算他倒霉。遇人不淑,怨不得别人。”

炎青名为劝解,实为讽刺。

“喝喝酒,打打架,死不了人!”连清篱冷冷的回道:

“舒庆一向都是这样,没什么稀奇。”

“连先生如果这么认为,可就错了……”吸了口烟,炎青悠悠的道:

“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舒庆的命么?他虽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喝了酒,又甩掉石头,舒庆这样做根本就是在找死!如果不是石头带人及时赶到,他至少已经死了两了!为了个男人,弄成这副模样!简直是孬到了极点!”炎青一脸不悦的冷哼。

连清篱沉默不语,表情显得越发僵硬。

“如果可以选择,我千百个不愿意让舒庆跟你在一起!像你这种自命清高又没什么本事的家伙,不但帮不了舒庆,反而会扯他后腿……”炎青沉下脸,瞪了舒庆半天,才又转开视线。

叹了口气,他无奈的皱起眉头,道:

“可是骂也骂了,关也关了,几乎什么手段都用遍了,他就是只要你,所以,我只好请你来一趟,连先生,怎么样?表个态吧?”

没有回答,炎青也不介意。

“当然,感情上的事,实在不能强求,连先生若执意不从,我总不能用刀子逼你……”话锋一转,炎青突道:

“舒庆的葬礼,可需要通知你?”

连清篱全身一震,还没说话,石头先喊了出来:

“连先生,你不要让庆哥死啊!”

“石头住嘴!”炎青喝道,然后转向连清篱,眼神灼灼:

“连先生,你的意思是……”

连清篱握紧双拳,突然转身看向一脸憔悴的舒庆,眼神再也无法离开。

炎青会意的一笑,向站在身边的男人低语几句。

男人跑了出去,很快提了一桶水进来。

炎青将烟一扔,提着桶走到床边,手腕一翻,将整整一桶凉水,泼到舒庆身上。

“你干什么?”

连清篱来不及阻止,瞪着炎青,一脸愤怒。

炎青挑了挑眉,笑道:

“你难道不想跟这家伙谈谈么?最好让这家伙乖乖放弃你!”

连清篱正想说话,手已被紧紧拉住,他回头,舒庆大睁着双眼,一脸如在梦中的恍惚。

“连清篱?”

他仰头看他,试探的唤道。

他此刻一脸濡湿,睫毛上也是水渍,透明的水滴自发间流下,流进他的眼中,他只是皱了皱眉,却怎么也不愿眨眼。

这一会儿功夫,炎青已经带着众人走了出去,然后传来锁门的声音。

连清篱浑身一震,神色复杂的瞪着舒庆,一动不动。

“连清篱。”

舒庆再唤,大手用力,将他拉进怀里。

他用力一挣,没有挣开,瞪着舒庆,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为了区区一个男人!你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你就不怕被人耻笑么?你……”

“连清篱……”

舒庆则只是紧紧的抱着他,一脸无辜,如同被主人责骂的小狗。

“别再叫了!你以为你这个样子我就会同情你?舒庆,你看着我!”

他一把捧起舒庆的脸,满手粗硬的胡茬刺得掌心生痛:

“你看清楚没有?在你面前的是个男人!一个既普通又无趣的男人!这个男人胆小、自私,这个男人无法给你家庭,无法给你孩子,他什么都没有办法给你……你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样?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他甚至没有勇气承认,他喜欢上……”

喉头一哽,他几乎说不下去,吸了口气,他才接道:

“舒庆,拜托你清醒一下好么!你有那么多的选择,为什么不忘了他?忘了那个叫连清篱的男人,舒庆,相信我,用不了多久你一定会忘的!一定会!”

“我只要你!”舒庆突然口齿清楚的道:

“我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不能没有你。”

说完,他一把将连清篱拉下,吻住他错愕的唇。

“连清篱……”他咕哝道:“我只要你……就算我是垃圾,就算我是渣滓,我就是要你……”

“放开我……混蛋……”

他在他唇间怒吼,却被抓住双手压床上。

舒庆的眸似醉非醉,燃烧如黑色火焰,他心中一阵惊跳,忍不住逃避般的侧过头去,灼热的唇带着酒的味道顺着他的颈项滑下,他一阵战栗,心跳的几乎要穿出胸膛:

“舒庆……你放开我……”

他在他身下挣扎,却更加密实的贴上他热度惊人的身躯。

“连清篱……连清篱……连清篱……连清篱……”

他一句一吻,粗糙的大掌,顺着他的腰线滑下。

“放手……不能……”

臀部被用力掐住,舒庆的手指在他的股间游移,他又惊又怒,却被他再覆上来的唇,吻的浑身发软。他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竟然这么差,只从他口中尝到一点酒味,便头晕乏力如同醉了一般。

理智提醒他要将舒庆推开,可是,他却找不出一丝反抗的力气。

皮带被抽开,长裤被拉下,脖子被咬的又痛又热,他皱紧眉头,愤怒的低吼:

“你这个混蛋……放开我……”

可是听在耳中,却如谄媚的呻吟。

整个人被牢牢困住,他只能用言语抗拒,下一刻,他的股间已遭长指侵入。

“痛……”

他拼命吸气,指尖陷入他的手臂。

“不痛不痛……”

他低喃着,缓慢却坚定的推进他的身体:

“我喜欢你……”

他低哑的道。

第 2 章 

连清篱一抬头,就看见屋角那片蜘蛛网,破烂不堪,集满灰尘,让他有种立刻将它扫掉的冲动。

他低吟一声将手遮在脸上,讶异自己在这种时候竟然会想到这么无聊的事。

勒在他腰上的手臂,用力的几乎要将他折断,躺在身边的男人,紧紧的贴着他,如同壁虎。

连呼吸时胸膛起伏的动作都那么鲜明,让他连逃避都做不到。

他做事向来干脆,一但心里有了主意,便不再多想。

可是惟有与舒庆,分分和和,犹犹豫豫,不知耗费多少心力。

当年他离开那个小镇,来到另一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他原本以为自己与舒庆再无瓜葛。

十年间,他很少想过舒庆,只要脑中动念,他便逼自己转开念头,他以为不想,便会慢慢淡忘,此刻想起,竟觉往事历历,清晰如发生于昨日。

那孩子双手叉腰,嚣张跋扈――连清篱,老子喜欢吃你做的饭!

然后他的餐桌上便多了一人,三餐消夜,从不缺席。

那孩子呈“大”字躺在单人木板床上,笑容无赖――老子喜欢住在这里,你别想赶老子走!

然后他简陋狭小的小屋便多了一名住客,从此平淡生活离他远去,他心甘情愿的任那孩子将自己的天地搅的天翻地覆。

那孩子如无尾熊般巴在他的身上,神色凶狠,眸光闪烁――我喜欢抱着你睡!你自己选!是乖乖让我抱,还是让我把你敲晕了再抱!

然后他忍受了数日的辗转反侧,不得安眠,最后终于可以在那孩子的搂抱中,沉沉睡去。

十年后,再相见,孩子长成了大人,却依然会缠着他、赖着他,然后他说――他喜欢他……

他不觉叹了口气。

微微侧过头,那张憔悴的面孔便近在咫尺。

高耸的眉骨上有新添的伤痕,显然没有经过理,敞着大大的口子。虽然已经不再流血,边缘却红肿起来,似乎有些感染的迹象。

颊上有块淤青,脑后……他探手摸去,朦胧的感觉得到证实――果然有个隆起的大包。

他看起来如此的狼狈,可是却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紧紧的抱着他,仿佛抱着什么稀世的宝贝。

真是败给他了!

他无奈的牵了牵嘴角,伸手撩开他额前的湿发。烙下一个轻吻。

酗酒、打架,醉生梦死,如此疯狂的舒庆,他怎么可能放得下?不管自己的意志多么坚定,在舒庆面前,总是会脆弱到不堪一击。

他再叹气,忍不住低低的道:

“你真是专门生来克我的。”

虽然身体疲惫的连动都不想动,但是他却无法任自己就这么一直躺下去。

先不说床单枕头散发出的刺鼻异味,只是想起门外还有一群看热闹的人,他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没多大力气,他便从那双手臂中挣脱出来,太过顺利,以至于他瞪着那个仿佛醉得一塌糊涂的男人许久,才转开视线。

吃力的挪到床边,站在地上,喘了口气,他俯身抽下湿漉漉的床单,换上干爽的棉被。

舒庆赤裸的胸膛黝黑刚健,湿润的肌肤散发着诱人的色泽,让他的脸止不住一红。

脸红归脸红,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直到确定舒庆全身上下都是干的,他才站起身,向浴室走去。

腰痛的像断掉一样,他要咬紧牙关才能让自己颤抖的膝盖不至于打弯。他绝对不想跌倒在这么脏的地板上,即使它是原木的。

打点完毕,整理好衣服,他仔细审视了下镜中的自己。

似乎没什么异状,除了眼圈有些微微的红,嘴唇有些微微的肿。

衣服有些皱,但没沾上任何污渍,这已值得庆幸――刚刚两人都没有将衣服脱光。确定无碍,他调整好表情,敲了敲门,几乎是立刻的,门被打开。

炎青就坐在正对门的软椅上,见他出来,眨了眨眼,促狭的道:

“你该庆幸舒庆几日不眠不休消耗了体力,否则……”

他笑的一脸暧昧。

石头则一脸喜悦。

连清篱只面无表情的道:

“炎先生,麻烦你转告舒庆,若他退出青红,我便接受他。”

此话出口,炎青脸色立变,他眯起双眼,散发出的气势即使跟随他多年的下属,也有些难以承受。

石头小心的向连清篱的方向移了几步,警觉的观察着炎青的动静。

连清篱却一脸若无其事。

“石头,能否帮我找些酒精药棉,舒庆眉骨上的伤需要理一下。”

石头沉默不语,眼神不离炎青。

炎青眼中晶芒闪烁,看着连清篱,沉声道:

“你可知道你提出了什么要求?”

“让舒庆脱离青红。”连清篱清清楚楚的答。

“一日入黑道,终身不得脱身,连先生,舒庆不可能离开青红。”

“黑道与我,舒庆只能选一样。”

“舒庆的骨头是黑的,血也是黑的,离开黑道,舒庆就不是舒庆。”

“……”

见连清篱不答,炎青叹了口气,道:

“连先生,我劝你再想想。舒庆树敌无数,若脱离了青红帮的庇护,恐怕……”

“炎先生,我只想问你舒庆为何树敌?”

这回轮到炎青沉默。

连清篱冷笑道:

“他拼死拼活为你打江山,招致敌人无数,即使有朝一日他脱离青红,你也有义务保他安全。”

“好一张利嘴!”炎青一掌拍在沙发上。

见炎青发怒,石头忙道“

“青爷息怒。”然后转向连清篱。

“连先生,求你就少说几句!”

庆哥现在昏睡未醒,若连清篱有什么闪失,他该如何交代?

连清篱依然一脸轻松,他看向炎青,不卑不亢的道:

“石头,青红当家若连这点容人雅量都没有,何以服众?”

“说的好!连先生!”炎青抚掌,赞道:

“我跟你还真是相见恨晚!”

连清篱无言。

站在炎青身后的男人脸色又是一变,正要发作,被炎青挥手阻止。

炎青沉吟片刻,道:

“我也不瞒你,我无妻无子,只得舒庆一人投缘,这青红迟早属于舒庆。连先生,你要知道,舒庆不能没有青红,而青红也不能没有舒庆。连先生可否再考虑一下,就当可怜我年近六十,仍孤苦一人?”

连清篱没有回答,只道:

“时间不早,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我该走了。”

“连先生,我送你!”石头也急忙跟了过去。

至少他要保证连清篱平安离开。

大门关上,身后亲信附在炎青耳边低语:

“可要让他消失?”

炎青还未答话,只听见低沉悦耳的男性嗓音在身后响起:

“谁敢动他?”

众人大惊回头。

舒庆双手抱肩倚在门边,一双黑眸冷酷锐利,哪有半丝醉意?

刚刚说话的男人,被他一瞪,竟不由得倒退几步,直到被同伴扶住,才站稳脚跟。

“好你个舒庆,竟然连我都骗!”炎青眯起双眸,神色阴沉。

舒庆扬起双眉,笑道:

“也不算骗吧……喝酒是真的,打架是真的,要他也是真的,只不过没有醉的那么厉害而已。大哥就当帮我一个忙,别真生气。”

炎青冷冷的看着他,良久才道:

“你当真决定了?”

舒庆不答,一脸诚挚的看着炎青,道:

“大哥待我恩重如山,我舒庆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

“那你还走?”炎青怒道。

舒庆挠了挠头,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我也没办法啊……你没听他说嘛――只能选一个。他那人一向死心眼,难得松了口,我怎么能不抓住机会?你说是吧?”

第25章 

刚走出停车场,连清篱便见一红衣女子款款而至,走近,见她神色惊惶。

“连先生,你还是先不要回家的好……”

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连清篱不觉笑了起来:

“那讨债的男人又来了?”

“唉?”女子一怔,直觉的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别的事,楚小姐,我先告辞了。”

礼貌的打过招呼,连清篱绕过女子,向前走去。

女子愕然半响,才转身离开。

走到转角,连清篱放缓步伐,几步之后,那男人高大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他穿着松垮跨的棉布衫,宽宽的牛仔裤,虽然皱巴巴的一团,却还算干净。

背后背着一只不大的包裹,见他过来,虽没有说话,隐藏于乱发后的眼眸,却瞬间亮了起来

连清篱视若未见的径自绕过他,向电梯走去。

舒庆尾随其后。

“舒庆,你真是个傻瓜!”他突然道,没有回头。

“你这样无缘无故骂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舒庆的声音低沉沙哑,虽然带着笑意,却满是威胁。

“我难道说错了么?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弄到一无所有,这样的人不是傻瓜是什么?”

连清篱毫不示弱的道。

“你要是知道我有多想要你,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舒庆悠然答道。

充满暗示性的话语,让连清篱不觉挑起眉峰,空气中的温度似乎也立刻升高了几度。

电梯停到一楼,大门向两边滑开,无声无息。

“如果你只是想满足下半身的欲望,女人可是要比男人好的多!”

连清篱冷笑着走入电梯。

“相信我……”舒庆的低低的笑道:

“我下半身的欲望,只有你能满足。”

他抬脚跟了进去,站在离连清篱最远的地方。

如此赤裸裸的回答,让连清篱的脑中一阵轰响,似乎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你胡说什么?”

“我说的都是真的……”舒庆暧昧的伸舌舔了舔唇,倒映在墙壁上的媚惑表情让连清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你根本就想象不到我有多渴望你……”

“住口!这是公共场合,你给我可以一点!”连清篱握紧双拳,恼怒的吼叫,却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

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心跳的像是下一刻就要蹦出胸腔――这家伙都在胡说什么?

根本不理他的慌乱,舒庆自顾的笑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你这么远?”

“……”直觉这是个危险的问题,连清篱选择沉默。

舒庆也不以为意,自行答道:

“因为我怕一碰到你就停不下来!”

“……”

“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才来找你?”

“……”

“因为啊……我要等体力恢复,一做个过瘾!明天可是周末呢!不做够一天,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笑得一脸邪魅,尖尖的虎牙露出唇间,在电梯阴暗的光线中闪闪发亮。

“你在说天方夜谭吧!”连清篱咬牙,简直恨不得找个什么东西将他的嘴巴堵住――他竟然越说越过份!

“叮”的一声,楼层已到。

见连清篱仍僵立不动,舒庆伸手将他推出电梯,然后从他包中拿出识别卡。

“做好准备,我的宝贝,一会儿你就算是哭着求我,我也不会放开你的!”

他看着他通红的耳廓,邪邪的笑道。

本能的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连清篱冷声道:

“还不知道是谁求谁呢?”

“咯”一声轻响,房门打开。

他知道舒庆想干什么!他也不否认自己也有同样的渴望。

虽然跟舒庆共同拥有的此类记忆,痛苦要多于快感,但是不可否认,那种依附着痛楚而升腾的快感,激越到令人难以忘怀,尤其是最后一。

说不恐惧也是假的,毕竟用那个地方接受对方,即使现在想起,还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既然选择接受舒庆,这种事情便无从逃避。

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不如晚死……

脑子里正混乱的斗争着,身体已被人一把抱起。

“舒庆,放我下来!”

他反射般的挣扎,眼看着卧室的门离自己越来越近。

“我可以自己走过去。”他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立刻,他万分后悔做出这项动作。

他以为自己已被那双眼睛灼伤。

“至少让我先洗个澡。”

他无法移开视线,口干舌燥,心跳的无法自己。

“不必!”

下一刻,他被牢牢钉在床上。

灼热的唇舌立刻覆了上来,紧咬的牙关被顶开,湿滑的舌尖探了进来,饥渴的舔拭着他口中的每一个角落,他避无可避,只得伸舌与他纠缠。

眩晕,他以为自己的灵魂要被他吞噬。

胶合的唇不断变换角度,发出“啧啧”的水声,他只觉这声音淫靡的让人脸红――明明只是一个吻而已。

迷蒙间,下身一凉,粗糙灼热的大掌,货真价实的触到他的臀部。

他一惊,觉得这家伙的动作快的令人发指!

“太快了……”

他避开他的唇,喘息着道。

没人回答,粗糙的大掌突然覆住他敏感的腿间。

“一点都不快!我已经连一秒钟都等不了了!放松,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他听见他饱含欲望的低笑。

即使相信魔鬼也不能相信这个家伙!说什么只要自己好好配合,会,会很轻松,很简单……让他去死!

双腿高高的搭在男人肩上,最羞耻的地方大大敞开,任男人无情的刺戳。明知每体内一点被重重摩擦,便会痉挛不已,男人却偏要对那肆意攻击,其恶劣程度可见一斑。

“舒庆……”床单几乎被拧成碎布,他拭了几,才喘息着开口:

“慢,慢一点……”

虽然为这种事开口求饶,想起来就让人觉得荒谬可笑,可是……把那个笑他的家伙跟自己调换一下试一试?早哭得泣不成声了!

“慢一点?”男人挑眉,果然依言放慢了速度,慢慢抽出,再狠狠插入,每顶入,都如要穿透脏腑,自喉中传出出,只这般来回几,他便已浑身颤抖,连叫都叫不出来。

他拼命摇头,大颗的泪水,自眼角渗出,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澎湃而至的快感淹没。

白皙的肌肤因激情染上绯色,腿间欲望颤颤挺立,看在男人眼中,说不出的情色。他俯身添去他眼角晶莹的泪滴,迫他放开指间床单,跟自己十指交握,看着他失去焦距的清亮水眸,喘息着笑道:

“只这样就受不了了……你就只有嘴巴硬么?”

“舒庆……”肿胀充血的薄唇微微蠕动,无声的叫着他的名字,依旧一脸迷蒙。

无比媚惑的表情让男人灼热的眸为之一凝。

“你还真是……”

他俯身吻住他的唇,突然开始大力的挺动腰身,捍猛的力道,让身下的男人瞬间瞪大双眼。

“唔……”他在他口中嘶鸣,以为自己要被撕碎。 

第 26 章 

“你是想拆了我么?”

高潮后的虚软让连清篱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连根小指都不想动。

“怎么?我刚才没让你满意?”

吃饱喝足的大猫一脸惬意的笑着,从他胸前抬起头来。

他顿时语塞,立刻换了话题。

“你一会儿想吃什么?”

游移在肌肤上的手指一顿,舒庆干脆的道:

“吃你!”

连清篱一愣,无奈的道:

“别逗了。”

“没逗。”

舒庆简洁的道。

突然思及舒庆某的记录和某人的话,连清篱立刻僵硬起来。

“呃,舒庆,你觉得,吃完饭再吃……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好歹让他歇一歇。

舒庆不语,两只大掌依旧忙碌的在他身上这儿摸一把,那儿摸一把,不时还伸舌舔一下。

他是在鉴定他的所有物么?

连清篱无奈的想。

他应该是答应他的提议了吧?

舒庆的抚摸很温柔,舒庆的嘴唇很柔软,被吸吮的肌肤,有些痛,有些痒,但也很舒服……连清篱闭上双目,竞有些昏昏欲睡。

不能睡!一会儿要洗澡,做饭,吃饭……

意识渐渐朦胧起来。

直到,怪异的触感将他惊醒。

他支起身体,瞪大双眼,一脸的错愕。

“舒庆,你在干什么?”

舒庆自他腿间抬起头,唇边沾着白浊的液体,他冲着他笑了笑,毫不在意的伸舌舔去唇边的残渍。

“没干什么!”

他道。

言行表情说不出的淫靡。

连清篱只觉脑门“轰”的一声闷响,不知自哪儿来的力气,奋力一挣。

被高高抬起的大腿脱离了舒庆的钳制,他顺势一脚踹到舒庆的胸口――虽然他最想踹的地方是那张故作无辜的脸。

“喂!你干嘛踹我?”

还没爬到床边,两腿就被紧紧抱住,明明做错事的男人反而一副讨债的嘴脸,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这个恶心的家伙,离我远点。”

连清篱一脸厌恶的吼道,可惜低哑的嗓音实在吼不出什么气势。

男人“哦”了一声,露出明了的表情。

“我只是回味一下你的味道而已,犯得着这么激动么?”

他笑嘻嘻的勾住连清篱的膝盖,将他的双腿向两侧压去。

“混蛋!你给我……”

恼怒的吼声嘎然而止,他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脸上青红蓝白换了四种颜色――抵在他腿上的那个是――

“舒……庆……你……怎么……又……”

他瞪着他,声音止不住发颤。

舒庆蠕动着身子爬了上来,笑道:

“要不要尝尝我的味道?”他说着便俯下头来。

“滚开!你给我滚开!不许吻我……”

他体力最好的时候也无法跟那个力大无穷的怪物抗衡,何况此时又是脚软手软?

没挣扎几下,便被狠狠吻住。

略带苦涩的腥味立时在口腔蔓延开来,他彻底僵住――他竟然,竟然吃到,那个――

一阵恶心的感觉涌到胸口,他还没开始酝酿“吐”的感觉,便毫无征兆的被彻底贯穿。

“唔……”眼前一阵发黑,他抓住男人的手臂,背脊绷紧如弓。

“该死!明明刚才撑的那么开,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又合起来了……弄疼你了?忍一下,马上就好……”

粗糙的手指覆上他沉睡的欲望,技巧的拨弄。他大口的喘着气,视线中,男人扭曲的面孔渐渐清晰起来。

“你……该死的……”

他想杀了他是吧?

“这个办法真不错,你看,你不想吐了吧?”

男人得意的道,灵活的手指,渐渐挑起他的欲望。

他想吐血!

“你,你明明刚刚要过……”

为何体内的硬挺依然这般刚硬?

“这是我的决心,你好好体会吧!”他一笑,挺腰刺进最,道:

“2小时之内,我是不会让你下地的。”

舒庆果然没有说慌,他非常坚定且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舒庆带来的背包满满腾腾都是速食食品,再就是大瓶的矿泉水。

在舒庆的坚持下,连吃喝都在床上,要解决生理需要只能让舒庆抱着解决。

连清篱最后一看表,是晚上十点,此时他已经觉得自己死了一半,想到剩下的21个小时,他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了事。

在舒庆第三进入他的时候,他瞪着他道:

“如果你想让我死你就来吧!”

舒庆却只是笑道:

“放心,我会负责再把你做活过来。”

然后,他便用行动证明了他所说的话。

醒醒睡睡,他分不清白天黑夜,窗帘总是拉着,屋里开着灯,而他的视线里总是只有那个男人。或者说,那个男人用尽各种方法,让他的视线里只有他。

不做的时候,他会吻着他,抚摸着他,每发现他身上一特征,便会高兴的讲给他听。他告诉他,他的背上有月牙状的白痕;他告诉他,他的大腿根部有一颗梅形的黑痔;他还告诉他,他右侧大脚趾比左侧的长……

看着一脸兴高采烈,如挖到宝一样的男人,他突然觉得胸口像是被狠狠揪住,那一刻他才意会到,这男人执意不用保险套,执意不让他洗澡,或许只是想让他染上他的气味。

第 27 章

醒来时喉咙如火灼般干渴,他勉力睁开酸涩的眼眸,鼻中闻到食物的香气。

“舒庆……”

坐在床边的男人回过头,嘴里叼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

“你醒了?”

他模糊的咕哝着,将他抱起,放在他盘起的腿间。

“先吃还是先喝?”

他问,嘴里喷出卤肉的气味。

“水。”

他痛恨自己这种软弱无力的模样,可是舒庆却很喜欢。

舒庆打开矿泉水,却仰头灌进自己嘴里。

他抓住他的手腕,祈求道:

“我想自己喝。”

而不是让他喂。

哪知却还是被压着头,硬灌了下去。

“我说过,你只能从我嘴里吃到东西,从我嘴里喝到水。”

舒庆低喃着吸吮他的唇瓣,一脸坚持。

他叹气,不再拒绝。

虽然每被喂食的结果都是从上边喂到下边,他却无法拒绝,也无力。

坐在床沿的野兽终于填饱了肚子,开始想办法解决另一种饥渴。

油腻腻的大掌在他身上来回游移,他却连在意的力气都没有,只在他进入前,低声说:

“腰痛……”

舒庆会意的让他侧身躺着,举起他的右腿,就那样侧着进入他的身体。

“从背后做……不那么累……”他喘息着建议。

“看不见你的表情,我不喜欢……”男人直言拒绝,伸手覆上他敏感的腿间。

他抓住他的手,呻吟道:

“别动了,我已经射不出来了。”

“没问题!相信我!”

再醒来,第一句话还是――

“舒庆,我渴。”

喉咙总是干渴的难受,不管喝多少水都无法缓解,他吮吸着甘甜的清水,发现紧贴自己的男人,凉凉的,抱起来十分舒服。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发烧了。

似乎每跟舒庆做过之后,都会发烧,从无例外,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自己体质的问题。

“还喝么?”

将空了的瓶子举了举,舒庆问道。

“嗯。”

他点头,慢慢放开手。

如果是体质的问题,那就不要管他,反正烧的不是很厉害。

舒庆从包里掏出一瓶未开封的水,返回床边,然后拧开瓶盖。

“舒庆……”

“嗯?”

“炎青他――愿意放你走?”

“愿意不愿意是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他没有为难你罢?”他问。

“他拦不住我。”

答完,他将水倒进嘴里,俯身喂进连清篱的口中。直到连清篱示意够了,他停下,将瓶子放在地上。

爬上床,伸手将连清篱抱在怀中,然后舒服的躺在床上。

“炎青说你仇家很多。”

“还好了……我知道怎么避开那些家伙。”

“那就好。”

又有些昏昏欲睡,他懒懒的闭上眼睛,随意问着:

“几点了?”

“管那么多干什么?”他拒绝回答。

连清篱突然想起,似乎自己每醒来舒庆都是清醒的,忍不住问道:

“你一直都没睡么?”

“我一点儿都不困。”

怔了怔,他睁开双目,毫不意外的发现他在看他。

他一直都是这样看着他吧?

他的眼神热切而专注,乌黑的发凌乱的搭在额头,见面时还光洁的下颌此时已生出了细小的胡茬。

突然觉得眼睛一阵发涩,他眨了眨眼,才将涌上鼻间的热流咽回。

抬起手,无意识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被他捉住,含在唇间。

“你想做么?”

他问,眼眸晶亮。

他很想给他一个白眼,最后却是点了点头。

“你好热……像要融化了一样……”

他埋入他的体内,不停的喃喃。

笨蛋!那是因为他发烧了!

双腿无力的敞开,早已松软的地方不再抗拒外来的侵入,反而蠕动着缠绕上去。

他缓缓的抽动,却仍让他颤抖的不能自己。

“好舒服……这么敏感……这么热……”

他吻着他,喘息着加快速度。

“舒庆……”

他呻吟着唤出他的名字。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他高热的温度不是由于情欲而是因为发烧。

其实很早他就发现舒庆有这种奇怪的缺陷。

舒庆根本弄不清什么是正常体温。

那天舒庆没表现出任何异常,跷课,吃饭,跟他那些“朋友”出去鬼混,直到晚上睡觉时,他发现舒庆的体温烫的惊人。

他费尽力气才逼着舒庆量了体温,烧到三十九度,他以为自己眼,直到又量了一,他才确定是舒庆有问题。

这么高的温度,换一般人早就烧得浑身无力,可舒庆非但精力十足,还在他要抓他上医院时,将他一把推倒在地,一溜烟的跑掉了。

直到第二天,他才发现舒庆发烧的原因――腹部一道被锐器刮出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

后来他才知道,舒庆从来不认为自己受的伤需要治疗;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会生病,他对以上两点,坚信不移。

他逼着舒庆吃药,只得他破口大骂,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舒庆根本不打算给他自己软弱的权利。

他没有再逼他去医院,每天都会很仔细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不久后,他理外伤的手法越来越熟练,舒庆也终于明白了受伤要及时治疗这个道理,但他还是始终不知道什么是发烧,即使额头烫的可以煎蛋,他唯一的反应便是――渴死了,我要喝水。

舒庆的强悍总会让他眩目也让他怜惜,放不下对方的,不止是舒庆一个人!

他看着舒庆乌黑晶亮的眸子,突然觉得自己起初的那些挣扎简直愚蠢到可笑。他根本无法放开舒庆,即使再怎么告诉自己可以忘记,那也只是些自欺欺人的谎话!他明明如此的在意他,虽然违背了伦理,却是他最真实的心情!

第 28 章 

天气转暖的时候,两个人也熬过了热热闹闹的磨合期。吵架,呕气,上床,言和,在两人正式同居的一个月内,不停上演,这让连清篱无暇思考其他的问题。

但当一切都变得和谐起来,问题才开始浮出水面。

他坐在书房里,关上门,还能隐隐听到电视的声音。

电脑开着,他的视线却集中于平铺在桌面的记事本上。

左侧是电话号码,右侧是地址和人名,用漂亮的行楷写就,内容则琳琅满目。

有跆拳道馆管理员,学校的守门人……酒店保安的字迹,被他用黑笔划去。

他合上本子,眉头紧皱,显得有些苦恼。

然后他看着靠上椅背,看着天板,开始自言自语:

“舒庆,你要去工作。”太生硬了。

“舒庆,整天待在家里很无聊吧?你要不要找点事做?”

好像……有点像哄小孩儿。

“舒庆,你想不想工作啊?”太直接了。

他不停的喃喃,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说法。

舒庆只有初中学历,能找到的工作着实有限。

他一向又无法无天惯了,他不知该怎么说服他去做那些又累又不挣钱的工作。

最后,连清篱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我没惹到你吧?”

舒庆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吓得向后一闪,却被舒庆拉住,然后便是一个炽热的吻。

被放开时,他已经气喘不已。

瞪着一脸笑容的男人,他不悦的第无数提醒道:

“进门之前要敲门。”

舒庆个头虽大,却像猫一般轻巧灵敏,连开门都毫无声息,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连清篱会以为他是穿墙而来。

稍不注意,就会被他吓倒,然后他就会显得非常高兴。

舒庆有对虎牙,所以他不喜欢笑,他总觉得自己笑起来没有威严。

可是他却觉得舒庆露出那对虎牙的时候,可爱的要命。

不过舒庆现在却常常笑,让他高兴的原因有时甚至简单到――单单一个赞许的眼神,便能让他笑上许久,然后,他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陷得越来越。

“你真是罗嗦!”

舒庆绕过桌子,走到他的身后,俯身将他抱起。

“已经九点了,陪我看电视。”

这是两人经过多争吵后达成的协议。

吃完饭到九点这段时间,连清篱可以看书学习理公务,九点过后是属于舒庆的时间,由舒庆说了算。

虽然协定并不平等,但是为了争取到这点自由时间,连清篱也费了不少力气。

看了看表,竟然真的九点了。

不过他只顾着发呆,还什么事都没做。

电视屏幕上――几个满脸油彩一身脏污的男人举着枪射来射去,被追赶的那位一身血迹,仍然欢快的在前方奔跑――是好莱坞的新片。

舒庆最爱看战争片,他只觉得无聊。

勒在腰上的手臂很紧,他只能紧紧贴在舒庆怀里。

舒庆现在黏人的本事比十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总是很用力抱着他,仿佛不这么做,下一刻他便会消失不见。

每当脑海里浮现出这个想法,连清篱的心就会微微的泛着疼,然后便由着他去。

克服了心理上的不适感,他发现,舒庆的怀抱既温暖又舒服,习惯了就很难割舍的下。

“我找到工作了?”

舒庆突然道,带的胸腔一阵轰鸣。

“啊?”

连清篱一愣,困难的扭头看向舒庆,以为自己听错。

“明天就去上班。”

舒庆松开手,让连清篱顺利的转向他。

他看着他错愕的表情,翻了个白眼,拧着眉道:

“用不着这么惊讶吧?”

连清篱一转身,撑开双腿,跨坐在舒庆腿上,看着他的眼睛,微笑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突然提出来,有些反应不及。”

舒庆上下打量了下他,突然道:

“你这个姿势很危险哦!”

连清篱只是笑,他贴近舒庆的脸,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你说,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找工作?”

舒庆别扭的侧过脸,却被连清篱的手硬是扳了回来,他只有用力瞪他,用眼睛传达他的不满。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连清篱催道。

舒庆怒道:

“这有什么好问的?我又不是吃软饭的,怎么可能一直待在家里,让你养着?虽然挣的钱不够养家,但是养我自己还是可以的!”

瞪了连清篱一眼,他又接道:

“你不是也这么想?”

“被你发现了!”

连清篱伸手抱住他,安慰般的道: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少罗嗦!”舒庆推开他,恶狠狠的道:

“才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我早就这么打算了,只不过现在才找到而已!”

他的脸涨的通红,一副愤怒的表情。

但是连清篱明白,他只是在掩饰而已。

他简直无法去想象舒庆是如何找到这份工作的,那必定很难,可他却从来没跟自己提起。

“舒庆……”

“干什么?”

“我很高兴!”

他突然紧紧的抱住他。

“喂!”

舒庆再将他推开,怒道:

“你想勒死我啊?”

仿佛看不见舒庆凶恶的表情,连清篱很开心的问:

“是什么工作?”

“我不会告诉你的!”舒庆转开头,板着脸道:

“关于我工作的事,你以后少管,也不许问。”

“我关心你才问的!”

他再将他的脸扳回来。

舒庆皱眉,明显的不耐起来:

“反正你少管闲事,我自己能搞定,用不着你帮忙!”

连清篱安静下来,专注的看着他,静默无语。

舒庆一愣,大手一伸便要将他拨开:

“一边儿去,别挡我看电视!”

他粗声道,耳后都是红意。

哪知连清篱紧紧抱着他,怎么都无法拨开。

从来没见过连清篱这么无赖的样子,舒庆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舒庆,别看电视了……”

连清篱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咱们干点儿别的吧!”

然后他含住他的耳垂。

手指滑下,隔着睡衣抚上他,他立刻失笑。

“你的反应还真快!”

舒庆腿间的男性早已坚硬如铁。

“你还不一样?”

粗糙的大掌已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握住他也同样勃起的欲望。另一手,则在他的积极配合下,干净利落的将他的睡裤扒下。

“你不看电视了?”

他戏谑的问着,身体在他的抚触下渐渐热了起来。

“你真他妈的罗嗦!”

他伸手捉住他的头发,狠狠的吻住他。

他毫不示弱的回吻。

唇舌激烈的交缠,贪婪的吮吸着对方的气息,谁也不愿放开。

衣服被扯下,粗糙的大掌在近乎焦灼的在肌肤上游走,激起更炽热的欲焰。

啐不及防间,手指已侵入他的体内,被撑开的感觉让他的身体反射般的绷紧,竟将体内的手指也紧紧卡住。

他暗叫糟糕,拼命强迫自己放松身体,但是显然已经晚了。

近在赢寸的黝黑眸子早已燃成一片火海,喧嚣着要将他整个吞噬。

全身汗毛顷刻间起立,他咽着唾液想要撤离,身子微微一动,便被拦在背部的大掌按住。

“舒庆……”

他逃避般的闭上双目,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点了火就想跑,嗯?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低笑道。

没有如何做势,已经满是威胁。

“我……唔……”

话未说完,已被舒庆再吻住。

敏感之被技巧的捻弄,哄诱着他放松身体,然后又残忍的将他撑至极限,一又一的,折磨着他的意志,他以为自己已经无忍受时,迎来的却是更大的冲击。

他无法呼吸,身体绷紧如弓,觉得自己要被楔入体内的巨物撕裂。

“放松……”

他摒着气息,依言放松,却因敏感的乳粒被狠狠嗜咬,而再抽紧。

混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体内的硬物因为他的痉挛更是膨大了几分,他掐着他的肩头脑中一片空白。

“我要动了……”

耳中听到沙哑的低语,他却领会不清其间的意思,直到――被彻底贯穿。

他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便被带进一片欲海!

之后又被压到床上做了一,他瘫在舒庆怀中,急促的喘息,好久才找回活着的感觉。

“你越来越棒了。”

舒庆一脸回味的道。

还咂了咂嘴巴,仿佛刚吃过什么美味大餐。

“你越来越禽兽了!”

连清篱哑声回道。

“只要你喜欢就行。”

舒庆也不生气,笑眯眯的亲了亲他的额头。

连清篱无语。

他原本并不重欲,但是最近真是被舒庆带坏了。

他根本无法抗拒舒庆带给他的快感,每做到最后他都会不知羞耻的缠住他,不让他离开。

模糊的记忆在脑中浮现,他立刻涨红了脸。

“脸怎么这么红?想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舒庆一脸暧昧的笑着问,粗糙的手指抚过他的面颊。

“去你的!”

他一把将他拍开。

转过头,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十点多了。

他撑住舒庆的胸膛,移动双腿,小心的坐起。

因为他的动作,舒庆未曾取出的男性顺势滑出,带出一股热液。

无比淫靡的感觉让他浑身一颤。

“你干什么?”

舒庆伸手抓住他。

“洗澡。”

他没好气的道。

“着什么急?明天早上洗也不迟嘛!”

舒庆不以为然的道。

“你明天正式上班,我得先帮你把衣服选好。”

连清篱移到床边,扶着腰缓缓站起。

虽然在舒庆的特训下,身体已经可以适应这种事,但是连着做了两,负荷还是大了点。

“随便穿穿就行了嘛!有什么好准备的!”

舒庆道。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穿着合适,才会给你的上司和同事留下好印象。”

“我管他们!”

舒庆对此嗤之以鼻。

“这很重要,你以后就知道了!”

第 29 章 

浅灰色的休闲衬衫,蓝色的夹克,配上灰色长裤,既不会太随便,也合乎舒庆的着装要求――都是宽松随意并且很耐脏。

连清篱将衣服折好,放到枕边。

舒庆躺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似乎觉得他做的这些事情很有趣。

然后他俯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只剪刀,举在手上,侧头看着舒庆。

舒庆皱起眉头,一脸警觉的问道:

“你要干什么?”

连清篱坐到舒庆旁边,伸手抚上他参差不齐的短发,温柔的笑道:

“头发太长了。”

舒庆一愣,随即双眼一瞪,坚决的道:

“不剪!”

“真的不剪?”

“真的不剪!”

“舒庆……”连清篱笑的越发温柔:

“这个星期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说好不好?”

“不好!”

舒庆不悦的道。

“一个月?”

“你以为老子一天只会吃啊?”

舒庆额头冒出青筋。

“你以前明明就是这样。”

连清篱淡淡的指出。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舒庆吼道。

“也对!”连清篱赞同的点点头,然后正容道:

“我这么跟你说吧!我是绝对不会让你顶着鸟窝去上班的。”

舒庆头发粗硬浓密,因为未经整理,又长又乱,四乱翘着,横看竖看,都是名副其实的鸟窝。

“就算是鸟窝老子也不剪!”

舒庆怒道。

“必须要剪!”

连清篱毫不退让。

两人紧紧盯着对方,都是一脸强硬。

舒庆率先转开视线,嘟囔着道:

“我不喜欢呆呆的坐着不动,让人拿剪刀在脑袋上挥来挥去!非常讨厌!”

他强调。

“又不是让你去理发店!我给你剪。”

“就算是你也很难受嘛!”舒庆迟疑的道。

“反正必须得剪,你开出条件吧!”连清篱坚持道。

舒庆的脑袋转来转去,一脸的不情愿。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扑上来一把将连清篱紧紧抱在怀里:

“以后只要我想要的时候,你就得让我抱!”

“舒庆,你觉得我会答应这个条件么?”连清篱咬牙道。

“那……把‘每天’换成‘周末’怎么样?”

想了想,连清篱道:

“如果你答应每个月剪一头发的话,我就答应。”

“可以!不过那两天不管我什么时候做、在什么地方做,你都不能有异议。”

“成交!”

两人击掌定案。

其实舒庆有着及其完美的五官,尽管他脸上有不少伤疤,但也只是为他凭添了危险的气质,并不损及整体美感。

舒庆的容貌很像他的父亲,却给人以截然不同两种感觉,一个阴柔,一个强悍。如果舒庆好好打扮一下,恐怕没有一个女人能逃过他的魅力。

不过他也只见过一,那一还充满了不好的回忆。

虽然他向来很注重形象问题,但是只要舒庆高兴,他可以放任他去暴殄天物,不过,舒庆要是想用这种邋邋遢遢的样子出去工作,就不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了!

干净整洁,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这间屋子的装饰风格只能用“厚重”来形容。从意大利真皮沙发,到正宗红木老板桌,都是又“厚”又“重”。

炎青看着面前的男人,巴西手工雪茄,在他的指间升腾着袅袅的白烟。

他面上带笑,幽暗的眸光却不可测。

“你是说舒庆真的去做那些卑贱的工作?”

“是的。”

身形魁梧的男人低着头,战战兢兢的答道。

房间里静了下来,被凝滞的气氛吓到的男人,额上已开始冒出了冷汗。

“舒庆居然玩儿真的?”炎青眯起眼眸,表情显出几分阴沉。

“……”

“如果舒庆认不清自己该待的地方,我们帮他认清。”

“那……我们怎么做?”

“蠢材!这还用我教?”冰冷狠绝的眼神瞪向呆立一边的男人。

“我,我知道了……让,让庆哥待不下去是吧?我立刻就去做!立刻就去!”

“做干净一点!”

“是,青爷!”

“去吧!”

如蒙大赦的男人退到门边,一转身,很快消失在门后。

炎青将雪茄放进嘴里,吸入一口,然后从鼻孔喷出浓浓的白眼。他仰着头,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唇边带着冷冷的笑。

舒庆,你注定是属于这里的!

一走出法院大门,连清篱就被炽烈的阳光刺激的眯起双眼。

这个城市的春天总是特别的短,刚刚过了四月,天气便立刻变得炎热起来。

此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已走光,四周一片寂静。

他这才松了口气,抬起手将紧紧勒在颈上的领带拉松。

置身于三十六度的高温之下,背上的汗水渗的更凶了,被侵透的衬衫贴在肌肤上,难受的要命,他却已经没有力气在意。

或许也是舒庆改造之下的结果吧!自己近来似乎越来越不讲究了。

这里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想到自己要顶着烈日,穿过着一大段距离,然后开车……

眉头立刻拧成一团死结。

“我找了你半天,你躲到哪儿去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回过头,微笑着问道:

“空远,你还没走?”

“没找到你,我怎么走?生病的人不要随便乱跑,你想让我担心死啊!”

俊朗带笑的娃娃脸此时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让连清篱小小的心虚了一下。

不过……谁生病了?

但立刻,他便反应过来,必定是自己苍白的脸色让卫空远产生了误解。

唔――生病这个借口似乎挺不错的。于是他便没有出声反驳。

此刻,卫空远已经跑到他面前,张开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他的表情突然凝住。

好一阵,他才将视线从连清篱的颈侧调开,抬起头,面无表情的道:

“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脸色这么差了。”

刚刚被连清篱拉松的领口,隐隐露出一抹赤色的淤痕,印在白皙的肌肤上,分外的触目。

连清篱笑了笑,没再试图掩饰,从衣袋里摸出车钥匙,塞进卫空远的手中,理所当然的道:

“我正好懒得开车,麻烦你了!”

一上车,连清篱便直接躺倒在后座。

反正已经没有掩饰的需要,他也乐得轻松。

整整三个小时的激烈辩论,已将他残余的力气榨的一点不剩,他决定一会儿回办公室后先睡一觉。

只是这样一来,晚上就得带工作回去做了。

车子开的不快,却很稳,卫空远抬手调整了一下倒后镜。

看着反射出的连清篱的影子,他问道:

“怎么回事?”

连清篱与舒庆同居已超过两月,这种事情倒是第一发生,连清篱之前从未在出庭前日纵欲。

就在卫空远以为连清篱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说道:

“最近他情绪一直不太好。”

如果拒绝,舒庆一定会很沮丧,所以他当时便没有推开他。

卫空远沉默,然后道:

“是因为工作的事么?”

“我不知道!”连清篱摇头。

“你不会问他?”

“他不让我问。”

“倒真是那家伙会干的事。”

连清篱笑了笑,无语。

舒庆太过傲气,他不会想让自己知道他落魄的一面。

“不会太勉强了吧?”卫空远有些担忧。让那个嚣张跋扈的男人做那些工作,他只是听听就觉得不可思议。

“我相信他。”连清篱淡淡的笑道。

卫空远无言以对。

沉默片刻,才又问道:

“你要去哪儿?回事务所么?”

“当然。”

“行不行?要不我准你半天假?”

“那一大堆卷宗你来整理?”

“……”

“好了,没问题的,只是站的时间太久,腰有点痛。”

“你不用说的这么清楚。”

卫空远咕哝道。

他对那些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

镜子里的连清篱已经闭上了双目,似乎要睡着的样子,他急忙伸手,将空调温度调高,嘴里不忘交代道:

“你别真睡着了,小心感冒!”顿了顿,他困惑的皱起眉头,问:

“你怎么脸还是那么红?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刚才还以为是太阳晒的。

“有点烧。”连清篱闭着双目,满不在乎的道。

“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还是买点药?”

“空远……”连清篱眼皮动也不动的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人会对精液过敏?”

会――对――精――液――过――敏――

卫空远在脑中将这六个字一一的滤过,领会其中含义的同时,双手一滑,车头立刻的像右侧拐去。

“啊啊啊啊啊啊――”

第 3 章

“庆哥已经换了九个工作了,我们破坏一个,庆哥就再找一个,从来没停止过。”虽然是他亲眼所见,男人还是很难相信这是事实。

“第九个?舒庆的耐性竞有这么好?”

炎青同样一脸怀疑。

“是的,青爷。不过,庆哥下手倒是越来越重了,最开始那个男人只是掉了两颗牙齿,最近这那男人断了三根肋骨了。”

不过跟以前相比,这都不算什么。

之前若有人敢当面辱骂舒庆,一定会被直接灌了水泥,沉到海底。

听到这个,炎青露出欣慰的表情。

“你们做的很好,该是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可是,青爷……”

男人欲言又止,威武的国字脸,变成一条苦瓜。

“怎么了?”

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男人才鼓起勇气道:

“庆哥发现我们了。”

“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不知道,只是今天一个兄弟中暑,庆哥送来了一瓶水,就好像,就好像他一直知道我们在那个天台上一样。”

“真不愧是舒庆!”炎青笑道。

“那……计划还照旧么?”

这不是明明白白的搞破坏么?他们不会被庆哥扁成肉泥吧?

“当然!”炎青点头,睨了眼一脸忧虑的男人,难得的解释道:

“放心,舒庆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连清篱的汽车因为被送到车场维修,所以他现在外出只能坐出租车。

其实只是一点小擦伤,之所以耽搁这么久,是因为顺便做了全车检修。

这的委托人因为骨折住院,所以连清篱必须去医院见他。

许浩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又黑又胖,脸上有数不清的麻点。

他整个上身都裹着石膏,普通病房的空调不怎么好,热得他满头大汗,肥肥的脖子上长满了鲜红色的痱子,连清篱当下就决定,他以后再也不吃红豆糕了。

一个瘦小蜡黄的女人站在旁边,是他的妻子。

从电话中,连清篱已经了解了大致的情况。

他新招了一名店员。

而这个店员是个新手,干活很慢,他看不过去,便忍不住说了几句,然后就被打成这样。

“连律师,他们都说你很厉害的,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许浩激动的道。

她的妻子在一边点头附和。

连清篱低头看着手中的验伤报告。

三根肋骨骨折,肺淤血,右侧下颌关节脱位……伤势不算轻也不算重。

“当时还有谁看到?”他问。

许浩忙道:

“小王,小吴还有小赵,他们当时都在场,大家都看见了,还有我老婆也看见了!”

他一张嘴,一股刺鼻的大蒜味便扑面而来。

“他们都会写字吧?”

“应该……会吧!至少也是个小学毕业……”许浩不确定的挠挠头。

连清篱点头道:

“那就没问题。”

他将记事本摊开,取出录音笔,微笑道:

“好了,您可以说出您的要求。这只是个普通的民事案件,您希望庭外和解么?”

许浩反应迅速的摇摇头:

“当然不!”

他激动的表情让连清篱微微一怔,然后笑道:

“我明白了。”

低头在本子上记下。

“根据目前的情况,打伤你的人会被判十五天以上,三个月以内刑事拘留,还要赔偿您所有的医药费,误工费,以及您雇佣看护的费用,具体数字需要核算之后才能知道,粗估可以拿到五千元到一万元之间。”

“这么多……”女人神色微动,露出向往的表情。

连清篱一笑,道:

“如果庭外和解的话,我可以帮你们争取到更多的补偿……至少是三倍以上。”

“真的……”女人一脸惊喜,正想说话,被许浩打断。

“闭嘴!”

然后他转向连清篱,大声道:

“连律师,我绝对不同意庭外和解!”

“我明白了。”

连清篱点点头:

“您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只要能告倒他就行。”许浩喃喃的道。

“好的。请您把对方的姓名地址告诉我吧!”

“那家伙没有留下地址,不过有我他的身份证复印件……就在诊断书后边……最白的那张……”

连清篱低头,将许浩所说的那张纸抽出。

那的确是一张身份证复印件,男人的照片虽然模糊不清,但仍能辨出他一脸不耐的表情……

连清篱霎时怔住。

第 31 章  

回到家中,舒庆还没回来。

他的时间不定,但通常不会晚于七点。连清篱看了看表,六点五十分。

刚放下公文包,换好家居服,大门便被打开,舒庆走了进来,表情如常。

“你回来了?我好饿,赶快做饭吧!”

“舒庆,你先坐下,我想跟你谈一谈。”连清篱指了指沙发,神色凝肃。

“我还没洗澡呢!”

舒庆皱眉道。

他一进门都会先冲澡,冲掉身上的异味。

“不用,舒庆。”连清篱摇头。

“怎么了?”

察觉出连清篱的神色不对,舒庆不再坚持,在连清篱对面坐了下来。

看他坐好,连清篱便直接切入主题。

“有个叫许浩的人,你认不认识?”

舒庆一怔,然后立刻便反应过来,他转过脸,表情僵硬的道:

“我工作的事,你最好少管。”

连清篱也沉着脸道:

“我也想少管,不过现在人家已经把你告到我这儿,你让我怎么少管?”

“什么意思?”舒庆皱起眉头,一脸诧异。

连清篱将桌上的文件推到舒庆面前,冷冷的道:

“根据许浩所讲的经过以及他提供的证据,你最少要支付八千元的赔偿金,刑事拘留不会少于两个月。”

“那家伙去你那儿告我?”舒庆此时才反应过来。

“真巧,是不是?”连清篱冷笑。

舒庆眼中凶光一闪,他站起身,沉声道: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你不用管。”

“你怎么解决?威胁他?威胁他家里人?还是干脆把他杀了毁尸灭迹?”

连清篱尖锐的道。

舒庆不语,僵直的立着,双拳握的死紧,仿佛那是许浩的脖子!

连清篱叹了口气道:

“舒庆,你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问题更加严重。你明不明白?”

舒庆垂着头,沉默良久,才沉声问道:

“那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做?”

连清篱犹豫片刻,才低低的道:

“我已经跟许浩商量过,他同意庭外和解,但是你必需亲自向他道歉……”

看了看舒庆紧绷的背脊,他错开视线,然后接道:

“……他要你向他下跪赔罪。”

“什么?”

舒庆回过身来,一脸狂怒:

“他让老子给他下跪?”

连清篱闭了闭双眼,困难的道:

“是的。”

“那个混蛋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舒庆神态狰狞,一脸狠厉,如果那个许浩此时出现在他面前,必定立刻会被他撕成碎片。

连清篱垂头不语,静静的任舒庆怒吼发泄。

舒庆大步跨到他面前,抓住他的双肩,危险的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想让老子向那只猪――下跪!”

他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两个字。

双肩被抓握的几乎碎掉,但是连清篱却没显出任何痛楚的表情,他抬头看着舒庆,轻轻的点了点头。

“想都别想!”

舒庆一把推开他,咬牙道:

“老子绝对不会做这种事!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想让老子跟他下跪!做梦去吧!那个混蛋!”

他大声咒骂着,一把抄起摆放在手边的电话,冲着连清篱身后的墙壁砸了过去。

电话撞到墙壁,变成白色的碎片,四溅开来,一片划过连清篱的面颊,很快,白皙的肌肤上便显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舒庆一滞,上前几步,抬起手来,似乎想碰触那道触目的伤痕,但看到连清篱冰冷的表情,又退回原,一脸愤怒的转开头去。

“我不会向他道歉的!他想告就去告吧!”

他道。

吸了口气,连清篱才按捺下胸口涌动的怒火,他忍耐的道:

“舒庆,你比我清楚有多少人想杀你!现在你能过得这么平静,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如果你出现在监狱,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舒庆冷哼一声,道:

“你放心!老子不会拖累你的!”

连清篱被舒庆的话气得面色铁青,他瞪着舒庆,一字一字的道:

“你居然跟我说这种话?”

舒庆显然也觉得自己说的过份了些,嘴唇蠕动了下,没再吱声。

闭了闭双眼,伸手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再度睁开双目,连清篱已经恢复了镇定,他看着舒庆,坚决的道:

“舒庆,如果你脑子不清楚的话,我来帮你决定。你必须去向许浩道歉!必须!”

“老子绝对不去道歉!绝对!”舒庆怒道:

“老子偏要进监狱,你管不着!”

“你不会进监狱!如果你不去道歉,我就打电话通知石头,让他来接你回去。”他平静的看着一脸惊怒的舒庆,淡淡的接道:

“我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死!”

“你竟然想赶老子回去……”舒庆咬牙,一双黑眸说不出的凶猛锐利,似乎只要连清篱一点头,便要扑上去将他撕碎。

连清篱只是平静的道:

“你有三天时间考虑。你不但要去跟许浩道歉,还要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打人。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你就回你的青红帮。”

他顿了顿,又接道:

“在事情结束之前,我会睡书房,就这样。”

说完,连清篱径直绕过舒庆,走进卧室。

打开橱柜,他取出闲置已久的备用棉被。

客厅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他一震,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后是惊天动地的关门声。

怔立良久,他将棉被放在床上,走出了卧室。

客厅已是狼藉一片,沙发被推倒,茶几也被踢到了一边,在地板上留下的刻痕。舒庆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慢慢走到门边,低下头,正看到舒庆常穿的那双运动鞋,凌乱的倒在地板上。

他竟然连鞋都没换就跑了出去!

真皮的鞋面落满了黄土,看上去如走了几百里的路程。

他怔怔的看了许久,探手从鞋柜里取出鞋油和软刷,开始擦起鞋来。

舒庆虽然从来没跟他说过工作的事,但是他大致能猜出几分――根据衣服和鞋上的污渍,不难判断。

他一共换了十个工作,他洗过车,在工地上做过苦力,当过修车工,也做过搬运工……而这――应该还是在工地打工吧!

有一,他大概是帮人搬运劣质的木板家具什么的,回来时扎了满手的木刺。那些木刺因为没有及时挑出,都的陷入肉里,他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将那些细小的东西挑干净。

被挑出了血,他的掌心都是血珠,却只担心将血染到他的身上,偏要用水洗净,弄得手掌整个红肿起来。

其实舒庆真的很认真,他心里非常清楚。他也知道,必定是那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舒庆才会动手打人!

他也不想这样逼他,但是他别无选择。铁证如山,即使是他也无法为舒庆脱罪,至多可以减少他拘留的天数,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

只要舒庆进了监狱,他根本无法活着出来!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第 32 章  

鞋子被擦的洁白如新,他才慢慢直起腰。

没有急着收拾凌乱的客厅,他先去厨房做了舒庆最爱吃的菜。

舒庆没有回来,他将饭盛好,跟菜一起整齐的摆放在餐桌上,发了一会儿呆,转身走进了书房。

他没有试图去找他,捧着书,看了几个小时,却依然停在最初的那一页。

天色渐晚,他熄灯上床,可是躺在床上,却怎样也无法入睡。

时钟已经敲了两下,舒庆还是没有回来。

然后他开始胡思乱想。

舒庆不会有事吧?他会不会被人袭击?会不会被人欺负?会不会受了伤,一个人孤零零的倒在路上?会不会……

各种各样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再也躺不住,他翻身坐起,赤着脚跳下地,抓起枕边的衣服胡乱的向身上套去!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开灯。

刚握住门把,便听见客厅里传来开门的声音。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他虚脱般的跌坐在床沿,只觉心跳如鼓。

此时才发现额头竟然渗满了汗水,身上也是!

原来自己这么重视他!

他苦笑着重新躺下,高高提起的心也终于回到胸腔。

他闭上双目,凝神倾听着舒庆的动静――他的脚步不稳,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不时发出模糊的咒骂声。

然后他在沙发上坐下(或躺下),便再无声息。

睡着了么?

连清篱忍不住皱起眉头。

中央空调开着,房间里很凉,舒庆就这样睡在沙发上,恐怕会冻出病来。

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出去看看,脚步声再响起,这却是向书房的方向走来。

房门被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轰然的巨响声。

他一震,正要坐起,耳中听到“嗵嗵”的脚步声,紧接着,床垫下陷,身体便被紧紧抱住。

浓浓的酒气逸散开来,充盈鼻翼。

室内一片黑暗,他看不清舒庆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胸口一痛,他抬手抚上他粗硬的短发,柔声问道:

“吃饭了吗?”

“……”

“我去把饭给你热一下……”

手臂猛的一收,而后压上的唇瓣鹜猛而狂野,辗转间,尝到腥咸的血味。

“你赢了……”野兽不甘的低吼:

“我明天去道歉……”

“我以后不打人……”

“只要你让我操……我就做一条狗……”他说。

第 33 章  

第二天下午,他跟舒庆到了医院。

他已跟许浩约好时间。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听到舒庆愿意道歉的消息,许浩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慌乱。

因为心中太过烦闷,连清篱没有仔细去分析他的异常。

舒庆一直没有说话,他垂着头,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走到病房门口。

打开门的那一瞬,他几乎要拉着舒庆夺门而去,但最后还是抑止住了这种冲动。

“许先生,请您遵守您的诺言,舒庆做完他该做的事,您要在这份文件上签字,放弃起诉权。”

许浩神色不安的接过,垂着头,一直不敢看舒庆。

“许先生,他是来道歉的,不是来伤害您的,您不必这么紧张。”

病房里只有许浩一个人,他的妻子也按照约定离开。

虽然对于舒庆而言,一个人看见和一百个人看见,屈辱的程度不会改变,但是,他还是想办法调开了其他人。

他拍了拍舒庆的肩膀,却没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舒庆的肩膀僵直的可怕,肌肉紧缩,传达着他的愤怒与不甘。

像是被火灼到一般,他急急缩回手指,返身退出门外,动作狼狈不堪。

一关上门,那种强烈的呕吐感便直冲脑门。

他直接奔向洗手间,弯下身子,拼命的呕吐起来。

他中午本就没吃多少东西,胃很快便被倒空,他却无法停下。

他不停的干呕,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他终于停下的时候,觉得胸口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难受,似乎刚刚那场呕吐,将他的胸腔整个掏空。

每间病房都配有洗手间,所以来公用洗手间的人很少。他庆幸自己的丑态没有被人看见。

一出门便看见舒庆倚在墙上,嘴里叼着烟,手中拿着他刚刚放下的那份文件。

脑中闪过舒庆向那个庸俗男人屈膝的景象,他的胃又开始翻腾起来,他急忙让脑中一片空白。

舒庆一直没有看他,他走到他面前,站定。

那双黑的眸空洞的让人心惊,他忍不住伸手拽住他的衣襟。

舒庆低头看他,眸中闪过熊熊的怒火,压抑的愤怒,让他的眼眸沉而危险――但终归还是有了表情。

“抱歉。”

他低低的道。

舒庆突然一把抓住他,愤怒明显起来,他瞪着他,表情冷厉。

他怔怔的看着他,觉得舒庆此时的样子如同一只受伤的困兽。

他一语不发,突然拽着他大步向前走去。

他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引得经过的护士侧头看来,他已无暇留意。

他将他拉进洗手间,将门锁上,然后将他推倒在洗手台上。

“抱歉?是么?”

他森森的冷笑,粗鲁的扯下他的长裤,从身后将他贯穿。

他没有一丝抗拒,静静的闭上双目,突然想起这是舒庆第一从身后进入他。

他已经不想看他的脸了么?

从那天起。

舒庆开始好好工作。

舒庆再也没有打过人。

舒庆开始酗酒。

舒庆开始沉默。

总是桀骜不逊的眸子,却变得越来越阴郁。

两人几乎已经无法勾通,只要他开口说一句舒庆不爱听的话,他便会直接将他压倒,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喝到半醉时总会恶狠狠的看着,仿佛他是他最恨的敌人。

可是拥抱他时,却依然炽烈依然渴切。

然后他发现舒庆之前确实手下留情。

他的欲望强烈到让他无法承受,他几乎没有一天不腰酸背疼。

他也突然明白了舒庆为什么以前会在洗手间,一待半天。

舒庆或许真的不适合做一个普通人。他的思维方式,他的习惯都与常人不同,他就像生长在原始森林中的野兽,进入文明世界,只有迷失。

原本他让舒庆脱离青红,是为了保护他!可是死亡的威胁与精神上的痛苦挣扎,他倒底该怎么选择?

对于这个问题,他暂时无解!

仅仅三个星期的时间,却悠长的如同三十年,连清篱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与舒庆都会崩溃!

第 3 章

房间里都弥漫着酒味,即使关上书房的门,呛鼻的味道还一阵阵钻入鼻腔。

舒庆的酒量虽然很大,但是他这样抱着酒瓶猛灌的喝酒方式,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担心。

舒庆给他两个选择,要么让他喝酒,要么让他抱他。

他一般的选择都是让舒庆抱。

不过今天他实在没有办法。

因为有一大堆工作必须在今天晚上做完。

其实这个案子本来不该自己负责,但是被朋友再三请托,他想推辞都不行。

案子的资料搜集的倒是十分全面,只是没有整理,无法直接使用。

早上拿到手里,大致看过后,整个下午都在跟当事人的勾通上,剩下的工作只能放在晚上。

最要命的是――明天就要开庭了,还是早上九点!

他不停的在资料上做下记号,一一归类。

如果顺利的话,自己应该还能小睡一两个小时。

喝了一口煮得浓浓的苦咖啡,连清篱再投入案卷之中。

他过于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门被一把推开,舒庆走了进来。

直到粗糙的大掌,顺着领口滑入,他才蓦然醒觉。

“抱歉舒庆,今天真的不行,我明天早上有个很重要的庭……刚才告诉过你的。”

连清篱急忙抓住继续下滑的大掌,无奈的道。

“老子想要。”

舒庆含糊的说着,一张口,便喷出浓浓的酒气。

一旦舒庆用“老子”这个称呼的时候,都会很难讲通道理。

连清篱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没说话,带着酒味的吻便落在颈上,粘腻而灼热,他急忙侧头闪开。

“今天真的不行!明天好不好?”

“老子现在就想要!”

接连被拒绝,舒庆的口气强硬起来,他干脆一俯身,将连清篱一把抱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连清篱直觉的伸手揽住舒庆的脖子,发现舒庆好像真的醉了。

他倒底喝了多少酒?

一进客厅,答案揭晓,地上扔了三四个酒瓶子,红酒白酒一样不缺,难怪他会醉。

连清篱不觉有些担忧:

“舒庆,你先放我下来,我去给你泡点解酒茶。”

“解,解什么酒?我又没醉。”

舒庆口齿不清的咕哝着向沙发走去,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到,他踉跄几步,险之又险的,抱着连清篱一起栽进沙发里。

依然放映中的电视画面映入眼帘,不堪入目的景象让连清篱迅速撇过脸。

两个长着浓密胸毛的男人正在赤裸的交缠,不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吼声。

连清篱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一把抓过遥控器,按下关机。

只是一瞬间的停顿,睡衣便被舒庆一把扯下,沉重的身体压了上来,混合着浓浓的酒臭,再加上残留在脑中的影像,连清篱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他用力一推,因为醉酒而无法迅速反应的男人竟被推到地上,撞上茶几,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没事吧!”

他还没坐起,被推倒的男人已经翻身跳起。他的动作敏捷,眼神也在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一点也看不到刚才的恍惚。

“你竟然推我?”舒庆怒道。

“我不是故意的……”

连清篱一边解释,一边站起身来:

“摔疼了没有?”

冷哼一声,舒庆绷着脸,再度伸手过来。

连清篱连忙闪开,看着舒庆因此而更加不悦的表情,无奈的道:

“舒庆,今天真的不行,明天有个很重要的案子,我可能要忙一晚。”

“那就是说今晚老子不能插你?”

舒庆冷冷的笑着,眼眸幽。

舒庆所用的那个带有侮辱意味的字眼,刺得连清篱一缩,却还是点了点头:

“抱歉,舒庆。”

“没关系……”

向沙发上一坐,野兽狺狺的露出雪白的尖牙,他将睡衣下摆一撩,狞笑道:

“……你给我吸出来也成。”

直直挺立的阳物狰狞而丑陋,连清篱一惊,急忙转开视线。

“还磨蹭什么?只要吸出来,老子就让你工作。”

他冷笑着一把拉过僵立的连清篱,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跪在自己的腿间:

“只要不插入就可以,是不是?那你给老子吸出来,反正这也不了你多少时间。”

硬是不肯低下头,连清篱看着舒庆,冷冷的道:

“舒庆,你醉了。”

“醉没醉老子心里清楚!连清篱,你吸还是不吸?”

“……”

“怎么?老子给你吸了那么多,只让你做一你就不愿意了?”

舒庆冷笑:

“是啊!你多高贵,高高在上的连大律师,给一个社会败类吸老二,还真是侮辱你了呢!”

连清篱沉声道:

“我没那个意思。”

“没有那个意思,你就给老子好好吸!”

“我做不到……”

连清篱摇摇头:

“……你只是在借题发挥,舒庆。对于我来说做爱是两相情愿的事情,像这种泄欲工具的角色,我做不来。”

“你们这种自以为高贵的读书人就是爱编这些可笑的要死的借口,什么两相情愿?什么泄欲工具?不都是插入,射精,哪里有什么区别?”

他满含讽刺的看向连清篱:

“说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你看不起老子,觉得给老子做,辱没了你?”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从来都没那么想过。”

“何必说谎呢?就算你明白的说出来,老子也不会介意的!老子就是你连清篱养的一条贱到极点的狗,一天不舔你的屁眼就活不下去的贱种!就算说出来也没关系,反正这就是事实!”

彻骨的寒意顺着背脊直冲脑壳,看着舒庆充满讽刺意味的冰冷笑容,连清篱觉得眩晕起来。

“舒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根本不理会他的惊诧,舒庆自顾咬牙道:

“你不就是想控制老子,满足你的虚荣心……连清篱,老子这辈子是栽在你手里了!老子认命了!但是,你给我记住,老子就算是一条狗,也是一条恶狗,不好好伺候老子,老子也不会让你好过!”

头“簌簌“的跳痛起来,胸口紧缩着痛一直延伸到胃部。

强忍着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冲动,连清篱面无表情的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控制你,也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这就是事实。”

“没有看不起?你可是亲口说过,像老子这种社会败类根本就配不上你!哼!上流社会的精英?有什么了不起的?从小被人养着,不会饿肚子,不会动不动就被人毒打,每天只需要念念书,就可以吃穿不愁……像你这种家伙,凭什么看不起人?把你放在老子的位置,搞不好,你现在早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在老子面前耍威风……哼!”

“舒庆……”

连清篱涩涩的道:“我不是你说的那样……从小就被扔在孤儿院门口,一样吃不饱,穿不暖,一样会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一顿,过着老鼠一样的日子……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没有任何人的帮助,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舒庆又笑了起来,更加冷酷,且充满嘲讽:

“那你可真厉害啊!不佩服你都不行,你的确有看不起人的资格……”

“你……”

自己的话再被误解,想要辩驳,却没有一点力气,叹了口气,连清篱无奈的道:

“算了,舒庆,你今天真的喝多了,早点休息吧!我们改天再谈。”

说完便要起身。

“想跑!”一把将想要离开的身体拉了回来,舒庆冷冷的笑道:

“你的狗还没吃饱,主人怎么就要走了呢?”

头越发的痛起来,还有胸口和胃部,头被用力的压住,越来越低,他几乎能感受到那颤动着的欲望散发出的热气:

“舒庆,你再不住手我要生气了!”连清篱怒道。

“生气?”

动作一停,舒庆满含质问的语气冷酷而又危险:

“你还有资格生气?老子既然乖乖的听你的话,你就得满足老子所有的需要,连清篱,这很公平!”

舒庆冷笑着,用力将始终也不肯低下的头颅向下按去!

再也无法忍受!连清篱愤然一挣,摆脱了钳制,一扬手,打在舒庆的脸上。

原本燃烧着欲望的漆黑眸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掌,而变得茫然起来,他定定的看着连清篱,似乎不知该做何反应。

连清篱以为自己打醒了舒庆,叹了口气,道:

“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喝点醒酒茶,早点休息吧!明天……”

话未说完,一只巨灵之掌已经挥了过来。

因为醉酒,舒庆的动作明显不若平时灵敏,被连清篱侧身闪开。

“舒庆,你干什么?”

他讶异回头,双眸对上的,是一双狠厉无比的、野兽之瞳。

一惊,又是一拳攻到,他急忙后退,却没有闪过。

沉重的铁拳,重重击在肩头,身体一个踉跄,他差点跌倒在地上。

“舒庆,你疯了!”

“连清篱,今天老子不操死你,就跟你姓!”

彻底失去理智的野兽怒吼着扑上,狰狞扭曲的面孔在连清篱写满惊恐的眸中不断的放大,放大……

第 35 章 

闹人的铃声突然响起,卫空远摸索着从枕头下取出手机,闭着眼睛按了半天,也没有声音传来。

“是坐机啦……”

睡在他旁边的女人拿起电话听筒,扔到他的身上,转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卫空远宠溺的捏了下她的鼻子,才举起听筒:

“喂!我是卫空远。”

“空远,我是连清篱。”

那边传来的声音嘶哑而低弱,却还能分辩出是连清篱的声音。

睡意立刻去了一半,卫空远连忙坐直了身体:

“阿篱?”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顿了顿,才又接道:

“空远,我有点事要麻烦你,现在过去可以么?”

“当然可以……你现在在哪儿?”

“就在你家楼下。”

门一打开,卫空远立时怔住。

他知道连清篱的皮肤一向很白,但是此时却白的有如瓷器一般,看不出一点人气,对比之下,他原本就黑的眸更是黑的惊心动魄。

他的下颌有片青黑的暗影,脸上也泛着青意,他本以为是灯光的问题,然后突然想起自家客厅的灯明明是乳白色的柔和色泽,不可能照出这种恐怖的效果,仔细一看他才发现,他下颌那块暗影是被人打出的淤青。

他靠在门边,手上提了一个大大的纸袋,衣冠整齐,衬衫的纽扣一直扣到颌下。

他明明一副立刻要晕过去的虚弱模样,却偏偏笑得跟往常一样宁静平和。

“空远,难道你不请我进去坐么?”

他若无其事的说道,语气也跟平常一样,声音却显得嘶哑难辨。

卫空远侧身让他进来,伸手想扶他的时候,被他摇头拒绝。

“没那么严重。”

此时才凌晨三点,他看着连清篱略显蹒跚的步态,立刻明白了几分。

虽然他很想问清楚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连清篱半夜三更专程跑来找他,绝对不会是想要诉苦。

“需要我帮什么忙?”

他问。

连清篱微笑,跟卫空远说话永远不用费太大力气:

“是小王托付给我的案子。”

卫空远一怔,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你说的是那个麻烦透顶的遗产纠纷案?”

连清篱点点头。

卫空远抚额叹道:

“你就是爱给自己找麻烦!”

连清篱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王是两人的同学,毕业后下海从商,现在已经是个颇成功的商人。

两人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与他不熟,后来都在一个城市,又在校友会上见过两,之后才有了联系。

小王与两个兄长争夺遗产的事几乎弄得尽人皆知。打了好几年的官司,因为他的兄长势力太大,他一直都没赢过,所以始终都在上诉。

这他原本请的律师是个年资很高的知名律师,但不知为什么,临近开庭的时候,他竟然炒了那个律师,缠上连清篱。

就算连清篱再厉害,也会需要时间准备。这么仓促之下,难免会出现失误。

这案子又很出名,一旦输了,对连清篱的名声影响肯定会很大。

他明明之前提醒过连清篱,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偷偷接了下来。

不过既然已经接下,那么说什么都没用了,怎么打赢这场官司,才是目前第一要务。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客厅。

卫空远径直将连清篱向书房带去。

“你需要我做什么?”

连清篱从袋中掏出一叠文件和一张磁盘。

“我需要你帮我把这部分资料归类,然后将总结输到磁盘里,前半部分我已经弄完了,你照着格式来就行。”

“没问题。”卫空远点点头。然后他看着连清篱惨白的脸忧心的道:

“不过你也别太勉强自己。”

连清篱笑着摇了摇头:

“明天是最后终审,如果输了就没有翻供的机会。之前的律师下过不少功夫,资料搜集的很细致,我觉得胜算很大。所以明天我一定要赢,否则小王一定会哭的。”

“真拿你没办法。”

卫空远无奈的叹了口气,俯身打开电脑。

“空远……”

连清篱迟疑道:

“我可以洗个澡么?”

“你说什么?”

卫空远没听清,他直起身,问道。

连清篱清楚的重复:

“我需要洗个澡,还需要一些药。”

卫空远一愣,静默半天,才点了点头:

“我明白。”

卫空远家里的医药箱比自己家里的要小很多,不过消炎退烧的药还有。

连清篱突然想到自己搜集药品的习惯,似乎是从认识舒庆的时候开始的。

他怔了怔,用力将那个名字从脑中驱逐出去。

现在没时间多想,要先将工作做完才行。

卧室里还有个女人,她一直没有露面,但是卫空远进去之后,隐隐传来低低的语声。

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堆洗浴用品,还有崭新的毛巾和浴袍。

“抱歉。”

连清篱比了比卧室的方向。

“没关系。”

卫空远笑道。

他打开客用卫生间的门,将灯按亮:

“洒好久没有用过,可能会有绣,你先把前面的水放出来点儿。”

然后他将手中的东西摆放好。

连清篱将浴袍拿下来,塞回卫空远的手中:

“这个用不着。”

“这是新的。”

卫空远解释。

“不用,谢谢。”

说着,连清篱便要将门关上。

卫空远伸手阻止了他:

“比我想的要严重的多,是不是?”

连清篱沉默着转开头。

有个太了解自己的朋友也挺麻烦的。

“穿上吧!上药也方便。”

“我怕你看了会吐。”

卫空远一滞,略显尴尬的道:

“那是意外,你突然那么说,换做是谁都会吓一跳吧!”

看连清篱似乎还想说话,卫空远一把将他推了进去,顺手将门关上。

第 36 章

袋子里除了文件、电脑还有一套正式的西装和配好颜色的衬衫领带。

卫空远看了看,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僵着脸,他开始整理资料。

很快,连清篱便从浴室走了出来。

他比他略高一些,睡袍显得有些短,露出两边膝盖。

膝盖都已红肿破皮,结着一层红色的血痂。

他将视线上移。

微微敞开的襟口,可以隐约的看到他胸前的抓痕,还有淤青。

两只手腕都有破损的痕迹,淤青指痕重叠在一起,看上去凄惨的可怜。

“我现在想杀人了。”

卫空远沉声道。

连清篱微笑着转开话题:

“弄到哪儿了?”

见他这样,卫空远只得道:

“一点儿。”

他将桌上的杯子推到他面前:

“我想你需要这个。”

热腾腾的咖啡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表面飘浮着白色的奶油,松松软软的模样,像天上的云彩。

“谢谢。”

连清篱将咖啡合着药片一起咽下,然后取了一颗润喉片,放进口中。

他打开自己的电脑,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对卫空远探视的目光视而不见。

知道时间紧迫,卫空远皱了皱眉,重新拿起手边的工作。

两个小时之后,他将资料全部理好。

转过头去,连清篱正专心的将电脑中的内容记入脑中。

他依旧坐的很端正,偶尔会伸出手,敲几下键盘。

他太专心了,以至于卫空远都不好意思打搅他。

他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下颌的淤青不是很明显,只要不扬起头,看上去就像是灯光投下的阴影。

他还能坐的这么直,应该有力气坚持到庭审结束。

不过他的面色一直都是白中泛着青意,双颊倒有了些红晕,却是不正常的红。

卫空远突然想起那句差点害他出车祸的话,他的脸也不觉有点发热。

他站起身,走出书房,泡了两杯热茶,拿了进来。

“阿篱,喝点水。”

他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将茶递了过去,发现他额头亮晶晶的,全是汗水。

“谢谢。”

连清篱微笑了下,伸出右手,将茶杯接下。

然后视线又转回电脑。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发现连清篱左臂的姿势僵硬而怪异,而他一直都用的是右手,不管接茶杯也好,敲键盘也好,都是用的右手。

强烈的被注视感让连清篱不由得抬头看去,当他意识到卫空远视线集中的地方,脸上的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你自己说出来还是让我动手?”

卫空远沉声道。

“我真的没事……你别打扰我工作,如果困了,再去睡一会儿。”

连清篱强作自然的道。

卫空远吸了口气道:

“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朋友?”

沉默了片刻,连清篱一脸无奈的抬起头:

“先说好,一会儿我是一定要出庭的!”

睡衣解开,所有的怪异之都有了解答。

他的左肩整个肿起,青黑色的皮肤下还间杂着艳红的出血点,看上去分外恐怖。

这样的淤痕,左侧腹部也有一。大大小小的淤痕还有许多,都不若这两严重。

其中间杂着齿痕,有的咬的重的,出了血,结成血痂,周围红肿起来,像烂掉的柿子。

颈后也有,被他的头发遮住,看不太清楚。

他瞪着他腰侧鲜明的指痕,觉得他能走到这里,简直就是奇迹。

“他想杀了你么?”他忍不住问。

“不想。”连清篱干脆的答。

“起来,我现在……”

“空远,我绝对不会去医院的!”连清篱打断他。

卫空远不再说话,转身走出了书房,回来时,他手上多了一瓶药油。

“你忙你的,我帮你把淤血揉开,要不然会痛很长时间。”

他知道现在不管自己说什么连清篱都不会听,所以,还不如做些实际的事情。

“我讨厌那种味道。”

连清篱皱了皱眉头,一脸厌恶的看着他手里的药瓶。

“如果疼你就喊出来,我不会笑你。”

听若未闻的,卫空远专心的将药油倒在手上,搓热后,揉上那块刺眼的淤青。

连清篱不再吱声,瞪了他一眼,又转向电脑,专心的看了起来。

药油的热度蔓延开来,卫空远的手劲很重,如果太轻,就无法起到作用。

他知道连清篱很痛,但是他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即使他的肌肉紧绷到快要颤抖的地步,即使他的额头渗出大颗的汗珠。

他虽然很想知道倒底出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即使问了,连清篱也不会说。

当初他主动告诉自己,他与舒庆在一起的事,已是难得,因为连清篱向来就是个极重隐私的人。

卫空远虽然对男人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他不歧视同性恋。

感情的事,没有对或者错,全凭当事人自己的把握,容不得他人置喙。

当时连清篱告诉他,他与何筝分手的原因,是因为一个男人的时候,他不否认自己的确有些吃惊。

连清篱是他所见过的最自律、最正统的男人,甚至有时理智到近乎冷酷的程度,若不是他亲口承认,恐怕所有人告诉他――连清篱喜欢男人,他都只会当那是个笑话。

不过,倒也不是坏事,当时他拍着连清篱的肩,笑的很开心:

“恭喜你此生第一不理智。”

“谢谢。”连清篱淡淡的笑着,眸中闪动的有释然也有幸福。

他当时还小小的感动了一把。

一是因为连清篱对他意见的重视,二是因为,环绕在连清篱周身,那种明显的幸福感――这样的情绪,卫空远之前从未见过,即使当初连清篱与何筝在一起时。

虽然很清楚的看出了连清篱的心意,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都想清楚了?”

没有孩子,没有所谓的完整家庭,甚至没有与自己心爱的人肩并肩、手牵手站在太阳底下的权利,说不定还要承受无数异样的目光……

“我挣扎过。”连清篱微笑:

“可是我赢不了我的心。”

卫空远哑然。

“他是谁?我认识么?”

“舒庆。”

“什么?”

“舒庆。那个人是舒庆。”

“就是那个青红帮的……舒庆?”他怪叫,瞪着连清篱,一脸的震惊莫名:

“你疯了?喜欢谁不好,喜欢那个家伙?他是黑道上的耶!你竟然跟他混在一起,你这不是找死么?”

卫空远急得团团乱转,连清篱却只是笑。

“你还笑的出来?你以为黑道老大的女人是好做的?如果只是玩玩还好,如果他对你是认真,你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被他的仇家绑去,先奸后杀,先杀……”

“空远!”连清篱打断他,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在胡说什么?”

卫空远吸了口气,镇定下来: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或许是有些夸张,但是,阿篱,你若跟他在一起,必定会被他所累,危机,弄不好,连命都会丢掉。”

“我们既然已经在一起,便没有谁连累谁这一说,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与他并肩承担。”连清篱微笑道:

“何况,他已经脱离了青红,那些恩怨仇杀已经跟我们没关系了。”

卫空远动了动嘴角,最终还是没将心里的话倒出。

阿篱,你殊不知那些恩怨仇杀,如同附骨之蛆,一旦沾上,向来是不死不休。

他只是道:

“那他对你呢?”

连清篱眨了眨眼,柔柔的笑道:

“你当我很好追么?”

黑白分明的眸透彻清亮,那一瞬间,他才想起被他忽略的事――连清篱向来比他看的清楚,他能想到的事,连清篱怎会不知?

如此的义无反顾,哪里有他说话的余地?

“那我只好祝福你了!”他最终只得这么说。

“怎么了?”熟悉的语声打断他的思绪。

“抱歉,走神了。”卫空远移动手掌,继续之前的工作。

淤青揉开,颜色变得更更重,看上去,比之前还要恐怖。

他叹了口气,忍不住问道:

“你恨他么?”

连清篱一径沉默,他也没再继续追问。

第 37 章

八点钟,连清篱坐上卫空远的车子驶向法院。

脑子里除了一会儿将要用到的资料,没有任何东西,他闭着双眼,一遍遍在脑中推演对方律师可能提出的问题,他甚至无暇注意到身上的痛楚。

然后,他看到了舒庆。

他靠在法院对面的砖墙上,穿着昨天的脏衣,又皱又乱。

他垮着肩膀,垂着头,高大的身体微微弯着,像被人遗弃的小狗。

他哪里是小狗?从来都不是。

痛楚的感觉瞬间又鲜明起来,他不觉皱了皱眉头。

卫空远也看到了舒庆,他放缓车速。

“不用,空远。”

连清篱淡淡的道。

此时车子已经驶到法院门口,他正想转过头去,舒庆突然抬起头来,他的眼眸隔着宽宽的马路一直看进车内,然后他站直了身子。

连清篱此时才看到舒庆的表情。

胸口一痛,他连忙转开视线。

倒后镜中,舒庆的身影渐渐远去,车子转弯后,消失不见。

他抬手抚着抽痛的额头,衣袖滑下,手腕上的淤痕露出半寸,他一怔,缓缓的将手放下。

他闭上双目,将手遮在脸上,仿佛自言自语的道:

“被强迫的时候恨不得杀了他,可是清醒后就怎么也恨不起来……空远,你说我是不是很贱?”

卫空远知道这是连清篱的回答,而不是提问,他只能报以沉默。

连清篱能坚持到最后,全部都是因为他强大的意志力。当法官宣布胜诉的时候,他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卫空远将他扶到休息室,他一躺下,神智便立刻变得模糊起来。

“我去叫舒庆来,好不好?”

他听见卫空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舒庆……”

他模糊的呢喃着,被黑暗包围。

醒来的时候,连清篱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上,手被一双大掌紧紧的握着,因为握得太久,手心都是汗水。

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房内光线阴暗的让人窒息。

天板上映出淡淡的蓝影,而他的窗帘就是蓝色。

“舒庆,把窗帘拉开。”

他淡淡的道。

舒庆显然没料到他醒来的第一句话竞是这个,愣了许久,才一根一根放开手指。

他走到床边,将窗帘拉开,明亮的阳光立刻穿过透明的玻璃射进室内。

舒庆僵硬的站在窗边,背对着阳光的他,像一个暗色的影子,阴郁而沉重。

他看着他,小心的甚至是胆怯的,始终没有走过来。

连清篱动了动发麻的手指,潮湿的掌心,失去舒庆的体温,开始有些凉意。

他看着舒庆,舒庆看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

许久,舒庆慢慢的走到床边,蹲下,又看了看他,小心的伸出手,碰触他的手指,见他没有避开,便一点一点的握住他的手掌,然后,他俯下头,将脸埋进他的掌心。

“对不起……”

他喃喃的道。

“对不起……”

他再道。

“对不起……”

他不停的重复着。

他的声音仓惶而无助,像个迷路的孩子。

连清篱只觉胸口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舒庆,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

“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诋毁你的话都不是真的,我当时只是想赶你走,才故意那么说……”

“我也从来没有过想要控制你的念头……”

“我只是……想用我自己的方法保护你……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最后一句话,他要换好几气才能用正常的语调说完。

眼睛酸涩的要命,他用尽力气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舒庆在他手心里点了点头,粗硬的短发拂过他淤肿的手腕,刺痛难当,仿佛扎在他的心上。

“如果我的行为伤害到你……我很抱歉……”

刚说完,他突然感到手心一阵湿热,他讶然睁大双眸,扭头看向舒庆,却只看到他乌黑的发顶。

手心的湿热越来越明显,一滴,两滴……不停的,滴落……

“傻瓜……”

他喃喃的道,忍着肩上的痛楚,伸出手,抚上舒庆的发: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这句话不是你说的么?”

“谁流泪了?”

舒庆闷闷的吼着,却始终没有抬起头。

“我又没说你,我只是在指出一个事实而已。

连清篱微笑道。

舒庆不再吱声。

室内显得一片宁谧,仿佛昨晚那场惊涛骇浪不曾出现。

困意再度涌了上来,眼皮越来越沉重,连清篱放弃的闭上双目,趁着意识还清醒,他轻轻的道:

“舒庆,你还是回青红去吧!”

哪知舒庆突然跳了起来,将他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你要赶我走么?我不走!我绝对不会走的!”

舒庆瞪着眼睛,气急败坏的吼道。

他在说什么呀?

连清篱困惑的皱起眉头:

“我的意思是……”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反正老子就是不回去!老子就要待在这儿!”

他爬上床,紧紧的抱住他,哑声道:

“不要赶我走!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伤害你!我以后会好好工作,一定不会再给你惹麻烦,再给我一机会!”

身体一动,又是一阵钻心的痛,可是连清篱怎么也无法忍心将他推开:

“我知道了!”

他无奈的叹道。

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才可以正常行走,第四天,他在舒庆不赞同的目光中,恢复了工作。

他休假的太过突然,所有工作都没来得及交接,这么放着不管会给很多人带来困扰。

舒庆坚持每天接送他上下班,他没有拒绝,心里有些小小的欢喜,但是也有忧虑。

因为那件事,舒庆一直自责的要命,不管自己怎么说“没事”,他总是会用一种让他看不懂的眼神凝视着他,问他,他也只摇摇头,用各种方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然后他发现事情似乎变得很严重,舒庆的自责显然比自己所想的要来得大的多。

七天后他的伤口已经痊愈,可是舒庆却一都没有抱过他。

舒庆总是在脱下他的衣服时停下,然后用手用嘴帮他解决之后,转身钻进洗手间,怎么叫也不再出来,每都将他气到想扔东西!

他知道舒庆为什么要停下,他肩上的淤血未消,一大片黑青的颜色,看起来格外触目,舒庆显然是想到那天的事,心生怯意。

但是――他又不不是易碎的玻璃,舒庆那个样子只让他觉得生气!

然后,在一天夜里他突然惊醒,看到舒庆黑色的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他霎时醒悟,他竞将舒庆逼到这种地步,冷汗涔涔,衣衫尽湿。

“舒庆,你不要这样!不要因为我这样勉强自己!”

他抓着他,颤声道。

“我没有勉强!”

他说着吻住他,再也不让他说话。

舒庆说他喜欢现在的生活,舒庆说他一点也不想回青红,他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认真到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而舒庆也不会让他说出来!

第 38 章

天气已经变得很热。

这里秋天的雨水简直多的能淹死人,可是到了夏天仙人掌也能被活活旱死。

清晨十点到下午三点,几乎无法在太阳下行走,即使打着伞,也像是快要被烤化了一般。

一扇窗分隔了两个世界,凉爽和与酷热。

“崔女士,就是这样,我会在尽可能的范围内帮争取,在开庭之前,请您务必好好照顾小宝,以免节外生枝。”

“我会的……现在我只剩下小宝了,我不会让他的父亲将他夺走。”

对面的女人大约四十岁年纪,面目皎好,保养得益的面孔,白皙细腻,眼角额头只有细细的纹路。

她的眼眸清澈,盘起的发髻一丝不乱,看起来十分精明干练。

因为丈夫有了外遇,调解不成,她在三个月前与丈夫离婚,她现在想要争夺的是他十岁儿子的抚养权。

并不复杂,根据手头的资料,连清篱至少有八成的胜算,这已经很多了。

明明可以离开,可是崔女士却只是怔怔的坐着,垂着头,一言不发。

连清篱静静的看着她,也不出声。

一滴透明的水滴落到她乳白色的裙摆上,然后又是一滴,一滴……

连清篱从抽屉里取出纸巾,静静的递了过去。

她一把抓过,捂在脸上,突然大声的哭了出来:

“我不想跟他离婚,真的不想,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他……”

她哭的眼泪簌簌的流着,纸巾湿了一片又一片,连清篱叹了口气,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我当初真的不该逼他……他喜欢摄影就让他去做嘛……老是嫌他那份工作不挣钱又危险……硬逼着他换工作……虽然知道他说‘喜欢这份工作’是个谎言……却一直都假装相信……后来他开始逃避这个家逃避我……都是我的错……如果爱他就应该让他快乐让他幸福……不就是挣不到钱嘛……家里又不缺……就算被人说他没出息也无所谓……我现在好后悔……如果当初……多点宽容就好了……”

连清篱怔怔的听着,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两人约好接送的地方,是事务所两百米之外的一个小巷。

舒庆总会赶在连清篱下班前等在那里,可是这连清篱等了许久,依然没有看到舒庆的身影。

尽管变成橘色的太阳发散出的热量比中午要少了许多,可是空气中窒人的热度却一点不见减少。

连清篱站了一会儿,身上已渗出了汗水。

他拨响舒庆的手机,响了好一阵竟然都无人接听。

想了想,他伸手招过一辆出租车,准备先回家再说。

途中一直在拨着电话,还是没人接听。

舒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忍不住担忧的想。

一打开门,连清篱便怔住。

正对玄关的地板上、淡蓝色印有白色水纹的碎片似乎是落地灯的灯罩!光洁的地板上印着几个熟悉的脚印一直向里延伸着,他急急换了拖鞋走进了客厅。

客厅几乎找不到完整的东西,所有能砸的能扔的都变成了碎片,龙卷风过镜也不可能破坏的这么彻底。

不过名为舒庆的龙卷风最近常常创造出这种“奇迹”。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嗓子一阵刺痒,他咳了两声才出声唤道:

“舒庆!”

他一边唤着、一边循着脚印找了过去,然后他吓了一跳。

舒庆坐在客厅尽头的角落,一腿平伸一腿曲起。

他上身赤裸,嘴里斜斜的叼着一支香烟,侧头看着他,眼神灼灼。

没有开灯,室内的光线异常的阴暗,他坐在背光的地方,表情虽看不清楚,散发出的无形气势却万分危险。

他身旁的玻璃拉门大大的敞开,不时灌进沤热的空气,与空调的冷风重重缠绕,刮起细小的旋风。

舒庆似乎在生气,虽然不是每一生气都会伤到他,但是不好的记忆还是迅速的钻进了连清篱的脑中。

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舒庆突然冲着他伸出手。

他没动。

舒庆叼在唇边的烟头动了几下,没有说话,手依然固执举着。

他这再没犹豫,几步走近,伸出手去。

有力的大掌瞬间握紧,用力一扯,他身形不稳的跌进熟悉的怀抱中。

此时他才注意到,地上扔满了烟头。

“怎么了?”

他轻声问。

舒庆从来不在他面前抽烟,除非情绪失控,无法自制。

没有回答,头发却被紧紧抓住,向后一扯。

发圈滑脱,长及肩部的发丝垂落,贴在颈边,微痒。

跟舒庆在一起之后他便留长了头发,只为了掩饰舒庆留下的吻痕。

舒庆果然在生气,他的表情僵硬,眼中有着压抑的怒火,再些,还能看到眼底掩饰不住的不安。

连清篱挑起眉头,还想再问,舒庆嘴角一动,直接将燃着的烟头吐到地板上。

“别乱扔,会起火的!”

他侧身想将烟头捡起,却被舒庆抢先用手指捻熄。

“你干什么?”

他一把抓过舒庆的手,想看看是否有被烫伤,哪知舒庆手腕一翻滑脱开去。有力的大掌按在他的脑后,然后便是扑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刚开始还因浓郁的烟味而感到不适,但很快,便已无暇计较这种小事。

舌尖纠缠,他顺势抱住他宽厚的肩膀,身体迅速的热了起来。

衬衫被脱下,穿进他发间的手滑至下腹,隔着长裤抚上他半勃起的欲望。

他不觉有些脸红――竟然这么快就有反应了!不过舒庆显然还不如他。

抵在大腿上的灼热早已坚硬如铁。

舒庆突然放开他的唇,向后靠在墙上,跟他拉开距离。

他怔怔的看着他潋滟着水光的薄唇,跟了过去。

头发又被扯住,将他拉开。

“喂!你发什么疯?”

他痛得皱眉。

“说‘你是我的’!”

舒庆低哑的道,舌尖滑过线条优美的唇,表情媚惑的惊人。

什么?

连清篱一愣。

“说‘你是我的’……”

舒庆再重复。

他的声音低哑,态度却很强硬。

连清篱抬手抚了抚他粗硬的发,有些无奈的道:

“你倒底怎么了?”

“快说‘你是我的’,‘你永远都不离开我’!”

舒庆显然有些不耐,一脸愤怒的吼道,刚刚媚惑的表情早就不知扔到哪儿去了。

轻抚着他僵硬的面颊,连清篱笑了笑,道:

“‘你是我的’,‘你永远都不离开我’。”

他明显敷衍的态度让舒庆变得更加愤怒,一低头,重重的咬在他的肩上。

虽然他很高兴看到恢复正常的舒庆,但是这样无理取闹就有些过份了。

“舒庆,别再闹了!”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冷淡起来。

舒庆抬起头,一脸不服:

“我没闹!我很认真!”

他果然很认真。

连清篱只好耐着性子道:

“舒庆,你我是平等的关系,没有谁属于谁问题。”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要说,快点说!”

连清篱看了他半天,摇头道:

“舒庆,你真的很无聊。”

“你说我无聊?”舒庆瞪着他,怒气冲冲的道:

“这哪里无聊了?反正你要给我发誓,你是属于我的,永远不离开!”

连清篱忍耐的抬起头,看了看天板,直到抑止住骂人的冲动,才又低下头来:

“舒庆,有什么不开心的说给我听,别跟小孩儿似的闹脾气了。”

他附头在舒庆额头上亲了一下,准备起身,却被拉住。

“乖!我去做饭给你吃!辛苦这么半天,你也饿了吧?”

他意有所指的笑道。

将客厅砸成那样,也挺费力气的。

舒庆没有笑,只是狠狠瞪着他,如火的眸幽阴暗,竞有种说不出的幽怨:

“就算是哄哄我你也不愿么?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和我在一起?如果不是我总缠着你,你早把我甩掉了吧?你根本就看不上我是不是?你根本就觉得……觉得我配不上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几乎要吼了出来。

他虽一脸凶恶,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委屈。

“舒庆,你在说什么呀?”

连清篱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你给我好好听着!如果不是我自愿,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没有人可以逼我,你明白么?”

他不擅长说出自己心中感情,坦白到这一步,他已觉得羞不可抑。

哪知舒庆却依然不依不饶:

“那你发誓!你发誓你是永远属于我的,属于我一个人!”

连清篱忍不住沉下脸来:

“什么叫我属于你?就算我是下面那个,也不代表我是你的附属品!放开我!”

他叱道。

“不放!你不说就不放!我一定要让你发誓!”

舒庆狠狠的道。

“你想都别想!”

连清篱也狠狠的道。

两人瞪了半天,舒庆突然笑了起来:

“这可由不得你!”

被他笑得浑身发毛,连清篱用力一挣,站了起来,然后他才知道舒庆是故意让他挣

第 39 章

刚一站起,下身一凉,长裤便被一把拉下,有力的大掌包住他的臀部,轻轻用力,他就不由自主的转过身去。

腿间最脆弱的地方被含进舒庆口内,温暖湿润的感觉让他霎时间硬了起来。

“我没洗澡。”

他抓着他的发,喃喃道。

舒庆没有吱声,灵活的舌尖缠绕着他,那种酥麻的感觉立刻顺着背脊传向四肢。

太诡异了!刚刚他们还在争执!

但是很快,他无法再继续思考,脑中模糊一片,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腿间那方寸之地。

粗糙的手指在他最敏感的地方轻柔的搓弄,他急促的喘息,身体因为难以抑止的快感而紧绷。

他……为什么只动前面……难道他又想像之前那样,只让他满足?

有些恍惚的垂下头去,正看到自己在舒庆口中进出的淫靡景象,他立刻涨红了脸,然后对上他邪魅的眸。

身体热的惊人,仿佛是从下腹燃烧起的热火将他重重包围。

“舒庆……”

他呻吟着扬起头颅,全身颤抖的几乎要散掉,激越的快感咆哮着向他袭来,要将他湮灭――

然后舒庆突然停了下来。

那种感觉就像突然从云端掉进了谷,他困惑的低头看去。

男人伸舌舔去他尖端渗出的透明液体,引的他又是一颤,然后一脸哄诱的道:

“你只要乖乖发誓属于我,我就让你满足!”

他的声音满含欲望,表情却万分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虽然腿间依旧涨痛难耐,但是他的意识却已回到脑中。

这个混蛋!

他愤愤抬脚径直踢了过去,却被舒庆一把抓住。

舒庆显然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一脸错愕。

“去你的!我永远不属于你,不属于你!”

连清篱气得浑身发抖,一边骂着,一拳又挥了过去。

居然用这种卑鄙手段!

舒庆身子一侧,这一拳砸在他的肩头,他发狠的瞪着连清篱,一脸怒容:

“不属于?嘿嘿……我看我有必要让你认清楚事实!”

握住连清篱的脚踝用力一拽,连清篱便身形不稳的仰面向地上栽去,正好被舒庆一把抱住。

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被这一连串的动作转到眩晕的连清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见自己被舒庆压在身下,便用力的挣扎起来:

“你给我放开!”

“不放!不放!就是不放!”

一会儿的功夫,股间已遭长指侵入,久违的异物感让他直觉的挺起腰身。

“你这个混蛋……”

他喘息着掐住舒庆的肩膀,刚一出声,便被强硬的吻住。

他知道舒庆打的什么注意,也很用力的挣扎,但是在舒庆的吻落到他的肩头时,他停了下来。

舒庆的吻很轻很柔,充满怜惜,他从来没有这么吻过他,显得十分笨拙,有几刚触到他的肌肤便仓促的移开,仿佛怕弄痛了他。

他立时改变了主意,不再挣扎,反而伸手抱住了他。

“如果你敢逼我说那些话……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恨恨的说道。

第 章  

明亮的阳光穿过白色半透明窗纱照进室内,跳跃的光斑染了一室光亮,也染亮了那张铺着蓝色床单的大床。

连清篱就是被这刺眼的阳光扰醒。

他不喜阴暗,白天从不拉上窗帘,即使夏日炽热的骄阳。

身体沉重的如同灌了铅一般,连翻身都显得费力无比,下身更是像不是自己的一样,那个被摩擦了无数的地方,直到此刻还残留着那种被插入的感觉。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过去,松软潮湿的触感让他瞬间将手缩回,瞪着指尖薄薄一层透明的药膏,他的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

如果不是红肿的厉害,舒庆是不会不得他同意上药的!

那个混蛋!

就算很长时间没有做过,也用不着这么拼命吧?

喉咙又涨又痛,显然也肿了起来,整整一夜,他几乎把那句“属于你”、“不离开”之类的蠢话说了成千上百!

一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火大!

他费力的转过身体,身边没人,床头柜上却放了一瓶插好吸管的水,怒气上涌,他一伸手便想把水拨掉,又想及原木地板碰了水会很麻烦,便只是瞪了瞪眼,转开头去。

扶着床边,他努力坐起身子。

双脚踏在地上,他佝偻着腰、扶着墙慢慢走了出去,转了一圈,他恼怒的发现――舒庆果然不在!

客厅已经收拾干净,但是只剩下沙发和电视的客厅显得空旷的刺眼,他瞪着地板上被砸出的凹痕,额头冒起青筋。

餐桌上似乎放着一些饭菜,他理也没理的走回卧室,才看见枕头下的纸条。

――已经帮你请了一天假,桌上有饭,有事……

后边的字迹被墨水涂掉,却能依稀辨出是“打电话”三个字。

舒庆究竟在想什么?

他躺倒在床上,眉头皱的死紧!

怕他生气杀了他么?明明那只是句玩笑!

不过昨天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否则舒庆不会有那种奇怪的表现。

他翻了个身,拉过床单盖在身上。

是什么人跟他说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猛然一惊,或许真有那么个人,一直躲在暗,在两人背后兴风作浪。

这个念头一浮出水面,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显得疑点重重。

他闭上双目,让自己纷乱的思绪一点一点沉淀。

舒庆当初说要工作的时候,态度很认真,他虽脾气暴躁,却也不是丝毫自制力都没有。

欺善怕恶是每个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舒庆明明一身戾气,恼怒时足以让人退避三舍,怎么会有人故意挑衅生事?

还有那许浩!

一个看上去庸俗怕事的普通男人不但敢招惹舒庆,还硬是抵抗了金钱的诱惑,提出那种极具侮辱性质的条件,而且自己带舒庆去见他的时候,他那种恐怖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不但如此,全市那么多律师他都不找,偏偏告到自己这里――

连清篱按住跳痛不已的额头,暗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注意到这么明显的反常迹象!

明显就是想挑拨离间,让自己跟舒庆决裂!

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浮现,难道是他?

正想着,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他伸手取过。

“连先生,许久不见了。”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虽然这个声音只听过一,他依然记得很清楚。何况他刚刚想到他。

“炎先生!”

“哈哈哈!连先生好耳力……连先生应该休息够了吧?如果方便,可否赏脸出来,大家聊聊。”

“今天么?”

“连先生反正今天没事,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挺无聊的,不如出来散散心!我派去的车应该已经到了楼下,连先生只要下楼就可以看到。”

连清篱握紧手中的听筒,淡淡的道:

“三十分钟后我会下去。”

“果然是快人快语!那我就恭候大驾!对了,你可别告诉舒庆,那家伙护你护的紧,他若想岔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承受不了他的怒气!”

“我也想跟你单独谈谈,你不必担心舒庆会知道。”

“那就好!”

挂了电话,连清篱开始穿衣。

放下长发,遮住颈后的吻痕,但是锁骨上方那还是穿出了衣领。

反正炎青也不是第一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炎青似乎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难道他一直都在监视着自己和舒庆?想到这里,连清篱的脸色不觉变得难看起来。

同时心中一沉,看来炎青根本就不想放过舒庆!

下楼,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车门打开,走出一个面目陌生的男人。

男人带着墨镜,不算很高,却很魁梧,穿着黑色短袖,露出粗壮如树干的手臂。

“连先生,你好。青爷吩咐我来接你。”

“麻烦你了!”

他淡淡的点头,坐进车内。 

第 1 章  

面前这座四四方方的建筑最多也就五层楼高,墙壁上镶嵌着巨大的天青石,大门两边有着造型精美的狮型浮雕。

门前站着两个衣着笔挺的警卫,身高相同,年龄相近,甚至两人英俊的面孔看起来都有几分相似。

没有任何标志,只在门边挂了个小小的黑底银字的木牌――庞贝私人俱乐部。

庞贝城么?因为奢华荒淫被众神毁灭的城市?

连清篱在心中暗忖。

他是在极偶然的机会听到这个名字的。

据说是一家会员制的俱乐部,只为高官富豪开放,保密性很强。

既然保密性强,连清篱也大概知道里边都有什么服务。

男人将他送到门口,一个长相清丽,身段窈窕的少女,便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

“连先生,您好。炎先生正在里边等你。”

柔声说完,少女做了个请的姿势。

送他来此的男人,无声无息的在他背后消失。

大厅什么都没有,只有十几部电梯,他坐上其中一部,电梯一停,便是一条种满幽竹的回廊。

回廊不长,走上几步便可看到一扇镂刻着竹纹的古式木门,门上扇型匾额,大大三个篆字――竹雨榭。

炎青挑选的地方竟然格外的别致。

诺大的空间,摆放着竹椅竹桌。

炽热的艳阳穿过半卷的湘妃竹帘,竞也变的清爽起来。

甚至还有一张竹榻,正中摆着小几,几上还放着棋盘,只看着便有说不出的雅意。

一个穿着旗袍的窈窕少女正跪坐在一方蒲团上,低眉垂目,专心致志的冲泡着茶水。

柔荑纤纤,姿态优雅,一看就是经过专门训练。

时间算的刚刚好,他一进门,少女正冲下第一杯茶。

“先生,请用。”

少女静静的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炎青坐在窗下的竹椅中,见了他,也没站起,只是笑道:

“多日不见,连先生风采依旧啊!”

“比不上炎先生老当益壮。”

他淡淡的道。

炎青身后依然站着那个瘦削男子,他垂首敛目,无声无息形同炎青的影子。

可是连清篱注意到,他刚刚踏进这间房子的时候,那男人看他的眼神,锐利森冷。

舒庆石头都曾提过这个男人,他叫阿进,自小跟着炎青,除了练红,他是整个青红帮唯二个不服舒庆的人。

炎青摇了摇头,一副感慨不已的模样:

“哪有什么老当益壮?舒庆这一走,许多事都要烦劳我这个老人家,我这把老骨头差点没累散架!”

他笑着比了比竹几上的茶盏:

“咱们不忙说话,连先生先尝尝这茶怎么样?”

连清篱点了点头,端端正正的跪坐在蒲团上,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峰一挑,他道:

“正宗的冻顶乌龙!”

炎青抚掌笑道:

“连先生果然是喝茶的行家!”

连清篱淡淡一笑。

他的确极爱饮茶,无事时,便会泡上一台功夫茶。

八只茶杯一一斟满,舒庆不到一分钟便全部喝光,再好的茶,也只得他六字好评“比白开水好喝”,八字差评“怎么颜色跟尿一样”。

不过他还是常常邀舒庆喝茶,虽然他总是没有太高的评价,但每喝完,都会显出一副很高兴的模样,这就已经足够。

将茶杯轻轻放在几上,连清篱抬头看向炎青:

“炎先生,你应该不是单单请我来饮茶的吧?有什么事,你最好直接说,我怕舒庆一会儿找不到我,会着急。”

炎青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他一伸手,阿进便掏出一只雪茄放在他的指间,然后小心的点上:

“连先生,这可是正宗的巴西雪茄,你可要尝尝?”

“我从不抽烟。”连清篱摇头。

吸了一口,将烟气从鼻中喷出,炎青才缓缓的道:

“连先生快人快语,我也不跟你绕弯子……”

顿了顿,他道:

“唆使舒庆的老板故意挑衅的是我,让许浩将舒庆告到你那儿的也是我,想来,这些事情连先生应该已经猜到了。”

连清篱也不否认:

“我今天才刚刚想到,还是你提醒我的。”

炎青有些不解的扬起眉。

“除了你,我想不出谁跟舒庆说那些‘我不要他’,‘他配不上我’之类的无聊话。”连清篱毫不客气的道。

阿进的眼眸闪过一丝晶芒,被炎青挥手阻止。

他沉吟的下,又吸口雪茄才道:

“舒庆昨天跑到我那儿,居然威胁我不许再打扰你们……

那些话是我说的,我告诉他,他离开青红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你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他。不过就是这么随便说了几句,那家伙竟然跟我大呼小叫。他在我面前一向没大没小,但是却从来没有像这这么过份……”

炎青皱起眉头,明显有些恼怒的样子。

“所以你才发现舒庆根本不会如你想的那样,被你逼回青红。”连清篱冷冷的接道。

“没错。”炎青坦白的道:

“所以我才来找你,只有你可以改变舒庆的想法。”

“可是,我却想不出任何要他改变想法的理由。”连清篱冷冷的道。

“连先生,你说错了!”炎青摇了摇头:

“理由很充分!难道你没有发现么?因为你的固执,舒庆才会去做那些卑贱的工作,他甚至不得不去容忍那些废物对他指手画脚……他原本是那么傲气,那么强悍的一个人,却一又一的选择妥协,他明明有上百种的方法让那许浩闭嘴,可是,他却选择向一只猪磕头认错……”

说到这里,炎青一掌拍在竹椅的扶手上,扶手碎裂,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你将舒庆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孬种!”

“舒庆不是废物!”连清篱面无表情的道:

“你的话太过偏激。舒庆靠自己的辛苦劳动挣得的钱,比用强取豪夺的手段挣来的钱,不知干净多少倍!他所做的工作一点也不低贱,正正当当,干干净净!而且,舒庆之所以被迫受辱,炎先生,这不都是你一手策划?干嘛做贼的喊捉贼?这实在不附和你的身份!”

“连先生不愧是做律师的!说话果然犀利!”炎青眯起双目,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可是你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来看这件事。你可曾站在舒庆的立场为他想一想?你要知道,舒庆与你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思考方式自然也不尽相同,你所认为的‘正确’对于舒庆而言未必如此。我说过,舒庆的血是黑道,骨头是黑的,你若想将他漂白,直接杀了他让他重新投胎还比较容易!”

叹了口气,炎青肃然道:

“你若真心呵护舒庆,何必要将他逼到如此境地?他原本可以高高在上,你却偏要让他被人踩在脚底,你这样做根本就是要毁了舒庆!”

连清篱沉默。

虽然炎青的话有几分夸张,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其实舒庆那天酒醉时说的话,并没有错,他是在控制他,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意志强迫舒庆。

他――无法反驳炎青的话!

察觉到连清篱的动摇,炎青急忙乘胜追击:

“连先生,我知道你恨我故意作祟,可是,你可曾想,为何我只是简单的动作,便可让你二人发生龌龊?”

连清篱当然知道――因为舒庆不安。

离开青红,舒庆就如同断了翅膀的老鹰,飞也飞不动,跑也跑不快,他必定认为,自己一旦离开,他根本没有力量阻拦,所以才会终日惶惶,一点小的挑拨,便会让他轻易失去控制。

男人需要事业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对于大部分男人而言,有了事业,就如同有了一切。

舒庆渴望的是力量,偏偏他的力量只有在那个黑暗的地方才能得到实现。

垂下眼睫,连清篱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清亮透明,在玉白的茶杯中,微漾着淡褐色的波纹。

第 2 章

他静默着,炎青也不催促,只是看着他。

良久,他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说不出的澄澈:

“炎先生,我能请问你,为什么你一定要舒庆回到青红?”

炎青微微一晒道:

“我早就说过,我视舒庆为子,这青红迟早都是传给舒庆的。”

“舒庆何德何能,让你如此重视?”连清篱定定的看着他,步步紧逼。

“你莫小看舒庆,那家伙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可是舒庆生性太过急躁,若执掌青红,恐怕还差那么一点。”

“他只是缺乏磨练……”

“炎先生……”连清篱打断他:

“如果你没有诚意的话,我们实在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

“连先生怎么会认为我没有诚意?”炎青一脸无辜。

连清篱一笑,淡淡的道:

“这个理由太过简单!而炎青不是个简单的人,更不是凭个人喜好便会神智昏寐的老头子!”

“连先生……”炎青苦笑: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

“我只想知道真相。”

“你们这些当律师的,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么?”

连清篱不语,举起茶杯,小饮一口。浓郁的茶香在口中扩散开来,让他僵硬的表情,有了几许缓和。

炎青看了他半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

“这原本是家丑,说出来真怕连先生笑话……”

“不哭出来便好。”

连清篱不冷不热的回道。

阿进的表情又是一沉,炎青却连眉毛也不曾动一下,他侧头想了想,才开始说道:

“连先生可知道练红这个人?”

“知道!舒庆之上你之下。”连清篱点了点头。

“那舒庆可跟你提过他与练红之间的恩怨?”

连清篱摇了摇头,淡淡的道:

“舒庆从来不是个多嘴的人。”

炎青叹了口气:

“青红的所做的生意,涵盖了许多领域,包括毒品买卖。虽然风险很大,但因为获利极高,便一直做了下来。

年轻时还不觉怎么,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便觉得这买卖实在是伤天害理,渐渐的,就开始压缩这方面的生意。

可是练红却跟我想的不一样,他觉得这个来钱快,不但将剩下的不多的几条线都揽在自己手里,而且还瞒着我越做越大,有了钱,势力也跟着变强,野心也膨胀起来……”

炎青说道这儿,的叹了口气,露出沉痛的表情:

“我一直将他当兄弟看待,从来不曾对他起过疑心,等我意识到他的野心的时候,他的势力已经大到可以跟我分庭抗拒。

这几年我的精力又大不如前,多亏舒庆,才能维持住这种平衡!

舒庆离开这半年,练红的势力越来越大,隐隐有超过我之势,若他真的取代我而掌控青红,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不瞒连先生,我苦心栽培舒庆这么些年,为的就是青红!赔钱的买卖我不会做,舒庆的人我更是不会放,我不是善男信女,你若不吃敬酒,我无法保证会做出什么……”

话未说完,突然墙壁上一盏红灯突然闪了起来,阿进按下旁边按钮,一个虽然有些慌张,却仍甜美悦耳的声音顿时响起:

“炎先生,舒先生正向你那边去,我们拦不住他!”

三人皆是一愣。

炎青将手中的半截雪茄狠狠的按熄,冷声道:

“这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然后他转向连清篱,表情冷厉:

“连先生,我对你俩的容忍绝对不是无限的,别弄到最后两败俱伤!”

话音未落,门便被一脚踢开,一个人影闪电般的冲了进来,连清篱还没看清,阿进已经扑了过去,拦住来人。

舒庆根本不理阿进,冲着炎青便吼道:

“你干嘛把他叫来?我昨天不是跟你说清楚了么?你竟然还给我阴魂不散!”

“放肆!”炎青冷叱,威严十足。

哪知舒庆根本不卖他的帐,冷声道:

“我说过谁也不许碰他!即使是你也不行!”

说罢直接绕过阿进,走到连清篱身边,将他一把拉起:

“咱们走。”

连清篱还没站稳,一只脚夹带着劲风飞踢而至。舒庆将他一拉,一推,他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靠住墙才站稳身子。定睛一看,舒庆已跟阿进打做一团。

大门敞开,刚刚为连清篱带路的少女当门而立,身后跟着几个保安模样的人。几人看到屋内打斗,竟没有一个露出惊慌之色。

少女没有进来,只是询问的看着炎青。炎青挥了挥手,那少女鞠了一躬,退后两步,将门轻轻关上。

炎青冲着连清篱招了招手,若无其事的道:

“连先生,来这里坐,咱们接着聊。”

连清篱皱了皱眉,扫过眼被踢翻在地的茶壶,才转身走了过去。

“那茶叶我还有几斤,你若喜欢,索性都送给你。”炎青会意的道。

“无功不受赂。”连清篱淡淡的回绝。

炎青此刻又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仿佛之前的阴狠未曾出现。

连清篱坐在炎青身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两人。

那两人手脚太快,他只看见灰影白影纠缠的不亦悦乎,白的是舒庆,灰的是阿进。

“连先生放心,阿进虽然功夫不错,却比舒庆还差一些!舒庆只是好久没有活动手脚,想过过瘾罢了。”

大概是眼睛适应了两人的速度,渐渐的,连清篱竟然可以看清两人的动作,包括舒庆的表情。

他很久没见过这种表情了。

兴奋的,专注的,傲然的,睥睨一切的,他的眼神锐利,森冷,满是戾气,举手头足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彪捍,他看上去像头出闸的猛兽,却又璀璨夺目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才是真正的舒庆么?

那这些天,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总是压抑的、惶然的、小心翼翼的男人,倒底是谁?

“舒庆这一收拾,还真是个帅小子呢!不过我倒是第一看到舒庆穿白色的衣服!连先生好本事。”

炎青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耳中。

连清篱一怔,耳朵突然有些微微发烫。

那家伙必定是仓促之下,随便拉了一件穿上,否则他怎么会穿这么不耐脏的衣服?若他猜的没错,舒庆必定是在他睁眼前,刚刚离开。

炎青侧头看着他耳后的吻痕,促狭的道:

“虽然这个问题很没礼貌,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舒庆倒底做了什么事,让他一大早就躲到游戏厅,连家都不敢回?”

“游戏厅?”

“喂!你别乱说!我是去上班!是去上班!”舒庆气急败坏的吼声从交织的灰白影子中传出。

“得了舒庆!你还想骗人呢?小心连先生生气不理你。”

舒庆有些慌乱的反应,显然让炎青觉得很高兴,呵呵的笑了起来:

“我告诉你啊!舒庆这些天根本没上班,整天不是打游戏就是去拳击馆练拳。这小子走的时候硬要逞能,一分钱没带就离开了,又不愿意你的钱,这些天,他都是给人做拳靶子,挣几个零用钱……”炎青摇头嗟叹道:

“以前都是他揍别人,现在却找着别人揍他,你说这小子蠢不蠢?”

蠢!真蠢!因为爱上一个人,便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实在不是个聪明人会做的事!

连清篱抿起唇瓣,垂下眼睛,他叹了口气。道:

“如果舒庆想回来的话,我不会反对!”

炎青的嘴角刚刚扬起,只听得阿进一声闷哼,舒庆已经冲了过来。

他一把抓住连清篱,急切的道:

“我不想回青红,一点也不想!”

连清篱看了眼抱着肚子摇摇晃晃的阿进,才转向舒庆,眸光清亮:

“如果我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你想不想回青红。”

舒庆僵住,脸上露出错综复杂的表情,最终,一脸小心的问道:

“你是开玩笑的吧?”

连清篱瞪了他一眼,没吱声。

炎青此时站了起来:

“你们好好谈谈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这里的湘菜非常地道,我来做东,请连先生务必品尝一下!茶叶我会让石头给你带过去,那么连先生,我先告辞了!”

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他又回头道:

“舒庆,整个青红都知道你因为迷恋一个女人,硬被我送走,如今那个女人已经不存在,你也知错了,我才放你回来――知情的人都被我封了口,你到时候别给我说漏馅了!具体的情况,石头清楚,你有不明白的地方直接问他。大家都很想你,你最好尽快给我滚回来。”

说完,他径直向门口走去。

阿进急忙跟上。

“老子还没答应呢!”

舒庆扭头吼了过去,却只来得及看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第 3 章

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

“舒庆,你一直知道炎青在背后捣鬼的事,对不对?”

连清篱的表情太过严肃,弄得舒庆不由得紧张起来,他蹲在连清篱面前,老实的点了点头。

“包括许浩那件事?”

又点了点头。

连清篱抚住额头,有些无奈的道:

“你为什么不说?”

舒庆扒了扒短发,粗声道:

“反正说跟不说又没什么区别!”

连清篱默然。

他抬手抚上舒庆的发。

他的发剪短之后,根根直立,如同它主人的性格,可是它从不低头的主人,却因为自己一又一的低下了他高傲的头。

胸口一痛,他忍不住探手将舒庆抱进怀里:

“你真是个傻瓜!”

“喂!你怎么又骂人?”舒庆不悦的抱怨。

“那你也应该知道,炎青根本不会放手吧?”

舒庆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你就不怕惹怒他?”

舒庆抬起头,笑道:

“你根本不用担心,他只是嘴上说的狠!不会真动手的!我可掌握着他的秘密呢!”他神秘兮兮的凑到连清篱耳边:

“我告诉你,炎青有心脏病,而且很严重……”他笑得有些得意:

“如果这个消息要是透露出去,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连清篱无言。

他还以为这家伙只知道莽撞行事,没想到他也有这种狐狸个性!

“那舒庆,你老实告诉我,如果不考虑我的因素,黑白两道,你选哪个?”

舒庆迟疑着。

“要说实话!”

“当然是黑的了!”舒庆小声的道。

“你怎么总是哪儿危险往哪儿凑啊?”连清篱有些无力。

“那样才有趣么!”舒庆理所应当的答。

果然两人的思考方式完全不同。

“那你回青红吧!”连清篱淡淡的道。

“我不回去!”

“为什么?我都说不会离开你了!”

“你不喜欢……”

“啊?”

“你明明说过,青红与你,我只能选一样!”舒庆嘟囔道。

“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我再不答应,再这么折腾下去,我怕我们两个人都得疯掉!”

“怎么可能……”舒庆依旧皱着眉头,不以为然的嘟囔着。

“舒庆,我不是认死理的人!一条路走不通,便要换另一条路!你脱离青红,换得安全,却要牺牲你的快乐,得不偿失。我现在相通了,最重要的是你要开心,这比什么都重要!”

舒庆正要开口,被连清篱伸出手指,竖在唇前: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微笑道:

“你只要记住,只要你开心,我就会开心,你不开心,我这里会很痛。”

他伸手按了按胸口,看着舒庆,认真的道:

“我要你从今天开始,做回最初的那个舒庆。”

舒庆再不言语,伸手抱紧连清篱,将头埋进他的怀中。

两人难得会有这般感性的时刻,连清篱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眯起双眸,瞪着舒庆乌黑的发顶,恨恨的道:

“舒庆,你那天根本没醉是不是?你根本就是在骗我!”

那句“只能选一个”的话,他是对炎青说的,而炎青不可能如实转达舒庆。

刚刚听着就觉得不对,他此刻才反应过来。

舒庆一僵,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笑道:

“谁说没醉?只是……嘿嘿……没那么严重而已……”

“有多‘不严重’?”连清篱追问。

舒庆一滞。

骗连清篱回头事小,趁机骗他上床事大,如果照实说会不会被罚?连吃一个星期青菜还算好的,如果连清篱一怒之下,罚他睡书房,那可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

正犹豫着,突然听到连清篱叹了口气道:

“算了!”

“啊?”

将呆若木鸡的舒庆一把推开,连清篱站起身,淡淡的道:

“我饿了。这里怎么叫菜?”

都是过去的事,现在再提也没什么意思,他不是爱自寻烦恼的人。

“啊,很简单,你把这个按钮一按,就可以叫人来。”舒庆一边说着一边示范,殷勤无比。

连清篱看也不看他,自行向那张看起来很舒服的竹塌走去。

他的腰痛死了!

将几个软软的靠垫铺好,他舒服的躺了上去。

舒庆虽然很想跟过去,但是美丽的女侍已经开门走了进来,他只好跟女侍认真的讨论起菜单。

好不容易等到人走了,他才跑了过去,爬上床,伸展双臂,想将连清篱抱住。

哪知连清篱眼疾手快的一推,猝不及防之下,他差点滚下了床,还好及时抓住床沿,没有真的滚到地板上。

“喂,你干嘛推我!”

他恼怒的喊道。

“呦!又会生气了?”连清篱挑眉道:

“之前那半个月不是顶乖的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怎么这会儿又不装了!”

舒庆一怔,腆着脸笑道:

“你生气了!”

连清篱不答,指着对面:

“要坐坐在那边,别跟我挨这么近,这是在外面!”

“不要!”舒庆抗议着,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就是不放手。

连清篱也没真的挣扎,意思意思的掐了他一下,便随他去了。

沉默了会儿,舒庆讷讷的问道:

“我昨晚……有没有伤到你?”

“伤没伤到你不知道么?”连清篱声音锋利的如一把剑。

“好像……没有!”

“没有还问?”

“我怕嘛!”

舒庆不假思索的道。

听到这话,连清篱的表情慢慢柔和下来:

“那你不会少做几?”

“我原本只打算做一的,可是你老是勾着我,我实在忍不住就多做了一……两……三……”

舒庆在连清篱阴冷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

还没等他数完,连清篱抄起棋盒,将棋子劈头盖脸的倒在舒庆头上。玉石棋子发出清脆悦耳的鸣音,哗啦啦的铺满半张竹塌。

“不痛。”舒庆摇摇头,笑道。

“傻瓜!”连清篱忍不住道:

“以后别憋那么长时间,你憋的住,我可受不了。”

他一语双关的说。

“可是我老怕伤到你……”

舒庆说到一半,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连清篱急忙将舒庆赶开,坐直身体,才道:

“请进。”

竹榻中间这个小小的描着湘妃竹的木桌,四边居然可以翻起,弄好之后,小方桌便变成了大圆桌。

几个年青漂亮的女子穿着一色的旗袍,款款上前,将饭菜摆到桌上,居然还有一瓶酒。

“你一会儿尝尝这酒,味道很不错的,我以前只喝这个!”

五粮液?

连清篱突然想起自己家中都是红酒,而舒庆那时喝的白酒,都是他随便在外面买的普通白酒。

胸口又是一痛。

几个年轻男子将翻到的桌椅扶起,将被水溅湿的蒲团换成干的,用不了一刻的功夫,房间便干净整洁的仿佛没经历那场打斗。

第 章

饭菜摆好,舒庆便道:

“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都退了下去。

连清篱也不客气,直接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味道确实不错。

“你要不要坐在我腿上?”舒庆问。

“有垫子就行!”

连清篱吃的很快,却很优雅,舒庆疑惑的看了他半天,突然问道:

“你中午没吃饭?”

连清篱拿眼睛瞪他:

“你是说餐桌上那堆东西?”

“那是我专门跑到你爱吃的那家饭店买的!”

舒庆有些委屈的道。

“你不提这个我还忘了……你把我做成那样不在旁边待着居然去给我打电子游戏?”

想起这个,连清篱气就不打一来。

舒庆有些心虚的道:

“我不是去打电子游戏,是去上班啦!你别听炎青瞎造谣!”

“说谎!”连清篱把桌子一拍。

“嘿嘿……你发脾气的时候架势还满足的……我这不是嫌炎青捣乱嘛!不是故意骗你的!”

“你太过份了!”

连清篱气得攥紧手指,差点没将筷子掐断。

舒庆似乎没听到他的怒斥,脸上露出向往的表情,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事情。

“你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给我老实交代!”

连清篱指着舒庆的鼻子道。

“没想什么……”舒庆连忙将菜夹进连清篱碗中,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连清篱冷笑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想起你昨晚逼我说的那些话了吧?”

“你真聪明!”舒庆竖起大拇指。

呼吸了几,连清篱指了指刚刚他与炎青坐的地方:

“去把那把水果刀给我拿过来。”

两把竹椅中间有张方桌,桌上有一盘水果还有水果刀。

“真的要拿?”舒庆迟疑。

“你可以不拿……”连清篱冷笑道:

“……你也可以不进家门。”

舒庆只得将水果刀拿了过来。

“坐到这儿。”连清篱指了指旁边。

“你不会杀我的,我知道,你只想吓唬我对吧?”

舒庆干笑着,犹犹豫豫的坐了下来。

“看来你不是没听见我说的话嘛!”连清篱用刀比着舒庆的脖子:

“我当然不会杀你!但是,就这么放过你,我又实在无法甘心。这样吧!你让我轻轻划一刀,咱们这事儿就算完了!”

“好啊!”舒庆干脆的伸出手臂:

“随便割!”

他以为是割猪肉呢?

连清篱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他趴在舒庆肩头,很有礼貌的道:

“你既然让我随便割,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舒庆点了点头。

哪知刀子没有落在他的手臂上,反而越来越下,越来越下,等他想到要逃开的时候,已经无法动弹了。

“你不是要玩真的吧?”

舒庆瞪着那只正解着他裤子的手,颤巍巍的问。

“你可别耍赖,你要敢说话不算数,我以后就再也不相信你了!”连清篱淡淡的道。

“可是,这个地方关系到你今后的‘性’福啊!如果坏掉了我拿什么满足你?”

“舒庆……”连清篱笑的很温柔:

“你一点也不用担心,前面用不了,还有后边,只要留一样我就可以‘性’福了!”

室内开着空调,非常凉爽,可是舒庆额上却渗出密密一层冷汗,他显然将连清篱的话当真了。居然还闭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连清篱吸了几口气,才没笑出声:

“你做好准备,我可真切了。”

“啊?等等!”

舒庆的眼睛立刻睁的牛眼般大:

“不是割一下就好么?怎么要切?”

这下连清篱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肚子笑倒在榻上:

“哈哈哈……舒庆,你真是太逗了……哈哈……你居然还真信……哈哈……还跟我讨论切还是割……哈哈……”

舒庆瞪着他,又气又尴尬,将刀子一扔便扑了上去:

“我让你笑……”

他低头吻住他。

很快的,房间里安静下来。

连清篱推开舒庆的时候,脸已经涨的通红:

“外面有人!”

他皱着眉叱道。

“这房子隔音很好,叫人要用叫人铃的。而且……”舒庆笑得一脸邪气:

“这里的服务生什么世面没见过,就我们这程度,他们恐怕连看都懒得看!”

“你又知道了?”

“我以前来过嘛!”

连清篱点了点头,用手推他:

“好了,不玩了,起来,我还没吃饱呢!”

“那你不气了?”

连清篱侧头想了想,笑道:

“你让我上我就不气了。”

他的眼眸晶亮,红唇微弯,领口下露出隐隐的吻痕,因为刚刚那场嬉闹而渗出薄汗,濡湿的发丝贴在颊边,竞显得无比的情色。

“你真美。”

舒庆喃喃的又低下头去。

连清篱侧头一闪,舒庆的唇落在他的颈上,吸吮起来。

“舒庆!”连清篱一拳砸在他的头上,狠声道:

“你要是敢做信不信我真阉了你?”

舒庆一怔,嘿嘿笑了两声连忙爬了起来:

“你太诱人了嘛!”

然后乖乖的在连清篱的瞪视下,坐回他的位置。

夹了一块儿芙蓉鲫鱼放在连清篱碗里:

“你最喜欢吃的。”

他笑道。

连清篱慢吞吞的坐好,拿起筷子,黑白分明的眸子却一直看着舒庆。

舒庆被看的浑身发毛,良久,悻悻的低下头道:

“上就上呗!反正不是第一。”

连清篱这才满意的吃下那块裹着蛋的鱼肉,嚼了嚼,他点点头:

“是不错。”

“没你做的好吃啦!”

舒庆道。

他的表情此时已恢复了正常。

“舒庆,你跟那个阿进有仇么?他那样瞪你?”

舒庆贼贼的一笑:

“那是因为我昨天去找炎青的时候,嫌他碍事,就偷偷把他敲晕过去。他一向心高气傲,肯定气得不得了!”

说道这儿,舒庆脸上的表情得意的要命。

这家伙!

“你小心把人都得罪完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我可厉害着呢……这酸辣狗肉你不吃我可就全吃了。”

“你拿去吧!”

吃了口自己的最爱,舒庆笑眯了眼:

“喂,你回去也做给我吃吧!你做的味道一定比这个还好。”

“口味太重,吃多了不好,尤其天气又这么热,天凉些再说吧!”

“你这人老是想东想西的!我不管,我想吃你就得给我做!”

理都不理,连清篱自顾吃饭。

舒庆弄得没趣,垂头丧气的开始喝闷酒。

“行了行了,做给你吃……”

他总是对这样的舒庆无可奈何:

“舒庆,坐过来。”

他招手道。

“干嘛?”

舒庆绷着脸,却还是移了过来。

“我想坐到你腿上。”

连清篱道。

“你还真麻烦!刚刚让你坐又不坐……”

虽然嘴里抱怨,舒庆还是小心的将他放在自己盘起的腿间。

吃的差不多了,连清篱放下碗筷,转向舒庆:

“你要答应我,好好保护自己。”

舒庆一愣,皱眉道:

“怎么突然说这个?”

连清篱撩起舒庆的衣服,抚着他腰侧那条丑陋的疤痕:

“你差一点就没命了。”

他叹道。

“我这不是没事么?”舒庆放下酒杯,抱住连清篱:

“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有事的!你是我的福星呢!”

“无稽之谈!”

“是真的!我一直这么想!”

“倒底是谁保护谁啊?”连清篱叹息着,抬头吻上舒庆。

“互相……”舒庆呢喃道。

一吻既罢,舒庆痴痴的看着连清篱红肿润泽的唇瓣,突然道:

“这里有一间房子很有趣哦!到都是镜子,墙上、床上……”

他越说越兴奋:

“我认识这儿的经理,可以让他给咱们弄套新的床单,你要不要去见识一下?我保证……”

连清篱一肘顶在他的肚子,冷冷的笑道:

“我知道你很兴奋,很激动,但是我再说一遍,如果你今天敢做的话,我一定会阉了你!”

舒庆眼珠一转,突然将整整一杯白酒,倒进口中,低头硬给连清篱灌了进去。

“你想干什么……唔……”

干什么?舒庆挑眉,当然是把你灌醉好办事呗!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连清篱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舒庆,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嘿嘿!我觉得站在这儿挺好!”

“好……好……有本事你一直站在那儿!你看着,等我起来,我一定要阉了你……”

“嘿嘿!好可怕!不过如果你要是一直起不来的话,就没办法了吧?”

“舒庆……你放开……你给我放开……”

第 5 章

舒庆离开半年,龙漕竟然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因为炎青与练红之间内耗较大,根本无暇顾及龙漕,竞被抢去了一大块地盘。

场子里又多了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生面孔,借着龙头不在,便捣起乱来。

舒庆离开后那段时间,人员编制被练红动了好些手脚,插进了不少他的人,这都要一一调整。

桩桩件件都要舒庆经手,让他忙到不可开交。

不过,这对于舒庆而言,却是能让他运动运动拳脚的好机会,闷了半年多,差点将他憋疯,终于过上之前的日子,舒庆简直连做梦都会笑醒。

所以就算再累一点,他也绝无怨言。

唯一可惜的就是,跟连清篱见面的时间竟然少了许多。

他晚上十点就得离开,凌晨三四点回来已经算早的,连清篱早就睡下了。

仔细算算,自从他返回青红,到现在为止已经五天,这五天来,他都没有好好抱过他,

想起来就郁闷!

轻轻的走进客厅,地灯朦胧的光线虽然不亮,但已足够照明。

石头道了声晚安,就钻进了书房。

舒庆则蹑手蹑脚的向卧室走去。

橘黄色的柔和光线中,连清篱的睡脸安详而甜美。

他侧躺着,露出白皙的颈项,略略弯曲的线条,柔和的不可思议,真想一口咬下去。

然后,他真的咬了。

连清篱睁开双目,抬头抚上他的发:

“你回来了?”

他模模糊糊的道。

“吵醒你了?”

舒庆不怎么愧疚的说着,手顺着他的领口伸了进去。

反正都吵醒了,他也实在是憋不住了。

连清篱撑着他的胸膛,不让他压过来:

“你好歹先洗个澡。”

“那你跟我一起洗。”

他揭开床单,将他挖出来,抱在怀里。

“我还想着你会忍到什么时候呢!”

连清篱抱住他的脖颈,懒懒的笑道。

他的眼眸仍有睡意,但口齿已经慢慢清楚起来。

“都是你!睡的那么死!害得我都不忍心叫醒你!憋死我了。”

舒庆抱怨着脱下衣服,将洒打开,肌肤刚刚沾湿,他便将他压在墙上。

“我本来睡的就死,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就算真的憋死,也不是我的错。”

连清篱笑着反驳。

睡衣被拉下,灼热的唇顺着肩颈吻下胸膛。他略略分开腿,方便他的手指进入。

紧闭的地方被狠狠撑开,随后又用一种轻柔的手势在周围按压,很快的,便松软起来。

他感觉着他指尖的温度,还有种他熟悉的湿滑。

他喘息着笑道:

“你动作还真快,我都没看到你拿。”

润滑剂明明放在抽屉里,他不记得自己有看到舒庆开抽屉。

“我动作一向很快。”

舒庆笑着抽出手指,将他的双腿抱起,一举没入他的体内。

已经松软的地方被蓦然撑到极限,立刻痉挛起来。

连清篱痛的皱起眉,摒住呼吸,红润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舒庆会意的放缓动作,将手插入两人之间,抚弄着他软下的欲望。

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包裹着他的黏膜蠕动着开始渴求他的进入,再也无法忍耐,他立刻开始毫不留情的掠夺起来。

急风骤雨般的进攻让连清篱忍不住呻吟出声,炙人的热度从两人相接蔓延到四肢百骸,他闭上双眼,努力迎合他的掠夺。

“你……越来越……要命了……”

舒庆低哑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回应般的将他抱紧:

“有……没有……要你……的……命……”

话音刚落便被再贯穿,喉中发出啜泣般的呻吟,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结束的时候,连清篱发现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舒庆身上的烟味也沾了过来。

浴缸里已放好了水,舒庆将连清篱放进去,自己则站在莲蓬下冲洗起来。

被热热的水包围,倦怠的四肢越发无力,眼皮越来越重,连清篱靠在浴缸里,几乎要睡了过去。

一双大掌撑突然撑在他的腋下,将他提起,他睁开双目,看到舒庆沾满水珠的脸。

“你差点滑到水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跨了进来。

原本还算宽敞的浴缸因为他的加入,立刻变得拥挤起来,水溢出边缘,哗哗的流到地上。

“你洗好了?那咱们去睡觉。”

连清篱打了个优雅的哈欠。

“喂!太过份了吧!自己爽完就把我扔一边儿去睡觉?”舒庆不悦的抗议着,动手帮连清篱清洗着身体。

“好像只有我一个人爽到一样……”

他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连眼睛都懒的睁。

姿势改变,舒庆才注意到连清篱白皙的背上,有道条状的红印顺着脊椎延伸而下。一定是刚刚自己将他压在墙上的时候,硌出来的。

“痛不痛?”

他伸手抚过。

半天没人说话,他低头看去,连清篱竞已经睡着了。

他看了看他沉静的睡脸,再看了看自己腿间再挺起的欲望,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把怀里睡的烂熟的男人,抱起,擦干,然后一起躺在床上。

正大叹自己苦命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抚上他火热的下身,他一震,皱起眉头,将本该睡着的男人翻了过来。

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戏谑的看着他,哪有半分睡意?

“你竟敢骗我?”

他气得直喷气。

“好了好了!我只是不想在浴缸里做嘛!背痛死了,我在上边。”

他说着翻身爬到他的身上,然后看着他,笑着问:

“做不做?”

“废话!”

他一把拉下他,狠狠吻住。

“舒庆,你怎么这么容易上当啊?”

在被进入时,连清篱喘息着问。

“还不是因为你!”

他瞪他,再狠狠的吻住他。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连清篱正于半梦半醒之间。

意识告诉他上班时间快到了,可是身体却坚持要多休息一会儿。

“连先生,八点了。”

熟悉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连清篱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石头的声音。

什么?八点了?

睡意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他连忙应道:

“我知道了。”

身体刚一动,腰间就缠上一双健壮的手臂。

“再睡一会儿……”

男人语音模糊的咕哝着。

重复这几天来,每天早上都要做的事――低头吻住男人干燥的唇瓣,柔声哄道:

“我要去上班了,乖乖睡……”

一边轻手轻脚的拿开箍在腰上的铁臂。

唇分,牵出一条透明的细丝。

男人满足的咂了咂嘴,咕哝两声又闭上眼睛,在枕头上蹭了蹭,睡着了。

像只吃饱喝足的大猫!

将双脚移到床下,扶着腰站起,股间清晰的不适感,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冰凉的体液顺着大腿流下,他扶着墙,以最快的速度向浴室走去。

他之前的确曾动过让舒庆带上安全套的想法,可是只试了一,便主动放弃了。

带上那层橡胶,会延缓男人的射精时间,这一特点,在舒庆身上体现的尤为突出,哪怕用最最超薄型的,结果也是一样。

做到自己连反应的力气也没有,舒庆竟然还不射,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所以……就只好这样了。

看着地板上的白色液体,蜿蜒着流向下水道的入口,然后消失无综,连清篱的脸有些发热。

不知是不是适应了的缘故,最近很少出现发热的情况,除非舒庆失控,做的数超过他身体的负荷。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清粥小菜,见连清篱出来,石头连忙帮他拉开椅子。

“连先生,还来得及,你吃了早餐再走。”

“麻烦你了。”

看了看表,还有一些时间,他便坐了下来。

“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他平常都是七点半起床,起床的时候,石头和舒庆依然在沉睡,石头今天会叫自己起床,不是猜到什么就是听到什么。

饶是连清篱向来淡然,此刻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那我去睡了。”

石头点了点头,反身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连清篱这才放松下来。

专心吃起早餐。

第 6 章

看着侍者拿着菜牌走远,卫空远转向连清篱一脸感慨的道:

“咱们有好一阵没一起吃饭了吧?”

“有么?”

连清篱淡淡的道。

“都快一个月了,自从那小子开始学着做夜猫子开始。”

卫空远一脸嘻笑,不依不饶的道。

“你也太会计较了吧?你吃饭还能找不到人陪?”

连清篱挑眉,

“人家想你嘛!”

卫空远眼睛一闪一闪的,故作甜美状。看的连清篱一身恶寒。

“行了行了!不就是嫌我不帮忙么?我帮你就是了!”

瞪了他一眼,连清篱不悦的道:

“以后这种难搞的案子你还是少接一点!”

卫空远赖赖的一笑,一副你耐我何的表情。

他是故意接这种案子的,因为连清篱只管民事案实在太浪费人才了,所以说不得他就得‘辛苦点’,随时找些难搞的案子,让连清篱施展施展手脚。

连清篱自然明白他这点小心思,只是不说破而已。

大部分时间,他都会积极配合,不过自从和舒庆在一起之后,似乎就越来越不卖他的帐了――想到这儿,卫空远立刻变得不高兴起来:

“你家那位也太黏人了吧?一下班就接你走,中午还要巴着你陪他吃饭,简直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孩,真是……”

此时侍者走过来,将两杯西柚汁放在桌上,卫空远闭上了嘴巴。

餐点一样样被放到桌面,两人将餐巾抖开,铺在膝上。

“我昨天收到何筝发来的邮件。”

卫空远突然道。

何筝跟连清篱分手后,便去了美国,到现在为止,已有半年之久。

连清篱怔了怔,才问道:

“她……还好吧?”

“她说上学比上班有趣多了。”卫空远笑道。

“那就好。”

连清篱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要说自己曾经对不起过什么人,也只有何筝了。

卫空远低下头,专心的将牛排送进口中。

其实他骗了连清篱,何筝发来的信件谈论的都是他,虽然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字里行间,满满是不甘与痛楚。

半年的时间,对何筝而言,远远不够,她显然还无法忘却。

连清篱犹豫了下,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有熟人开了家跆拳道馆?”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说干什么?”

连清篱淡淡的反问。

“不会是你想学吧?”卫空远瞪着眼睛,张着嘴巴,一副震惊莫名的夸张表情。

连清篱没有说话,看了他一眼,显然是默认了。

卫空远侧头审视了他半响,忍不住问道:

“我能问你原因么?”

“没什么原因。”连清篱头也不抬的道。

卫空远看着他隐隐冒出领口的吻痕,皱着眉头,很认真的道:

“跆拳道不怎么实用吧?我个人认为还是‘防狼三十六招’可能会更有效些。”

连清篱半天才醒悟过来,他抬起头,眯起双眸,沉沉的道:

“卫――空――远!”

“别气别气,我错了还不成?开个玩笑嘛!”卫空远连忙道歉:

“只是……”他有些犹豫的看着连清篱:

“……像你这种跑个步都会扭伤脚踝,只踢了一足球就导致半月板损伤的人……学跆拳道,会不会勉强了些……我个人认为你还是乖乖的让舒庆保护比较符合实际……”

跟一个人相的时间太久,就会有这样的苦恼――你所有的糗事她都知道,一一指出,让人连辩解都不能。

向来认为只要努力就可以成功的连清篱,唯一尝到的败绩就是体育这一方面。从小到大,他的体育成绩,都是在老师刻意放水之下拿到及格的分数。

无数体育老师告诉他:你天生协调能力极差,稍微有点技巧性的运动,还是不做为妙,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运动伤害。

不服气之下,还是做了一些尝试,至于结果……不提也罢。

“所以……你还是想试一试?”

看着连清篱毫不动摇的表情,卫空远小心的问。

连清篱不语,只是一脸坚定的看着他。

卫空远无奈的叹了口气。

连清篱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拗脾气一发作,谁都挡不住。

“恕我直言,你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

“活到老,学到老。”

连清篱不咸不淡的给了他一句。

再叹了口气,卫空远还是取出纸笔,写下一个电话号码。

“去找这个人吧!熟人还能多些照顾。”

“谢谢。”

连清篱终于显出一丝笑意,不再是面无表情。

卫空远看着他,喃喃道:

“还真羡慕那个小子……”

“你说什么?”连清篱没听清。

“我说――你可得悠着点儿!”

卫空远笑道。

第 7 章

疯狂扭动的人体,震耳欲聋的乐声,是PUB特有的氛围。

灯光映照下的,是明亮的一面,而灯光的背后,则只有阴影了。

门一关上,遭杂的不知所云的乐声便被阻隔的一点不剩,掏了掏耳朵,舒庆斜睨着一脸沮丧的下属,淡淡的道:

“一个小兔崽子都搞不定,我说老黄啊!你是越混越回来了!”

“庆哥,那小子确实硬气,再搞下去,我怕出人命,实在是……”

叫老黄的中年男子搓了搓手,让了开去。

躺在地上的男人,或许称不上男人吧!看上去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最好骗也最有血性的年龄。

肿胀变形的脸上,青的紫的红的绿的,如一块调色板一般,五彩斑斓,早已辨不出原来的面目。

舒庆蹲下身子,抓着少年的头发,将他拉向自己。

少年吃痛,睁开双目,早已对不清焦距的眼睛依然逞强般的睁开到最大的限度。

“还真是挺硬!”

一松手,任那少年的头,“嗵”的一声重重的撞在地上。

“可不是,不管弟兄们怎么伺候他,都一声不吭。”

“我就喜欢这种硬骨头!”

这样说着,舒庆抬脚踢了踢一滩烂泥般的少年:

“小子,叫什么名字?”

少年闭着双目,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

“庆哥在跟你说话,装什么死?”

旁边人看不下去,抬起脚便想踩下去。

“行了行了!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舒庆扬起眉,似笑非笑的表情让那人讷讷的放下脚。

光亮的桌面上,放着一只小小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着颜色鲜艳,如糖豆般的物品,足足一整瓶。

旁边还有一包有些破损的塑料袋,白色的粉末从破损洒出,散在桌子上,皓白如雪。

舒庆将塑料包拎起,放在鼻端,刺鼻的味道让他的眸中闪过晶芒,如同嗅到血腥的野兽,充满了危险的味道。

重新蹲到少年的头边,塑料袋在少年脸前晃啊晃的。白色的粉末簌簌的落在少年的脸上,少年睁开双目,一惊,拖着破损的身体,向后躲去。

舒庆痞痞的笑了起来:

“躲什么躲?这可是好东西!这么纯的货,只要一点就可以让你欲仙欲死!别瞪了,给你一点就是了,可别说我小气!”

身边的人把舒庆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

少年的眼睛瞪得几乎脱出眼眶,颤抖的语声充分暴露出他的恐惧。

“我教你招好用的,看到没有……”指了指身后开始忙碌的手下,舒庆好心的解释:

“把那玩意儿放在火上,烧化,然后直接注射到血管里,效果可是最好哦!保证爽得你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而且――”

他悠闲的笑着,从石头手中接过香烟:

“运气好的,一就能爽到天上去。”

少年瞪着已经点燃的酒精灯,一脸惊恐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洪荒猛兽。

“不要!你不能那么做!”

身体筛糠般的抖了起来,他拖着被打断的双腿,拼命的向门口爬去。

舒庆也不阻拦,伸了伸懒腰,自顾站起:

“我可是看你小子讲义气,够朋友,才这么心思伺候你的,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哪?不过你那几个兄弟好像不怎么够意思哦!把你一个人丢下,都三天了,连个鬼影儿都没露……他们不会是当你死了吧?”

舒庆一脸假惺惺的惊讶表情,看向少年。

“你少挑拨离间!你他妈有种就放马过来,大爷才不怕你,少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下三滥的手段?你是说这个?”

指了指举着针管,站在一旁的手下:

“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吧?”

一挥手,几个人已经上前压住了少年。

发了疯的挣扎起来,能想到的各种粗话都从嘴里喊了出去,但是,惊恐的视线中,闪着银光的针头却离自己越来越近,终于,他崩溃般的哭了出来。

“明知道这玩意儿不能沾,还卖给别人,你他妈就该死在这上面……”

舒庆冷冷的声音有着金属般的质感,却没有属于人类的感情。

“饶命啊……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我是被人逼的,我姐姐在他们手上,我不敢不做啊……”

果然是被人支使。

舒庆的眸光越发冷厉起来。

“我说了,我说了……我不要染上毒瘾,饶了我吧……”

少年尖利的哭喊声,让舒庆又伸手抠了抠耳朵。吵死了!

看看表,竟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好了,接下来怎么做你们应该知道了吧?我要那条大鱼,不要整天盯着这些小喽不放!”

在下属点头哈腰的恭送声中,舒庆走了出去。

“庆哥,这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石头忧心的皱起眉头。

“废话!”

周密的计划,严密的组织,这些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嚣张了整整一个月才被他抓到一条小尾巴。龙漕虽然有这样的实力,但是经过调查,这些事却不是出自龙漕之手。至于其他的小帮派,像那么纯的上等货,可不是那些笨蛋能搞到手的。

说来说去,可能的对象只有一个,但是,抓不到证据,说什么都是放屁!

狠狠的再吸了一口烟,舒庆将烟头一甩手扔到地上,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不过,这样才有趣,不是么?

嗅到血味的野兽立刻兴奋起来。

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舒庆拍了拍石头的肩,催促道:

“石头,车开快点!”

“是,庆哥!”

蓝色的房车,以跑车的速度划破暗黑色的夜幕。

“慢死了!”

瞪着车窗外一个接一个被甩在后边的车辆,舒庆不满的抱怨。

“庆哥,不能再快了。”

“那是因为你没用!”

石头气结,忍不住道:

“连先生要知道你为了早点见他,开这么快的车,一定会生气的。”

“敢告状你小子就死定了!”

舒庆怒声威胁。

石头闭上嘴巴。

突然想起这小子似乎极得连清篱信任,舒庆忙又放软了声音,难得的解释道:

“石头你要体谅一下我嘛!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我容易么?一周才能尽兴的做一,就算我再心急,也是很正常的!”

平日因为连清篱要上班,不但做的量受到限制,质也明显不到让舒庆满足的程度,所以,连清篱每周两天的公休日,对于舒庆而言可是有着特殊含义的――可以随意的抱着连清篱,不用考虑他的休息问题,也不用考虑他的身体问题,可以一直做到爽!

所以大家同是男人,石头应该给予体谅。

被包裹在唇间的男性在舌体拖过的同时,颤颤的抖动起来。

压抑不住的低吟自连清篱唇间溢出,紧紧揪住床单的手指,也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

紧紧闭合的小口在舒庆的耐心扩张下,渐渐松软,他加入第二根手指。

虽然依旧维持着不慌不忙的动作,舒庆已经觉得自己就要面临崩溃的边缘。

沉重的鼻息加快了频率,被唇舌热烈抚慰的硬挺一阵痉挛,舒庆趁机加入第三根手指。

被蓦然扩张的地方收缩了几下,最终还是放松了抵抗,舒庆一喜,知道这种程度足已承受自己的进入,便不再拖延时间,俯下头,将口中越发灼热的硬物吞至更,大力的吸吮起来。

承受不住过激的挑惹,连清篱弓起背脊,剧烈的喘息之后,一股热流冲进舒庆的口中。他张嘴吐出软垂的欲望,撑起身体,附头看着神情恍惚的恋人。

真的不该看的!

氤氲的水眸,嫣红的面颊,微微翘起的唇瓣欲语还休,平日总是充满禁欲色彩的面孔此时简直足以媲美诱人沉沦的魔物,立刻,原本便膨胀到极致的欲望火烧火燎的涨痛起来。

等不到那人神智恢复,便直接伸手抓住他的腿弯,一拉一提,用力向两边压去,然后将跳痛不已的欲望,一插到底。

果然如同天堂一样美妙,仰头舒爽的叹了口气,舒庆开始用力的摆动自己的腰身。

连清篱痛苦的表情映入眼中的时候,舒庆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

他知道自己这样大力的进入,即使做了充分的准备,连清篱也会有些疼痛,但是,他有信心让他很快忽略这种痛楚。

低头吻着连清篱汗湿的面颊,他胡乱的道:

“宝贝……忍一下……马上就好……”

“舒庆……”

颤抖的声音呻吟着唤出他的名字,

舒庆一愣。

汗湿的手揪住他的手臂,竟然彻骨的凉。

舒庆立刻觉出不对!

本该嫣红的面颊此刻苍白如雪!他急忙停下,低头向两人连接看去――没有出血。

“舒庆……腿,腿好痛……”

连清篱无力的推着舒庆依然固定于自己膝弯的大掌,一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模样。

舒庆急忙放开手:

“怎么了?怎么了?”

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腿好痛……”

连清篱蜷着身子,抱着大腿,额头渗满了冷汗。

舒庆伸手摸向连清篱抚住的地方,整条肌肉痉挛般的收缩着,似乎要将骨头拉断般的力道。

“忍一下,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赤裸着身体,舒庆跳下床,奔到门边大喊:

“石头,赶快准备车,我们去医院!”

第 8 章  

当舒庆抱着连清篱冲进急诊大厅的时候,立刻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坐在走廊上打针的病人,不管病轻病重,都在第一时间提着药瓶跑的不见人影,几个正忙碌诊疗的医生虽然没跑,个个都是缩在墙角,一副腿肚子转筋的模样。

本就又急又怒,看到这般场景,更是气得怒发冲冠,舒庆赤红着眼睛便吼了出来:

“谁他妈过来看下病人!”

一吼之下,缩成一团的医生更是缩成一团,一个实习生模样的小姑娘,索性直接晕了过去。

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有人敢过来才鬼了!

石头决定由他出马。

上前扶起一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医生,很礼貌的道:

“你能帮我们看下病人么?”

那个看起来挺个性的男医生,居然也是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虽然腿痛的像是要断掉一般,可是看到这番场景,连清篱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你的威慑力……还蛮大的……”

“你还笑!”舒庆瞪着他惨白的面孔,只觉心急如焚。

“病人怎么了?”

一个沉稳浑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舒庆转身。

眼前的男人身材颀长,浓眉方脸,虽然长相不算出色,那双邃沉稳的眸子,却让人印象刻。

一看清他的穿着,舒庆立刻扑了过去:

“他腿疼。”

“到这边来!”

诊室设在转角,他显然是听到动静才出来看的。

舒庆眼尖的看到他胸前挂着的胸牌,工工整整的写着三个字――南宫野,头衔居然是教授!

这么年轻的教授?

正纳闷着,南宫野伸手指了指靠墙放置的检查床:

“把他放在床上。”

舒庆连忙小心的将连清篱轻柔的放在上面。

“怎么回事?”

南宫野一边问着一边走上前去,翻开连清篱的睡袍。

白皙的大腿袒露出来,同时映入南宫野眼帘的还有大腿根部淡红色的吻痕。

连清篱涨红了脸转开头去。

哪知南宫野竟然像没看见一般,连眉毛都不动一下,专心的检查起来。

舒庆先将石头赶出了诊室,才转身坐到床沿,双手撑在身后,将两腿抬起,向回一收,解释道:

“就是这样一下!”

他的眼神始终不离南宫野正做检查的手。

“舒庆!”

动弹不得,连清篱只能气急败坏的朝舒庆吼过去,脸红的更厉害了。

“干嘛?我这是跟大夫交代病情!”

舒庆恼怒的瞪了他一眼,自顾转向南宫野:

“他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南宫野依旧是那副一百零一号表情,简洁的解释道:

“运动不当,导致肌肉痉挛,一般会伴有肌肉拉伤的并发症状,严重时也可能会导致骨折。”

骨折?舒庆一惊,连忙问道:

“那怎么办?”

“做个封闭就可以解决痉挛问题,有没有肌肉拉伤或者是骨折的情况,要之后才知道。”南宫野一边解释,一边开始准备起需要用到的东西。

舒庆忙道:

“那你快封闭!只要他不痛就行……”然后转向连清篱:

“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痛了!”

“嗯!”连清篱点了点头,渗出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舒庆忙伸手帮他抹去。

“麻烦你出去一下,我要做治疗了。”

南宫野走到他旁边,将用具摆放整齐,一边头也不抬的道。

“我为什么要出去?”舒庆倏的转身瞪向他,恶狠狠的道。

“你待在这里会影响治疗。”南宫野淡淡的道。

“你出去吧!”连清篱拽了拽他的袖子。

“可是让我在外面等着,我一定会急死!”

舒庆有些气急败坏的吼着,一把抓着连清篱的手,怎么也不愿放开。

闹到现在,起初那种羞窘的感觉早已消失的一点不剩,连清篱厚着脸皮看向南宫野,满怀歉意的道:

“真是抱歉,他就是这个样子,您能不能……”

“别出声就行。”

说话间,南宫野已经戴上了口罩。

他显然是默许了。

连清篱感激一笑,道:

“谢谢。”

“不客气。”

舒庆抓着连清篱的手,蹲在他的头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南宫野撩起连清篱的睡袍,压了压他抽做一团的腿肌,选定地方,开始消毒。

虽然知道这是在看病,但是舒庆还是觉得心里颇不是滋味。

那双白皙修长的大腿,明明只有自己能摸!

当南宫野拿出那根银针时,舒庆瞪大了眼睛――那根针也太夸张了吧?他张开嘴,刚想开口,被连清篱用力一捏,只得闭上了嘴巴。

他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根明晃晃的长针,的扎进连清篱的肌肉中。

几乎是立刻,他觉得自己的腿也疼了起来。

如果这样折腾还止不了疼,他一定要杀这家伙全家!舒庆在心中恨恨的想着!

“好了。”

南宫野将长针抽出,随意取了块棉球擦去针孔渗出的血珠。

他话音未落,舒庆便急切的开口问道:

“好点没有?”

“好多了。”

连清篱点了点头,睨着舒庆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忍不住打趣道:

“怎么这点小阵仗就吓到我们庆哥了?你不会是浪得虚名吧?”

舒庆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捏了捏他的手。

――敢笑话我!回去再跟你算帐!

他以口型说道。

收拾好用过的器具,南宫野再走到连清篱身边,在他的腿上压了压,同时问道:

“这里疼不疼?”

连清篱说不疼,他便换个地方。

舒庆的脸越来越黑,终于不悦的叫了出来:

“喂!我警告你,不要趁机占便宜啊!”

“舒庆!”连清篱恨不得一拳敲到他脑袋上,这家伙都想的些什么啊?

狠狠瞪了他一眼,连清篱才一脸歉意的对着南宫野道:

“抱歉,南宫大夫,他就是爱乱说话,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什么?”舒庆刚想上诉,被连清篱一个冷到极点的眼神,冻的缩了回去。

“我在检查损伤程度,顺便看有没有骨折!”南宫野淡淡的道。

“哦!那有没有?”舒庆忙问。

南宫野摇摇头道:

“还好送的及时,时间再久一点,就很难说了。”

舒庆点了点头,一脸沮丧的道:

“都是我不好!”

叹了口气,连清篱低声道:

“不是你的原因,是因为我最近练连跆拳道拉伤了肌肉,又没有好好休息,才会弄成这个样子。”

舒庆愕然:

“跆拳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名字有些熟悉,但是他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连清篱有点尴尬的解释:

“就是一种武术……总之,跟你没关系。”

舒庆追问:

“武术?你学那些做什么?”

连清篱更加尴尬,有些恼羞成怒的道:

“想学就学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此时南宫野拿着几张纸条走了过来:

“运动不慎是会造成肌肉拉伤,可是你刚刚那阵痉挛,却完全因他而起。如果不是过度激烈的牵拉,不会引发那种程度的痉挛……”

他淡淡的解释完,转向舒庆:

“男性身体的柔韧度本身就差,建议你今后小心一些。”

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多么具有震撼性,南宫野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连清篱却已经羞的连头也抬不起来。

舒庆倒是听的很认真。

“可是那很难控制啊!你也知道,这男人火一上来,很难忍的!”

“建议你用背后位,这样负担会小一些。”

“背后位看不见他的脸啦!我不喜欢!”

两人很严肃的讨论着这个可怕的问题,连清篱躺在床上,彻底石化。

“好了……麻烦你把这些费用一交。”南宫野将纸条递给舒庆。

舒庆看也不看的打开门,交给石头,立刻又转了回来:

“他的腿要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

“要想完全恢复,最少要四十天,这段期间,不能做任何剧烈运动,连先生,我建议你还是停止跆拳道的练习。”

“我知道了。”连清篱无力的道。

舒庆的脸皱成一团:

“不会吧?四十天?”

他看着连清篱,一脸的哀怨。

“不影响做爱,如果采取背后位的话。”

南宫野淡淡一句立刻让舒庆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他一下子窜到南宫野身边,无比亲热的搂住他的肩膀:

“交个朋友吧!我叫舒庆,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以后你有什么事……比如说杀人,抢劫,收保护费之类的,尽管来找我!”

舒庆很豪气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谢谢!”将名片装进白大褂里,南宫野依然是雷打不动的表情。

“我给他开了些止痛药还有一些活血化淤的药,大概吃上三五天就可以了……一会儿去照一下X片,确定一下有没有骨折、脱位之类的损伤,因为你刚刚打了封闭,所以小的骨性损伤,未必检查的出来,如果能确定一下最好不过。”

“没问题。”

舒庆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这时石头也跑了进来:

“庆哥,费交完了。”

南宫野接过收费条,撕下一联递回石头手里。

“没什么别的事,你们可以走了。”

“南宫医生,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吧!”

“对不起,我从来不接受病人的邀约。

“别这么死板!都说是朋友了,改天我约你!”

第 9 章

等待拍片的过程中,石头已经对那位舒庆很感兴趣的医生初步打探了一番。

“庆哥咱们运气真好,南宫大夫是这家医院外二科的主任,据说是从美国回来的,医术很高明。”

“外科主任还值夜班?”连清篱有些困惑的道。

“主任就不值夜班了?”舒庆也是一脸困惑。

“大医院里就是这样。”连清篱肯定的点了点头。

舒庆一脸思的摸了摸下巴,眯着眼道:

“这个南宫野果然很有趣。”

“你干嘛紧盯着他不放?”

连清篱挑眉问道。

“哎呀,亲爱的你可千万别吃醋……”旁边有人,舒庆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我只是觉得那个家伙挺不简单的,没有别的意思。”

能在舒庆的怒视下神情自若的人怎么也不会简单!

虽然连清篱也对那人有了点好奇心,但不会像舒庆表现的这么直接。

“而且,他看到你腿上的吻痕的时候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说起那回事还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我猜啊!他肯定跟咱们一样。”

舒庆一脸兴奋的道:

“那家伙虽然长着一幅扑克脸,但是,我敢肯定他是那种闷骚型的!名字里边还有一个‘野’字……喂!你想不想知道他倒底‘野’在哪里?”

他说着用手肘顶了顶连清篱,一脸的坏笑。

见他这样,连清篱立刻板下脸来:

“不许你胡来。”

呦,被发现了!

舒庆怀着一种誓要将连清篱拖下水的决心,继续哄诱道:

“可是你就不好奇?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扑克脸是在上还是在下?在床上的时候,是不是跟他的名字一样……哎哟!”

猥亵的话语终止于一声痛呼。

哀怨的看着一脸冷然的连清篱,舒庆连抗议的话也不敢说。

“请你尊重别人的隐私!”

“知道了!”

舒庆不情不愿的答道,抱怨的话只敢放在心里说:这种事算什么隐私啊?大家以前玩女人都是一块儿的说。

暗自郁闷半天,他再重振旗鼓:

“你干嘛突然去学那个……跆拳道?”

他怎么又提这个问题?

“我不是说‘想学就学了’么?”连清篱没好气的道。

“说谎不好吧?你明明最讨厌暴力,还专门跑去学这种打人的功夫……这原因一定很有趣……”舒庆贼贼笑着追问。

“你话真多!”

“快说吧!快说吧!我太想知道了!”

“……”连清篱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说嘛!说嘛!”舒庆的声音越来越甜腻。

连清篱看不见舒庆的表情,可是石头却看得清清楚楚,他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道:

“连先生是想学点健身术,以免出事时拖累你。”

“你给我闭嘴!”舒庆瞪向石头,一脸杀气。

石头缩了缩肩膀,不敢再出声。

舒庆接着腻:

“快说嘛!快说嘛!”

他当然知道连清篱在想什么,不过他想听连清篱自己说出来。

还好三人坐在最后,没有人看见这一幕。

石头也闭上眼睛,可是一听到舒庆的声音,他便立刻会想象出舒庆的表情,只好任鸡皮疙瘩一身一身的出。

这种酷刑什么时候结束啊?

他快受不了了!

天籁般的声音突然传进他的耳中:

“十七号,连清篱。”

石头立刻跳了起来:

“庆哥,到咱们了!”

舒庆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的将手臂向旁边搭去,没有印象中温暖的身体,他一愣,立刻睁开双目。

身边哪里有人?连床单都是凉的。

什么嘛?都不陪自己睡觉!今天又不用上班!

他的腿是不是还在痛?

想到这儿,舒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到地上,套上枕边的内裤,便向外走去。

石头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见他出来,急忙站了起来。

“人呢?”

舒庆没好气的问。

“在厨房。”

穿着棕色斜纹睡衣的身影修长而挺拔,微微垂着头,露出白皙的颈项,看上去就想咬一口。

说咬就咬!舒庆上前,一把抱住连清篱便是一口。

果然口感一流!他笑眯了眼睛。

“喂!”

手下一个不稳,刚搅拌均匀的鸡蛋,连碗带勺都掉在了地上。瞪着狼藉一片的地板,连清篱握紧拳头。

“腿不疼了?”

看着颈上留下的齿痕,舒庆笑着问。

没有即刻回答,连清篱先是一拳砸到舒庆头上,才板着脸答道:

“慢慢的走、站都没问题。”

舒庆自知理亏,揉了揉脑袋,也没真的抱怨出来。

连清篱侧头看了看表,还不到十二点。

“你不睡了?”

舒庆几乎是整整一夜没有睡觉,早上快八点才睡下,他不过睡了三个多小时。

“你都不陪我。”

“你想吃的菜那么多,不早点准备怎么来得及?”

平常上班,只是作些简单的菜色,有些费时费力的菜,只能放在周末做。

舒庆的嘴巴比十年前刁多了。

撇了撇嘴,舒庆不再抗议。弯身抱起连清篱,向客厅走去。

“站太久还是会疼吧?这些准备工作让石头做就行了。”

“石头也一晚没睡,我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少睡一会儿又不会死!石头,去厨房干活去。”

舒庆一脚将石头踢下沙发,自己抱着连清篱坐了下来。

“哦。”

石头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便进了厨房。

“你别老是欺负石头。”

“我哪有欺负?我这是不拿石头当外人!如果对他客客气气的,他还不愿意呢!”

舒庆拽拽的说道。

“那你……”

“喂!当着我的面关心别的男人,我可是会发火的。”

看到舒庆已经开始不高兴,连清篱不再多言。

其实他知道舒庆说的话没错,那两人的相方式向来是这种模式。一个忠心耿耿,只要是舒庆的命令,都会很高兴的去执行,一个恣意压榨,却给予石头最宝贵的信任。反倒是自己多事了。

不过有时候还是会看不下去。

“那……你要不要去加件衣服?”

尽管中央供暖的房子,不管外面再怎么寒冷,总是保持二十度的恒温,但是只穿着一条内裤,也确实夸张了点。

“谁让你乱跑?”

什么乱跑?这么大点屋子,能跑到哪儿去?

“那你现在去穿一件……”

“你真罗嗦……”不悦的喃喃着,低下头干脆封口――

客厅这具沙发,是石头的最爱,也是舒庆的最爱。抱着连清篱窝在上面看电视,再好不过。

周六用完中午饭,这向来是固定模式――舒庆抱着连清篱看电视,而石头开始收拾房间,打扫卫生。

“舒庆……”

“嗯?”

“你想不想?”

游走于温暖肌肤的大掌突然停住,舒庆露出凝神倾听的样子。

“什么?”

“还能是什么?”

“可是你的腿……”

“南宫大夫不是说……可以从后边……”

看着舒庆皱着眉,不怎么愿意的样子,连清篱重新转向电视:

“那算了。”

哪知揽在胸前的手臂却突然用力收紧,随后便听到舒庆恼怒的声音:

“怎么可以算?我都忍了一个礼拜了!不能算!”

他诧异的抬头望去,舒庆眸中的欲焰让他的脸瞬间红热起来。

身体被一把抱起,耳中听见舒庆低沉而沙哑的语音:

“这可是你主动的,别想让我饶了你。”

“还不知道谁饶谁呢?”

脸上烧红,嘴里却说着挑衅的话,连清篱有意将这把火煽得更加炽烈。

这一个星期,他忙的要死,差点没把舒庆憋出病来!而且……他也很想啊!  

下午六点,石头哀怨的看着卧室紧闭的木门,抚着空空如也的肚皮,重之又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看电视……

第 5 章

“庆哥,那条大鱼抓住了。”

“好!”

舒庆眸中闪过嗜血的幽光。

“但是……”

“有屁就放!”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被舒庆森冷的目光瞪到心惊胆战的下属,抖着声音道:

“那小子说他是红爷的人啊……”

“我老爸是练红,你们这帮家伙要是敢动我,就死定了!”

油头粉面的少年长着一双白多黑少的三角眼,看到舒庆进来,一双眼睛已经找不到黑色的部分了。

“你就是舒庆?”

轻蔑的意味,不言而喻。

舒庆一言不发,大步趋前,经过一个下属时,手一伸便将下属别在腰间的匕首抽出,去势不停,走到少年面前,大手一挥,只见银光闪过,溅起几点血。

几个眼亮的人,早已骇到说不出话来。

直到两根带着血的手指掉在地上,滚了几下,少年才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尖锐痛楚。他颤巍巍的举起右手,发现食指与拇指早已不知去向,留下两个光秃秃的血洞,还在汩汩的冒着鲜血。

眼睛越瞪越大,然后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尖喊从他口中迸发而出。然而也只不过是一瞬而已,张开的口中被塞进一团东西,尖锐刺耳的声响立刻嘎然而止。

石头拍了拍手,重新退回舒庆身后。

一脸惊惶的少年,嘴里叼着烟灰缸的狼狈模样让舒庆拧紧的眉头有了稍许的放松。

“还真他妈的吵!”

给了石头一个赞许的眼神,舒庆在属下急急递来的椅子上落座。

并顺手将带着血的匕首,掷到主人脚下。

“如果再给我乱叫我就让你把自己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吞下去。”

一句话,让少年的挣扎立刻归于平静。

刚刚的嚣张气焰早没有了踪影,少年看着舒庆的眼神如同见鬼般充满恐惧。

示意手下将少年口中的烟灰缸拿下,舒庆闲闲的翘起二郎腿。

“好了,跟我说说,谁给你的胆,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练红是个身材矮胖的男人,一脸横肉,脖子上拇指粗的金链就戴了两条。十根肥短的手指,套了四只硕大的宝石戒指。一双白多黑少的倒三角眼看人时如潜伏于草丛的毒蛇。

一见到他,少年便如见了救命菩萨一般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舒庆也不阻拦,只是悠闲的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爸,你要替我报仇,这个混蛋,他,他切了我的手指!”

少年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颤巍巍的举起右手,未曾包扎的断口,虽然已经不再淌血,看上去却显得血肉模糊。

“舒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红哥,这小子不会真是你的儿子吧?”

“真不巧,他的确是我的儿子。”

“啊呀红哥,真是抱歉,你那十七个儿子我都见过了,偏偏这一个我没见过,我还以为他是个只会招摇撞骗的坏坯子!”

“舒庆,不要欺人太甚,你今天无缘无故的伤了他,必须要还我一个公道!”

“无缘无故?红哥,我舒庆是那样的人么?无缘无故就会伤人的……是红哥你吧?”

“舒庆你……”

“红哥你先别气,问问你这儿子都做了什么好事!看样子,你似乎还被蒙在鼓里!”

狠狠的瞪了一眼舒庆,才转向仍在哭泣不休的少年。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涩缩一下,才讷讷的道:

“不就是在他的地盘上卖些货!老爸,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我当时都说是你的儿子,他一点面子都不给,竟然……”

终于有了申诉的对象,少年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根本没注意到练红阵青阵白的诡异脸色,和舒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终于忍无可忍,练红怒吼一声,一脚将少年踹了出去,还赶上前去补上几脚。

少年杀猪般叫了起来:

“爸!你干嘛打我?是那小子不对……你不是说迟早要教训他吗?怎么先教训起我来了?你……”

练红飞起一脚,踢到少年头上,少年头一歪,连叫都没叫一声,便直接晕了过去。

世界终于清静了!

掏了掏耳朵,舒庆看着练红脑际跳跃不已的青筋,愉快的问:

“红哥,你说这事怎么办才好?”

“什么事怎么办?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沉着脸,练红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

舒庆不急不慌,只是淡淡的道:

“你的人在我的场子里贩毒,违反了当初的约定,你准备怎么理这件事?”

“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一边说着,一边使眼色给身后的人。

下属会意,俯身抬起少年便想离开。

舒庆这边怎会同意,不待舒庆命令,便一拥而上。

练红眼中厉芒一闪,冷声道:

“在我的地盘你都敢放肆,活得不耐烦了么?”

“谁活得不耐烦了?”

随着沉稳的男声,炎青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笑了起来。

“自家兄弟,干嘛弄成这个样子?难看不难看?”

“青哥,你怎么来了?”

练红率先迎了上去。

“舒庆叫我来的。”

“好你个舒庆,带人来闹事居然还找大哥给你撑腰!”

听到这番颠倒黑白的话,舒庆不怒反笑:

“红哥,你还真会恶人先告状啊!不过我早料到你有这一手了,既然来找你,我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呢?”

石头会意,立刻拨响了手机:

“把人都带上来!”

男男女女一排站开,舒庆开始介绍:

“红哥你看,这是你儿子的部下,这是你儿子的妈,这是你儿子招认时的录影带,对了,还有刚刚咱们对话的录音带。

红哥,你不用太吃惊,我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个道理我还懂。”

说完,转向石头,低声问:

“是这么说对吧?”

“好像没错。”

石头也不确定。那天连先生说的成语应该是这样没错。

此刻,练红如同斗败的公鸡,连瞪人都做不到了。

“那你想怎么办?”

“红哥,当初我可是拿命换了你的承诺,你觉得……”

“舒庆,给我一个面子……”听到舒庆语气不对,炎青急忙插口: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二哥,得饶人且饶人……老二,不如我来做个和事佬,把你北边那块地盘划到舒庆名下,这件事就算了了。”

炎青所说的那块地盘是这个城市里最华的地段,也是油水最多的,更是练红倚仗的一块地盘,如果失去这块地盘,练红的力量必定会受到致命的打击。

“青哥,你真是够狠的。”

练红咬牙道。

“老二,你这话就不对了……”炎青也冷下脸:

“道上混的人,信义最是重要。原本你违背盟约,应该以命相抵,只要你让出一块地盘,这件事就算完结,你……难道觉得你吃亏了么?”

良久,练红才憋出两个字:

“没有!”

“那就好……”转向舒庆:

“你有没有意见?”

皱了皱眉,舒庆有些无可奈何的道:

“青哥你都说话了,我还能说什么?不过,按我的规矩,在我的地盘搞出这种事情,罪魁祸首必须要留下一只手,这规矩如果破了,我跟兄弟们没办法交代。”

“老二……”

“我知道。”

狠狠的咬牙,从手下手中接过长刀,走到还未清醒的少年身边,挥刀砍下。立刻,尖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少年的母亲挣脱束缚,奔到少年身边,大声哭了起来。而被痛醒的少年则是瞪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腕,杀猪般的惨叫起来。

面无表情的将那只缺了两根手指的断掌,向舒庆的面前一扔,练红冷冷的问:

“可以了么?”

“当然,谢谢红哥成全。”

舒庆转身,径直向外走去。似乎对投到自己背后的怨毒目光毫无觉察。

“好了,老二,去看看那孩子的伤吧!如果再不止血,怕会有生命危险。”

“谢谢青哥关照。”

练红低头,眸中怨毒不减。

这老狐狸,分明就是想把我赶出青红,没那么容易!

第 51 章

刚一出门,便吹来一阵冷风。

“还真他妈的冷。”

舒庆低咒道。

“过了年就不冷了,庆哥。”

抬头看了看满天星,舒庆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问道:

“给兄弟们的红包都算好了吗?”

“您放心吧!早就算好了!就等您发到他们手里了。”专管财务的小弟连忙应到。

坐在车里,舒庆眉头一直未曾抒解。

“庆哥,你还在想红爷的事?”

“谁想他啊?我又不是闲的没事干?”舒庆冷嗤道。

“那庆哥有什么烦心事,看看石头能不能帮上忙。”

叹了口气,舒庆一脸苦恼的挠了挠头:

“我在想,就快过年了,送那家伙什么礼物才好呢?”

的确是个问题。

如果是女人,可以送珠宝首饰什么的。送连清篱什么好呢?

“当当当当……”舒庆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将连清篱让进房间里:

“看看,喜欢不喜欢?”

二百坪的套房,有五房两厅,因为是顶层,还附送了一个隔楼,客厅的落地窗之外,是个小小的空中园,现在是冬天,只有些忍冬之类的植物,还能看出些绿来。

“以前的房主说,他们还种了桂,牡丹,到了夏天,满房子都能闻到香气。”

“这是……送给我的礼物?”

连清篱迟疑的问。

“是啊!喂,就算不喜欢也不许给我说出来!”

“怎么会不喜欢?”

不论贵贱,都是舒庆的心意,他怎么可能不感动?

“只是我们都有房子,又买一套,也太浪费了。”

“这有什么浪费的?你的房子那么小,我的又住不成!跟没有也差不多啦!”

舒庆不以为然的道。

“这房子我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你必须给我喜欢,还要很喜欢的那种!”

这套位于连清篱单位附近的房子,之前已经有人住,舒庆几乎了两倍的价钱才将它买下,还要重新装修,他又不想让连清篱知道,这一个月来,可把他累惨了。

看着一脸邀功的舒庆,连清篱柔声问道:

“你这些天就是忙这套房子吧?”

“那是!我想给你个惊喜嘛!”

连清篱上班的时间,偷偷找家装公司,还要查看装修进度。自己跟石头两个体格强壮,精力过人的大男人,差点没因此累趴下了。

“舒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真的太高兴了!”

重要的是那份心思。

满心感动之下,连清篱抬头吻住了舒庆的唇。

看着忘我的两个人,似乎有越吻越热烈的趋势。石头苦恼的挠了挠头。

难得连先生今天休息,庆哥不是原本计划要去买床买家具什么的吗?如果再这么吻下去,今天这个计划铁定要作废,那么庆哥原本打算赶过年住进来的计划,岂不是也要跟着作废?

衡量了一下得失,石头紧握双拳,大声咳了起来。

居然没用!

瞪着舒庆探入连清篱衣内的手,石头犹豫片刻,走上前去,冒死在舒庆的肩头上一拍。

“什么事?”

果然是杀人般的眼神。

咳了一声,石头才闪闪缩缩的道:

“没有被褥,没有床单,没有窗帘,没有……”

石头念着舒庆预订的采购清单。

皱着眉,舒庆渐渐想起了今天的任务。

低咒一声,将被自己扯开的领口重新系上。

“真他妈扫兴!”

舒庆低咒道。

“虽然我自认眼光不错,不过这是给你的房子,家具什么的,你来选比较好!时间宝贵,只好等到晚上再做了……你没意见吧?”

最后一句,让连清篱直接一拳捶在舒庆头上。

一间房子给石头,一间做为卧室,加上书房,健身房,留下一间暂定为客房。

三十的晚上,他们已经住进新家。

站在阳台俯瞰下去,林立商厦闪烁的光影,如同漫天星。

中心广场的烟也看的一清二楚。五颜六色的缤纷色彩,在蓝黑的夜幕下铺展开来,璀璨亮丽一如美丽幻梦。

一层的微风,到了二十四层就成了凛冽的寒风,舒庆干脆打开衣襟,将连清篱包进怀中。

“冷不冷?”

“不冷。”

舒庆的身体像个暖炉。

“美不美?”

“嗯。”

舒庆看的是连清篱。

因为寒冷,原本白皙的面颊显得更加白皙,眉目清峻,侧面看去,美丽的不得了。

这么美丽的人是他的啊!是他舒庆的!

“现在不嫌我乱钱了把?”

得知他了两倍的价钱买下这套房子,连清篱可是没少生气。

记恨的语调让连清篱不觉莞尔。

“我错了还不行吗?”

“本来就是你错了。这房子三倍的钱都不冤。”

“离你上班的地方只有几步路。”

“你中午就可以回来给我做饭。”

“你下班的时候,只要一出事务所我就能看见你。”

“你想瞒着我偷偷跟人幽会都不行,我会看的一清二楚。”

原本面带微笑侧耳倾听的连清篱,听到这一句时,笑容僵硬起来。

“而且,这是顶层,等到天暖和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阳台上做,你也不用怕被人看见了。”

“……”

“哎呀!你干嘛打我?喂,喂!你别走……你也等等我嘛!”

第 52 章

新年狂欢会上,舒庆看着因拿到红包而欢呼不已的众兄弟,自己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老三,你要走了么?兄弟们还没有给你敬完酒呢!”

“哎呀,大哥,你就别留我了,你也知道的……嘿嘿……”

挠着头,舒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大过年的,留连清篱一个人在家里,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炎青一怔,眼中精芒一闪,却仍笑着说:

“你也真是,偏急在这一会儿!好歹这样的聚会一年只有一,不行,今天说什么你也不能走,来来来,我们敬酒去。”

“可是……”

反对的话还未说出口,人便被炎青拽走了。

“老三这么着急回家,是去见谁啊?”

石头一惊,忙回头。

“红哥!”

轻轻转动酒杯,杯中酒液漾出如冰的冷光,练红微眯着眼,阴阴的道:

“石头,你一直跟在舒庆身边,说说看,那个把老三迷得七荤八素的美人,到底是怎么个美法?”

石头闭口不语。

练红也不生气,反而得意的笑了起来,喃喃道:

“原来真的有这么个人……还说是死了,大哥居然连我都骗,他可真护着舒庆啊!”

石头一震,扭头看去。只觉那双倒三角眼,无比的怨毒。

练红对舒庆积怨已,做梦都想将舒庆除掉,舒庆又让他的儿子丢了一只手掌,练红更是对舒庆恨之入骨。如果让练红得知了连清篱的存在,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点,舒庆自然明白。

所以,他一直很小心的保护着连清篱。

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舒庆也很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能有机会永远除掉这颗毒瘤就好了,舒庆一直这么想着。但是碍于炎青的面子,始终也没有下手。

练红是一条狠毒冷血的蛇,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轻易牺牲,这样狠毒到骨子里的人绝对是最危险的敌人。

有些错误,是绝对不能犯的,比如,让连清篱因为他而遭受不幸。

“石头,派人去跟踪练红,只要他一有异动,就立刻通知我。”

“可是庆哥,这种做法……”恐怕是费时费力,到最后还可能徒劳无功。

“那你说怎么办?”

派人保护连清篱?先不说连清篱会不会同意。只说这样做,知道连清篱存在的人势必会多了起来。人多口杂,谁要是一不小心露了风声,本来在暗的人暴露于明,岂不是更危险?

当然,还有个办法。以连清篱做铒,引那练红动手,再以此为借口,彻底除掉他!但是,他怎么也不想让连清篱冒一点点的险。

真他妈的窝囊!

“好了,就这样通知下去,找些可靠的兄弟!”

“是,庆哥。”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已是骄阳如火的夏季。

炎青在最热的七月,因为一突发的心脏病,被送进了医院。前一天还是个精神矍铄,一点不显老态的黑道大哥,第二天,已经成了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病人。

叫来了青红高层的所有人物,炎青在病榻前宣布了由舒庆接替他的位置,不管他是否能活着出院,从那一刻起,青红帮的老大,便是舒庆。

最终炎青还是逃脱了死神的阴影,康复出院,经此一劫,身体明显不胜往日的炎青,再重复了之前的决定后,正式退居幕后。

在那个热火朝天的季节,舒庆也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舒庆每天都要待在青红的总部,理各项事务,跟连清篱见面的时间,也变得不定。两人甚至有时两三天都见不了一面。即使见面了,可能下一刻,便会有电话打来,催舒庆回去。

不过不管舒庆再怎么忙,只要有空一定会回到连清篱身边,哪怕有时只有几分钟的空闲,跟连清篱能说上几句话,他也会显出一副满足的表情。

石头告诉连清篱,舒庆现在之所以这么忙,是因为舒庆太过年轻。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便坐上第一大帮帮主的位置,自然有好些人看不过去,便借故闹事。等这一阵过去,情况就会慢慢好起来。到那时,舒庆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忙了。

时光匆匆,很快到了金秋十月。硕果累累的季节里,舒庆的空闲果然多了起来。不过他身上女人的香水味,也多了起来。

连清篱倒是没说什么,石头便主动为自家老大解释起来。

“连先生你别介意!因为很多人想讨好庆哥,所以就送庆哥女人。不过你放心,那些女人庆哥碰都没碰过,我可以发誓。连先生,你一定要相信庆哥。”

他当然相信!

连清篱不觉伸手捶了捶酸痛的腰骨。如果舒庆真的碰了那些女人,也不会把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几乎每天腰都是酸的。庭审现在对于他而言简直无异于酷刑。

就算舒庆再厉害,一个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套用舒庆的话来说,就是――你把我都榨得干干的,我哪有精力去玩女人?

连清篱若有所思的表情让石头以为自己的话,没有获得信任,急忙接道:

“那些女人,庆哥都赏给兄弟们了,真的!”

这才懒懒的撩起眼皮。

“我知道,舒庆跟我说过了。他说还专门给你挑了一个。”

石头急忙点头:

“庆哥最好了!”

连清篱失笑,一个女人就让石头高兴成这个样子,还真是――单纯。

舒庆渐渐获得了各帮派的认可,所有的一切都上了轨道。

连清篱的工作也是一路平顺。

所以那一天来得毫无征兆。

因为住的地方离事务所非常近,连清篱就选择步行上下班。基本上,每隔两天,他就会在下班的时候,去超市买些东西,这一天也是。

阳春三月,空气里还残留着些许寒意,可是树木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沉寂了一个冬天的人的情绪,似乎也变得欢快起来,路上的行人多了许多,脸上都带着极富朝气的笑容。

超市门口贴满了特价商品的广告单,入口人来人往,看上去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连清篱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先生,能不能请你帮下忙?”

满脸皱纹的老人看着他问道,脸上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连清篱放下手中的罐头,低头问:

“怎么了?”

“我太太,我太太晕过去了。”

不远一对夫妻正在讨论那个牌子的酱油好一些,根本未曾注意这边发生的事情。货架尽头,一个超市服务员,正悠闲的走来走去。

为什么不向那些人求救?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连清篱终究还是跟在老人身后匆匆的赶了过去。宠物食品区,向来没有多少人光顾,也看不见销售人员。一个身体瘦瘦小小的老人,蜷缩在一角,连清篱一边走,一边取出电话,准备叫救护车。

还没按下号码,手腕一痛,电话便被人夺走,连清篱还没反应过来,口鼻便被堵住――

舒庆……

第 53 章 

连清篱和舒庆的家位于市中心,房价自然要较别高出许多,所以这座大楼里住的基本上都属于中产阶级。有钱,有事业,却也是最冷漠的一群人。

即使比邻而居,也是老死不相往来,这正合舒庆的意。

走出电梯,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响声的同时,声控灯也在瞬间亮了起来。

两人沉默着走完长长的走道,没有任何交谈。

已经是晚上九点,屋里没有开灯,一室的黑暗。

石头将手伸向开关。

灯亮,客厅正中的欧式水晶吊灯,将房间照得如同白昼。

连清篱竟然没在家!舒庆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

“他有说今天要晚回来么?”

“没有。”

石头正答着,手机便响了起来。石头取出手机一看,直接递给舒庆:

“连先生给你发的短信。”

舒庆接过手机,打开短信。立刻,他怔住。

彩色屏幕上,蜷身而躺的身影尽管模糊,舒庆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连清篱双目紧闭,双手则被牢牢的绑在身后,看不出有没有伤痕。

“连先生被绑架了?”

石头也看到了图片,惊呼出声。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舒庆瞪着屏幕上闪烁的“连”字,眼神变得无比幽暗。他按下接听键。

“练红!”一字一字从牙缝挤出,似要将电话那边的人食肉啃骨。

“是我,没错!”油滑而带着残酷之意的声音从话筒传出。

“你想干什么?”舒庆沉声问道。

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捏碎电话的冲动。

“我想干什么?舒庆,你真是问了个蠢问题!”那边哈哈大笑起来,随即语调一转,充满恶毒:

“你把我贩毒、杀人的证据都捅到警察那里,还在道上发出通缉令……舒庆,你逼到我无路可走,你说我现在想干什么?”

“放了他,我保你平安!”

“舒庆,你别再逗我笑了!我告诉你,你害我失去一切,此仇不报,我死难瞑目!舒庆,你听好了,我要你的命!”

“笑话,我的命是那么好拿的?”舒庆冷笑,放在沙发背上的手,已将沙发抓出裂痕,露出雪白的棉絮。

“是不怎么好拿!要不然我怎么会足足等了两个月,才等到今天?现在你立刻下楼,坐出租车,赶到XX路,到时候,我会再通知你去哪里。带上石头,你们两人少一人都不行。别想耍招,只要你稍有异动,我便让你的情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知道我的手段。”

“你以为我会去么?为了一个男人,跑去送死,你也太天真了!”

“舒庆,天不天真是我的事,给你五分钟时间下楼,我的人都盯着你呢!你打个电话我都会知道,所以,你给我放老实点!从现在开始计时,五分钟时间,二十四层楼,你应该跑得下来吧?哈哈哈哈……”

那边狂笑着挂了电话。

看着舒庆僵直的背影,石头讷讷的问:

“庆哥,怎么办,我们……”

石头的话哽在喉中。

猛然回头的舒庆,一脸冷厉,眸中闪烁的幽光阴森可怖。

手腕被一把抓住,足以裂石的巨大力量让石头直觉的鼓起肌肉用力反抗。

“石头,把你这条命给我,我舒庆会一辈子感激你!”

石头惊赫的瞪大双眼:

“庆,庆哥,你决定去了……”

舒庆不答,用力拽着石头,转身向门外奔去。

可是,明知去了只有死路一条啊!

庆哥,你竟真的为了连清篱,连命都可以不要么?

连清篱被关押的地点就在市中心一地下仓库里。这个地方出口众多,一旦出现任何意外,都可以迅速撤离。

换了无数辆出租车,绕着整个城市转了好几圈的舒庆,来到这里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冷静。

两个男人上前搜了一圈,手枪,刀子甚至钥匙扣也被扔到远,舒庆眼也不眨一下。

一身黑衣的练红,睁着一双白多黑少的倒三角眼,阴毒的睨着舒庆,身后六个个面容阴沉的男人,警戒的观察着四周,似乎稍有异状,便会立刻扑上。

舒庆不看练红,只看向被两个男人押着,五大绑的连清篱。

衣服有些破损,左颊似乎被谁攉了一掌,高高的肿了起来,此时正一脸无奈的看着他,眸光似水。

“你怎么真的来了?”

“我当然要来!”

舒庆理所应当的道。

“哈哈哈!还真是让人感动啊!舒庆,你事事争在人前,今天竟然要为了一个男人丢掉小命,还真是可笑。这个男人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迷恋,一会儿我可要好好见识一下。”

练红抚掌笑道,一脸邪气。

舒庆眼神一凝,低沉的吼道:

“你敢!”

索魂阎罗般的气势,让练红一滞,笑容也勉强起来。但立刻,他的表情变得更加森冷,将手一挥,几个男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推出一具铁笼,拇指粗细的精铁栏杆,闪烁着阴冷的暗芒。

练红看着舒庆僵硬的表情,万分愉悦的裂开了嘴。

“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制作的,比动物园关狮子老虎的笼子还要结实……舒庆,你看我多重视你?如果满意的话,就进去吧!”

练红做出邀请的姿势。

舒庆一咬牙,什么话也没说,拉着石头便走了进去。

“舒庆,不要……”

连清篱焦灼的呐喊声,被狠狠抽在脸上的巴掌打断。鲜血顺着嘴角留下,连清篱眼睁睁的看着巨大的铁锁被“咯”的一声合上。

“程黑,你今天打他这一掌,我必定加倍奉还!”

舒庆瞪着押着连清篱,并打了他一巴掌的男人,冷冷的道。

程黑被舒庆威势所震,不由得露出胆怯之色。虽然明知他今日必死,虽然知道舒庆不可能冲出铁笼,但疯狼之名……

此时练红突然狂笑起来。

“舒庆啊舒庆,你真是笑死我了?到了现在还想耍威风?你还真是不怕死啊!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一步,这种情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哈哈哈,你舒庆英明一世,却死得这么窝囊,还真是可笑之极……”

他笑得难以自制,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上天还是眷顾我的,竟然让我知道你的弱点,还是致命的弱点。炎青万万没想到,他苦心培养出的接班人,竟然会因为一个男人而丧命!舒庆,这就是你的报应,你从来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竟然对一个男人这么痴迷。谢谢老天,谢谢老天!给了我这个机会,舒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么?我夜夜做梦,日日苦思,都在想怎么才能抓到你,擒住你,折磨你,天可怜见,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舒庆,你一掌控青红,就心积虑想把我除掉,也是为了这个男人吧!

所以,舒庆,今天不管我怎么对付你,你都不要怪我,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练红,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舒庆,我们斗了这许多年,你还不知道我么?抓住猎物,要好好玩弄一番,再杀掉!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游戏么?”

练红狞笑着一挥手,身后两人,押着连清篱走到他的身边。

“你也算罪魁祸首呢!连清篱,连先生,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

粗短的手指,掐上连清篱的脸颊,用力捏住,没有预想的呻吟,只有一双冷冷的眸子。

“果然是舒庆看上的货色,只是这性子就倔得让人心痒痒的,恨不得看到你哭泣着求饶的样子,一定很过瘾……”

“练红,你有本事就冲我来,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最好放了他!”

舒庆知道,自己越是失控,就越会让练红更兴奋,但是他抑制不住,只要想到练红之前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他就全身发冷!

“哈哈,这么紧张啊?舒庆?肉体的痛苦对你而言算得了什么?你既然那么清楚的告诉我你的弱点,我怎么可能不加以利用呢?”

转向连清篱,练红狞笑:

“所以连先生,你要怪,就怪舒庆好了!你即将尝到的痛苦、屈辱,都是因为舒庆,等你变成鬼的时候,你可不要来找我哦!”

“练红,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把你碎尸万段……”

拼命摇撼着拇指粗的铁栏杆,却不能撼动分毫,舒庆的双眼因充血而变得通红,疯狂怒吼,状如厉鬼。

练红理也不理,只看向连清篱:

“连先生,我很想见识一下,你是怎么把舒庆迷成那种摸样的?是用……这个地方么?”

大手用力抓向连清篱的臀部,练红阴阴的笑了起来。

第 5 章  

方方正正的木桌被摆放到铁笼前。而连清篱面朝下被牢牢的按倒在桌子上,衣服被粗暴的撕碎,扔在地上,白皙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晶莹如玉。

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早站在了旁边,眼中闪烁着淫欲的光芒。

“舒庆,仔细看着吧!好戏开始了!”

练红慢悠悠的说着,将手里的匕首缓缓举起,在舒庆惊赫的目光中,迅如闪电的向下刺去。

血飞溅,匕首穿过连清篱的手背,的刺入木质的桌面。

剧烈的疼痛,让连清篱的头向后仰去,压抑不住的呻吟溢出唇间。

“不――”

舒庆嘶吼出声,目龇尽裂!

练红阴阴的睨向舒庆赤红的眼眸,唇边显出冷酷的笑纹,意态悠闲的举起另一把匕首,再刺下。

舒庆疯狂的撞击着铁笼,疯狂的吼叫起来。

“练红,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东西,你真他妈◎#¥%%……”

困兽般痛苦的号叫,让练红享受般的眯起双眼。

鲜血顺着连清篱的指缝汩汩流下,流至桌面,又滴落在地板上。

舒庆的额头在铁笼上撞出鲜血,双目赤红,恨不得化为厉鬼,将练红活生生吞掉。

“我这还没开始,你就急成这样?舒庆,等我这些兄弟,把他操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还不真的疯掉了?舒庆,镇定点,镇定点,疯掉了就不好玩了!”

练红得意的狂笑起来。

“舒庆,闭嘴!”

一直不言不动的连清篱,此时突然开口:

“看着我……”。

因为剧痛,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

两人只有两臂之隔,舒庆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连清篱的表情,他用力伸出手臂,却怎么也碰触不到。

“篱……”

他无力的滑跪下来,怔怔的看向连清篱,赤红的眼里,隐隐有水光闪动。

熟悉的黑色眸子,如此温柔的看着他,仿佛两人正在情凝视。仿佛正在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虚幻。

“连先生……”

石头也跪了下来。

连清篱突然淡淡一笑,道:

“舒庆,我没事,放轻松点。你的手下败将想耍一场猴戏给你看,你看就是了,用不着这么激动。”

舒庆困惑的皱眉,不解连清篱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因为不能人道,所以……导致性格扭曲,做出……这种嗜虐、变态的事情……其实也挺可怜的……可悲又可怜……”

众人皆是一脸不解,只有练红吼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抓住头发,硬生生的提了起来,因为疼痛,连清篱蹙紧眉头。

练红贴近的脸狰狞扭曲,靠得太近,连清篱可以清楚的嗅到他嘴里散发出的恶臭。

“虽然你是个混蛋……可是……做为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真的很可怜……所以……你这么喜欢这种虐待戏码……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听了这话,练红眼神一凝,三角眼越发怨毒起来,他一字一字的问:

“你说什么?”

“不用隐瞒了……”连清篱一脸同情的道:

“舒庆……都告诉我了……因为比谁玩女人的本事厉害……累到脱阳……导致不举……呵呵……你还真是……可笑又可怜……”

舒庆隐隐意识到了连清篱的想法,又惊又怒的冲着他吼道:

“连清篱,你给我住嘴!”

“连先生不要再说了!”

看着练红越来越狰狞的表情,石头也急忙阻止。

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连清篱只是充满怜悯的看着练红,看的练红两侧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舒庆在胡说八道!”他一字一字的道,恶毒的瞪着舒庆,以为他脸上的惊惶是因为说谎侮蔑他而起。

练红一向对自己超强的性能力万分自信,当初提出这个比赛只是想折辱舒庆,那知最后被折辱的人却是他!

关于他脱阳的谣言不知是谁传出,他虽杀了几个说的狠的,可是最终也没有彻底杜绝这种传言!此刻他终于知道,原来诋毁自己的人,竟是舒庆!

看着他越发怨毒的眼神,连清篱反而笑了,还笑的一脸怜悯: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然后他自顾转向舒庆:

“遭报应了吧?……你把练红变成一个废物,这可比杀了他还过份……你知不知道……”

“连清篱,你他妈的立刻给我闭嘴!”

舒庆瞪着连清篱,狠声道。

向连清篱提起那场荒谬比斗的人是石头,只起了个头,便被他打断。连清篱为了这件事,让他吃了整整一个星期的青菜,之后关于那个话题便再没被提起过!可是今天却成了连清篱用来激怒练红的手段!而且他该死的添油加醋简直就是正中练红的痛脚!

连清篱眉头一皱,正想答话,却被练红揪着头发狠狠拽起:

“你说谁是废物?”

连清篱沉默着,给了他一个怜悯而轻蔑的眼神。

练红用力一推,连清篱的头重重的敲在桌面上,发出“咚”的响声。他侧头看着舒庆,表情无比的阴毒:

“舒庆,你竟敢这样侮蔑我!我原本对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是今天,我不把他玩儿残了,简直就是对不起你……”

他弯下腰,毒蛇一般的眼睛罩定连清篱的双眸:

“我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我倒底是行,还是不行!”

“练红,你敢动他?”舒庆的表情沉冷如冰,字字句句都如利剑般,向练红飞去。

石头则一脸惊恐的看着连清篱,显得万分焦灼。

练红反倒一脸悠然:

“连先生,你说你这算不算是自己找死呢?你可知道被我玩儿过的女人都会有什么下场?”

肥腻的手指,在连清篱背部缓缓游走,光洁的肌肤上立时冒出一颗颗细小的颗粒,练红笑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连清篱表现的很平静:

“通常不行的人,都喜欢虐待的戏码,我想我大概知道。”

淡淡带着讽刺的语调,让练红脸色又是一变:

“你还真是够硬气的……不过,用不了一会儿,你就会痛苦到恨不得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你有那个本事么?”

听到这句明显带有挑衅答复,练红的表情瞬间冷凝,白多黑少的倒三角眼,只余下正中那一点点青黑色眼仁。

手指下移,触摸到那个小小的、闭合的入口,练红的笑容让人看上去不寒而栗。

“男人是用这个地方做吧?好像应该用些润滑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个人比较喜欢用――血!”

手指使力,顺着干涩的入口猛然推进,然后屈指一勾,用力向外一拉。

撕裂般的痛楚,让连清篱闷哼出声,双手直觉的握紧,带来的却是另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急促的喘息,用力咬住下唇,告诉自己,这只是开始。

鲜血顺着臀缝蜿蜒流下。

练红盯着连清篱紧绷的肌肉,狞笑道:

“滋味如何?”

吸一口气,连清篱平稳的道:

“我很庆幸我能在这个世界,以连清篱的身份出生……”

“还真倔,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玩起来,才够劲儿!”

练红阴毒的一笑,再将手指插入鲜血涌出的地方,一拉一勾,这带出的,不只是鲜血,还有一块被硬生生撕下的粘膜。

因疼痛而产生的痉挛无法抑制,冷汗从肌肤表面疯狂涌出,过了好一会儿连清篱才恢复正常的呼吸。

他微微勾起泛白的唇,侧头看向舒庆,接着刚才未完的话:

“因为,我能遇见舒庆……所以,我一点……也不后悔……在这个世界上出生……”

“连清篱……”舒庆怔怔的看着,表情空洞,一双黑色的眼眸却翻卷着惊涛骇浪。

石头已经不忍再看,咬着牙转开头去。

练红狞笑:

“真是感人哪!我都不得不佩服起来!这么纤瘦的身体,这么坚强的个性,更能让人产生想将你粉碎的欲望……来人,把他给我翻过来,我要好好欣赏他痛苦的表情,我要看看他一会儿是怎么流着泪求我……哈哈哈哈……”

第 55 章  

身体被翻过,固定住双手的匕首,抽出再插入,将两手再牢牢的固定在桌面上。

舒庆突然抱着头撕心裂肺般的嘶吼起来,凄厉惨烈,让人猝不忍闻。

忍着剧烈的疼痛,连清篱看向舒庆。

“舒庆,别这样……你这个样子……唔……我看了会,很难过……”

因为腰部以下全部悬空,双腿被练红提起的时候,固定身体使之不至于下滑的只有穿透手掌的匕首,重力牵拉之下,伤口持续的痛着,连清篱连说话都变得困难无比。

“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练红解开长裤,鲜血的味道足以让他立刻勃起。

丑陋巨大的欲望抵在湿腻温热的入口,用力将控制在掌中的双腿向两边拉开,同时挺腰进入连清篱的体内。

紧缩的入口被蓦然撑开,整个人被生生撕裂般的痛楚,让连清篱瞬间惨白了脸孔,豆大的汗珠雨点般从他脸上纷纷滚落,下唇被咬出的痕迹,却还是挡不住冲口而出的惨哼。

“真是紧哪!又热又紧!感觉真棒!看来,舒庆会这么迷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皮肤也是,虽然没有女人细致,但是却比女人来得更有弹性,咬起来,应该很带劲吧?啧,瞧这吻痕,是舒庆留下来的吧?看着真是碍眼……”

一边说着,练红低头,咬出连清篱胸前的肌肤,合紧牙关,猛然抬头,印有舒庆吻痕的肌肤,被硬生生撕了下来,带起的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他狞笑,露出染血的牙。咀嚼两下,他将肉吞入腹中。

舒庆的嘶吼声突然停住,练红转头看了眼他凄厉莫名的表情,笑的越发得意。他伸出殷红的舌,舔了舔嘴唇,一脸享受般的道:

“果然是人间美味!”

痛苦的喘息着,连清篱紧闭着双眼,脸颊的肌肉也因疼痛抽搐起来。

他已经无力再注意舒庆的情形,只是忍耐着让自己不惨嚎出声,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舒庆!舒庆!

他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样做就能带给他力量。

他一定很生他的气!自己竟然故意激怒这个不知虐杀过多少女人的练红,可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如果不这样做……就一点逃生的希望也没有了!

粗大的阳物凶猛的在体内进出着,摩擦着内壁,如千万把钢刀生生刮过,简直要将五脏六腑都绞成一团碎肉。

“知道我会怎么做么?我会把你的肉,一块一快的咬下来,用我这根你认为不行的‘肉棒’把你捣得烂掉,啊,我忘了还有这个地方……”

腿间最敏感的地方被紧紧的握住,浑身一僵,连清篱不由瞪大双眼。

“求我,你求我的话,说不定我会让你轻松点……”

模糊的视线中,练红的表情如同地狱的恶魔。一咬牙,连清篱扭过头,再闭上双眼。

“还真是倔强啊!好漂亮的表情,怎么办?我都要舍不得杀你了!原来男人这么有趣,比那些只会哀哀乱叫的女人有趣多了!连清篱,如果你没死的话,跟我走吧……”

修长赤裸的身体早已看不出最初光洁白皙的色泽,无数被咬出,抓出的伤口,不停的渗出鲜血,混杂着汗水,变成透明的水红,染满了苍白的肌肤。

大腿内侧同样布满了的齿痕,两人相接,依旧汩汩的冒出鲜血,仿佛要将连清篱体内的鲜血全部流尽一般。

双腿之间,原本还覆盖着稀疏的毛发,早已被练红硬生生扯去,留下光秃秃的,渗血的肌肤。软垂的性器可怜兮兮的暴露着,同样布满了齿痕和的指痕。

没有听到一声求饶,依然在他两腿间晃动的野兽更加凶相毕露,越发疯狂的施加着他的凌虐。

这惨不忍睹的景象,让周围的人不由得转开头去,有些心软的,眼中已有了不忍之色。

突然不知谁喊了出来:

“红爷,舒庆把他的手腕咬破了……”

“舒庆要自杀!”

“天哪!这怎么办?”

“你们这群废物,赶快阻止他,我还没玩爽,不许他死!”

痛得连转头的力气也没有,遭杂的惊呼声、怒吼声传入连清篱耳中,焦灼之下,连清篱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不行!他不能晕!

舒庆也不会自杀!绝对不会!

“红爷,舒庆不是要自杀,他只是想把衣服弄湿……”

“红爷,舒庆把湿衣服缠到铁栅栏上了……”

“红爷,栏杆弯了……”

“别喊了……他敢出来就一枪毙了他……妈的……让老子爽一下都不行……”

别出来舒庆!

求求你别出来!

很快就好!

再等一会儿!

只需要一会儿!

依然冲撞着他的身体的男人,呼吸越来越粗重,连清篱知道,他只有一机会!如果失败的话……

不不不!他绝对不能失败!

绝对不能!

过度的疼痛,大量的失血,将他的体力耗费殆尽。但是,疼痛可以消磨人的意志,疼痛也可以激发人的潜力。

咬着牙,连清篱缓缓的握住拳头,左右摇晃着双手,激烈的疼痛传来,他的表情却没任何变化。

从身体各部分传来的痛楚,已经固化了他的表情,他至多只是微微皱起眉头。

“求我,你给我开口求饶,要不然,我整死你!”

毒蛇在他耳边“咝咝”的叫着,练红阴森的目光不再,双眸赤红,满是淫欲。

“求……”他微微放松表情,努力控制着内部的肌肉。

双手的剧痛有助于保持神智,他在心中默念着舒庆的名字,告诉自己,如果要救出舒庆,自己绝对不能失败。

除了疼痛再没有其他感觉的下体,控制起来,万般艰难。他微微蹙眉,仰起头来。

“呦!小蹄子有感觉了……舒庆,看到没有,你喜欢的人有多浪,疼成这个样子,下面这张小嘴还把我咬得那么紧!”

舒庆不语,依旧用力铰紧被血浸湿的布料,因为过度用力,腕上的鲜血不停的滴落在地上。

石头站在他的身边,地上已经扔了一堆棍棒匕首。

他的手也在流着血,因为那些伸进铁笼试图阻止舒庆的利器都是他空手夺下的。

连清篱伸出舌尖,舔过下唇,忍着呕吐的感觉,满眼媚惑的看向练红。

“你还真他妈的要命!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这个时候还骚得起来,简直是至宝啊!”

练红一边粗喘着,一边附头吻在连清篱的唇上。

一直守在他身后的忠心属下急忙上前一步,严防连清篱借机伤到练红。

哪知,什么事也没发生。

练红直起身子的时候,喘息越发浓重起来。

不能吐!不能露出任何恶心的表情!

连清篱不停的告诉自己!

体内的阳物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抽插之间也加快了速度,连清篱眼前一阵发黑,他几乎要绝望的叫喊出声!

不能被疼痛打败,否则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连清篱,你只有一机会,绝对不许失败!

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就在练红射精的那一瞬间,异变已生。

插在手心的匕首,经过一阵阵摇晃,已经松脱,连清篱用力一拔,两手便离开桌面。忍着剧痛,他用左手拔出右手的刀子,抵在练红的喉间,另一手,则勾在他的颈后。

“动一下,我就要你的命!”

左手使力,刀锋已经陷入练红满是肥肉的脖颈,血立刻流了下来。

直到此时,连清篱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好似要蹦出来一般。

双手支在桌面上,练红连动也不敢动。

看到别人的血他会兴奋,但是换成自己流血,就只有肝胆俱裂。

“别杀我!”

“把舒庆放出来,不要让我说第二!”

虽然想着身下这个用刀抵着自己的男人已是强弩之末,即使不动他,下一刻他都可能自己昏死过去,但是当练红看清连清篱那双依旧黝黑清亮的眸,怎么也不敢挣扎。

“我撑不了多久,如果你想拖延时间,我干脆先杀了你,反正一样都是死,有你垫背也不算太惨!”

连清篱眼中杀气一闪,便用力向练红的颈动脉切下,没有丝毫犹豫。

第 56 章

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练红杀猪般惨叫起来。

“快把舒庆放了!”

他的手下不敢耽搁,立刻打开铁笼,将舒庆放了出来。

“石头看着练红!”

舒庆一边交代着,一边将连清篱抱进怀中,撕下衬衫下摆,将他还在出血的双手紧紧扎好。在抽出尚嵌在连清篱左手手心中的匕首时,舒庆的眼中闪过沉的痛楚。

“你就不能等我出来救你?偏要……这样……”他恼怒的低吼,却因为颤抖不已的声音而没了气势。

看着舒庆紧绷的下颌,连清篱伸手抱住他的颈项,笑道:

“活着真好!”

拇指粗的铁栏杆已弯了四条,扭曲的空档,已够舒庆钻出,他只庆幸自己比舒庆早了一步。

舒庆拼命的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道:

“你怎么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没有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倒,连清篱将脸贴上舒庆的胸膛,听着他失速的心跳,重复道:

“舒庆,我是说真的,能活下来真好!只有活着,我才能触摸你,感受你……”

他抬起头看着他,微笑:

“我刚刚一直都在想,如果我们能活下来,我一定要告诉你一句话――我爱你!舒庆!我非常非常爱你!”

惨白的脸,染血的唇,因为这抹明璨的笑容,而显得无比的艳丽。

舒庆只觉得眼眶一阵发热,他想生气,想哭,想笑,更想大吼大叫。颊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着,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他低吼一声将脸埋在连清篱颈弯,气急败坏的嚷道:

“你这个混蛋!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怎么?不能说么?”连清篱依然微笑。

“回去再跟你算帐!”

将外套小心的披在连清篱身上,匆匆撕了块布将自己咬破的腕缠住,舒庆一把将连清篱抱起。

“石头,我们走!”

“是!庆哥!”

刚走出仓库的大门,众人便停住。

“青爷?”

石头惊讶的叫道。

炎青带了一群人站在门口,此时他正满面震惊的看着舒庆怀里一身血痕的连清篱,涩涩的问:

“我是不是来晚了?”

舒庆一愣,瞪着炎青,眸光幽难测。

半响,他表情僵硬的摇了摇头,咬牙道:

“没有!”

然后转向石头。

“石头,杀了练红!”

“是!”

“等等!”炎青出言阻止:“练红交给我,你先带连先生去医院!”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舒庆冷声说着,几个大步走到练红面前,飞起一脚便向练红依然坦露的下身踢去。

这一脚迅如闪电,只听练红一声惨叫,便滚倒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捂着下腹,殷红的血丝,顺着指缝缓缓流出。

此刻众人才反应过来,齐齐看着满地打滚的练红,露出畏惧的神色。

“舒庆!”

炎青则又惊又怒的瞪向舒庆。

舒庆理也不理,抬起一脚,踩住练红的脖子,用力下压。

“舒庆,你已经将他废了,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炎青拦在他面前,沉声道。

舒庆神色一凝,眼中闪过浓浓杀机,抿着唇,脚下用力,眼看着练红已经翻起了白眼。

见自己劝不住舒庆,炎青转向已陷入昏迷的连清篱:

“连先生,拜托你劝一下舒庆。”

他伸手推他,不知有意无意,正好碰到那只缠着碎布的手,连清篱痛哼一声,睁开双目。

舒庆听到声音,忙低头看去,练红趁机从他脚下挣脱。

他四肢并用,迅速的爬到了炎青脚边,抱着炎青的大腿,哭叫起来:

“大哥,救救我,看在兄弟一场,你倒是救救我啊……”

他哭的涕泪交流,一点也没有当初的威风模样。

“舒庆,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就放他一马吧!”

“别弄脏你自己的手。”连清篱也道。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舒庆冷声道。

“舒庆,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炎青的表情严厉起来。

舒庆不语,抿着唇,越走越近。

“舒庆,你是不是要我跪下求你?”炎青厉声喝道。

这回舒庆停了下来,他看向炎青,冷冷一笑:

“应该是我跪下来求你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哥,你给我饭吃,带我入青红帮,我舒庆会有今天,都是你给的,你要我舒庆做什么,我都会去做,而且毫无怨言……”

他吸了口气,接道:

“但是你不该打他的注意!”

连清篱一怔,昏朦的神智也立时清醒了几分。

舒庆这话是什么意思?

炎青却毫无惊讶之意:

“你怎么知道的?”

“能藏住练红不被我发现,除了你还能有谁?如果没有你给的消息,练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绑走他?况且……只有你会心积虑的除掉他!”

舒庆冷笑,一脸激愤:

“大哥不愧是大哥!借练红的力量除掉他,再及时‘救我’出来,不动声色除掉眼中钉,肉中刺,还让我欠你一条命,一举多得,大哥打的好算盘!可惜你低估了连清篱,高估了练红!”

炎青也不分辩,只是淡淡的问道:

“那你可知道他为何是我‘眼中钉,肉中刺’?”

舒庆吼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任何人想伤害他,就是跟我过不去!”

炎青沉下脸:

“舒庆,你可要跟我翻脸?”

“我只求你放过他!只求你让我杀了这个混帐东西!”

炎青皱眉沉思,良久才叹道:

“舒庆,经历这的事情,你还不明白么?连清篱只会是你的障碍!如果有谁掌握了连清篱,就等于掌握你舒庆的性命!他又全无自保的能力,你何必这样的执迷不悟?”

舒庆冷哼一声,道:

“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

炎青瞪着舒庆,愕然无语,瞬间便仿佛老了十年,然后,他叹道:

“罢了……”

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与他相多年的练红却已知道,炎青已选择了妥协。那么也就是说,他不会再护着他了!

他暗中转动手上的戒指,眸中闪过重重杀机,忍着腿间的剧痛,他一拳向舒庆的腿上击去。

他这一下袭击非常突然,两人距离又近,舒庆一脸不屑的看着正在接近中的练红,抬脚便想踹过去。

“停下,舒庆!”连清篱比舒庆更快一步的伸手挡住了练红。

“你干什么!”

连清篱这下动作太大,差点从舒庆的怀中滚落,舒庆手忙脚乱的将他重新抱进怀中,伸出的脚也收了回来。

练红的右手中指带着一只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戒面的宝石已被旋下,露出一根闪着乌亮光芒的细针,练红就是想用这只针刺向舒庆。

看见他这个动作的人,还有石头。

但是他站得较远,只来得及将刺中连清篱的练红一脚踢飞。

“抓住他,小心他手上的针!”

石头大吼。

针?舒庆一惊,急忙将连清篱的手举到面前。

手上包裹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根本看不出针痕,舒庆急忙将布撕开,在连清篱手掌边缘,找到一个发黑的针孔。

舒庆的瞳孔蓦然收缩,他不假思索的将连清篱放在地上:

“谁有刀子?”

他吼道。

一边立刻有人递给他一把匕首。

舒庆拿着匕首,已针孔为中心划出一个“十”字,鲜血涌出,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铅灰色。

他俯下头,就着伤口用力吸吮起来。

“舒庆……你小心自己……”连清篱想要挣脱,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练红呵呵的笑着,满眼疯狂:

“本来是想让你死的!没想到又被他搞砸了!舒庆,他对你还真是死心塌地啊!或许,他死了,效果会更好!”

“把解药拿出来!”石头揪着练红的衣领吼道

“没有解药!这种毒药见血既溶,他活不了多久!”练红不住狂笑。

石头直接捏住他的手,将那跟毒针刺进他的手臂。

“没用的!没有解药就是没有解药,我自己已经刺过了,你再刺多少下也没有任何意义。”

练红依旧狂笑。

只这一会儿的时间,舒庆便发现,那种铅灰色泽,已经在连清篱的肌肤上蔓延开来。他觉得自己的嘴唇也变得有些麻木。

他一脸惊恐的瞪着连清篱,突然转身扑到练红身边,抓着他的肩膀,拼命的摇晃起来:

“练红,你告诉我有解药!有解药的是不是?你把解药给我,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不管是我的命也罢,青红也罢,我都给你……你把解药拿出来!”

“没有就是没有!杀了我也没用……”看到舒庆疯狂的样子,练红满脸得意:

“你的小美人就要陪我一起走了……哈哈哈哈……”

就这样要离开了么?要跟舒庆分开?连清篱的身体不住的颤抖起来。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就要这么分开?不甘心!他不甘心!

整个小臂都麻了起来,甚至这种麻木的感觉,一直在向上延伸。药效发生的如此之快,连清篱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呼吸也困难起来,他挣扎着看向石头,哑声道:

“石头……”喘口气,他困难的接道:

“如果……我死了的话……帮我照顾舒庆……别……别让他做……做傻事……”

“你胡说什么!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听到这话,舒庆一把扔开练红,冲着连清篱吼了起来。

“我爱……你……请你……好好的……活……活……”胸口窒息般痛,那个关键的字眼怎么也说不出来,泪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连清篱,不许你离开我!绝对不许……”

吼叫声越来越遥远,渐渐的消失不见!

第 57 章  

“对不起,舒先生,我们虽然现在可以通过呼吸机和体外营养维持住病人的生命体征,但是,这只是暂时的……我们没有完全匹配的抗毒血清,如果毒素含量较低,还可以控制,比如你这种情况……可是连先生血液中的毒素含量太高,即使所有的血清用上,也不会有什么作用……这种神经毒素会不停的侵蚀病人的神经细胞,直到……最后。”

“我听不懂,你只需要告诉我,他是死是活?”

“目前病人的这种状态,医学上可以称之为植物人。”

“植物人?就是报纸上常说的那种?说不定十年,二十年后还能醒来……”

“舒先生……呃……我想您没听明白我的话……”

“有屁快放!”

“目前的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如果没有奇迹发生,最多三天,连先生便会脑死亡,不过目前恐怕全国也找不到有效的抗毒血清……您,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一口气奔到医院的顶层,舒庆像个疯子一般,对他面前的所有障碍物又踢又打。

“庆哥,你不要这样!连先生要是知道,会很难过的!”

紧跟着跑上来的石头,忧心的看着水泥墙壁上出现的一个个血,大声道。

“他会难过个屁!他躺在那里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我再怎么样他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竟然敢丢下我一个人!绝对不能原谅!绝对绝对不能原谅!混蛋!混蛋……”

舒庆又打又骂!鞋也破了,手也破了,飞溅的血,落在石头脸上,手上,灼得肌肤一阵痛楚。

石头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抱住舒庆:

“庆哥,求你快停下来!求求你别这样!”

“滚开!”

舒庆一把将石头推翻在地,向边沿奔去。

“连清篱,你他妈听见没有?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连清篱!你他妈的混蛋……”

将手放在嘴边,卷成筒状,舒庆一边跑一边狂喊着:

“你这个王八蛋!我咒你十八代祖宗!你竟然敢丢下我一个人,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你这个……”

舒庆疯狂的咒骂着,用自己所想到的所有恶毒的话骂着连清篱。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石头在距离边沿不到两米的距离,将舒庆扑倒在地上。

“庆哥,求求你别这样!求求你不要再骂了!”

“凭什么不能骂?我没见过比那家伙更烂的人!只会玩弄别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心里比谁都恶毒,竟然把我一个人扔下,真他妈的不是人,是……”

“住口,庆哥!”

实在听不过去,石头挥手,一掌打在舒庆脸上。

舒庆一愣,疯狂的眼神立刻转向石头,他呲着牙,一拳击向石头,同时怒吼道:

“你他妈敢打我?你是不是跟那家伙有一腿,才这么护着他……”

石头也愤怒起来,挥起拳头反击过去:

“舒庆,你良心被他妈狗吃了!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全天下谁都可以误解他,只有你不行!”

一脚踹出去,舒庆怒吼道:

“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凭什么不能骂他!那个混蛋……”

“你才是混蛋!”石头闪身,将舒庆一拳掀翻在地:

“你还敢问凭什么?再怎么忙怎么累,只要你回来,他都会放下工作陪你,给你做吃的,等你走开,才熬夜工作!你整日任性胡来,有时连我都看不过去,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他把你当宝贝一样宠着,呵护着!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对你最好的人!也是最爱你的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你这样说他,对得起他么?”

石头冲着舒庆大吼起来。

或许是石头的气势太过凛冽,舒庆愣了半天,才醒悟过来,一拳挥了过去:

“你知道你屁!他根本就是用心险恶,他让我迷上他,再丢下我一个人,看我出丑!我怎么当初就没有看出他的恶毒心思……”

舒庆一脸憎恨,让石头一脚踹了过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不想想,他为什么会丢下你?他是为了救你啊!他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你一个人?他是那么爱你,那么疼你,怎么可能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只是为了救你,他这样对你,你怎么可以误会他……”

石头揪着舒庆的衣领,撕心裂肺般的吼道:

“你怎么可以误会他?”

仿佛整个人被抽空一般,舒庆怔怔的躺在地上,刚刚充斥眼眸的疯狂、憎恨,此刻已经消失的一点也不剩,他看向夜空,眼神空洞。

“庆哥,庆哥你没事吧?”

理智立刻回到脑中,石头急忙放开舒庆的衣领,慌乱的问。

“他是因为我才会这样!他是为了救我!”

舒庆木然道。

石头不明白他是提问还是别的什么,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是为了救我才会……死!”

突然伸手捂住面孔,舒庆痛苦的蜷起身体,嘴里不住喃喃: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他是因为我……”

“庆哥……”

石头忍不住伸手去扶舒庆的肩头,立刻他怔住,因为舒庆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不停的、剧烈的颤抖。

石头收回手,惊赫的眼神落在舒庆的手上,透明的液体,自舒庆的指缝渗出,在照明灯白色的强光下,闪闪发亮。

“庆哥……”他跌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舒庆还好吧?”

“你可以自己去看。”石头硬声道。

炎青一愣,苦笑了下:

“舒庆一看到我就像看到仇人一样,我怎么看?”

石头冷冷了看了他一眼,转开头道:

“庆哥从天台上回来,就一直守在连先生旁边,不喝水也不吃饭,动也不动,你说庆哥好不好?”

“你敢跟青爷这么说话?”阿进上前一步,怒道。

时至夜,三人站在楼梯间里,空洞静寂,声音稍微一大,便激起清晰的回声。

石头炎青一同瞪向阿进。

炎青道:

“小声点,这里是医院。”

“是。”

炎青叹了口气,道:

“练红死了,半个小时前的事。”

石头不语,神情激愤。

“不管你明不明白,我这样做只是为了青红帮,为了舒庆。”

石头握紧双拳,因为太过用力咬牙,太阳穴鼓出青色的血管。

“算了……”炎青拍了拍石头的肩膀:

“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舒庆暂时就拜托你照顾了!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还有……这部手机应该是连清篱的,你先拿着吧!”

交到手里的手机,的确是连清篱的,屏幕上显示的未接来电有上百通,几乎都是卫空远的。

石头怔怔的看了半天,木然的按下了拨号键。

第 58 章 

长长的走廊阴森昏暗,仿佛看不到尽头,两边病房没有一盏灯亮着,只有护士站有盏青白色的小灯,幽幽乎乎,如引渡的鬼火。

石头急忙摇头,甩去这种恐怖的错觉。

他在靠墙的长条椅上坐下。

他想,他最好还是不要打扰那两人的独。

他取出一支烟。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金属鸣响,在空寂的走廊中传出很远,他看着那点火苗,不知怎么,“鬼火”那个词又浮现在脑中。

一愣神的功夫,打火机已经热的烫手,手指传来的剧烈痛楚,让他直接一甩手,将打火机扔了出去,火光熄灭,金属打火机在地面上弹跳几下,滚到墙角,静止不动。

那几声鸣响是那么的清晰,石头瞪着那团乌黑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小块暗影,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个活人。

他“腾”的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斜对面的病房门前,向里看去――病房里竟没有人!

没有连清篱,没有舒庆,原本插在连清篱身上的管线,凌乱的扔了一床。

石头只觉肝胆俱裂,狂吼一声,冲了出去。

他们会去哪儿?

庆哥会带连先生去哪儿?

无头苍蝇一般在楼梯上,走道里找了半天,也没找见那两个人,因为焦灼恐惧而渗出的汗水,湿透了贴身的衣物。

庆哥,你不要吓我!庆哥,你不要做傻事!

傻事?石头脑中灵光一闪!没命般的向顶楼冲了上去。

舒庆果然就在顶楼。

连清篱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双目紧闭,似乎一点也觉不出舒庆此刻的疯狂。

站在边沿的台阶上,风猎猎的吹着,扬起两人的衣角、发丝,仿佛下一刻,便会乘风而去。

“庆哥,你别做傻事!”石头嘶喊道。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他当然明白舒庆对连清篱的重视,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舒庆会疯狂至此!

又惊又怒,石头浑身都在颤抖:

“庆哥,你疯了!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赶快恢复理智吧!求求你庆哥,求求你别吓我!”

舒庆淡淡一笑,那笑容清淡如风,无喜无怒,仿佛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

“庆哥,就算你不为弟兄们想想,也请你替连先生想想,他舍命救你,你怎么可以辜负他一番心意?怎么可以就这样让他白白牺牲?他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来!他一定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活着!庆哥,你快过来,天这么冷,连先生要是受凉了,可就不好了!”

舒庆猛然回头,眼如冷电:

“石头,你当我傻了么?他怎么会感觉到冷?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他就要死了!他就要离开我了!我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我就要去找他了,你赶快给我滚开,别碍事!”

“庆哥,求求你,千万别想不开……”石头向来口拙,此时一急,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赶快给我滚……”转向连清篱,声音立刻柔和了许多:

“我说过不会放开你的,不管是生是死,不管上天入地,你别想我放开你……”

石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舒庆踏出一步,再踏出一步……

冷汗簌簌的从额头滚落,他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唤回舒庆!

“舒庆,你给我站住!”

暴怒的吼声从石头身后传来,两人一同向发声看去。

来人身穿睡衣,发丝凌乱,瞪着舒庆,一脸的愤怒莫名。

“卫先生?”石头喃喃的道。讶异他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是你?”舒庆只淡淡瞥了一眼,便转开头去。

石头此时才反应过来,他抓上卫空远的手臂,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

“卫先生,你快劝劝庆哥,他……”

卫空远一把甩开石头,瞪着舒庆,一脸愤怒的质问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舒庆牵了牵僵硬的嘴角,淡漠的道:

“看不出来么?我要跟他一起走,从这里跳下去……永远跟他在一起……”

“还真是令人感动呢!”卫空远一脸激愤的怒笑:

“可是,他还没死呢!舒庆,现在殉情是不是早了点?”

因为角度的关系,卫空远只能看到连清篱的背影,他软软的靠在舒庆胸前,苍白的手臂自舒庆的臂弯中垂落下来,在黯沉的夜色中,显得既无力又无助,五指伸长,仿佛想抓住什么东西……

只觉喉头一哽,一股热流充盈眼眶,自眼角涌出:

“你竟如此的懦弱,阿篱爱上你,简直就是瞎了眼……连丝毫努力都不做,还想将他活生生害死……枉费他对你一番心意……你想死自己去死,把阿篱给我留下来!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不会放弃,我定要将他救活……”

“你没有办法……”舒庆此时才看向卫空远,表情既愤怒又绝望:

“谁也没有办法,他中的这种毒,的确无解,全国各大医院我都让人送了血样,没有一个专家说他有救!我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是努力的结果就是……”

他吸了口气,眼中闪过浓浓的痛楚:

“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生命消逝……你说的不错,我是个懦夫,我根本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而且……他因我而死……我怎么可能任害死他的罪魁祸首继续活着……”

舒庆仰起头,神情痛楚,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连清篱的脸上:

“明明知道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却还是由着性子回到青红……是我太过自负,以为自己可以保护他……可是偏偏……让他承担我犯的错……即使明知他舍命救我,是想让我好好活下去……可是……一想到这个……连呼吸的时候胸口都痛的像要炸裂一般,甚至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样抱着他,触碰着他温热的肌肤,想着这种温热会慢慢冰冷,这种柔软会慢慢僵硬……那种痛苦,比死都要难以忍受……我还不够强到……能承受这种痛苦……还不如选在那种事情发生以前,将它结束……”

“庆哥……”石头哽咽着唤道,心如乱麻。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舒庆,如此软弱,如此的绝望,他虽还在呼吸,却已如同死人,面对这样的舒庆,任何劝解的语句都显得苍白无力。

卫空远怔然良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还真被他料中了!”

舒庆一惊,回头问道:

“什么意思?”

痛苦的闭了闭双眼,卫空远才道:

“你的这种反应……今天所发生的事……他早已料到……舒庆,如果你真的这样轻易放弃生命,他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他……会恨你……”

“不可能!”舒庆摇头低吼,道:

“他怎么可能会恨我?他明明说……明明说过……他爱我……怎么会恨我……”

“我没有骗你……”卫空远吸一口气,才缓缓的道:

“这是阿篱亲口说的……”

第 59 章 

连清篱从来不抽烟,可是那天卫空远走进连清篱办公室时,充当烟灰缸的玻璃杯里已经集了半杯烟头。

他看向窗外,表情茫然,苍白的脸庞在灿烂的阳光下,如同透明了一般,直到卫空远走到他的面前,他才反应过来。

“空远……”

“如果你的压力大到需要用这个来抒解,还不如说出来更实际些……”他探手夺过他手中的香烟:

“你知道,我随时乐意倾听你的心声。”

怔怔的看着被塞进杯中的半支香烟,连清篱突然道: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抽烟。它可以让人的大脑获得暂时的空白……排遣忧虑……”

“事情不得到解决,忧虑便无从排遣,我不知道你也会选择这种自欺欺人的法子。”卫空远转身坐到桌边,侧头看他:

“说来听听,即使帮不上什么忙,总比一味憋在心里要好受些……应该跟舒庆有关吧?理智与道德的挣扎终于超过你能承受的极限了么?”

连清篱扯了扯唇角,看向窗外,缓缓的道:

“承受不了那种压力,逃避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可是我却连逃避也做不到。我必须了解与舒庆有关的人或者事,否则便无从获知威胁来自何方,即使这种努力对于保护自身、保护舒庆而言,微不足道,却是我仅能做到的。可是知道的越多,便越会受到来自于内心的谴责,明明知道那些都是犯罪,即使没有直接参与,知情不报,也算同谋。”

卫空远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阿篱,你真的想的太多了!种种丑恶的事,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每天都会发生,你不是救世主,你管不了这么许多,更不需要有这种不必要的罪恶感。相较于这种明明白白的做为,那些披着伪善外衣却做尽坏事的人,岂不是更可恶?舒庆的做作所为,都是为了生存,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那些仰仗他的人的生存,这样想起来,说他是绝对的错误,也实在太苛求了点!”

连清篱一愣,侧头看他。

“你那是什么表情?为了生存而做的努力,没有绝对的错与对,唯一的区别,就是如何把握‘度’了。你应该很了解舒庆,他不是那种心思恶毒的人,即使当得上心狠手辣之称,那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不妨多些体谅。”

“你这种观点,倒满新鲜的。”

卫空远笑道:

“见笑了!总得找些理由,开解自己嘛!一味的钻牛角尖,只会让自己痛苦,又不能解决任何实质性的问题,这实在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

“你这是在拐弯骂我!”连清篱苦笑摇头。

卫空远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叹了口气,连清篱又道:

“或许我早真该找你谈一谈……其实让我真正苦恼的事,不是这个……”他皱起眉头,忧形于色:

“不过若是真说出来,却怕你笑我。”

“应该不会!”

“这些天,一直在做一个梦……梦中我被舒庆的仇家挟持,威胁舒庆,或者当时就被杀死,或者被舒庆救出后误伤……情节不尽相同,可是结局却只有一个……

或许是最近很少见到舒庆,太过担心,才会让心中忧虑化为梦境……”

卫空远一愣:

“你怕的是这个?可是,舒庆现在位高权重,谁敢动你?而且那家伙将你又护得滴水不漏,你这委实有些杞人忧天了些。”

“他这般年轻便执掌青红,虽然算得上年少得志,却也容易招人嫉恨,想要将他扯下台的人不知有多少,只要想到这个,我便会坐立不安。

虽然他有能力保护我,可是百密终有一疏,若我落在他的仇家手里,先不提我会怎么样,恐怕舒庆首先便会失去方寸。

他太过重视我,对我的依恋与日俱,在我身上,几乎倾注了他所有的感情,每每想到这一点,便会坐立不安……”

“等等……”

卫空远一脸困惑:

“你的意思不会是――希望舒庆三心二意?希望你对他而言可有可无?这种想法也太奇怪了吧?”

“太过专注于一样东西,因此产生‘一旦离开便不行’的依赖感,这样过的感情对于普通人而言,会让人迷失自我,对舒庆而言,却是致命的弱点……

刚开始,我的确满足于舒庆对我的专注,可是越是了解舒庆所的境,就越是惶恐。身为男人的我,无法保护我所重视的人,反倒成为他的拖累,每每想起,便让我坐立难安……

我从没怕过什么事!可是现在,只要想起那个可怕的梦便会觉得浑身发冷,这种恐惧的感觉无从遏止,我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连清篱低声的说着,表情虽没太多异样,可是微微颤动的手指,却暴露了他的不安。

“那只是个梦……”卫空远安慰着,却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一点说服力。

“梦会变成真的……这个念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比起自身的安全,我更怕的是舒庆的反应……在他的心中,我的地位远远超过他本身,如果我有什么不测……我怕他会……崩溃……

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无数告诉自己,梦只是个梦,可是心中却怎样也无法释怀……空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请你告诉他,如果他真的做傻事,我一定会恨他,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连清篱颤声说着,将双手掩在脸上,透明的液体自他的指缝中淌出,滴落桌面,冰晶四溅:

“我从不曾为任何事后悔……更不后悔爱上他……可是每当想到他或许会因为我而痛苦,甚至放弃生命,便会希望……我没有认识他,没有救他,没有答应同他在一起……太痛苦了,让人六神无主……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如此的胆怯,如此的彷徨……”

卫空远怔然半响,才苦涩的叹道:

“阿篱……你对他的爱恋竟然已经到这种程度……”

“……虽然不想……却无从遏制……”

那谈话发生在一个月前,第二天再见连清篱,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仿佛那个歇斯底里的连清篱只是他的幻觉,哪知今天却一语成谶。

“所以,舒庆……难道你真的想让他恨你……让他因你们两人的相识相爱感到后悔?”

舒庆不语。

卫空远看向漆黑的夜空,涩涩的道:

“他前些日子还说过……他要跟你去看海,跟你去旅游,去每个美丽的地方,他希望能在阳光下牵着你的手……舒庆,他这般重视你,难道真的想用这种方式背叛他的企盼?活着固然不易,但是,这却是他对你最大的期望啊!”

舒庆怔怔的伫立许久,低头看着连清篱惨白的面孔,他的眼神渐渐黯淡,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可是……看不见他,听不见他,我怎么……活得下去?”

他退后几步,无力的跌坐在地板上。

冷月无光,高悬于暗黑的天际。

一阵风吹过,呜呜咽咽,唱着别离的哀歌。

第6章
五月和风,扬起白色窗纱,如仙子的羽衣。
清晨一场朦朦春雨被太阳金璨的光芒吹散,化为薄雾消失在澄蓝的天际。
蓝色的床单上躺着一个男人,清瘦的面庞,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亮如镜,温柔如水。
神情冷肃的瘦削男子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手中拿着敞开的针灸包,正将银亮的细针,捻转着刺入床上男人的膝上三分。
“疼不疼?”
问话的是远远站在门边的男人。
他穿着灰色的睡衣,前襟敞开,露出精悍的胸膛,过于温柔的语调跟他凌厉的五官非常的不搭调。
显然他的声音惊到了正在针灸的男人,手一颤,银针多进了几分。连带着,床上男人因为吃痛,而蹙起了眉毛。
“喂!南宫野,你他妈是怎么回事?”
被赶出门外的男人抓住机会,不请自入的跨进门来,指着男人的鼻子便骂了起来。
“舒庆,不是让你出去吗?你怎么又进来了?”
床上男人无奈的皱眉。
“我怕这个庸医弄出问题!”
对几乎碰到自己鼻尖的手指视而不见,南宫野依旧是一张淡漠到缺乏表情的面孔。他沉默着,将已经扎好的银针一根根拔了下来,收拾包裹,站起身,便向门外走去。
舒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冷峻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直到南宫野野走到门口,他才反应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南宫野站定,回头,面无表情的道:
“我的针灸水平不佳,还是请你找别人吧!”
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舒庆对这突然的变故有些反应不上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求助般的回过头,向床上的男人看去,哪知,男人竟然闭上眼睛,侧过身,似乎准备睡觉了。
“亲爱的……”
舒庆急忙蹭了过去。
“唔?”淡淡的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怎么办?那小子走了!”
“走了就走了,你本事那么大,重新请个人,又不是难事。”
“???”舒庆再张口结舌。稍后,他反应过来,连清篱一定是生气了。
他明明知道,南宫野的这套针灸方法是他独创的,别人都不会!他到哪里请人啊?急忙放软了声音:
“那家伙也忒小气,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他居然就生气!是不是男人?”说到最后,舒庆有些义愤填膺。
“舒庆……”连清篱倒显得非常心平气和:
“从一个月前,南宫野为我做治疗开始,你就不停的骂他庸医,色狼,笨蛋,蠢货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让你出去,你还硬要进来捣乱,他能坚持到现在才发作,已经很有涵养了……好了,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你生气了?”
“你说呢?”
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如果不是南宫野的话,自己早已经死了。
将现有的抗毒血清混合调治,暂时控制住毒素发展,连夜又亲自带着毒素分析报告赶去美国,跟美国的专家了整整七十二个小时做出抗毒血清,就是因为这个,自己才得以活下来。
因为神经毒素而受到破坏的运动系统,本来不该这么难以恢复――如果不是舒庆擅自拔掉那些维生系统的话。
这件事连清篱不打算告诉舒庆。
舒庆因为自己中毒一事已经够自责了,他无意让舒庆更痛苦些。
他原本想求南宫野帮他保密,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南宫野已经这么做了。
他真的是个很细心,很温柔的人。
无法运动的肢体不论做什么复健都没有太大的起色,还是南宫野查了许多资料,问了许多专家,才研究出一套有效的治疗方法――最主要的就是针灸。
但是因为那套针法许多地方都违反了常规,风险很大,所以没有人愿意帮他施针。
南宫野就只能自己动手。
治疗前,他说的很清楚,他从未针灸过,必须一边学一边做。
连清篱很干脆便点了头――他相信南宫野,相信他的能力更相信他的为人。
只不过舒庆的表现,就太令人汗颜了。
刚开始还好,将南宫野当救命恩人般供着,但是后来就……
不但恶言相向,还总是跟防贼一般的态度。
想到这里,连清篱忍不住问道:
“舒庆,你为什么讨厌上官野?”
“我有么?”闷闷的语调。
“你跟我说实话。”
磨蹭了半天,舒庆才不情不愿的答道:
“其实也不是讨厌拉!只是我不爽而已!你动不动就夸他,为那家伙,你骂了我好几了,还有啊!做治疗就做治疗,干嘛要把你衣服脱光?还摸来摸去的?竟然还让我出去!他根本就不安好心!”
“你太夸张了!”
他就知道:
“你很清楚南宫野的为人,否则你也不会交他这个朋友。
脱光衣服是因为穿着衣服无法针灸。摸来摸去是他在找穴位,而且就那么两,你就记恨上了?让你出去,原因更简单,你总是大呼小叫的,太吵!”
“喂!你到底是谁家老婆?怎么光向着那家伙?”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还有……我不是你老婆!你给我弄清楚!”
两人目光对视,稍顷,舒庆败下阵来。
“好嘛!好嘛!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现在去道歉。”
拖拖拉拉的站起身来,看连清篱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样子,舒庆只得耷拉着脑袋向外走去。
“舒庆!”
“啊?”
蹬蹬蹬跑了回来。
“你不想道歉就算了!”
“那不行!你还要做治疗呢!我以后就站在门口,他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你就大声叫我!”
怎么还想着这个?
连清篱无奈皱眉。
“舒庆,南宫野有爱人了,你就别整天胡思乱想。”
话一说完,连清篱立刻有些后悔,尤其是看到舒庆瞬间亮起的眼眸。
果然,舒庆立刻表现出及其诡异的热情:
“啊?真的?是男的还是女的?他在上还是在下?他在床上野不野!那个家伙,不管我怎么套话他都不肯说……”
舒庆摸着下巴,一副阴险的模样:
“肯定是个男人!而且――他肯定是下边那个……哈哈哈……”
连清篱忍不住翻了翻眼睛:
“赶快去道歉吧!”
真是的!
本来还想告诉他另一件事情,看他表现那么差,就算了吧!
其实他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要不是大运动量的活动,都没问题。
下个星期,他就可以正常上班了!
上班的地点,是舒庆刚开的保全公司。那家公司里收容的都是从监狱里释放的罪犯或者是道上混不下去的人。
刚刚成立一个月,业绩已经相当不错了。
他要去做法律顾问,或许可以考个会计证,把财务方面的事也管上。
连清篱认真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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