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米虫
作者:莫青雨
文案:
山贼甲:大王!山下的母鸡不下蛋了!
臧飞龙:去米缸边找米虫。
山贼乙:大王!隔壁山头的老大又下战书了!
臧飞龙:去米缸边找米虫。
山贼丙:大王!二大王要娶个男人做老婆!
臧飞龙:去米缸边找……
山贼丁:大王!那捕头又偷偷摸摸上山来了!
臧飞龙:去米缸……
山贼戊:大王!……
臧飞龙(掀桌):给老子把死米虫从米缸边拖回来!
连三峰,三座山头各自为界。山头不大,却也不小,青石古树,枝叶茂,山脚下小道曲折,绵延进附近几大村庄中。此时正过响午,日头偏烈,山道上叮叮当当传来马铃声,从山头顶上往下看,如同蚂蚁般大小的马车在山道上慢条斯理走着。车上一位赶车的车夫,甩着马鞭一手拿着酒囊,嘴里不知哼着什么小曲被风轻轻托着飘上山头。半山腰上,几双不怀好意的目光从林间缝隙里透出,随后越来越多的目光占领了不同的山石之后,静静埋伏如同狩猎的狼群。
“山哥,这马车看上去像是有钱的主。”一把压低的声音道:“先下手吧,否则又被对头抢去了。”
被叫做山哥的人是个秃顶光头,看年纪却是不大,右眼有一道从额角贯穿到鼻侧的刀疤,看上去狰狞异常。他右手握着钢刀,左右看看埋伏在四周的兄弟们,突然抬手吹了声极亮的口哨――安静午后的村庄霎时被惊醒了。
树顶之上休憩的群鸟扑腾翅膀遮挡了大半的阳光,山道下马儿受惊止步抬桩,车夫顿时滚下马车。
“山贼?!”那马夫吓的双腿发抖,马鞭丢在地上抱着头哇哇大叫,“我们没钱啊!没钱!”
半山腰上几个人影嗖嗖跃下,提着大刀的山哥站在马车前头,抬手一拉马缰。马儿原地刨蹄呼呼喷气,另外几个人上前伶起车夫衣领。
“从哪儿来的?”一个大汉粗声粗气的朝他吼。
“洛、洛……”马夫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才蹦出一句,“洛阳!”
“哟!大地方!”那大汉哈哈一笑,“来干什么的!车上坐的谁!”
“只是一位小先生。”那马夫泪眼汪汪道:“各位好汉,我两人身上都没什么钱,只是被主人打发出来的罢了。”
正说着,那头已经有人上前一把撩开了马车帘子。这马车外面看起来还算堂皇,里头却是普普通通,三伏天铺着凉席,上面放着一张小木桌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抱着一篓子书本瞪大双眼看着拉开帐帘的人。
那大汉被这秀气少年一看,顿时有些局促起来,左右看看似乎确实没什么钱财便转头道:“山哥,没钱啊。”
那山哥啧了一声,似乎感叹运气不好。他一挥手,拉着马夫的大汉松开手将男人推开。
“你们走……”吧字音还未落,那马夫已经丢下少年自顾自的朝山头另一边奔去了。酒囊砸在地上溢了满地,酒气迅速被阳光蒸发。
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傻眼,互相对望,随后看向马车里被丢下的少年。
“你……”山哥看了看他,道:“要我们送你离开吗?”
那少年看着他问:“你们是山贼?”
“是。”
“你们不杀我?”
山哥脸黑了黑,“山贼又不是杀人犯。”说着他摇头晃脑道:“你可知这是哪里,我们又是谁?”
“这里是太平村连三峰,你们是山贼。”那少年仔细回答。
旁边一大汉扑哧笑出声,被山哥眼睛一瞪,赶紧摆出严肃面孔,“喂!别耍贫!你可知我们是连三峰左山头大营的人?”
那少年摇头,“不知。”
山哥接过话道:“我们是这里的山贼没有错,不过我们有三不抢!”
少年好奇瞪大眼,“哪三不抢?”
“贫苦百姓不抢!清官好人不抢!朝廷贡品不抢!”
少年似乎有些错愕,又打量了他们几眼,突然道:“可以收留我吗?”
“啊?”几个大汉面面相觑,“你一个书生要做山贼?”
“我可以帮点其他的忙。”那少年腼腆的笑了,“只要有饭吃就行了。”
臧飞龙一个懒觉睡到饱,起身时只听院外安静异常。真是奇了怪了,平常这时候山娃子他们不是在赌钱就是在比武,今日难道都出门了?想到此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会让他们出门的当然只有一点,那就是有好东西上门来了!
臧飞龙扭了扭脖子,随手拿过挂在椅背上的背心一套,一脚踹开门就奔了出去。
只是他刚奔过前院,就听左侧厨房的位置传来一片喧哗之声。他耳朵动了动,身形灵巧如猎豹很快地窜了过去。
“天啊!”
“饭桶!”
“真是饭桶!比大王还厉害!”
“你说他吃这么多为什么还这么点个头?”
议论声清晰的传到耳里,臧飞龙莫名其妙的走过去,一声吼:“都没事干吗!”
刷拉――
所有人齐齐回头且同时立正站好,分列两边的人群露出中间的道路来。臧飞龙背着手走过去,目光落到道路中间厨房里木桌后面,一个正抱着大碗吃得起劲的人。
臧飞龙微微挑起眉,这是他惊讶时候的表现,虽然很少有值得他惊讶的事情发生,可眼前很显然就有这么一桩。不大的饭桌上,却是摆满了空盘子空碗,旁边地上还整齐的堆着一摞,对方身后的大木桶已经被吃空了。
这是哪个饿鬼投胎?臧飞龙走过去,抬腿踢了踢桌脚。
“喂。”
一张脸从碗后露了出来,稚气的面孔,脸颊下巴都是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黑白分明的瞳眸迎着臧飞龙身后的光,嘴角还沾着饭粒。
“……嗝!”
回应臧飞龙的是一声响亮的饱嗝。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你是谁?”
“在下林冬。林木的林,冬天的冬。”林冬放下碗,从椅子上爬下来。他个头小小的,细胳膊细腿,一身青衫系着粗布腰带,袖子挽着三层露出细细的手腕子。他抱拳施礼,“给大王请安。”
臧飞龙大马金刀的朝旁边木椅上坐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大王?”
“他们的表现很明显。”林冬指了指对方身后站得规规矩矩的人排。
臧飞龙抱起手臂,“丘北山!”
“在!”光头山哥连忙站了出来,目光一动不动直视前方,之前威吓马夫的那股戾气早就消失无踪。
“这个,怎么回事?”臧飞龙头也不回,径直问道。
丘北山光头上直冒汗,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他说他没地方可去,我们才带他回来。他又说他饿了,我们就让他吃饭,然后……”
他说不下去了。
臧飞龙了然道:“然后他吃光了一整个厨房?”
“报告!”另一个大汉粗声粗气道:“还有一桶米没有吃光!”
臧飞龙直直站起来,转身头也不回往外走,“把他给我丢出去!”
山哥声音洪亮的应了声是,但随后转头看到林冬可怜兮兮的面孔,又有些于心不忍。
“大王……”
臧飞龙在门口停住脚步,中气十足道:“我山寨规矩是什么!”
“自食其力!”所有人一致回答。
臧飞龙嗯了一声,又道:“他个书生能干什么?”
林冬赶紧道:“我也能做很多事的!”
臧飞龙微微侧脸,“哦?比如说?”
“我……我能看家……”林冬捏着手指头慢慢道。
臧飞龙仰头“哈”的一声,嗤道:“丘北山,立刻把他扔出去!”
又被赶出来了。
林冬心里叹气,不过伸手摸摸肚子又很欣慰,好歹先吃饱了。
话说回来,只是一个山寨而已东西却很美味呢。他一步一回头,看着身后送他下山的几个大汉跟自己挥手,他也挥挥手,心里又好奇:这些人看上去虽然凶狠,但心地很不错呢。
想到那三不抢,林冬微微勾了勾嘴角。不过……仰头看分立两头的高山,曲折山道上安静的连落下一片树叶声都能听到,接下来他要怎么办呢?
林冬四岁被人夸为小神童,八岁考上秀才,十二岁进京赶考却因为年纪太小被挡之门外。辗转做过几家大户的门客,却因为食量惊人先后被赶出家门。这一他又被赶了出来,整个洛阳都知道他大胃王林冬的名声了,也没人再愿意收他。还好最后的家主为人不错,让府里的马夫送他去另外的地方,却是没想到半道就遇见了山贼。
他知道走出山道不远就有几个大一些的村庄叫太平村,过了太平村上官道应该能找到一家驿站,再有个把月能到距离最近的安阳。他计算着路程,伸手摸了摸钱袋,心里咯噔一下。
钱不够啊……
做门客都有好吃好喝的供着,他钱流水惯了,一路上也没想着省些银子,此时摸着瘪瘪的钱袋他心里犯了愁,这里山远地远的,去哪里找钱呢?
正想着,远山道上传来吆喝声。那是保镖的人经过山道时有的习惯,叫喊话,大致是让山贼劫匪走远一些,也起个威势作用。
林冬心里一动:请这些人带自己一程的话,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他站到一旁等着,远远看见黑色的影子慢慢走近。这趟镖看起来还挺重要,前头走着镖头,背上绑着根长旗,后面押着两车沉重的黑色檀木箱子,之所以能看出来沉重,是因为木头大车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可怕的声音。
左右后面还跟着好些人,统一穿着黑色的劲衣,袖口裤头都束笼了十分干练精神。眼看着一群人走近了,林冬正要出声招呼,却见山头上呼啦啦冲下来一群人。
那群人身形迅速动作敏捷,仿佛操演过许多遍,一下来就呈包围之势将押镖的人和货物围住了。最后一个落下来的是赤着胳膊只穿着布背心的男人,他手腕一翻将一把硕大金柄钢刀扛在肩上,邪气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啊呸!麻烦死了!抢劫!”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坑~~(^o^)/~~欢脱吃货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首发三连更!第一更!!
☆、第二章 遇到黑吃黑
常年走镖的人遇到打劫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所以看起来还算镇定。
马儿因为面前突然多出一群人来,脚步往后退了退,摇头晃脑的喷着热气。那个为首的男人一边嘴里“吁吁”地安抚坐骑,目光一边扫过臧飞龙等人。
“我等乃是押送朝廷重臣相托的贵重物品,识相的你们现在就离开!”
朝廷重臣?
臧飞龙将抗在肩上的金柄钢刀放下来,刀头重重插、进土里,道:“哪个重臣?姓甚名谁?”
那人一扬下颚,面上透出几分得意来,“听仔细了!他乃是当今圣上重用之人,官拜从一品的昊天,昊大人!”
男人说完,就等着看这群山贼吓破胆逃命的狼狈情形,可等了半天,山道里冷风嗖嗖而过,谁也没先发出声音。
四周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他看向臧飞龙,“怎么?吓傻了不成?”
“……”臧飞龙有些惊讶的表情慢慢堆砌成邪气的笑脸,他嘴角一扬,剑眉飞扬跋扈看起来嚣张霸道,“真是吓了我一跳,在这么个小山村里居然能听到昊天的名字,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男人听他这么说,却不见他退让,心底觉得不妥起来,面上却是极力维持镇定,冷声呵斥,“既然如此,还不赶紧把路让开!”
丘北山却是在藏飞龙身后似笑非笑,“这位兄弟,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识相的就把东西留下,我们让你们走,否则……”
他扭了扭脖子,骨头发出夸张的咔哒声,四周的山贼没有退开,反而各自拿起兵器,慢慢朝中间围拢了过来。
臧飞龙身上的杀气让好几匹马嘶鸣起来,队伍有些慌乱,彼此各自抽出腰间长刀,警惕的看着臧飞龙等人。
男人眯眼,“知道是昊大人的东西,你们也要抢?”
“应该说,正因为是他的东西,所以才要抢。”臧飞龙一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手腕一翻,钢刀刀尖直直对上马上男人,“我数到三,不留下东西我就格杀勿论。”
“好大的口气!”男人怒目而视。
事实证明,不用臧飞龙数到三,他甚至没来得及数一,两边人马已经开战了。
最先动手的是镖局的人,一人动手其他人自然而然跟着动了起来。马儿嘶鸣,身后乱成一锅粥,臧飞龙还抬着刀和坐在马上一动不动的人对视。
男人沉声道:“你今日劫了这趟镖,可想过日后会如何?”
臧飞龙吊儿郎当道:“那不是你该担心的事。”
“看来是没办法说通了。”男人翻身下马,从马侧一只?\木匣子里抽出一把银色长剑来,那剑身透着寒光,剑薄如翼,仿佛冰雕刻成。
“雪蝉?”臧飞龙微微扬眉,之前不屑的表情正经了一些,“你从哪儿得来的?”
“居然还认得这把剑?”男人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小人物,敢问一句高姓大名?”
“不过是山贼头头。”臧飞龙垂下手,运气到全身,看起来仿佛浑身是破绽,却也仿佛一点破绽没有,“臧飞龙!”
他话音一落,已经朝男人攻去。
男人抬剑格档,噌一声刀剑齐鸣,从两人周身散发的内力卷起阵阵狂风横扫四周,连站在不远看着这一幕的林冬都差点被内劲扫飞出去。
“功夫不错啊!”臧飞龙一个狂龙出海直逼男人要害,男人四两拨千斤的侧让开来,借着他的力剑身在刀沿一滑,直朝臧飞龙脖颈而去。
臧飞龙矮身退后,对方一招梨带雨,剑光密集而来漫天剑影。
“你功夫也不赖。”男人肩膀黑衣被刀劲砍出个缺口,臧飞龙见好就收,退到远,两人互相打量,仿佛在寻找一击毙命之。
身后优劣已分,?\木箱子被丘北山带着人搬下一半来,还剩下一小半被几个镖局的人苦苦守着。他们怎么也没想明白,不过一群山贼,为何功夫却如此之好?这样子看起来不似山贼,更似哪个军营里的军兵!
“看来我们输了。”男人话是这么说,却没有要收手的意思,他抬剑运气,剑风带着内劲扫起地上大片尘沙,臧飞龙下意识闭眼,却感觉到冰冷杀气从背后袭来。
“小心!”林冬下意识大叫,还没跑出两步,脖颈的衣领突然被人提了起来。
“?”他确定自己选的位置很好,也没有被波及的预感,为何会有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哪里来的小不点?”一把带笑的戏谑之音响起,又有人接话道:“二当家的,我们要不要趁火打劫?”
“这还用说吗?”提着林冬的男人语气兴奋,“你们扮成臧飞龙的人,给我把那些黑木箱子都抢过来!烂摊子,就让他们自己去收拾!”
“是!”
林冬只听耳边嗖嗖风声一过,几个影子已经窜进了混战的人群里。
他们的穿着和丘北山他们十分相近,一时之间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可丘北山却立刻发现了,他踹开一个人,几步跑出战圈,手指往嘴里一放,吹了声嘹亮的哨音。
混战的人群里微微有些骚乱,臧飞龙闪身躲开男人的偷袭,却见对方没有再攻过来,反而是身子一跃,快速朝混战的人群里冲去。
两方变成了拉锯战,臧飞龙这边的人数陡然增加了不少,眼看着其他的货物也要被洗劫一空。
风吹散黄沙,光线重新活络起来。臧飞龙皱眉回头,目光和林冬相撞。
他只是扫了林冬一眼,随后看向站在林冬身后的男人。
“叶英。”臧飞龙一字一句,“抢别人的东西算什么本事?”
“啊,原来这是你的东西,你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叶英晃了晃手里提着的林冬,显然故意曲解臧飞龙的意思。
臧飞龙气结,“我不认识他!”
“可他刚才在担心你。”叶英显然不信,放下林冬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林冬抬脸,此时才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叶英长得很斯文,有些雅痞的意思,穿着一套武生服,背后背着一把长剑。他的黑发用牛皮绳草草捆了,几缕发丝落在肩前,黑发衬得那张脸雪白,脸颊里透着淡淡粉色,唇色很淡,眉清目秀,笑起来有些算计。
“你误会了。”林冬慢吞吞的解释,“他确实不认识我。”
“那你为何在此?”叶英狐疑的打量他。林冬只到自己胸口高度,大概还在长身体,黑发挽着用布巾包了,圆滚滚的脸颊让人忍不住想捏。
“我刚从山上下来。”他指了指臧飞龙他们的山头,“他们不收我。”
叶英诧异,“你想做山贼?”
“嗯……”林冬想了想又摇头,“也不是。”
叶英有些无语的看他,怎么觉得这孩子有些傻头傻脑的?
那边臧飞龙已经闪身过来了,他块头大,身子结实,轻功却不赖。林冬诧异的转头,只来得及看到臧飞龙的后脑勺。他将叶英逼开,两人缠斗到了一起。
林冬站在原地有些无措,“要、要我帮忙吗?”
叶英一剑挡下臧飞龙的招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可以试试给他打气。”
林冬一愣,随即小脸上绽放出光芒来,“要我现在做一首打油诗?没问题!”随即顿了顿又道:“有纸笔吗?”
叶英:“……”
臧飞龙:“……”
丘北山那头,山贼和山贼之间起了内讧。
叶英带来的一拨人和丘北山他们打了起来,没人再理会那些货物,镖局的人趁机保住剩下的一部分,上马就跑。
臧飞龙听到马蹄声,头也不回一道刀劲夹着内力横扫出去,跑在最前头的马哀叫一声跪了下来。
马上的人落地,摔了个四仰八叉好不狼狈。他抱紧手里的东西,被其他兄弟护着就要往外冲,臧飞龙一边挡叶英,一边道:“把东西放下!人走!”
林冬在旁边道:“何必那么执着?你们已经抢到很多了。”
臧飞龙没好气道:“昊天的东西,烧成灰也得给我埋在这儿,一样都别想落下。”
林冬慢吞吞道:“他是你的杀父仇人吗?”
臧飞龙抽空还瞪了他一眼,“不是!”
“那有夺妻之恨?”
“没有!”
“那……他玷污你了?”
“噗!”
叶英打不下去了,他快笑岔气了。
他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声和丘北山他们不同的哨音,短促而清脆。正和丘北山他们打的一群人迅速退后,并不恋战。他们有的人手里还抱着一小半的货物。
几个黑木箱子已经被劈烂了,散落的东西这边人抱一坨,那边人抱一坨。
叶英纵身朝反方向奔去,只余尾音随风飘落,“今儿个收获不错,谢龙哥照顾!”
紧跟在他身后的小弟也嗖嗖跑了。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丘北山将刀往地上一扔,恶狠狠地骂了一声。
镖局的人最后什么也没拿走。因为臧飞龙心情很坏,连那些人的马也一并抢了当做收获。
捂着伤口,一瘸一拐离开的镖局众人狼狈不堪。其中有人骂道:“你们等着瞧!会有人来收拾你们的!”
臧飞龙冷冷看过去,那人只觉背脊一凉,不敢吭声,跟着大部队跑了。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和臧飞龙打了一会儿的男人,他面无表情道:“在下凌安。”顿了顿又道:“后会有期。”
臧飞龙和他擦肩而过,道:“做你们这一行的,最好是再也不见。”
凌安冷声道:“我会将今天的账都要回来的。”
臧飞龙一笑,伸手拉过还傻站着的林冬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此叶英非剑三里的叶英~咳咳~= =+ 第二更!!
☆、第三章 吃货当管家
日落山头,一天结束。
左山头大营的人照例在山寨的院子中开反省会。
林冬也坐在其中,他手里还抱着一只咯咯叫的母鸡,身边围着一群小黄鸡仔。
“丘北山,把东西点一点。”臧飞龙坐在最前头,其他人都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丘北山应了声,站起来将大伙抢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清点出来放在一旁。
“银票、玉如意、陶瓷瓶、彩衣、茶叶……”东西挨个拣出来,丘北山念到后头时语气顿了顿,他手里拿过一只小金瓶,大概只有婴孩手掌大小。
“这个是……”他上下打量,又看臧飞龙,“是个金瓶?”
林冬只看了一眼便道:“这叫玉净瓶,传说是观世音手中宝物,瓶中装甘露插杨柳,又有救苦救难之意。”
臧飞龙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玉净瓶,“你见过金的玉净瓶吗?”
“没有。”林冬老实摇头,“一般都是玉雕。”
臧飞龙嘴角一扬,“知道昊天是什么人吗?”
林冬纵使没能科考入官场,却也在许多达官贵人下做过门客,朝廷之事还是知道许多的。
“当朝三公之一,官拜司空的李安李大人首席弟子,公认的下任司空人选,昊天。”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臧飞龙有些诧异,见林冬未及成年的样子,面上却是从容淡定。
“那你可知他为人为官如何?”
“不好。”林冬答的干干脆脆。
臧飞龙心情好了些,“怎么个不好法?”
“私交权贵,拉拢太子党,欺上瞒下,贪污银两众多,虽广收门徒却心术不正,愿意为他敛财之人才能得以重用。”
臧飞龙觉得有些意思了,“你家里有在官场的人?”
“没有。”
“那你如何知道这些事?”
林冬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要怎么回答。毕竟在洛阳的事不好搬上台面,若是让臧飞龙等人知道自己因为太能吃被赶出来……
就算要走,也得有些上路的盘缠才行。
打定主意,林冬露出一个无辜笑容来,“家师常常念及朝堂上的事,耳濡目染而已。”
臧飞龙一手撑在膝盖上,高大的身子微微下倾,他的眉眼邃,背光看起来带了些狠戾阴寒。
“我不喜欢有人撒谎。”
“……”
“也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
“你有什么本事?”
林冬快速回答,“我识字,会算账,也许你们需要一个看账本的人。”
这话倒是戳中了臧飞龙的软肋,他想了想看向丘北山。
“陈南海人呢?”
“二大王他……”丘北山尴尬道:“昨晚就没回来。”
“他又死去哪里了!”臧飞龙很想掀桌。
旁边有人弱弱举手道:“报大王,二大王好像说过……他要娶一个二夫人回来。”
对于自家兄弟的喜好十分清楚的臧飞龙,听到这句话不仅不喜,反而怒道:“他又看上哪家良家夫男了?!”
林冬愣了愣,这是臧飞龙口误么?
丘北山叹气,“听说是邻镇一个行脚商。”
“行脚商?!”臧飞龙已经不知道该哭该笑了,“他说没说几时回来?”
“……没。”
臧飞龙默默的揉了揉额头,随即拍板,“就你了!以后留下来管账!”
林冬高兴起来,“我一定好好做事!”
臧飞龙看着他积极的小脸,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你叫什么来的?”
“林冬。”林冬害怕他不识字,又强调了一,“林木的林,冬天的冬。”
臧飞龙嗯了一声,“我叫臧飞龙,臧飞龙的臧,臧飞龙的飞,臧飞龙的龙。”
林冬:“……”
东西都记录下来之后,臧飞龙就拍屁股走人了,接下来的事交给丘北山做。
这左山头大营只有两位当家做主人,一是老大臧飞龙,二是陈南海。陈南海是三天两头不见人影,这山寨里识字的人不多,会算数的就更少了,陈南海本是管着账本的,却因为他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使得这些事都落到了丘北山身上。
丘北山也就成了这山寨里第三个说得起话的人,也受臧飞龙等的信任。可他始终只有两只手两只眼睛,就算再能干,许多事也忙不过来,他想要个得力助手很久了,如今上天总算是还了他的愿。
丘北山带着林冬在寨子里四看了看,又介绍道:“这连三峰,一共有三个山头,左山头就是我们的地盘,右山头称右山头大营,也称叶家庄,他们一共有三位当家,三个人是亲兄弟。”
“这二当家的你已经见过了,就是先前山下趁火打劫那群人的头头,叫叶英。”
林冬记性好,一边听一边就挨着记下了。
“大当家的和三当家的……先不提,以后碰上了再说吧,总之你要记住一点,我们是对头。”
林冬点头,又问:“那第三个山头呢?”
“那里是空着的,地理位置不太好,在我们和右山头的中间。”
林冬立刻就明白了,左边占了,右边会一直打,右边占了,左边会一直打,两边不讨好,还嫌累得慌。
“不过总有一天我们会将连三峰全收归到左山头来的!”丘北山面上带着对未来美好的希望和自信,这幅表情让他脸上的疤痕柔和了好些,看上去不那么狰狞了。[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逛完山头,丘北山带林冬回了账房,也不知修房子的人当时是怎么想的,账房居然就在厨房旁边。
林冬瞄了一眼厨房门,闻到里面传来阵阵香味。
“这是账房钥匙。”丘北山没注意他的表情,将一把拴着红绳的钥匙递给他,又道:“刚开始我会和你一起管账本,时间久了你若得了大王的信赖,我就可以放心交给你了。”
林冬理解的点头,“这是当然的。”
丘北山推开木门,一股子和山寨格格不入的书香气传了出来。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大木桌子,文房四宝倒是齐全,后面放着几个柜子,第一层和第二层已经摆满了账簿。
打开的窗户下头摆了一张木椅子,旁边放着矮柜。
“这些账本你可以先看看,山寨的规矩和外面不一样,入货……你懂的,就是得手的东西,都要记录在册,吃食这里是厨房包干,银两每个月按人头发,抢得多的时候就多发点,手头紧了就少发些,兄弟们都懂。”
林冬走过去,拿出一部分的账本看起来,心里还暗暗吃惊。
原来山贼也有如此纪律,账本上的字规规整整,虽说不上笔锋多美,却也不至于看不懂。月份日期都写得清清楚楚,收入和支出更是精细到一文钱都会记录的地步。
林冬一看起来,就忘记了时间,丘北山在旁边坐了会儿,见他投入也没打扰,过了一阵子便自己先出门去了。
等到太阳彻底落山,四周黑了下来,树林里有咕咕的鸟鸣响起。
林冬看完了两年份的账簿,揉了揉眼睛直起腰来,一把声音突然从窗下传来。
“这么快就看完了?”
林冬吓了一跳,转头就见臧飞龙不知何时坐在窗下的椅子里,手边矮柜上还放着一杯茶。
“看完了。”林冬回神,又赞叹道:“你很有钱。”
这是他看完所有的账本得出的结论,虽然丘北山说过当月手头紧时就可以少发点钱,但实际上,他从未看到过这种情形发生。
臧飞龙很会经营,与其说是山贼,更像商人。他在山寨里养家禽,也培植草药和粮食,然后拿到山下去卖。虽然太平村是个农家村户,可也有旱灾的时候,山寨里的粮仓储备总是很足够,偶尔甚至能拿去接济一下,距离不远的小镇上要收购的药材还是从这里买走的。
臧飞龙面上露出得意,伸手一指林冬,纠正道:“是我们很有钱。”
吃晚饭的时候,林冬为了隐藏自己大胃王的特征――至少不要这么快曝光。
他忍耐着只吃了两碗饭。
臧飞龙坐在最上头的位置上看他,“中午吃太多了?”
林冬吞了口唾沫,干巴巴扯出个笑容,“嗯。”
丘北山不赞同道:“一路上你饿得有多狠啊?是那赶车的马夫虐待你?”
如果马夫在这里一定会控诉,可惜他不在,所以林冬只是嘿嘿地傻笑了两声。
山寨里都是吃大锅饭,长长的桌子摆了三张,挤满了院落,桌上热热闹闹,吆喝声四起,酒杯碰撞不绝于耳。
林冬揉了揉肚子,将叹息藏起来,又觉得有些困了。
“我想回房休息。”他看向丘北山,问:“我住哪里?”
“兄弟们都住在一起。”丘北山指了指后面的院落,“一会儿我给你理个床铺出来,咱们都是睡通铺。”
通铺啊……
林冬皱了皱鼻子,他做门客时可是好吃好喝的养尊优惯了,一想到之后要一直挤在众人堆里,他并不是看不起,只是不习惯。
“林冬睡我院子里。”臧飞龙突然开口道:“他还没成年,你们五大三粗的别把人压坏了,以后长不高。”
比起挤通铺,被人说个头矮显然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林冬高高兴兴应了,“谢大王!”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目前存稿充足,会保持日更~>///<
――友情小贴士――
司空是古代官级名字,并不是姓氏的“司空”。
所谓“三公九卿”制度,三公就是“司空、司徒、司马”。
按品级分的话,他们都是正一品。(也有的朝代并没有三公的职称。)~
☆、第四章 奇葩二大王
第二天林冬就知道昨日臧飞龙并不是口误了。
眼前站着的被陈南海口口声声叫着“娘子”的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是个带把的男人。
林冬手里拿着个饼啃啃啃,腮帮子鼓着活像金鼠。
臧飞龙皱着一张脸看面前背着一个大竹筐的男人,道:“姓甚名谁,打哪儿来?”
“蒲……蒲云,从安阳过来,没有固定住,不过是个行脚商……”男人穿着一袭布衫,但不可否认长得很是俊朗――即便他此刻的表情让他的英俊几乎毁容。
蒲云抖着身子战战兢兢看着臧飞龙等人,膝盖发软,满脸冷汗。
陈南海只说和他谈生意,怎的他就进了一个看起来很像是……山贼窝的地方?
丘北山等人抱着手臂围观在旁,一个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甚至有大汉满脸横肉一抖一抖。
他的视线和臧飞龙对上,立刻低头做小人状:“大……大……大侠。”
大了三,他才调整好语气找到一个适合的词,“你、你们想买什么?我、我这里有、有药材,布匹,小、小零嘴也有。”
他说小零嘴的时候,目光看向这里唯一一个和颜善目,看起来可爱的似娃娃的林冬。
林冬眼睛一亮,嘴里还包着饼沫就道:“都有什么吃的?”
他喷了蒲云一手背的饼沫渣,男人想用衣摆擦掉又不敢动,只得僵硬道:“无果、胡食、?x?也有一些。”
行脚商会带在身上的零嘴大多是能放置的干粮,但对林冬这个有吃不拒的人来说,光是听到这些名字就觉得肚里馋虫又开始骚动起来。
臧飞龙像是看出他所想,道:“装点无果吧,胡食……有哪些?”
“各种都有,只是份量没多少。”蒲云说着将身后的大筐取下来,从里面又翻出几个小布包,各种不同色的布包里又装的是不同东西。
他足足翻出四五个布包来,?x?用油纸包包着,其他则零散放着。
臧飞龙让林冬自己选几样,其他人则继续和陈南海拉来扯去。
林冬还是第一见到陈南海,听说是寨里的二大王,但是偏偏没有一个二大王的样子。[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他穿着一身书生服,看起来斯斯文文,比起臧飞龙而言确实不像个山贼头头。湖蓝长衫腰上束白布带子,黑发束冠,眉清目秀。
只是这种眉清目秀和之间看到的叶英又不同。叶英像个雅痞,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斜弯,眉眼轻佻,看起来不正经;陈南海的眉清目秀十分端正,柳眉大眼,眉宇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英气,这般样子更像哪里的纨绔子弟。
陈南海和臧飞龙为了蒲云到底是留下还是不留下正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着,林冬的注意力却被吸引在零食上,耳边很快听不到其他人说什么了。
丘北山和林冬一起蹲在蒲云面前选东西,林冬拿了这个想那个,想了那个看这个,那张小脸皱得像包子,眉宇间溢满了“哎呀好多好东西怎么办啊好幸福”的纠结感。
丘北山见他面部表情丰富的变来变去,不由摇头,转头去看一直小心翼翼的蒲云。
“喂。”丘北山的面容看起来本就有些狰狞,蒲云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看他。
“什、什么?”
“你在哪儿遇见我们二大王的?”
二大王!
蒲云脑中轰的一声,果然是山贼窝!
“就在太平村……前头的,镇子里。”他极力控制自己发抖的频率,即便这样手中的布包也抖啊抖的落下好些胡食来。
幸好林冬在旁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还趁蒲云不注意往嘴里塞了几块。
这下好了,两边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包子脸更包子了。
两人还没注意到偷偷摸摸的林冬,丘北山继续问:“你知道二大王找你回来干什么?”
蒲云茫然摇头。
“实话告诉你,我们二大王喜欢男人。”
“!!”
“所以他想让你当他的二夫人!”
“!!!!”
“不过他很心,目前为止已经找过三十五任二夫人。”
“!!!!!!”蒲云内心一阵惊涛骇浪,难不成他还要跟其他夫人争宠?!
丘北山道:“不过他从来没有真的娶到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所以你可以放心。”
“……”
那头陈南海和臧飞龙打起来了,鸡飞狗跳,众山贼不敢劝架,各自拿母鸡挡脸。
林冬还在选东西,背后是臧飞龙一个飞踹,陈南海侧身躲让,趁着臧飞龙到面前时突然探手――猴子偷桃!
丘北山赶紧上去劝架,其他山贼悄悄道:“几天不见,二大王精准度见长啊!”
臧飞龙一落地就破口大骂,“我#¥%¥&!!你&%#¥!!”
山贼甲:“大王的语速也有提高,我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蒲云蹲□看林冬,“小……兄弟?”
林冬抬头,腮帮子鼓着,漆黑的双眼好似无辜小鹿,让人产生一种保护欲。
“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蒲云低声道,因为林冬实在不像山寨里的人。
林冬说不出话,摇摇头又点点头。
蒲云看不懂,随即想起刚才和他说话的臧飞龙,心里一下凉了半截,“你难道是大王夫人?”
“……”林冬歪头,眼神很费解。
蒲云却以为自己说对了,顿时义愤填膺,“这群混蛋,连孩子都不放过!”
随即他又道:“那个大王……有多少个夫人?”
林冬继续摇头,他怎么知道?
蒲云看他无奈的眼神,心里疼惜,“有很多吗?你辛苦了。”
林冬:“……”
蒲云见他还在选,干脆将一大包东西全给他,“这个你拿着,我们一起逃跑怎么样?”
林冬笑眯眯接过布包,点头――他的意思其实是“谢谢!”
蒲云见他答应了,干脆将布包捆在他背上,随后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拉着他就往山下跑。
一路母鸡咯咯咯,半山腰上甚至还有山羊。
山羊抬头,嘴里木然的嚼着草,双眼无神地看着两个迅速奔逃的身影。
林冬想说话,但是被哽住了,脸色憋得惨白,不停晃蒲云手臂。
蒲云连回头看的胆子也没有,生怕人追下来了,等两人冲进山谷里,他才回头。
林冬瞪大眼睛锤着胸,蒲云一句“怎么了”还没说出口,林冬转身弯腰――哇的全吐了。
蒲云:“……”
他疼惜地看着林冬惨白的小脸,“他们一定是虐待你了,饿坏了吧?先忍忍,等我们逃出去我让你好好吃一顿。”
好好吃一顿好好吃一顿好好吃一顿。
林冬的耳边开始自动循环这句话。[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他喘了口气,“吃什么?”
蒲云想抹泪,瞧这孩子可怜的,身在山寨还不忘吃什么,这该是饿得有多惨!
蒲云拉着他往前跑,“随便你吃什么!”[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随便你吃什么随便你吃什么随便吃什么。
林冬突然有一种走人的想法,干脆跟着这个行脚商走吧。
只是两人还没跑出多远,头顶突然有阴影笼罩下来。
随即面前多了两人。
一个穿着短衫背心,背后背着把硕大金柄钢刀的男人和一个穿着湖蓝长衫,负手而立仿佛出来散步的男人。
蒲云脸色刷得白了,比之前林冬还要白。
山谷里静悄悄的,一只大鸟展翅飞过,拉长的影子从蒲云脸上遮过去,仿佛他突然暗沉的心情一般。
“想往哪里跑?”臧飞龙笑得危险,目光落在林冬脸上。
蒲云拉着林冬的手就想缩回来,但很快又忍住了。
他一定要解救这个可怜的孩子!
陈南海却是看着蒲云,一脸可怜巴巴,“娘子!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和刚见面的陌生人私奔!”
蒲云动了动嘴唇,半响没能说出话来。
陈南海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仿佛立刻要落下泪来,“娘子!我对你不好吗?!”
控诉的声音仿佛带着凄厉,蒲云硬着头皮,“我……不喜欢……男人。”
陈南海点头,“我知道。”
蒲云心口一松,“那么……”
陈南海迅速接下去,“我喜欢就可以了。”
蒲云:“……”
臧飞龙嫌恶的皱眉,“你三天两头换口味,上个月你才说你对放牛娃至死不渝的!”
陈南海捂住心口,显然不想提起这桩伤心事,他抬手掩面:“可是他爱的是他的牛。”
臧飞龙面无表情转头,看着林冬道:“你又是怎么回事?看上这小子了?”
林冬摇头,慢吞吞开口,“他说带我去吃东西。”
他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臧飞龙彻底爆发了,“我他娘的没给你吃饭吗吗吗吗吗吗!”
回音在山谷里回荡,伴随着半山腰上山羊的咩咩。
四人还没纠结完,那头突然奔来一辆马车。
车夫不知去了哪里,车门大开,里面躺着两个人。
马儿显然是胡乱奔跑,见路就钻,此时喷着鼻息直直朝着林冬撞来。
蒲云下意识想将林冬推开,臧飞龙闪身而来,捞了林冬的手臂就拉到一边,陈南海拉住蒲云扯向另一头。
待马儿跑过去,林冬在那刹那看清楚了车门里的人。
“他们昏过去了!”林冬刚出口,臧飞龙已飞身上前,厚底靴稳稳落于马车上,一把扯过缰绳――“吁!”
马儿终于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防记忆崩坏小笔记――
左山头大营:
大王――臧飞龙
二大王――陈南海
右山头大营:
大当家――???
二当家――叶英
三当家――???
――――――
感谢面条君和蚜虫君的投雷!爱乃们!!么么!!>///<
☆、第五章 抢劫犯法的
马车里躺着一男一女,看衣着打扮料想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人。
林冬卷起衣摆,笨手笨脚的爬进车厢,探头进去给两人把脉。臧飞龙在外面看得稀罕,“你还会医?”
“略懂一二。”林冬抹了抹脸上残留的饼沫,转头问蒲云,“有醒神草吗?”
醒神草是一种很常见的药草,它磨碎后的气味带有浓烈的刺激味,用来唤醒晕倒的人再好不过。
蒲云点头,从身后竹筐里找出草药来,递给林冬。
林冬拿过来在鼻下闻了闻,“没什么味道啊……”他说着又转头去看臧飞龙。
臧飞龙莫名其妙,“干什么?”
“你能不能把它们弄碎?”
臧飞龙伸手接过来,“多碎?”
林冬想了想,认真道:“不要化成水就行。”
臧飞龙:“……”
面上虽是不情愿,但他还是很快动手,金柄钢刀唰得插、入地上,单手将那草捏进手心,稍微一用力。
再摊开的手心上,已是一堆墨绿的粉末。
臧飞龙闻到了一点,只觉得鼻子被冲得一阵发酸。他侧过头,另一只手捏住鼻子,“拿去!”
林冬倒是老神在在,直接拉过臧飞龙的手伸进车厢。
他扶起两人,将他们的脸送到臧飞龙手心去,只是稍微嗅一嗅,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喷嚏。
“阿嚏――!”
扑起来的粉末全朝臧飞龙脸上去了。
臧飞龙迅速一挥手,内劲一扫将粉末挡了回去,结果他忘记了林冬也在车厢里,顿时车厢里三个人开始不停地打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林冬连打了四五个喷嚏,只觉鼻子里一阵发酸,刺激的气味直冲脑门,耳朵里都是嗡嗡响。
臧飞龙想笑又要忍住,一手拉了林冬出来,大掌捂住他的鼻子。
“没事吧?”
“阿嚏!我……阿嚏!没……阿嚏!”林冬眼泪汪汪,鼻子发红,那模样看起来更加可爱了。
臧飞龙拿手背给他抹眼泪,动作看起来粗鲁,但挨到面上的劲道却是很温和的。
“这东西可厉害啊,说不定能用来做暗器。”
这话一出,陈南海眼睛一亮,“好办法!”
臧飞龙顿时有些后悔了。
林冬是新人所以不知道,陈南海还有一爱好,就是发明各式各样的暗器。据他自己说,他陈家曾经是最大的暗器制造门,连唐门好些毒暗器也是来拜托他们制造的。
可这话只有他一家说,是不是真的也无从知晓,不过他身上暗器众多倒是真的。
陈南海立刻就上了心,还在一旁道:“这东西成本低,说不定我们还能自己种植一些。只是也容易误伤自己人……嗯……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林冬好不容易止了喷嚏,抬眸看车厢里苏醒过来的二人。
女子先醒,睁开眼先是有些没回神,随后看清臧飞龙,又一眼看到旁边的钢刀,什么话都没说就先尖叫了一声。
臧飞龙被她的河东狮吼震得后退了几步,陈南海一边捂住耳朵一边还道:“这是练武的好料啊!”
随后醒来的是男人,林冬怀疑他其实是被女人的尖叫震醒的,因为他一下坐了起来,茫然地瞪大眼睛看着身边张大嘴的女人,但视线却还没有焦点。
“闭嘴!”臧飞龙忍受不了了,抬脚踹了车厢一脚。
车子一抖,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男人此时终于回神了,一把揽过女子肩头,“玉儿!你没事吧!”
林冬善意道:“观她气色,听她声音,应是没事。”
男人怒瞪,“你是谁?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林冬眼睛唰得亮了,好像酝酿许久的台词终于可以用上了一样。
他不等臧飞龙说话,往前一步一挺胸脯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他说得雄赳赳气昂昂,臧飞龙都差点误会他其实就是一个山贼。
陈南海像发现了稀奇物品,围着林冬团团转,“这家伙真有意思,他是我们山寨的人?新收的?你收的?你什么时候会收书呆子了?”
臧飞龙嘴角抽搐了半响,提着林冬的衣领跟提小鸡似的将他放到了自己身后。
“醒了就不关我们的事了。”臧飞龙转身道:“走了!”
林冬被他拉扯着往山上走,陈南海这时才想起他的“娘子”,赶紧转头四下看。
该死!又被他跑了!
回了山寨,陈南海表现得十分沮丧。他拖拉着脑袋往屋里去了,一边重重甩上门以示自己的抗议。
林冬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的第三十六任没了而已。”
林冬想了想,“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们就该去把蒲云抢回来。”
臧飞龙忍无可忍的转头,“我刚才就想问了,你真的是读书人?”
林冬点头,“是。”
“你哪点像读书人?礼义廉耻懂不懂?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懂不懂?抢人是犯法的懂不懂?”
臧飞龙可能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以山贼的身份来告诉一个读书人,抢劫是犯法的!他一定是疯了……[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林冬惊异地瞪大了眼睛,漆黑的双瞳倒影着臧飞龙俊朗的面容。
“你不懂?”臧飞龙挑起一边眉头。
林冬摇头,“我只是惊讶,你居然懂。”
臧飞龙:“……”
林冬跟在他身后道:“礼义廉耻我当然知道,抢劫是犯法的我也知道,不过……我们不是山贼吗?”
臧飞龙吸了一口气,所以他现在是在告诉自己,不敬业的是自己?
他头痛的揉了揉额角,突然有些后悔接受他进了山寨。因为他此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晚饭过后,丘北山跑来禀报。
“大王!有两个人来山寨求助!”
“哈?”臧飞龙掏了掏耳朵,“你再说一遍?”
“有两个人来山寨求助。”丘北山其实也不太相信,但对方确确实实是这么说的,而且还掏出了一锭金子。
他将金子放在桌子上,道:“那二人说,只要大王愿意帮助他们,之后还会有赏。”
臧飞龙邪气一笑,站起身将那金子拢进手里掂量,“有意思,去看看!”
大堂一片火光,四周亮着火把,远远看来就像山头燃了起来。
臧飞龙往虎皮的大椅上一座,双膝大开,一手撑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火光照着他的侧脸透出血腥和杀气,他的双眼如炬,让进门的两人不由自主抖了抖。
“参见大王。”男人识相的拱手行礼,女子则偷偷躲在他身后。
臧飞龙一看,这不是白天车里那两人吗?
“老子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有话直说!”
那男人肩膀缩了缩,道:“我和我……妻子,是从家乡逃出来的,我们遇到一些事,希望大王能暂且收留我们一段时间,待事情过去,我们就会离开。”
“呵。”臧飞龙一笑,周围站着的大汉们也开始笑,低沉的笑声此起彼伏,在黑夜里带出浸人的凉意。
臧飞龙道:“你当我这山寨是庇护所?”
男人额上见汗,战战兢兢,“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事、事成之后我将奉上一箱黄金以为酬谢!”
一箱黄金?
臧飞龙眼珠子一转,打量男人,“你很有钱?”
“是,是的!”
“唔……”臧飞龙往椅子后一靠,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的看人,“你要住几天?”
“长的话半年……短的话,三个……”男人见臧飞龙瞪着他,赶紧道:“一,一个月!”
臧飞龙摸了摸下巴,“丘北山。”
“在!”
“陈南海呢?”
“二大王……”丘北山舔了舔嘴角,道:“他在林先生屋里。”
“啊?!”
林冬此时的样子十分滑稽,他坐在床上,脱光了的怀里抱着被子,黑发散开在背,肉嘟嘟的脸带着之前睡着时的红痕,眼睛迷离地看着床沿边坐着的陈南海。
陈南海正口若悬河的和他聊天。
没错,这个时间换做以往林冬早已睡得和猪一样了,可今天陈南海却硬生生拖了他起来,而且还呱啦呱啦的说了一大串。
“我真没想到飞龙会找一个书生来,他最讨厌不会干活的人了,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是他最讨厌的人群。”
林冬哦了一声,打了个哈欠。
陈南海继续道:“你现在在管账?这下好,我可以专心研究暗器了。”
林冬一句“你是专心找美男子吧?”差点就脱口而出。
陈南海见他有些走神,突然道:“其实你很可爱。”
林冬的瞌睡虫顿时跑了一半,警惕地瞪大眼看他。
陈南海接着慢悠悠道:“可惜,我不好这口。”
哗啦――
瞌睡虫又都回来了。
“你说那个暗器要怎么样才不会误伤自己人呢?”陈南海说起白天关于醒神草的事。
林冬呆滞地看他,陈南海以为他有话说,期待地等着。
结果一会儿之后,林冬脑袋一歪――坐着睡过去了。
“啊!”陈南海一把抓住林冬的肩膀就开始摇,“别睡啊!喂!醒醒!”
“你几岁了啊?这才什么时辰啊……难不成你内心还是小孩子?”
陈南海一边摇他一边乱嚎,嚎到一半,嘭,门被一脚踹开了。
臧飞龙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林冬的被子落在脚下,上身没穿衣服,白皙柔嫩的肌肤坦诚在众人眼前。陈南海正扶着他的肩膀,而他的脑袋正靠在陈南海肩头。
这这这这!
臧飞龙一声大吼:“陈南海!你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陈南海:“……”虽然他做过许多绝对不会被人误会的事,可这……他真的很冤。
臧飞龙的一声吼,一下惊醒了林冬。
他傻愣愣地张开眼,茫然看向门口高大的男人。
臧飞龙伸手指:“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林冬张了张嘴,半天才吐出一句,“我喜欢裸睡……”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按爪~~>////<
☆、第六章 大王很贴心
出乎意料的是,过去了半个月,朝廷一点动静也没有。
别说凌安回去一顿委屈痛哭也总该让镖局的人来找找茬,昊天的东西被人半途劫了,官府居然没来剿匪也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陈南海给出的结论是,“昊大人公务忙,家里不缺金银珠宝,所以懒得管。”
臧飞龙给出的结论是,“他不敢。”
丘北山的想法就比较发散,“说不定凌安根本没将事情上报,他想找个机会自己回来报仇。”
臧飞龙看着他,“那平白没了东西,他怎么交代?”
“呃……”
想不出结论的众人转头去看大厅里唯一的“读书人”,林冬正坐着发呆,见所有人看着自己,他先沉思了一下,随即无比真诚道:“什么时候吃晚饭?”
“……”
臧飞龙认定这家伙就是个骗吃骗喝的,指不定连读书人三个字他都不认得!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臧飞龙干脆去拿了本书,然后指着上面的字问他,“这个字念什么!”
林冬愣了愣,看看书,又看看臧飞龙。
臧飞龙眯起眼,“你该不会不认得吧?”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骗自己!
林冬似乎在斟酌词语,想来想去才羞涩道:“大王,其实认不得字没有什么关系,那不影响你做一个了不起的大王。”
臧飞龙:“?”
林冬伸手指了指书,“你把书拿倒了。”
“……”
陈南海倒觉得林冬肯定是个高人,一般高人才装疯卖傻来隐藏自己的不可测。
臧飞龙与他在院子里对月饮酒,嗤笑道:“高人?我看他就是个贪吃的小鬼!”
“话不能这么说。”陈南海道:“你不觉得看他想吃又一副不敢说的样子很可爱吗?”
臧飞龙不置可否,只是一口干了杯里的酒,随即目光瞄向院门口。
就见前面慢悠悠飘过去一个人影,晃晃荡荡就进了厨房。
臧飞龙和陈南海追过去一看,就见林冬光着身子闭着眼,一副梦游的样子晃到了米缸边上,伸手揭开米盖子,浓浓的米香味扑面而来,他吸了一口气,嘴里发出诡异的“呵呵呵”的声音,随后……
一股脑倒在米缸上面睡过去了。
冷风嗖嗖而过,他小小的身子抖了三抖,作为结束语,肚子还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陈南海端着酒杯笑得在旁边直跺脚,臧飞龙嘴角抽来抽去,最后叹了口气,认栽似的走过去将小鬼抱起来,亲自送他回了房。
第二日林冬发现自己的饭似乎比别人多了些,午后还有甜点加餐,夜宵也增加了。
他觉得奇怪,还几偷偷摸摸观察其他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可每看来看去,其他人似乎都有意藏着掩着,只有臧飞龙高莫测的坐在最上头的位置,端着饭碗瞄着那张一脸疑惑的小脸。
如此反复几天之后,林冬忍不住了,他跑到臧飞龙住的大院里喊:“大――王!”
拖长了的音调就跟在叫“升――堂”一样。臧飞龙黑了张脸踹门出来,“你直接敲门行不行!”
林冬无辜道:“这样比较有气势。”
臧飞龙揉了揉眉心,“什么事?”
“最近山寨的伙食很好。”
“那不是好事?”
“可好像只有我的很好。”林冬捏着手指观察他的脸色。
臧飞龙云淡风轻,“大概是你的错觉。”
林冬舔了舔嘴角,“真的?”
“真的。”
“那……”
看着林冬欲言又止的样子,臧飞龙忍不住道:“别磨磨蹭蹭的!”
林冬真诚道:“因为山寨的伙食很好,所以我最近没有被饿醒过,可是下午的点心不是我喜欢吃的,也许咱们可以改改。”
臧飞龙吸了口气,咬着牙笑:“你是说,你还有意见?”
林冬往后退了一步,“我是说,如果只有我有这个待遇,那就不用改了,如果是全山寨的人都是这个待遇,我觉得可以改改。”[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臧飞龙莫名其妙,“为什么?”
“因为那些点心都是小孩子吃的。”
臧飞龙想起来之前吩咐厨房的话,也许那大厨太过尽责了一些。
“都是些什么吃的?”
“麦芽糖。”林冬顿了顿,又补充,“和麦芽糖,以及麦芽糖,还有麦芽糖。”
那不就只有一样吗!
臧飞龙觉得脑仁又开始痛了,扶着额挥手,“我知道了知道了。”
之后林冬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了几可以换换饮食口味的建议,奇怪的是臧飞龙每火冒三丈之后,第二天林冬的餐食一定会被换一轮,直到有一天,林冬终于满意了。
“早上清淡,中午鲜香,点心甜而不腻配茶,晚饭鱼肉补汤,夜宵面点小食……”陈南海晃悠着脑袋将林冬的食谱背了个遍,笑眯眯道:“这小鬼真是太会吃了。”
臧飞龙哼了一声,将手里一卷书扔在木桌上,“他只剩下这一个优点了。”
“可是为什么他就是长不胖呢?”
臧飞龙想起林冬圆嫩的脸颊,“也许都长在脸上了。”
陈南海看了他一眼,“我记得山寨规矩,自食其力……”林冬好像只做到了前面两个字。
臧飞龙不咸不淡道:“他个管账本的,能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指望他去打劫?”
陈南海想起什么似的笑道:“他喊口号的时候挺有气魄。”
臧飞龙笑了一声,一手撑在腮帮子边上懒懒道:“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这半个月来一直待在分给他们的院子里,从没出来过。”
“倒是安分守己。”臧飞龙垂下眼眸,手指无意识的在脸边敲了敲,“背景来历查清楚了?”
“丘北山说派出去的人已回了信。”说到正事,陈南海戏谑的脸色终于正经了些,“男的是金家少爷,女的么,查不清楚,左右不是什么门当户对的大小姐。”
“金家?”臧飞龙道:“长安金家?”
“你知道?”陈南海有些意外。
“金家有的是钱,会出什么事我是不知道,但一定不会让金家少爷独自跑出来。我看他们不是夫妻,可能是私奔。”
陈南海眼睛一亮,“私奔?真浪漫。”
臧飞龙瞪他,“你别打什么鬼主意。”
“哪有?”陈南海俊美的脸上露出无害笑容,“虽然那男人长得还行……”
臧飞龙起身,“你别添乱,实在待不住了你出去闹都行,别在我这山寨里搞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什么叫乱七八糟?”陈南海啧啧咂嘴,“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臧飞龙皱眉,“你什么意思?”
陈南海走近几步,压低声音笑道:“你自己不就宠着那小鬼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我山寨大王夫人呢。”
“陈南海!”臧飞龙挥拳就揍了过去,“让你成天胡说八道!”
陈南海赶紧躲开,跳出门槛时刚好看见林冬走过来。他脚步借力一点,飞身跃过,林冬只觉头上光线被阴影一遮,随后自己就被抱了起来。
“……二大王?”林冬镇定的看着陈南海。
陈南海将他抱在怀里,一个翻身上了屋顶。林冬看见臧飞龙追了过来,还没说话,一张嘴,风呼呼灌进来。
“二……”
“哈哈哈,你来追我呀,追我呀!”陈南海高亢的笑声满山寨回荡。
“陈南海!”臧飞龙暴怒的声音在后面紧追而上。
丘北山正提着裤子蹲茅厕,就听屋顶砰砰被人踏过去了。
他镇定的起身栓裤带,推开门出去,仰头望天,见全山寨最被人膜拜的大王和二大王飞身而过,和陈南海那张俊脸完全不配的笑声让人寒毛直竖。
“这造的什么孽啊。”丘北山喃喃道。
等陈南海终于愿意停下来,三人正在山寨最偏僻的小院上方。
屋顶上视野倒是挺好,林冬靠在陈南海怀里,想着要不干脆睡一觉。
臧飞龙落在旁边位置上,怒道:“你跑就跑,抓他干什么?”
“哎哟心疼啊?”陈南海捏捏肉呼呼的小脸,“林冬,运动一下的感觉如何?”
林冬:“……”他有运动吗?他为什么不记得?
陈南海继续碎碎念,“你成天就知道吃,运动一下对身体好,你看你都不长个。”
林冬:“……”这种戳人痛的话就不能不说吗?他家二大王管得真宽。
几人正说着,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一个木盆从屋里摔了出来,三人一愣,随后是声嘶力竭的哭声。
女人从屋里奔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往院外跑,“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爱我!”
林冬起了浑身鸡皮,臧飞龙抱着手臂冷笑一声,“呵,住在别人家里倒还能闹别扭。”
陈南海嘘了一声,“听听他们说什么。”
紧接着男人就出了门,无奈道:“玉儿,我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你现在后悔了?你走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呢?”
“现在知道也不晚啊,我们回去好好和我爹说……”
“不可能!”女人尖叫。
林冬这才仔细看女人,她没施粉黛,但样貌却是不差的,即便泪眼婆娑,看起来依然很让人怜爱。
“你回去会被原谅,我回不去了!我为了你把所有东西都卖了,我身上所有的钱被你一路光了!我还能回哪儿去?”
男人脸色不太好看,“你以为我想你那点钱?等我回去,多少金银你这辈子都不完。”
女人只觉头晕目眩,撑住门口木桩,摇头道:“你回去只能娶那些富家小姐,我算什么?好不容易逃出来,指不定还会被抓回去,就算没被抓回去,要生活我还得回到那种地方。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和你没有关系!”
男人上前几步,“玉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爱你啊,我不忍心你跟着我受苦,我想让你过好的生活。”
女人安静了,她抹了抹泪,再努力道:“海石,我不会觉得苦,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我们可以一起努力,虽然过不了金家那么好的生活,但我们……”
“不行!”男人粗暴的打断了她。
女人愣住了,眼泪啪嗒落了地。
男人吸了口气,揉了揉额头,“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好吗玉儿?”说着,他转身回了屋。
等男人走了,女人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她趴在臂弯里,仿佛累极了,不知道是后悔还是什么,她又悄悄哭起来。
陈南海摇摇头,“让女人哭泣的男人不配做男人。”
臧飞龙面无表情,“让男人哭泣的男人呢?”
陈南海羞涩的一挡脸,“你总是让我的心哭泣呢。”
臧飞龙抢过林冬,头也不回的走人了。
☆、第七章 后果很严重
林冬仰脸看臧飞龙,“为什么要收留他们?”
臧飞龙在自己院子里落下来,顺手又将林冬放到院子的石凳上,“事后有一箱黄金拿,不拿白不拿。”
林冬扑哧一下笑了,“他要是真的走了,谁会来给一个山贼送黄金?如果找人先送黄金再放人,那岂不是成了人质?”
左右都当了个大傻个。
臧飞龙倒没显出什么惊讶来,往另一只石凳上坐了,撑着膝盖看林冬。
“你这小娃娃,脑袋里想的倒挺多。”
“我是读书人。”林冬严肃点头,“既然做了山贼,就要当个有思想有知识的山贼。”
臧飞龙哭笑不得,“你这小鬼……”笑着摇摇头,他又好奇,“你在洛阳是做什么的?”
“门客。”林冬倒也不隐瞒,“偶尔帮忙出出主意,东家没事的时候,就闲着。”
臧飞龙哦了一声,转着手腕子,“那为什么离开了?”
“……”林冬没吭声,伸手揉了揉脸,“大王,那个叫海石的,我倒知道一些。”
林冬没想说,臧飞龙也没多问,他高莫测的一挑眉,“哦?”
“长安金家幺子,名字就叫海石,字伯言,他的字还是长安最大的寺庙里一个高僧给取的。”
臧飞龙看他,“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做门客,什么事都打听得到,去茶楼听书,也总能听到很多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
“金家幺子迷上一个青楼姑娘,为她砸下大钱,还想为她赎身,后被金老爷重打了一顿,关了起来。”
这是他离开洛阳前知道的消息,如今看那少爷穿着,说话气度,显然就是那个金海石无疑了。
臧飞龙点点头,“怪不得。”
怪不得那女子说自己回去便什么也没有了,这如果被抓回去,就是青楼能放过他,金家也不会放过她。
“料想是那幺子过惯了富贵生活,脑袋一热跑出来,如今却又后悔了。”说到此,臧飞龙冷冷一笑,“没担当的男人,要来何用?”
林冬双手撑着脸慢吞吞道:“又不是大王你要,没关系的。”
臧飞龙:“我才不会要这等人!”
说罢,他突然想起陈南海,左右看看,那人却是没了影子。
“陈南海!”他吆喝一声,声音洪亮震得林冬耳膜发痛。
那头丘北山哼哧哼哧跑来了,“大王!”
他道:“二大王又下山去了!”
臧飞龙只觉得自己一个山寨怎的一天到晚破事这么多!顿时烦道:“他又去哪里?”
“说是找……三十七任去了。”
林冬眨眨眼,“他不找蒲云了?”
丘北山小小声道:“咱二大王心着呢。”
林冬不赞同的摇头,“这样不好,不好。”
臧飞龙叹气,望天无语。
等到晚饭时分,金海石出现了。
他站在门口,有些怕一院子吃饭的大汉,小小声道:“参、参见大王。”
臧飞龙坐在最前头刨饭,鼓着腮帮子瞪他,“什么事!”
金海石肩膀抖了抖,“我,我这就准备回去了,不给大王还有诸位兄弟添麻烦了。”
臧飞龙将饭吞了,拿起大碗喝了口汤,咂咂嘴,“行啊,那你把钱付了吧。”
“啊?”金海石一愣,随即点头,“大王……要多少?”
“一箱黄金。”臧飞龙舔了舔嘴角,眼里露出算计的光来,“不是说好的吗?”
金海石傻眼,“可、可我只住了不到三天……”
“那又如何?”臧飞龙微微俯身,一手撑在桌沿,“一天也是住,半个月也是住。”
金海石脸色惨白,半响才道:“那、让我写封家书给家里……”
“不行。”臧飞龙一摆手,“谁知道你会不会去报信说我挟持你,到时候你家报了官,我找谁诉苦去?”
金海石艰难地吞咽,“我,我不会这么做的。”
“那说不准。”臧飞龙呵呵一笑,“就算你不想报官,你家里人也会报官,到时候官兵是信我一个山贼头子的,还是信你金家少爷的?”
金海石这下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无措的搓着手,“可、可我没钱。”
全山寨静了,只有林冬还在呼噜呼噜的吃饭。
金海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黑压压一片人头,冷汗直冒:“我、我真没钱……我、我是逃出来的……”
臧飞龙拿了根小木签子剔牙,慢条斯理道:“这么说,你是在耍我?”
唰啦――
木椅被推开,众山贼站了起来,甚至有人抽出了刀。
金海石膝盖发软,只差没坐到地上,“这、这要如何是好?大王!大王您饶命啊!”
林冬这时候站起来了,可他站起来还不够前面一个大汉一半高。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那大汉背部强健肌肉,想了想,又爬到一边椅子上。
小小的脑袋从众人后面露出来半截,他道:“我有个办法。”
众大汉顿时回头,臧飞龙拿了只鸡腿啃,面无表情地看他。
林冬咳嗽一声,背着双手正要说话,却发现众人还挡着他视线,他便努了努下巴。
众人不解,也跟着努了努下巴。
臧飞龙差点被鸡肉呛住,伸手挥道:“他让你们让开!”
众大汉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这才让出一条道,让林冬站在木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金海石。
金海石见一个少年看着自己,黑亮的眼眸如星般明亮,那股被压迫的气势缓解了好些,他看着他,“这位小先生是……”
“你别管我是谁,我现在有个办法能让你安全下山,你可愿意做?”
金海石刚要点头,随即又狐疑道:“你该不会想要我帮你们做什么……”他看着那些抖来抖去的横肉,没敢把‘杀伤抢掠’的话说出口。
林冬摇头,“要你去做这些干什么?扯后腿吗?你拿得起刀吗?”
臧飞龙扑哧一笑,其他大汉也哈哈笑起来。金海石顿时无语,只好道:“那你是……”
“帮我们大王一个忙。”
臧飞龙看向林冬,小孩的侧脸即便在篝火下也没显出半分杀气来,不像他们,在火光下看起来总是带着血腥。
林冬的侧脸反而被橘红光芒罩了一层红扑扑的可爱颜色,还显得十分温和。
金海石看看他,又看看默不作声的臧飞龙,“什么……忙?”
林冬跳下凳子,对金海石招招手,“你跟我来。”
金海石看看左右,见没人拦他,赶紧跟着林冬去了。
丘北山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莫名其妙地看臧飞龙,“大王,你有事要他帮忙?”
“没有。”臧飞龙继续啃鸡腿。
“那林先生……”
臧飞龙一笑,眼里居然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带了浓浓好奇,“我也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林冬带着金海石进了库房,翻翻找找摸出一个黑色匣子。
“这个东西,你带走。”
金海石皱眉,翻开盒子一开,金灿灿的一只玉净瓶躺在里面,虽然不大,却足够刺得人眼。
金海石只看了一眼,猛地关上盒子,“若我没记错,这可是昊大人的东西?”
林冬点头,“是。”
金海石舌头都打颤,“你们劫了昊大人的货?”
林冬看着他,“这是你们金家特意为他打造的吧?那批货是你们送给昊天的对不对?”
金海石抹了把脸,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如果是凌安保得那趟镖,我想,是的。”
林冬突然道:“你们为什么会找一个山寨当庇护所?前面就是太平村,随便找一家住户住着也比山寨安全吧?”
金海石道:“我去过了,可他们让我来山寨……”
林冬诧异,“他们说的?”
“我起先也觉得奇怪,可那村子的村长说,如果我们是在躲人,老老实实告诉这里的当家,会得到保护。”
林冬眨眨眼,显然没想到这种结果。他原本以为金海石是故意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拿走这只玉净瓶,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但不管怎么说,目的总归一样。
“这瓶子你拿回去吧。”
金海石疑惑,“可以吗?可是……为什么?”
林冬淡淡一笑,“这东西拿在我们手里不仅没有半分用,反而是个烫手山芋,你将它带回去,该送人送人,我们不关心。”
金海石点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有个小算盘,这东西拿在手里,回去指不定会帮了大忙。也算给老爹一个交代,还能赎罪。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里高兴,赶紧将东西收进怀里,又小心道:“这样我就能走了?”
“嗯,能走了。”林冬点点头,“去吧去吧。”
金海石高高兴兴的跑了,林冬关上库房门,上了锁出来,就听门外一男人沉声道:“谁允许你让他带走我的东西的?”
林冬回头,月色下臧飞龙邪气张狂。他依靠着门,抱着手臂,只穿着马褂却似毫不嫌冷,身上肌肉线条起伏明显,表情是不可测。
“我管库房和账本,这里的东西当然由我说了算。”林冬笑嘻嘻道。
臧飞龙看不出喜怒,几步走过来,手指捏住林冬下巴挑起来,“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林冬道:“山寨的东西都是分摊制对不对?那么也就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专属于某一个人的,我既然负责发放分摊,那么自然能决定一样东西的去留。”
顿了顿,他补充道:“是大王给我的胆子。”
臧飞龙眯起眼,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怒气,“我最讨厌别人私自下决定!”
林冬终于严肃起来,笑容收敛,肉嘟嘟的脸上露出令人诧异的认真,“我这是为了你好。”
“哈!”臧飞龙甩开他的下巴,恶声恶气,“我臧飞龙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小鬼头来担心?莫说他是昊天,就算皇帝派朝廷大军剿匪,我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林冬皱了皱眉,突然意识到臧飞龙虽然私底下对人极好,但对朝廷,皇上,却是有着极大的怨恨。
他虽不解其中缘由,却仍好好说道:“能不惹事,自然是最好的。”
他虽刚来不久,但对这里感觉却是极好的,这里的人看上去虽很凶蛮,但其实都很单纯简单,加上臧飞龙定的那些不成文的规矩,让他觉得在这里十分休闲自在。
就算是为了那些为自己做过好吃东西的大厨,他也不希望臧飞龙因为一己之私而毁了这份和平。
臧飞龙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浑身的怒气收了回去,冷冷道:“不听话的家伙,我的山寨不需要。”
林冬一愣,就见臧飞龙转身往外走去,风轻轻托起他的话传到耳边――
“明天你就给我滚下山去。”
作者有话要说:祝独战童鞋生日快乐~~>////<
☆、第八章 天不遂人愿
第二天林冬睡到自然醒,睁眼已经日上三竿了。他慢吞吞起床穿衣,开门的时候发现丘北山等人正在等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林先生。”丘北山后来一直这么称呼他,他道:“大王让我们送你下山。”
其实他这话说得委婉了,臧飞龙的原话本是――监督他下山。
林冬哦了一声,表情倒没露出什么难过的神色来。他来时空空,本就没什么带在身上的东西,走时自然也空空。
只是他走了一半,突然道:“我可以吃顿午饭吗?”
丘北山看着他黑漆漆如小鹿般纯真的眼眸,头一产生了腹诽自家大王的冲动。
就算再怎么不高兴,也不用把人赶下山啊,这荒僻地方他一个小书生要怎么办?如果遇到山贼呢?
丘北山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带林冬去厨房吃完一顿大餐,又给他打包了好些零嘴。
厨房大汉还有些不舍道:“你上告诉我的蜜酱烤鸭,我还没研制出最好的味道,本想第一个让你试试的。”
林冬道:“等你做好了,我一定会来吃的。”
比林冬高出两个头大的大汉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将鼻涕顺手抹在了丘北山的背上。
丘北山抽了抽嘴角,“好了好了,到时间了,咱们上路吧。”
林冬:“……”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待下了山,丘北山道:“一直往前就是太平村,你就说你是大王送下山来的,他们会照顾你一些时日。”
林冬点头,摸了摸腰上瘪瘪的荷包,伸手对丘北山道:“有钱吗?”
丘北山摸了摸自己的裤兜,翻出几枚通宝来,又转头看其他人,“你们还有吗?”
其他人也摸了一圈,筹齐的也没多少,丘北山全给了林冬。
林冬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皱着鼻子道:“你们不是很有钱吗?”这点通宝连路费都不够,至多买几个肉包子。
丘北山一脸尴尬,“咱们山寨有什么都是共用,吃食衣服也不缺,平日哪会带钱在身上。”
林冬叹气,只得道了谢,转身背着包袱慢慢朝前去了。
待林冬走得远了,丘北山才不爽地回头,“大王,你真让他走了?”
说实话,他还挺喜欢这个小书生,看上去笨笨的但其实不然,说话虽然常让人噎着,吃饭更让人噎着,可他做起账本来很细致,给自己省了不少力。至少比起那个常年不见人影的二大王靠谱,更比这个当甩手掌柜不管事的大王靠谱!
身后树荫里,一个人影慢慢走出来,高大威武,面容冷峻带着点戾气。
“走不出多远,他自己就得回来。”
“为什么?”丘北山狐疑。
“因为你会让他离不开这里。”
丘北山更莫名其妙了,“为什么?”
臧飞龙默默无语地盯着他看。
丘北山一拍光秃秃的脑袋,“了解!”说完他就带着几个兄弟沿着山路小道抄近路往太平村去了。
臧飞龙这才满意了,微勾嘴角,看着那已经变成小黑点的背影,喃喃道:“别以为老子只会宠着你,别仗着你年纪小就往老子我头上爬,别以为你读过书就很了不起,这是给你的小小惩罚,在这左山头大营,任何事都得问过我臧飞龙才算数。”
站在臧飞龙身后的兄弟打了个哈欠,看着臧飞龙得意洋洋的样子,无奈地想:他家大王会不会太幼稚太无聊?
林冬走了很长的路,才终于看到前头村庄的影子。村子靠山而建,山头遮挡了大部分的光线,村子里绿树环绕,看上去十分和平。
他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已经累得如牛喘了,暗暗想着不能老是想着吃,也要找时间运动运动,比如跑个步什么的,一边进了村子。
几个小娃娃一眼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奔进屋里找各自大人。很快有人出来,其中一个白发老者道:“请问您是……”
看林冬模样年纪并不大,又穿得斯文,像个读书人。
林冬道:“我是从左山头大营下来的,想暂时借住在这里。”他礼貌道:“不知村长可否收留我?”
村长似乎奇怪,却是邀请道:“当然当然,你就来我家住吧。”
“多谢!”
等到在村长家里安置下来,村长有个儿子,娶了门媳妇就住在隔壁屋子,两家挨得近,父慈子孝正是让人羡慕的家庭。
院子外围着猪和鸡,还养的有兔子。
林冬放下包袱,村长送来一碗水,“从左山头到这边可要走好一阵子,你该渴了吧?”
林冬暗赞老人家贴心,一边道谢接过来咕噜噜喝了下去。
老头也不催促,见他喝完,又给他接了一碗,一边道:“你为何会从左山头上下来?”
林冬知道这些人定然是熟悉臧飞龙的,倒也不瞒,简单地将事情说了说。
村长皱了皱眉,“你这事做得不算错,可偏偏踩了臧飞龙最大的忌讳。”
林冬早就想知道臧飞龙和昊天的事了,赶紧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长坐下来,拿了床头一根烟管,塞了些烟丝,又用打火石打燃了,吸了几口。
他慢慢道:“这事具体是怎么的,咱们也不知道,但臧飞龙和昊天在很久以前似乎是结下了梁子,所以凡事和昊天有关系的事,他总是不能冷静应对,做事也未免过激了一些。”
“你虽然是帮左山头丢掉一个麻烦,但在藏飞龙看来,巴不得和昊天来一场恶战,你放走了这个机会,又让臧飞龙觉得自己好像不如朝廷大军,他自然不会高兴。”
林冬皱眉,“可这事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若是打起来,其他的山贼也会有所牺牲。”
村长摆摆手,“左山头大营的人以臧飞龙和陈南海马首是瞻,他们本就是从不同的地方投奔而来,也有臧飞龙曾经的兄弟,他们为了臧飞龙是什么都能做的,更别说去死。”
林冬不赞同,却也没多说,看得出来村长对臧飞龙并不害怕,甚至对整个左山头大营表现出来的态度都不是畏惧,而像是说起多年认识的老友般。
村长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道:“虽说是山贼窝,他们却从未做过坏事。劫了那些贪官污吏的钱财,还常常用来接济我们。”
林冬点点头,这个他倒是知道的。
“他们和右山头大营不同,只是一群在那里养家糊口的大老爷们,只是做事的方法大胆了些。”
林冬笑起来,“可不仅仅只是大胆啊。”
要想当正义的大侠,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得罪权贵,总有一天会被人连锅端。
想到这里,林冬笑容又收敛起来。
“他们做了多久了?”
“一年?两年?”村长敲了敲烟头,吧嗒吧嗒吐出烟气来,“老了,记性不好了,最多不超过三年吧。”
当天夜里,林冬吃了顿素斋,半夜就被饿醒了,肚子咕噜噜像在唱歌。
他叹气,睡不着干脆就起身去外面看看吹吹风,披着衣服刚出门,却见村长儿子在门口打太极。
林冬纳闷地看了看天色,“请问……你在做什么?”
村长儿子干巴巴笑了笑,“锻炼身体。”
林冬佩服,“你们都是这么早起来?”这会儿还在夜吧?
村长儿子点头,“也不是,只是……偶尔。呵呵、呵呵呵。”
林冬歪着头看看他,随后慢吞吞在院子上的一块磨刀石上坐下来,“我睡不着。”
村长儿子跟过来,蹲□,“为什么?”
“……”总不能说因为饿的。看这村子也不富裕,就算有臧飞龙接济也不过个人管饱,谁能顾得上他呢?
他只得故作沉,道:“人生太长了,想着未来,就觉得睡不着。”
村长儿子:“……”
不愧是读书人,想得真远。
村长儿子又在周围晃悠了一圈,随后道:“我回屋了,你早点休息。”
林冬在发呆,闻言点点头,突然又道:“等等,请问,这附近有驿站吗?”
村长儿子一愣,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林冬被他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当然是……租辆马车离开……”难不成他们想留他在这里种地?会不会太好客了……
村长儿子赶紧摇头,“没有没有,这附近没有驿站,没有马,没有车,更没有马车。”
林冬茫然,“那你们平日怎么出村?”
“我们……我们……我们不出村。”
林冬瞪大眼,“一直就在这里?”
“嗯!”
“我听说前面有镇子。”
“不,没有镇子。”
林冬皱眉,“可我听说……”没有镇子的话,陈南海第三十六任的那个蒲云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是说在镇上遇到的?
村长儿子坚决地摇头,“没有镇子,这里方圆百里只有我们这个村子,你要走的话,只能等什么时候我们有出远门的人带你离开。”
林冬为难道:“那你们什么时候有人离开?”
“短时间内不会有。”
林冬舔了舔嘴皮,只得晃晃悠悠回屋,身后村长儿子道:“其实,你可以去左山头大营,拜托飞龙哥让人带你走。”
林冬脚步顿了顿,点点头,“谢谢。”说完,他转身回房了。
等他走后,村长儿子松了口气,不远丘北山冒出他的光头来。
“嘘嘘!”他冲村长儿子招手。
村长儿子跑过去,“山哥!这事不好办啊,你们要想他回去的话,干嘛不直接绑回去?”
丘北山啪一下打在他脑袋上,“笨蛋,他是大王赶下来的,怎么可能带回去!”
“飞龙哥为什么赶他啊……”
“我哪知道。”丘北山也郁闷,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偷偷摸摸。
他道:“总之你给我拖住他,明儿一早告诉所有人暂时不要出村,家里有驴有马的都先藏起来。”
“哦……”
“你们多劝劝他,让他回来就好了。”
村长儿子嘴角抽了抽,“哦。”
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
第二日村长儿子睡了个懒觉,等到他爬起来想通知村里的人这件事时,就听闻了一个噩耗。
“你说他走了!!”村长儿子听到自己嗓子发哑。
隔壁大妈耳朵有些背,却被他吼得往后退了几步,“哎哟我说小三儿,你调嗓子啊这么大声儿!”
村长儿子只觉头晕目眩,“他他他他,什么时候走的?走哪儿去了?”
“大清早他就出门了,刚好碰见老马去镇里卖货物,顺道就搭驴车走啦。”
村长儿子在原地转了个圈,逮着从他身边路过的一个人,大吼:“快快快!出事了出事了!马上去告诉山哥,就说小先生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通宝,是中国自唐至清末铜币的一种名称。简单来说通宝就是一种货币。
☆、第九章 勒紧裤腰带
稀薄的晨光里,鸟儿鸣啼。
林冬都计划好了,先到镇上寻个落脚,然后看看有什么活儿是自己能做的,等赚够去安阳的路费就好上路。
他心里的算盘拨得噼啪响,一边问赶驴车的车夫,“这镇大不大?”
“这镇叫池马镇,是去安阳路上最大的镇子了,镇上主要是小吃丰富,往来商客多,客店也多。”
林冬眼睛唰得亮起来,“小吃丰富?”
“是啊,咱们上头临黄河,依山傍水好人家嘛。”车夫笑的得意,“这一带种什么成什么,吃的可多。”
林冬瞬时就觉得自己饿了,肚子咕噜噜响,那车夫看他一眼,递了半个馍馍过去,林冬接过道谢,一边啃一边看着窗外天色。
正这时,头顶传来嘭的一声,好似被谁狠狠踩了一脚。随即一个阴影翻身下来,刚巧坐在车夫身边。
林冬捧着馍馍睁大眼,面前人不就是那日趁火打劫的――叶英!
“搭个顺风车。”叶英将落到身前的黑发往后一撩,随即看到了车厢里的林冬。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叶英猛然掀起车帘子往里看,“臧飞龙也在?”
林冬将馍馍吞了,摇头,“不在的。”
“……你怎么在这儿?”
“我去镇上。”
这一问一答看似没有任何问题,可叶英怎么就觉得问题这么大呢?
他狐疑道:“你不是臧飞龙的人吗?”
“他把我赶下山了。”
叶英扑哧一下乐了,“为什么?”
“因为……”林冬想,这事总不能四说去,眼珠子一转,道:“我惹他不高兴了。”
叶英不信,“臧飞龙那家伙,别的本事没有,待自己兄弟还是厚道的。难不成……你抢他媳妇儿了?”
林冬惊讶,“他有媳妇儿?”
叶英尴尬,“我就打个比方。”
“哦。”
……
风冷飕飕的从两人中间穿过,车夫撇了叶英一眼,主动打破沉寂,“二当家的也去镇上啊?”
“啊……嗯。”叶英回过神,一条腿晃荡在车轮外,双手抱臂,吊儿郎当道:“老三又摸下山去了,大哥让我抓他回来。”
“三当家的又跑了?”车夫哈哈笑,“其实,若是三当家的喜欢,就让他去嘛。”
“去个屁。”叶英狠狠道:“咱们是做山贼的,他想从良做捕头,那不是和咱们对着来吗?以后给老祖宗上坟,让我们脸往哪儿搁去?”
车夫笑得乐不可支,“也许这是老祖宗的意思?”
叶英伸手往那车夫脑门上一拍,撇嘴,“再瞎说小心我揍你。”
一行三人走走停停,到了中午才入了镇子。
池马镇果然热闹,路边随可见小吃摊位,客店层出不穷,沿大路一字型排开,酒楼茶坊也是应有尽有。
车夫径直将驴车赶到了镇上的衙门门口,石阶上几个衙差正打着哈欠,突见叶英出现,一个个猛然紧张起来。
“叶英!你干什么!”
“我弟呢?”叶英跳下车就道:“叶青衫你们看见没有?”
几个衙差面面相觑,还没说话,从里头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穿着黑红相间的衣服,系着粗布腰带,腰上挂着木质腰牌。
这人一出来,那几个衙差赶紧跟到对方后面去了。
“叶英。”来人沉声道:“叶青衫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之前。”他想了想,又道:“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叶英皱眉,正准备抬脚走人,却听那人又道:“若是见着他,帮我带句话,虽然他一心想要做捕头的心很坚定,但我们衙门是决计不会收一个和山贼有关系的人的,让他早日死了这条心。”
叶英脚步一顿,回头,眼里带了些杀气,“不用你说我也会劝他放弃,不过却不是因着你的理由。一个连山贼都打不赢的衙门要来何用?”
“你!”那大汉身后一个衙差顿时抽刀,叶英面色不变,只一挑眉戏谑一笑,纵身就不见了人影。
待他人走后,那大汉朝赶车的车夫看了一眼。
“太平村和山贼走得太近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当心到时候朝廷派人剿匪,连你们一起端了。”
车夫懒洋洋看他一眼,半点不惧,只道:“我们无辜百姓每日只求温饱,若是连这都犯法,大唐也就完了。”
大汉冷冷看他一眼,目光又落到在车厢前探头探脑的林冬,因为是陌生面容,他狐疑地又打量了几眼,只是林冬没打算下车做自我介绍,车夫也没想介绍,所以他看够了就径直转身离开了。
车夫挥了挥鞭子,赶着驴车往客栈多的地方行去,一边道:“刚才那人叫王大彪,池马镇的衙差头子,他和镇上地保关系不错,你在这里能不招惹他就不要招惹他。”
林冬点点头,想了想才问出一直想问的疑惑,“叶青衫是谁?”
“叶英的弟弟,右山头大营三当家。叶家听说从曾爷爷那辈起就是有名的山贼,他们每一代都是山贼,也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狼窝里养出只兔子来,叶青衫生来就想做捕头,自己有能力下山之后就三天两头的往衙门跑,可惜衙门不收。”
林冬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想了想道:“他可以走得再远一些,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换个名字就行了。”
那车夫扯了扯嘴角,“这话可千万别让叶家人听到,否则有你好看的。”
说到此,车夫已将车停了。
林冬跳下车,抬眼就见面前一家两层楼的客栈伫立眼前,车夫道:“这家老板心底好,钱收得不贵,你去吧。”
林冬转身谢过车夫,见他又赶着车去集市卖货物了,这才转身进了客栈。
大堂不宽,摆着整齐桌椅,此时正是吃饭的点,里面坐了大半的客人,推杯换盏声不绝于耳。
有小二跑到林冬面前,“这位公子,打尖还是住店?”
“都要。”林冬闻着那饭菜香就已是饥肠辘辘,只觉刚才吃下去的馍馍已经打了水漂。
小二赶紧领着他往柜台走,“咱们这里只有上房和通铺,不知公子是……”
林冬不想和人挤通铺,所以他要了上房,差一点都无所谓。只是定下来后才发现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话容易,身前却没钱。
林冬摸出荷包,把所有的通宝倒出来还差一点。他看着掌柜和小二的脸色,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串了红线的钥匙来。
那掌柜的莫名其妙,“这是什么?”
“钥匙。”
“我知道是钥匙,我是说……你该不会以为这个可以当钱?”
“这是库房的钥匙。”林冬认真道:“库房里什么都有。”
掌柜的脸皮子抽了抽,伸手抹了把脸,耐着性子道:“可我怎么知道这是哪里的库房钥匙呢?”
“左山头大营的库房钥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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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冬声音不大,只有掌柜的和店小二听到了。那店小二吞了口唾沫,“你是说,太平村那边的左山头大营?”
“嗯。”
“二大王是陈南海那个?”
“……嗯。”林冬比较好奇的是,在太平村大家都提臧飞龙,怎么到了这里提的却是陈南海?掌柜的盯着他看了会儿,随后抬手将那些通宝收了起来,将钥匙推到林冬面前。
“当我算你便宜点,你,还不赶紧带人去住下!”
“是是!”那店小二赶忙领着林冬朝楼上去了。
这点钱只够住一晚,还没算饭钱。
林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对环境倒还满意,随后他下了楼,又杵到掌柜面前去。
“掌柜的。”
“什、什么事?”
“你这里缺人吗?”
“啊?”
“我想找份活干,管账计货我都行。”
掌柜的摇头,“我不缺人,要不……你去后面那条街上去看看,那里有个书摊子,也许会缺人手。”
还真让掌柜的说准了,小书摊缺人手,不过这活却是个体力活。
书店老板要林冬轮流晒书,这书摊虽不大,可晒书本就是费精气神的事,更别说还要随时注意天气,给的钱还不多。
一天下来,林冬浑身酸软不说还只得了一点点钱。
不过倒是够吃顿简单的晚饭了。
白米饭配一个素菜,一个馒头。林冬几口吃完还意犹未尽,本就是大胃王,最近却硬生生勒紧裤腰带过活。
他唉声叹气,从餐馆里出来在街上溜达,刚好撞见一家卖蜂蜜的小店。
甜腻腻的气味让他驻步看了好久,终于老板忍受不了他灼热的目光,迎了出来。
“这位公子,想买蜂蜜?”
林冬摇摇头,但又好奇问道:“这里只卖蜂蜜吗?”
“还有小吃。”老板道:“都是蜂蜜做的。”
林冬舔了舔嘴角,“都有些什么?”
“呃……”老板看看他,可能是林冬样貌可爱,老板好脾气道:“蜂蜜夹馍,蜂蜜生。”
林冬睁大了眼,“蜂蜜生?”
老板给他解释,“生上裹一层蜂蜜,然后一颗颗分开晾干,等蜂蜜不粘手了,生会又脆又甜,很好吃。”
林冬咕咚吞了口唾沫,“要多少钱?”
“一包五钱。”老板拿出一张油纸包来,“公子要吗?”
林冬伸手掏荷包,却想起来自己没有钱,正沮丧,就听身后一熟悉嗓音道:“来两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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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保:镇上最大的官,由当地推选,不受朝廷任命。
☆、第十章 人品不太好
林冬一转头,陈南海正对自己笑眯眯。那头店老板赶紧给包了两包生,然后像看到什么鬼怪一般,忙着躲进了店里。
陈南海只当没看见,分了一包给林冬,“陪我走走?”
“好。”
店老板见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远了,不由叹气。老板娘从里头出来,也跟着探头探脑,“陈南海换胃口了?”
“啊?”
“那小孩不像他喜欢的类型啊。”
店老板嘴角抽了抽,“你观察的倒是仔细。”
老板娘脸微微一红,“若不是他有龙阳之好,该是多少未出嫁女子的倾慕对象啊。”
老板咳嗽一声,提醒:“你不是未出嫁的女子。”
“……”
林冬一路上嚼着生,味蕾被甜腻的蜂蜜完全打开,舒畅的整颗心都要开了。
陈南海见他吃的一脸陶醉,干脆将自己那份也塞进他怀里,“你怎么下山了?”
“被赶出来了。”
“啊?”陈南海吃惊,“为什么?”
林冬草草说了一遍,陈南海摸摸下巴,“以我对他的了解,就算不高兴至多吓吓你也就完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赶人……”
林冬无所谓的耸肩,“等我存够去安阳的路费,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了吧。”
陈南海看他,“你有亲戚在安阳?”
“没有。”
“有朋友在?”
“没有。”
“那你……”
“在洛阳认识的人是安阳人,听他说了很多洹河的故事,很想去看看。”
陈南海道:“看过之后呢?”
“想找个小学堂教书。”林冬舔了舔嘴皮,有些意犹未尽但又想省着点,将油纸包收了起来。
陈南海道:“听说你之前在洛阳给人家做门客?既然你有才学,为何不去做官?”
“本来是这么想的,只是后来又觉得挺无趣。”林冬笑眯眯道:“我就想吃好吃的,老待在一个地方我怕会腻。”
陈南海嘴角抽了抽,但对林冬却有些刮目相看,“做门客一定知道很多宫廷秘密吧?”
“这个不清楚,不过朝廷里的派系却是明白的。”林冬抬头看他,圆嘟嘟的脸颊配着滚圆的漆黑眼珠让人只想抱在怀里一顿揉捏,“之前我就想问了,你为什么总在池马镇找人,为什么不走远一些?”
一路上众人看见陈南海就绕道,尤其是长得还不错的男子,甚至是小孩子都会被大人藏起来。
显然,这里的人已经十分熟悉他了。
陈南海道:“我也想走远些,可走远了关键时候回不去啊。”
“回去哪里?”
“山上啊。”陈南海道:“臧飞龙一旦被触怒可不好对付,关键时候我还得防止他自爆啊。”
林冬道:“你知道他和昊天的恩怨吗?”
陈南海点头,“知道。”顿了顿又补充,“不过不能告诉你,你如果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他。”
“我若是问了,他会生气吗?”
“不一定。”陈南海耸肩,“不过看他把你赶下山这么严重,也许会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等到了客栈,陈南海准备跟他告别,林冬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陈南海勾起嘴角,笑容颠倒众生,“小鬼,我知道你对我感觉很好,可惜,我们不合适。”
林冬面无表情,伸出另一只手摊开,“我没有钱,借一点。”
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向山贼借钱的吗?
陈南海再对他刮目相看,但在那双真诚的眼神下,手却不由自主取下钱袋来递给他。
林冬打开钱袋看了看,说不定路费都够了,满足点头,“谢谢。”
陈南海苦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离开。
等到林冬进了客栈,陈南海拐进旁边一个小巷口,他突然停下步子,抱起手臂道:“都出来!”
若是按照正常剧本,此时巷口里一定会闪出几个人影,蒙着面,气势阴沉,一边单膝下跪道:“二大王!”
可惜现实总是和人们想的不太一样,陈南海自以为很帅的说完,却半响没听到动静。他纳闷的走出巷口,就见丘北山几人正和一个大婶争论着什么。
丘北山:“我们大王没有要娶媳妇儿!”
大婶:“唉,你倒是回去说说啊,飞龙哥年纪也不小了,虽说是个山贼,但好歹也是咱们这儿的一枝……”
陈南海:“……”
等到丘北山打发走媒人,几人这才围到陈南海身边去。
“二大王!”
“臧飞龙让你们来的?”
“可不是嘛。”丘北山委屈道:“他自己脾气一大把人赶走了,这下发现真走了,又非让咱们想办法把人带回去。”
陈南海暗自好笑,想了想道:“我看林冬已决定去安阳了,你们真要他回去,得想个让他愿意留下来的办法。”
丘北山紧张:“什么办法?”
“比如……吃的。”陈南海左右看看,伸手指池马镇最大的一家酒楼,“去绑个厨师回去,然后送份菜谱给林冬。”
丘北山转头看了那酒楼一眼,“二大王,那家的厨子不怎么靠谱,还不如我们山寨自己的厨子呢。”
“那就买几份热菜去林冬房门口兜一圈。”陈南海伸手拿钱袋,摸第一下的时候没摸到,下意识又去袖口里摸,摸出一个钱袋来扔给丘北山。
丘北山接了,转身要走,却又突然转头回来压低声音,“我说二大王。”
“嗯?”
“大王为何非要他回来?”
“可能是闺房寂寞。”
“……”丘北山带着人朝几家名小吃走去,心里喃喃:他就不该问的,不该问的!
……不过难道真的是闺房寂寞?
陈南海等人走了好远,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为什么自己身上有两个钱袋?
刚才给丘北山的是自己的,那给林冬的是谁的?
这个问题,林冬现在也很想知道。
他在客栈大堂里吃了一碗蛋羹,还跟小二说:“盐放多了,还有蒸的时候别加木盖,蒸水进去了味道不好。”
小二正在敷衍,要知道他们这里的蛋羹一向如此,好几位客人都提过意见,可厨子不是自己,谁也管不了厨子要怎么做。
正说着,一把银色带藤蔓纹路的剑鞘就?绲囊幌路旁诹俗郎稀?
林冬下意识抬头,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正竖着眉头看自己。这少年五官端正,一脸正气,穿了身月白武服,胸口有黑色文襟。他头发全部竖了起来,用白色的头冠束了,看上去像那家的小公子。
林冬站起来,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找自己,所以他无声的往旁边让了让。
少年立马跟上来,堵住了去路。
林冬这才开口,“兄台有何贵干?”
“小偷!”少年一开口就惊为天人。
林冬愣了半响,才伸手指了指自己鼻子,“我?”
“不是你还有谁!”少年冷哼,“小偷!”说着他还将林冬没来得及收起的钱袋一把抢了过去,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纹路,道:“这不是你的东西!”
林冬点头,“确实不是我的。”
旁边掌柜和客人都大吃一惊,他们还头一见着这么轻易认错的人。
可林冬接下来就道:“是我认识的人给我的。”
那少年一愣,皱起眉,他回头几步走到大堂门口,往外招呼了谁,隔了会儿一个容貌清秀的小少年跟了进来,个头比拿剑的少年和林冬都还矮一些。
众人看着他们三个,感觉就像看三个娃娃吵架,颇有些喜感。
“你们认识吗?”拿剑的少年道。
后头跟进来的小少年摇摇头,有些畏缩地扯着少年衣摆,“不认识。”
林冬也摇头,“不认识。”
拿剑少年瞪大眼,“那你说是你认识的人给你的!”
林冬点头,“是我认识的人给我的。”
众人都听得有些晕了,而且林冬脸色太过坦然正经,居然让人反驳不了。
隔了会儿那少年才终于理清楚头绪,将身后的小少年推了推,“这是他的钱袋,你说是你认识的人给的,可你们不认识,你在说谎。”
林冬其实在看到那小少年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他不动声色道:“为何不是他在撒谎?”
“因为他是报官的人。”少年道:“他说他的钱袋被偷了,金色荷包上面绣着竹叶,是他姐姐绣的,你看,刚好!”
少年将钱袋拿出来晃了晃。
林冬看了看,确实如此,心里也纳闷:难不成陈南海还会顺手牵羊?
就算他顺手牵羊,倒霉的却是自己……
林冬挠了挠脑袋,只得道:“这确实是我一个朋友给的,我身上没钱,所以向他借,至于他从哪里拿来的,我却不知道。”
那少年收起剑,伸手就扯过林冬手腕,“跟我去衙门!去衙门再解释!”
林冬皱眉,那头掌柜的见事情麻烦了,赶紧跑过来。
“等等等等!叶三公子!”
叶三公子?林冬不由多看了少年一眼。
“这事说不定真有误会。”掌柜道:“我看这林公子也不是那样的人。”
“好人坏人都写脸上的话,还要衙门吗?”被叫做叶三公子的少年眯眼,“怎么?你们认识的?”
那掌柜也为难,往前凑了凑,低声道:“这位和左山头大营的老大是认识的。”
叶三公子立刻道:“我说呢,只有他们的人才会做这等卑鄙事。”
话没说完,就听林冬道:“无凭无据就定人罪,还说道别人是非,你这辈子也做不了捕头。”
叶三公子顿时愣住了。
“你怎么……”
“我知道你是谁。”林冬道:“叶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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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大王耍脾气
林冬接下去又道:“你哥要抓你回家呢。”
叶青衫一下紧张起来,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仿佛叶英会突然从那里钻出来。
“他、他在哪里?”
林冬摇头,“我不知道。”
叶青衫狐疑,“你在骗我?”
“没有。”林冬说话总是正正经经的,一双乌黑眼睛看着人道:“我和他一起来的,他去衙门没找着你,又走了。”
叶青衫有些为难,看了看林冬,又看了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像尾巴似的小少年。
他压低声音,“我现在去衙门,会不会碰到他?”
“不一定,但也有可能。”
这说了等于没说!
叶青衫挣扎一阵,正义感还是将怕哥哥的情绪压了下去,他拉着林冬不放,“你先跟我去衙门再说!”
林冬只得跟着他出了门,一边又去看小尾巴少年。
“你不是池马镇的人吧?”
那少年有些畏畏缩缩,见林冬跟自己说话,紧张道:“嗯。”
“打哪儿来的?”林冬和他聊天。
“长沙府……”
叶青衫插嘴道:“你怎知道他不是这儿的人?”
“看他穿着扮相不像,口音也很奇怪。”林冬道:“哎,你多大?”
“十、十三。”
林冬转头对叶青衫道:“看他穿这样子,丢这么点钱总不会斤斤计较,这么着急想找回来必定是为了荷包袋子。既然是姐姐送的,可身边又没跟着姐姐……”
林冬突然一笑,圆嘟嘟的脸看起来可爱异常,“你离家出走啊?”
几句话就将叶青衫和那小少年说得张大了嘴,叶青衫左右打量他,“臧飞龙啥时候找了你这么个书生?”
林冬耸肩,“现在不是了,他把我赶下来了。”
“哦。”叶青衫眼睛咕噜噜转,装作漫不经心,问:“这钱袋真不是你偷的?”
“不是。”
“……”眼见到了衙门,叶青衫道:“等你洗脱冤情,不如我们一起去当捕头吧。”
林冬:“……”
叶青衫见他不说话,不满道:“要做男子汉,就要当捕头。”
林冬眨眨眼,真诚道:“捕头也要吃饭。”
“啊?”
“不管做什么都要吃饭,所以我只吃饭就好了。”
“……”这是什么歪理!
“你是米虫?”
林冬歪了个脑袋,“那是什么?”
“被人养在米缸里,只知道吃的东西。”
林冬挑眉,“以前是被人养着的,不过现在不是了。”
“臧飞龙养你?”
“其他人养我。”两人说着已经上了石阶,林冬说起被谁谁养着,丝毫不觉愧疚,“大王也养了我几天。”
叶青衫莫名其妙的就和他聊起天来了,感觉还很不错,于是放开抓着他的手,道:“刚才那么凶的对你,不好意思。”
林冬也大方,“没关系,请我吃顿好的就行了。”
叶青衫:“……”
叶青衫第一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人的毕生愿望就是懒着不动,然后吃遍美食。他看着林冬往衙门里走去,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他吃成个大胖小子的滑稽形象。还要边吃得满嘴流油,摊在躺椅上哼哧喘气,还要一边看着书本。
……太恶寒了。
进了衙门,小少爷往堂上一跪,林冬却是站着。
那地保嚷嚷道:“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林冬道:“在下林冬,乃是举人,我朝有律法,秀才以上皆可不跪。”
地保见林冬年纪轻轻却是举人,不由道:“林先生出自哪家学馆?家师是哪位呢?”
“学生未曾入过学馆。”林冬道:“乃是乡贡,没什么本事,所以只得了举人便再考不上了。”
地保哦了一声,眸光里的兴趣顿时减淡,又看向那跪着的人,“你又是何人?”
“草民张君,乃是长沙府人,本想进长安,在池马镇歇息时却被偷了荷包。”
旁边一衙差对着地保叽叽咕咕说了几句什么,那地保皱眉,“叶青衫又跑来了?”
那衙差道:“就在外面等着呢。”
地保顿时不耐,左右张望堂下人,“这案子谁接的!”
王大彪此时走了上来,他正是前日和叶英在门口冷言冷语的捕头。他道:“张君之前来门口报官,可这案子无从查起,他也想不起是在何时何地遗失的,我本不欲接手打发他走了,料想是后来被叶青衫管了闲事。”
那地保只得看林冬道:“他说的小偷,该不会是你吧?”
“不是我。”
“……”
地保一拍桌子,“你们是来戏耍老爷的不成?张君!你可有证据?”
张君赶紧道:“他拿着我的荷包,被叶公子亲手逮住,客栈大堂里众人俱是人证!”
林冬道:“这钱袋本是我向朋友借来,他是从何拿来的我却不知。”
地保看他,“你那朋友人呢?”
“走了。”
“走哪儿去了?”
“不知道。”
地保又拍桌子,“大胆林冬!你这般信口雌黄以为可以蒙混过关不成!来人啊!将他押下去关起来!”
衙差上前,拖着林冬就走,张君有些傻了,脱口而出,“等等!”
地保看他,“又怎么了?”
张君也不知道又怎么了,只觉得这事有些太突然了。虽然人证有了,林冬也澄清不了自己,可总觉得他不会是偷东西的人。
地保这就判了,反倒让他心里心虚。
说起来,既然找到了这事也就不用非上公堂不可,可怎的自己就在这里跪下了呢?
想来想去,张君终于明白了,因为叶青衫一直要上公堂,就算要澄清也要在公堂上说清,他反而被牵着鼻子走了。
沮丧的出了门,叶青衫果然还等在门口,见他出来赶紧上前问:“如何?”
张君点点头,又摇摇头,“荷包拿回来了,林先生被关起来了。”
“这……”叶青衫也没了头绪,“他可有说他那朋友的事?”
“说了,他说不知道。”叶青衫急得抓脑袋,“如果真的冤枉了他,那可怎么办好?”
“那不是正好。”
一把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两人抬头,就见石阶上王大彪插腰站着。
他蓄着大胡子,粗声粗气道:“你想立功,你想抓人,这不是抓着了?”
叶青衫脸色不好看,“可他也许是冤枉的。”
“冤枉不冤枉凭他一张嘴说就成的话,还要衙门干什么?”王大彪冷冷笑起来,“这不是叶三少你常说的话吗?”
……
“二大王!这下怎么办?”池马镇某客栈里,丘北山买了一堆热菜却全无了作用。因为要引诱的那个人此时在牢狱之中。
陈南海慢条斯理拿筷子夹了香酥茄子咬了一口,皱眉,“太油了。”
丘北山拍桌道:“你别顾着吃啊!这下可怎么跟大王交代?”
“你当臧飞龙还坐在山头上等你把人带回去?”
“啊?”
陈南海勾唇一笑,“就他那暴脾气,怎么可能耐得住性子。”
当天夜里,一个黑影闪进了衙门。他身法之快,如若无人之境,绕过前院直奔后房,待找到入口,先用一颗石子敲出声音引那看门人往后去,他便趁这时闪进了门后。
火把在墙上摇曳出影子,将他的身影拉长,看起来如同鬼魅。
池马镇不大,说是牢房的地方也不过比柴房大些,旁边还堆着储物品。最后方的位置里坐着个小身影,正垂着脑袋不知在做什么。
臧飞龙心头一缩,他虽是山贼,但平日做的事也不算违背良心,又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这回将林冬赶下山的主意是自己出的,却又让他平白受了这等罪,心里头自然是过不去。
他悄悄靠过去,正想着怎么开口,却见林冬突然转过了头来。
那张脸映在火光下十足的刺目,要说为什么,因为那双小眼睛闪亮得如同看见了此生的救世主。
臧飞龙心头更是过意不去,可又未免有些小得意起来。扬了扬下颚,“咳,我……”
“怎么是你?”那头林冬的脸色瞬时垮了,还往他身后看了看,“牢头呢?”
“啊?”
“他跟我打赌打输了,说要拿衙门里的吃食给我的。”
臧飞龙:“……”好样的,他堂堂臧飞龙亲自到来,还不如一份吃的。
他安慰自己,也许是什么大餐。
林冬接下来就道:“听说池马镇衙门里的牢饭很有特色。”
牢饭……
臧飞龙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他转身就走,“那你慢慢享用!”
……
“所以你就回来了?”陈南海笑得打跌,“你居然进了牢房没救人就回来了!臧飞龙啊臧飞龙,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臧飞龙气得摔酒杯,“那要我如何?他可是心心念念着那份牢饭!”
去他的牢饭!去他的林冬!他真是疯了才想将这个只知道吃的蠢货带回去!
想着,他起身,一脚踹开椅子道:“要救你去救,事情本就是你闹出来的。等他出来,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和我臧飞龙没半点关系!”
陈南海慢慢收了笑容,高莫测道:“是你赶他下山,否则也不会遇到这等事。那可还是个孩子,人生地不熟的,日后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危险。你以为去安阳的路就好走?”
臧飞龙在门口停住脚步,不耐道:“那要如何?我还得去给他当下人伺候着?”
陈南海晃着酒杯道:“你要如何我是不知道,我却知道他救了你,救了咱们山寨众人,这份恩却不能不报。”
臧飞龙冷了脸,“他何时做过这等事了?”
陈南海道:“别自欺欺人,你自己也知道那金瓶子拿在手里迟早要出事。兄弟们愿意跟你上刀山下火海是一回事,你亲手推他们进火海是另一回事。”
说到此,陈南海道:“你那些恩恩怨怨没必要牵连别人,这点道理你比我清楚。”
难得陈南海严肃了一会儿,臧飞龙有些蔫了,垂着头像沮丧的大狮子,往旁边一坐,“得,你说怎么办吧。”
☆、第十二章 阴谋的味道
这世上有一种莫名其妙好味的食物,那就是混合到一起的同类食物。
之所以一定要提到“同类”,如果是两种截然不同味道的东西混在一起,不管它原本有多美味,到头来只剩下怪味了。
幸好,池马镇的牢饭在这一点上还挺细心――当然也可能是根本没注意。
木栏外,牢头蹲着身子看里头抱着碗吃得起劲的林冬。
“这真的很好吃?”
林冬舔了舔嘴角,“如果能配上一碗清茶就更合适了。”
眼前的大碗里,白米饭一颗颗饱满圆润,其中:香辣兔丁……的油汤,三椒肉片,豆角肉丝、冬瓜里脊……的冬瓜,烧牛肉里的土豆。
荤素皆有,搭配齐全,味道香辣,竟自成一绝。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剩菜剩饭,只是厨房做菜时每样都弄些出来又另混成一份,浇在白米饭上,有的只用了肉,有的只用了菜,有的只用了汤。
这味道却颇新鲜,怪不得牢头说是这里的特色食品。试想想,若是这份香辣里放上甜腻的东坡肘子,西湖醋鱼,那味道就只能怪不能好了。
所以混合的前提是,一定要是同类同味。
林冬摇头晃脑的品评了一番,将吃得干干净净的碗递出去,那牢头又端来一碗清茶。
“给,你要的。”
“谢谢!”林冬眼睛亮了亮,香辣过后一碗清茶,除油洗味,舌尖茶香缭绕,因为是清茶,苦味不重,倒是有份清香,立刻让人舒爽起来。
牢头见林冬慢条斯理喝着,不时抿抿唇,竟觉得自己也有些饿。
他看了看手里的碗,起身道:“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你就大叫,门口守的有人。”
“好。”林冬点点头,吃饱喝足,理了理衣襟衣袖,靠着木栏开始打瞌睡。
就这么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牢头来开门。
“林先生,你可以出去了。”
“这么快?”林冬想了想,“偷窃罪不是还得赔银子吗?”
“大人说用不着。”牢头看他的眼色有些不对劲,感觉比昨日小心翼翼。
林冬装作没发现,跟着出了牢房,外头阳光正好,不冷不热,天空万里无云。
待进了大堂,正中间站着两人,一个风流倜傥正是陈南海,另一个身量高大不怒自威脸色不怎么好看,不是臧飞龙是谁?
林冬眨眨眼,走过去,那头地保道:“林先生,咳咳……昨日问你话时,怎的不说你那朋友便是陈公子?”
林冬看他,“你没问。”
地保无语半响,干巴巴咧了咧嘴,“那是我疏忽了。”
陈南海道:“既然人放出来了,咱们也不难为老爷。”他说着朝林冬一招手,“走吧。”
林冬走了几步,回头狐疑看人,“这案子结了?”
地保脸色不自在,“陈公子已为你证实,那荷包确实不是你所偷。”
“然后呢?”
地保道:“你清白啦。”
“那荷包到底是谁偷的呢?”
地保不耐烦道:“那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了。”
林冬张了张嘴,但随即又觉得这本就和自己无关,既然那荷包已寻了回来,再追究犯人却如大海捞针,何必咄咄逼人?
这么想着,他便转身跟着陈南海出了门,待几人走上大街,林冬才道:“谢谢。”
陈南海一笑,“不必,本就是我牵累了你。”
林冬问:“那钱袋是你偷的?”
“我还没那么无聊。”况且他又不缺钱。
林冬只觉奇怪,“那这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也想知道。”陈南海似笑非笑,眼光直直看向前面某。
林冬顺着看过去,就见叶青衫和张君正坐在前头茶棚里。
看见林冬出来,叶青衫赶忙跳了过来,一抬眼又见他身边两人,不由慢下了脚步。
“叶三公子。”陈南海道:“好久不见。”
叶青衫哼了一声,一手拉过林冬,压低声音道:“你没事了?”
“嗯。”林冬点头,倒觉得这叶青衫虽说话做事直爽了些,心地却是不坏的。
叶青衫疑惑,“怎么出来的?”
林冬想了想,“大概是不想平白养着我。”
那头臧飞龙忍不住呵斥道:“是我们出马才让那老头放了你!”
林冬看了他半响,面上表情很费解,欲言又止。
臧飞龙本就是个急性子,立刻火了,“有话就说!”
林冬道:“好歹他也是个地保,却怕你们做山贼的?”
臧飞龙冷笑,“那又如何?他不敢和我们对着干。”
莫说他们一个山寨的人训练有素,能力比普通山贼高出许多倍,就算是兵官都不一定能打赢他们,更别说镇上这些根本没有训练过的家伙;况且臧飞龙药材粮食生意还牵扯在这池马镇上,旱灾时还能充当一下救济粮仓,这池马镇的地保毕竟是乡绅推选而来,又非朝廷任命,拿什么资本来作对呢?
臧飞龙得意完,又想起什么似地讥讽道:“你不是要吃牢饭吗?怎的愿意出来了?”
“我当然愿意出来。”林冬无辜道:“昨天才说了几句你就走了,我以为你们不会救我了。”
“不是你要我走的吗?”臧飞龙炸毛。
“我什么时候要你走了?”
“你……”臧飞龙想了半天,对方确实没有说要自己走。
“你说你要吃牢饭!”
“我是想吃吃看啊。”林冬眨巴着大眼睛,“可和你走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有什么关系啊!他娘的他现在也想知道到底有什么关系!
明明是无比正常的对话,可周围人听起来却觉得诡异无比。好像是对的,又好像哪里不对。
臧飞龙又粗着脖子瞪着眼睛气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憋出一个字来。
他放弃了……
叶青衫看着臧飞龙头顶上乌云密布,身子往陈南海那边缩了缩,低声道:“他怎么了?”
“为了当年不好好学习而后悔着。”
叶青衫:“……”
……
一行人都坐进了茶棚,臧飞龙连喝了三大碗茶才将心头的郁闷挥开。
张君坐在叶青衫身边,头也不敢抬,小心翼翼地想将自己的存在感抹掉。
偏偏陈南海却很快注意到了他,道:“这位就是丢失荷包的主人?”
“在下张君。”张君赶紧起身拱手。
叶青衫将他拉下来,不在意道:“不用这么讲究,他们也不是什么懂礼的人。”
臧飞龙哼了一声,陈南海倒像是习惯了,只道:“你可知道这荷包是何时不见的?”
“我发现时是在吃饭付钱的时候,虽然我包袱里还带着银票,这点钱丢了也无所谓,只是那荷包却是我姐姐亲手绣的,所以……”
陈南海点点头,“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没、没注意。”
臧飞龙显然有些不耐烦,他抖着脚,一副欠揍的样子道:“反正找着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也许是哪个笨贼不小心又弄掉了。”
陈南海好笑道:“大王,若你是贼,恐怕人人都很高兴。”
“为何?”
“因为你会散财。”陈南海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又补了一句,“还专门看准了散在人家怀里。”
臧飞龙撇撇嘴,不过这么一说,他终于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问题。
谁会将偷来的钱袋故意塞在另一个人身上?而且以陈南海的功夫,居然还没发现。
“我倒是想到一个人。”叶青衫道:“有贼王之称的仇能。”
噗――
林冬一口茶喷了出来。
众人都转头看他,那意思――有什么问题吗?
林冬笑道:“这名字取得好啊,能者多劳,贼王,合拍合拍!”
陈南海笑笑,“恐怕他爹当年也没想到这个名字能让他成为贼王。”
若是知道,恐怕就得在能字下加四个点,仇熊――或许能当个山野村夫、猎人什么的。
叶青衫接着道:“仇能手快,有一招叫千手观音,听说能同时一边取一边又将东西换到别人身上。”
林冬插嘴,“那不是该叫移接木吗?”
叶青衫道:“移接木是取一样,换一样,可千手观音能同时取很多样,再换很多样。”
这是数量上的问题。
林冬张大了嘴,“好厉害。”
“厉害的还不是这个。”叶青衫压低声音道:“听闻他是昊天的人。”
一直坐在旁边漫不经心看云彩的臧飞龙,突然身子就绷紧了,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连张君都感觉到四周陡然降低的气压,他紧张地往叶青衫身边挨了挨。
叶青衫看了臧飞龙一眼,“怎么了?”
臧飞龙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啊?”
“关于昊天。”
“我知道的不多。”叶青衫似乎不太明白话题是怎么拐过去的,不过还是道:“昊天门徒很多,牵扯关系也复杂,江湖里有好些人也被他们收为了己用,就我知道的有贼王、火红娘、蛤蟆怪和鹤老头。”
林冬对江湖事不清楚,张君就更是云里雾里。不过另外两人却是明白的。
这四人都是江湖里排得上名号的人,如果说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他们都够卑鄙,出手够狠毒。
臧飞龙道:“昊天要他们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叶青衫翻了个白眼,“大概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吧。”
能人总是不嫌多的嘛,身边有能力的人越多,越容易办事。
陈南海却是高莫测,似乎想到了另外的什么事。
他看了臧飞龙一眼,也没点破,只道:“若真是仇能做的,恐怕他现在盯上我们了。”
被一个惯于隐藏在暗的小人盯上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臧飞龙突然站起了身,刚要走,却被林冬拉住了。
“做什么?”臧飞龙皱起眉。
“我突然想到。”林冬捏了捏他的手指,“昨晚客栈的房钱没给,他们会不会把我的包袱扔出来?”
臧飞龙头发差点立起来!他们现在在说正经事!他该死的问包袱?!
陈南海倒是很配合,起身道:“那样可不太好,不如我们陪你回去解释一下吧。”
臧飞龙瞪大眼看着两人,心里只想:这两人什么毛病!!
☆、第十三章 算计又算计
客栈老板倒是没将他包袱扔出来,林冬一进门,店小二就惊讶道:“公子!你出来了?”
那日叶青衫将他带去衙门,众人都是知情的,见他一夜未归也知道定然是被关起来了。其实这小镇子里即便抓住一个小偷小摸的也不过关个三日,赔点银子便算完事了。
若是和那地保关系不错,家人塞点钱财连关也不用关了。
店小二前面话刚说完,后半截话就卡在了喉咙里。背光进来的三人中,另一个高大的身影看来眼生得很,那一身湖蓝袍子的陈南海却是没人不认识的。
“陈、陈……”
那掌柜的已经跑了出来,作揖道:“二大王!我可拜托你了,别又把我的客人吓跑了啊。”
陈南海无辜笑道:“掌柜的说哪里话,我怎会吓跑你的客人,我和你又无仇无怨的。”
掌柜的心里腹诽:倒还不如有仇怨呢!人说仇家相看两相厌,指不定他就不来这客栈了,也好过天天跑来勾搭俊秀青年啊……
林冬不知道那掌柜的心里在滴血,只往楼上走,道:“掌柜的,我东西还在么?”
“当然在的。”掌柜叹气,“要多加房间吗?”
“不用了。”臧飞龙恶声恶气道:“咱们今天就回去了,你把钱结了吧。”说着,从怀里摸出钱币来。
那掌柜的眼睛一亮,赶紧给结账去了。
此时不是吃饭时间,大堂里没坐什么人。陈南海四看了看,跟着也撩袍往楼上房间走去,臧飞龙不耐烦的蹙着眉也跟了上去,两人往林冬的屋子里一挤,顿时显得这房间小了许多,小二在门口探头探脑,陈南海似乎不急着走,挥手吩咐道:“来三杯热茶,我们歇歇再走。”
“好、好的。”店小二赶紧往下跑去了。
林冬将房门窗户都关上了,阳光被遮掩大半,屋里显得暗沉下来。
三人围坐在桌子旁,由于陈南海和林冬显得太过安静了,臧飞龙忍不住压低声音,“出了什么事吗?”
林冬学着他压低声音,“没有啊。”
臧飞龙蹙眉,“那我们坐在这里干什么?”
林冬道:“喝茶啊。”
臧飞龙:“……”
陈南海忍不住扑哧一下,跺着脚道:“你们俩太逗了,不知道的人以为你们是父子呢!”
父子父子父子父子父子……
臧飞龙掀桌而起,“老子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他和林冬最多差了六岁而已!
林冬的声量恢复了正常,无辜道:“南海哥,我父亲怎么可能长成他那样?”
臧飞龙点头,“就是啊,他父亲怎么……林冬!我长什么样?啊?你给老子说清楚!”
陈南海笑得不行,房间门被轻敲了几下,一个端着茶盘的小二走了进来,“三位爷的茶。”
“嗯。”
陈南海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你别忙走,我且问你,这几天你们客栈住进新人了吗?”
“有是有。”那小二低着头,穿着粗布衫的身子看起来很矮小,“你们隔壁,隔壁的隔壁,住进两位公子。”
“公子?”陈南海问得高莫测,“多大年纪?”
“这个……看模样挺年轻的。”
臧飞龙鄙视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陈南海一笑,端起茶杯却不入口,“你觉得那仇能为何看中我下手?”
臧飞龙一愣,“因为他认得你。”
“不错,他认得我,将荷包放在我身上,又那么巧被叶青衫逮到,你觉得是巧合?”
臧飞龙也不笨,只是神经太粗了些,经常考虑不到细节,这么一说,他眼珠子一转,道:“你的意思是,他想借衙门的手抓你?”
“我当然不会乖乖被抓,那么会造成什么后果?”
“冲突?”臧飞龙摸了摸下巴,“可不对啊,那昏头地保才不会和你起冲突。”
“可是这事却能起一个导火索。”陈南海眨眨眼,“前几日你劫了昊天的货,他又是昊天的人,你猜这个借口够不够?”
臧飞龙彻底明白了,“那个金瓶子……一旦你们起了冲突,他就可借此写信往上,就算昊天不派人,管辖这一片的府衙也会派官兵前来,若是再有昊天在背后授意,很可能搜查山寨,就会找出那金瓶子。”
“一边端了我们,一边拿回瓶子,做这件事的人还不是他昊天,而是另外的人,所有的关系都与他撇得干净,他还做了个顺水人情,将山寨端了的衙门定然会受褒奖。一石三鸟啊。”
臧飞龙挑眉道:“这么说来,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冲着那瓶子去的。”
林冬突然插口道:“我更好奇,你们在这里待了三年,为何却没有官府的人来剿匪?”
“因为他们没有理由。”陈南海一笑,“我们只劫贪官、恶商。贪官怕事情传出去被人知道他贪了货物,恶商怕死怕报复,结果谁也不会向朝廷告发。”
臧飞龙点头,“所以偷盗是他们唯一能挑起的事端,再由这个事端来搜查山寨……你怀疑仇能就住在这客栈里?”
陈南海一勾嘴角,“他会有机会将东西塞在我身上,大概是因为看见我和林冬说话了。所以他会待在离林冬近的地方,也方便观察我。”
臧飞龙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也点点头,“那我们……”
陈南海起身往外走去,“我去看看那两位公子,有消息通知你们!”
声音消失时,他人也早已不见了。
臧飞龙总觉得,他是以此为借口看美男去了,可毕竟事关重要,他也不能随便说什么。
转头,看见那店小二还恭恭敬敬在门口站着,“你下去吧。”
“是。”
那小二转身慢吞吞往门口挪,突然就听后面嘭一声闷响。
臧飞龙也吓了一跳,因为刚才还好好的林冬突然毫无防备的扑在了桌子上。额头撞到桌板嘭的一声,看上去是突然昏过去了。
臧飞龙一下站了起来,直觉发现不对,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端上来的茶水。他抬眼就朝店小二看去,那人已经一个急转身,袖口里射、出暗器直朝臧飞龙面上来了。
臧飞龙情急之下踹了林冬的椅子一脚,林冬顿时摔跌在地上,他则一手掀起桌子,堪堪挡住暗器。
“看刀!”店小二抽出短刀冲了过来,臧飞龙将桌子往他面前一砸,整个人在不大的房间里做了一个诡异之极的半空翻身,一手按在小二肩头,只微微借力就闪身到了对方身后,那小二还没转身,脖颈上就一片冰凉。
臧飞龙的刀已经牢牢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是……仇能?”臧飞龙反应过来了,大吼一声,“果然是你!”
仇能一笑,倒也不慌,他身子往下一缩,整个人居然擦着刀尖而过,随后矮着身子就是一转身,另一只袖口里又落出一把尖刀来,划破了臧飞龙腹部的衣服。
就算臧飞龙反应再快,这么近的距离,这屋子也不大,他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完全闪开。
大刀在这里显得碍手碍脚,他干脆将刀往地板上一、插,随后双拳生风地朝仇能挥去,两人一时竟分不出胜负。
仇能仗着自己身量小又灵活,竟将臧飞龙步步逼到了房间门口,一个小小的突起让臧飞龙脚步踉跄,就是这么一个空隙,仇能眼中精光一冒用尽全力将短刀朝臧飞龙胸口扎去。
眼看距离近了,仇能却见臧飞龙危险地勾起了嘴角。
中计了?!
仇能想停步却无法停止,眼睁睁看着臧飞龙猛地一矮身,身后一湖蓝袍子的俊雅青年笑眯眯看着他。
陈南海!
仇能不甘心的发出吼叫,惊得大堂里众人纷纷仰头,陈南海却是轻轻一个弹指,准确无误的点下了仇能几大穴。
臧飞龙看着仇能举着刀定格在原地,撇了撇嘴角,仿佛不屑,伸手往仇能脖子后一手刀。
仇能就这么悲剧地晕了过去。
“他进门的时候我就猜测是他了。”陈南海一笑,“没想到果然真是。”
臧飞龙走进房间,往椅子上一坐,冷声道:“胆子够大啊,直接出现在我们面前。”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陈南海慢悠悠靠着门,“你还得谢谢林冬,他提议回客栈的。”
臧飞龙脸色不太自然,其实当仇能露出真面目时,他就全想清楚了。为什么林冬会突然说回客栈?对于一个梁上君子来说,在屋里最容易打听消息,比起在外面范围太大,他和陈南海不容易锁定目标,进入一个封闭的屋子,反而能让仇能自投罗网。
这事一开始没按仇能所想的来,本以为能栽赃陷害,却没想到中途冒出个林冬跟陈南海借钱。陈南海顺手将钱袋给了他,结果变成林冬被抓。
但陈南海和臧飞龙居然都亲自来了池马镇,这让仇能喜出望外,他不想错过这个刺杀的好机会,可也因为太心急,反而被林冬小小施计就给勾了出来。
他转头看向倒在地上没动静的林冬,不甘心地用脚踢了踢他,“喂,起来了,别装了。”
陈南海也笑:“那茶里肯定有蒙汗药,好在你没喝。”
臧飞龙瞪他,“我见你一直端着却没喝,自然也没喝。”
陈南海挑眉,“难得你聪明了一回,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提醒你。不过小林冬还装得真像啊……”
两人说了半天,却发现地上那人没有动静。
……
“咦,难道他真的晕了?”
“他……真的喝了?”
“……”
☆、第十四章 大王换称呼
由于林冬摔倒时整张脸贴在地上,所以他的鼻尖变得通红,额头也红了一片。
臧飞龙忍了半天没忍住,最后踹了仇能一脚以掩饰自己不停耸动地肩膀,大声道:“你笑个屁!谁让你笑了!”
被堵住嘴巴的仇能表示,他很无辜。
马车吱嘎吱嘎回了山寨,丘北山等人早得到消息,上前就将仇能扭下来,送进了后面柴房里关押。
陈南海关怀地看着林冬,“要上点药吗?”
“不用。”林冬抬手想揉额头,却嘶了一声。陈南海见臧飞龙还在憋笑,走过去踹了他一脚。
臧飞龙顿时火起,“你做什么?!”
陈南海瞪住他,随后又朝林冬方向努努嘴。臧飞龙偷眼去瞧,见刚才还是一片晕红的额头上隐隐有点青紫出现。
好吧,毕竟也是自己一脚把他踹下去的……
臧飞龙抬手让丘北山去弄些药草来,一边朝林冬走过去,“还好吗?”
“没什么。”林冬倒不太在意,只是疑惑,“为什么我又回来了?”
他是在马车里睡到半路才醒过来的,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回山寨的路上了。
臧飞龙道:“你若要去安阳,我改日派人送你去,你自己去太危险了。”
林冬看他,“你不是生我的气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看不出本大王是在原谅你吗!
心中虽然如此腹诽,臧飞龙还是好脾气道:“我不过是想给你点教训,小孩子出门别太自以为是,要懂得察言观色,要懂得见机行事,要懂得……喂,你做什么?”
林冬正垫着脚,整个人几乎趴在臧飞龙身前,仰脸使劲看他。
“察言观色。”林冬说得认真。
臧飞龙无语,抬起一根手指推在那小脑袋瓜上,推开一点点。
“总之,我臧飞龙还不会对一个小孩子坐视不理。你若真要去,我便派人护送你去。”
“其实也不一定要去。”林冬退开几步,道:“那只是我没地方去时才会去的地方。”
臧飞龙本想说句随便你,转眼却见陈南海、丘北山等一大群小弟正不赞同地瞪着自己,他恼火地啧了一声,只得到:“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林冬愣了愣,“你愿意留下我吗?”
“……愿意。”不愿意的话,恐怕会被这群小弟鄙视死。
“就算我很能吃?”
“……嗯。”
“就算我会做你不高兴的事?”
“你该死的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做呢?!”
林冬对着手指头,“因为你不高兴的事,不见得是正确的。”
“你!”这小子是故意的吧?他是故意的吧?
林冬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臧飞龙转开脸,却见丘北山等人正期待地看着自己。
这小子到底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为他求情?
他在这山寨上的几日到底做过什么大事了?唯一的大事就是吃吧!
“行了行了!我,我给你三机会!”臧飞龙道:“你有三机会惹怒我,但我不惩罚你!”
林冬睁大眼,“那第四呢?”
“你该死就的不能在做事之前先跟我商量一下吗?!”臧飞龙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
“好办法!”林冬一锤手掌。
“……”
林冬正式成为了山寨里的小先生,掌管库房、账本。
为了更体现一下自己的价值,他开始给山寨里不识字的人们上课。
于是每日清晨,天还未大亮,臧飞龙好梦正酣,就会听到前面大院里传来朗朗读书声。
稚嫩的嗓音基本被大汉们的嗓音吞没,那气震山河之势让臧飞龙每日起来都黑着一张脸,所有人见着他都要绕道走。
如此过了七日,臧飞龙终于忍不住了。
“林冬!”早饭之后,他拦住要去书房的少年,“我有事跟你说!”
“哦。”林冬跟着他身后进了大堂,陈南海正坐在位置上喝着茶。
茶清香四溢,林冬吸了一口气,“嗯,山前茶,用清晨露珠泡煮最是合适。”
陈南海失笑,“只要是和吃食有关,就没有你不知道的。”
“那也未必。”林冬眨眨眼,“我倒想吃吃各地美食,不同风俗不同味道。”顿了顿,他浅浅笑着道:“食物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每一种食物里都有不同的智慧。”
臧飞龙撩袍往虎皮椅上一坐,冷哼,“智慧?我倒想知道你以前做门客时,都给了那些家主什么智慧。如何做出最美味的宴席?”
“那是厨子要考虑的事。”林冬自顾自在陈南海下首的位置坐了,看着他道:“大王找我何事?”
臧飞龙正要开口,突然又眯起眼,“为何你叫陈南海就叫南海哥,叫我就是大王?”
林冬想了想,“大王是想我换种称呼?”
臧飞龙无可无不可地眯起眼。
“那……龙哥?”
臧飞龙蹙眉,“那是叶英那混蛋叫的。”
“飞龙哥?”
“多加一个字而已,有什么区别?”
陈南海在旁边无语,林冬叫他的时候不也就叫的名字?
林冬舔了舔嘴皮,“龙龙?”
“噗……”陈南海一口茶全喷在了地上。
外头丘北山刚好进门,听到林冬脆生生的一句“龙龙”,顿时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整个人扑进了大地的怀抱。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危险道:“你故意的?”
林冬无辜,“不然叫什么?”
陈南海眼珠子一转,“夫君!”
臧飞龙二话不说抄起桌上茶盘砸了过去。
“就叫飞龙吧。”臧飞龙哼了一声,理了理衣襟,又补充,“飞龙哥。”
“是,大……飞龙哥。”
“大飞龙!”陈南海哈哈哈大笑起来,“其实这名字正经不错,大飞龙,多么有气势。”
说着他还起身,板了张脸,学着臧飞龙的语气低沉道:“呔!我乃左山头大营大飞龙是也!尔等何人还不报上名来!”
说完,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臧飞龙瞬息间脸色变了无数种,最后拍桌而起,“陈南海你皮痒!”
旋即两位大王又一路打出院子去了。
丘北山在一旁叹气,又看林冬摸着下巴一脸狐疑,凑过去道:“林先生在想什么?”
“我在想……”林冬看着他道:“大……飞龙哥要跟我说的事就是这个?”
“呃……”
仇能被关了多日,什么脾气骨气都磨得差不多了。
臧飞龙觉着时机到了,这才让人将他押了上来。
“仇能,昊天究竟想做什么?”
“你何不去问他?”仇能此刻看起来十分狼狈,想必没少被山寨里的其他人欺辱,脸上也脏兮兮的,仔细看还能看见嘴角破了皮。
林冬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发现他脖颈、手臂、手腕均有不同伤痕,料想是被揍过了。臧飞龙虽说只是将他关起来,却没有下过不准伤害的命令。有人刺杀自家大王,山寨里的人自然会偷偷摸摸去惩罚一下。
对此,臧飞龙选择的是睁只眼闭只眼。
眼见仇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林冬突然道:“昊天已经胜券在握了吗?”
仇能一愣,抬眼看向林冬,似乎想认出他是谁,可想了半天,也没在脑海里挖出和眼前这个人有关的任何记忆来。
他不免有些警惕,“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林冬摇摇头,“看来我猜得没错了,这个时期大概正是昊天的重要关头,出不得任何差错,否则也不会为了一个金瓶子如此大费周折。”
朝廷局势向来瞬息万变,今日还是朋友,明日可能就是敌人。
想当初在洛阳也还时常知道朝中动向,如今来到这偏僻地方,已经很久没接触过这些消息。
臧飞龙看了林冬一眼,倒也没插嘴多话,陈南海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和臧飞龙互看了一眼。
仇能转了转眼珠,“你想套我的话,没那么容易。”
“哦。”林冬似乎一点都不想勉强他,只让丘北山将他拉到大堂一边,然后挥手,“咱们吃晚饭吧!”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却见林冬圆嘟嘟的脸上似乎有着算计,眉头一挑,将那份不耐按捺了下来。
丘北山等人在旁却是暗暗吃惊,他们家大王向来是暴脾气、急性子。何时居然练就了耐心?
陈南海也是一笑,不过笑容中更多的是探究和趣味。
今儿个厨房应了林冬的嘱咐,准备的全是美味佳肴,有些食材不够的,还专程让人去了山下村子里找了来。
满桌的宴席在大堂里铺开,丘北山和几位心腹也在下首坐了,佳酿佳肴依端出,香味顿时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臧飞龙有些惊讶,“这些是……”
“我特意让厨子做的。”林冬说着,吩咐道:“给仇先生也摆一张桌子,一起吃吧。”
丘北山等人顿时觉得仿佛与猪同桌,心情顿时不太好。
不过能让丘北山等人心情不好就是仇能心情好的事情,他很快坦然接受了这个提议,理所当然似地吃起来。
鸡鸭鱼肉样样齐全,酸甜苦辣可谓是面面俱到。就算仇能在昊天麾下吃多山珍海味,却也在心里赞不绝口。
如此小山寨,居然有这等美味?牛筋一进口就仿佛化开了,炖鸡肉鲜嫩,一点硬板感觉也没有,明明只是普通菜肴,用料也很普通,但却有奇异的美味感,鲜就是鲜,辣就是辣,半点不伦不类也没有。
连臧飞龙等人也吃的忘乎所以,一时间满堂只有吞咽声。
待到吃过一半,众人速度才慢下来,再配上好酒,臧飞龙几乎一瞬觉得这就是所谓的仙界,所谓的世外桃源。
林冬慢慢擦了擦嘴,道:“仇先生,其实有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说。”
“说。”因为食物的美味,让仇能此时心情大松。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实在大臣里也是一样的。”
仇能皱眉,“什么意思?”
“昊天为何招揽江湖人士帮忙,这点原因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但我也清楚你不清楚的事,若是他想做的事做完了,你猜你们会有何下场?”
仇能眯眼,“大人承诺过让我们为官……”
“凭什么呢?”
“凭他是下任司空!”
“在他成为司空之前,最先要铲除的人就是你们。”林冬道:“一群江湖人士,他怎会真为你们考虑后路?只怕之后所有罪名都要你们来背。”
仇能怒目视之:“你休要挑拨离间!”[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我没有挑拨。”林冬道:“我在说事实,有些事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美好,就好像这些佳肴,吃起来的时候让人舒心,但也不见得是能吃的。”
“有些东西可以裹腹也可以是毒药。”
仇能一下站了起来,“你下毒?!”
“没有。”林冬真诚道:“我只是放了泻药。”
“……”
☆、第十五章 血洗的历史
在林冬宣布他放了泻药之后,整个山寨的人都开始拉肚子了。
原来林冬将药包给厨子之后就甩手走人了,他却没说那药粉是用来做什么的,也没说放在哪里。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结果?林冬蹲在茅房里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了。
因为那时候臧飞龙刚巧来找他――
“我想起来要和你说什么了!”臧飞龙一追进厨房就开始嚎,“你别以为换个称呼就能把这事给揭过去!门都没有!”
林冬刚好将药粉包塞进厨子手里,闻言转头莫名其妙看他,“换称呼不是你主动提起的吗?”
“……”臧飞龙尴尬地顿了一下,“我要和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大……飞龙哥请说。”
“你们早上就不能该死的安静一点吗?!”
林冬恍然大悟,“你说晨读?那怎么行?就是要大声的念出来才行。”
“那就去别的地方念!”
“去哪里?”
“随便哪里,总之别吵着我!”顿了顿,他又道:“不如去右山头大营,吵吵那群姓叶的!”
丘北山跟在后面进来,一脸无奈,“大王,你确定这不会挑起两个山寨的争斗吗?”
臧飞龙一脸‘那又如何’的样子道:“刚好把他们都收拾了,统一整个山头!”
丘北山竖大拇指,“大王好抱负!”随后又道:“不过去年你也这么说来着。”臧飞龙一个眼刀瞪过去,“去年没成功是因为他们耍诈!”
丘北山叹气,大王说是耍诈那就是耍诈,他们这些做小弟的难不成还能摊开了讲大道理?
就算大王听得进去,他们也不敢说啊。
丘北山摇摇头,绕到那厨子身边,“晚饭做什么?”
“林先生说要准备大餐。”
“大餐?”丘北山眼睛一亮,“哇,好多菜!”
“都说是大餐了!”厨子一笑,一边挽袖子,“今儿个让你们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说着顺手将那药粉包放在了调料罐旁边。
臧飞龙还在碎碎念,林冬跟着他出门,一边回头丢下一句,“记得按我说得做。”
“了解。”厨子嘿嘿一笑,两人其实错过了最重要的沟通信息――做什么?
厨子以为是做大餐,而林冬在臧飞龙打岔之后,忘记了自己还没交代最关键的事情。
这真是个美丽的意外。
林冬捂着肚子从茅房出来,果然美食也可能是毒药啊。
好在山寨里有懂医术的人,很快研制好解药拿来给众人服下。臧飞龙现在一看到林冬就忍不住额角抽搐,不过仇能却出乎意料的愿意招了。
林冬斜坐在软垫上,看着臧飞龙和陈南海的脸色都不大好,丘北山站在一旁也是有气无力的,他们尚且吃过解药,更别说没吃解药的仇能。
正可谓给一下鞭子赏颗糖,显然美食是糖,泻药是鞭子,两者虽前后交换了一下,不过效果还是有的。
仇能几乎瘫在地上,刚被灌过解药,整个人已经拉得脱了力,连嘴唇都没了颜色。
“昊天,昊天想要在掌控朝廷局势之前,解决掉臧飞龙……”
陈南海眉头一挑,表情显然是――我就知道。
臧飞龙似乎也不意外,只是不屑地笑道:“他居然也会怕么?”
仇能有气无力道:“你们可知李省大人,他是如今的兵部尚书,原先就和昊天不对付,昊天掌管礼部,看起来似乎是个小摊子,其实油水大得很,也容易讨喜。昊天人脉广,也是亏了身在礼部的福,如今朝廷推崇他为司空的声音最大,但以李省为首的一派却是竭力反对。”
臧飞龙懂了,“李省想挖出他以前的事来扳倒他?”
仇能点点头,“如今正是关键时候,昊天决不允许失败,他会想尽办法掩盖曾经的污点,你就是最大的一个。”
林冬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听着,他知道臧飞龙和昊天有说不清的恩怨,但一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如今说起来,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久远的事,久远到足以让他忽略的地步。
他下意识朝陈南海看了一眼,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相撞,陈南海挑了挑眉,林冬的猜测顿时被证实了。
林冬垂眸,长长的睫毛掩下了眸光的惊诧,再抬头已经恢复淡然。
臧飞龙道:“若他真的想解决我,为何不自己来?胆小怕事,和当年一个德行!亏得他绕了这么大个圈子,也不嫌麻烦!”
陈南海忍不住笑出声,“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似的,解决事情提把大刀就上了?昊天若是这种人,他可坐不到如今的位置。”
“哼。”臧飞龙冷笑,“那个位置坐得舒不舒服,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真舒服很了,他可记不起我这个人来。”
陈南海对他的话里有话不置可否,他看向仇能,“你不是忠心吗?一包泻药就让你什么都招了?我看昊大人找的人手也不过如此了。”
仇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我只是觉得小先生说得不错,我们这些江湖人士,如何能与他昊天相提并论,指不定到时候都成了他脚下台阶。”
臧飞龙漫不经心,“墙头草到底不中用,你这样的人就是当台阶只怕他昊天也不屑用。”
“臧飞龙!”仇能大怒,“你别以为自己能和昊天对抗,若是待我好些,我还能透露些有用消息给你,否则你就等着被昊天一锅端吧!”
陈南海和丘北山同时叹了口气,心里暗骂:傻子。
臧飞龙就是这个脾气,直来直去,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绕圈子那些劳什子的东西他不懂,也不屑懂,他扛着一把大刀就能风里来雨里去,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简直和他老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也因为这样,才有这么多人愿意供他驱策,愿意为他出生入死,他眼里揉不得沙子。你仇能若是招完就闭嘴,下半辈子可能也只是被关在这大营里出去不得,如今却说了这等话……
他臧飞龙比不上昊天?
他臧飞龙对抗不了昊天?
这简直就是自己往刀上撞啊,陈南海恐怕没见过找死找得这么彻底的人了。
果然,臧飞龙猛地安静了下来,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仇能,仿佛他脸上突然开了朵出来。
周围气压迅速降低,仇能也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再想说什么,臧飞龙却突然一挥手。
两边走上来几个大汉,拖着仇能的后衣领子就往外去了。
“喂!你们干什么?臧飞龙!你想做什么?!”
仇能的声音里夹杂了惊慌,这种质问在不一会儿之后变成了可怕的求饶和愤怒的吼叫。
“臧飞龙!你居然过河拆桥!”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昊天派来的!我若是不回去,他一定会知道你们对付了我!”
“你们不能杀我!臧飞龙!!”
“我不要死!!不要死!!求你们了!臧飞龙!我说、什么都说!我还知道很多事的!!”
臧飞龙坐在虎皮大椅上,面色一点变化也没有,眼底一点波动也没有。
他晃着手里的酒杯,浑身杀气四溢,林冬一路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院外的声音戛然而止,那死前的尖叫还在林冬耳边回荡,他脸色有些发白,额头冒出了冷汗。
再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想过臧飞龙不会放过仇能,却没想过杀一个人如此容易。
这是他第一,突然察觉到自己身边这个脾气暴躁像猛虎般的男人,是个真真正正的山贼头子。
丘北山等人很快解决了院子里的血腥,风很快将血腥味冲得一点也没有了。
仇能的尸体被扔破布一般埋进了后山,这些人仿佛已经做习惯了,来回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很快,院子里又有了说笑声,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林冬坐在原地一直低着头,直到半边身子都麻木了,臧飞龙突然道:“你觉得他该死吗?”
林冬倏地抬头,这才发现整个大堂里只剩下自己和臧飞龙两人,陈南海等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他想了想,“我……不知道。”
臧飞龙嗤笑,“你不是读书人么?为何不用人之初性本善什么的来说一番?”
林冬摇摇头,“我并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
臧飞龙似乎惊奇,“哦?”
可林冬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踌躇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十四年前,镇守西南边疆的一支军队叫飞狮军。”
臧飞龙半天没吭声,隔了会儿才懒洋洋道:“然后呢?”
“听说那支军队勇猛无敌,百战百胜,其领头将军甚至被称为战神,他得百姓爱戴,得皇帝信任,一生嘉奖无数,可有一天……”林冬停了嘴,偷眼看了看臧飞龙的脸色。
男人并无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听一个久远的故事,他半眯着眼,浑身的杀气却是缓和了许多。
见林冬停了说话,他道:“为何不说了?”
“……”林冬捏着手指道:“有一天,皇上收到一封密报,那密报是何人所递尚不清楚,可里头却说战神里通外国,甚至附上了证据。皇上大怒,召回战神之后下了死刑命令,飞狮大营一听此消息,竟带兵打进京城……”
这件事发生时,林冬不过三岁年纪,之后也是从说书人那里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因为整个军营叛变,战神坐实了谋反罪名,被执行死刑不说还牵连九族。皇上派出朝廷大军与飞狮军大战一场,据说飞狮军所有人都将身死置之度外,仿佛只为了赴死。那场内战死伤无数,血流成河,那景象当时只要见过的人就永远不会忘记。
说书人只用了几句话来描述:“血洗碧天,走兽奔逃,鸦啼不绝,满山枯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香菇酱的地雷~=3=~
此文会写成系列篇,系列名【家有山贼系列】。
第一部cp:臧飞龙、林冬。
之后会有的系列分别是:陈南海、叶家三男。(系列顺序不定)
ps:此文每天晚上8点贴文,目前保持日更,如果8点之后没看到更新的童鞋~请将页面地址栏www改成aaa就可看到更新~
☆、第十六章 包子也腹黑
臧飞龙虽然没有承认什么,却也没有反对什么。他以一种不置可否的态度听完了林冬的话,两人静默许久后,他终于开口,吐出一句:“很晚了,睡了吧。”
第二日林冬陷入了一种苦恼的境地里。
若他说的没错,臧飞龙就是那战神一家的后人,只是不知诛九族时他是如何逃出来的。臧这个姓在这片大地虽然不多见,却也不少见,飞狮军当年的战神将军确是姓臧没错,只是因为事隔太久,加上林冬对此事了解并不,自然没有将眼前这个山贼头头和那将军扯到一去。
可如今他是要装作不知道好呢?还是知道好呢?
圆嘟嘟的小脸皱成包子,他搬根小板凳坐在米缸边,双手插在白的大米中把玩着,一边思来想去。
陈南海蹲在他旁边看了良久,终于忍不住道:“大米很好玩?”
“嗯?”
陈南海指了指他捏着白米的手。
林冬哦了一声,动了动两侧鼻翼,“你们的大米很香,摸起来细软,很不错。”
所以是很好玩的意思?陈南海哭笑不得,“生的好玩?还是熟的好玩?”
“熟的怎么能用来玩?”林冬一脸你糟蹋食物的表情,摇摇头,严肃道:“生的才能玩,熟的得用来吃。”
陈南海干脆也找了根条凳,往米缸边一坐,学着林冬的样子捧了把米在手中,俯□嗅了嗅。
浓浓的米香味扑鼻而来,说是清新也不是,很复杂的味道。
嗅得久了,米上的粉尘仿佛黏进了喉咙里,陈南海不舒服的皱了皱眉,抬起头,却见林冬整张脸埋进了米堆里。
陈南海:“……”
林冬好半响才将脸抬起来,一边抬手抹掉黏在脸上的颗粒,一边道:“我想事情的时候喜欢待在米缸边上。”
“为什么?”
“因为脑袋比较容易清醒。”
把脸埋在米里会让脑袋清醒?陈南海突然很想将林冬的脑瓜子扳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林冬却并未解释更多,一边捏着米玩一边道:“米和米是不一样的,香味不一样,大小不一样,硬度不一样。有的米捏起来很细软,这种米煮的时候不用加太多水,否则就黏过了头;有的米捏起来很硬,这种米就要多加水,否则煮出来又硬又涩。”
陈南海感兴趣道:“那你喜欢吃软的还是硬的呢?”
“我喜欢软硬合适的。”林冬指了指灶台上的蒸笼,“先将米煮至半熟,然后出锅冲冲冷水,将水滤干净后放在蒸笼上蒸,等到熟透时米会颗颗分开,饱满圆润,嚼起来口感也更佳。”
陈南海意有所指,“不知咱们这山寨的米可还合你胃口?”
林冬转回眸光,直直看向男人。陈南海笑得云淡风轻,仿佛不过一句随口问候。
“米……还好,火候,却是不太够。”
好半响,林冬才慢条斯理道。
陈南海笑得更,“看来还要多加几把柴火啊。”
林冬不解地看他,“为何一定要是我?”
他不过只想找一僻静之地,远离纷争,吃好喝好而已。
本以为落在这山寨里是上天给他的礼物,哪里知道根本是个大灾难。别说避世了,现在却是被牵连进了巨大的漩涡里。
实际上他今日会在米缸边一坐几个时辰,就是为了想清楚后路。要么装作不知情,找个机会就下山离开,反正臧飞龙也说过自己去留随意;要么……
想到后者,林冬就蹙眉,理智告诉自己和臧飞龙等人绑在一条船上绝对不是明智之举,可若就此离开,说不准自己还得牵肠挂肚。
一旦知道了一个秘密,这世上能当做自己不知道甚至是忘记的人可少之又少。偏偏林冬就不在其列。
就算如今离开,指不定日后一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就会浮想联翩,到时候也许更累。
仿佛知道林冬在挣扎,陈南海道:“如你所见,这山寨里都是忠心于臧飞龙的人,他们有的是因灾荒逃难而来,被臧飞龙所救,有的本就是臧飞龙自己的人马。忠心虽有,却难成大气,一群乡野村夫,不识字的占了大半,臧飞龙若想赢了昊天,手下人马不足。”
林冬头也不抬,道:“不是还有你吗?”
陈南海一笑,“谋士再多也不嫌多,林先生原先不是门客吗?出谋划策应当再熟悉不过。”
这尚是陈南海第一尊称他为‘林先生’,这也间接表现了他想留下林冬的态度。
林冬心里想的却是别的:当年上京身无分文,被拒之门外无法科考,又回不了家,只有想办法养活自己。否则上京考试却饿死自己,这笑话传出去真是毁他一世英明――虽然他也没什么英明好毁的。
做门客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尤其是久了之后更了解到一些事情的复杂,他对科考也再没了兴趣,对别人来说升官发财的金光大道,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条毫无趣味可言的烂泥路。
他喜欢钱,那是因为钱能让他过得更好。这种好并不是睡金山,住大房,后院养着各种美人,而是有钱才能让他吃遍各种美食,别的不说,就说洛阳大大小小的酒楼小食坊,早就被他摸了个熟透。
所以做官也许能有很多钱,可有钱却不见得能在自己想要享受的地方。人家做官是想利滚利,钱滚钱,拿出去孝敬和收回的账本居多。他若是做官,钱财恐怕得在觅大厨,找美食的地方,可官场人脉不可谓不活络,自己这般作为难以讨好他人,反倒给自己添麻烦。
想清楚利弊后,他就彻底断了仕途之路。本以为给人家出出主意,平日间四觅食也算不错,可他偏生又是个能吃的,结果被赶来赶去,四被嫌。
这年头,要找个人赖着蹭饭也是不容易啊……
陈南海并不知他想的这些,若是知道,恐怕当下就会拍着胸脯保证臧飞龙一定养着他吃好喝好――反正他自己不是臧飞龙,这种保证随便给多少都行。
他见林冬一脸若有所思,诚恳道:“我也知道这事太麻烦,弄不好就是杀身之祸。可昊天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就算臧飞龙能放下灭门之仇,昊天也不会放过他。我和他好歹兄弟一场,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说到这个,林冬好奇起来,“你和大……飞龙哥是如何认识的?”
“这是孽缘,不提也罢。”陈南海笑了笑,“总之我曾经答应过他三件事,在这三件事没做完之前,我得留在他身边。”
“哪三件事?”
“第一件便是助他报仇。”陈南海道:“后两件,他还没说。”
林冬眨了眨眼。好嘛,光是这第一件就已经难上加难,看来臧飞龙也是个会狮子大开口的人嘛。
眼见陈南海眼巴巴看着自己,林冬挣扎的心摇过来晃过去。
“也许……”他努力给自己寻找一个决定性的理由,“也许这事该问问大……飞龙哥的意思。”
不管他和陈南海怎么说,臧飞龙才是决定他去留的主导者。
陈南海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及林冬有反应,就一把捞起他施展轻功往臧飞龙院子飞去。
“大飞龙!”
嘭――
房门被踢开,臧飞龙黑着脸仰天吼:“说了不准再叫这个名字!”
陈南海稳稳落地,将林冬往他面前一推,“留下他当军师吧。”
“军师?”
“你若想赢昊天,他是不可缺少的助力。”陈南海分析得头头是道:“他曾在权贵家待过,论起目前朝廷局势比你我更清楚,最重要的是,他念过书,能识字。”
臧飞龙眼角抽了抽,“本大王也识字。”
陈南海脸色不变,“但你会还不如不会。”
“……”
优点都被陈南海说尽了,臧飞龙摸了摸下巴,低头看向刚到自己胸口的小子。
“他还是个孩子……”
陈南海有些惊讶。论起报仇,臧飞龙总是会失去判断力,自己将这些好和他一说,他应当立刻点头答应才对,可他现在居然在犹豫?
一直像个货物般被推来推去的林冬终于开口了,“你打算怎么报仇?”
带上一整个山寨的人冲进长安?那不是早死么?还没跑到皇宫门口就该被禁卫军的乱箭射的七七八八了。
臧飞龙沉声道:“找齐能一性扳倒他的证据。”
林冬挑眉,还不算太失去理智嘛。
陈南海道:“事实上,我们现在缺一个牵线搭桥的人。臧将军曾经的好友被昊天陷害分散在外地为官,离京城很远,若我们开始布局,必须先与他们联系上。”
臧飞龙道:“你能想到的,昊天也能想到。这么多年他都在四寻找我的下落,如今找到了,岂会轻易让我离开这里?”
也就是说如今池马镇里充满了昊天的眼线。
他们若有行动,定然被人先下手为强。
林冬道:“也许我们该给他制造一点麻烦。”
如此便可拖得时间商量大计,他林冬虽好吃懒做,但本性并不喜欢被人压着打,与其坐着被监视,不如让监视的人也不好受。
臧飞龙一挑眉,“比如说?”
林冬圆嘟嘟的脸展开来,眉眼弯弯,笑盈盈道:“以不变应万变。”
☆、第十七章 生死由吃定
林冬所说的以不变应万变,是真的不变。
什么都不变。
翌日一早,臧飞龙又在山寨大汉的粗嗓门里惊醒了,他坐起身愣愣看了半天床顶,这才掀被子出门洗漱,一边骂骂咧咧。
待到了前院,声音更是震得人耳膜嗡嗡响。就见稀薄晨光里林冬负手而立,单手卷着书本摇头晃脑。
一众大汉席地而坐,每人面前放着一本蓝皮线书,林冬念一句,他们便念一句。
臧飞龙凑过去看了一眼,好嘛,居然是小娃娃家学的三字经。
“大……飞龙哥。”林冬见到他,眼睛弯起来,粉嘟嘟的脸颊跟着展开,嘴角边漾起不明显的酒窝。
“你什么时候才能习惯?”臧飞龙不满道,总是大飞龙大飞龙的,就因为这样陈南海才给他取了新绰号。
林冬挠了挠脑袋,“之前大王大王的习惯了。”
臧飞龙睨了他一眼,“最好别是因为‘大王’是两个字,‘飞龙哥’是三个字的原因。”
“怎么会?”林冬睁大眼,“大……飞龙哥难道记性很差?只是一个字而已都记不住?”
“……”
现在到底是谁记性很差啊!
晨读还在继续,臧飞龙干脆也寻了个位置坐下来,顺手抢了旁边人的书摊开来看。
被无端抢了书本的小弟只能含着泪坐到旁边去,与另外的人分享一本了。
林冬嗓音脆生生的,平日看上去不太靠谱,这时候倒挺像个小先生。他人本就长得温和可爱,黑发用白布包了,穿着书生服叠着袖子。臧飞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注意到似乎换来换去这小鬼也就这么两套衣服,不是蓝的就是青的……
身边鸡群咯咯叫,母鸡带着小鸡从一帮大汉中间耀武扬威的穿过去,小黄鸡崽儿的叫声尖锐,臧飞龙莫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喜感。
林冬个头本就不高,衣服显得有些宽大,裤腿和袖子都叠着几层,此时他脚边聚了一群小黄鸡崽儿,有的戳鞋子有的叼裤腿,还有的站在原地发呆,温和的晨光从树后慢慢升起来,让这一幕渲染成谁人手下的画一般,好笑又温馨。
吃早饭的时候臧飞龙嘴巴里嚼着馒头,眯着眼看桌边被人众星拱月般的林冬。
小鬼身边的人一会儿给夹菜一会儿给递肉包子,一个个跟当爹妈的似的,平日那威武模样都消散贻尽。
“咳咳!”臧飞龙咳嗽了一声。
桌边热热闹闹的,没人搭理他。
“……”臧飞龙放下筷子,握拳在嘴边,重重咳嗽,“咳!咳!”
陈南海喝了口热粥,慢条斯理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咳嗽算怎么个事?”
臧飞龙眼角抽了抽,一拍桌面,“你们!吃饭就吃饭!围在一起算怎么个事!”
陈南海无语的看他一眼,“大王什么时候学会鹦鹉学舌了?”
臧飞龙没搭理他。
那头众人这才做鸟兽散,各自回了位置吃起自己的。臧飞龙看向林冬,不太自在道:“今后要怎么做?”
“暂时什么都不用做。”林冬道:“昊天如今分不出神来顾你,虽然想铲除你,但李省还拖着他的后腿,他动作太大了,难免给李省把柄。他不能让李省发现你的存在,能偷偷解决你自然是最好的,做不到,也只能暂时放着。”
臧飞龙觉得有理,又道:“那我们就等着?”
“当然不是。仇能陷在山寨里,昊天最迟几天之后就会得到消息,那时候他会担心,担心你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计划,或者知道了其他什么事,他会想尽办法来防着你。”
陈南海懂了,眉头一挑,赞赏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今昊天要防飞龙和李省联合,或者飞龙联系以前的旧部,只怕他越想越多心,越多心就越看不清。”
陈南海说着,不由又对林冬刮目相看了一些。小鬼虽然年纪不大,但想事情却是比谁都清楚,更会戳人弱点,这份心思若是在仕途上也许真的会有一番成就,可惜了……
他看着林冬狼吞虎咽的样子,只觉好笑,也不知是他真的看透了,还是太糊涂。
臧飞龙见两人说得投机,未免觉得自己被撇开了,仿佛自己是个多余的。他不爽起来,起身擦了嘴巴,朝林冬招手道:“你跟我过来。”
林冬捏着肉包子无辜扁嘴,臧飞龙翻个白眼,吼:“中午让厨子给你做焖鱼!”
林冬屁颠颠跟着他走了。
待两人离开,丘北山凑过去问陈南海,“大王到底是待见林先生呢?还是不待见林先生呢?”
说实在的这大王的性情是真不好琢磨,就算丘北山跟了这些年,还是觉得臧飞龙像个谜团。你看他像个二愣子吧,有些事你提点一下他还是明白的。你看他大大咧咧好相吧,兴许你哪句话一说错触了霉头,那就等着挨揍吧。
所以这会儿他是真不明白了,大王到底是想让林冬留下来啊?还是不想啊?
陈南海抿唇一笑,那端的是俊雅飘逸,风流倜傥,可惜他的话一点都不倜傥――
“反正我塞了个军师给他,要出主意打下手都找林冬去,我是不管了。”
丘北山愣了半天,“啊?”
陈南海嘿嘿一笑,“我一会儿下山去找媳妇儿了,飞龙若是问起来,就说小先生派我去勘察敌情。”
丘北山:“……”去他的勘察敌情。
臧飞龙的院子里,左右分成两个大房间,其中一个臧飞龙住着,另一个目前是林冬的住所。
山寨众人对林冬不错,也许是因为知道他的重要,也许是因为他太可爱,也许是因为这一群大汉突然母……父性爆发。总之,林冬在这里过得算是如鱼得水。
院里摆着石桌石凳,还有练武的木桩子,臧飞龙大马金刀的在凳子上坐了,又朝林冬指了指。
“坐。”
林冬撩袍坐下,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他。
臧飞龙莫名觉得心虚,明明自己才是大王,却有一股被小鬼爬到头上的错觉。
为了找回场子,他下意识挺了挺脊梁骨,坐得端正了一些。
臧飞龙:“你想好了?”
林冬:“算吧……”
臧飞龙刚刚端起来的架子顿时破攻,吼道:“什么叫算吧?!”
“我要看你值不值得帮。”林冬对着手指,声音听起来无辜,表情却是认真,“我若是把自己推进火坑里岂不是很傻?”
这小鬼账倒是算得精!
其实林冬说的没错,两人说不上有多的关系,也不像陈南海他们本就是臧飞龙这一边的人,他就是个中途冒出来的意外,若是莫名其妙舍身成仁了,除非是太有贡献精神,不然就是脑子糊涂了。
臧飞龙也知道对方说得没错,可越是觉得没错,却越是觉得莫名生气。
就算没有天大恩情,至少我臧飞龙好吃好喝把你养着吧?出了事老子还亲自去池马镇救你……好吧,那是因为陈南海惹出来的事,但若不是自己,他恐怕还得被关上几日呢!
臧飞龙握着拳头瞪着林冬直看,仿佛想将他看得心虚。
可惜林冬始终坦荡荡地回望着自己,那清澈眸光看不出半点愧疚来。
这世上什么最让人无语?读书人,会识字,大胃王还加个厚脸皮。
臧飞龙揉了揉额角,努力理清自己的头绪。诚如陈南海所言,他们对外的消息并不灵通,虽一直想报仇却找不到入门办法,如今好不容易送上门来了一个……
“你开条件吧!”臧飞龙一挥手,“美人,珠宝,还是日后做个大官?”
林冬无语地看了臧飞龙半响:“大……飞龙哥,你好土气。”
“……”
“那你要什么?大厨?开家酒楼?”
林冬眼睛一亮,“你知道神厨秘籍吗?”
臧飞龙理所当然地摇头,“不知道。”
林冬鄙视地看他一眼,露出一脸‘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耐着性子道:“也许你说了,我就知道了。”
林冬脸上放光道:“神厨秘籍一共有四本,分别是色、香、味,若是拿到这四本秘籍,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就都在我手里了!”
臧飞龙干巴巴道:“色香味不是才三本吗?”
林冬拿白眼看他,“色一共分为上下两本。”
“……”谁这么无聊!不能写成一本吗!
林冬很快把黑眼珠翻回来,笑眯眯道:“我想要这四本书。”
“去书店买。”
“……”若是能买到,他还需要跟他要?早八百年他就自己去了!
臧飞龙见他撅着嘴望着自己,心里那股山大王的气场顿时又回来了。他弯起嘴角,微微扬起下颚,“不是我吹牛,我臧飞龙想要的东西从来没失手过。”
林冬点点头,双眼露出崇拜来。
臧飞龙嘴角扬得更高,“既然是你所求,那我就答应你。若是助我报仇得胜,我便为你找来那四本秘籍!”
林冬站起来,抓起臧飞龙的手就和自己的手一拍,“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臧飞龙晃晃脑袋,斜眼看他,“说吧,那四本书在什么地方?”
林冬笑得灿烂,“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传说中的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用完了……【好快!!】明天要停更一下,后天继续~么么!!
☆、第十八章 冒出个师兄
铺路是需要时间的,就目前臧飞龙的情况来说,差得不仅仅是一个出主意的人,还差许多能牵线搭桥的人物,也缺在紧要关头能派上用场,至少能牵制昊天的大人物。
要让一棵树苗不被大风吹到,除了努力让它成长,还需要在外围加固。等它长成参天大树了,除非来一场龙卷风将树根连根拔起,否则轻易再撼动不得。
想清楚这几点,林冬决定先走第一步,召集人才。
只是这一步还没开始,丘北山突然撞进门来道:“大王!那个捕头又偷偷摸摸上山来了!”
彼时臧飞龙正斜躺在床边打瞌睡,阳光暖洋洋地从斜上方落下来,几缕光点斑驳,院外是林冬在喂小鸡崽,他脆生生的声音仿佛最好的催眠曲,臧飞龙正惬意,被如此打断脾气就上来了。
“老办法打下山去!”
丘北山尴尬,“这回二大王去了。”
臧飞龙睁开眼,“那就让他解决。”
丘北山更加尴尬,“他们在门口打起来了。”
打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鸡犬不宁,鸡犬升天……咦,这句好像没用对。
门外林冬探头探脑,“谁和谁打起来了?”
“二大王和施成杰。”丘北山解释道:“施成杰是京城名捕,这人和我们山寨有嫌隙不是一天两天了。”
林冬眨了眨眼,“京城名捕怎么会跑这里来?”
丘北山叹气,随即负手而立,顶着闪亮亮的光头遥遥看向窗外某一点,仿佛陷入久远回忆中,语气沉重,“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当时正值寒冬,下着大雪,山道被积雪覆盖寸步难行,我……”
啪――
臧飞龙一巴掌打在丘北山的光头上,“说重点!”
丘北山摸了摸被打红的脑袋,面无表情干脆道:“他是因为办案路过此地,结果和我们发生了冲突。”
林冬点点头,“一个名捕在这里跟山贼窝耗了一年,没有求援?”
丘北山搔了搔下巴,抬头望天板,“这个嘛,因为他被大王打断了两条腿,在床上摊了一年没办法往外报信。”
林冬转头看向臧飞龙,那双漆黑的眸子似笑非笑,却让臧飞龙莫名其妙的心虚。
“我不是故意的!”他不自在道:“谁知道他功夫那么弱……”
丘北山点头,“大王,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受得起龙啸的力道。”
臧飞龙翻了个白眼,“他要庆幸我用的是刀背好吗!”
否则哪可能只断了两条腿?当下就直接被劈成两半了。
林冬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外走,臧飞龙看着他小短腿迈出门槛,忍不住下床跟了出去,道:“你去哪里?”
“看戏。”
“……”
果然是一出好戏!
林冬从厨房摸出一只烤鸡,一边扯下鸡头递给臧飞龙,其余的自己抱着吃,一边看门口两个身影打得不亦乐乎。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将鸡头随手塞给旁边小弟,看着林冬啃得满嘴油,无奈摇头。
那边陈南海一袭湖蓝长袍灌满了风,长袖扬起,黑发宛若泼墨,他一开始只双拳和对方过招,后来从袖中甩出一把扇子,舞得风生水起。
施成杰也不落下风,他一把软剑仿若入海游龙,银色剑身每弯折一下都反弹出嗡鸣声,他剑法看起来无章,但速度极快,林冬是不会武的人,在臧飞龙眼里这不过是慢动作,可在他看来却仿佛多出无数剑影剑光,分不清哪把才是真的。
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陈南海忍不住道:“你们都在看戏吗?”
林冬咀嚼的腮帮子一顿,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臧飞龙好笑,纵身一跃轻而易举插、入两人之间,不过一回身抬手一挡,瞬间让两人分了开来。
陈南海理了理有些乱了的头发,扇子在手中一转,唰地打开挡在身前。
“看来伤情恢复得不错。”
施成杰目光落在臧飞龙身上,面色波澜不惊,仿佛已经忘了断腿之仇。
臧飞龙道:“施大人,你若腿好了就赶紧回京去吧,料想出门一年,家里人也该担心了。”
施成杰慢慢道:“我无父无母。”
臧飞龙顿了顿,“你该回京述职了。”
施成杰道:“待我能下地后,已用飞鸽报过信了。”
臧飞龙抹了把脸,“所以?”
施成杰缓缓举起剑,剑尖直指臧飞龙,一字一句,“我们再比过。”
林冬不是第一看臧飞龙打架,不过看得这么尽兴倒是头一回。
臧飞龙金柄钢刀被丘北山扔了出来,男人往上一跃伸手接住的同时,没有说一句话就朝施成杰劈了过去。
施成杰早有防备,顿时剑尖点地,利用后弹力急速朝后跃出数丈。
剑影刀光顿时缠斗在一起,噌噌之声不绝于耳。陈南海摇着扇子在林冬身边站定,道:“可惜了这家伙长了一副我喜欢的脸,性格却一点都不有趣。”
林冬又开始啃手里的鸡,一边道:“他看起来很威武。”
陈南海眨眨眼,“你喜欢?”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南海说完这句话之后,臧飞龙打得更起劲了,每一招都将施成杰往死路上逼。
林冬没回答,只道:“他性格怎么了?”
“木讷,无趣,呆板。”陈南海板着指头数缺点,“总而言之,毫无情趣可言。”
林冬哦了一声,点点头,看了一会儿两人的打斗,又好奇去看陈南海的扇子。
“这是你的武器?”
“冷蚕扇。”陈南海见他还挺识货,将扇子往他眼前递了递,边解释,“上好的天蚕丝做成的扇面,弹性相当好,刀剑不侵。”
林冬伸出油腻腻的爪子就要去抓,陈南海赶紧收回来,“刀剑虽不侵,油却是难洗的。”
林冬吐了吐舌头,又转头去看臧飞龙。
男人单手挥舞硕大钢刀,卷起四周风声呼呼,树叶摇动,飞沙走石。
“那个有名字吗?”
“有啊。”丘北山凑上来,得意洋洋道:“那是我们家大王的师父传给他的,原本的名字是龙吟,但大王嫌小家子气了,等他师父死了之后就给这刀改了个字,叫龙啸了。”
林冬想起之前丘北山说的龙啸,原来就是指这把刀。
几人这会儿说闹的功夫,那头输赢优劣已经渐出分晓了。
施成杰的功夫不可谓不高,但比起臧飞龙一身的泰山压顶之势,渐渐还是力不从心。尤其臧飞龙力气巨大,施成杰每挡一都觉虎口发麻,膝盖发软,若是速战速决还好,可惜始终寻不到弱点,一旦变成持久战,施成杰输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果然施成杰突然跳出战圈,慢慢道:“我输了。”
臧飞龙潇洒收刀,扬起下颚得意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喜欢实事求是的人。”
施成杰并不将他的夸奖放进眼里,依然是冷着脸,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能动摇他,“我只问一句,你的刀法是哪里学来的。”
臧飞龙一愣,手腕一转将龙啸插、入地里,一手扶着刀柄,道:“你认得这刀法?”
“……”施成杰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慢慢道:“是否是洱海老人所教?”
陈南海微微诧异,对不知所以然的林冬道:“洱海老人正是大飞龙的师父。”
林冬挑眉,“他很出名?”
“不。”陈南海一勾嘴角,“他不仅不出名,甚至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
林冬更加好奇了。
别说他不会武的人都看出臧飞龙功夫极好,一把大刀耍得是威风凛凛。如此武功却在江湖上没有名号,这实在是罕事。[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陈南海道:“洱海老人是个怪人,他活了两百岁,看的东西也比别人多,所以并不稀罕什么名头。他一辈子就在找一个能继承他功夫的人。”
林冬点点头,随即脑海里浮现一副奇怪的画面:小小年纪的臧飞龙,心高气傲的跟在一个白发老者身后,白发老者脾气古怪,将小飞龙折磨得上串下跳……
陈南海并没发现他的走神,只道:“他将毕生武学传授给大飞龙之后不久就过世了,就好像他活了这么久只为了找一个继承人一样。”[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林冬慢吞吞啃了一口鸡翅膀,道:“那大……飞龙哥该再晚成一些的。”
“啊?”
“这样他就可以活得更久一些。”
“……”
臧飞龙显然也很吃惊,他上下打量施成杰,“你认识我师父?”
施成杰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面色一瞬变得有些古怪,但还是道:“他也是我的师父,虽然教导我的时间不过五载。”
这回所有人都吃惊不小,臧飞龙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施成杰将剑回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挣扎,随即才道:“要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师兄。”
臧飞龙:“……”
丘北山:“……”
众山寨小弟:“……”
陈南海陡然爆发出大笑:“啊哈哈哈哈!大飞龙你个蠢货!被人算计了吧!那老头居然还骗你只有你一个弟子!这会儿居然冒出来一个师兄!哈哈哈哈!大飞龙有师兄!哈哈哈哈!”
林冬嘴角勾了勾,又勾了勾,终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其他人有师兄可能并不奇怪,但臧飞龙有师兄……怎么想怎么别扭,怎么想怎么奇怪!
自大如臧飞龙这般,从未跟谁低过头,试想想他毕恭毕敬对着面前还不如他高的男人说一句,“师兄……”
……
实在太好笑了!
☆、第十九章 二大王色诱
作为一名捕头,还是名捕,坐在山贼窝里喝茶显然是不太对的,但作为山贼头头的师兄,这一点就有些微妙了。
林冬坐在下首的位置,一边接过丘北山递来的温湿了的帕子擦手,一边道:“所以你是被洱海老人丢掉了?”
施成杰脸色不变,只是看了林冬一眼,纠正道:“不是丢掉,师父认为我跟着现在的师父会更有作为,所以将我送出了师门。”
“那不就是丢掉嘛。”林冬眨眨眼,“也就是说,你并不是洱海老人要找的继承人。”
施成杰:“……”
虽然这是事实,但他一直不想承认这件事!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跟着洱海老人,结果老头子带了他五年,居然将他送给了另外的人。
彼时他八岁,洱海老人教的一切都被新的师父打断重来,过程不可谓不艰辛。
对于那个古怪老头,他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是老头养了他那么大,没让他孤苦无依流落街头,另一方面是见他继承不了自己的武学精髓,转身就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这让当时的他受打击。
臧飞龙算了算时间,他当年跟着洱海的时候是十一岁,短短四年就有所成,之后更是将老头的功力学了个十成十。洱海老人极疼他,别的师父都由弟子伺候着,他们却是反过来,老头简直是二十四孝师父,要月亮不给星星,要往东绝不往西。
因此就算他对练功要求极严,臧飞龙也能耐着性子学下来,可惜等他出师之后,老头就撒手归去了,过世时面容甚至带着笑,仿佛这辈子再无遗憾般。
因此说起这个师父,臧飞龙倒也不会带着多少难过的心情,老头活了两百岁,最后了了心愿,无论怎么看也是该高兴的事。
施成杰道:“听说师父三年前过世了?”
臧飞龙点头,“睡了一觉就去了,没受苦。”
施成杰心情复杂,半响才点头,“那就好。”
臧飞龙看了他几眼,到底是同门,虽然对方另拜了师父,不过看在老头的面子上,他道:“他的墓就在那园子里,有空去拜祭一下吧。”
施成杰自然知道地点,点了点头后站起身,“我走了……”随后又意义不明地看了臧飞龙一眼,“看在师父的份上,我只饶你这一,等我走后你就解散山寨。”
臧飞龙哈的一声笑,“我需要你饶我么?或者我们再打一?”
施成杰面无表情,他似乎很难被什么牵动情绪,就算被臧飞龙嘲笑也毫不反驳,只道:“那么下见面时,我们就是敌人了。”
臧飞龙掏了掏耳朵,“我们什么时候不是敌人吗?”
捕头和山贼,本就是八字不合。
施成杰转身便走,也不多言了,陈南海摸了摸下巴,突然道:“他是京官。”
臧飞龙知道他要说什么,却装作不知道:“所以?”
陈南海看他,“这是个好人才。”
“他不会来做山贼的。”除非这人撞坏了脑袋,否则谁会丢下京城名捕这个头衔,傻兮兮跑来这山头?
陈南海撇撇嘴角,扇子往身前一横,道:“可惜了。”
臧飞龙没好气,“是可惜了那张脸啊,还是可惜了距离太远啊?”
“是可惜了……”陈南海说了前半截才发现这句话根本没得选,顿时翻个白眼,“与其拿热脸贴他的冰山,我还不如和小林冬在一起。”
说着转头看少年,弯起眉眼笑道:“对吧?”
林冬撑着下颚似乎在发呆,顿了顿才道:“有内应也不错。”
臧飞龙瞄了他一眼,“别做白日梦,人家才不会做内应。”
“不见得。”林冬嘿嘿笑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晚饭吃八大碗我就告诉你办法。”[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你倒是会挑。”但表情却没不悦,挥手道:“行,让厨房给你做去。”
丘北山领了命,赶紧朝厨房跑去了,心里还道:自从林冬来了之后,他们这些人也跟着沾了光,每天的饭食都变着样来!
就是辛苦了厨子。
确定了晚饭,林冬才拿黑漆漆的眼睛瞄了旁边的陈南海一眼,随即嘿嘿嘿笑起来。
陈南海等人如今已经知道,这小鬼虽然爱吃看起来脑子不灵光,实际上肚子里的黑水多的是,只是平日不显山不露水而已。
被这么看着,陈南海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若有所悟。
“你不会想……”
林冬点头,“我就是这么想。”
陈南海乐了,“可是为什么?”他凭什么拿自己的幸福去换个什么劳什子内应?
林冬道:“其实也不一定能成功,我看他性子较真得很,指不定看不上你。”
陈南海顿时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他扇子一收,拍桌而起,“我看上的人还没有能逃得了的!”
林冬从善如流的点头,“那么拜托你了。”
“……”陈南海觉得自己被套进去了,揉了揉额角,“慢着,我还是觉得不对,为什么?”
“刚刚不是说过了?”
说过了吗?陈南海费劲的思考着。
臧飞龙左右看他们一问一答,不耐烦道:“你们在说什么?”
林冬面色不变,软嘟嘟的脸配着那双清澈大眼,明明怎么看怎么讨喜,说出来的话却骇人听闻,“南海哥准备色、诱。”
臧飞龙居然一拍大腿,“好办法!”
陈南海:“……”
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
为了能追上施成杰,陈南海甚至没被允许吃晚饭,就被臧飞龙拿着个收拾好的包袱赶出了山寨门。
林冬还在旁边道:“给你半年的时间,不能再多了。”
陈南海看着丢在自己眼前的包袱,嘴角抽了抽,“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臧飞龙抱着手臂回绝。
林冬见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自己,皱起来的小脸上浮现挣扎的神情,“好吧,半年零一个月,真的不能再多了!”
陈南海:“……”罢了罢了,谁让他还欠着大飞龙的债!
早知道就不找林冬当军师了,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小鬼根本是一只披着兔子皮的狐狸。
还是老狐狸。
陈南海一边摸黑下山,一边腹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是只知道吃的老狐狸!”
被腹诽的某人一边吃着八大碗一边打了个喷嚏。
臧飞龙瞄了他一眼,“风寒了?”
林冬摆摆手,“我很少生病,身子骨好着呢。”
在场众人默默想:那是,你这么能吃,身子骨怎么会不好。
臧飞龙却是蹙眉,“吃多不见得就好,你什么都往嘴里塞,哪天吃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在场众人继续默默想:大王,你居然有这等见解,实在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等到吃完饭,林冬又有新招――一壶清茶清肠胃,摆上三份甜品,一份要红豆糕,红豆要煮细软,入口即化,不能太甜腻;一份要桂酥,酥得要清脆,不能硬也不能沙;一份要水晶团子,糯米要够黏,够有嚼劲,不能发酸。
待到这三份点心装盘端来,月已上树梢,微风拂面直叫人身心舒爽。一壶清茶,淡而沁香,红豆甜而不腻,在舌尖化开辅以清茶,实在美味。
臧飞龙坐在一旁看着林冬尝完这个尝那个,只觉自己撑得再吃不下了。
他狐疑看了看林冬的肚子,心想:他的胃是无底洞吗?
一边想着,一只手居然在理智察觉前伸了过去,按在了林冬肚子上。
林冬拿点心的手一顿,一双清亮黑瞳抬起来,细软睫毛如蝴蝶双翼轻颤,居然让臧飞龙莫名晃神。
但只一瞬,林冬便将手里点心塞进嘴里,右边腮帮子鼓了起来,一边慢条斯理嚼着,一边问:“舒服么?”
“……啊?”
“我的肚子。”林冬的小身子在石凳上左右晃了晃,“软么?”
“……”臧飞龙做人二十三载,当山贼三年有余,居然每每遇到这家伙就一个字吐不出来。
“软。”闷了半响,他终于开口回答了。可是林冬早已将此问题抛在脑海,自顾自看着月亮吃水晶团子。
臧飞龙默默收回手,端着茶杯和他一起看月亮,风吹起他的发丝,却吹不动他高大的身子。那身子一半沉在月色下,一半沉在黑暗里,仿佛内心苦闷无宣泄。
他为何一定要回答他呢?臧飞龙不动如山的表面下,将自己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翌日清晨,臧飞龙依然被晨读嚎醒了。
他已经开始习惯了,之前每醒来想杀人般的怒气也转换成了没可叹的无奈。慢条斯理更衣下床,洗漱,在院子里耍了几个招式,活络了经脉后背着手慢吞吞朝前面大院去。
林冬似乎没睡好,在前头拿着书卷打了个哈欠,一群小黄鸡崽跟在脚边叽叽喳喳,林冬走路时还要注意不踩到他们。
莫名的,臧飞龙无奈的心情又有些微好转,他转身往大厅去,一边问丘北山早饭吃什么。
这也是他慢慢产生的新习惯,以前厨子做什么就吃什么,现在一天内总是会惯例地问三。
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
他自己倒没发觉这个习惯,听丘北山报了菜名后才道:“他这样的吃法,我们的钱挨得住吗?”
丘北山差点哭出声:大王!您老人家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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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大王要赚钱
臧飞龙这几日被林冬牵着鼻子团团转,压根没管过账本,丘北山也一直没找着机会说。好歹做大王的终于有了点自觉,想起自家后院的事来了,丘北山怎能放过如此良机?
“因为林先生的关系,其他人都被厨子养叼了胃口,最近一段时间的开支比以前三个月的都大……”
原本寨子人就不少,一群男人食量也大,以前大家吃的随便,馒头包子,几大碗白米饭配点白菜、辣椒酱也能当一顿。他们对吃本就不挑,几天吃一肉喝一酒也无伤大雅。这开销自然就不比如今顿顿变着样来得大了。
丘北山几下说完,臧飞龙想起来了,“那小鬼不是管账本的吗?他自己应该最清楚啊?”
丘北山点头,可心里又嘀咕:其他地方的开支能减的都减了,都凑到饭食上去了。这种事林冬才不会主动来说呢。
果然林冬是不会主动开口的,若不是臧飞龙在饭后问起,他已经准备撒丫子溜了。
“账本拿来我看。”臧飞龙阴沉着脸看他。
林冬磨磨蹭蹭,一会儿拿鞋底刮擦地面,一会儿小脑袋四看,眼睛就是不和臧飞龙的对上。
“拿来!”臧飞龙大吼一声。
林冬肩膀一缩,扭扭捏捏回屋去了,过了会儿捧了账本来,臧飞龙瞅着他那眉眼满是无辜,心里无奈,一边低头翻开手下账本――他愣住了。
一笔笔巨额开支在眼前如流星般闪过,仓库里甚至有一部分抢来的上好布匹被他那去当了银子。
这这这这!
臧飞龙怕自己再看下去存了十几年的怨气都得在这里吐出来,还得是带着血腥气的!
他一把合上账本,眯起眼看向站在面前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捏着手指头的林冬。
“你不解释解释?”臧飞龙冷笑。好哇好哇,他让他看家,他就是这么个看法!若不是自己问起,他打算隐瞒到何时?莫不是哪天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住的地方都被卖了还不自知!
亏他这么信任他!
林冬扁了个嘴,“我已经很节省了。”
臧飞龙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还有道理?他居然还有道理!
“你一天不吃会死吗!”臧飞龙忍无可忍地吼。他坚信,这小子若是这么个吃法下去,以后的日子绝对会天天在柴米油盐上吵个不停!
那他还报屁得仇啊!
林冬睁大眼,“不吃东西会很难受。”
他无法忍受一天只能吃白米饭配辣椒酱的日子,更无法忍受每天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白米饭除外!
臧飞龙在原地转圈圈,“以后都吃面!”
林冬脸色唰得白了,“不可以!”
他的白米饭!他不能抢走他的白米饭!一定要是带着热腾腾米香味的白米饭,配上糖醋排骨,五肉,清炒莲藕加肘子汤,饭后一盘小炒生加桂酿酒,夜宵可以考虑肉丝米线……
光是想着今天的菜谱,他的哈喇子已经要流满地了。
但是臧飞龙无情的剥夺了他每天的期待!
林冬决定据理力争,“每天吃面营养不平衡!”
“可以换着味道吃。”臧飞龙皮笑肉不笑。
林冬一愣,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招,顿时捂着心口后退几步,低头认真想了想。
“有排骨面吗?”
臧飞龙一愣。
林冬抬头,双手握拳,双眼泽泽生辉,“如果每天换不同的味道,可以有排骨面、牛肉面、酸菜肉丝面、京酱面、铺盖面、煎蛋面、泡椒肉丝面、竹笋鸡汤面、鲫鱼面、萝卜脆肉面、豆汤……”
“等等!”臧飞龙只觉自己一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多面,现在光听起来就脑仁隐隐发疼。
他转头去看丘北山,“这些会很多开销吗?”
丘北山认真想了想,“应该不会比现在更多了。”
臧飞龙一锤定音,“好!就这么定了!”
林冬还想说什么,臧飞龙摆手道:“从现在开始全体吃面,味道可以换着来,什么夜宵小吃都给老子禁了!”
林冬嘴巴瞬间张大,“这不公平!”他已经愿意退后一步吃吃面了,怎么可以取消夜宵!
臧飞龙眸光在他微张的红润小嘴上转了一圈,漫不经心别开眼,“你若是这么想吃,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吃,你要是每天赚钱回来,我就允许你开小灶。”
丘北山在旁边暗想:他们家大王要算计起来也不差嘛!
果然,林冬的小脸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在原地又踌躇半响后便慢吞吞离开了。
之后的大半天,林冬将自己关在屋里,晚饭是牛肉面,还是丘北山亲自送过去的。
臧飞龙窝在大厅的虎皮椅上听下面小弟讲山下趣事时,见丘北山一脸凝重的从外面进来。
他放下微微屈起的膝盖,尽量装得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地道:“那小鬼怎么样?”
“大王。”丘北山扁着嘴,“我觉得我的心里不舒服。”
“啊?”
丘北山想了想道:“林先生看见面的时候,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看上去像难过的小动物,我觉得我的心里不舒服。好像被拳头砸了一下。”
臧飞龙抿了抿唇,“只是吃碗面,他就那么委屈吗?”
丘北山看了臧飞龙一眼,站到一旁道:“以后这种做黑脸的事,大王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想被那双小眼睛盯着。”
说着,他又抬手摸了摸心口,重复道:“好心疼啊。”
臧飞龙不悦的冷哼一声,但神色显然有些走神了。之后下面小弟又说了些什么,他也没提起兴趣来听。
夜色渐,火把燃着在屋内圈出橘色光芒。
臧飞龙眼睛看着门外,心里琢磨着,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情居然会被那小鬼牵着走?高兴不高兴都看他的表情,他一扁嘴巴一委屈,自己好像做错事一样忐忑不安。偏偏自己又不甘心,非要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可越不在意,目光就越是寻找着那抹瘦小身影。
他要是用那张放光的小脸看着自己,笑得灿烂,双眼带了崇拜,自己心里就高兴得不得了,好像打了胜仗似的耀武扬威。
这小鬼对人的影响力怎么这么大?
臧飞龙烦躁的揉了揉眉心,起身赶人,“都散了散了,老子要睡了。”
众人这才起身告辞,丘北山也慢条斯理走了。
臧飞龙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调整好了表情才慢慢朝自己院落走去。
隔壁的房间燃着微弱的灯火,臧飞龙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想念那日和小家伙在这里吃点心看月亮的情境。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走到林冬房门前,敲了敲门。
“谁?”里头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看样子还没睡,臧飞龙提了提音量,努力让自己威严起来,道:“我。”
门里安静了,隔了会儿小孩过来开门,门只开了一个缝隙,一双黑漆漆的大眼从里头看出来。
“有事吗?”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没事不能敲门?”“哦,也不是。”
“……”
两人就这么傻兮兮对视半响,臧飞龙耐性本就不好,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道:“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林冬扁了个嘴,“我要睡了。”
臧飞龙额头青筋跳。我没来的时候不睡,我来了你要睡?这是故意的吗?!
臧飞龙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的弯怎么就扭成了一团浆糊,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我也要睡!”
林冬无语看了他半天,“大王,你房间在隔壁。”
臧飞龙伸手推门,“不管!我今天睡这里!”
他力气大,林冬那小身板怎么可能挡得住他,这一推就推开了不说,林冬还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才缓住了身子。
臧飞龙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视线落到窗边油灯下的账本上。[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眉头一挑,他道:“你在算账?”
“想看看怎么赚钱。”林冬见他已经进来了,干脆把门关上,又走回到桌边去。
臧飞龙哦了一声,又在屋里晃来晃去。其实就是一间睡房,四周干干净净一眼望到头。林冬不知道他晃什么,也不理他了,兀自低头看着账本发呆。
臧飞龙转身在床沿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看了看小孩认真的背影,道:“想出办法了吗?”
“唔……”林冬眨眨眼,“不好办。”
臧飞龙平日虽不管账,但自己山寨里做了哪些事却是清楚的。好多生意往来也是他出的主意。
他道:“太平村能自给自足,我们唯一的赚钱渠道就在池马镇上。山上的药材是由我们包给药材铺的,然后是我们自己种的粮食和瓜果。”
三伏天快要过去了,到了秋天又是收获的时候,每年这个时候可以大捞一笔。
这片山地是他们唯一有的筹码,山寨里都是汉子,又不能绣什么丝帕织什么布匹。
林冬自然也清楚,闻言点点头,“你说我们要是办个学堂,还有帮人办事如何?”
臧飞龙一愣,“什么意思?”
林冬道:“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他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是学堂,可以教村里的人和镇里的人功夫,强身健体,若是有学武天赋的还能召集到山寨里来;第二是帮人办事,跑腿送信……保护人去往什么地方等等。”
山寨里的人都是会功夫的,这点肯定没问题。
臧飞龙摸了摸下巴,“这个嘛……”
林冬眼睛一亮,“啊对了!还可以让走山路的人住到寨子里,收食宿费!”
臧飞龙眼睛顿时瞪大,不可思议道:“你要我这山寨当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爹地过生,阿莫回家了,没背电脑在身上,咱会尽力更新的,不过以防万一哪天更不了,还是先请个假~么么哒!求按爪~求鞭策!~
☆、第二十一章 谁要在一起
臧飞龙原本是第一个反对,但当丘北山等其他人也想也不想就摇头时,臧飞龙又不高兴了。
“怎么,我这个山寨很差吗?还要我求着他们来住吗?!”
众小弟僵硬地看向兀自喝茶的林冬,丘北山甚至想得更远:小林冬该不会是故意来挑拨离间的吧……
就因为少吃了几口饭……
总觉得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显然剃光了头发之后思维太过活络,活络却不见得都是有用的。林冬慢吞吞开口道:“大王若真求他们,他们恐怕更不敢来了。”
臧飞龙眯了眯眼,哼了一声,抱起手臂扬起下颚,英俊的轮廓如同刀削斧砍,气质强硬仿佛容不得别人说半点意见。
“客栈这条抹掉。”他道:“我山寨还没缺钱到这份上。”
林冬却不这么想,撇开吃食不说,要招兵买马首要条件就是要付得起代价。除非拉到几个强有力的有钱人做后盾……
想到这个,他思绪倒是飘到了那个金海石身上。好歹也是长安首富的幺子,可惜了金家一早就被昊天收买了。
所以说官场中人每一步棋总是下的比别人早,也看得比别人远。
臧飞龙见他发怔,伸手过去捏住小孩下巴。林冬抬起头来,忽闪忽闪的大眼从茫然中慢慢聚焦,随后疑惑道:“大王,你最近好像瘦了。”
第一眼看见臧飞龙的时候他像头没睡醒的雄狮,炸着浑身的毛,宣告自己的领地权;之后又觉得他像犀利的鹰,耍起功夫来虎虎生风,眉眼间落满了不可一世的高傲。
不过今日近看,臧飞龙似乎瘦了些,他骨架生得大,就算瘦了看起来也依然威猛,但肌肉比之前绷得更紧,线条更结实紧致,古铜色的皮肤带出男人成熟的味道;他黑发草草束在脑后,两腮略陷下去却更让五官立体起来。
臧飞龙捏着林冬不放,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冬养生太好,这皮肤吹弹可破,如凝脂又水滑,摸起来手感真是……
惊觉自己走神,臧飞龙赶紧将飞走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瘦了也是你害的!”
林冬一愣,随即两腮竟慢慢红了起来。
臧飞龙莫名其妙,就听林冬怯生生道:“为伊消得人憔悴……大王厚爱,我怎么受得起呢?”
“……”
……
学堂和护卫的事由丘北山下山去联络,林冬又无所事事了,他不过负责出出主意,即为了自己能吃上饭,也为了兑现帮助臧飞龙的承诺。
只是在钱还没赚回来的时候,面条依然作为左山头大营的主食,林冬心里碎碎念,一边抱着一只母鸡摸来摸去。
“小啊,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只能委屈你的身体了。”
“噗……诶?啊!哇!”
林冬突听头顶传来惊叫,莫名其妙抬头,就见一穿着月白武服的少年从头顶大树一路狼狈跌了下来。
少年屁股着地,顿时呲牙咧嘴,头上身上落了一身树叶。
“叶青衫?”林冬抱着鸡凑过去,叶青衫一转头,眼睛差点被鸡嘴戳瞎。
“……原来你在说母鸡啊。”叶青衫站起来,拍了拍头发衣服,郁闷道:“我还当你个读书人竟说出如此下、流的话……”
林冬乌黑眸子泛起笑意,他本就可爱,亲近谁时就让人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舒坦。叶青衫不自觉地缓了语气,他个头还比林冬高出那么一点点,腰侧挂着配件,黑发用簪子束起来,看上去一派的英姿勃发。
“你走错路了?”林冬只当他要回叶家庄却走错了路,走到臧飞龙这边来了。
叶青衫摇摇头,神秘兮兮道:“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林冬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却纠正道:“你哥哥应该根本想不到这里来。”
所以也就无所谓是不是危险地方了。
叶青衫撇撇嘴,清秀高挺的鼻子皱了皱,显出几分调皮来,“管他呢,总之大哥二哥一定找不到我了!”
林冬想起张君,问:“那离家出走的人呢?”
“我送他去了驿站,他朝长安去了。”
“长安?”林冬想起张君当时对地保说的话,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从长沙府过来,往长安去。
长沙府张家……
林冬想了一会儿,没想起什么特别的人来。叶青衫倒是想起什么,凑过来低声道:“你猜那小子为什么离家出走?”
林冬正在走神,闻言想也不想道:“肯定和他姐姐有关系。”
“哇!你好聪明!”叶青衫瞪大眼,一把拉住林冬手腕子,“我们一去闯天下吧!你我双剑合一定能成为当世第一神捕!”
林冬慢吞吞道:“你有一把剑,我没有剑。”
“啊?”
“所以你只有一把剑。”林冬一脸正经地说完,叶青衫莫名觉得有冷风嗖嗖从面前刮过。
“他确实是因为姐姐。”叶青衫摇摇头,继续道:“他很喜欢他的姐姐,但家里人却将她嫁给了长安的某个高官。他是追着嫁娶队伍走的。”
林冬脸上露出了然,又见叶青衫笑道:“不过我倒很理解他的心情。”
林冬眼里透出询问神色来。
叶青衫搔搔脑袋,“我也有两个兄长,若是谁逼着他们做不喜欢的事,我也不会愿意的。”
林冬笑了起来,一只手抱着鸡,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叶青衫的脑袋,道:“好乖好乖。”
叶青衫觉得自己应该拍开他的手的,他应该觉得很丢脸的。
可看着林冬认真的笑脸,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而臧飞龙走过来时,就刚好看见这一幕。阳光下,绿荫树影里,两个半大少年站在一,一个一身月白,英姿勃发,一个一身竹青,面容可爱,手里还抱着一只鸡。
林冬的手在叶青衫脑袋上放着,后者下意识地微微低下头,这一幕怎么看怎么美好,但臧飞龙莫名心里不爽起来。
“叶三少。”他大踏步过去,不动声色的将林冬的手拉了下来捏在自己手心里,“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对着臧飞龙,叶青衫虽然从未怕过,但总是会被他浑身气势压得矮下一头去。
他扬了扬下颚,“我是来找林冬的。”
他们何时感情这么好了?臧飞龙双眼在两人间狐疑看了一圈,“找他做什么?”
叶青衫本就是随口扯出来的话,被这么一问,反而没想到好理由。
他顿了顿,拿出了自家大哥教过的叶家准则第一条――但凡回答不出的,就把问题丢回去!
而且一定要丢的理直气壮,丢的比问的人还大牌!
于是叶青衫就狠狠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臧飞龙哟呵一声,心头不爽翻了个倍,“他是我家军师,你要找他,先问过我!”
叶青衫莫名其妙,“军师?”
林冬的手被臧飞龙握在手心里,没办法,只得手指微屈挠了挠男人手心。
□感从手心传来,又像是挠在心尖上,臧飞龙不自觉就缓了缓语气。
“我这几日没空陪你们兄弟闹腾,你赶紧回去。”
“不回去。”叶青衫孩子脾气上来了,“我要跟林冬在一起。”
说起这叶三少其实也是个绝的,他自小受兄长保护疼爱,尤其是大哥叶霸天,那宠他宠得是无以复加。幼时从来是要什么给什么,这也就练就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若不是叶霸天由着他,也不会让他对做捕头这个想法如此执着,小时候他念叨念叨也就算了,慢慢大了却开始偷跑,这才让叶霸天头疼起来。
也因为叶霸天这么肆无忌惮的宠,造成了叶三少某些奇怪的性格。兄长保护得太过,以至于叶青衫长到十七岁却对男女之事完全不懂,和人的关系距离因为兄长特意管制,也从未与谁如此亲近过。
他对林冬很有好感,当然这种好感和男女情感无关,只是单纯想要做朋友罢了。
只是他这一席话被臧飞龙听在耳里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他要和林冬在一起?什么在一起?哪种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
臧飞龙危险地眯了眯眼:那怎么行?这可是他的军师!要帮他报仇的!
未免两人互相看对眼最后私奔而逃,臧飞龙将林冬往身后藏了藏,努力隔绝两人视线。
“你想都别想。”
叶青衫愣住了,“为什么?”
林冬也茫然看向臧飞龙。
于是臧飞龙又不负众望的脱口而出,“因为他要和我在一起!”[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林冬一愣,转头看向臧飞龙的侧脸,心里微微一动。
叶青衫当然没想那么复杂,点头道:“那有什么关系?你和他在一起是你的事,我和他在一起是我的事。”
臧飞龙微微张开嘴,眼里瞬间露出了钦佩的神色――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胸怀如此宽广!
眼看两人越说越离谱,林冬收敛起脸上神色,慢吞吞道:“其实,我挺想和北山哥在一起的。”
臧飞龙瞬间愣住,叶青衫哦了一声,却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意义。
林冬将手抽了回来,抱着鸡转身吐了吐舌头,也不理树下二人,径直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鞭策~求按爪~
ps:为伊消得人憔悴是宋朝的诗。这里的大背景是唐朝,但在很多地方又是杜撰的。我没找着唐朝这类相似的诗词,希望大家见谅见谅~(有知道唐诗里包含此意诗句的童鞋,欢迎来给阿莫科普~)(要是形容相思而消瘦的哈~)
☆、第二十二章 出发去游历
丘北山多了个无妄之灾,莫名其妙的饭食就被大王硬生生削减了一半。所以每天他只有半碗面可以吃。
林冬见他可怜兮兮地抱着碗挑着那所剩无几的面条,为了体现自己的爱心,他将自己面碗里的白菜挑给了他。挑了一片。
丘北山:“……”
叶青衫还是住进了寨子里,被安排在比较偏远的院落中。
“我为什么非收留他不可?”臧飞龙第一百八十七遍抗议道。
林冬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手下几笔写完一封短信,吹干墨迹后又看了一遍,确定无误,轻轻折起来卷进一个小纸筒里。
做完这些,他起身冲门外喊了一声:“山哥!”
饿着肚子的丘北山可怜兮兮过来了,林冬将纸筒递给他,“给南海哥的。”
丘北山点头,瞄了一眼旁边的臧飞龙,小心翼翼凑过去,“大王……”
臧飞龙半眯眼,像没睡醒似的哼哼了一声。
丘北山舔了舔嘴唇,意有所指道:“给叶家那小子的面也只有半碗。”
臧飞龙脸色立时缓和不少,挑起一边嘴角看了丘北山一眼,“嗯……那晚饭该怎么吃还怎么吃吧。”
“谢大王!”丘北山立刻高兴起来,又朝林冬眨了眨眼,转身拿着信出门办事去了。
林冬有时候对臧飞龙的性格很无奈,就好比这种时候,他就像个大孩子一般。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人很注重自己的情感宣泄,若是不高兴了,绝对不会逼迫自己忍着压着。如果不是昊天离他天高地远,恐怕早在第一时间臧飞龙就已经提刀报仇了。
陈南海想的没错,这人身边必定是需要一个能出谋划策的人,就算帮不上忙,也至少得帮他找好后路。
他一边想着,一边就道:“叶青衫想做捕头。”
臧飞龙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林冬是在回答他之前提出的问题。
“那又如何?”
“如果让他改头换面,送到你师兄身边去做弟子。”林冬挑眉道:“就算南海哥拿不下施成杰,还有他在。”
他们太需要长安的各种消息了,这些消息会直接决定他们的成败。
臧飞龙皱着眉道:“我没有师兄。”
林冬不置可否,“有借有还,如果我们能帮他,照叶青衫的性格一定会报恩。”
臧飞龙这才不太情愿的点头,“那我允许他的晚饭至少不缺面汤。”
林冬叹气,他撩袍坐回椅子上,严肃着一张小脸道:“我们现在很缺能帮到你的人。”
臧飞龙撇撇嘴,没说话。
“缺人,也缺银子。”
臧飞龙一笑,“你要是少吃点……”
像是知道他会提这个,林冬提高了嗓门努力将他的话掩埋过去,“所以我们现在要尽量避免增加敌人,如果敌人能成为朋友再好不过。”
“你说和叶家三男做朋友?”臧飞龙头发差点立起来,“你是不了解他们!他们……”
林冬摆摆手,“就算不做朋友,也不要让关系更恶化。”
臧飞龙这才闭嘴了,想了半天,又觉得不表态不太像个大王样子,于是哼了一声。
林冬看了他一会儿,脑袋里又想起之前臧飞龙说的那话。
他嗓门大,但说话时不显突兀也不尖锐,浑厚磁性的嗓音,带着一种特有的爽朗感。
――因为他要和我在一起!
那么霸道不讲理,甚至没问过自己愿意不愿意。
像丘北山这些愿意待在臧飞龙身边的人是不是也因为如此而留下来?林冬莫名觉得自己突然有些了解三国时候的军师们,那种想要为谁完成愿望的冲动……
也许并不是对方许诺了多少好,或者许诺了一半江山,而是这么不起眼的一句话,不起眼的一件事就触动了内心的某块地方。
虽然目的并不伟大,但林冬那一刻却发自真心的想要为臧飞龙做点什么。当然如果他不说吃面的话,也许形象会再高大一点。
……
臧飞龙看着林冬又开始写写画画,他坐在椅子上双腿一晃一晃,折起来的裤管下露出一截雪白脚踝。
“你为什么这么替我着想?”他突然问道。
林冬头也不回:“因为我答应过你啊。”
臧飞龙不知为何,心情突然低落了好些,闷声闷气道:“因为事成后我会帮你找神厨秘籍?”
林冬写字的手顿了顿,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忘记了神厨秘籍的事。可他很快回神,欢快道:“嗯!”
臧飞龙半响没吭声,隔了会儿林冬再回头看,却见屋子里已经没人了。
叶青衫很疑惑,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臧飞龙关系这么好了。
男人第三给他满上酒,粗声粗气道:“喝!”
他十分怀疑臧飞龙是故意来灌酒的。灌完之后呢?难不成要扒光他的衣服挂在树上?
继丘北山的发散思维之后,叶青衫也充分展示了自己了不起的想象力。
可是臧飞龙显然没心思欣赏他变得古怪的表情,只是一口饮尽杯中酒,大叹一声:“我臧飞龙哪里不好?”
居然都比不上一个吃来得重要!
“啊?”叶青衫一脸茫然。
“我哪里不好?!”
叶青衫歪了个脑袋,黑发落到肩头,衬着那一身月白武服更白,头发更黑。
“比我大哥,你野心不够,比我二哥,你不够潇洒。”
“啊?!”臧飞龙怒了,抱着酒坛子起身吼:“我哪里野心不大?哪里?!”
“大哥的愿望是让整个大唐无人不知我叶家庄威名,所有山贼都以我们马首是瞻。你想么?”
臧飞龙打了个酒嗝,红着一张脸瞪直了眼,半天才道:“不想。”
叶青衫端起酒杯轻啜,又道:“我二哥身子骨轻盈,轻功绝佳,舞得一手上乘梅雨。他往姑娘堆里一站,那样貌那气质,一树梨压海棠啊!你能么?”
臧飞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怎么也和叶英的不是一个类型啊。
“不能……”
他泄气的往石凳上一坐,气恼道:“不要拿你叶家的人来比!”
“哦。”
叶青衫挑了颗炒生丢嘴里,嚼啊嚼地道:“那拿你们山寨的比吧。比如陈南海,你有他贵公子气质么?”
别说贵公子了,就算流氓气质也比不上啊。臧飞龙闷闷地想。
“或者丘北山好了,你有他细心负责么?”
臧飞龙思考着要不要再削减一下丘北山的伙食。
叶青衫也是说上瘾了,嘴上不带门的,有条不紊数落下去,“你也就仗着功夫好,其他的,连厨房里的大厨都比不上,你会做饭么?”
说起厨房,臧飞龙的痛脚被踩住了,他狠狠道:“我怎么就比不上一个做饭的了!”
“会做饭有得吃啊。”叶青衫想也不想道:“不会做饭,就算有米有柴,给你你也活不了。”
臧飞龙似乎突然悟了什么,可那想法只是瞬间一闪而过。
他又蹙着眉想了半天,耳边叶青衫还在絮絮叨叨,他却一个字没听进去了。
等到叶青衫酒劲上了头,他起身摇摇手,“我得睡了,大哥说我酒品不好,不能喝多。”
臧飞龙哦了一声,起身也要往回走,突然又转身道:“谢了啊小子。”
叶青衫一愣,哈哈笑起来,“你这点倒是不错的。”
臧飞龙还在纳闷,叶青衫却摇摇头回房去了。
翌日一早,臧飞龙就让人收拾了一辆马车,又让丘北山叫上林冬。
林冬还没睡醒,揉着眼睛过来,看到马车和收拾好的包袱时愣了愣,“这是……?”
“我想好了。”臧飞龙露齿一笑,得意道:“我们下山,一边去找你的劳什子秘籍,一边可以顺道打探消息。”
林冬有些惊讶,他以为臧飞龙会把报仇放在所有事情前头,甚至觉得除了报仇,他对其他事都并不上心。
“那叶……”
“丘北山会理好的,你不是给陈南海写了信吗?若是他搞得定,就让叶青衫自己去长安找人吧。”
林冬想了想,觉得这办法也未必不可行。如果山下真有昊天眼线,自己去寻找神厨秘籍也能当个幌子。
臧飞龙见他犹豫不决,干脆提了小孩儿衣领就扔上了马车。
林冬摔了个跟头,随后包袱行李跟着一起扔了进来,臧飞龙跳上马车一挥马鞭,“驾!”
丘北山跟在后头有些忧心忡忡,“大王,一切小心啊!”
回答他的只有更有力的“驾”声,远远地还能看见男人举起手扬了扬马鞭。
……
“第一站去哪里?”臧飞龙打开一个包裹,拿了块馍馍递给身后小孩。
林冬接过来慢吞吞地啃,一边抱着个水囊,“……西湖吧。”
“杭州西湖?”臧飞龙皱眉,“也是,杭州好地方……”
似乎回忆起遥远的记忆,臧飞龙微微发怔了一会儿,随后笑道:“那就去杭州!”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出发游历去啦~会一边寻找秘籍一边遇到各种人和事,也是为大飞龙的报仇大计铺路。~ 大家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提出来~俺斟酌着来写~~
此文主线一条,支线众多,求多多按爪鞭策~>///<
ps:抓虫,谢谢提醒的童鞋!
☆、第二十三章 外观很重要
到杭州之前,两人先到了扬州。扬州有小西湖,阳光下波光粼粼,两岸绿柳成荫。
小马车晃悠晃悠随人潮进入城门,喧闹吆喝声立刻如海潮涌入耳朵,一种铺天盖地的热闹劲围绕了两人。
臧飞龙转着脑袋寻找下榻,林冬掀开车帘往外看,一边道:“不愧是商贾如织的地方啊……”
扬州港口早开,出海经商的人络绎不绝,从外进来的传教士也是不少。大街上入眼尽是人,比肩接踵,小巷里客栈也是不少。
臧飞龙选中了一家停下车来,自己先进去问价,隔了会儿再出来,却见马车以被许多商贩围住了。
“小公子尝尝这个吧,这个你肯定喜欢!”
“小公子!我家的醋鱼可是一绝!我们全家是从杭州搬来的,再没人比我做得更正宗了!”
“小公子,我家的枣子刚熟,药用生吃都行啊!保证又脆又甜!”
臧飞龙顿觉一个头两个大,他往马车前一站,吆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林冬流着哈喇子转头,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大……飞龙哥……”
他拖着一点鼻音,尾音拉长,是特有的撒娇时候才有的腔调。
但是经过这么些天的相,臧飞龙已经完全知道他的脾性了――这家伙只有在想吃东西的时候才会露出一副弱态!
林冬本就长得可爱,一撒娇就让人很容易误会他的本性。
几个商家顿时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几个中年人家里也有孙儿,这一心软便将手里东西往林冬手里塞。
“拿着拿着,这些先让你们试吃,不收钱!”
那买大枣的也捧了枣子塞进林冬怀里,“好吃再来买,叔叔给你算便宜些。”
几个大人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斜看臧飞龙,那意思――带着小孩子居然这么凶,真是个没品性的人!
臧飞龙已经懒得辩解了,这一路他被误会的够多了,也不差这一点。
好在客栈小二出来的及时,在一旁道:“爷,我帮你们把马拉去后院吧。”
臧飞龙嗯了一声,“马好好养着,别饿着了。”
“是是。”小二撩开车帘子,也是一眼先看见林冬了,哟了一声,“小公子,我抱你下来?”
要问这小二为何这么说?因为林冬拿衣摆搂着好些吃食,看他样子要下车可困难。
臧飞龙也探头往里一看,顿时叹气,无奈道:“都放在车里没人吃你的。”
“那怎么行?”林冬不答应,“放久了不好吃了。”
那小二还笑,转眼又去看臧飞龙,臧飞龙只得伸手,将林冬拦腰抱起来,一路抱着他往客栈里走。
“马车也清洗一下。”这一路秋雨绵绵,车轮上沾了好些黄泥。
小二诶了一声,一边牵着马朝后院去了。臧飞龙进了客栈,掌柜的亲自领着他上了楼拐进最里头的房门前。
“爷您要的上房。”掌柜帮他推开门,林冬眼前一亮。
这些日子两人经常夜宿,挤在不大的马车里睡起来不怎么舒坦。臧飞龙的体温高,两人挨在一倒也暖和,不会风寒,只是林冬也实在想念温床的滋味了。
就见这屋里敞亮,珠帘屏风隔开卧室,卧房里是两张大床,屏风前头可以会客,摆着圆木桌子椅子,上头放着香炉,窗台下盆栽不少,屏风边上有大大的木桶,屏风上头搭着毛巾帕子。
最靠墙的一边还摆着长条书桌,笔墨纸砚样样齐全,一盆万年竹放在一边,正上方挂着一副山水画。
“不错啊。”林冬边看边点头,旁边掌柜帮他们打开窗子,又招呼人提壶热茶上来,一边道:“咱们这里住的人多,好些都是做生意的商人,难免挑三挑四。”
林冬将怀里兜的东西一股脑放桌上,转身去看那副山水画,“没署名……画功倒是不错。”
“谢公子夸奖。”那掌柜笑得和颜悦色,“这图是不才小儿所做,卖也卖不出几个钱,干脆就拿来做装饰了。”
林冬眨眨眼,“你儿子多大?”
“已及弱冠了。”掌柜一边帮他们倒茶,一边回答。
林冬唔了一声,想了想道:“他若是愿意听,你便告诉他,没受过风吹雨打的树苗长不成大树。”
那掌柜点了点头诶了一声,随即又疑惑,“此话是何意?”
林冬不再回答,撩袍往桌边一坐,端起茶杯呼呼吹气,道:“你只管说了便是。”
臧飞龙让人打了热水来洗澡,屏风后头哗啦啦水响,林冬在桌前数小吃。
“枣子、蜜桃、梅干、咸鱼、肉干……”他说着还烦恼道:“这咸鱼干怎么办?直接吃要不得。”
臧飞龙在后头噗地一笑,“你也知道要不得?要不得你还拿?”
这每一样都能数出臧飞龙一段辛酸泪史来,犹记得两人走出池马镇不远,遇到一迷路的小女孩,两人帮她找着了家,就坐落在离官道不远地小村户里。
那村户比太平村小了许多,一共才三户人家,比邻而居,全都是猎户。刚送孩子到门口时,因为臧飞龙长得凶悍,还一度造成好笑的误会。
那丢失孩子的一家人还以为遇到了劫匪,是拿孩子来要赎金的。直到林冬从马车里钻出来,才终于让那群人相信这是个误会。而那咸鱼干便是小女孩的家人为了感激而送的。
那家大人还道:“这大鱼是我们这一年吊得最大的一条,一直舍不得吃,晒成鱼干保存着。”
臧飞龙只觉奇了,你说你一家猎户,屋里什么肉没有?偏偏送一条鱼?
可林冬还美滋滋地接了,又问那家人要了一口小锅。两人离开不久后臧飞龙就不满,“你好歹拿点其他的啊?”
林冬将那鱼干包起来,道:“若是遇到好素材,这鱼干可是美味中的美味!”他还煞有其事道:“它油盐有味,还能充当调味品。”
而事后也说明了林冬有多么的先见之明,之后一段路两人根本看不到人烟,露宿野外时,臧飞龙徒手抓了两只兔子,林冬从马车里翻出那只小锅来,倒进水,烧开,将兔子剥皮烫过之后用龙啸砍成几块,又砍了一小节鱼干来丢进去一起煮。
臧飞龙还被他赶去林子里找野香菇,等到他回来时,那一锅鲜味鲜得啊……
之后的一段时间,那鱼干已经完全从普通鱼干的地位上升到了救世主的位置。
林冬道:“这鱼干可救了你的命呢。”
臧飞龙嘴角一抽,不甘不愿道:“就算吃一个月的饼馍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冬想了想,又认真改口,“好吧,它救了我的命。”
臧飞龙:“……”
所以一个月吃饼馍馍会要了林冬的命?这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待臧飞龙重新出来,换了一件马甲套上,穿上黑色裤子套上马靴,浸湿的头发随便擦了擦就用绳子草草捆了起来。
林冬正咬着牛肉干,见他出来上下打量他几眼道:“一会儿去成衣铺给你换套衣服。”
臧飞龙莫名其妙看他,“我有衣服。”
“你这样不行。”林冬挥挥手,“你看,袒胸露乳……”
臧飞龙不等他说完就拉了拉马甲尽量将自己缩起来,道:“你是读书人!别一天乳不乳的!”
林冬砸吧砸吧嘴,“你都这么穿了,还不准这么说啊?”
臧飞龙低头看了看自己,他倒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虽然入了秋却也不觉冷。不过想到一路上所有人都当自己是哪里来的山贼,那神态那表情……
尤其看到林冬时还以为自己绑架了对方……
他撇了撇嘴,“买吧……你也一起。”
林冬倒是不含糊,点头,“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臧飞龙:“……”
两人吃了午饭出门买衣服,往街上一走,臧飞龙才知道买衣服是正确的选择。
扬州商人多,往来穿着佩戴俱是讲究得很,从头顶束冠、女子朱钗到青衫薄衣,罗裙挽袖,各式各样,越发显得他格格不入。
许多女子在街边三五成群的买脂粉,一转眼看见路头走来的两人,个个不掩惊讶。
林冬穿着书生服看上去到没什么,臧飞龙一身古铜色肌肉起伏,马甲下隐隐能看见八块腹肌,手臂结实有力,长相带了些凶悍但十分有味道,头发草草束在脑后,飞起的鬓发怒张仿佛一头巡视地盘的雄狮。
一些女子赶紧转开眼脸却红了,胆子大些的窃窃私语,又觉得这一文一武的两人走在一起差别甚大,实在怪异。
臧飞龙背后还背着把金柄钢刀,看他的人越多,他戾气越重,要不是林冬在旁边时不时打岔,恐怕他已经要当街挖下那些人的眼珠了。
当然林冬的打岔并不是安抚,而是让臧飞龙的怒气怪异的转向了一种有气可是发不出来的无力感。
比如说――
“桃酥!啊,我知道有一个厨师擅长做以为名的点心,听说味道很不错!飞龙哥,不如我们去找找看啊?虽然我不知道在哪里……”
等到两人进了成衣铺,臧飞龙的要求是:立刻马上做好!
凭着他那嚣张跋扈的样子,成衣铺的老板和手下立刻开始给两人量身,然后马上挑了好几件成衣捧出来。
“这件如何?”老板紧张道:“这是我们扬州上好的蚕丝所做……”
臧飞龙压根没听这些,一只手在几件衣服里挑来拣去。
“我要黑色的,白色的这些给我拿下去……嗯,这款式不错,就这个款式多做几件黑色的吧。”
老板张着嘴半天,“要一样的啊?”
“一样的。”臧飞龙不耐烦,拿眼一斜,“怎么?有意见?”
“没有!”老板赶紧溜了。
相比较之下,林冬就温柔许多,“这件不错啊,这件也好看。”
“这个色和这个色都要吧,还有这个……”
臧飞龙坐在椅子上抖膝盖,“你是大姑娘啊?选个衣服这么麻烦!”
林冬无辜眨眼,“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啊?”
臧飞龙:“……”为什么他总是要自己找气受!为什么?!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没能更新,这几天都没什么时间,明天可能也更不了,先请个假,忙完之后这两天的咱会补回来~>///<
☆、第二十四章 采男的贼
林冬最后换了一身竹青色的书生服出来,天气渐冷,脖颈下系了同色的披风,面料是上好的扬州蚕丝织成,面上绣着翠竹迎风而立,真真是君子如竹,让人眼前一亮。
他黑发用白布裹了,露出圆圆肉肉的脸颊来,水汪汪的大眼无辜可爱,小鼻子小嘴,唇色如樱,因为个头不高的缘故,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小了好多。
这身衣服做得合适,比之前他穿在身上的好了许多,不用挽着袖子叠着裤腿,同色的布鞋如小船,对比旁边的臧飞龙更是显得小了好多。
臧飞龙一身黑衣黑裤,色腰带系了,下面缀着钱袋。装饰是一样没有,干净利落,因为是武服,袖口裤腿都系紧了,衣襟绣着低调银边,不仔细看看不大出来,却隐隐透着压迫人的气势。
耳鬓短发怒张,其他黑发用绳子草草系在脑后。他剑眉飞扬,鼻梁高挺,伸手给钱倒是爽快,又让店小二将其他衣服好生包裹起来,拿了包袱带着林冬出了门。
两人刚踏出门口不久,就被一群衙差围了起来。其中一个衙差指着臧飞龙道:“是他吗?”
“是……是。”被质问的人是个年轻男子,不敢抬眼,缩在衙差身后低声道。
臧飞龙莫名其妙,眼睛在几人身上溜了一圈,最后落到那说话的衙差身上。
他目光向来犀利,不懂温和为何物,这一下看人把那衙差吓了一跳,隐隐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一挥手便道:“抓起来!”
臧飞龙轻松避开扑上来的人,将一个拿着铁手链的衙差一脚踹倒在石阶下头。
“无缘无故为何抓人?”
最先说话的衙差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现在有证人指证你,你还要狡辩吗?”
臧飞龙将目光移向那个所谓的‘证人’,仔仔细细将对方打量一遍,道:“我们认识吗?”
那男子脸一下红了,始终低头不敢看人。臧飞龙看得好笑,正待再说,就听林冬脆生生的嗓音道:“他告的是什么人?告的是什么事?”
那衙差见林冬说话客客气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道:“小公子是刚到扬州吧?你有所不知,我们这扬州遭了贼,已经很长时间了,一直抓不到人。今儿个却是让丢东西的人亲眼看见了犯人,这不就带我们来了。”
说着,他还看了一眼“贼”。
臧飞龙闻言,头发差点立起来,“你他娘的说睡是贼?!”
他又看向那指证的人,“你眼睛是瞎了不成,大白天也能认错人!你倒是把那张脸抬起来仔细看看老子!”
他越是这么吼,周围的人却越是尴尬起来,那指证的人脸红得已经要滴出血来。林冬看看四周,见许多人窃窃私语,还有嗤笑的。
他上前一步拉了拉臧飞龙的衣袖,一边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们俩是一起的,刚进扬州不久,我们下榻的客栈能给我们作证。”
那衙差一愣,“你们一起的?”
“是。”林冬点头。
那衙差看看臧飞龙,又看看林冬,再看看臧飞龙,再看看林冬,随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冬早知道这其中有问题,见他如此,只得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那衙差干脆将林冬拉到了一边去,背对着臧飞龙,道:“小公子……你真的和他……一起的?”
林冬点头,“是啊。”
“你没被胁迫什么的……你放心,要真有冤情不用怕他,说出来,我们会治他的罪的!”
林冬好笑,眨眨眼道:“我为什么会被胁迫?”他又看了旁边那位年轻的男子,道:“他丢了什么东西?”
那衙差有些尴尬,好半响才道:“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我就实话说了吧。我们要找的这个贼不是普通的贼,他是个……采贼。”
林冬一愣,随即一下悟了,“你是说……”
衙差点头,声音压得更低了,“偏偏采的还是男……”
林冬突然觉得很同情臧飞龙,被人误会是贼就算了,反正山贼也和贼字沾边。
但采贼……
林冬突然很想笑。
臧飞龙在一边等的不耐烦,见林冬频频回头往自己这边看来,一副忍笑又幸灾乐祸的样子,他直觉没什么好事。
他的眼睛又去看刚才那个指证他的人,这才注意到那男人长得有些斯文隽秀。他身高可能和陈南海差不多,穿着一身白衫,衬得那张脸惨白又羸弱,好像一阵风刮过来就要刮没了一样。
那人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和林冬身上好像永远擦不干净的奶香味不同,但却没有林冬给人的感觉舒服。
那人似乎一直不安,不时左右看看,又偷望臧飞龙一眼。这一瞥刚好和臧飞龙视线相对,脸唰得又红起来,捏着衣袖快速低头,只露出发红的耳根和一截白皙倾长的脖颈。
臧飞龙心里还道:一个男人,看起来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就算了,怎的还和女儿家似的?
一边想着,他又转眼去看林冬。小孩儿微微仰着头和人说话,侧脸被阳光蒙了层细边,软软的脸蛋里透着粉嫩,笑起来别提多好看了,可爱又讨喜,就算脸红也让人……
臧飞龙突然惊觉,自己居然在拿别人和林冬比较?
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那头林冬和衙差已经走过来了。
“还是去衙门走一趟吧。”那衙差道:“就算是误会,也得说说清楚。”后面的话显然是对那指证的年轻男子说的。
那男子有些慌张,看了看衙差又看了看臧飞龙。臧飞龙不满地看向林冬,林冬笑得人畜无害,“这事不好好解释的话,实在说不清楚。”[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等几人回了衙门,那头扬州知府升堂,拿起惊堂木一拍,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那年轻男子一脸窘迫,小小声道:“草民章城,告……告……”
他舌头结巴似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又看了旁边衙差一眼。
那衙差道:“大人,这章城是来揭发采贼的。”
采贼?
臧飞龙唰的怒了,一瞬间眼睛瞪大,手背上冒起青筋,眉毛都快根根立起来。
他霍然看向林冬,林冬捂嘴偷笑,还道:“飞龙哥,那衙差还以为你胁迫我呢。”
胁迫?什么意思?臧飞龙脑袋转了几个弯,难不成是说自己抓着林冬……那啥?
脑海里顿时浮现林冬敞开衣衫,雪白肌肤半露,微微张嘴喘息的样子。
脸上猛然一烫!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臧飞龙怒瞪那跪着的男子,那头知府不满,又是一拍惊堂木,呵斥道:“你又是谁!为何不跪!”
跪你祖宗!
臧飞龙差点骂出脏话来,吞了好半响才改口道:“我身有疾,不宜跪。”
那衙差和知府都是一愣,下意识往他下半身看去。
林冬差点笑喷,臧飞龙眸光要杀人似的恶狠狠瞪着两人。
还是主簿先反应过来,干咳一声,道:“你不跪就不跪吧,那位先生为何也不跪?可是有功名在身?”
主簿并未真的相信臧飞龙的借口,只是臧飞龙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冬被问起才收敛笑容道:“在下举人。”
主簿惊讶了一下,因为林冬看上去年纪实在不大,但他很快转移视线,道:“章城,你为何确定是他?”
“我……我……”章城似乎有口难言,一脸的慌不择路,“因为他看上去,很、很像……”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抱着手臂道:“你见过我?”
“没、没有……”章城下意识回答,但很快又道:“没在白天见过。”
采贼嘛,肯定出没都在晚上,官老爷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便道:“你是在什么时候,哪个地方碰上他的?”
章城小声道:“三天前的晚上,我从酒馆出来想走捷径回家,刚进巷口就……”
想到那场面,知府也觉得尴尬,咳嗽了一声,道:“你,什么龙来的?你三天前在哪里?”
三天前?
臧飞龙又要数一段血泪史出来了。
三天前他还是照旧抓了野兔子拿咸鱼干合着一起煮了吃,林冬却是嫌野兔子吃太多了,要换口味,于是两人一路在树林里找“传说中的地瓜”。
该死的地瓜!
臧飞龙简直要将地瓜列入自己食谱里的黑名单,林冬非要说什么大山有仙食,地瓜吸收天地灵气,能成地瓜精,若是抓到味道定然鲜美,比肉还要美味。
地瓜精?臧飞龙实在没脾气了,两人在林子里一直找到太阳下山,四周黑漆漆了什么也看不见了林冬才不甘不愿的放弃,害得臧飞龙饿到胃痛了才终于吃到肉。
臧飞龙一想起这事又是一身怨气,那怨气直达云霄,震得知府和一帮衙差都愣了。
难道三天前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第二十五章 话里套着话
三天前的“秘密”臧飞龙当然没有说,衙差请来了客栈老板,也证实了林冬和臧飞龙才刚住进店里。
知府老爷惊堂木一拍,眯着眼睛看堂下跪着的人,“章城,你可还有话说?”
章城捏着袖子,面上似乎心不在焉,林冬突然问道:“章公子之前说,白日未曾见过他,那可是晚上看得清楚了?”
章城下意识的点头,“嗯。”
“是三天前的夜里?你说你为了走捷径进了某个小巷,敢问夜里的小巷哪里来的光?”
章城一顿,赶紧道:“是,月光。”
“月亮?很亮?”
“很亮。”
林冬一耸肩,“据我所知,三天前的夜里下了大雨,乌云密布是没有半点月光的。”
章城脸一下白了,半天吭不出声来,那知府老爷也想起来了,“三天前夜里确实下了大雨,我记得你半夜巡逻还来借过伞。”
后半句话是对着那衙差说的,衙差也点头称是。
“我……也许是我,认错人了……”章城见情况不利,立刻改了口。
臧飞龙一声冷笑,“这倒是算计的不错,若是戳不破你的谎言,我倒要莫名其妙顶罪。”
章城不吭声,脑袋就差没垂到胸口上去,那知府不耐烦,“既然认错了就散了吧。”
他打了个哈欠,起身一甩衣袖,斜目道:“章城,本府没那么多时间来听你认错人,再有下回,板子伺候。”
“是……”章城声如蚊蝇般地应了。
“这就算了?”出了府衙,臧飞龙还在莫名其妙。林冬倒是若有所思,侧头看见章城瘦弱背影从旁边擦肩而过。
“喂!”臧飞龙皱眉叫住他,“你别走!这到底怎么回事!”
章城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看着脚下石阶,“我认错人了,对不住。”
“……”若不是在府衙门口,若不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恐怕臧飞龙得先把这人揍一顿。
但章城这人怪得很,面无表情,气息疏离淡漠,就好像什么事都很难打动他,明明莫名其妙怪罪了别人,却反而一副和自己无关的样子。
臧飞龙的气就像打在棉上,反而半点使不出力来。
林冬看了章城一会儿,目光又瞥到身后跟出来的店小二。
“两位爷。”那小二道:“要回客栈吗?”
“嗯……”林冬眨眨眼,“扬州有什么小吃吗?”
“小公子想吃什么?我让厨子做就是。”小二笑眯眯道,但若仔细看,会发现他不经意地朝章城瞄去了几眼。
这点小动静臧飞龙没看见,林冬却是看到了。
他若无其事道:“你让厨子做几道扬州特色的小菜,每样要一点儿就行了,别太多,一会儿又该吃晚饭了。”
那小二诶诶的应了,转身小跑着下了石阶往客栈方向走去。那章城看了对方一眼,也抬步往石阶下走,待到两人身影都消失了,林冬摸了摸下巴道:“奇怪啊……”
臧飞龙哼了一声,“这么快就惦记上吃了还奇怪什么?”
林冬皱鼻子,“不是说吃的,我说章城,他好像和那小二认识。”
“那又如何。”臧飞龙抱着手臂往前走,“他不是说了他是本地人,可能常在这里出现就认识了呗。”
“也有可能。”林冬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可是你说,为什么我们刚进城就被人盯上了?你在这里有仇家?”
“放屁。”臧飞龙不冷不热道:“自从我建立山寨以后就再没出过远门。”
“但是你劫的货却不少,万一有人认出来呢?”
这么一说,臧飞龙倒是不太清楚了,挠了挠后脖颈,“又或者只是因为那采贼被官府逼得没退路了,想找个替身顶罪吧。”
“扬州城每日来往这么多人,为何偏偏是你?”
“……”臧飞龙放弃了,一甩手,“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或者是我们得罪了谁却不自知。”林冬若有所思地看向前面的路。
臧飞龙斜眼看他,小孩儿脸上满是认真,大大的眼睛里迎着光,他没头没脑的就嘟囔了一句,“我得罪人都是明面上摆着的,你才是最容易得罪人却不自知的那一个。”
虽然是随口这么一说,但林冬却突然愣住了,他一拍手,“啊!你说的对!”
臧飞龙莫名其妙,“我不是夸你。”
林冬点头,“我知道。”
“那……”
“但你说的没错,也许确实是我得罪了谁。”林冬笑起来,“在我们刚进扬州不久后。”
臧飞龙不知道林冬究竟发现了什么,但能确定林冬已经彻底放了开来,不再那么谨慎呢。
吃点心的时候,臧飞龙坐在一旁喝茶,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他们刚进扬州时到底得罪了谁,忍不住好奇道:“究竟是谁?送你枣子的那个?还是邀请你吃鱼的那个?”
“对于食物,我向来很有礼貌。”林冬说的格外自信。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我想不出来还有谁了。”
林冬嘴角一勾,软嫩的唇角边荡出小小浅浅的酒窝,他拿了一个酥饼放嘴边咬咬咬,却是没再回答。
晚上的时候,两人出门逛街,顺便在一楼大堂里吃晚饭。
掌柜的不在,在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色布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五官端正,看上去是个老实人。
林冬走到柜台前时,那男子正弯腰搬起一坛子酒来,看到林冬时愣了愣,随后目光落到后面臧飞龙身上。
“两位爷这是要出门?”
“先吃饭,让小二的打壶酒来。”臧飞龙径直从柜台前走了过去,寻了大堂最中间的长桌坐了。
林冬脚步慢了慢,眼睛上下打量那男子。
男子微笑道:“小公子还需要什么?”
“你是谁?”林冬脆生生地问。
“我是这里掌柜的儿子。”男子道:“每天晚上都是我替我爹在这里看着,他年纪大了,要多休息。”
“哦。”林冬点点头,趴在柜子上和他聊起天来,“你就是掌柜的提起过的儿子啊。”
男子道:“我爹提过我吗?”
“之前我看到屋里的一副山水画,跟掌柜问起时,他说是出自你的手。”
男子垂下眸光,将酒坛子放到另一边,拿出个账本翻起来,一边拨算盘。
“原来我爹说的那个人是你。”
“嗯,我提了一点小建议。”林冬微笑着道:“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算盘被拨得滴滴答答响,男子道:“小公子也是喜欢书画的人?”
“略懂一二而已。”林冬道:“你的画太阴沉了,明明是大好河山,峡谷却逼仄透不过气,四周的树木枝丫乱生,有些树干弯来扭去……”
算盘声停了,男子抬起头,虽然笑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是我作画的风格。”
“哦。”林冬眨眨眼,似乎并未发现对方的不愉快,“我只是说说感想,这样的画让人看了不太舒服,你爹说卖不出去,恐怕也是这个原因。你若是好好去看看身边的人和事物,也许能画出更好的……”
画没说完,那人突然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他低头看着林冬,一字一句,“那位爷似乎等得不耐烦了。”
林冬这才转头朝臧飞龙看去,男人果然抖着膝盖,一脸不爽地看着他们对话。
林冬一笑,“我觉得和你挺聊得来,所以多说了几句。”
“不敢,小公子学识渊博,见识地道,远不是我等所及的。”男子说完,目光不经意地在林冬唇角和白皙脖颈上溜了一圈。
林冬这才转身朝臧飞龙那桌去了,不一会儿就能听到两人的对话传来。
“说什么那么久?你和那人认识?”
“不认识的,只是聊了聊书画。”
“书画?”臧飞龙声音不满,“你什么时候又对书画感兴趣了?我以为你只对厨子感兴趣。”
……
吃过晚饭,两人酒足饭饱的在扬州夜市上溜达着。
红灯笼高挂,湖面上画舫慢慢穿梭在桥洞下,夜风里带来铮铮琴弦和香味,卖小吃的商贩挑着扁担在主街上吆喝。有穿着贵气的男人女人相约出门,一路嬉笑声不断,很是热闹。
臧飞龙给林冬买了只糖葫芦,又怕他被人群挤丢了于是牵着他。林冬腮边鼓着,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两人这搭配看起来就好像哪家的小公子出行,身边陪了一个侍从。
在一个围满了小孩子的皮影戏前停下来,林冬嘴里咬得嘎嘣脆,听那边老爷子讲着殷商纣王的故事。
白布上一只狐狸变身成美人,引得下面小孩子一片惊叫。
林冬呵呵呵笑起来,臧飞龙却是转头朝另一边看去。一个穿着配搭不俗的男人正走到他们身边。
“两位。”他说话时目光落到林冬身上,“看样子不是扬州人士?”
林冬还在饶有兴趣的看戏,臧飞龙冷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男人这才收回目光,笑道:“这位兄弟别紧张,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看两人气度不凡,想来结交而已。”
说着,他主动自我介绍,“在下姓李,单名一个言字。”
姓李?
臧飞龙多了个心眼,警惕道:“你是李家……”
“别误会别误会。”李言哈哈笑起来,“我虽也是姓李,算起来却与皇族相差千万里,真要有个计较,也不过是远亲的远亲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打滚,旅游回来,在当地买了一种叫香脆椒的小吃。是把大红辣椒掏空,里面塞上糯米和芝麻油炸,很辣很香很脆,十分好吃~=w=~(就是卖相不咋看得,但味道确实不错~)
☆、第二十六章 下诱饵钓鱼
扬州某酒楼内,二楼包厢。
李言做庄,正热情的邀请两位一起喝酒。半遮挡的屏风后头琴声铮铮,女子的脂粉香在鼻下穿梭,又有酒味蔓延,从这里往外看,夜色下的湖泊上月光洒下如同鳞片。
景色怡人,夜风正好,可是臧飞龙却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林冬已经要吃不下了,可他仍对那些精致的小点心垂涎欲滴,李言是个会看眼色的,抬手介绍道:“这叫糖,都是真正的瓣所做。”
“生的?”臧飞龙皱眉,这种东西能吃吗?
李言看出他所想,温和道:“虽是生的,但不会有问题。味道很鲜。”
臧飞龙没什么兴趣,正想说这些东西一看就是女孩家喜欢的,只是话到嘴边还没出口,林冬已经夹起来了一片。
“……”
林冬左右看看,又拿到鼻下问了问,“香。”
李言笑道:“是烧化的糖水淋上去的,还有一种叫根的小吃,是糖拔丝浇在朵上,很脆。”
林冬喉咙咕噜一下,将瓣塞进嘴里嚼了嚼。
臧飞龙都忍不住紧张起来,低声道:“如何?”
“……嗯,这个味道,好复杂。”林冬蹙着眉,闭着眼,微微扬起下颚,腮帮子一鼓一鼓。
李言看得有趣,“怎么个复杂法?”
“瓣很软,但咬起来的感觉像在吃纸,不过比纸有汁水没那么干。”
李言正端着酒杯喝酒,闻言差点喷出来,“纸?哈哈哈哈,这个比喻我倒是第一听说!”
臧飞龙看了半天,干脆也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放进嘴里嚼。
隔了会儿道:“确实像。”
林冬睁开眼看他,“是吧?”
“嗯……但是甜甜的,又有嚼劲,挺奇怪的感觉。”
“所以说复杂。”林冬又夹了一片,“这触感会让人上瘾的感觉。”
臧飞龙嗯了一会儿,也夹起一片继续吃。
李言就这么无语地看着两个人你一片啊我一片,我一片啊你一片的不一会儿就吃掉了一大盘。
屏风后琴音稍停,突兀寂静。
“咳咳。”李言端起酒杯轻啜,“两位真是有趣啊,不知是从何来的?”
“洛阳。”林冬舔了舔嘴角道。
臧飞龙放下筷子也端起一杯酒,刚要喝,袖子被拉住了。低头,小孩儿正眼巴巴瞅着自己。
男人眉头一皱,“你不能喝。”
林冬不满,“又不是没喝过。”
“在家里随便喝,出门不能喝。”见林冬撅嘴,臧飞龙补充,“喝酒误事。”
林冬转头继续吃点心,李言目光在两人之间一转,面上带出几分了然来。
“原以为你们是主仆,看样子是我误会了。”
“主仆?”臧飞龙一边眉头挑了起来,“你哪只眼睛有问题?”
李言倒也不介意,轻笑:“是我冒犯了,不知这位兄弟贵姓?”
“我叫……”
“林飞龙。”林冬抢先一步开口,“我叫林冬,他是我大哥。”
“原来是兄弟。”李言一愣,随即尴尬,“是我想岔了,对不住对不住。”
臧飞龙不动声色喝了口酒,他原本也没想老老实实告诉人家自己姓名。只是看李言这表情,似乎误会了不止一?
李言拿起酒杯与臧飞龙相碰,“我自罚一杯,先前若有无理之,还望林兄见谅!”
臧飞龙一口干了,叹出一声,“好酒。”
李言笑笑,“林兄满意就行。”他顿了顿,又道:“林兄别嫌我多话,只是……二位看起来实在不像兄弟。”
林冬点头,“因为不是一个娘生的。”
臧飞龙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可仔细想想……确实不是一个娘生的。
李言哈哈一笑,摆手,“男人三妻四妾也很正常,看样子林兄家还是大家族?”
臧飞龙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林冬又抢过话头去了。
“也不是一个爹生的。”
“……”
屋里陷入了尴尬的寂静。李言张了几口,没找到话来接,不禁有些冒冷汗。
臧飞龙镇定道:“家大了,就乱。”
“……”这还真挺乱的,李言盯着桌面默默想。
臧飞龙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李言也赶紧斟上。他本来想先和两人套套关系,亲近一点再开口说事也比较方便,可哪知道如今反而尴尬了。
想了想,他送到嘴边的酒杯改了方向,往桌上一放,道:“其实,我叫住二位是有事相求。”
林冬挑了挑眉,看了臧飞龙一眼。臧飞龙脸上没什么表情,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本就不认识,他们还没笨到扬州人有如此好客的地步,见着一个陌生人就一定要好酒好菜的请着,这人会找上门来,自然是有事的。
林冬放了筷子,坐得端端正正的看人,李言笑道:“不用紧张,这事其实也不麻烦。”
不麻烦你会绕这么大个圈子?林冬和臧飞龙心里同时想。
见臧飞龙也放下酒杯,李言正色道:“二位刚来扬州不久,很多事恐怕还不知情。事实上,扬州这一段时间闹贼,而且还是采贼。”
林冬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倒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事。
臧飞龙心里默默道:他最近是倒了什么霉?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将他和那什么采贼扯到一起?
李言见二人不吭声,以为他们不知道,便续道:“这事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发生的,第一个受害人是一家渔夫家的小儿子,才刚满十七,之后连续两天又发生了同样的事,受害人分别是书店老板的儿子和杂货铺的儿子。他们年纪也都是十七岁。虽然衙门立刻开始调查,但因为这事不太能启齿,受害人都说不清楚,而且据说那人蒙了面,也看不到面容。”
李言也有些尴尬,搔了搔脸,道:“这采贼专采男,衙门虽然开始怀疑了一些人,但后来又有证据表示那些人都是清白的。这事就这么悬着了,之后的一个月,几乎每隔五、六天就会有一个受害人出现,最近的一案子是三天前,一个叫章城的当地人受了害。”
林冬开口道:“那章城看起来不像十七岁。”
“是,章城是唯一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他比较特别……有传闻说,他是一个土豪家养的男宠。”
说到这里,李言诧异,“你见过章城?”
“今天才见过。”林冬笑了笑,随后将白天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没想到居然发生过这种事。”李言也惊讶了,随后沉思道:“这章城是什么意思?”
臧飞龙转着酒杯道:“倒不如说说,你要我们做什么?”
李言嘿嘿一笑,他人长得精神,又显得很阳光,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识,恐怕原本还是林冬会愿意结交的人。
林冬看着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钱袋来,看那鼓鼓囊囊的样子就知道里面的数量不低。
“我没其他意思。”李言道:“看二位样子,恐怕手里也不缺这点。我暂时想不出送什么才好,不如之后你们跟我说需要什么,我再送来。”
臧飞龙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到:“别做这些小动作,说正事。”
李言点头,“其实我有个认识的人,他年纪也才十七岁,家里怕下一个就选中他,虽然请了很多护卫,但依然觉得不太可靠。我今日也是出来想再看看有没有功夫好一些的人,哪知就碰上你们了……”
他说着,目光落到臧飞龙身上,“林兄一看就是会功夫的,而且我猜,功夫还不低吧?”
光是那把大刀,就已经很显眼了。
臧飞龙一扬下颚,“不是我吹牛,到目前为止,我还从未败过。”
李言眼睛一亮,“如此便太好了!还请二位一定帮帮我!”
林冬眨了眨眼,“你认识的人,也是李家的吗?”
“不,他不姓李,家里也只是普通的商户,只是我们经常来往,熟稔之后就成了朋友。”
“你对朋友倒挺好的。”林冬笑了笑,随即转头去看臧飞龙,臧飞龙皱着个眉头,显然并不感兴趣。
“若是抓着他,也能洗脱你的嫌疑。”李言又加了一句。
这句倒是让臧飞龙眉头动了动,“可万一没选中他呢?”
“那还请林兄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抓住那人为止。”李言真诚道:“在这期间,你们的一切用度都可由我来负责。”
臧飞龙哼了一声,“那怎么行?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扬州不过是路过而已。”
李言有些急,求救般的看向林冬。
林冬转了转眼珠,“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
李言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
“放个饵,把他勾出来如何?”
臧飞龙捏了捏拳头,“好主意。”
李言担心道:“可这诱饵……”
“我去吧。”林冬漫不经心道:“反正我也十七岁。”
“不行!”回答他的是臧飞龙的惊天怒喝。
作者有话要说:唔,欠三章了,咱一定会找时间补上55555
☆、第二十七章 温柔的触摸
臧飞龙的怒斥只换来林冬一个轻飘飘的疑惑眼神。
“为什么?”
“还需要问吗?”臧飞龙一把掐住林冬脸颊,一边往外拉一边道:“凭什么要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林冬被拉的咧着嘴,说话含糊不清,“我有原因的……疼疼疼……”
臧飞龙松开手,看林冬脸颊泛起红晕,撇嘴道:“什么原因都不行。”
“不是有你吗?”林冬道:“你难道保护不了我?”
“谁说的?”臧飞龙立刻拍桌,“他只要敢到我面前来!”
林冬勾了勾嘴角,“那不就行了?”
臧飞龙张了张嘴,随即挠头,“但是……”
李言赶紧插嘴道:“两位不用担心,我一定设法保护小林公子安全。”
你保证个屁。
臧飞龙白了他一眼,能保证还来让他们帮忙?
李言也尴尬,苦笑道:“那个……我的意思是,我一定配合林兄,派人在暗看住令弟。”
臧飞龙又看林冬,见他吃得正欢,显然没有担心的意思。若是自己吞吞吐吐,倒显得他不大方。
既然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他还瞎操心个啥?
这么一合计,臧飞龙端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一杯,一口干了,豪迈道:“抓就抓,谁怕谁啊。”
……
说是这么说,却不知道去哪儿抓人,又去哪儿钓人。
三人从酒楼出来,林冬打了个哈欠,慢吞吞道:“今儿个先这样吧,明天再说。”
李言道:“那二位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不要客气,只管差人来告诉我。”说着,轻轻一扬下颚,身后一个随从自动自发地跟去了林冬身边。
林冬看了那人一眼,想了想,“你,不能进客栈。”
“啊?”那人茫然,李言也不解,“这是何意啊?”
林冬不答,只道:“你就等在外面,若是听到什么动静,就进来帮忙。”
什么动静?那人更茫然了。
李言和臧飞龙面面相觑,臧飞龙敏感道:“客栈会出事吗?”
“以防万一而已。”林冬说的随便,转身就走,还挥手道:“大哥,走吧走吧,回去和小掌柜聊天。”
“小掌柜?”臧飞龙跟李言告辞,几步追上去,狐疑道:“谁?今天那个年轻男人?”
“是啊,他是掌柜儿子嘛,小掌柜。”林冬笑的单纯。
臧飞龙不快道:“跟他有什么好聊的?”
“聊的多了去了啊,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林冬眨眨眼,“看他样子,还挺喜欢画画的。”
“画得又不好看。”臧飞龙拿鼻子哼气,“掌柜的不是说了吗,卖不出去。”
“画功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心。”林冬意味长道:“人家说相由心生,书画也是一样。见字如见人,见画也如见人。”
臧飞龙想了半天,其实他对那副画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林冬说起时,他稍微瞄了那么一眼。
大抵就是一副山水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神叨叨的。”臧飞龙放弃回忆,总结定论。
林冬笑起来,两人很快回了客栈,大堂里坐着吃夜宵、喝酒的人,三三两两的,显得冷清。
外头夜市渐渐打烊了,打更的更夫哼着曲子从门口过去。
客栈前头的灯笼换了灯芯又挂上去,前头大门也关上了。店里小二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将椅子搬上空桌。
年轻男人在柜台后算账,看见林冬回来,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移了开去。
“客栈什么时候打烊啊?”林冬倒是跟他聊上了。
男人道:“算完这些账就完了。”
“哦,白天是你爹,傍晚开始是你。你白天做什么啊?”
男人道:“在码头帮人算货。”
“那很忙吧?”林冬眨眨眼,“是官府的?”
“私人的。”男人似乎不耐,抬起头来,见臧飞龙看了自己一眼,转身上楼去了。他顿了顿,眸光微闪,脸上一瞬收起不耐,看向林冬时甚至带了微微笑意,“小公子对这些事很感兴趣?”
“我以前没见过这么多人啊。”林冬道:“还有这些大船,你多说些,我也好听听。”
“说也可以。”男人停了算盘,放下笔,双手撑在柜台前微微低头。
他的鼻尖几乎碰到林冬鼻尖,声音幽幽道:“不如你今晚来我屋,我慢慢讲给你听。”
“那也行啊。”林冬满口答应了,还道:“你住哪儿?”
“就在客栈后头。”男人笑了笑,似乎不经意地问道:“小公子看起来年纪不大,有十六了吗?”
“十七啦。”林冬得意扬了扬下颚,“我看起来比较年轻。”
男人笑起来,笑得欢畅,笑得开心,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睁大着一双眼睛,音调甚至微微提高:“还真是年轻,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听说你还是个举人?”
“不过会读书而已,证明不了什么。”林冬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我先上楼了,晚点来找你。”
男人慢慢收起笑容,变为高莫测的表情,缓缓道:“好。”
等林冬上了楼,刚进门,被人拦住了。
臧飞龙脸色阴晴不定,“就是他?”
林冬露出一些诧异来,抬头看着男人,“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表现太不正常了。”臧飞龙随口道。
但其实,他上楼之后就一直站在柱子后头偷看两人聊天。起先还奇怪林冬为何突然和一个陌生人关系这么好,可随后他就敏锐的察觉了不对劲。
那男人看林冬的眼神,简直像在看猎物。那赤果的欲望,从浑身散发出来,只有林冬那么傻才感觉不到!
莫名的,臧飞龙突然很手痒,想直接挖了那人的眼珠子。
而再联系林冬提到画画的事,很容易就顿悟了。他们却是才得罪了一人,如果那也能算是“得罪”的话,就是林冬随口跟掌柜提了提那幅画的意见。
臧飞龙忍不住骂道:“这人是什么心理?一个大男人居然受不住了别人的建议?”
林冬无辜道:“你就能接受了?”
臧飞龙抱起胳膊,“当然!”
林冬瞬时扬起可爱的小脸,“那把我赶下山是怎么个意思?”
臧飞龙:“……”
原来这家伙很记仇的。嗯。
“你准备怎么办?”臧飞龙微微侧身,林冬绕过他走到桌边坐了。
“他约我晚上去他房间。”
臧飞龙倒抽一口气,“你答应了?”
“当然。”林冬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是要抓他吗?”
臧飞龙咬牙切齿,“你就这么把自己往虎口里扔?”他脑子里究竟装的什么?
林冬道:“你会保护我吧?”
臧飞龙刚想骂人,对上林冬的双眸,却是一愣。小孩脸上一点玩笑神情也没有,那双眸子直直看着自己,一脸认真。
涌到嘴边的抱怨莫名其妙消失了,开口,却是一声叹息。
“其实这事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根本没必要管。”臧飞龙坐下来,慢慢道:“我们只是过路。”
“但既然知道了,也知道凶手是谁了,就不能不管。”林冬慢慢道:“那些被伤害的少年都是无辜的。”
他补充道:“他们只有十七岁。”
臧飞龙盯着地板看了半响,才道:“你自己小心点,别他给你什么都吃。他也许会下药。”
林冬笑了起来,这个笑容臧飞龙并没有仔细看,所以他没发现,林冬笑得十分温柔。
等到客栈大堂黑了下来,客人都纷纷回房休息了。
最后一个小二也打着哈欠去侧门的房间休息了,林冬推开窗,这里刚好能看见后院的天井。那里的屋子亮着灯。
林冬往外走,想了想,又把外衫拖了,头发解下来。
臧飞龙看着他,“你在干嘛?”
“速战速决。”林冬小脸上闪着兴奋的光,两只手握成全,还给自己鼓劲,“飞龙哥!我要上战场了!”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叹口气,过去给他理了理衣领子。
林冬抬起头来,月光刚好照在他一侧脸上。小孩黑发散下来,软软顺顺的,和他的人一样。平日挽成发髻用白布套着,看起来精神干净,现在竟然透出一点温润来,衬着那双大眼红唇,灵秀又可爱。
臧飞龙看着看着,居然发起呆来。手指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触上那双唇,缓缓摩挲。
林冬的脸一下红了,往后退了退,抹嘴道:“有东西?”
臧飞龙一下回神,收回手,“没……啊,不是,有,我给你擦掉了。”
“谢谢。”林冬笑了笑,脸上红晕却未褪。他往门外走,道:“我走咯?”
臧飞龙点头,“嗯,有我呢,不怕。”
林冬一愣,却是点头,关上门出去了。
听着那脚步声慢慢远去,隔了会儿,小孩身影出现在下面房门口。
屋里灯火闪了闪,有人来开门,影子投影在纸窗上。
小孩对着人笑起来,随后进了门里。当门关上时,臧飞龙躬身从窗子窜了出去。 [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抱歉抱歉tut
最近更文都不太固定,隔壁鼠猫同人在赶大结局,所以有点兼顾不上。等过几天俺回家了,就能固定更新了。大家包涵包涵~=3=么么哒!
☆、第二十八章 作孽不可活
男人的神情隐藏在烛火之下显得晦涩不明,林冬似乎全无察觉,自动自发的在桌边坐了,男人跟上来,给他倒了杯茶。
“还没问过你叫什么。”林冬道:“我姓林。”
“林公子叫我竹韧就行了。”
“这是表字?”
“是。”竹韧道:“以前念书时老师取的,取意君子如竹,又取坚韧之意。不知林公子有无表字?”
林冬双手捧茶,晃着脚道:“我没入过学馆,家里也不懂这些,所以没有表字。”
男人点点头,又露出一脸敬佩来:“这么说来林公子全是靠自己才有了今日成就,真是了不起啊。”
“有什么了不起的?”林冬撇嘴道:“若真了不起,此刻便该在京城做大官,而不是在这里游手好闲。”
男子轻笑了几声,又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啜饮一口,目光从杯沿上方溜到林冬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到一截雪白脖颈。
早就趴在房顶上窥探的臧飞龙差点一个没忍住就飞踹下去了,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心里道:这男人简直是个变态,若是对少女如此便也罢了,怎的对着个男子还如此……
想到这里,他又突然惊醒自己之前似乎也有点怪异感觉。
……难道自己也是个变态!
林冬当然不知道屋顶上某人的内心波动正如惊涛骇浪不可收拾,他见竹韧将茶喝了下去,于是也慢吞吞抿了一小口。
竹韧的眼色却是厉害,立即道:“这茶可是不合你胃口?”
“没……”林冬摇摇头,“只是不渴。”
竹韧便笑起来,又从身后柜子上头拿下几个果盘来,里头装着小零嘴。
“我听店里伙计说起,林公子喜欢吃小吃。这些都是我扬州特色,不算你钱,尽管尝。”
臧飞龙在屋顶上就吊起一颗心来,心里直道:林冬你敢吃!你敢!你敢?!
他真的敢。[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小孩面上带出喜色,毫不犹豫伸手拿了一盘点心,端到自己面前吃起来。
竹韧笑得越发温和了,“林公子来扬州是为了什么?”
“游历山川,顺便找点东西。”
“找什么东西?”
“神厨秘籍,不知你听过没有?”
林冬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想那头竹韧居然点头,道:“听说过,听说杭州有个名厨,手里就有这本秘籍。”
“真的?!”林冬一下高兴起来,手里的点心往盘子里一丢,冲过去问道:“那人是谁?住在哪里?”
竹韧眼珠子一转,“你想做厨子?”
“我只是对秘籍很好奇。”林冬捏捏手指,眼睛里闪闪发光,“你就告诉我吧!”
竹韧微微往前靠拢了一点,两人呼吸近在咫尺,就听他幽幽道:“告诉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条件?”林冬一愣,“要钱?”
“不,不要钱。”竹韧伸手搭在林冬肩膀上,拇指轻轻按捏,显得十分暧昧。
林冬看了一眼他的手,不解道:“那条件是……?”
竹韧先问了一句,“那跟在你身边的大块头是何人?”
“他是家兄。”林冬还很认真地给予了他们的临时背景,“没有血缘关系的。”
竹韧道:“结拜的?”
“不,亲的。”
“……”这是个什么混乱关系?但竹韧显然不想细想下去了,他另一只手轻轻搂住了林冬腰身,微笑道:“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林冬啊了一声,小脸瞬间红了起来。
臧飞龙在上头看得仔细,脸瞬间就黑下去了。什么人啊?!被人说一句喜欢就要脸红成这样子?
竹韧还在道:“你若是愿意跟了我,我就告诉你秘籍在谁手里。”
林冬还会讨价还价,“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真的假的?”
竹韧诶了一声,“你若是跟了我,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需要骗你吗?”
林冬眼珠子一转,一脸‘啊,原来如此’的样子,臧飞龙在上头看得直想揍人。
竹韧见他没什么异议,便慢慢贴近身体过去,笑着道:“想好了吗?”
林冬吞吞吐吐,脚步慢慢往后退了一步,“我觉得……”
屋顶上突然有了动静,咔哒一声。竹韧动作一顿,疑惑地抬头,“什么声音?”
林冬却是放下心来,脸上还红扑扑地,道:“也许是猫?”
竹韧垂眸看他,眉眼虽弯起来像在笑,但那表情却无论如何与善意扯不上任何关系。
“说起猫,最近客栈里新来的小猫总是不太近人情。”
林冬微微提高音调,“为什么?”
“也许是分不清自己和别人的区别吧?太自负骄傲可是很不对的。”竹韧说着,一把捞起了林冬的膝盖窝,将人直接往床上抱去。
林冬脸上终于露出一瞬惊慌来,手指下意识抓住了男人衣襟,道:“你干什么?!”
“做我的人啊。”竹韧笑容微敛,冷冷看着他,“刚才不是说好了?”
“我没答应,放开我!”林冬有些着急,眼眸往屋顶上看去,可是那里一点反应也没有。
臧飞龙在干什么?他只是突然多了个心眼,踩着轻功飞去了客栈外,对蹲在门外无聊的侍从道:“有凶手消息了,你马上去通知官府过来!”
那侍从一个激灵,“这么快?!”
“你赶紧去!误了事我摘了你脑袋!”臧飞龙恶狠狠抛下一句,顿时又飞了回去。
那侍从也不敢多待,赶紧转身就跑进了夜色之中。
等臧飞龙再回来时,屋里已经闹腾开了。
他落在屋门前,伸手在窗纸上戳了个洞,眼睛刚移过去就觉气血翻腾。
林冬正被压在床上,衣服被扯开了,腰带随手丢在床沿边。竹韧一只膝盖挤进了小孩双腿间,一边磨蹭着,一边道:“这不是有反应了吗?嗯?”
林冬脸红的有些不正常,想努力平复呼吸却只是越来越急促。他想往后退,却被男人压住了肩膀,另一只手灵活的抚上了赤果的胸膛,寻到那一点粉嫩,不客气的揉捏起来。
“唔……”林冬身子一颤,眼光慌张地四下望,那表情显然是想找谁,却被竹韧误会了。
“这院子一向是我单独住的,你就算叫出声也没人听得到。”
臧飞龙此时反倒不急了,他抱起手臂站在窗外,心里道:让你乱吃东西,让你不动脑子,让你要把自己往危险里送,这回就让你受点教训。
林冬等了半天没见臧飞龙出现,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
他脸上浮出了怒气,但这样子看来却更有味道。他伸手想推开竹韧,却被对方轻轻松松仰头避开了。
“这么点个子,我连药都不用给你下。”竹韧啧啧几声,手指抚在小孩脸上,突然用力一揪。
“!”林冬硬是忍住了没叫痛。
软嫩的脸蛋上立刻就浮现出通红的指印,竹韧脸上显出狂热的光,一边恶狠狠道:“你以为就你懂画吗?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来指教我?!”
“你懂我要画的是什么吗?你懂我吗?啊?”
竹韧对看别人痛苦十分着迷,他松开林冬的脸,又揪上了他胸口的柔嫩。
“……疼!”这回林冬没能忍住,轻叫出声。
可他一叫,竹韧反而更愉快了。手指捏着那软软的触感,享受着,无情拉扯着,只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他低下头,狠狠在小孩锁骨咬了一口。几乎咬出血来,牙印嵌了进去。
林冬眼眶红了,手指揪在男人头发上,无意识地狠狠拉扯,想将他拉起来,可这般振动却让男人更加兴奋。
“你没吃饭吗?!”男人一耳光闪了过去,打得林冬整个脑袋偏到了一边,“这点小猫力气……哦,我忘记了,你被下了药,没力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邕恕?―
身后的窗子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撞破了,整个窗框都一起落了下来。
男人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自己整个脑袋被人抓着提了起来。
脖子似乎要被巨大的力气拉扯断了,脚尖挨不着地。
“谁、谁?!”
臧飞龙一脸戾气,另一只手上的龙啸在手心转了个圈,直直比上了男人腰身。
“畜生!老子一刀斩了你!”
冰冷的刀身划破衣服,清楚地挨上皮肤,冰凉蚀骨,随即疼痛逐渐放大,男人知道自己流血了。
“你你你你你,什么人!”他嘶哑着嗓音,音调变调,在死亡靠近的瞬间,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臧飞龙根本不搭理他,他看向床上慢吞吞坐起来的人。小孩拉上衣衫一边去摸腰带,左侧的脸通红,锁骨上的牙印清晰异常。
臧飞龙牙齿都要咬碎了,他不过想给小孩一点教训,哪里知道这家伙不仅是个色胚,居然还有欺负人的恶心癖好!
可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冲进去,林冬也不用受这个苦了……臧飞龙心里有些慌,因为小孩的眼神一直没和自己对视。
“别杀他,交给官府理。”林冬淡淡说着,从床上下来。
臧飞龙心里气不过,将男人往地上一丢,揍到他发不出声音来了才肯罢休。
再看竹韧,什么君子如竹?此时已被揍成了猪头,眼眶发青,嘴角流血,掉了几颗牙,两侧的脸通通肿了起来。
男人趴在地上,目光已经呆滞了,臧飞龙又踹了他一脚,那头官府的人也赶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咱回家啦~更新能恢复了,么么各位!今天双更,欠的章节咱要开始补啦~第一更!
☆、第二十九章 哄劝不容易
竹韧被抓走的时候,客栈掌柜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料想是早就歇下了,一手系着腰带,踩着鞋子跌跌撞撞地奔出来。
“官爷!官爷!”他一眼看到儿子,瞪大了眼惊叫:“这是怎么回事?官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那衙差便是之前抓臧飞龙那一个,这回人赃并获,他也算是能交差了。表情一派的轻松,甚至有些得意,仿佛这人是他们好不容易抓到的似的。
他往前推了推跟在后头的林冬,道:“你看看,这是误会吗?”
那掌柜年纪大了,眼神儿也不太好,拿这灯油往前杵了杵,一看清林冬身上的伤痕,陡然失了声音。
好半响,他的手抖了起来,一个劲念叨:“不,不会的,一定是误会……”
林冬看着他浑浊的眼睛,耳鬓的白发,眼角皱纹似乎突然增多了不少。
他觉得有些心酸,见掌柜地转过灯油去看男人,“儿啊,你……你……”
男人却并不看他,只是扬着下颚,面无表情。他眼皮被揍得肿了起来,看起来像一直闭着眼睛。
“你为什么……为什么啊……”
衙差不耐烦道:“想知道为什么,来公堂上听吧。”他说着推了男人一把,让他往前走,语气不含鄙视,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知府衙门口就围了许多人,好些人议论纷纷。
这个说:“我早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听之前码头的人说,他心气高的嘞,啧啧……”
那个说:“我也觉得他眼神一直古古怪怪,你是没瞧见,之前他看书摊老板的小儿子,那模样可吓人了。”
也有人说:“怎么会这样呢?好歹是个读书人,他爹老来得子,又不曾亏待他……”
什么话都有,有疑惑的,有鄙夷的。臧飞龙抱着手臂站在门口不耐烦,他没能进门去,只有林冬被带进去了。
远远地听到有人在身后喊:“林兄!”
臧飞龙还兀自在沉思,那人又喊了好几声,旁边有人回头看了看,伸手拍臧飞龙手臂。
“小伙子,那人叫你。”
“啊?”臧飞龙茫然回头,见李言正在人群外挥手。
“林兄!”
臧飞龙这才想起来,自己暂时姓“林”来着。
他脸色不好看地走过去,道:“什么事?”
“我听到消息,令弟受了伤?”李言果然很会做人,一边说着,另一边侍从就捧了个木盒子过来。臧飞龙伸手打开,里头全是伤药。
李言又担心道:“令弟没事吧?”
说起这个臧飞龙就心虚得很,敷衍道:“没什么……大事。”他伸手把盒子接过来,又补充,“谢了。”
“说这些干什么。”李言面带愧疚,“都是我让你们帮忙,不然也不会……”
臧飞龙基本没听他在说什么,转头又朝衙门口看去。
李言见他无心听,眼珠子一转,机灵道:“我认识衙门的人,林兄想进去的话,我去说一声就行了。”
臧飞龙下意识想点头,但想起林冬对自己不理不睬的脸,心里又毛毛地,想了半天,摇头,“算了,我就在这里等吧。”
李言狐疑道:“林兄……和令弟发生什么事了?”
臧飞龙没搭理他,转身就走,“不关你的事。”
李言赶紧跟上去,“别这么说啊,你们帮了我,我得谢谢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别客气。”
臧飞龙停下脚步,慢吞吞回头,“你……什么都能帮我?”
“那是那是。”李言赶紧点头。
臧飞龙撇撇嘴,“我惹他不高兴了,你说,有什么办法让他高兴?”
“啊?”李言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要求,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半响,他小心翼翼问:“敢问一句,是……为什么惹他不高兴的?”
臧飞龙有些尴尬,压低声音别扭道:“就是……他很相信我,然后我辜负了他的信任。”
“这样啊……”李言挑眉,摸了摸下巴,道:“这事可不简单,如果是小孩子吵架赌气也就罢了,但是信任这回事……”
李言也压低声音,道:“别怪我多嘴啊,我看令弟虽然笑眯眯的,但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这个性子,若是被背叛了,定然不容易消气的。”
人都说,看起来越好相的人,发起脾气来越可怕嘛。
臧飞龙被他说的更是一颗心悬吊吊了。他捧着那盒子,一脸茫然,从以前到现在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得罪别人,得罪就得罪了,他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也从未和谁道过歉。
但好像遇到林冬以来,每道歉都是自己,每做错的也总是自己。明明前一刻还觉得自己没错,后一刻就会悔不当初。
他烦躁的在原地转了个圈,像头焦虑的大狮子。李言见他浑身戾气,不由道:“林兄看起来大大咧咧一个人,倒是很心疼兄弟。”
臧飞龙撇了他一眼,李言笑道:“这样吧,我既然答应你,我就会尽力帮忙。不如林兄暂时避着一点,由我去探探口风。”
臧飞龙想了想,粗声粗气道:“那交给你了。”
李言点头,“林兄尽管放心。”
此时衙门里,又是另一幅画面。
林冬坐在一边,该回答的回答了,当时也是人赃并获,所以并没有什么难度。
竹韧姓陈,单名一个力字,因为家里人没什么见识,取的名字十分普通而且也容易让人忘记。所以有了表字之后,陈力就很讨厌人家叫自己名字,每自我介绍,也先说表字。
说起这陈力,一生并无什么精彩之。爹给人家当掌柜,娘是个普通农妇,早起晚归,养鸡种地。家里还有个婆婆,只是老眼昏,一身的病,磨的一家人也存不起来什么钱。
但是一家人是老实人,好好地活着,也没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最骄傲的,自然就是这个儿子,从小就能念书,又常被老师夸奖。
陈力满以为自己满腹才学,日后定然能做大官,却不想年年考试都考不中,后来考中了,又因为没有钱疏通关系,竟然被另一名有钱人家的少爷把名额挤了下来。
公文到时,那少爷带着行李仆人,风光体面的骑着马去了京城,而他被留了下来。
从此之后陈力就不再读书了,一边在码头找了个算货的行当,一边碌碌无为的过了大半生。
没过多久,家里开始急着找媳妇,有好些老实人家的姑娘愿意嫁,可他却看不上。
一会儿嫌人家不识字,一会儿嫌人家不会琴棋书画。
他爹也没办法,最后姑娘们挨个被婉拒了,他却一直没找着合适的女人。
再之后有一天,陈力出门去码头,半路遇到一个清秀的少年,那少年正跟人说起京城的第一才子,说的满面红光,眉飞色舞。
他突然就觉得那张脸极其碍事,那自负得意的样子,只叫人心生厌恶。
而结果,自然不用人说。
师爷将他的口供都记下了,一边又看了他几眼,面上满是惋惜。
可惜了,以前也是个人人称羡的俊秀书生,如今却落得这下场。所以说嫉妒是最丑陋的嘴脸。
他拿着写好的书纸递过去,陈力画了押,一边的衙役就提着他往里走了。
林冬突然道:“你觉得你活该吗?”
陈力回头,眼睛还高高肿着,原先清秀的样子早看不出来了。他咧起少了牙的嘴,道:“我不觉得。”
那衙差只觉得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推了他一把,催促,“走!”
林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站起来慢慢往外走去。这事一结束,也没人搭理他了,知府老爷和师爷说了会儿话,袖子一甩就离开了。
四周站的衙差也顶多好奇看看他,他一路走出衙门,旁边就有人道:“林公子,我家爷有请。”
林冬看了他一眼,认出是李言的人。
“我想回去睡一会儿。”他揉了揉眼睛,道。
那侍从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道:“就在前头不愿的酒楼里,爷备了好菜。”
林冬倒是觉得有点饿了,刚要往前走,突然又想起前一晚的遭遇。
他当然知道臧飞龙为什么没及时出现,不过因为他吃了陈力给的东西。可那时候,他不能不吃,如果给什么都不吃,不过是让对方生起怀疑罢了。
但这么一想,突然就觉得没了胃口,他揉了揉肚子,咂咂嘴道:“算了,不吃了。”
那侍从有些愣,“可是……”
“跟他说声谢谢,等我睡饱了再去找他吧。”
一路走回客栈,臧飞龙居然没在府衙门口等自己。林冬抿了抿唇,踏进客栈大门时都觉得无精打采,甚至连什么神厨秘籍也不想要了,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安稳待着去。
正这么想着,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爽朗的声音,嗓门忒大,带着一股痞气。
“掌柜的出来!我要打听个人!”
“什么人?”客栈老板临时换了个新掌柜,那掌柜笑眯眯迎出来,搓着手道:“公子,不如里面边吃边说?”
林冬一边往里走,还在想:这新来的倒会做生意。
那人道:“我要找个畜生,听说就在这里?害了好几个少年的那个。”[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林冬一愣,四周的人也愣住了,纷纷转头朝后看去。
就见阳光下,一个白衣武服少年站在门前。个头可能和自己差不多,背着一把双刀,身后停着一辆马车。
他高束黑发,迎着光的脸虽秀气一双浓眉却彰显出几分霸道来。
他眼睛又大又亮,鼻梁高挺,咧着嘴,叉着腰,说话大大咧咧,那模样却有几分熟悉。
“咳咳……咳咳咳……”马车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听声音有些低沉。
林冬好奇的看了那少年一会儿,对方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成(^o^)/~~ 新角色终于出现了……抹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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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壮哉山贼窝
“你!”那少年突然冲着林冬奔了过来,一张脸杵的极近,道:“你脸上有伤。”
林冬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呃……”
“你是被害人?”少年看起来似乎缺根筋,一把抓着林冬猛摇道:“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帮你报仇!”
林冬被晃得想吐,一手忙挥道:“他、他、他已经被抓起来了。”
“啊?”少年一顿,脸上竟满是遗憾,“居然被抓了……”
林冬稀奇得很,看着他道:“你和他有仇?”
“没有。”
“那你……”
“哦,我自我介绍一下。”少年站直了,拍拍胸口大大咧咧道:“我姓叶,名霸天。”
客栈里的人顿时都没了声音,那新掌柜也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叶霸天?这名字若是就这么听来,大概每个人都会想象出一个八尺巨人,大块头,浑身肌肉纠结起伏,凶神恶煞的人来。
无论如何却和眼前这个英挺少年联系不到一起。
林冬脑子里倒是亮了亮,“你姓叶?”
“啊。”叶霸天还转头去叫掌柜的,“把马卸了,我今晚住这儿。”
“好叻。”那头伙计立刻出去牵马车了,马车里又有人咳了几声,伙计纳闷,掀开车帘一看,道:“哟,还有位爷啊。”
叶霸天一拍脑门,“啊,忘记还有个人了。掌柜的,开个上房吧,要有两张床的。”
“公子你运气好。”那掌柜笑道:“刚好还有一间上房。”
林冬估摸着就在自己房间的隔壁,一边目光好奇朝门外马车看去。那边伙计已扶着一个人下车来了,那人个字挺高,身形倾长挺拔,黑发披散着,衬得那张脸有些羸弱,穿着一身苍青色衣衫,脸色苍白隐隐显着病态。
叶霸天过去扶人,还道:“好点了没?我一会儿去给你找个大夫看看。”
那人也不答话,只是点头,经过林冬时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开脸上楼去了。
不过只是一眼,林冬却隐隐吃惊。初见似乎是个病弱之人,可对方眼神犀利,气势端的是不怒自威,眉眼间倒是漂亮清新,让人眼前一亮。
林冬跟着两人后头上楼,那叶霸天似乎是个话多的,还跟他聊天,“那人怎么被抓的?刚进城时听说扬州有个采贼,我还说来会会,若是有缘由的,就给他收了,若是无缘无故欺负人的,就亲手宰了。”
身旁掌柜的听得一惊一乍,看着少年模样讨人喜欢,没想到还是个狠茬!说起杀人的事居然像说杀鸡杀猪似的。
林冬问:“你收他做什么?”
“当我叶家的人啊。”叶霸天说得理直气壮,腾出一只空着的手拍胸口道:“我是叶家庄的老大,叶家庄你知道吗?”
掌柜的摇头,林冬点头。
叶霸天高兴起来,“你听说过?你是哪儿的人?难不成我叶家庄已经名满天下了?!”
林冬好笑,名满天下是怎么用的?几人走上楼梯,刚巧在走廊上碰见开门出来的臧飞龙。
林冬一愣,下意识别开眼,就听叶霸天在前头一声吼:“臧飞龙?!”
被扶着的男人终于有了点表情,抬头看了臧飞龙一眼。
臧飞龙眉头一皱,靠在门边道:“怎么是你?你跑扬州来干什么?”
“你才是阴魂不散,走到哪儿都能碰到你。”叶霸天没好气,先将手上人扶进房间去了,才转头道:“小二,提壶热茶,打些热水来,还有拿点吃的。”
“好叻,爷您稍等。”小二赶紧下楼去了,掌柜站在门口有点局促。
“爷……你们这是……”
他才刚当上临时掌柜,别一来又遇到两拨仇人见面啊,一会儿打起来怎么收拾?看样子这臧飞龙也不是个好惹的。
臧飞龙对他摆手,“认识的,不用担心。”
那掌柜的这才松口气,尴尬笑笑,又对叶霸天嘱咐了几句,“里头油灯算在房钱里的,外头饮马不算钱,再有别的,只管叫我。”
叶霸天点头,又拉住他问:“这附近有好的大夫没有?”
“有的。”
“你给我去请来,跑路钱我给。”
“诶,没关系,只是小忙而已,也不远。”那掌柜的边下楼边道:“我这就帮你请去。”
等到走廊上只剩三人了,叶霸天抱起手臂,斜眼看臧飞龙。
“我听老二说你走了,原来是来扬州了?”他又想起什么似地看向林冬,“难不成你就是那个臧飞龙请的小先生?”
林冬点头,叶霸天一脸蔫蔫的,“我以为我叶家庄有这么出名了……”
林冬还在好奇,“你为什么要收那个采贼?”
“扩大我叶家庄啊。”叶霸天道:“我叶家世代都是山贼,按照我爷爷的爷爷的祖训,要做就做最大的山贼,统一所有山贼窝,当山贼老大!”
臧飞龙嗤笑一声,“你连我左山头大营都没统一。”
叶霸天像被戳中痛,恶狠狠道:“总有一天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现在求饶,我还能给你个四当家的位置坐坐,晚了就坐门口去吧!”
臧飞龙显然是早就习惯这些说辞了,也不想搭理他,转脸看向林冬,目光落到还有指印掐痕的脸上,道:“我去给你拿药。”
林冬眉头动了动,转身往楼下走,“不用了,我……去吃饭。”
臧飞龙眼睛一眯。
吃饭?他刚从楼下走上来,一看到自己就又下楼去?骗谁啊!
叶霸天却不知二人正在尴尬时期,他倒是对林冬很好奇,一边跟上来道:“你为啥跟着那家伙?他人又不好,脾气又臭,你想当军师的话,来给我当吧!”
林冬被他这么一打岔,心情倒是好了些,微微扯了扯嘴角,“帮你收复其他地方的山贼?”
“诶!所以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叶霸天咧嘴一笑,露出白的牙齿,眼睛眯得快看不见了,“怎样?答应吗?”
林冬转了转眼珠,“管饭吗?”
“那当然管!”
“可我很能吃。”
“没关系!”叶霸天一拍胸口,“大哥我罩着你,有我吃的份,就有你的!”
林冬点点头,“你要是没吃的了呢?”
叶霸天呃了一声,似乎没想过这么严肃的问题。他摸了摸下巴,沉思道:“你确定?我叶家还从来没贫困到这种地步。”
“我说万一。”
“那是我没吃的了?还会我,老二,老三都没吃的了?”
“你们都没了。”林冬道。
叶霸天为难了,皱着眉头摇头晃脑,“那我们都没了,你肯定也没了。”
“如果我有呢?”
叶霸天张大嘴,“你不救济我们吗?”
“你说会保证我有吃的。”
叶霸天喉咙咕噜一下,仿佛这一刻他已经身陷穷凶极恶的环境,而面前的林冬正抱着一大碗牛肉面。
“……”他艰涩道:“我……我让给你吃。”
林冬笑起来,“你会是个好老大的。”
臧飞龙在后头被无视的一干二净,听着林冬的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我……”他想说话,却被叶霸天打断了。
“那你来吗?”
“嗯……”林冬想说我考虑考虑,臧飞龙突然道:“不行!”
他提着叶霸天衣领子拖到后头,恶狠狠道:“他是我的军师。”
“你要什么军师啊。”叶霸天不悦,“你又不统一山贼窝。”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心想:真是抱歉啊,我没你这么雄心大志。
林冬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三人下了楼,刚巧碰到李言进门。
“林兄!小林兄!”
叶霸天莫名其妙,还左右看了看,心想:哪里来的两个林兄?
臧飞龙不动声色,“你来做什么?”
“我请小林兄吃饭……”李言顿了顿,笑眯眯看向林冬,“听说你没胃口?”
林冬敷衍地嗯了一声,臧飞龙皱眉,“你没胃口?身子不舒服?我去给你找大夫。”
“不用了。”林冬往大堂里椅子上一坐,“现在有了。”
臧飞龙莫名其妙,刚想坐过去,一边被李言抢先了,另一边被叶霸天坐了。
他黑着张脸,只得坐到对面去。林冬目光游移不定,就是不看他,那头伙计过来给四人点菜,李言噼里啪啦报了一串,有些菜这小客栈还不做。
“那就先这些吧。”李言打发走小二,又转头看自己的侍从,“你去隔壁酒楼打包些过来。”
“是。”
叶霸天看得称奇,“喂,你是谁?很有钱?”
李言道:“在下姓李,单名一个言字,不知阁下贵姓?”
“叶霸天。”叶霸天器宇轩昂的报名字,随即道:“你知道不知道扬州还有什么坏人?”
“坏人?”李言莫名,“阁下是捕头?来办案的?”
“不是不是。”叶霸天道:“你只管说有没有吧。”
“这个……”李言哭笑不得,“你要的坏人,是哪种坏人?”
“坏人就是坏人。”叶霸天皱了个眉头,想了想,道:“不做好事的,惯偷的惯盗的。”
李言点点头,“有一个,刚被抓了。”
叶霸天叹气,拿筷子敲碗边,桌上一下沉寂下来,没了叶霸天叽叽喳喳,倒有些诡异的安静。
臧飞龙终于找到时机说话,开口道:“林冬,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林冬皱眉,事实上,他已有了散伙的打算。付出的信任得不到回报,这一路还不知有多危险,如何能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叶家三男:
老大:叶霸天
老二:叶英
老三:叶青衫
人终于齐了~~=w=~
☆、第三十一章 要散就散呗
林冬又蹲到米缸边去了。客栈大厨拿着根木签一边剔牙一边道:“小伙子,你在干嘛呢?”
林冬心不在焉地道:“放松。”话说完,整张脸就埋米缸里去了。
那大厨惊得手一抖,差点把牙龈戳出血来,林冬倒是半点反应没有,趴在米缸里一动不动了。
身后还跟着来看稀奇的叶霸天,他抱着个手臂歪个脑袋,“这是什么新招数吗?”
林冬没吭声,他闭着眼小口小口的呼吸,浓浓的米味钻进鼻腔,像某种会让人上瘾的毒药,通过鼻子直达大脑,让他整个人都静了下来。
这股米香和左山头大营的不一样,没有那股清新,却有厚重的更加朴实地味道。像混合着泥土,阳光,秋风吹过麦田时金灿灿晃动的波浪。
香味浓厚,沉郁,又像雨后湿地。多闻几,那股味道就淡下去了,剩下冰凉凉的米触在脸上,有点干燥的触感。
林冬抬起头来,拿手抹掉粘在面上的米粒,左右看看,拉过一根板凳坐了,双手插在米里开始漫不经心地抓来抓去。
不细软,很硬,是一般的粗糙大米。抓一把在手心里磨蹭时手心火辣辣地,不疼,只是不太舒服。
林冬看着双手发呆,叶霸天的脑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喂,你有心事?”
林冬唔了一声,举起手,米从指缝里哗啦啦落下去,又重复抓一把再继续这个动作。
隔了会儿他道:“你在四游历吗?”
“嗯。”叶霸天点头,“哪里有坏蛋,我就过去,收复对方就是我叶家人了,然后一起南征北战,收复所有山贼窝!”
叶霸天说起这事的时候双眼简直要闪闪发光,林冬问:“你不留在山寨里看家吗?”
“有叶英和青衫呢,不过青衫那小子总是不让人省心。”叶霸天叹气,“都是我太宠他了。”
林冬听叶青衫说话,也知道他大哥从小很疼他,那时候他还以为对方起码是个和臧飞龙差不多高大的大块头,哪里会知道真相居然和想象差了这么远。
叶霸天一脸烦恼,道:“你读过书,你来说说看,我该不该让青衫去做什么捕头呢?”
林冬眨眨眼,心里想:不好意思,你最宝贝的幺弟已经被我们怂恿去京城做捕头了……
可这话自然不能说出来,他只得道:“尊重对方的选择,然后相信他吧。”
说到这里,他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尊重?相信?
他虽然知道臧飞龙在最后关头一定会来救自己,可是这种相信建立的基础并不是互相对等的。
他付出的是绝对的相信,可臧飞龙还有着唯我独尊的自负,不按他要求办的人,他总是视为挑衅,于是想着办法给人家一个下马威,再建立自己的威信。
这种做法就像野兽圈领地盘,可他们是人,人是有起码的自尊的。
他尊重了臧飞龙的自尊,但臧飞龙呢?即便他是军师好了,却也没想真的被人当手下使唤。
要知道他本来是可以选择离开的,他没有任何必须的条件要与他们这些人绑在一条船上。
这种想法越是刻,他动摇的心思越强。干脆一会儿就和他说清楚吧,之后各走各的,他若是那么想做老大,就去找一个心甘情愿被他使唤的手下。
但那个人一定不会是自己。
想清楚了这一点,林冬拍拍手从米缸边站了起来。
“你们下一站去哪里?”他问叶霸天。
“我们?我送一个人去京城。”叶霸天道:“就是之前你看到的那个人,他是我半路捡到的,受了重伤。”
林冬诧异,他原以为两人是一起的,“半路捡到的?受了重伤?”
叶霸天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他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我捡到他时他已经陷入昏迷,我搜过他身,什么也没有。”
林冬:“……”这还不叫来路不明?!
“你就没想过……他会不会是被什么人追杀?”
“想过过啊。”叶霸天点头,“如果他很厉害,我就打算让他加入叶家庄!”
“……”林冬差点忘记了,这家伙的所有出发点都是以壮大叶家庄为目地的。
“如果他不厉害,那只是顺路救个人,也无所谓啦。”叶霸天道:“送他回去说不定还能拿些酬谢的礼品,做山贼的不就是要这样!”
“……”做山贼的是这样?林冬突然糊涂了。
“算来算去我都不亏啊。”叶霸天还一脸我很聪明吧的样子,得意扬了扬下颚。
林冬笑起来,“嗯。”
叶霸天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去京城?”
“不……”林冬摇头,“我不去京城。”他才刚从那里离开不久。
两人一边说一边从厨房出来,那厨房大汉还一脸莫名其妙,待两人走了,他也去摸了摸米,又闻了闻,嘀咕道:“这有什么好闻的?”
回到大堂时,臧飞龙和李言还在那里。两人面前的饭碗都收拾了,摆上了两杯茶慢慢喝着。
阳光从外头落进来,有一种莫名的祥和。林冬觉得自己之前是向往这种祥和的,可现在却很不想看到藏飞龙的脸。
他转头就往楼上走,臧飞龙听到动静转回头,一眼看见了,也赶紧起身跟上去。
叶霸天还在道:“喂,你是不是对林冬做了什么?”
臧飞龙蹙眉,“什么意思?”
“他问我我要去哪里,看样子不想跟着你了呢。”
臧飞龙拳头一紧,一言不发追了上去。
李言看得好奇,见叶霸天坐过来喝茶,凑过去问:“叶兄……和他们认识的?”
“嗯,算老相识吧。”叶霸天吊儿郎当道。
李言打量叶霸天几眼,少年穿的虽不差,但也说不上多好。他一直以为林家是哪里的大家族,身份定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这老相识看起来却不像那么回事……
“敢问一句……林家是做什么的?”
叶霸天挑眉,“啊?读书的吧……”
“哦!难不成是开学馆的?”
“是听说要开学堂来着。”叶霸天想起的是之前叶英写信过来,说左山头大营最近有动静,在池马镇开设学武堂,又做了保镖等……
这两人完全牛头不对马嘴,但竟然也聊得欢畅。
李言问了些不痛不痒的,大抵心里有了个数,总之这两个姓林的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
他又问:“不知叶兄家里是做什么的?”
“做……”叶霸天想了半天,“算是做生意吧。”
李言点点头,放下心来,“之前叶兄问的事情,我倒是想起一桩来。”
“什么事情?”
“就是你说想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坏人……”
“哦哦。”叶霸天兴奋起来,“你知道?”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李言笑笑,道:“扬州边上,有个小镇,那里有一家很有钱的土豪,但那家主人却是个欺男霸女的,因着和知府有不错的关系,一直没被惩办。”
叶霸天心情顿减,“那不是该交给大侠去做吗?”
“大侠?”李言莫名其妙。
“锄强扶弱啊。”叶霸天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嘴里配音道:“呔!贱人!纳命来!”
“……”李言端起茶杯喝茶,好不容易把笑意忍下去,才道:“我以为叶兄就是锄强扶弱来着。”
“我才没那个兴致。”叶霸天翻个白眼,“若是抓了那人能有一大堆的报酬,我可以考虑考虑。”
李言眼睛一亮,笑眯眯道:“这个……还真有。”
……
房门被推开,臧飞龙进门就问:“你要走?”
林冬皱了皱眉,“我想和你谈谈。”
臧飞龙见他不答,心一下子提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股闷气撞得五脏六腑都在痛。他也不知是怎么了,冲上去板着林冬肩头只问:“你要走?!”
“为什么要走?不是说好了要帮我吗?”
“你们读书人难道都是这个德行?就算我这个大老粗也知道什么叫君子一言!”
林冬被他吼得耳膜发疼,脾气也上来了,怒气冲冲道:“你为什么放任他!”
臧飞龙一下被堵住了,吞吞吐吐道:“我……只是……”
“只是想让我受点惩罚?让我不敢随便吃别人的东西?”林冬小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如铜铃,“我是相信你才会顺着他的意思!你却辜负了我的信任!”
臧飞龙只觉胸口被狠狠捶了一记,“我没想到他会……”
“不是打就可以吗?”林冬眼眶一下红了,“这种耻辱给你,你会受吗!”
臧飞龙见他眼泪要掉下来,一下慌了手脚。厚实的手掌带着长期练武的茧,笨拙的往林冬脸上抹。
“你别哭啊……你……唉……”
林冬只是情绪上头,也没想掉眼泪,但被这么一说,反而鼻头发酸,豆大的泪一颗颗往下砸。
莫名其妙被辜负了信任,莫名其妙被打了还被人轻薄。
重叠的难过终于在一刻发泄出来,他抬脚就踹,只是他那点小鸡子力气臧飞龙还看不上眼呢。只觉得是被谁挠痒痒,但也只能让着。
“诶……痛痛痛,行行,你打吧打吧,这回是我错了,让你打到消气。”
林冬莫名又觉得不爽了,这看上去像哪家媳妇儿和男人闹情绪呢。他住了手,白了臧飞龙一眼转身往自己屋子走,臧飞龙跟过去,探头探脑看他,“还走不?”
“走的。”林冬抹了把脸,吸吸鼻子,“咱们之间没有信任,没有信任再小的事也办不成,更别说是这么大的事。”
臧飞龙拉住他,“不行。”
林冬回头,就见男人瞪了个眼睛,竖起眉头,又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好,只能这么拧巴拧巴地看人。
“你要是想不明白,我们就没得说。”林冬甩开他,转身躺自己床上去了。
臧飞龙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自己一热脸贴了对方的冷屁股。
他臧飞龙还没受过这种气呢!一个小鬼有什么大不了的?散就散!还跟谁要求着他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闹大啦闹大啦~大飞龙是傻蛋啊~但是没办法啊,唉,摊手?r(?s_?t)?q这两人还有得磨合呢。~
叶霸天捡到的男人会为大飞龙的报仇大计起到作用,同时也是叶霸天的cp~(叶家三男的故事都会另开文~)
☆、第三十二章 大王激不得
叶霸天回房间的时候,刚好听到隔壁嘭的一声巨响。他又打开门探出头去,眼前一个黑影气匆匆走过,那不是臧飞龙是谁?
叶霸天叫住他,“喂!”前头男人微微侧头,侧脸笼罩着一层寒气,叶霸天眨眨眼,“吵架啊?”
臧飞龙一声不吭转头,蹬蹬蹬下楼了。
叶霸天摇摇头关门回房,屋子里头传来冷冰冰的男声,“你和他认识?”
叶霸天稀奇地走过去道:“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那人明明一脸病弱模样,眼底却透着让人不敢随意靠近的寒光。偏偏叶霸天压根不怕他,挨过去坐到床沿边,先抬手探了探他额头,“嗯,不烫了。”
又问:“饿吗?吃点什么吗?”
那人不答反问:“你和他认识?”
“他是谁?”
“隔壁那个。”
叶霸天点头,“老相识了,怎么你们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男人微微挑起眉头来,“还有谁关心?”
“有个叫李言的,也问我来着。”
“李……”男人似乎对这个姓氏有些忌惮,“他是什么人?”
“好像只是个普通商人,就住在扬州。”叶霸天笑道:“你今天跟我说的话真多,我救了你这么久,你还没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呢。”
男人似乎很忌讳这个话题,目光四下转了一圈,落到叶霸天身后一盆月季上,慢慢道:“季乐。”
“啊?”
“季乐,我的名字。”男人说完,又问:“那个男人叫臧飞龙?”
叶霸天抱起手臂,高莫测地看他,季乐被看得不舒服,蹙眉道:“你看什么?”
“你为什么对他那么感兴趣?”叶霸天俯□子,英挺好看的脸带着些稚气,纤长睫毛忽闪忽闪,“你以前见过他?说起来你还没告诉过我,你为什么会受伤?”
季乐细长的眼睛眯起来,他长得十分好看,这种好看并不阴柔,细目柳眉,若是笑起来定然让人眼前一亮,但他偏偏冷着脸,仿佛什么都撼动不了似的,却又带出几分独特的气质来。
“我……被人追杀。”
“什么人?”
“仇家。”
叶霸天好奇起来,“什么仇家?”
“我为什么告诉你?”
“因为我救了你,还有,没有我你怎么回京城?”叶霸天咯咯咯地笑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季乐额角微抽,按捺住杀人的冲动,道:“家族的世仇。”
“怪不得……”叶霸天打量他,“看你这气派也不像小人物,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他们抢你的生意?”
“……”就算是这么回事吧。季乐完全不想回答。
叶霸天兀自猜测下去,“那你去京城干什么?你是在外地被追杀?还是你的家人都被杀掉了?为什么不去报官?”
季乐对他的好奇心简直没辙了,偏偏自己又得依靠对方,只得道:“家人在长安,我是独自外出被追杀的。”
“我就知道!”叶霸天一脸高兴,眼睛还不断朝季乐示意般地眨啊眨。
季乐别开眼,面无表情道:“叶兄英明。”
“哈、哈、哈。”叶霸天的虚荣心被满足了。
等到叶霸天慢条斯理跟季乐讲完他与臧飞龙不得不说的六十五大战后,季乐终于将这些人的关系理清楚了。
他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开始盯着帐篷发呆。
叶霸天看了他半天,伸手晃,“你没什么要表示的?”
“表示什么?”
是啊,好像也没什么能表示的。叶霸天想了想,不甘心道:“……虽然我暂时输给他了,但我很快会扳回来的!”
季乐点点头,翻了个身背对他了。叶霸天顿时觉得无趣,在床边坐了会儿,起身道:“我去看看大夫怎么还不来。”
说完,开门出去了。
一出门就碰到隔壁林冬也出门。
小孩手上提了个包裹,怀里还鼓鼓囊囊塞了一堆。叶霸天纳闷道:“你要走?一个人?”
林冬点头,叶霸天跟上去,“你一个人?现在世道很危险的,你看季乐那么高个块头都被打伤了!”
林冬莫名其妙,“季乐是谁?”
“就是我捡回来的那个人。”
林冬哦了一声,想也不想就道:“他一定很爱。”
“啊?”
林冬开口想提醒几句,可想想好像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再者说,那人受了重伤,看叶霸天这样子也不是容易欺压的。
于是他的话在舌尖转了个方向,问道:“你多大年纪?”
他一直觉得奇怪,叶霸天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可是他弟弟叶青衫就与自己一般大小。
“我?”叶霸天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道:“二十三。”
居然和臧飞龙一样大?!
林冬算开了眼界了,笑道:“你看起来就像个少年。”
叶霸天不悦,“我要做天底下最霸气的男人,不许说我小。”
林冬点头,“我是夸你看起来年轻。”
“……”这有什么区别吗?
林冬似乎看出他所想,还一边下楼一边跟他解释,“年轻不代表年纪小啊,你看飞龙哥……”说到这里,他语气尴尬地一顿,转了个向,“我是说,你看南海哥,他看起来年轻吧?但也很男人啊,风流潇洒。”
叶霸天想了想,陈南海好像比自己和臧飞龙还小一岁?不过,林冬的话也有道理。
于是叶霸天的目标又变为了――要做看上去不老的霸气男人。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门口,林冬去找马车,叶霸天不放心,“你这人,都跟你说了一人上路危险,你怎么就不听。”
“我要往杭州去了,我还得找我的书呢。”林冬笑笑,心不在焉地回答。
叶霸天皱了个眉,“臧飞龙惹你了?我说实话啊,他那个人就是这股脾气,傲得很,倔得很,但人不坏的。他人要是不好,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着他了,而且他功夫是真好,有他和你一起,你不用担心的。”
林冬漫不经心地理着衣袖边,突然想起这衣服还是臧飞龙帮着一起选的,顿时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叶霸天还在叽叽咕咕,“像我这样的山贼可不多,如今世道不太平,有的人穷凶极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如和我一路吧,帮我收复所有山贼窝,我当了老大,你以后去哪里都不用怕了。”
林冬突然就觉得叶霸天可爱得紧,这种单纯的心思,让人想笑他天真的同时又隐隐羡慕。
“我……”话还没出口,那头臧飞龙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竹筐,里头装了一大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等到人走近了,两人才看清那竹筐里居然装的是各种武器。
有长鞭,双刀,短剑,长剑,暗器囊,戟、毒药粉……
林冬隐隐明白了臧飞龙的意图,抬眼看他,见男人将东西往他面前一杵,凶神恶煞道:“选一样带身上再走。”
他目光落到林冬背上的包裹,嘴角又往下拉了些,看起来脸更黑了。
林冬倒也没反对,有武器防身总是好的。他在竹筐里翻了翻,挑了把称手的短剑,别进腰带里。
“多谢。”
臧飞龙哼了一声,目光又转到叶霸天身上,“你跟着干什么?你要和他一起走?”
“我送送他不行啊。”叶霸天啧了一声,“有些人就是死鸭子嘴硬,心里舍不得又要梗着脖子不低头,装给谁看啊?”
臧飞龙顿时火了!他本来就觉得无比憋屈,要说道歉,他也说是自己做错了,偏偏这小子得寸进尺,到底谁给谁脸色看啊?他又没求着他留下来,彼此本来就是交易,自己帮他拿到那什么劳什子秘籍,他帮自己报仇。哪里意见不合了,说说不就完了,闹什么脾气?娘们儿吗?!
不过打一下亲一下怎么了?都是男人,他娘的怎么就碰不得了?!
他还眼巴巴给人送东西!这死小孩甩了脸色又要走,自己还给他送东西!到头来还自己讨不得好!还被叶霸天说舍不得?舍不得?谁舍不得了?!
臧飞龙越想越火大,又被叶霸天这么一激,顿时眼睛都要冒出火光来。
叶霸天见他脸色不善,下意识要拔刀,可就在这转瞬之间,男人却是伸手突然将林冬往自己怀里一拉――
林冬一个悴不及防撞了过去,抬头还没能说话,黑影覆盖了下来。
一个结结实实的吻撞上了唇,真是用撞的,他只觉牙齿都要松了。
叶霸天先是呆了呆,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张大了嘴,变成一幅滑稽的傻愣表情。
而街上、客栈里的人也都愣愣看着这一幕。
林冬脑袋里嗡一声,眼前景色突然都变成了色彩缤纷的浆糊,唯独臧飞龙那张英俊的脸呈放大之势杵在面前,他甚至能感觉到男人箍紧自己的手。
这一吻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真要说来,其实就是两张唇叠在一起,臧飞龙什么也不会,只觉得唇上冰冰凉凉的,还有些软。凭着潜意识想要啃一啃,舔一舔,舌尖刚伸出去,怀里人陡然一颤,一把推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o^)/~
☆、第三十三章 心事与人说
客栈前的诡异安静慢慢变为好奇的窃窃私语,林冬脸涨得通红,拿袖子捂着嘴兀自瞪大一双眼狠狠盯着臧飞龙。
臧飞龙还没感觉,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小孩抱起来又软又舒服,亲起来味道也好……嗯,比山寨里大厨做得烤鸭还要好。
他下意识舔了舔嘴角,这个动作在林冬眼里看起来却是无耻的挑衅。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先前他只是觉得他鲁莽,如今看来根本是没有大脑!
叶霸天好半天才回神,见两人气氛尴尬――当然这只有他单方这么认为。他赶紧将林冬像护小鸡仔似的护在身后。
“臧飞龙!光天化日你调、戏良家夫男!”
林冬刚刚要褪下来的红晕又升上去了。他此时也注意到周围人好奇地打量眼神,现在要出门绝对不是什么好时机。
好在叶霸天和他想的一样,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拉了他就又走回去了。
几步上了楼,林冬就躲进了叶霸天的房间里。他脑子里还嗡嗡作响,只觉唇上火辣辣的烫。屋里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不喜欢被打扰的季乐皱着眉探出头来。
林冬也顾不上礼数了,将行囊往桌上一放,双手撑着两腮在桌边坐了下来。
叶霸天对着季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过凳子坐过去,道:“喂,当我是兄弟的话就说老实话,你和那臧飞龙是什么关系?”
季乐面上的不满顿时变了变,不动声色地听了起来。[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什么关系也不是。”林冬说着,又带了些赌气的意思,“我只是答应过帮他办成一件事。”
“什么事?”叶霸天好奇道。
“……家事。”
“啊。”叶霸天倒是一拍膝盖,“我知道了。”
这回变成林冬诧异,“你知道?”
“家事嘛,知道。”叶霸天点头,“他们那一寨子的人好像一直和谁过不去,陈南海偶尔也会下山去打听一些消息,我曾经听山子说起过大概,大概是家仇一类的吧。”
他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又给林冬倒了一杯,接着道:“做我们这行的,有多少没有苦衷?若是寻常人,娶妻生子老实活着,谁会来做山贼啊?”
林冬倒是有些惊讶,他以为在叶霸天的思想里,做山贼才是正道呢。原来他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叶霸天见他那样看着自己,勾了勾嘴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我和臧飞龙明明合不来为什么又这么了解他。”
林冬:“……”不,你完全想错了。
叶霸天还得意道:“既然是这么多年的敌人,当然就是最了解对方的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说着他还挤挤眼,“别吃醋啊。”
林冬无奈,“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你是军师嘛。”叶霸天道:“我听叶英说起过了,但是军师不都要尽全力办到答应过的事吗?”
林冬抿了抿唇,“这不一样,他要报的仇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的利益不在一条线上,我们的想法也不在一条线上。”
这样要怎么走下去?两人之后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不适合之出现。
叶霸天耸耸肩,“这有什么?你退一步,他让一步不就成了?他不知道的,你就要说出来,说出来他就知道了,不说的话谁知道啊?”
林冬愣了愣,“说出来就行了吗?”
“你没说过吗?”叶霸天莫名其妙,“就像我小时候和叶英分吃水果一样,他明明喜欢香梨却要吃蜜桃,我明明喜欢蜜桃,却要吃香梨。”
林冬笑起来,“那最后呢?”
“最后当然是有一天无意中发现,原来彼此吃的都是彼此不喜欢的,但还自以为是疼兄弟。”
叶霸天说起幼年趣事也笑起来,搔了搔脸,“所以说,有些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
林冬面色缓了缓,“也许你说得对……”
……
等到林冬回了房间,叶霸天刚关门,就听见屋里人道:“没想到你还会劝慰人。”
“嘿嘿。”叶霸天笑道:“当老大的就要会这一套,我下面可有两个血气正旺的弟弟呢。”
兄弟之间打架吵架在所难免,不过也因此叶霸天很擅长当和事老。
季乐盯着床顶看了一会儿,“那个臧飞龙,有家仇?”
“听说是这样的,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叶霸天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准备休息,季乐又开口,“那个小鬼,能帮他?”
“之前也许是,现在不确定。”叶霸天爬上对面的床,懒懒道:“他们若是分道扬镳,那就没林冬什么事了。”
“不过看他俩相挺有趣的。”叶霸天笑得诡异,“我从来没见过臧飞龙那么吃瘪的样子,太爽了。”
季乐皱了皱眉,“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算什么君子所为?”
他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叶霸天,虽然被他所救,但对方是山贼,还是山贼头头,无论如何他也对他存不起什么感激之心来。
叶霸天在床上翻了个身,屁股对着那头的季乐,道:“你有病啊,我是山贼,不是君子……”
说着说着,他径直打起了鼾。
毫无睡相,不懂礼数,说话不经大脑。季乐又在心头给他打上几个标签,也闭眼睡了。
臧飞龙在楼下喝了两坛子酒才上了楼,他平日酒量不差,只是如今心头烦扰,这两坛子喝下去就觉得脚下有些虚浮。
打开门时那个说要走的人还在屋里坐着,窗下亮着油灯,夜色渐,半开的窗户外风往里灌,他脑袋清明了一下,伸手抹了把脸,关门进了屋。
林冬有些紧张,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眼神就是不愿意抬起来。
余光瞄见那人脱鞋脱衣往里去了,赶紧道:“等等。”
臧飞龙沉声道:“你不是要走吗?”
“我有话跟你说,如果说不通,我再走。”
臧飞龙脚步一顿,转回头来,“说。”
“我先说一点。”林冬眼光与他的一撞,立刻又移开去,转而盯在臧飞龙身后的珠帘上,“我并不喜欢你强调你的主导权。”
臧飞龙蹙眉,“啥意思?”
“比如说,你说了什么,而我没有照做。你就要用你的方法来惩罚我。”林冬道:“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是你山寨里的小弟,我没有义务任何事都照你说的办。”
臧飞龙懂了,干巴巴道:“哦。”
“第二点。”林冬目光又转到臧飞龙左侧的瓶上,“帮你报仇这件事,虽然我们是有交换条件的,但信任是必须的。你不能在关键时候按你的想法去做,要有团结意识。”
臧飞龙眼睛眯了起来,“我没有团结意识?”
他统一山寨这么多年,这死小孩居然来说他没有团结意识?!
“那不一样。”林冬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山寨里的人是自主团结在你的周围,以你为中心的,你只需要发号施令,我说的团结,是你要融入。”
“融入?”臧飞龙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瓣,思绪飘到了别。
融……入?
好好的两个字被臧飞龙的想象安上了暧昧色彩,他喉咙动了动,只觉得酒劲又有点上头了。
“……所以说。”林冬说完一大串,发现臧飞龙表情呆呆的,不由皱眉,“你听我说话了吗?”
“哦,听了。”臧飞龙下意识回答,“融入嘛,嗯。”
林冬有些狐疑,他不生气吗?他不是应该发火吗?
“所以你答应了?”
“嗯。”臧飞龙点头,半响又回神,“答应什么?”
“不能擅自行动,也不能由着你高兴不高兴。”
“……我不高兴我为什么还要去做?”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山寨小弟。”林冬肃容道:“你真的知道报这个仇需要费多少时间多少代价吗?弄个不好你还会掉进别人陷阱里。”
未来一定有需要臧飞龙忍耐的事情,甚至是做他讨厌的事情,既然他要报仇,这就是现实。
臧飞龙沉默了,他在原地站了会儿突然走过来在桌边坐下。
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林冬放松下来的心情陡然又紧张起来,但目光却不再四游移,而是紧紧注视着男人,生怕他又突然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来。
“家仇,是必须报的。”臧飞龙第一这么严肃地说起这件事来,“当年,代替我被推去刑场的是家仆的孩子,我活下来的代价,是让别的人替我去死。”
林冬其实想过这种可能,否则实在无法解释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可亲耳听到,还是觉得心里抽了一下。
试想想一个半大的孩子目睹全家被押去刑场,自己苟且偷生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他做到了。
他不仅做到了,而且这么多年学功夫,统一这么多人,将那些过往埋藏在心底绝口不提。如果找不到机会,他是不是还会一辈子等下去,等那个一生只会出现一的机遇。
而自己,也许就是那个唯一的机遇。
如果就这么散了,也许会将臧飞龙推上另一个极端。也许他就这么赤手空拳去以命相博了,这个男人,是做得出来的。
林冬突然意识到,他已经被牵连进来了,不再是能拍拍屁股说散就能散的了。
当他挂心起这件事,挂心起这个人时,他就已经走不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三十四章 气氛太微妙
总得来说初的商讨算有个不错的结果,林冬原本以为臧飞龙不会妥协,甚至暴跳如雷,但没想到对方只是简简单单哦了几声,这事就算同意了。
林冬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臧飞龙似乎总在走神。
翌日一早,阳光透过窗缝挤在地板上时,林冬刚翻了个身,感觉眼前罩下一个黑影来。
睫毛颤了颤,慢吞吞睁开眼睛,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和臧飞龙还在尴尬期,但只是一瞬,他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当事人正将那张俊脸杵在眼前。[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林冬差点蹦起来,身子下意识往后一缩,被子拉起来遮了大半张脸。
“你干嘛?!”
“叫你吃饭。”臧飞龙慢条斯理直起身子来,有些高莫测地看他,眼光在裹得严实地小身躯上溜了一圈,转身往外走去。
林冬直觉哪里不太对,但一时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直到臧飞龙离开房间,他才赶紧跳下床穿上衣服鞋子,头发也没梳跑去洗脸漱口,然后在门口探头探脑。
臧飞龙穿着一身黑,大马金刀的坐在阳光下。他似乎在发呆,目光一直看着桌上米粥馒头。
似乎感觉到少年的注视,他抬头朝林冬看来。林冬小脑袋伸在珠帘下,珠帘顶在头顶,看上去有些滑稽。
男人拿起筷子,“收拾好了?”
“嗯……”
“那就吃饭吧。”臧飞龙甚至帮他掰了半个馒头放在碗边。
林冬走出去,黑发披散在背上,肩头落下几缕。他拿起筷子捧起碗先喝了几口,又用余光去瞄男人。
臧飞龙看了他一眼,脸色倒是自在,“看什么?过了一晚上不认识了?”
“呃……”林冬舔舔嘴角,耳边听到一声抽气声。
???
林冬转头去看臧飞龙,男人只是别开眼,慢条斯理吃馒头。
……错觉吗?
林冬还在莫名其妙,臧飞龙道:“继续往杭州去?”
“……昨天我说的那些,你……”
“我不都答应你了?”臧飞龙看他,“或者你还有想说的?”
“不……”暂时应该没有了。
臧飞龙哼了一声,“我也有想说的。”
林冬点头,“好的,你说。”
“以后什么事都好好说出来,我不喜欢藏着掖着,去猜也很麻烦。”
林冬点头,“嗯。”
“还有,尽量别让自己落进那种危险的环境里,不管是什么原因,保命要紧。”
林冬眨眨眼,“好的。”
臧飞龙几口喝完米粥,一抹嘴,“那就行了,这事就别在跟我闹了。”
林冬拿着馒头小口小口咬,含糊道:“好。”
等吃过早饭,林冬坐在窗前慢条斯理梳头。
他和臧飞龙他们不一样,头发理起来有些麻烦,臧飞龙将木盘拿给外面的伙计,回来时就见小孩高举手正将头发挽起来。
袖子从手臂上滑下,露出一截白皙胳膊。手指灵活习惯地将头发挽成一个团,然后用白布细细包起来。
等到他理完,再回头时,已经又恢复干净俊秀的样子了。
臧飞龙道:“你为什么不把头发干脆放下来?”
他喜欢小孩披散头发的样子,可爱里透着一股明媚,脸软嫩嫩的,配着那双黑漆漆的大眼,莫名让人心痒。
林冬道:“这样做事比较方便。”
臧飞龙也不多说,两人收拾好行囊就准备出发了。出门时,隔壁叶霸天也刚好扶着季乐出来。
“你们也要走?”林冬诧异道。
叶霸天看看他俩,“和好了?”
林冬有点尴尬,臧飞龙哼了一声,径直拿起林冬的包袱就往下走。
林冬和叶霸天走在后头,林冬也帮忙扶着季乐另一边。
男人不仅气质冰冷,连手和身子也比平常人的温度低。林冬皱眉,“看大夫了吗?”
“看过了。”林冬道:“药方也开了,他急着回京城去,我也没办法。”
季乐目光从前头臧飞龙身影上移回来,转眼看林冬,“林……先生?”
“我姓林。”林冬笑笑,“单名一个冬字。”
季乐点头,试探道:“你们去哪里?”
“杭州。”
“为什么去杭州?”
“找东西,当然也有点别的原因。”林冬发现他对这叶霸天挺冷漠的,对自己反而十分好奇,不由心里多了个心眼。
“杭州啊……”季乐微微蹙眉,似乎有什么事很为难。
三人出了大堂,外头阳光正好。
小二将林冬他们的马车牵了出来,臧飞龙将行李往里一扔,跳上车辕等着。
季乐张了张嘴,但又没说出什么话来,林冬问:“季先生想说什么?”
“不……也没有……”季乐目光紧紧看着臧飞龙,话却是对林冬说的,“你们……会来京城吗?”
“应该会吧。”林冬奇怪地看他一眼,“有什么事吗?”
“只觉得……挺投缘。”季乐勉强道:“如果来京城,务必托人告诉在下一声。在下必将以礼相待。”
叶霸天在旁边莫名其妙,“投缘?你成天待在屋里和谁投缘?怎么不见你和我投缘?”
季乐白了他一眼,叶霸天不服气,又看林冬,“我们回去之前还要先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那个李言说的什么土豪。”叶霸天笑嘻嘻道:“我去看看,能不能大捞一笔。”
林冬注意到季乐的表情有一瞬的鄙夷,但那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什么土豪?”林冬看了季乐一眼,问叶霸天。
“说是一个欺男霸女的卑劣家伙,要是能收拾了他,李言会给我大笔酬劳。”
林冬哦了一声,心里却是转开了。
这个李言……采贼他也管,土豪也管,他看起来不过是普通商人,为何如此多管闲事?只是太闲了?还是……有别的目地?
叶霸天的马车也被牵了出来,几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林冬他们是继续往下走,叶霸天本来应该是反方向,但他要先去扬州下头的小镇,所以几人算是暂时同路。
一路上林冬掀着车帘子趴在窗口和叶霸天聊天。叶霸天的马车赶在后头一点,刚巧能和林冬对着。
臧飞龙在前头不怎么吭声,叶霸天小声道:“你们谈过了?”
“嗯。”林冬也狐疑地朝前看看,“你有没有觉得……他今天不太对劲?”
“我觉得。”叶霸天眨眨眼,“平日他一定会和我吵翻天的。”
林冬倒不觉得是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几天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并不是往日不合时的别扭,尴尬或者僵硬。而是……真要说起来,就像是自己被什么盯上了。
盯上……嗯……
林冬理了理头绪,终于发现这种感觉像什么了。像被蛇盯住的青蛙,当然作为猎物的青蛙自然是自己,而另一边的蛇……
可是为什么?
林冬想着臧飞龙的事,不知不觉就安静了下来。叶霸天见没什么可聊了,便哼着小曲赶马车。
等到几人离那小镇不远了,半路上遇见一个清秀的男人正被几个人围住声讨。
林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那个叫章城的男人。自从衙门一别后便再没见过他。
叶霸天第一个窜了出去,大声嚷嚷道:“干什么干什么!抢劫吗?”
几人都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林冬这才看清了,围着章城的都是一些大爷、婆婆。
臧飞龙也停了马车,他看了看章城,对方似乎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他们,脸色有些尴尬。
林冬下车道:“几位前辈,出了什么事吗?”
本来叶霸天冲过去时,几位大爷还有些忌惮,但看到林冬出现,几人的心又放了回去。
林冬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坏人,几位婆婆道:“哎呀小公子,你们这是路过的?路过就赶紧走吧,这里可待不得。”
林冬一愣,叶霸天也道:“为什么待不得?”
一个嗓门大的婆婆道:“你看见这人没有,他是章家的人,这章家在我们这儿可是恶名昭彰,像两位小公子这般模样的,刚好是他的心头好,当心一会儿被抢了去!”
另一个婆婆垂泪道:“这章恶霸不仅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我小孙女前几天出门,就一直没回来!”
其他几位爷爷精神头还不错,推搡着章城道:“把人交出来!今儿个不给个说法,你就别想走!”
章城一脸难色,敢怒不敢言,别看这几位加起来都超过一百岁的年纪了,可几位力气不小。有的还拿着柴刀锄头,那模样,真是找人拼命了。
要说章城也冤枉,他不过出门买点小东西。结果刚巧被围上了,这些人不敢上章家去要人,反而堵住他。
“前辈……”章城小声道:“你们跟我闹也没用,我……我说不上话。”
“呸!”一个老爷子唾了一口,恨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谁不知道你是章恶霸的新宠,做男人做到你这份上真不知上辈子造了多少孽!”
有老婆子道:“章公子,你也是有父母的吧,也是有家人的吧,你怎么就不为他们想想?你们做这些事是损阴德的啊。”
章城冷了张脸,还没开口,那头跑来几个小厮,身后还跟着穿武服的护卫。
“就是他们几个!”小厮尖叫,那些护卫挽起袖子就气势汹汹上来了。
“章家的人是你们可以欺负的吗?”一个小厮护到章城前头,翻着白眼道:“尽是些不长眼的贱民!”
林冬眉头一蹙,还没说话,那头臧飞龙开口了。
“贱民?”
叶霸天也笑了,身后双刀出手,在半空画了个凌厉的弧线。
“这两个字我还真是好久没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搞定(^o^)/~欠的债还剩两章~
人物提醒:章城(陷害大飞龙的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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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米虫即日起改为隔日更,欠的两章咱会找时间双更补起来~=3=~
全世界第三部(cp:桐威&达纳特斯)开始存稿,十二月初开坑~
☆、第三十五章 守株待着兔
叶霸天是个急性子,还不等林冬阻止,他已经挥着刀冲上去了。
那些护院个个都长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脸上横肉随着动作一抖一抖。有的还是大络腮胡子,竖着眉跟唱戏似的,嘴里哇哇叫:“无知小儿!过来送死!”
叶霸天还真去了。
他人往里一窜,个头矮了不是一点半点。其他大汉都笑,举着手里的刀啊棍啊就往他头上劈,林冬看得心头一紧,本以为逃不掉了,哪里知道叶霸天头顶跟长了眼睛似的,居然一个矮身,在人群里转了个大圈,两把双刀挥得像砍柴似的,呼啦啦白光一闪就倒了一大片。
臧飞龙坐在一旁压根没想出手,他曲着膝盖,一手搭在上头,道:“这小子功夫不比我弱,只管放心就是。”
林冬这回是真吃惊不小。他想过叶霸天功夫一定不差,却没想到居然能被臧飞龙这么夸赞。
到目前为止,林冬还没见过臧飞龙输给过谁。他那气势,一上场不用出手就先能吓软一片人了。
叶霸天明显气势上输一截,但却迷惑了对手。不识泰山的人两眼一抹黑撞上来了,那可真只有待宰得份了。
再看混战里,大络腮胡子为了躲避叶霸天的招式下意识往后退,只觉得脖颈上什么凉凉地划过去,心里一惊,赶紧仰头想躲,随后就觉得下颚到脸颊一痛。
等再回神,眼皮子底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随风飘落。
叶霸天双刀在半空挥了挥,“帮你剃须,不用谢了。”
林冬扑哧一笑,那大络腮胡子……没胡子了。脸上光溜、溜地,下颚还扯出好些血丝来。
“你这个小王八蛋!!”显然胡子是他的命根子,大汉气得双眼通红,举刀就冲了过来。
“哼。”旁边车厢里传来一阵冷笑,语调很是不屑。林冬闻声转头,就见是季乐撩开了车帘子,正在往外看。
林冬道:“季先生有何想法?”
“这些人浑身都是破绽,功夫参差不齐,护院做成这样,若遇到稍微有本事的人根本什么也做不成。”
林冬点点头,“看来这章家很是有恃无恐嘛。”
“怎么说?”
“很多大富人家,若是居心不良难免心虚,一定会请许多有能力的打手来护院。这章家若只是充充门面,那说明他们根本不担心,这是笃定了没人敢来招惹吧。”
“哼,一个和知府关系不错的土豪就能张狂到这种地步。”臧飞龙冷笑,“真不知是他们无脑,还是这个国家已然都是如此了。”
林冬摇头,“听说现在朝廷局面很不乐观,他们忙着内讧,谁会真正关心百姓之事呢?”
季乐在一旁没了声响,隔了会儿放下车帘缩回了车厢里。
不出意外的,一群大汉眨眼功夫就倒了一片,叶霸天将两把刀收回背上,叉着腰趾高气昂。
“就你们这点三脚猫,遇到下手狠的一个个都得去阎王殿报道!”
大汉们被打蔫了,也说不出话来。那边大爷太婆像是看见了救星,面面相觑之后突然跪了下来。
“少侠!”
叶霸天一个愣神――少侠?
“少侠!你救救我孙女儿吧!”起先哭泣的婆婆忙不迭作揖。
其他人也都磕头的磕头,作揖的作揖,“少侠!我们不求别的,只希望家人能回来!”
叶霸天一时不好意思起来,少侠?他还头一被人这么称呼呢。平日那些人一见他们不是喊“贼!”就是喊“混蛋!”
林冬见叶霸天有些走神,主动过去道:“几位前辈,就算暂时能救出来,之后我们要离开的,你们又要如何之呢?”
章家若是忍了这口气,之后定然连本带利还在这些人身上。
明白事理的老头子沉默了,跪在地上眼里失了神采,喃喃道:“这天大地大,却没有我们本分人立足的地方吗?”
臧飞龙皱眉,问:“老伯这是何意?这里待不得就去别,总归会找着地方住下。”
“没有了。”那老头摇头,苦笑,“几人大侠有所不知,我们这小镇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逃难过来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所以才总是被欺负。”
这小镇人不多,本地人更少,林冬他们起先不知,现在却是愣了愣。
“逃难?”林冬道:“逃什么难?”
“北边风沙,旱灾。都说是天子被妖女迷惑,老天爷降的惩罚。我们是从北边过来的,还有些人是从西边过来的,那里战乱,南诏国出兵攻打边界,死伤无数……”
南诏?
林冬微微蹙眉,就他所知,之前南诏还很安分。怎么突然就……
他问:“南诏边境不是有我天策上将驻守吗?”
听说那还是个厉害角色,被天子特意派出去的,好些年都没有过战乱了。”
“李将军早就出事了。”那老头摇头,“从那边逃过来的人说,将军被偷袭受了重伤,之后被砍了脑袋,悬挂于军营之上。大唐士气大减,被南诏的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林冬下意识就朝臧飞龙看去,见男人虽面上没什么表情,拳头却捏紧了,眼底隐隐有着杀气。
这场景实在有些熟悉,就和当年的臧将军一样。
老伯还在叹:“现在没什么地方能让人安心生活了,你们说,这可不是没有了立足之地吗?”
臧飞龙冷嘲了一声,显然是对大唐已极度失望。
那边被忽略的章城突然开口道:“几位,刚才的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你们若是愿意,可以来章府上坐坐。”
叶霸天吃惊地看他,“我还第一见着脸皮这么厚的人!”
章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道:“几位也知道吧,我若是把这件事往老爷那里一说,这几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们只是路过而已,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我现在是在放你们一马。”
臧飞龙陡然笑了,“喂,你搞清楚状况没有?我和他随便动动手指你们就都得死在这里,到时候谁去告密?”
几个小厮惊叫起来,有的拔腿就想跑,章城倒还算镇定,只是脸色苍白,仔细看能发现他肩膀微微颤抖。
“这位公子。”章城道:“你们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日后说不定有需要我家老爷帮忙的时候,彼此合作并不是什么坏事。”
“不要把你家老爷说得好像无所不能。”臧飞龙道:“不就是和扬州知府有点关系?”
“可不止这样。”章城幽幽道:“从扬州到杭州,再往下到泉州和广州,东南一带没有我家老爷摸不着的势力。就连京城皇宫,也有我们熟悉的人。”
林冬眉头一挑,心里顿时只有一个想法: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得来全不费功夫。
臧飞龙不吭声了,他狐疑地看着章城,摸了摸下巴,“我突然为你家老爷觉得可惜。”
“什么意思?”
“你家老爷如此大的势力,应该埋得很吧?你这样就抖出来了,知道的明白你在炫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细作呢。”
章城一愣,随即皱起了眉,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惶恐。林冬心里暗笑:臧飞龙居然也能聪明一,就是不知道他是有意这么说,还是无心为之。
章城眼神闪烁,显然有些搞不清楚该怎么办了。
林冬眼珠子一转,“跟你去可以,不过你家老爷要是暗害我们,就别怪我们不留情了。”
章城抬眸看他,“怎么个不留情法?”
“你在扬州城里陷害飞龙的事,难道以为我们忘记了?”
章城身边的几个小厮有些莫名其妙,都转眼看他,章城一下脸色铁青,拽着拳头,“你、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在章府你还麻烦你多多帮忙了。”林冬言下之意就是,若是你家老爷对我们不利,你不帮我们打掩护,我就把这事抖出来。
林冬不笨,他已经隐隐有点直觉了。这章城指不定和那陈力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想帮忙洗脱他的罪名。他独自一人去的衙门,身边也没带下人,显然是不想被知道的。
之前衙门里没什么人认识他,想必章家人把他藏得很。这若是金屋藏娇……如果能算是娇的话,总之这件事若是被那个章老爷知道,定然有他好看。
果然,章城虽然有怒气,但却点了头。
臧飞龙和叶霸天同时道:“我不去!”
这两人在某些地方倒是有些神似,林冬只觉得有一个就够头疼了,如今还多了一个。
臧飞龙看了叶霸天一眼,又对林冬道:“为什么要去?”
林冬道:“章公子不是说了吗,这一带都有他们的势力,我们若要走得方便,自然得去认识认识。”
几个跪着的大爷傻眼了,先前还是大侠来着,转眼就站到了对面一伙。
臧飞龙皱起眉,他明白林冬的意思了。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抵触。
林冬意味长道:“这条路还远,你若是走不下去就就此罢了吧。”
臧飞龙看了他一眼,林冬一愣。那眼神和以前都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让他觉得心悸。
可那眼神只是一瞬而过,臧飞龙别开头,半响才道:“好,你说去就去。”
叶霸天在旁边弱弱举手,“你们慢去,我先走了。”
反正他不下杭州,他们去的是反方向。
林冬看他,“你不要酬劳了?”
“不要。”叶霸天哼了一声,“我才不要被恶心。”
季乐倒是在马车里出声了,“就因为他人恶心,才越该分刮。”
叶霸天眨眨眼,“季乐,你学坏了。”
☆、第三十六章 打着鬼主意
一行人跟着章城回了章府,路上叶霸天问马车里的人,“喂,你什么时候也会管闲事了?”
季乐的声音冷冷淡淡传出来,“左右是无事,看看也无妨。”
“没事?”叶霸天摸摸下巴,“怪了,你不是说你急着回京城吗?”
马车里诡异地沉寂了一下,随后男人声音里带了点愠怒,“我现在不急着回去了。”
“……哦。”
……
等到章府门前时,林冬和臧飞龙都微微惊讶了一下。预想里飞檐翘角,金碧辉煌的豪宅并未出现,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宅,灰白墙壁,头顶青瓦,门口蹲着两只石像,侧边有一道供下人进出的侧门,门口立着一株泡桐树。
章城让他们在外头等等,自己则和身边人一起从侧门进了屋里。隔了会儿,有门房将正门拉开一点,探头探脑出来,看见他们一行人,眼珠子上下打量一番,语气里带着点不屑,“是你们要见老爷?”
叶霸天眉头竖起来,“谁要见……”
“是我们。”林冬截住他的话头,温和笑着道:“麻烦通传一声可好?”
那下人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又缩回脑袋去了,门里传出吱呀响动随后被彻底拉开,有两个小厮走上来给他们牵马车,门房站在石阶上头,道:“进来吧,老爷这会儿正在看书,你们先在大厅等着。”
“还看书?”叶霸天低低冷嘲一声,“这是装给谁看啊?”[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林冬伸手指嘘了一声,几人刚跨过门口,门房闲闲伸出一只手来,挡住了几人。
“武器不能带进去。”他目光落在臧飞龙和叶霸天身上,旁边上来两个下人,各自伸出双手等着。
臧飞龙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取下大刀扔了过去。
那下人一把接住,看臧飞龙姿势还以为很轻,没想到根本抱不住,大刀压在身上连人一起掀翻在地。
门房脸色不好看,又叫了几个人来才将大刀合力抬起来。
臧飞龙冷笑了一声,那头叶霸天解开双刀递过去,这回他们学乖了,好几个人使上全力的接过,结果……这双刀倒是真的很轻。
门房的眼神不在那么轻视,微微有些警惕。看几人没地方藏着东西了,才放手让他们进去。
院子也是普通的院子,没什么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若是不知道章老爷的行事手段,可能还会觉得章老爷是个内敛低调的人。
院子里各种倒是种得多,不懂的人只觉得这主人倒是高雅,但林冬却一眼看出这些都不是凡品,随便挑一盆市面上都能卖上千两黄金。
看来这章府果然了不得。
几人进了大厅,叶霸天是个坐不住的,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有端茶送来的人,好奇地打量这几个陌生人,有的又觉得叶霸天是个土包子,面上带了些轻视。
季乐一直默不吭声的,但目光早就将这屋子打量了个彻底,他的想法和林冬差不多,这里每一看起来都十分普通,但在一些不经意的地方却透露出不平凡的地方。
他有些搞不懂这个章老爷,说他胆子大,似乎又很低调;说他胆子小,能光天化日的欺男霸女,似乎又谈不上小字。
林冬转眼,刚巧与季乐疑惑的视线相对,两人互看了一眼,彼此像是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林冬心里又转起了别的心思。这季乐好像不太平凡,京城……没听说京城里有哪家大户是姓季的,但这人一看气质就不是普通人。
还有之前他说的那些话,什么武功参差不齐,破绽百出,看样子也是个功夫不错的。而且似乎对人的要求还很严格。
这种气质端出来,一看就是个做惯了主子的人,就算不是主子,也一定是个习惯发号施令的。
而且为什么他也会跟来?叶霸天是显然没想?浑水的,看季乐的性格,本也是不会多管闲事的人,难不成也是注意到章城说的势力问题?
两人在这短短的一瞬眼光接触中却转了无数心思。旁人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在叶霸天眼中,季乐还是那不冷不热的样子,端着茶杯喝茶,样子倒是金贵。林冬还是笑眯眯的可爱模样,满脸都写满了无辜两个字,半点看不出有什么小心思。
臧飞龙坐在林冬对面的椅子上,也端着茶杯喝茶,目光却是透过杯沿上方淡淡看着小孩儿的笑容。
大概是章城找去书房说了什么,不到一会儿,那个章老爷就出现了。
他是从屏风后的另一条路过来的,人未到却是声先至。
“哈哈哈,远到是客!请恕章某没能亲自相迎啊!”
出人意料的,这个章某半点架子也没有,看起来有五十多的年纪,保养得倒是好,面上没什么皱纹,穿着一身天蚕丝做的衣服,里青外紫,衣襟颜色更一点,束着白玉腰带,衬得人倒是精神奕奕。
他的面容说不上俊朗沉稳,但却能沾上个平易近人的边,和普通的生意人一样,见人就给个笑脸,声音也温和。
叶霸天有些吃惊,不是都说相由心生吗?这人这么乍眼一看,还真不像个恶棍混蛋。
季乐上下打量男人一眼,没吭声,这群人里会主动出来说话的肯定只有林冬了,果然他没辜负众人期望,很乐意的站起来拱手道:“我等路过此,听闻章老爷学识渊博,特来叨扰。”
“哈哈哈,这话说得章某可不好意思。”章老爷在主位坐了,摆摆手道:“不过闲来无事看看杂谈,哪里谈得上学识两个字。自己读来乐呵乐呵的玩意儿。”
说着,他高莫测地看向林冬,道:“敢问几位,是从哪儿来,要去哪儿啊?”
“我们几人是半路结交的,不过四游历而已。”林冬笑呵呵道。
“原来如此。”章老爷点头,叹息道:“年轻就是好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这把老骨头,想走远一些也走不动啦。”
他喝了口茶,见林冬没有回话的意思,又慢条斯理道:“我听城儿说,你们在镇里发生点小误会,他请你们过来坐坐。我这人嘛,平日不怎么管家里的事,城儿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几位还请包涵包涵。”
林冬心想,这人还真是会说话。不管什么事,总之他态度摆在这里了,你要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不仅如此,还主动给了你台阶下,若是之后有其他的话,顺着杆子爬就成了。[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这么看来,章城定然是将事情详细说过了,如果这是出自章老爷本人的意愿,也就是说他还真不打算计较,不仅不打算计较,还有意结交。
林冬当然不会不给面子,况且他们来就是为了打听些消息。人家给了绳子,不爬就不太好了。
“误会嘛,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们也太冲动了点。尤其见到章老爷本人后,我更觉得这事是个误会了。”
臧飞龙瞄了林冬一眼,林冬很少这么规规矩矩和谁说话。看起来倒是有些新鲜。
章老爷显然很满意林冬的识相,他立刻热络起来,“既然是个误会,这事就这么揭过了。我也是个喜欢结交朋友的人,几位都是青年才俊,今晚就留下来住一宿再走吧?”
林冬双眼唰地亮起来,“不知贵府晚膳都吃些什么?”
章老爷一愣,“这个,要看厨子做什么……不如小公子说说喜欢什么?我让厨子做去。”
“那怎么好意思。”林冬嘿嘿笑道:“我没啥要求,每到一个地方呢,就想吃吃地道的特色菜。”“特色菜好说。”章老爷笑道:“咱们扬州的特色菜我让厨子挨着做,今儿个吃不完,明儿个接着吃。”
林冬满意点头,“看来章老爷是真的很好客啊。”
章老爷哈哈一笑,觉得林冬有趣得很,道:“你看我,年纪大了忘性也大,还未请教几位大名?”
“在下林冬,这位是兄长林飞龙。”林冬介绍起来自然得不得了,臧飞龙几乎要错觉,自己其实就是姓林的了。
“这边二位是叶霸天和季乐公子。”
叶霸天咧嘴一笑,潇洒拱了拱手,章老爷目光在他脸上溜了一圈,笑道:“这位公子的名字还真是霸气啊。”
叶霸天一挑眉:“好说好说!”
章老爷又看季乐,季乐抬头,眉宇间的精致感让人眼前一亮。他脸色淡淡的,半分不见喜色只是礼貌道:“打扰了。”
“不打扰。”章老爷一笑,又多看了他一眼,“季公子是……身体不舒服?”
季乐皱眉,叶霸天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只是水土不服。”
“啊,那可不太好。”章老爷体贴道:“季公子可有什么不爱吃的?一会儿一起列出来,好让厨房注意点。”
季乐点头,“多谢老爷。”
男人笑呵呵又去看臧飞龙,其实他之前就很在意了,这男人浑身一股霸道气息,又有些痞气,就这么坐在这里不声不响的,却很难让人不注意他。
林冬说两人是兄弟,他却没笨到真的相信。两人一看就不可能是一家人,这根本是一只兔子和一头狮子。
“林公子看起来很是威武啊。”他道:“是练家子?”
“会点三脚猫功夫,不值一提。”臧飞龙淡淡道。
“诶,这就是谦虚了。”男人一笑,起身道:“几位一定累了,我让下人带你们去房间。我这宅子也无趣得很,没什么可逛的,若是无聊得紧大可以去镇里转转。若有销,只管记我账上。”
叶霸天眨眨眼看向林冬,那意思――还有这好事?这家伙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林冬却是道:“章老爷真是大方,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鼠猫新坑开了,更新时间不固定。欢迎收藏养肥~
☆、第三十七章 小镇故事多
小镇上能逛的地方少,无非看看能不能碰到从其他地方来的行脚商,他们大多不怎么走大城,大城里不缺啥,他们就走小镇小村,方便自己,也方便别人。
林冬一行溜溜达达走在街头,大概是之前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镇上的人看见他们没什么好脸色。
叶霸天还觉得无辜,“咱们这是何必啊?莫名其妙被人家当成一伙的了。”
林冬倒是意味长,“真是一伙了,那章老爷恐怕更高兴。”
“啊?”
季乐点头道:“看那人样子,像是急需人手。”
否则章城也不会邀请他们,否则那章老爷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招待他们。
“那个姓章的叫什么?”臧飞龙在一旁道:“他问了我们名字,自个儿的却没说。”
“大概觉得说不说都无所谓吧。”叶霸天摸下巴,“也许他就喜欢别人叫他章老爷。”
“我若不想称呼,也可用喂字代替。”臧飞龙哼了一声。
林冬道:“他也许以为自己的名字我们早就知道了。”
叶霸天惊呼一声,“又是个如此自恋的人!我就知道,物以类聚,他和那章城都是一副厚脸皮!”
林冬眼珠子一转,“想知道他叫什么,问问这里的人不就清楚了。”
说话时,叶霸天已经蹦过去了,他凑到一家卖杂货的小店前,趴着门框往里看,“有人吗?”
黑漆漆的屋子里有个苍老的声音道:“今天货没齐,皂角还有,其他的没了。”
叶霸天尴尬道:“我不买东西,问个事儿。”
那声音顿了顿,改为疑惑地语气,“什么事?”
“你们这里那个章老爷,叫什么?”
里头诡异地安静了,隔了一会儿,屋子里有椅子被拉动的声音,然后有脚步声靠近过来。
叶霸天还没看仔细,就感觉什么东西呼呼带着风声过来了。
他赶紧让开,身子轻盈往后一窜,再抬头,就见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叼着一只旧烟管,双手举着一根大木棒子挥了过来。
季乐立刻警惕起来,一把拉过叶霸天的衣领。只是那木棒大概实在重了点,老头就这么挥了一下,再挥不起第二下了。
用木棒一头撑着地,靠在上头喘气。
“哪个混蛋要找混蛋的?”
叶霸天被他说得头晕,不过还是抓住了重点,义正言辞道:“我不是混蛋。”
林冬探出脑袋道:“这位老伯,我们只是路过的问问而已,没有其他意思。”他又看了看那比老头还高出一截的木棒,道:“您别上火,小心身子。”
老头眯起眼打量他一会儿,道:“你们几个……不会就是梅伯说的那几个人吧?”
林冬装作不知,“什么人?梅伯是谁?”
“镇子里都传遍了,几个过路的旅人和章家起了冲突,可后来又被章家拉拢了过去。”
老头子打量他们,浑浊的目光不乏警惕,“是你们吧?”
“也许这是个误会。”林冬笑笑,露出一边若有若无的酒窝,“我们只是被邀请做客,对章家却不了解。”
“果然是你们!”老头却不听他说,只挥手像赶什么恶心东西一般,道:“走开走开!老头子不接你们的生意,也没什么要告诉你们的!”
说着就转身回屋,顺便将大门都给关了。
叶霸天站在原地有些郁闷,“都说了不买东西啊。”
季乐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林冬,“看来只要踏进那个家门,我们就算是洗不掉这个污点了。”
林冬耸肩,显然很无所谓。
“这家问不到,还有其他可以问。”
说着转头,却见长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了。刚才老头的声音有些大,这会儿所有商家都砰砰砰地关上门,只剩冷风将草团子吹过几人面前。
若说还有活物的话,嗯……还剩一只没来得及被关回笼子的母鸡。
叶霸天眯起眼,“这鸡干脆让我们抓去烤了吃吧。”
这些人简直是不可理喻嘛。
臧飞龙慢悠悠看他一眼,“你若抓了,就真和章家是一路货色了。”
叶霸天啧了一声,蹲□逗那母鸡。母鸡歪了个脑袋咯咯咯叫,随后转身,屁股对着他,拉了坨便便,一扭一扭地走了。
叶霸天眉头抽啊抽,季乐干咳一声,道:“看来这章家的名声真是没得救了。”
“这也说明他们究竟做了多少坏事,才会让这些人如此反感。”林冬也算大开眼界。在京城也不乏狗仗人势的权势者,但百姓更多的是敢怒不敢怨。
而这里的人显然是不怕得罪章家的,这感觉就像是:有本事你就来撞门,大不了一死相拼,同归于尽。
林冬摸了摸下巴,“这章家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这些人若是不怕得罪他,为什么又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人被抢?这种矛盾感总觉得说不通。
臧飞龙突然道:“或许,所谓的欺男霸女另有隐情。”
“隐情?”林冬眉头一挑,“刚才那老伯说的是姓梅的人家吧?我们去找找看怎么样?”
叶霸天道:“这么多户人家,哪里去找?”
“总有人知道的。”林冬嘿嘿一笑。
果然总有人会知道的。
章城被从章宅里“请”了出来。面上老大不乐意,眼睛在几人脸上打转,看起来鬼祟得很。
“你们想干嘛?”
“找你带路。”林冬道:“梅家在哪儿?”
“梅……?”章城警惕起来,“找他们做什么?”
“问个事。”林冬也不瞒着,直接道:“想知道一下你们章老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从别人口里就能知道了?”章城冷笑,“若想知道,何不亲自相看看?”
他说‘相’二字时,语调带了些不清不楚的暧昧。
在场都不是笨蛋,很快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意思。季乐脸上杀气瞬间闪过,臧飞龙直接一把将章城提起来,“你什么意思?”
章城脚不沾地,被伶得气紧,涨红了脸道:“字面上的意思!”
臧飞龙狠狠瞪着他,“最好是字面上的意思。这种话,你要再敢说第二遍,我撕烂你的嘴。”
章城顿时一个寒颤,但又觉得不甘心。只是咬着唇狠狠看人,也不答话。
臧飞龙嗤了一声,将他往地上一摔,抱着手臂,“带路。”
出人意料的,梅家在小镇上看起来还不算太差。院子连着院子,左右也占着田地。
比起旁边那栋小茅草屋来,这里看起来反而像什么大户。
章城冷笑,“你们要找的是梅家呢,还是梅老伯?”
“这还有区别?”林冬不解,“是两家人?”
“是一家人。”章城不屑道:“不过他们自己承不承认是一家人,又得另说。”
林冬隐约似乎明白了什么,那头叶霸天已经去敲门了。
咚咚咚――
“来了。”一把慵懒声音回答,随后脚步声传来,门被打开,里头站着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
男人起先莫名其妙看着几个陌生人,随后目光落到章城身上。
“哟!什么风把公子吹来了?快里面请!”
他精神头一下好起来,一边往里喊:“赶紧烧水煮茶,章公子来了!”
叶霸天茫然,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转头去看林冬,林冬又去看章城。
章城一脸似笑非笑,仿佛看笑话的表情,也没打算开口说点什么。
男人看几人都站着不动,不解道:“公子……有事?”
“没什么,这几位是章府上的客人,随便逛逛。”
一听是章府客人,那男人的表情立刻礼貌起来,“啊,几位就是路过咱们这里的旅客?”
这种寒暄显然是找不到话说,当然林冬他们也没什么话能和他说。
林冬干脆的一转身,朝隔壁小茅草屋走去,道:“我们敲错门了。”
“啊?”
……
梅伯就是之前请求他们帮忙的那个老头。对比隔壁的大房子,他缩在小茅草屋里,屋里只点了一只蜡烛,看起来无比凄凉。
看见林冬他们来时,他没什么表情。章城自然不会故意讨无趣,所以没进去。
“你们来干什么?”梅伯冷哼,但也没想赶人。[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林冬道:“梅伯,我们想知道章老爷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章老爷?”梅伯一脸怒意,“看你们几位也不是缺钱的人,到底那姓章的给了你们什么好?这么会儿功夫就章老爷了?”[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林冬道:“梅伯,个人有个人所求。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断不会和他一样做些不入流的事。”
梅伯看他一眼,转身对着墙壁,慢吞吞道:“我老了,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怎么想。我不过就求个家人平安,让我这么个老头子看着自己孙儿被姓章的折腾,我就是死也不瞑目啊。”
林冬道:“你的儿子在章府里?”
“那可不是?这里好几户人家的孩子都被他抢去了,说是做下人的活计,到底做什么谁不知道呢?看看那叫章城的就知道了,做了章家的情夫,连自己的姓都变了。”
林冬和臧飞龙互看一眼,林冬大胆猜测道:“梅伯,敢问一句。隔壁梅家……是你的家人吗?”
“……”梅伯半天没吭声,好一会儿才冷笑道:“对我来说不是了。我的家人只剩下我那可怜的孙儿。”
叶霸天回过味来了,“隔壁那家难不成是你儿子?”
梅伯没吭声,臧飞龙沉声道:“姓章的钱买的?”
“对我来说和抢没有区别。”老头怒道:“可我那该死的混蛋儿子,为了钱居然……”
后面的话不用说,在场的人也都明白了。
“其他家人也是这样?”林冬问,老头只是点了头,却没答话。
从梅家出来,外头章城等得有些不耐烦。
他看着叶霸天惊疑不定的脸色,冷嘲:“如何?现在还觉得他们冤枉吗?”
叶霸天看了他半天,突然道:“难不成你也是被家人卖掉的?”
章城一愣,脸色顿时不好看,“我的命运是我自己选择的。”
叶霸天更不解了,“为什么?”
“不关你的事。”章城哼了一声,拂袖就走。林冬若有所思看着他的背影,臧飞龙在旁边道:“这个姓章的,看来不好对付。”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双更~~(^o^)/
☆、第三十八章 暧昧的承诺
在章城嘴里,林冬几人终于知道了那章老爷叫什么。子柬。
叶霸天一听这名字就笑了,“子贱!这名字取得好!”顿了顿又补充,“他一定不是他爹娘亲生的吧?”
林冬嘘咳一声,“是柬,请柬的柬。”
叶霸天不自然地哼了一声,“我知道,我就是……故意说说来着。”
旁边季乐冷笑了一声,叶霸天顿时转头,“你刚才一定在嘲笑我!”
季乐面无表情:“没有。”
“一定有!”
“……那就有吧。”
“……”
说这章子柬不好对付,原因就出在他这人对事的态度上。
明明是抢了人,但他是钱买的,人家出价的人还心甘情愿,别说被卖掉的少年们愿意不愿意,既然有人出了价,有人了钱,那就没有他们说不的资格了。
你若要去找证据,那真是太好了,出价的人怎么可能站在你这一边?他们既然不作证,即便是最好的讼师来恐怕也拿不下这个章老爷。
林冬算是明白了,为何这个章老爷根本不惧任何事。因为他把后路都留得太好了。
这个时候林冬倒是相信这个章子柬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和本事了,指不定还真和章城说得一样,这东南一面都有他的势力。因为他太会做人事了。
不摆架子,不显阔绰,见人就给笑脸,能让便让。若不是章城说漏嘴,谁会想到他背后还藏了那么呢?
看来这个章子柬是他们不得不攀交的一个人了。指不定他还有大用。
回程的路上,他压低声音将自己所想告诉了臧飞龙。臧飞龙沉着一张脸没吭声,半响才道:“我怎么觉得你好似很开心的样子?”
这件事他自己是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的,和这些伪君子在一起,他还得忍着。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舒服。
林冬却眨眼,“为什么不开心呢?这可是帮你牵线的一只好棋,要知道这人海茫茫,能找到一个帮忙的人是多不容易。”
臧飞龙的注意力却被转移到别了,“你开心是因为这个?”
“是啊……”林冬想了想,“不然还有什么?”
“我以为你是喜欢算计的。”臧飞龙耸肩,“除了吃,好像也只有这种时候你会很兴奋。”
林冬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敷衍道:“你想多了。”
臧飞龙却敏锐的眯起眸子,伸手捏住小孩儿脸往外扯,“嗯哼?我想多了?”
林冬咧着嘴,含糊不清,“介个不重要……”
臧飞龙却是摇头,“我们第一见面我就说过了,我不喜欢有人藏着掖着,也不喜欢被骗。”
林冬一愣,顿时皱眉,“你觉得我会算计你?”
臧飞龙高莫测道:“最好不会有这种时候,否则……”
林冬被他吊起胃口,一瞬的不快被好奇替代,睁大了眼问:“否则什么?”
臧飞龙放开他,又帮他揉了揉脸。指尖触碰那温热柔软,眼底滑过奇异的光。但很快就被隐藏起来,道:“你若是好奇,不妨试试看。”
林冬咂嘴,“我不会算计你。”
臧飞龙一勾嘴角,“拉钩?”
林冬无语看他,“还小吗?”这样说着,手指却伸了出去。
两人小指绕在一起,臧飞龙的手比自己大出许多,看上去就像小孩和大人在拉钩似的。林冬心里顿时涌出一些不满,勾了勾却很快放开了。
只是男人没让他轻易离开,手指一紧,勾住他的小指往上拉起来,一直凑到了唇边。
在林冬还没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在他的小指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了。
不过是蜻蜓点水,可林冬却觉得小指一下烫了起来。
他慌里慌张地收回手,不敢置信道:“你做什么?!”
臧飞龙耸肩,绕过他往前走去,目不斜视,“承诺。”
“什么承诺?”身后的人立刻跟上来,臧飞龙眸光轻轻一瞄,瞄到小孩被风扯起来的发丝,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臧飞龙一笑,“对我自己的一个承诺。”
林冬还想问,那头叶霸天却咳嗽了一声。
他转头,就见季乐、章城都好奇看着他和臧飞龙。
季乐一见他目光过来,立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也不感兴趣的样子别开了脑袋。
章城脸上带着一些原来如此的表情,还暧昧道:“原来你们是……”
叶霸天叹气,看着林冬道:“光天化日的,别无视其他人好吗?”
林冬脸唰得红起来,结结巴巴道:“不是这样的……”
臧飞龙却一把揽住他肩头,阻止他说下去,“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
叶霸天好奇,“什么话题?”
臧飞龙伸出一根手指将他凑过来的脑袋推开,“不关你的事。”
季乐也转过眼来,目光在臧飞龙和林冬身上打量了一圈。
林冬整理了一下心情,伸手搓了搓热烫的脸道:“就我说的那条,你答应不答应吧。”
“答应。”臧飞龙不太乐意,但还是点头,“你算计我,不成。我们一起算计别人……成。”
林冬笑起来,忽然又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南海哥那边如何了?”
臧飞龙想起施成杰那副面瘫脸,幸灾乐祸道:“我看,有他受的。”
……
等几人回了章府,晚膳已经备好了。
章子柬邀请众人在厅堂用餐,章城在外头说是章子柬的情夫,但在府里并没有什么说话的资格。顶多比其他下人高出一截,但也依然是下人。
所以他回府以后就径直回自己的院落去了,章子柬是有妻妾的,而且人数还不少,此时和章子柬一起坐在外头迎客的,就是他的正房妻子,小名叫阮儿。
叶霸天偷眼看这个正房妻子,一张冰雪伶俐的脸,柳眉大眼,樱唇轻扬,笑意温暖。
她穿了一身翠竹罗裙,挽着长纱,头上一根玉白发簪,衬得整个人干净清爽。
很难想象这样的女子居然嫁给这么一个男人。
别说叶霸天,就算是季乐这样情绪不显在脸上的人,也微微有些诧异。
林冬看来看去,道:“章老爷真是好福气啊。”
章子柬哈哈笑起来,“我这算是什么福气,要说福气,林公子以后才不缺福气呢。又是读书人,长得又一表人才,日后可不缺美人在侧。”
林冬摇头晃脑,装得倒像那么回事,“人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章子柬哈哈笑起来,端起酒杯与他相碰,“为了这句话!林公子一定要干了!我可就等着你的喜帖,看看是哪个美人让你难消受了!”
林冬不好意思搔搔头,刚喝下一杯去,手中杯子就被拿走了。
转头,臧飞龙面无表情道:“只能喝一杯。”
章子柬看他,“林兄还挺护着兄弟。”
臧飞龙淡淡道:“就这么一个兄弟,不护着还能怎样?”
这话从臧飞龙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让林冬内心漏了一拍。随后想起之前那一吻,又是好奇又是疑惑,只觉得脸上又烫起来了。
章子柬眼睛在两人之间一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于是只是点头,也不多说了,兀自喝酒吃菜,又招呼叶霸天等人。
林冬吃着那些菜,觉得有些食之无味。菜色看上去都挺好的,可吃起来却不是那么个味道。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味道还比不得外头随便一家小餐馆来得好。
看样子这章子柬并不是个好吃的主,对吃喝多半不太在意。这样的人不怎么会享受生活,心思大抵是放在别的。
当做裹腹,林冬吃饱就放了筷子。
臧飞龙看他脸色就知道这顿饭不合他胃口,否则他一定会将满桌菜吃光的。
林冬一放筷子,臧飞龙也放了。他本来就不怎么饿,不像林冬一天到晚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章子柬目光立刻移过来,道:“两位觉得如何?有不适应的只管说,我让厨房改改菜单。”
林冬道:“还行的,只是不怎么饿。”
章子柬点头,以为他只是水土不服也不多劝。他回头对身边女子道:“阮儿,带两位去房间休息。”
阮儿立刻站了起来,这边一动,那头季乐也起身道:“我们也告退了。”
说着将叶霸天还端着的碗放了下来。
叶霸天瞪大眼,“为什么!我还没……”
季乐冷冷瞪他,“我饱了。”
叶霸天无奈看他――我还没饱。
季乐继续瞪他――我饱了。
行行行!叶霸天叹气起身,“我也饱了。”
章子柬倒一点不觉得不礼貌,起身道:“几位觉得满意就行,那……阮儿,带四位回房吧。”
“是,老爷。”
四人住的院落在一个地方,刚好四间房。
院子中间有口水井,院子简单大方,没有多余的装饰,看起来极普通。
林冬注意到阮儿一直偷眼看臧飞龙,脸上红扑扑的,黑漆漆的眼瞳像装满了水,一晃就要落下来似的。
林冬又去看臧飞龙,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半点没注意。只是目不斜视地往往前走着。
等到了门口,阮儿柔柔道:“几位公子请,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人就是。”
说着,往身后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丫鬟就站了出来。
臧飞龙一皱眉,“这里都是几个大男人,女人就别来伺候了。”
两个小丫鬟顿时尴尬,阮儿脸上也一阵红,“是,是阮儿考虑不周。公子见谅。”
臧飞龙摆摆手,“你走吧。”
阮儿点头,走出几步又回头看看,那模样像是欲言又止。林冬看不下去,拉了拉臧飞龙的衣袖。
臧飞龙低头,“干什么?”
林冬眨眼道:“那姑娘……”
话没说完,臧飞龙突然俯□,从阮儿的角度看,臧飞龙整个后脑勺都将林冬的脸遮住了,就像在接吻。
姑娘脸上立刻一红,这章子柬什么兴趣她不是不知道。以为又碰着一样的了,眼里泛起水雾,脸上不甘,转身急匆匆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o^)/~~
☆、第三十九章 将错就错吧
臧飞龙和林冬几乎鼻尖对鼻尖,男人沉着嗓音道:“我们有我们的事要做,别招惹其他的麻烦。”
林冬眨了眨眼。原来他知道啊……
旁边叶霸天也发现了,凑过来道:“那阮儿,是不是对你有兴趣啊?”
臧飞龙瞪了他一眼,“你嫉妒啊?”
“嫉……”叶霸天眉头都竖起来,“我为什么要嫉妒你?!”
林冬朝他看过去,“你吃饭的时候一直盯着人家看哦,难道不是喜欢她?”
“你们……”叶霸天伸手指两人,手指尖抖啊抖,“有点良心好不好!人家是有夫之妇!”
林冬真诚道:“就因为她的夫是章子柬,所以我才这么说。”
连季乐都开口道:“如果能带她离开,不失为一件好事。”
怎么说也算是救了一个苦难的人。
叶霸天一愣,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道理。那阮儿也确实挺合自己胃口的……
这个念头只是刚闪过,他立刻又摇头道:“不对不对不对!大丈夫事业为重!我还没当真正的山贼老大,儿女之事不能提!”
臧飞龙懒得理他,牵起林冬就往里走了,季乐倒对叶霸天刮目相看,点头道:“大丈夫确实该事业为重。”
不过他这个事业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叶霸天还第一被季乐夸呢,立刻脸上放光,像只大狗似的要扑上去,“你也觉得我很帅吗?!”
季乐认真的思考一个问题:他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
夜,小镇里没有打更的人,四周清风雅静。
臧飞龙在房间里睡得正香,突然就听门栓动了动,随后一阵淡淡的香气随着开门的动作飘了进来。
他立刻就醒了,眼睛盯着帐顶看了一会儿,听到那脚步声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慢慢挪进来,摸索着朝床边走来。
脚步虚浮,这人没有功夫,听脚步声这人身子很轻……
是个女人。
唰――
床账突然被拉开,女人反倒被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
月色透过旁边的窗口落到地板上,臧飞龙眯起眼,在黑夜里准确的看清了女人样貌。
阮儿?
她只穿了一件里衣,白色丝绸滑润,紧贴着窈窕的身线。衣襟微微敞开着,露出精细的锁骨,白皙如雪的肌肤,贴身的肚兜露出一点边缘,金线绣边,起伏的胸口微微显露。
臧飞龙皱眉,“章府难道有半夜吓唬客人的习惯?”
阮儿有点尴尬,黑发披散在肩头。显得那张脸羸弱惹人怜爱。
她看上去至多二十出头的年岁,比起章子柬要年轻好多。典型的老少配。
臧飞龙虽同情她有这么一个夫君,可那只是同情,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他以为之前那个故意的动作会让这个女人识趣离开,没想到她的胆子和样子完全成反比,居然胆大到跑来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
阮儿在冷风里冻得有些发冷,软着声调道:“林……大哥,我有点冷。”
臧飞龙眯眼,半响之后将被盖扔给她,冷着音调道:“冷就回去。”
阮儿围上被盖,偷眼看他:男人赤、裸着上半身,长期练武的身子肌肉起伏,每一寸都透着致命的吸引力,精干的腰身,仔细看还能发现身上有几道不起眼的伤口。
他睡得头发微乱,更像一只怒张的狮子,冷厉凶狠的脸不带一点表情,更看不见什么怜香惜玉。
阮儿心里有些打鼓,但还是忍不住道:“林大哥,我有话想对你说。”
臧飞龙抱起手臂,“不说你就不离开是不是?”
阮儿咬着下唇,“是。”
臧飞龙突然起身,阮儿被吓了一跳,就见男人目不斜视地绕过她往前走去,“那我走。”
“林大哥!”
阮儿一愣,随即突然起身扑向男人后背。
这等温香软玉可不是任何人都能碰上的,可惜臧飞龙一点都不稀罕。他一个侧身,女人差点摔到地上,一只手堪堪扶住桌子,无辜地看他。
“林大哥……”
软软的音调,带着些恳求。
臧飞龙毕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得不耐烦道:“有话快说!”
阮儿赶紧道:“我,我想离开这里。”
臧飞龙转身,“你想我们带你走?”
“不是你们。”阮儿脸上红起来,“是……你。你带我走。”
臧飞龙莫名其妙,“为什么?”
为什么?阮儿愣愣看着他,“我……我想跟着你。”
臧飞龙继续莫名其妙,“为什么?”
阮儿不知所措起来,捏着手指头道:“我、我喜欢你。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臧飞龙想了想,“你被囚禁在这里了?”
“啊?”阮儿茫然,“没,没有。”
“那你自己走出去不就好了?”臧飞龙不耐烦道:“话说完了?说完了就走吧。”
阮儿眼眶一下发红,哽咽道:“我,我本是扬州烟之地的女子,老爷看中我就把我带了回来。我虽是正妻,却没受过媒婆之礼,父母之言,也未从正门被迎娶过……”
这么说来只是直接带回来就完事了?臧飞龙心里想:这章子柬还真会省钱啊。
阮儿道:“我知道我自己……没那个资格要求老爷对我明媒正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子,可我也不想……不想……只是换了个地方做青楼女子而已。”臧飞龙一愣,“什么意思?”
阮儿抹泪道:“老爷每看见长得不错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带回家里养着。如果遇到贵客,就会让我们伺候。甚至还会将我们送与别人。”
臧飞龙愣了半天,突然道:“你该不会是他让你来……”
“不,不是。”阮儿赶紧道:“老爷觉得你不喜欢女子,所以没让我……”
阮儿脸上又是一红,是羞耻也是尴尬,“就算林大哥不喜欢女子,只求你将我要了去,之后随便你怎么置我,我只是……不想在这里……”
臧飞龙蹙眉,还在想这是个大麻烦啊,就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起来。
之前屋里淡淡的香气好像浓郁了起来,他一开始以为是阮儿身上的香味,现在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香气让自己的下腹鼓噪起来,浑身的血液也开始不可抑制的奔腾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你做了什么?!”
阮儿眨眨眼,“什么什么?”
臧飞龙几乎要被她骗过去了,但那只是几乎,他摇头,“你是奉章子柬命令过来的,我说得对不对?你刚才那些话,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对不对?”
阮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单纯的面上露出一点都不单纯的笑意来。
她眸光如丝,扫过臧飞龙已经有了反应的身体,暧昧道:“对你这种有功夫的人,把药下在茶里,酒里,饭里都是不保险的。唯一的方法就是用我自己当药引。”
她站起来,之前抖抖索索的样子消失殆尽。她伸出手指想抚摸男人的身体,臧飞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到勒出了红痕来。
“你这个卑鄙的……”
“随便你说什么好了。”阮儿一点都不觉得痛,她伸手从贴身肚兜里轻轻夹出一张看似像树叶的东西,那东西一出现,香味更加浓了。
臧飞龙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响,甩开女人往后退去,“那是……”
“你当然知道是什么。”阮儿一笑,伸手轻轻解开衣衫。窈窕身姿在月色中美得不可思议,她只着肚兜,修长双腿朝男人走近。
“你这一身功夫若是能为老爷所用,日后有你的荣华富贵。我是老爷送来的礼物,你只管接了,别的什么都不用想,老爷不会害有用的人。”
“我……”臧飞龙差点就骂出口,但想到林冬的计划,他在快丧失理智的紧要关头又将理智拉了回来。
“你们……不用做这种事。”臧飞龙咬牙道:“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不喜欢这种方式……”
阮儿眨眨眼,“你果然不喜欢女人?”她一笑,“没关系,换个男人也一样,你想要哪种类型的?像你弟弟那样的吗?”
说着女人暧昧笑起来,“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自己的弟弟。”
臧飞龙在浑噩的思绪里猛然抓到一点清明,咬着牙道:“没错,我喜欢的是林冬。我只喜欢他,我只要他,其他人都滚开!”
阮儿轻点薄唇,露出苦恼表情,“这怎么行……那我的任务岂不是完成不了?”
“你完成了。”臧飞龙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爆炸,涨红着一张脸道:“你已经完成了,只要能让我和林冬……”
阮儿明白过来,回身捡起衣服往身上一套,拉着他就往外走,到了林冬房间门口,她将那片叶子塞给臧飞龙,“明天一早,老爷等你消息。”
说完,轻轻松松走了。
臧飞龙转身推开了林冬的门,只觉得理智一点点远离自己,脑袋里浮现的全是小孩可爱的笑容。
“林……冬。”他嗓音因为情、欲而变得嘶哑,林冬在床里哼哼了一声,感觉到身边有人摇晃自己,难受得睁开眼。
“飞龙哥?”他睡得脸上红扑扑的,浑然不知发生什么事。
“就帮我这一。”臧飞龙嘀咕了一句。
“啊?”
林冬还没回过神,臧飞龙已经压了下来,滚烫的身体让林冬一下清醒过来。
“飞龙哥?你不舒服?”
可下一瞬间,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不仅因为臧飞龙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唇,还有那可怕的欲、望正顶在自己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完成(^o^)/~ 祝大家双十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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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嗯!”林冬一下慌起来,只是一挣扎,男人的舌尖就撬开唇瓣侵占了进来。
热情的吻像爆炸一般袭击,舌尖被强迫的缠绕挑逗,林冬被逼得无路可逃。
鼻端下闻到一种甜腻的香味,后知后觉的林冬猛然反应了过来。
臧飞龙被下药了?!
“飞……飞龙……”趁着男人微微离开喘气的机会,林冬赶紧道:“你冷静一下!”
臧飞龙摇头,“冷静不了。”
说完,又一堵了上去。
那香味在林冬鼻端下不断晃悠,很快林冬也发现自己身体有了反应。
脸上烫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两人在温暖的被子里翻来覆去,呼吸之间都带了甜腻淫、靡的气息。
臧飞龙的手指迅速的脱掉了林冬的衣服,两人的肌肤相触,带来无法言喻的快、感。
“不……嗯唔……”林冬脑袋也跟着昏沉起来。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那药,还是因为臧飞龙可怕的热情。
男人的唇舌像品尝美食一样吻遍他的身体,林冬难受得扭动,却被男人牢牢压住无法动弹。
牙齿落到胸口上,舔吻啃食拉扯,林冬吃痛的叫出声,臧飞龙又改成温柔的诱哄。
“我……不会做到最后。”臧飞龙用欲、望不断磨蹭林冬,“就帮我这一。”
已经变成这样的情况了,还能怎么样?难道能把他推开吗?
林冬抿着唇,眼底透着尴尬的默认,臧飞龙一得到首肯,立刻将他翻了过来。
林冬惊叫,“你干什么?”
“不会弄痛你。”臧飞龙呵出的气都是滚烫的,他将小孩的腰抬起来,双腿并拢,随后将自己的欲望蹭进了双腿之间的缝隙。
这种羞耻感剧烈的让林冬几乎要昏过去。随后男人就剧烈的顶动起来,就像两人真的在……
林冬身体里升起无法抑制的快、感,只得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做鸵鸟。
他的耳朵到脖颈都红起来,臧飞龙心里痒得慌,俯下身吻他的耳朵。
在双腿间进出的滚烫不可避免的磨蹭到林冬,林冬下意识想躲,又被男人揽住腰身拖回来。
床板吱呀,床罩里一边春意盎然。
林冬的脆弱被臧飞龙握住,不断上下套弄滑动,黏湿的触感激发更加淫、靡的味道,两人几乎是同时释放。
林冬浑身被捂出了汗,气喘之间只觉得十分疲惫,昏睡过去时朦胧感觉到臧飞龙温柔的吻。对方似乎还说了什么,只是他实在没力气去听了。
☆、第四十章 当做没发生
翌日气氛变得很怪。叶霸天还是一副没神经的样子乐呵呵的,季乐狐疑打量另外两人,只觉得四周气压莫名很低。
林冬难得的少话少笑,板着张脸――或者只能说是面无表情。
他慢吞吞吃着饭,眼神有些晃神,好像心不在焉。旁边臧飞龙也是面无表情,偶尔抬手习惯性的给他挑个菜,林冬像是被什么惊了似的差点跳起来。
叶霸天看着他猛然红起来的脸,不解道:“林冬,你身子不舒服?”
林冬啊了一声,又摇头,“没,没有啊。”
“那你脸为什么红?不是发热吗?”说着还放了筷子伸手去探小孩额头。
林冬愣愣端着碗,整个人反应似乎比平常慢了许多,但这反而让他显得更加可爱,让人忍不住想逗弄。
臧飞龙冷冷看着叶霸天手伸过来,要触到小孩额头时他突然出手。
筷子直朝叶霸天手腕敲去,叶霸天却是反应极快,一下将手收回去了。
“哇!干什么啊你?”叶霸天直觉那一下打着一定很疼,不由摸了摸手腕子,“我只是看看他是不是不舒服啊。”
臧飞龙放下筷子摸了摸林冬的额头,随即像报告似的道:“没有发热。”
叶霸天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点,但见林冬没什么反应,只好端起碗继续吃饭。
这一出闹剧还没收场,外头章子柬又是人未到声先至了。
“几位起得好早!实乃我年轻一辈里的榜样啊!”
叶霸天默默想:如果没有话说,就别勉强自己说啊。
臧飞龙转头看去,见章子柬先进了门,身后跟着阮儿。她在日光下看来还是那般清纯的模样,半点看不出昨晚算计人时的狡猾。
心里涌出杀意,但很好地被压制了下去。只是这点动静,季乐还是感觉到了,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连叶霸天也突然安静下来。
其他人都是不会功夫的,就算有点三脚猫功夫,内功也远不如在场这三人厚。所以臧飞龙那转瞬即逝的杀意并没有人注意到。
阮儿看似无意地瞄了臧飞龙一眼,两人眼神相触,只有彼此知道里头的意思。
阮儿礼貌地笑了笑,臧飞龙面无表情地转开了头。
章子柬早在进门时就将臧飞龙和林冬之间的互动扫了个清楚,见林冬有些发冷,臧飞龙没什么表情,心里大抵知道了一些,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只招呼众人吃饭。自己也在主位坐了下来。
章府的早餐和昨天的晚餐一样不怎么合人胃口。
馒头太硬,粥太稀,咸菜太咸。
林冬只是垫了胃就没什么心情了,本来情绪就已经很不稳定了,一大早起来还没有可口的东西吃,他周身的气压也难得的降到了冰点。
章子柬当然看出来了,小心翼翼道:“林公子……是否早膳不合胃口?”
“是。”
林冬很不爽,所以他直接了。
他这么直接反而让章子柬半响没找到话说,倒是阮儿回过神来,意义不明地看向臧飞龙,道:“小林公子似乎不太舒服?需要为他找个大夫看看吗?”
臧飞龙冷冷道:“不用。”
阮儿含蓄道:“咱们府里就有大夫,不会出去找的。”那意思好似在说,不用担心别人知道这件事。
臧飞龙一字一句,“不、用。”
章子柬突然哈哈哈地插、进来,“既然林兄说不用就是不用了,我看小林公子也没什么问题,大概是择床所以没睡好吧?”
对一个四游历的人说择床睡不好?
就算叶霸天粗神经,也隐隐觉得这几人好像在说什么自己错过的事。[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林冬不清不楚的嗯了一声,站起来道:“我吃饱了,先告辞。”
章子柬半点不乐意都没有,点头,“睡个回笼觉也是好的。”
林冬一边出门一边道:“我出去找点吃的。”
章子柬:“……”
林冬出门,臧飞龙当然跟了上去。叶霸天也想跟,才起身就被季乐拉住了。
“你做什么?”叶霸天瞪人。
季乐面无表情:“我还没吃饱。”
叶霸天?辶常骸拔页员チ恕!?
季乐还是那副表情:“我还没吃饱。”
“……”他赢了,他赢了好吗!叶霸天气势汹汹地坐回了原。
林冬刚出大门,就听旁边咯噔咯噔马蹄声。
他转头,就见臧飞龙骑着马从侧门出来了。
臧飞龙骑马到了他前头,挡住了路,对他伸手。林冬盯着那手看了一会儿,又想起昨晚的事,脸上有些僵硬,转头想往回走。
只是刚迈开步子,自己的腰就被人揽了起来。他一声惊叫,眼前一,自己已经坐在了臧飞龙怀里。
臧飞龙连给他抗议的时间都没有,径直一甩马缰,“驾!”
马儿撒丫子奔了出去。
臧飞龙是一阵急驰,秋的风刮在脸上还是有些冷的,林冬眼睛被风吹得眯起来。仰头,就见男人坚毅的下巴紧绷,面上虽维持着面无表情却能看出不安来。
黑发在风里被扯得乱七八糟,更加凸显这个男人的本性。
林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走神,他有想过章子柬用各种方法来招揽臧飞龙,美人计他也算在里头了,可怎么也没想到,会赔出自己去。
其实也不算赔……毕竟两人没做到最后。真要说起来,不过互相安慰吧?
林冬看书多,自然知道男子和男子之间也是有方法的。可以说,他知道的绝对不少,只是那张脸总是会骗过很多人。
他缩在臧飞龙怀里不做声,臧飞龙漫无目的地跑了一会儿,最后跑到一条溪涧边,停了马。
马儿刨蹄喷气,显然还有些不过瘾。不过马上的人没反应了,它只得晃着尾巴慢吞吞低头吃起草来。
臧飞龙看着眼前景色,溪涧那头是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房屋。灰墙黑瓦,炊烟袅袅。有牛在对面吃草,远远还有狗吠。
这一刻仿佛天底下就剩下他和林冬两人,四一下安静下来,从云间透出的薄光落在溪涧上。水光粼粼,清透地能看到下面的小鱼。
他突然有些没头没脑的想:若是这一刻能变成永恒,该多好。
就这样不说话,只是感受小孩在怀里的温暖,仿佛就能抓住什么似的。
可这一刻总归是会被打破的。林冬先开了口。
“我……”
“对不起。”臧飞龙将话拦了过去。
林冬一愣,话反而哽住了。
“那个叫阮儿的女人,给我下了药。”臧飞龙语气没有半点起伏,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淡了,只是例行公事般地道:“她说章子柬想招揽我。”
“还有府里的那些人,都是章子柬用来招揽各种人士用的。并不是他自己想要,有些还会被送出去。”
他一口气把什么都说了出来,好像在找一种微妙的平衡,让两人能恢复到昨晚之前的状态。
林冬沉默了一会儿,点头,“知道了。”
臧飞龙顿时哑口无言,甚至没办法接话。
林冬又道:“你想让我忘记昨晚的事吗?这是特殊情况,我懂,如果你想,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林冬的语调也冷厉起来,臧飞龙甚至觉得怀里的温暖突然变得有些冰冷刺骨。
他当然不希望昨晚的事没发生。
臧飞龙陷入了纠结之中,又希望没发生,又希望真的发生了更离谱的事。
他能清楚的知道昨晚的自己是热切渴求着小孩的身体,甚至几番差点没能忍住奔腾的欲、望。
可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和陈南海那个变态一样了?他臧飞龙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怎么可能?!
他甚至想过,是不是一直惦记着报仇,早就忘记了男女之事,所以才会一时鬼迷心窍。
可此时林冬说要忘记,他心里却陡然升起一股陌生的怒意。
林冬见身后人沉默,心里叹了一声。
他并不觉得这时候和臧飞龙有什么关系是好事,毕竟报仇大计在前,在报仇未得之前,臧飞龙定然不会碰什么男女之情。
更何况,他们也不是男女。
这时候让自己陷进去,也许伤得会是自己。
他很清楚,甚至能理智的分析起自己的心思来。
不可否认的,在最初和臧飞龙相过一段时间后,他就对这个男人生出了别的情愫。也许是他非同一般的隐忍,也许是他的威望,也许是他那神秘的过去。
不管是什么,总有那么一个起因,先让他有了好奇,有了好奇就有了打探和研究。
而触之后,他常被这个看似精明实际很多时候都很笨的男人弄得哭笑不得。
他那和气质截然相反的温柔也是其中一点,霸道和不讲理也是一点。在采贼的案子之前,他曾一度认为自己会义无反顾的帮这个男人走到最后,但在关键时候被臧飞龙背叛,让他受打击。
如果只是个路人。他不会有那么重的失望和愤怒。
在觉得自己被信任背叛时,那一刻的情绪冲击让他再看清了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心情。
绝对不是那么轻易的跟随,也不是那么轻易的帮忙。更不是什么条件交换。
如果能帮他完成心愿,有生之年能看见他放下仇恨露出和那一脸阴历都不同的笑容,也许他就满足了。
这颗心思只要不被触碰,他完全有信心藏一辈子。也完全有信心将这颗心和眼前的人完全分开看待。
当一辈子的朋友,又或者报仇完成后各走各的,不过是闲暇时会想起的一个故人。
他本来是怎么想的。
本来,是这么想的。
臧飞龙突然开了口,“如果我说,不希望当做没发生,你会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飞龙哥,你终于给力了一!(^o^)/
☆、第四十一章 威胁和合作
林冬一愣,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答,那头叶霸天飞了过来。
他是真的“飞”过来的,林冬还头一发现,他轻功正经不错。
叶霸天稳稳落地,刚巧停在林冬前面不远距离,衣摆随着动作轻轻落下――那叫一个潇洒。
林冬趁机转移话题,“出什么事了?”
“梅家老头一个人闯到章府上去了。”叶霸天道:“刚被打出来。”
林冬一皱眉,臧飞龙道:“他一个人闹什么?不怕章子柬给他灭口了?”
“听说是他孙儿昨儿个趁夜被送去杭州府了,他这会儿才听到消息,所以拼命来了。”
林冬眼珠子一转,哪里还有不懂的呢?章子柬还没摸透他们想做什么,章城回去定然是说了他们寻梅家的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先把梅伯的孙儿给送出去。这人不在府上,证据也就没了。
林冬摸着下巴道:“他手脚倒是麻利。”
臧飞龙想起前一晚的事,冷笑:“能不麻利么,煮熟的鸭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飞了。”
林冬看了他一眼,拍拍马头,“回去了。”
臧飞龙张口还想说什么,瞄见叶霸天好奇的面孔只得住嘴。轻轻一拉马缰,驾的一声,跟着叶霸天一起回去了。
刚到门口就见季乐站在那里,旁边扶着梅伯。章城站在石阶上,面色冷然,正道:“梅伯,你年纪也不小了,章老爷答应给你养老送终,还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吗?这里几个小厮你只管带回去差遣,之后会有新的地契送到你手上。”
顿了顿,他又补充:“人生不过几十年,你也没多少天命好活了。安安静静享受完这辈子,眼睛一闭什么都带不走的事儿。”
梅伯气得浑身发抖,林冬这才注意到在他脚下落了一地的散碎银子。显然是被老头扔的。
“你,你,你!”他一连说了三个你,那语气那表情,若不是季乐扶着,恐怕已经要昏死过去了,“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混账!”
憋了半天,他最后能说出口的话也不过这么一句。
季乐面色凝重,眼睛一直看着地上散碎的银子和包袱。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霸天是个火脾气,闻言眼睛一瞪,眉头一竖,双手将袖子往上一挽,蹬蹬蹬就冲了上去。
只是他还没跑上石阶,半路上一个黑影落了下来,刚巧拦在他前头。[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叶霸天一抬头,臧飞龙?
林冬骑在马上,扯着臧飞龙刚才扔给他的缰绳。那头臧飞龙冷冷看着章城,一字一句,“你回去告诉章子柬,我要和他谈谈。”
章城一愣,目光转了两圈,“你想帮他?”
他自然指的是梅伯。老头子闻言,抬起头不怎么相信的看着臧飞龙的侧脸。
男人一身戾气,冷然杀意掩藏的十分,只是道:“我要做什么轮不到你来问,你只管传话。”
章城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臧飞龙转眼看了梅伯一眼,“老伯,你今日回去,我臧飞龙答应你,你的孙儿我会给你带回来。”
梅伯吃惊不小,“为何?”
臧飞龙没回答,只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答应你的事,必然会做到。”
梅伯这下安静了,他浑浊的目光安安静静看了臧飞龙一会儿,才道:“我老头子没几天命好活了。”
臧飞龙没吭声,只是看着他。
梅伯继续,“我这一辈子没害过人,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养的儿子是个贪财的混账,娶的媳妇儿是个心毒的妖婆。”
章家门口,季乐、叶霸天、臧飞龙和林冬都没说话,风里只能听到老头子沙哑的声音慢慢道。
“也许是我的错,我没本事,赚不到钱,给不了他们想要的生活。最后害得自己孙儿落到这个下场。我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无所谓。可我孙儿的人生还没开始,他不该得到这个结果。”
林冬突然觉得眼眶发酸,扭过脸,静静看着前头小村庄的炊烟袅袅。
梅伯吸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他转过脸感激地看了看一直扶着自己的季乐,苍老的手拍了怕季乐的手背。
季乐放开手,老伯颤抖着身躯给臧飞龙跪了下去。
臧飞龙喉咙一阵发堵,想扶他,老头却摆摆手,“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愿望,请你把我的孙儿救出来。然后,也别回来了,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去找自己的日子。”
叶霸天急道:“你不想看看他吗?”
老头沉默了一下,面上是舍不得,却梗着脖子道:“有生之年若是能再见他一面,我只想对他说……爷爷对不住你,保护不了你。但求他能好好做人,别恨他爹,也别恨他娘,要恨……就恨我这个老头子吧。”
叶霸天抿着唇不说话,眼睛却瞪得大大的,像在极力忍耐什么。
臧飞龙扶住老头手臂,将他拉起来,“我答应你。”
老头笑了笑,却是笑得苦涩,眼底却带着期盼,“虽然我们萍水相逢,但我愿意相信你。”他又看看其他人,“好人,总会有好报的。”
随即又恨恨地瞪向章府的门匾,一字一句,“人在做,天在看!”
……
送走梅伯,林冬几人都是沉默。突如其来的沉重感让几人前所未有的感到一种压力,但也前所未有的感到一种责任。
季乐突然道:“我跟叶霸天先回京了。”
叶霸天一愣,“怎么能这时候离开!”他还准备去杭州好好闹他一顿呢!
林冬却是琢磨出了一点什么,看了他一会儿,“你也会帮梅伯的吧。”是陈述,不是疑问。
季乐点头,“无辜的人不该背负这些。”
臧飞龙也看他一眼,“总会在京城相见的。”
季乐一愣,随即有些惊讶,但脸色却是好了许多,道:“一定会再见的。”
他从怀里拿出一枚翡翠玉佩,正面光溜溜地什么也没有,只有背面有一个字:李。
“你们拿着这个,到了京城,找一个巡逻守卫将这个给他看。他会带你们来找我。”
臧飞龙接了,看着那个李字,眼睛眯了眯。
季乐却是没打算解释,拱手跟两人告辞,随即就让叶霸天回房收拾行李,一边让章家的下人去拉了自己的马车出来,这就直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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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子柬听到消息赶来时,季乐和叶霸天早就走得没影了。
他有些恼怒,还将下人训斥了一顿。
“怎么就让贵客这样走了!你们怎么做事的!”
臧飞龙淡淡道:“章老爷不用如此,他们俩本也是行走江湖的,半路遇上同行罢了。这里没他们什么事,他们想走也是自然。”
章子柬不动声色地看他,“只是想走所以走了?”
他刚刚才从章城那里知道几个人帮着梅伯的消息。
臧飞龙道:“只是想走而已。”说着,又补充,“那季公子本来身子就孱弱,于这里水土不服。”
章子柬哦了一声,当然没笨到就这么相信了。可仔细想想,那两人其中之一的叶霸天一看就是个傻的,光有一身武力和莽撞,用这种人不太保险,指不定还会连累自己。
而那个季乐,一看就是个不简单的人。但他一直低调做事,平日也不开口说话,实在让人摸不透。这样的人,你摸不着他想要什么,随便拿来利用,最后指不定坑了自己。
所以他只看上了臧飞龙。
因为这人一看就不好惹,功夫高强也没打算隐藏,这说明他喜欢占据主导地位,随时随地证明自己高人一等,这样的人只要给戴高帽,顺着他的意思,基本就能摸清他的喜好。
之前他用女人试探,然后发现他喜欢的是那个看起来很呆的小书生。知道对方的喜好,就能抓住对方的弱点。
他要那个书生,那就给他书生,还能许诺他荣华富贵,没有谁能禁得住这种诱惑。
果不其然,臧飞龙上钩了。
他起先虽不明白这两人为何假装兄弟,可如今却隐隐有了眉目。莫不是不想让人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拿来做了个幌子。
这么一想好似又说得通,而且看情况,这两人还在蜜月期,那小书生脾气还挺大,不是个好哄的主。不过没关系,不好哄的才够味呢。
章子柬莫名笑了笑,目光带了点猥琐在林冬脸上看了一圈。
臧飞龙脸色立刻不善,章子柬嘘咳一声,回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听说林兄有事与我相谈,不如我们去书房细说?”
臧飞龙嗯了一声,转头看林冬,“你要回屋休息吗?”
那眼神,那表情,那语气,简直像从寒冬腊月突然变成春暖开。连章子柬都好奇多看了两眼。
林冬嗯了一声,转身就走,“晚饭再叫我。”
他话是对臧飞龙说的,章子柬却赶紧道:“小公子好好休息,到餐点我差人来叫你。”
……
待二人屏退左右,单独相于书房中。
章子柬藏不露的意图终于显露出来了一些。
“林兄。”章子柬在书桌后坐了,慢慢道:“在我们相谈之前,我希望我们先能互相信任,扔掉怀疑和隔阂。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臧飞龙面无表情看他,“如果我说不能呢?”
章子柬一耸肩,“那我也只能说,太可惜了。”
这也意味着之后的话不用谈了。[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臧飞龙眯起眼,“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
章子柬淡淡笑道:“当然,我也不喜欢威胁别人。我比较喜欢称呼这为,合作。”
臧飞龙站起来,作势要往外走,“我以为求合作的人,是你。”
章子柬道:“我自然有事相求于你,可你也能从中得到好。”
臧飞龙哼了一声,显然不稀罕。眼看他手要碰到门闩,章子柬下了狠药:“我看那位林公子,好像不怎么喜欢你?”
臧飞龙一下停住了,没回头,但周围气压却低了下来。
章子柬温声道:“昨儿个的药,好用吗?”
嘭――
臧飞龙猛然回头,一个侧踢,将旁边的瓶矮柜连带屏风一起彻底踹飞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米虫里的人物其实挺多的,有用的人也挺多。但因着故事发展,有些人物之后可能会被大家忘记。到一些地方,咱会专门来提醒一下,所以大家不用特别记人名之类的=w=~~
这里有个小提醒:
季乐,这肯定不是真名字。至于他的身份,之后才会说明~
李言,扬州的那个生意人,虽是李家人,但关系又比较远。感觉这人很多管闲事,但他肯定有自己目的。
这人的目的也会随着剧情发展道出,目前他不会有戏份,但之后也算个关键人物。
另,陈南海,叶家三兄弟也各自有其作用,都需要慢慢推出=w=
☆、第四十二章 仇路不好走
臧飞龙这一脚可谓惊天动地,外头几乎同时响起呵斥:“发生什么事?!”
还有人拍门,“老爷?!”
章子柬静静看着臧飞龙狠戾的脸,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半天才慢条斯理回外头人,“没事,都下去,没有我的吩咐都别靠近。”
外头人这才应了,又隐约听到他打发其他人离开的说话声。
屋子里寂静了半响,章子柬还没开口,臧飞龙道:“这件事我不想听到第二。”
“好。”章子柬答应得倒是爽快,却又接道:“看来,林兄是真心的。”
臧飞龙冷笑,“你以为都和你似的?”
章子柬勾起嘴角,“知道吗?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之。”他伸手指了指臧飞龙,又指了指自己,“我,适合做生意,你,不适合。”臧飞龙冷哼,又准备离开,章子柬道:“林兄,既然是做生意,自然是互惠互利,你就不想听我把话说完吗?”
臧飞龙停住,道:“荣华富贵,我不稀罕。”
“你就想这么流浪下去?林公子看上去没有功夫,也没有你这般强健的身体,你就不想给他一个安稳的家?可以安心呆着的地方?”
臧飞龙皱眉,章子柬慢慢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最终想要的都是一样的。不就是一个可以称为归宿的地方吗?”
说着,他还摊了摊手。
臧飞龙没吭声,拉着门闩的手却是慢慢放了下来。
章子柬淡淡一笑,“林兄,坐,我们慢慢谈。”
臧飞龙犹豫了一下,才转身拉过一张翻到的凳子就在门口坐了。
章子柬也不在意,他微微前倾身子,道:“我章家祖上一直就是做生意的,当年老祖宗白手起家,在桥洞下卖豆腐,两个铜板一荷叶包,住的也是破茅草屋子,冬天不挡风,夏天闷着热。”
“卖豆腐起家,没什么丢人的,都是自食其力。”章子柬喝了口茶,神情幽幽,道:“到了第二代,开始逐渐发家,生意好了起来,人丁也跟着旺了。”
“到了第三代,家里儿孙争家产,最后落了个破败收场,又变成了一无所有。”章子柬说着,笑了笑,“风水轮流转,人世间的道理总是这样。”
臧飞龙一直没吭声,靠着门栏微微眯着眼,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章子柬继续道:“到了我爷爷那一代,他们吸取教训,家里的子孙不能超过三个人。我爷爷是个会做生意的天才,在他的带领下,章家一度迎来了最鼎盛的时候,不过到我爹时,因为一些事情,我们被打压了下来。”
臧飞龙终于撩了撩眼皮。章子柬看向他,“我想林兄也知道是为什么。”
臧飞龙想了想,“因为官家?”
“没错。”章子柬往后靠近椅子里,叹息般地道:“官商不分家,这是大家都懂的。但其中牵扯的情况太复杂了,一个不好,就会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我爷爷一直小心谨慎,我爹却不是做生意的料,他野心太大,却不够聪明。”
臧飞龙明白了,“选错势力?”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吧。”章子柬勾了勾嘴角,“我爹是被昊天的势力打压下来的。”
一听到昊天两个字,臧飞龙一怔,随即抬头看向章子柬。
章子柬没发现他的变化,道:“在他们的打压下,我们章家过得猪狗不如。说话做事无不看人脸色,即便如此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满门被发配边疆。到我接手章家时,章家气数已快尽了,可我不甘心啊。”
章子柬说到这里,眼里几乎放出光来,“我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来铺一条路,真正的,让我们章家立于不败之地的路。”
臧飞龙莫名懂了什么,“你,支持了昊天?”
“没错。”
章子柬笑了,“而且我并没有选错人,如今昊天离三司之职不过一步之遥。待我辅助他上了三司位置,就是我章家扬眉吐气的时候。”
臧飞龙皱眉,“你辅佐他?”
“没有哪个官不需要背后的财力支持,尤其是京官。”章子柬暧昧道:“我帮他打点一切人手关系,帮他贿赂,所有的钱都不是从他的手下出去的,他一直两袖清风,干干净净。”
臧飞龙心里震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章子柬见他似乎愣了,面上笑得越发和蔼,“林兄,你这一身功夫不能物尽其用实在太可惜了。我们都是自食其力,不是吗?你赚你的,我赚我的,并没有任何冲突。”
他一摊手,又道:“你只需要帮我为昊大人做事,日后你要游历江湖也好,要在一个地方扎根也好,都不是难事。我这里的银子,你随取随用,如何?”
臧飞龙抬眼看他,“这和我和林冬,都没有半点关系。”
“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章子柬意味长道:“你还年轻,我懂,我也有过这种时候。不服输,不甘心,不愿意屈居人下。一股子的热血。”
“但这些没有用。”章子柬低沉道:“如果你不用对地方,它们只会拖你的后腿。等到你明白我的意思时,已经晚啦。”
“林冬是个会读书的人,还很聪明,我说得对不对?”章子柬道:“你不过莽夫一个,你能给他什么?他若是要做官,凭他自己的本事没有问题,你呢?”
臧飞龙脸色阴沉下来,章子柬再接再厉,“如果你跟了昊大人,林冬想要什么,你就能给他什么。”
臧飞龙看起来被说动了,目光盯着手指,一动不动。
章子柬等了一会儿,觉得饵已经够了,便道:“你好好想想吧,这事你不做,我也能找到其他人来做,对我并没有损失,可对你……那就不一定了。”
臧飞龙起身,走到门口,顿了顿,“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章子柬一笑,“很简单,做昊大人的杀手。”
臧飞龙一愣,“杀手?”
章子柬耸肩,“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吧?只要动一动小手指的事,而且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臧飞龙眯眼,“为什么不找专业的?”
“越专业的,越会落下把柄。”章子柬端起茶杯,里头的茶却凉了,他喝了一口,抿了抿唇,“好多杀手都有自己的习惯,反而容易被看出破绽。找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来,不仅留不下任何线索,就算落下了,也不会被查到任何痕迹。”
臧飞龙看着门板,拳头微微捏紧了。
他终于明白,林冬的话的意思。
他以前也懂,这条路不好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对付一个朝廷重臣,这不是出去嚷嚷一圈就能沉冤得雪的事。
可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清清楚楚的,真真实实的,明白过。
昊天的背后有谁在支撑,他们各自有什么能耐,有什么心机,有什么眼界。
自己还太嫩了。
臧飞龙沉默半响,道:“让我考虑。”
章子柬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臧飞龙回了房间,他没开窗,关着门,就这么在没点灯的黑屋子里一直坐到晚饭时间。
林冬被叫起来吃饭时,臧飞龙还没出来。
林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抬手敲门,“飞龙哥?”
里头没有回应。
那头阮儿带着人窈窕婷婷地走了过来。
“林小公子。”她微笑道:“林大哥还没声音吗?”
林冬嗯了一声,没看她。
阮儿粉唇一勾,走过来道:“不如我们先吃吧,林大哥的菜我会叫人送来。”
林冬看着门板,“他怎么了?”
“大概是有事要考虑。”阮儿一边说,一边打量林冬。
看上去小小软软的身子,仿佛带着一股子奶气,乌黑的头发在头顶包了个小包子,脸侧看起来温柔无辜,漆黑的眸子像某种幼兽。
阮儿几乎要被激起母性的保护欲,道:“老爷下午和他谈了很久,你知道的,男人的事嘛,也许和前程有关,很重要的。”
阮儿是被章子柬派来说动林冬的,如果有林冬在臧飞龙耳边吹吹枕边风,这事基本就成了。
林冬似乎在想其他的事,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哦了一声。
阮儿看他,“我们先吃吧?别把你饿坏了,一会儿林大哥要拿我是问了。”说着还暧昧的笑了笑。
林冬却没理他,只是对着门板道:“大哥不吃的话,我也不吃了。”
正说着,门突然从里头被拉开了。
阮儿还没看清,林冬已被臧飞龙拉了进去,然后门又嘭地关上了。
阮儿身后的侍女道:“这姓林的,什么都没有,脾气还大。”
阮儿回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吩咐厨房,把他们的饭食端过来吧。”说完,一转身慢摇摇地走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
林冬被臧飞龙压在门板上,只感到灼热的呼吸喷在耳垂上,□。
林冬抿了抿唇,抬手推他。臧飞龙没动弹,隔了会儿道:“我不舒服。”
林冬眨眼,“身子不舒服?”
“心。”臧飞龙拉着他的手,放在了心口的位置,蹭了蹭,“我憋屈。”
林冬淡淡笑了,“憋屈,那就对了。”
臧飞龙不满,“你还乐。”
林冬道:“忍得的人,才能做大事。况且你忍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会儿。”
“那怎么一样?”臧飞龙叹气,“我在自己的山头当大王,不用被人威胁。”
“你要报仇,就该想到会这样。”林冬道:“我早说过了,这条路,不好走。”
臧飞龙眯起眼,像大狗似的在林冬侧脸蹭了蹭,呼吸间是小孩好闻的气味,让他内心的焦躁平复了一些。
“他让我给昊天杀人。”
林冬眯眼,“这事能随便找人?他不怕你给捅出去?”
“能捅给谁?”臧飞龙冷笑,“他恐怕已找人查过我,我什么也没有。”
这也是会被选中的最大原因吧。
什么也没有,就算突然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林冬心想,这章子柬果然是不好惹的主。
“你怎么说?”
“我考虑。”
“嗯……”林冬摸了摸下巴,“是得好好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沮丧的大飞龙,摸摸头。=皿=
☆、第四十三章第二个承诺
当天晚上林冬半夜不睡觉披着衣服摸去了厨房。章家的厨房还挺大,中间一个大灶台搁着两口大锅,墙上挂着玉米棒,肉香肠,墙下堆着几个大米袋子其中一个袋子敞着里头装的剥了一半的玉米粒再旁边一个小箩筐里头放着白菜萝卜大葱土豆……
看这样子比开餐馆的还齐全呢怎的就是做不出一桌好菜来?
林冬溜达着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数了数人家的调料罐子,酱油、盐粒、白糖……
再找找,没其他的了。
林冬算是明白了光有菜没配料就算这是神级的大厨也做不出啥好味儿来。
他摇摇头,转过身寻到米缸边上,踩上小板凳,揭开人家的木头盖子往里看。
白的大米啊,那个香劲啊,一下就扑到面上来了。
林冬扬起嘴角,这些天心头的郁闷总算是消了一些。他轻手轻脚将木盖子放到一边,踮着脚正用手捧起一把米来搓揉,身后突然一声咳嗽。
他吓了一跳,差点整个人栽米缸里头去。
回头,门口一个高大的影子背对着月光,影子在地板上拉得很长,看那身形,不是臧飞龙是谁?
林冬干巴巴一咧嘴,“你没睡啊?”
“你弄出那么大动静,谁还不醒?”臧飞龙似笑非笑,背着手走进来。
林冬眯眼,“胡说,我哪儿弄那么大动静了?”
“你一下床我就醒了。”臧飞龙说着,得意的指了指自己耳朵,“这儿可灵着。”
林冬也不跟他瞎扯,转过头兀自捧起一把米像只小狗似的闻来闻去。
臧飞龙站在一边看了他一会儿,纳闷道:“很好闻?”
“还行。”林冬嗅得没气儿了,又捧一把接着嗅,这么翻来覆去三四回,才道:“要不你也闻闻?”
“我没这个怪癖。”臧飞龙摇头,“你这是什么习惯?啥时候有的?”
“很早以前就有了。”林冬扔了米,拍了拍手,手上一层白蒙蒙的灰,“还小的时候,天天跟在娘后头帮忙,看着大人收割稻谷,然后舂米,小孩子手里头没劲,举不动棒槌,就蹲在旁边看。米糠去掉就出来白的米,那时候觉得好玩,等娘收了一小筐就追着帮忙往米缸里倒,哗啦啦的,米粒撞在米缸上的声音,特带劲儿。”
林冬像是回忆起那时候的日子,嘴角带了点笑意,声音像屋外的月光一样柔和,“伸手一摸,冷冰冰的,有时候脆,有时候软,使劲捏就在手心里印出一粒粒的印子,有点痛,但那时候就喜欢上那触感了。后来发现闻起来有一种湿润的气味,而且还都不相同,慢慢就养成闻米的习惯,那时候挨家挨户跑去敲人家的门,趴在米缸上闻。”
林冬笑道:“还被娘叫小狗蛋。”
臧飞龙见他说得兴起,也不打断。他甚少听林冬说起往事,听着反而有趣得很。
想象一下,小孩小时候定然也是软软糯糯的样子,说不定比现在还包子,白乎乎的小脸,黑漆漆的头发,短手短脚的跑去敲邻居的家门,只为了闻别人家米的味道。
臧飞龙好笑,伸手拉过小孩手来,用衣服下摆给他擦手上的灰。
林冬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后来就养成习惯了,也觉得待在米边上时,心情特别容易平静,可以什么也不想。”
臧飞龙刮他鼻子,“叫米虫还真没叫错。”
林冬撇嘴,眨着眼看他,“你考虑清楚了吗?”
“不是你在考虑吗?”臧飞龙看他,“不然你也不会大半夜不睡觉来闻米了。”
林冬转过眼看着大米,突然觉得肚子饿,“我想吃东西了。”
臧飞龙挽袖子,“我给你做。”
林冬看他,“你会?”
“笑话。”臧飞龙撇嘴,“煮个面还是会的。”
林冬好笑,转眼看看四周,拍手,“那就做碗煎蛋面吧!”
臧飞龙眼珠子一转,想到别的了,“再加点肉肠可好?”
“好极!”林冬顿时哈喇子快下来了。
月上树梢,夜。
厨房里两个人身影忙碌。确切来说,只有一个人忙碌。
林冬搬着个小板凳坐在一边,两手托着腮帮子,看着前头那个高大的身影转来转去。
臧飞龙轻功跃上屋顶,轻而易举剪下一小节肉肠来,洗干净了往烧开的水里一扔,盖上盖子等着煮软,另一边的锅也烧着水,他还在箩筐里翻了青菜叶子,洗干净摘好了,往碗里一扔。
林冬挑眉,“不过水?”
“最后过。”臧飞龙还一副大厨样,道:“现在放下去该煮老了。”
说着,又去杆面皮儿。
林冬摇头,“水烧早了,等你切好面,都要烧干了。”
臧飞龙嘿嘿笑:“浪费的也不是我家柴火。”
林冬坐到灶台前头去,拿个小钳子添火,一边又找来把小扇子呼呼扇风。
臧飞龙挽着袖子,揉个面团子弄得一身都是白面灰,脸颊上有,鼻头上有,耳鬓有,最离奇的是手肘上居然也有。
林冬看得好笑,但见臧飞龙难得认真,侧脸在烛火下显出和平日不一样的温柔来,心里砰砰跳了几下。
他转开脸,拿着小扇子就有些晃神,心不在焉的。
臧飞龙揉好面团又拿木棒子碾平,随后拿刀开始唰唰地切面丝。
林冬突然道:“你知道有种面叫拉面么?”
“拉面?”
“西北一带的特色主食。”林冬道:“手艺好的人可以将这么粗的面团拉成头发丝那么细的面丝,然后煮来吃。”
臧飞龙惊讶,“那得多大的劲儿?”
“是巧劲儿。”林冬道:“一边甩,一边抹面灰,湿度硬度都很重要,稍有一个不注意,就会断掉。”
臧飞龙点头,“你吃过?”
“听说而已。”林冬道:“我觉得很神奇,这片大地上总是有你想象不到的食物,辣椒也好,葱姜蒜也好,你说,为什么有人知道它们可以用来吃?还能搭配出那么美的味道呢?”
臧飞龙苦笑,“这可难倒我了,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知道?”
林冬晃了晃脑袋,若有所思,“有些东西,不去做一定不会晓得。要得到结果,做了才知道。”
臧飞龙突然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我们的结果是什么?”
林冬一愣,“什么?”
“你,我。”臧飞龙抬起被面粉沾得雪白的手,指了指林冬,又指自己,“我们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林冬脑袋里突然就闪过一副分道扬镳的画面,有可能是功成身退,也有可能跟着这个人一起血染衣钵。
却没有一副画面是两人在一起的。
臧飞龙见他沉默,又转头去切面条,厨房里一下安静下来,就听刀在案板上的声音,咄咄咄的。
林冬好半响没想到怎么接话。臧飞龙道:“如果我不报仇,离昊天远远的,你会跟我一直待在左山头大营里吗?”
林冬冒出一句,“你不找他麻烦,他迟早找你麻烦。哪天你的左山头就被剿匪一锅端了。”
刀声突然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咄咄咄。
臧飞龙淡笑:“虽然看不起章子柬这个人,但至少他有一点没说错。”
林冬疑惑皱眉,就听臧飞龙道:“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以为可以给他的安定之所,说白了也捏在别人手心里。
等昊天铲平了异己,再无人能左右他的权势时,该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不管选哪个最后都是亡命天涯的路。现在想想,林冬确实冤了点,就这么莫名其妙被自己拉了进来。
林冬看向面前红红大火,用扇子扇一扇,它就越烧越旺,但是不添柴火,再扇就烧不起来了,但若是柴火添得过多,火苗也熄得越快。
用钳子也不能乱搅和,翻动一下,可能火星子跳一下,也可能是就此熄灭。
用稻草梗子烧得旺但是烧得快,用木材棍子燃得慢,但是烧得久,若是不小心,可能火星子压在下面,以为扑灭了,但只要放进草梗子去,立刻就又死灰复燃。
“你信不信命?”林冬突然道。
臧飞龙开始下面,一边漫不经心地:“嗯?”
“也许我那辆马车会被山哥截下,就是我的命。”林冬慢条斯理道:“所以遇见你,是命中注定。”
臧飞龙一愣,侧过脸看他。
小孩的脸映在火光下被染得红扑扑的,他将扇子往地上一放,站起身拉了拉披在肩头的衣裳。
“既然是命中注定,我不怕就此放手,但我却怕以后后悔。”
臧飞龙将面条都下进锅里,一开始还翻滚的泡泡暂时平息了下去。就如同他内心的焦躁也被平复了一样。
“我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
他转过身,拉起小孩的手,寻到那天吻过的小指,轻轻抚摸。林冬看着他,眼光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并未在意,只是专注地拉起小孩的手,又吻了一。[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这是我的第二个承诺。”
林冬看他,“第一个承诺是什么?”
臧飞龙笑了笑,“秘密。”
林冬撇嘴,想收回手,男人却拉着没放。
他手上的白面沾到林冬手上,摸起来粘粘的,就好像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也被黏住了。
臧飞龙往前走了一步,低下头,他的背影挡着外头的月光,低头时刚好露出半截月亮来。
林冬怔怔看着,下意识想后退,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动。
温热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林冬的鼻尖上也沾到了臧飞龙脸上的白面,等到臧飞龙抬起头来,两人都成了猫。
臧飞龙眼里亮晶晶的,有一种名叫希望的东西,让林冬心里猫挠似的痒。
“等到一切结束后,你再告诉我你的答案也不迟。”臧飞龙道。
林冬转开脸,“什么答案不答案的……”
“我现在没有资格要求你答应我什么。”臧飞龙伸手抹去林冬脸上的白灰,只是忘记自己手上也有,变成越抹越多。
“你如果哪天想走,我也不会拦你。”
林冬看了他一眼,“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顿了顿,又补充,“还有我的秘籍,你别忘了。”
臧飞龙笑:“忘不了……不如以后我把秘籍都学会,你想吃什么,我就给做什么。”
林冬的嘴角不自觉扬了扬,“在那之前,你还是看看你的肉肠好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说开一半了吧,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但现在不是最佳的时机。因为未来实在太难预料了。
臧飞龙也算是想明白了很多,也看清了许多自己身的位置和现实。个人觉得,一个人笨与聪明,就看他会不会在同一件事上犯第二错误。=w=~咱看好大飞龙!(明天就入v啦,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第四十四章狐狸装兔子
这话一说开了两人心里都是轻松不少。林冬也从那压抑的气氛里回过劲来,再见臧飞龙,倒也不尴尬扭捏了。
两人唏哩呼噜吃了面,别说臧飞龙手艺还正经不错,有盐有味煎蛋也嫩肉肠在汤里弥漫出香味远远地就让人垂涎欲滴。
那头有起夜的小厮瞧见这边有光赶紧去通知了章子柬。章子柬大半夜睡得稀里糊涂突然被惊醒披了外衣就匆匆过来查看,刚到门口,就见厨房里窝着两人还挺眼熟。
章子柬眯起眼,一边抬头看了看天色,苦笑:“两位……起得好早啊。”
林冬呼噜噜吃面,脸上红扑扑的,腮帮子小动物似地一动一动,含糊道:“只是吃夜宵。”
这夜宵也太“夜”了一点!
章子柬嘴角抽搐,又看臧飞龙,“两位晚膳是否没饱?怎的不说一声,我让人做就好了,何必辛苦你们自己动手……”
臧飞龙几筷子下去碗里就空了,呼噜噜喝了口面汤,咂嘴,“不用麻烦,不过起来散步,顺手做的。”
起来散步顺手做饭?这是哪条逻辑上有的事儿?
章子柬目光在两人面上转了个圈,“那行,两位用过夜宵就早点歇下了,夜风凉,小心感冒。”
臧飞龙摆手,那样子跟赶鸭子似的,章子柬身后的小厮不满,还待呵斥几句,章子柬伸手,斜眼瞪了小厮一眼。
“你在这儿守着,林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搭把手。”
“是……”
等到章子柬打着哈欠窝回床铺里了,那小厮打了个寒颤,抱着手臂站在厨房门口打量两人。
要说这两人也古怪得很,老爷这么好吃好喝供着,连个狠话都不能说,这两人却一直一副大爷模样。尤其那个大林,一看就不是什么正道上的,也不知道是缺哪根心眼,老爷诚心招揽还摆脸色。
啧啧。
所以说土包子没世面,日后有得他受得。
正不屑地想着,那头林冬突然道:“小哥,你吃么?面煮多了点。”
那小厮撇撇嘴,“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林冬笑眯眯的,亲自给盛了一碗过去,热乎乎的气扑面而来,让周围的寒风似乎都少了许多。
小厮舔舔嘴角,这么一折腾,还真有些饿。
“那……多谢了。”小厮双手接过,先喝了口汤,香!随后就大大方方吃起来。
臧飞龙叼着筷子看人,心里还道:老子难得亲自下厨,便宜了你这小子。
林冬吃完面,臧飞龙递了帕子过来给他擦嘴。小厮用余光看着了,心里还啧啧几声。真是人不可貌相,瞧着这么大个块头,凶巴巴的样子,喜欢的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这么嫩的小少年。
林冬看着臧飞龙手伸过来,本想接了帕子自己擦。可是看见那头小厮偷眼瞧,心里转了个弯,又不动了,任由臧飞龙抹来抹去的。
林冬眨着大眼看那小厮:“小哥,你在这儿做了多久了?”
小厮吃着面道:“大概得有个五年了。”
“这么久?”林冬惊讶,“你看上去挺年轻啊,难不成自小就在这儿待着了?”
谁被人夸会不高兴呢?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女人喜欢被人夸年轻的。
小厮嘿嘿笑起来,“你这小子嘴真甜,大哥我都要三十了,还年轻呢?”
“年轻啊,看着不像。”林冬夸起人来一点不含糊,“有妻儿了没啊?”
“当然有啊。”小厮说着还得意,伸手比了个二,“老婆肚子争气,两个儿子!”
“恭喜恭喜!”林冬被臧飞龙擦完嘴,屁颠颠跑到男人跟前,“小哥,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呗?”
人家这吃的也送了,讨喜的话也说了,小厮自然不会摆着个谱。毕竟也是章府上的客人。
他点头,“你问。”
“章府的待遇,好不好啊?”
“啊?”
林冬伸手搓搓两指,看上去一副小财迷的样子,“看这章府也不像多有钱,下人倒是挺多哦?”
小厮摇摇头,“你这就不懂了,这叫财不外露。”
“财不外露?”
小厮道:“咱家老爷可不像那些有钱的主,一天到晚生怕人不知道自己家有多少钱。出个门你看看那衣着气派,恨不能把金子直接顶脑门上。”
林冬哈哈笑,“小哥你说话真有意思!”
男人得意,捧着碗又吃了几口,咂嘴道:“人说半灌水才响叮咚呢,一天到晚显摆的,那和我们老爷没法比!咱们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反而才是最厉害的。”说着,他拿筷子敲了敲碗边,“你们看着院子里摆的那些没?诶,说了你们也不懂,那些随便一盆市面上都得这个数!”
男人咬着筷子,伸手比了个五。
林冬捂脸,“五两银子?!一盆?!”
男人筷子啪掉地上,翻白眼,“是五百两!”
林冬张开嘴,一副傻掉的模样。
臧飞龙在后头看了半天,摇头,只觉得这小厮碰着林冬也算是倒霉。这会儿可能什么都会被套出来。
他不给林冬添乱,干脆转身洗碗去了。
小厮见他傻傻的样子可爱非常,心情更是好,得意道:“厉害吧?”
“厉害的。”林冬点头,手指捏着袖子小心翼翼,“那你们的待遇,肯定也好吧?”
“还行。”小厮想了想,“左右养得活家人。”
“只是这样?”林冬似乎不满,“我还以为章老爷很大方。”
男人皱眉,“那不一样,我们是一般下人,待遇不算差已经很好了。你和你大哥……”他偷眼看了背对着这边洗碗的男人一眼,道:“你们俩当然和我们不同,你要是愿意跟着老爷,开个价,老爷会答应的。”
林冬见他说得肯定,道:“你们老爷以前也招揽过人?”
“啊?”
“那为何你这么清楚?我要是狮子大开口,他也答应?”
男人想了想,压低声音,“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你可别乱传。”
林冬眼睛一亮,点头,“嗯!”
“听说好几年前老爷是招揽了一个功夫很好的人,那人帮老爷做事,做的什么我们不知道,但他每个月的月响可是我们的几十倍!”
“几十倍!”林冬哇了一声,“那他现在一定很有钱了!”
“如果他一直在章府,可能会很有钱。”男人摇头,“不过后来他走了。”
“走了?”
“府里说的是他走了,不过他消失得无声无息的,具体怎么回事还是个谜。”说着,男人道:“你想啊,这么好的待遇,老爷从来不亏待他,他出门不管吃喝嫖赌,那都是章府钱,他不用自己一分钱!”
林冬啧啧赞叹,“这待遇也太好了。”
“谁说不是呢?”男人道:“这换做我,杀人放火我也做啊。”
林冬看他,男人赶紧笑:“就开个玩笑。”
林冬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若是答应了,也会跟那人一样?”
“对的。”男人点头,几口把面吃光了,想拿进厨房去,林冬伸手过来帮他接了。
“谢谢小哥。”林冬笑的甜,“也许日后还是一家人,多多关照啊!”
男人赶紧点头,“那是那是。”
林冬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心领神会道:“以后我得了好,肯定少不了你的份。”说着还拍了拍男人肩膀。
等到碗洗了,林冬和臧飞龙要回去休息了。
那小厮也打着哈欠回去了。
路上月光如霜,铺在院子里像映了一方波光粼粼的池塘。
林冬道:“没想到得到个意外收获。”
臧飞龙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来,问:“你本来想打听什么?”
“我没打听什么,不过这么一问。”林冬笑笑,“你当章子柬派个人留在这里真是帮忙的?不过为了监视罢了,我这么一问,这人定然会告诉章子柬去。”
臧飞龙明白了,“装得像个财迷一样,是为了让章子柬知道你喜欢钱?”
“人总得有弱点。”林冬慢慢道:“有弱点,才能让人抓住。”
臧飞龙撇嘴,“那意外收获是那个神秘失踪的人?”
“嗯……”林冬打了个哈欠,抬手揉眼睛,“那人不是因为知道太多被杀了,就是因为知道太多而逃了。”
臧飞龙懂了,“你想找到这个人?”
“能找到的话,他会成为一个关键的证据。”
“证据?”
“指控昊天的证据。”
到了自己房门口,林冬推门而入,站在门前道:“明儿个你就去回了章子柬的话,说你答应了。”[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真答应啊?”臧飞龙皱眉,“那岂不是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没那么简单。”林冬摇头,“你真的参与进去,就得跟他们坐一条船。他如果不能保证你是真心实意的,贸然放你出去办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岂不是功亏一篑?”
“所以他还会考我?”
“至少会考验你。”林冬若有所思,隔了会儿发现门外没反应,转眼,见臧飞龙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干嘛?”
“嗯,只是觉得你这小狐狸,兔子皮披得真好。”
林冬嘴角一弯,脸上依然是无辜神色。就听臧飞龙道:“你刚进山寨时,不会也是装得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吧?”
“我从来没装过。”林冬摊手,“你们山寨里没人想暗害我,我何必装?”
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臧飞龙满意点头,伸手揉了揉小孩头顶,“睡吧。”
林冬点头,回房关上了门,沉进黑暗中,他笑眯眯的模样收敛了起来,脸色慢慢归整于严肃。
如果他猜得不错,这个考验恐怕会是……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o^)/
☆、第四十五章信任的考验
翌日臧飞龙将答应的事一说章子柬倒是不慌不忙起来。
“既然我们合作,你总该告诉我你真名叫什么了吧?”
臧飞龙想起林冬告诉他的话――假作真时真亦假,你要骗,还不如实话实说。他不见得就知道。你若再骗,毁了他的耐心他反而生疑。
于是臧飞龙就道:“臧飞龙。”
“臧?”章子柬愣了愣“这个姓倒是不多见。”
臧飞龙无所谓端起茶杯喝茶转头看窗外天色。
章子柬见他盯着外头看也跟着看了一眼好奇,“外头有什么吗?”
“我看天气不错,就该出发了。”
章子柬一愣“出发?去哪里?”
“杭州府。”臧飞龙转过头来,“原本我们就要去的地方。”
章子柬愣了半响,“臧兄,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什么?”
“你我刚刚达成一个合作啊。”
“那又怎么了?”臧飞龙皱眉,“我答应了林冬帮他寻神厨秘籍,第一站就是杭州。”
章子柬哭笑不得,摇头,“我看你还没搞清楚,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都为昊天昊大人效力。如今来去可由不得你做主。”
顿了顿,他道:“什么神厨不神厨的,日后等你应有尽有,随便往外发个话,自然有人帮你去找。何必自己辛苦。”
臧飞龙摇头,“我答应的事,我就会办到。”
这也是林冬教他的,他们一开始怎么做,如今还得怎么做。不能一合作就显得很狗腿,当然也不能显得太无情,适度拿捏要合适。
这招臧飞龙倒是用得得心应手,反正本来他的脾性就不好捉摸。
章子柬皱眉,“胡闹。你现在该为昊大人效力,他让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
臧飞龙眉头拧了个疙瘩,显得有些不满,“我们合作之前,可没说要限制我的人生自由。况且不就是做杀手,你传信给我,我去办就成,何必待在一个地方不动?”
章子柬心头冷笑:要让你到跑了,我哪儿监视你去?我哪儿知道你动静去?万一你是个什么细作,或者耍了其他小心思,我哪儿知道去?
臧飞龙似乎看出他想什么,眉头微微挑起,“你该不会……是怕我反水吧?”
章子柬一愣,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哪里的话,既然合作,我就绝对相信你。我这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臧飞龙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会儿,慢条斯理道:“最好是这样,我臧飞龙答应的事向来不会作假,也最讨厌别人面前一套,背后一套。”
章子柬勾了勾嘴角,“既然这样,那我更放心了。”
这么一段对白结束,林冬睡醒了,该吃午饭了。
太阳高照,风和日丽,还真是个启程的好日子。
几人围着桌子吃饭,章子柬见臧飞龙殷勤备至的给林冬挑菜,林冬面上是兴致缺缺,不时揉揉眼睛,打个哈欠。
章子柬一大早起来就找来昨儿个的小厮问过话了:他们俩在厨房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那小厮自然是一五一十答了,不过自个儿捅出去的话却是没说。
章子柬心里还冷嘲:看林冬样子也是个扶不上墙的,好吃懒惰还贪财。和臧飞龙这莽夫配一起倒是正好。
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比谁都和蔼可亲。
“林公子可是没睡好?今晚让下人给你摆个香炉安安神吧。”
林冬摇头,“不劳烦章老爷了,我和大哥还要去杭州,这几天打扰了。”
他说这话时,却有点言不由衷。说是要走,目光却偷偷打量章子柬脸色,眼睛里写满了――让我们留下来。
章子柬哪里有不懂的道理,还装作为难:“那真是可惜,我今早还跟林兄说来着,让你们多住几天,他也说要走。”
这皮球显然轻轻松松踢回了臧飞龙那。
臧飞龙将自己的傻大个莽夫形象演得彻底,一边给林冬挑菜一边道:“我看今天天气不错,早些走早些到,你不是想吃杭州的特色小吃吗?”
林冬不满地咕哝了一句,“想吃的多了去了,你有钱买吗?”
臧飞龙挑菜的手一顿,章子柬适当的插、了进来。
“其实我这府里还缺点人手帮忙……”
林冬唰地抬眼。
章子柬淡淡一笑:“就是不知林小先生愿意不愿意。”
林冬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点书生的矜持,“不知是……做什么?”
“不过是普通的账房先生。”章子柬故意道:“我章府的账房先生不好做,目前已经有两个人了,但还是管不过来。”
两个人还管不过来?林冬咬着筷子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在算计到底有多少家产。
臧飞龙看了章子柬一眼,又拿手肘轻碰林冬。
“你要做活计?你不是想游历天下吃遍美食么?”
“那也要有钱才……”林冬一下停住嘴,就仿佛是自己说漏了。
章子柬却是一副“我知道我了解”的样子,“其实林小先生不做活计也行,只要林兄答应我的要求。”他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日后林小先生不论去哪里,想做什么,钱都随拿随取。”
林冬一下惊了,“你要大哥做什么?”
“不用紧张,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是帮帮忙。”章子柬道:“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就怕被人盯上,林兄如此好功夫,自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林冬琢磨,“当护院?”
“不是。”
“保镖?”
“……差不多吧。”
林冬似乎觉得可行,眨巴着眼去看臧飞龙。
臧飞龙皱眉,“我没说我不答应。”
章子柬笑呵呵,“其实我还有个条件,希望林兄也能一起答应了。”
臧飞龙抬眼看他,章子柬慢慢道:“我有个远方表妹,到了及笄的年纪。样貌不说沉鱼落雁,但江南人家的小巧碧玉还是有的,我正愁找不到一个好夫家。”
臧飞龙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章子柬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顿了顿,才继续道:“若是林兄答应,我就选个大吉日子将表妹嫁于你,如此一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嘛。”
说着还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钱都是小事!其他更是什么都好说!”
林冬显然呆了呆,低下头沉默了下去。
臧飞龙危险地看了章子柬一眼,刚想劝林冬再吃点,却见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我……先回房了。”
臧飞龙紧张,跟着站起身追了出去,只是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将林冬的碗端了,又挑了些他喜欢吃的菜,这才继续追过去。
阮儿在一旁看得真切,眼里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意味。
“这个男人,别看莽撞不懂事,一颗心却是真真的。”
章子柬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怎么,羡慕?”
阮儿听着他那语调,不经意就抖了抖,谄笑:“怎么会……这世上真爱比不过金银珠宝,天长地久比不过一朝富贵。”
章子柬冷笑:“我看那林冬就不是个值得臧飞龙这么掏心窝的主,不过这样也好,只有这样才能达成我所愿。”
阮儿没吭声,安安静静看着门外,眼底那一瞬的动容收了回去,换成一层不变的谄媚和世故。
这些人她见得多了,章子柬也见得多了。人总是被人教会怎么活下去的,只是可惜了。
臧飞龙追着林冬进了屋子。门一关,手里的碗就被人抢过去了。
林冬捧着碗呼哧呼哧吃,还道:“今儿个菜的味道倒是好了许多。”
臧飞龙翻白眼,“我大清早起来让人出去多买了些调味料。”
他还专门写了个单子,让厨房照着做的。
林冬对他竖大拇指,“干得好!”
臧飞龙却是笑不起来,撩袍在桌边坐了,看他,“你早猜到了?”
“嗯?”
“他会用联姻的办法。”
林冬还笑:“这可是天大的便宜落到你头上,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臧飞龙冷了脸色,“你说真的?”
林冬缩脖子,“说说都不行啊?”
臧飞龙瞪他,“就说怎么办吧!”
“他要嫁给你的,绝对不是什么真表妹。”林冬摇头,“不知从哪儿糊弄来一个闺女塞给你就说是一家人呢。你没官没钱没权,这么好的事白给你才有鬼。”
臧飞龙皱眉,“那我还答应?”
“你被蒙在鼓里,你能不答应?”林冬道:“而且这是他考验你的时候,你过了这一关,他才会放心让你办事呢。”
“难道真要娶?”
“其实真的娶了,才正经好办事。”林冬道:“如果你跟那女子互生了情愫,大不了日后报完仇,陪着她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女人要的不过是一生安稳归宿。”
臧飞龙冷冷道:“我办不到。”
林冬看他,笑了笑,“我知道你会这么说。”
如果臧飞龙是个为了报仇大业不顾无辜人幸福的家伙,他也不会这么帮了。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
“什么字?”
“拖。”
臧飞龙盯着他满是油的小嘴,不知道该吻下去还是该咬一口。
“你当章子柬是笨蛋啊?”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o^)/
☆、第四十六章黄雀在背后
“章子柬不是笨蛋但别人也不一定是笨蛋啊。”林冬眼睛眯起来,“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黄雀?”臧飞龙没转过弯来,“谁是黄雀?”
林冬没吭声,叼着筷子想了一会儿。
“今晚我要去一个地方你把章子柬拖住了。”
臧飞龙皱眉,“你去哪里?危险不危险?”
“危险的地方我才不会去,万一又被你临阵……”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下,眸光斜过去看了臧飞龙一眼。
臧飞龙好不尴尬,半响才道:“不会有下一的。”
林冬撇撇嘴,这事在他心头算个疙瘩就算嘴上说揭过去了,一旦触及同样的事心里还是抽抽的疼。
“反正不危险。”林冬捧起碗呼呼吃完,将碗塞给他,挥手,“去吧去吧,就说我暂时不见你。”
臧飞龙无语地看了眼吃空的碗,那叫一个干净,一粒米都没剩下呢,道:“这还叫不见?”
“吃饭和见你是两码事。”林冬找帕子擦嘴,一边头也不抬,“看着你又不会饱。”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转身开门出去了。等走过了长廊,他才慢半拍的想起来:这小子最近胆子是不是越来越大了?怎么跟自己说话呢?
……
晚饭点刚过,阮儿的侍女从外头进来,看着饭厅一桌子人摇头。
“林公子只把吃食端进去了,却没说要见人。”
阮儿哭笑不得,这小孩,装沉也不忘吃东西呢。
章子柬却是意料之中,他估摸着,这林冬是在装给人看呢,至于是给谁看……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担心的臧飞龙。
哼,反正不是装给我看的。
“来来,林兄,咱们先吃。”章子柬开口劝道:“也许林小先生身子不舒服,一会儿我让大夫去瞧瞧。”
臧飞龙嘴角抽搐,心里想:骗谁呢?身子不舒服还惦记着吃?
章子柬显然也觉得自己的理由有些牵强,但他是故意的,转着弯的道:“是不是大哥要娶嫂子,所以不开心啊?”
臧飞龙看了他一眼,没答话。
阮儿暧昧道:“老爷,都是你这条件开的,让人家多为难。”
“这其实是件好事。”章子柬和阮儿一唱一和,一边看臧飞龙,“你和我章家坐一条船,以后要什么有什么,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我想林小先生也是知这个道理,所以才会闭门考虑。”
就算是臧飞龙再迟钝,也该听出这意思了。
章子柬果见他变了脸色,还补充道:“当然,若是臧先生不愿意,我自然也不能勉强你。”
臧飞龙放了筷子,转头看四下的仆从,“让他们走开。”
章子柬笑了笑,对周围人挥手。
很快包括阮儿在内的其他人都撤下去了,门被关上,偌大的桌子边只剩二人对坐。
臧飞龙道:“我不会委屈林冬的。”
章子柬没急着回答,先给他倒了杯酒,又给自己满上,慢慢道:“臧兄认定一件事就不会回头,我认为这是好事,我也十分感动。但是……”
他加重了一点语气,仿佛一个长辈劝诫晚辈,“你想过世俗的眼光没有?想过林小先生是不是真的能接受?”
臧飞龙皱眉,章子柬了然。看样子林冬并没有答应过什么,两人多半只有鱼水之欢罢了。
“我看林小先生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多迂腐。如今跟着你,不过有所图,日后若能有升官发财的路,谁不会去走呢?那时候该娶谁家千金谁家小姐,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臧兄你是孤家寡人一个,两袖清风,爱做什么做什么。可我看林小先生不是吧?至少他还没有断了他林家香火的想法,我猜得对不对?”
臧飞龙一口闷了酒,低着头不说话。
章子柬幽幽道:“赤子之心得来不易,何苦给一个不值得的人。”
臧飞龙咚的一下放下酒杯,章子柬摆手,“你别恼,我也不过是看不下去罢了。当然,林小先生如此可爱,会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臧飞龙又开始喝闷酒,章子柬见他不说话,就一边劝一边两人推杯换盏。
这边喝着,那边院门里,看着天色差不多了,林冬偷偷摸摸从房间里溜了出来。
为了表示信任,章子柬并没有派侍从在这院子附近,林冬早就规划好了逃跑路线,轻车熟路的出了院子,绕到了屋后的茅房附近。
章家的茅房并排几间,旁边还立着一颗高大的银杏。
他躲到银杏后头,先搬了几块砖垫脚,随后搓搓手,开始吃力的往树上爬。
别看林冬平日软软的,这会儿拿出吃奶的力气,爬颗树居然也没问题。人都说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林冬幼年山野里跑惯了的,也不娇气,爬树掏鸟窝这种事也是做过的。
只是这也许久没碰过了,体力有些跟不上。
等他坐上枝头,已经累得如牛喘,再左右看看,有几个丫鬟捧着木盘子从前头长廊经过。他赶紧缩在树叶里头不动,也亏得他身子小小的,平日也不会有人去注意树上是不是有人,这才没被发现。
等到人走远了,他探了个脑袋从树枝上往墙外看。
有辆马拉车慢腾腾从墙外的小路过去了,车夫还哼着歌,等到对方离远了,林冬闭了闭眼给自己打气,双手离开树干扑上墙头,连爬带踹的将自己扔过了墙头。
这墙虽不高,却也不低,过去之后预料之中的摔了个四脚朝天。
林冬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半响才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泥巴。只觉得屁股像摔成三瓣儿了,手肘和肩膀也磕得死疼。
再看双手,爬树时划破了手心,指甲因为刚才翻墙,硬生生抠出了血来。
这身上的痛和手上的痛不能比,十指连心呢。林冬瘪了个嘴呼呼吹气,捂着手指头低着脑袋从墙后的小路追上了那辆马车。
“马夫!”他小小声地喊。
那马夫回过头来,狐疑打量,“这位公子……有事?”
“我要去一趟扬州城,带我一程吧。”
那马夫看天色,“都这个时候了,进城得晚了。”
“没关系,能赶上关城门就成。”他从荷包里掏出钱塞过去,“帮帮忙。”
马夫一见那么多钱,立刻笑了,让他上了马车,马鞭子一挥,喝的一声往扬州城赶去。
索性离得不是太远,马夫又一直催促马儿,一个时辰就到了门口,刚巧遇到要关城门。
马车呼啦啦冲进去,随后在城里放慢了速度。
“公子找谁?”
“找一家姓李的,生意人。”林冬道:“你知道吗?叫李言的。”
“哦……李少爷,知道的。”马夫让马儿转了个向,从一个小巷子绕过去,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座大宅门口。门口蹲着的两只石狮子在灯笼照耀下显得有些严肃。
林冬谢过马夫,理了理衣襟上了石阶。
拉起硕大的门环叩门,咚咚几声门响,很快就有门房来了。
门被拉开一点缝隙,门房皱着眉看灯笼下站着一个像从泥巴堆里爬出来的小家伙。
“哪家的孩子敲错门,这不是你来的地方,去去!”
林冬赶紧道:“我是找李言,李公子的。”
“找我们家少爷?”门房愣了愣,“你是谁?”
“你就说林冬找他。”林冬报上姓名,怕门房将自己晾在这里不搭理了,补充了一句,“误了事有你好看的。”
那门房疑惑,但又不敢背上误事的名头,只得让他等等,自己找人禀报去了。
又隔了会儿,李言亲自迎了出来。
“我当是谁,这不是林……”他一眼看见林冬的样子,后半截话在舌尖一溜,改口道:“你怎么这幅样子?被欺负了?”
林冬看他,“若是被欺负了,你管不管的?”
“管。”李言笑眯眯,一边让下人去准备一套新衣服,又让人去打热水给林冬洗洗脏脸。
林冬懒得理他这一套,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道:“你说的要算话,我们可是被你连累的。”
李言装作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
林冬进了屋子,刚巧下人捧着热帕子来了,他接过往脸上一抹,顿时舒服了好些。
“别装,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用我们来算计章子柬的吧?”
李言眼神一凛,之前那笑眯眯的气息顿时从他身上散了开去,眨眼之间换成了一身森然冷意。
他眼睛往几个下人一看,那些人立刻躬身退了出去,还帮忙关上了门。
李言又转眼打量林冬,半响才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不多。”林冬拉过一根椅子坐了,也不怕自己一身泥脏了人家屋子,只道:“一开始还真以为你只是好管闲事,所以才让我们帮忙查那采贼的案子,可后来你故意透露章子柬的信息引我们过去,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李言高莫测,“哦?此话怎讲?”
“会让我们帮忙查采贼,完全是因为章城突然出现吧?”林冬道:“你一个大少爷原本没打算管这事,可因为章城,你的注意力才放在了我们身上。”
说起来这个章城也算个罪魁祸首,因为他的诬陷,才开始了一切事情。
这个巨大的阴谋卷进了无数人,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掌握了最关键的部分,可恰恰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成~(^o^)/ 李言的小九九终于被揭发了啊~
☆、第四十七章窥冰山一角
一个巧合引出绝对不巧合的一面有心人自然办有心的事,若不是林冬在采贼案子过了不久就怀疑起李言的用心来,可能他和臧飞龙两人还被蒙在鼓里而不自知。
李言看了林冬一会儿,才慢慢笑起来道:“我突然觉得,有点喜欢你了。”
林冬眨巴眼睛看他“我以为你一开始就喜欢我呢。”
起初在夜市上碰见他打量的神色就让林冬微觉不快。那模样不似看叶霸天、臧飞龙等人时的礼貌仿佛他们并不平等。
李言勾了勾嘴角撩袍也在林冬手边坐下了道:“之前觉得你长得可爱以为必定会被章子柬看上,没想到你居然大大方方在章府来去自如……”李言伸手想勾起林冬下颚,被林冬微微后仰闪了过去。
他丝毫不尴尬的收回手看着他道:“看起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跟在你大哥身边太埋没人才了,不如过来跟着我?”
林冬摇头,“所以我讨厌为官。”
“?”李言不明白他话题为何突然跳跃了,疑惑看他。
“你有才,来跟着我吧,你不错,跟着我以后荣华富贵没问题……”林冬学了学章子柬的样子,又学李言的样子,随后撇嘴,“说来说去都不过为了自己而已。”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李言大笑,眼底却未渗透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皮笑肉不笑,诡异得很,他定定看着林冬的眼睛,“可这世上谁人不是为了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林冬看他一眼,“至少有的选择,不用让自己这么累。”
“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天降大任,或者你可以叫它责任感。”李言转过脸,漫不经心看着墙上一幅山水画,“当你必须去做一件事时,不会有轻松这种说法。”
林冬哦了一声,微微挑眉,“章子柬也觉得自己在做大事。”
李言冷哼了一声,“大事也分善恶,也分人心。”
“那你的人心呢?”
李言斜眼,突然一笑:“差点被你这小子套过去了。”
他叫来下人,端上热茶,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小孩塞了一杯,慢条斯理道:“我只能告诉你,我和章子柬不是一路人,我要做的,是将他拉下马。”
“所以采贼只是一个投石器,看看我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再找个借口将我们引去章府。”林冬摇头,也亏得这人用尽心思。不知道冲着这一点该不该鼓个掌。
“那个叶霸天……”李言道:“他竟然对这些事如此感兴趣,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如果没有叶霸天呢?”林冬看他,“你打算怎么引我们去?”
他和臧飞龙一开始本打算直下杭州府的。
“一个月之后,章府会有迎亲。”
林冬愣了愣,“所以?”
“我本打算留你们到那时候,然后在迎亲大会上,让章子柬碰上臧飞龙。”
林冬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章子柬打着迎亲的招牌,其实是接手从洛阳运来的一批货物。那批货物是什么我们暂且不知,但一定很重要。我知道他如今缺能干的人手,这时候给他送去一个他是绝对不会放走的。”李言喝了口暖茶,淡淡道:“臧飞龙功夫极高,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更别说章子柬那个眼光霸道的人,迎亲大会,按照这边的风俗,会宴请周围乡亲,得到祝福,我只需要找个借口让你们去大会上看看,再找人暗地里袭击你……”
李言挑眉,“臧飞龙如此保护你,定然出手,他一出手,事就成了一半了。”
林冬不得不说,李言这个人心思慎微。他分明将所有的路都铺好了,只是叶霸天的到来,省了他的时间。
怪不得他对叶霸天、季乐如此殷勤。
林冬突然又想到:“你怎么能确定,我们会待一个月?又怎么能确定,我们会对那什么迎亲会有兴趣?”
“扬州美食多着呢。”李言突然道:“你吃过的还不及一半,我们临江,河鲜海鲜……”说着李言转着杯子道:“你可试过亲自钓一条鱼,然后在河边烤着吃?”
“那有什么?”说是这么说,林冬却咕噜翻了下喉咙,“来的路上,我烤的东西吃得可多了。”
“不一样。”李言摆摆手指,“我们有专门的调料和酱汁,那是你在野外露宿不能比的。试想想,一尾新鲜鲤鱼,去鳞剖肚,洗干净血丝,架上木枝摊开了烤。烟熏里鱼香慢慢溢出,这时候往上刷第一层特质的香油,油会浸入肉中,慢慢烤至皮肉翻脆……”
“停!”林冬抱着茶杯一个劲吞口水,只觉得吃饱没多久的肚子开始抗议了。
突然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会败在一件事上,那一定是吃,不会有错。
李言似笑非笑看他,“还需要我举其他可能性吗?”
林冬皱了皱鼻子,喝了口茶,缓了缓满脑子香喷喷的烤鱼,道:“如果你和章子柬不是一路人,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反对昊天的?”
李言一愣,“你知道多少?”
林冬耸肩,“看你肯告诉我多少。”他把杯子放下,坐端正,肃容道:“我这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如果你要对抗昊天,我大哥是不可或缺的人。”
李言皱起眉头,“什么意思?你们认识昊天?”
“我不认识,但我大哥认识。”林冬想了想,“昊天也许也认识他。”
李言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究竟怎么回事?”
林冬摇头,“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和什么人在合作。”
李言沉默良久,“我不能说。”
“那我也不能说。”林冬站起来,“但我可以回去告诉章子柬,我和大哥是怎么认识李少爷的。”
李言唰地站起来,一把捏住了林冬的手腕子。
他用力大了点,林冬吃痛的皱眉,却没吭声。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我大哥定然会为我报仇。”林冬无所谓道:“到时候你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李言狠狠看了林冬良久,慢慢道:“我现在又觉得,你一点都不可爱了。”
“我得恭喜你治好了眼疾。”林冬笑了笑。
李言额角抽搐,半天才松开手,目光看了看林冬被捏得几乎泛青的手腕,见小孩脸上并没有惧意和愤怒,半响才道:“你真的只是个贪吃的书生?”
“就我自己来看,是的。”林冬甩了甩手,看他,“你以为谁和你们似的,总喜欢将自己卷到危险地方去?我不过想好吃好喝而已。”
李言似嘲非嘲:“看来你也不太如愿。”
“人生不就是这样么?”林冬耸肩,“你考虑好了吗?不过我想,你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李言眼神凶狠,仿佛光是这样看人,就要将人生吞活剥了。
林冬摇摇头,“算计别人之前,就要预料到,总有一天会被人算计回来。总是让你得逞的这种好事,并不存在。”
李言转过头吸几口气,好半响,他才道:“我怎么确定你不是章子柬派来的人?”
林冬睁大眼看他,“这是反间再反间?你不觉得你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了?”
李言冷笑,学着林冬刚才的口吻:“人生不就是这样么?”
林冬无语,半响才道:“好,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大哥要被章子柬招揽,条件是必须与他指定的人联姻。”
李言看他,“那不是正好?章家也算是有头有脸。”
“有头有脸不代表我们就没头没脸。”林冬道:“我们走我们的路,吃我们的美食,何苦被卷进来?”
李言一愣,这才后半响地发觉了一件事。他眯起眼,“你们也有打算?”
“不然呢?被你们玩得团团转?我们大可以直接走人。”林冬道:“以大哥的功夫,走得神不知鬼不觉你们也不会知道。”
李言想起刚才他的话,“你大哥当真和昊天认识?”
“真要说来,算有过节。”
李言又盯了他一会儿,才道:“你大哥不想联姻,但又必须攀住章子柬这层关系?”
林冬一拍手,“你总算明白了!”
李言无语,转脸想了一会儿,手指在桌沿轻敲。
“既然如此,我也能告诉你一件事。”李言道:“我与李省是一路的。”
林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如今的兵部尚书李省?!”
李言点头,“如今朝廷分昊天派和李省派,支持李省派的人都是要将昊天拉下马的,反之亦然。”
林冬明白了,摸了摸下巴,“三司呢?”
“他们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需要参与这些事。不过坐山观虎斗罢了。”似乎想起什么,李言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冷嘲:“连当初提拔昊天,许诺要他坐上司空之位的现任司空大人,如今也是不闻不问。我看他们是巴不得朝廷争得不安宁,他们的位置才更加稳固。”
林冬一挑眉,果然姜是老的辣啊。这么说来,连昊天也不过是三司利用的棋子罢了。
揉了揉眉心,林冬觉得脑仁疼。
起初就是为了远离这些尔虞我诈才离开,如今还是被卷了回去,真不知道该哭该笑。
“我要你帮我们一个忙。”林冬道:“有来有往,我们打入了章子柬内部,你总不能袖手旁观,等着分好。”
李言挑眉,“你说。”
“帮忙拖着章子柬,或者找个办法,让大哥不用联姻。”
李言看他,半响才道:“其实你也知道,联姻,才是最好的打入内部。”
林冬一瞬不瞬地看他,“我不会这么做,大哥也不会。”
李言仿佛若有所思,又仿佛若有所悟,隔了会儿才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面条君和漠漠君的手榴弹,地雷。十分感谢乃们的支持~爱乃们!!=3=~
今天可能有双更,咱也不确定,看晚上时间。总之尽力!!如果11点之后没更新,那就只能改天补了~=3=
☆、第四十八章强力的后盾
“办法想到了吗?”林冬看天色不早了唯恐那边察觉,皱眉催促。
李言微微挑眉,他的五官算不上英俊,但华贵气质在那里就算只是普通的面容,也彰显出一份独特感来。
“要让章子柬打消联姻的想法,这本来就不容易。就算我插手,我要用什么理由?”李言道:“难不成派信一封,章子柬,这个男人我看上了,你不能让他娶你的表妹?”
林冬嘴角抽了抽“你在开玩笑吧?这不是逼着我大哥上轿吗?”
噗……
李言差点被他的这番形容弄得笑出声来。
“那你说怎么办?”李言眨眨眼,无辜得很。
林冬看他“你已经想到办法了。”
李言更无辜,“为何这么肯定?还是说,你也想到了?”
林冬皱鼻子,软嘟嘟的脸惹得人想伸根手指头戳下去。
“你们就不能一天不考人吗?”林冬道:“直接说出来有多困难?从我嘴里听到它是会开出来吗?不要让我一天到晚都像在考试一样!”
林冬这怨气也算憋了良久,以前做人的门客,虽说也是出主意为主,但也不似今日般总是不断转着脑袋瓜。
一会儿这个算计,一会儿那个心眼。他要注意这个,警惕那个,要说不累,那绝对是假的。
李言笑了,“最后一,以后再不考你了。”
林冬叹气,同时也不想再跟他拖下去了,直接道:“唯一的办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好一个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李言抚掌,“具体呢?”
林冬翻个白眼,“你和大哥产生一冲突,只要让章子柬相信他和你,或者说和李省一派有旧仇,那么自然就是朋友了。”
李言笑眯眯,眼神里藏了欣赏,“你这小脑瓜,鬼点子还真挺多。”
林冬哼了一声,“看来这个答案你很满意了?”
“满意。”李言眨眼,“若不是你提醒,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办法。”
林冬差点咬到舌头,不敢置信,“你当真没想到这个办法?”
“我没骗你,是你自己不相信。”李言笑呵呵,随即又学林冬的口吻道:“算计别人,就要预料到有一天会被人算计回来。”
说着还一耸肩,“风水轮流转啊,出来混,总归要还的。”
林冬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
原本以为李言是个藏着黑水的老狐狸,可现在看来,他根本从骨子到血液里都是天生的黑!
也难怪,混官场权势的,没有个手腕,哪能好好活到现在。尤其如今朝廷局势本就一触即发。
李言道:“这办法我收了,明日就让你看看效果。不过我还有个条件……你那大哥,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和昊天有旧仇?”
林冬起身出门,边道:“我只能告诉你,他原名不姓林,也非我亲大哥,家族被昊天陷害导致只剩下他一个,他背的是血海仇。”
李言皱起眉头,“家族……有多大的家族?”
“世代功勋,大家族。”林冬推开门,门外小厮站着,手里捧着一叠新衣。
看样子他已经站了许久,只是没得到允许,一直未出声。
林冬皱眉看李言,“你故意的……吝啬鬼。”
李言好笑,“你出来一身,回去一身,真当章子柬看不出来?”
“我是溜出来的。”林冬挑眉,不过也没多话。绕过小厮走出去,李言在身后道:“等等,我找人送你。”
林冬背对着李言撇嘴,暗自咕哝:算你识相!
李言派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是他的贴身侍从,功夫也很不错。
男人蒙着面,只露出上半截一双好看的眼睛。穿着一身黑色锦衣,手臂上绑着黄色布巾,腰上挂着个木牌。
他背着林冬施展轻功,簌簌风声从耳边过去,速度比马车快了许多。
来时用了一个时辰,回去却只用了一炷香不到。男人将林冬放在茅房旁边的银杏树上,跑了这么远,气都没喘一下。
“属下回去了。”男人不卑不亢,声音听起来十分冷漠,微拱手就要离开。
林冬拉住他,“等等。”
男人回头,见小孩从荷包里摸出一颗杏仁糖来,塞到他手里。
“补充糖分很重要,另外,谢谢你。”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一副大牌的样子,随后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攀着树干滑了下去。
男人在夜色里有些诧异,看了看手心里的糖,又看那偷偷摸摸绕回院子去的小身影,蒙面下的脸似乎微微动了动。
林冬回到院子里,又叫人送了一份吃的来,将脏了的衣服换下塞进床底,等到他整理好自己,臧飞龙和章子柬醉醺醺的过来了。
两人足足喝了五坛子竹叶青,章子柬都要找不到北了,还一个劲拍臧飞龙肩膀。
“我说兄弟!有我章子柬的好!就有你的!一个男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以后你要多少!我给你找!找最好看的男宠!随便你养着!”
臧飞龙只是嘿嘿的笑,脸上一团红晕,眼神迷离。
他脚下倒还走得稳,但仔细看也能发现有些虚浮。
林冬站在门口看着二人走近,他微微皱眉,浓重的酒精味直冲鼻端。
章子柬大着舌头,“臧兄!**一刻值千金!”
臧飞龙不断点头,打了个酒嗝。
“我不打扰你!”章子柬回身,给了林冬一个笑脸,晕乎乎道:“小……先生!”
林冬看他。
“你大嫂,美!”
林冬:“……”
“你……多担待!”章子柬突然哈哈哈的笑起来,随后被下人扶着往另一头去了。
臧飞龙歪着身子挤进林冬身后,林冬关了门,捏着鼻子看他,“真醉了?”
臧飞龙在桌边坐了,打了个酒嗝。抬起袖子闻了闻,皱眉,声音倒是清晰,“臭。”
林冬道:“我让人给你打水,洗个澡。”说着,跑出去招呼人去了。
等他回来时,臧飞龙正趴在地上。
林冬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臧飞龙从床下摸出脏兮兮的衣服,皱眉,“你到底去哪儿了?”
说着,目光落到林冬手腕上,那里还有点淤青,还有手指甲也破开了,看着就觉得疼。
臧飞龙丢了衣服过来,拉起小孩的手看。这一看不得了,手心都是划破的伤口。
林冬想收回手,臧飞龙抓着不丢,他叹气,只好把过程说了一遍。
臧飞龙沉默半响,轻轻摩挲小孩手心,道:“你早说啊,我可以先把你送出去再应付那章子柬。”
林冬摇头,“少让他起疑总是好事,爬一下树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臧飞龙心里抽抽的疼,酒劲也缓过来好些。他本来就能喝,以前在山寨那也是常和兄弟们拼酒的。
这点酒倒是难不倒他,他倒明白这是章子柬故意的。所谓酒后吐真言嘛,章子柬以为他不知道,他吃了解酒药,明明就装醉。
臧飞龙拉着小孩坐下来,刚想说什么,又尴尬地往后退了退,“我身上臭吧?”
林冬勾了勾嘴角,“嗯,臭。”
臧飞龙只好再坐远了一些,看他,“那就等李言帮忙?”
“等章子柬知道你和李家人不合,到时候你再表明立场,说你不能娶不喜欢的人。那时候章子柬就不会再逼迫你了。”
臧飞龙想了想,抚掌:“好主意!”
林冬笑了笑,打了个哈欠,这一晚上也把他折腾的累得慌。他道:“能和李省那边连上关系,再好不过,这算是强有力的后盾。”
臧飞龙点头,见他困了,就道:“你先睡吧,我等洗了澡也休息。”
林冬点头,可又觉得今天跑来跑去一身汗,不舒服。
“我也想洗……”
可是他又不好大半夜的再叫一热水,臧飞龙浑身酒劲洗澡正常,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一直待在屋里的,今天白天他才刚洗过呢。
臧飞龙道:“那就一起洗。”
林冬一愣,脸上腾地一红,“谁要跟你一起……”
话没说完,那头下人敲门。
“林先生,热水来了。”
林冬赶紧去开门,臧飞龙依然装醉,瘫在桌上。
那下人一桶一桶热水地倒进屋里的大木桶里,然后拉上屏风,又看了臧飞龙一眼。
“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林冬挽起袖子,一边去推臧飞龙,“大哥!醒醒!”
那下人只得提着水桶出门,随后帮他们将门关好。
臧飞龙倏地睁开眼,林冬吓了一跳,就见他走过去将门闩给闩上了。确保外头的人进不来,他转身伶起小孩就往木桶走。
“啊!”林冬顿时挣扎,“放开我!我不要和你一起洗!”
“有什么关系?”臧飞龙大大咧咧,三下五除二把小孩剥光了扔木桶里。
哗啦一下,热水四溅。
臧飞龙站在木桶边上,看小孩雪白的肌肤被羞怯染上一层红,乌黑的头发被打湿了,飘散开在水面上。
热水热气腾腾,屋里的温度陡然升高许多。
林冬往后缩了缩,拿手遮着水下的肌肤以免走光,边瞪眼:“你看什么!赶紧洗了睡觉!”
臧飞龙得令,露齿一笑,伸手一扯腰带,那动作又潇洒又带了些莫名侵占一样的性感。林冬赶紧别开头,就听那头悉悉索索一阵,随后身边响动,水波荡了荡。
这木桶不小,但塞进两个人还是够呛,林冬正觉得挤,就感觉身子被人一环,臧飞龙叉开两腿,将他抱进了怀里。
两人肌肤紧密想贴,热气晕染下,一切都变得雾蒙蒙起来。
臧飞龙舒服地叹出口气,随后伸手帮小孩擦背。大手上因为长年练武有着茧子,磨蹭到皮肤时带出奇异的感觉。
林冬缩着肩膀像个小兔子,臧飞龙目光落在他白皙肩膀上,眸光一暗,低头咬了一口。
“啊!”林冬吃痛,吸了口气,“你当我是吃的……”
还没说完,剩下的声音被臧飞龙吞了进去。
这个吻来得迅猛又热情,翻搅的舌尖上带着浓烈的酒味,林冬模糊就觉得自己像要醉了。
窗外月冷,屋内却似春。
烛火在床头摇曳,水声激荡隐约能听到压抑的低喘。影子被投射在墙上拉长,仿佛两人本就该是一体,分不出谁是谁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o^)/~
☆、第四十九章出发去长安
章子柬瞪着手里的信眼里几乎冒出火光来阮儿站在一旁有些胆颤,微微缩着肩膀端过去一杯姜茶,柔着声音问:“老爷……发生什么事了……啊!”
话被仓促打断,因为章子柬突然扬手将信纸甩在了女人脸上。虽然信纸打不伤人但阮儿还是吓得不轻,普通一下就跪了下去,手里姜茶也尽数打翻。
热烫的茶飞溅在衣裳下摆,有的沾到手背,虽然很疼,女人却不敢吭声。
章子柬难得失去伪善面容,露出本来面目的狰狞来。他往椅子上一坐恶狠狠道:“李家的混蛋!要嚣张也轮不到他李言嚣张!蹦?q的起劲不过以为自己投靠了李省有个照应……”
男人声音里满是暴怒的气息,但很快又吸一口气缓缓沉静下来。
“去把飞龙叫来。”
“……是。”
此时臧飞龙和林冬的院子里,比起外头的冷风,这里和三月春暖开似的。
两人起床林冬被臧飞龙拉着好一阵耳鬓厮磨,林冬满脸通红却又挣不开他,况且男人怀抱暖和的像抱着个炭炉,实在是舒服。
干燥宽厚的大手触摸面颊,带来舒适缠绵的温情,臧飞龙磨蹭够了,才抱着他起床,一边穿衣服,边找来人打热水洗漱,又让厨房准备好吃的。
这一通招呼,好似他才是这家主人一样,可偏偏他那霸道和理所当然的气质,让那些下人还没回过神就应了声。
阮儿到院落门口时,刚巧听到里头林冬脆脆的笑声。
她在门口停住,轻轻咳嗽了一声才走了进去。院子里的景象温情四溢,几乎刺瞎人眼。
小孩被臧飞龙抱在怀里喂点心,臧飞龙身子高大,坐在石凳上,肩膀上铺满秋的日光,头顶是一片金黄的树叶。他的黑发随意捆在脑后,轮廓分明的脸露出难得的温和笑意。
不知道是他说了什么,林冬的笑意还在脸上没来得及褪去。他嘴角沾了糕点的屑沫,看见阮儿时脸上一红想要下来,却被臧飞龙箍住了,没能动弹。
阮儿面上十分平静,笑盈盈道:“飞龙哥,老爷叫你呢。”
“哦。”臧飞龙神情虽柔和,眼底的笑意却都收了回去。他将林冬放下来,自己起身,一边伸手十分自然地抹去小孩嘴角的屑沫,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嗯。”林冬点头,伸手安安静静吃起早点来。
等臧飞龙消失在视野里,阮儿没有走,倒是捻裙在林冬对面坐下了。
“我可以一起吃吗?”
“你还没吃早膳?”林冬将盘子往前推了推,“请吧。”
阮儿道谢,伸手拿了块绿豆糕放进嘴里。这绿豆糕必定不是厨房做的,因为章家的厨房做不出这么细致的东西来。
入口极化,甜而不腻,绿豆的香味在舌尖萦绕,带出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阮儿眨眨眼,“飞龙哥去外面买的?”
“嗯。”林冬舔了舔手指,去端旁边的瘦肉粥喝,眼珠子四乱转,似乎有些不安。
阮儿看了他半响,微微一笑,道:“他对你很好。”
“……嗯。”
阮儿将落到耳前的一缕黑发挽到耳后,清丽的脸干净好看,“小先生还在不开心吗?我是指……你大哥要成亲的事。”
林冬不吭声了,只听到呼呼的喝粥声。
阮儿不急不缓,“不管你们两兄弟关系多好,男人总得有家室的。等你大哥有了家室,你们也不用四流浪了,就可以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
林冬嗯了一声,笑了笑,“阮姑娘说得有道理。”
阮儿看他,“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姐姐帮你也找一门亲事吧?”
“啊?”林冬显然愣了,张着嘴忘记喝粥。
“你是读书人,比你大哥更有出息。”阮儿轻笑:“消息放出去,不知道多少人家会找上门来呢。不如先让媒婆给你选选画?”
“等等!”林冬尴尬,“这也太突然了,我并没有想……”
“读书人读书是为了什么?”阮儿突然问。
林冬看她,“报效国家……”
“有我章家支持,你日后的仕途可说平顺。”阮儿暗示,“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求也求不来。”
林冬迟疑了一下,眼神闪烁,放下碗,捏着手指道:“还请……请让我考虑一下。”
没说拒绝,就说明不想得罪章家,也不想毁了自己的后路。
阮儿明白这个道理,便点头,又拿了一块绿豆糕起身道:“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小先生只管吩咐下人就好。”
阮儿这招自然是帮着章子柬的,把他说动了,他就能说动臧飞龙。
在章子柬他们的眼里,娶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造成的结果。你臧飞龙若是喜欢男人,等上了一条船,要纳男宠也好娶男妾也好,或者和这个小书生暗地里继续你浓我浓,那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原本按着他们的步骤来,先说动林冬,再煽动臧飞龙,定下亲事后正事就能开始办了。可没想到,一纸书信却全盘打乱了章子柬的计划,他不得不加快速度。
臧飞龙进了门,就见章子柬冷着脸,手边放着一杯凉了的茶。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还没说话,章子柬先递过来一张纸。
“看看这个。”
臧飞龙不解,接过来草草看了,起先莫名其妙的眉角慢慢挑了起来。
章子柬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见他高莫测,便道:“看出什么来了?”
“送这信的人,是章老爷的什么人?”
“得力助手。”章子柬也没隐瞒,“很多年前就派出去做细作了,一直埋伏在长安。”
“长安……”臧飞龙折好信,抬眸看章子柬,“你的什么生意被搅黄了?”
“可不是!”章子柬差点又火光,但很快镇定道:“这批货物是我好不容易谈下来的,李省那个混蛋,说给我拦截就拦截了!”
“李省……”臧飞龙想了想,“如今的兵部尚书?”
“是他。”章子柬靠进椅子里,微微眯眼,神情不可捉摸,“这是李言搞得鬼,就算不是李言,也一定是和他相关的人!我谈这批货物时低调得很,知道的人恐怕只有李言!”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早不拦,晚不拦,偏偏是这种时候!
臧飞龙没吭声,章子柬看了他一眼,道:“这批货本来月底就该到的,如果没什么问题,就是你的聘礼。”
臧飞龙抬了下眉头,“我还没答应要娶你表妹。”
章子柬嘭一拍桌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考虑儿女情长?”他难得对臧飞龙吼道:“不要以为我没查过你的底,你是孤儿,以前做过山贼对吧?”
臧飞龙一皱眉,“那是以前。”
“一日山贼,终身山贼。”章子柬冷笑,“若是让林冬知道,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要是让更多的人知道,以后谁家丢了牛,谁家丢了鸡,都会怪在你身上!”
“这就是现实!俗话说幼时偷针,长大偷牛,贼这个字一旦安在你身上,你就别想摆脱!”
臧飞龙捏紧手指,看他,“你想我做什么?这不过是你生意上的事,难不成因为你生意不好,也要让我去杀人?”
章子柬呼了口气,“你还看不清形势。李言和李省,他们都姓李,他们是一伙的,如今朝廷分昊天派和李省派,他们是对头,我是暗地里帮着昊大人的,李言自然是帮着李省的,他们合起伙来要对付的就是我,如果我出了差错,别说昊大人会有损失,你也会有损失。之前我与你说好的一切,都不能实现了。”
臧飞龙眯着眼看他,“那批货,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否则李言为什么要截它?没什么理由啊?
章子柬淡淡道:“不过是一批忘忧散罢了。”
“忘忧……”臧飞龙瞪大眼,“这是禁品!”
“没错,可达官贵人家多得是这些东西。”章子柬冷冷看他,“尤其是我们要拉拢的,要合作的,这些东西比起金山银山还要更合他们胃口。”
运送的十只箱子,九只是真的货物,还有一只是用货物伪装的忘忧散。
它们藏在不同的东西里面,不知道李省的人拦下来之后,会不会一箱一箱仔细查看。但他们既然是故意的,那必定是知道了什么。
这是章家的货物,里头一旦查出违禁品,章家首当其冲,就算他要推卸责任,也实在困难。
他现在急需一个可靠,又有本事的人去一趟长安,将那批货物损毁!
臧飞龙是他新招揽的人,李省那帮人不会认得,无论是资历本事,他都相信臧飞龙是最好的人选,可如今他怕的就是这人一旦放出去,回不来了要怎么办?
留下林冬做人质?不、不行,臧飞龙这人最厌恶的是威胁,这样只会将他推开。
他是说一不二的人,要能信任他,至少得表现出信任。
章子柬只觉得头疼,这事还没到火候,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可做大事的人,怎能惧怕风险?
越大的事,风险也越大,自己不就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亲事的事先放放。”章子柬揉了揉眉心,最终拍板道:“你立刻收拾东西去一趟长安,我要你把那批货物销毁,不能给李家一点线索,有妨碍的人……格杀?e论。”
臧飞龙抬眸看他,“从这里到长安,就算日夜兼程也要至少两个月,无论是带什么锁的箱子,恐怕都被打开了吧?”
章子柬道:“你走水路,我会给你安排船,水路要快得多,之后岸上会给你备好最快的马,时间可以缩短到一个月,这一个月,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你只管放心,包你到的时候,那批货物还没能被打开。”
臧飞龙挑了挑眉,既然如此,他自然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那我去收拾行李。”
章子柬叫住他,“林冬……就不跟你去了吧?”
“我不会留下他一个人。”顿了顿,臧飞龙补充,“也不会拖累时间。”
章子柬看了他一会儿,“你得记住了,只有昊大人能帮你,能帮林冬,就算为了林冬的未来,你也得出全力。”
臧飞龙点了点头,推门出去了。
章子柬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唤来一人,“让人暗地里跟着他,绝对不能被发现。”
“是。”
作者有话要说:李言和林冬让章子柬彻底信任臧飞龙的计划铺开中……=w=~
――小剧场――
《米虫》拍摄现场:
李言和林冬对台词中,导演:“咔!李言,有点感情好不好?你现在是觉得林冬很有趣,要表现出兴致盎然!”
李言偷瞄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探班的臧飞龙。
“导演……这里有一台自动制冷机,不能把他拉出去吧,他影响我发挥了。”
导演:“谁理你这些!赶紧开始,准备……开始!”
李言:“我突然觉得,有点喜欢你了……”
导演:“咔!李言!你手上动作太少了,这样,你伸手勾林冬下巴。要有点挑逗。”
李言:“……”
臧飞龙:“……”
李言:“臧飞龙!是导演要求的!你别这样盯着我看!你不知道你这种眼神很渗人吗!”
臧飞龙:“……”(死盯)
这边各种演不下去,那边林冬扬起小脸无辜举手:“导演!我饿了!”
“你坑爹啊!你五分钟前才吃过饭!在这样下去我们的拍摄资金都用来喂你了!”导演摔剧本!
――小剧场完――
☆、第五十章去长安才怪
还没到码头李言先带着人来拦截了。
臧飞龙不动声色的低声问林冬:“你确定章子柬派了人跟踪我们?我没发现啊?”
林冬手里还拿着一只烤鹌鹑,这是刚刚在路边买的。鹌鹑烤得久了点,颜色都变成了褐红,皮质有点硬了,不好咬不过上头洒着白芝麻又加了香油味道倒是不错的。
他一边啃得艰难一边含糊道:“如果被你发现了他还跟踪什么?章子柬一定说过不能被发现他宁愿高估你的功夫跟得远一些也不会冒险被你发现。”
不过这就多了个好,他们使些小动作不太容易被发现。
臧飞龙听他这么说自然放心下来,他抬眸看前头挡路的人道:“好狗不挡路。”
李言嘴角抽了抽,“林兄,好歹我们也相识一场,你要走,怎么也不说声,让我好送送你啊。”
臧飞龙冷哼,最近他演来演去演得很是过瘾,表情动作也有了相当大的进步。
“姓李的都没安什么好心,差点就上了你的当!”
李言策马往前了几步,啧啧摇头,“林兄怎么这么说,真是太伤我的心了。我是见林兄气度不凡,想要结交结交……”
“呸!”臧飞龙打断他的话,“你想结交我是假,利用我才是真吧?我真是昏了头才会相信你只是个普通商人,和李家有关系的人,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哦?”李言挑眉,“你可知你嘴里口口声声的‘李家’是什么人?如今朝廷里最大权利之一的就是李家,把手边关大名鼎鼎的天策将军也是李家人,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臧飞龙不急不慢,“意味着你们李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言正要满意点头,臧飞龙却突然接下去,“所以我才会变成孤儿,所以我才会家破人亡,所以我才会一无所有!”
李言一愣,虽然这应该是对好的词,可臧飞龙这话显然动了真感情了,愤怒,不甘,憎恨,只是这么几句,却让李言觉得背脊一凉。
臧飞龙的双眼迎着光,不卑不亢看着李言,那目光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更恨的人。
“我不过是个小老百姓,对付你们,我没有能力甚至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在你们眼里,普通百姓不过蝼蚁,我们活该被你们利用,如我这般的孤儿恐怕这片大地多得是,你们也不会正眼看看吧?”
李言嘴角笑容微微收敛,脸色是显而易见的尴尬,他顿了半响才道:“你功夫不错,如果愿意加入我李家一员,自有人为你伸冤,你的仇也定然能报。”
“认贼做父还期望这个贼能为我报仇吗?”臧飞龙大笑,随即笑容陡然变得阴沉,看了李言一会儿,策马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要让我去你李家,当心半夜被我杀个精光。”
李言肩膀一抖,再回头,臧飞龙已策马走远了。
李言身边的下人半天没做声,好一会儿才道:“这姓林的……以为自己是谁啊……”
李言看着那高大的背影,若有所思,慢慢道:“是头养不熟的狼。”
再低头,他手指里夹了个刚才林冬趁擦肩而过的功夫塞给他的一张纸条。
李言不用打开看也知道里头写的什么,他策马往扬州城的方向去了,眉宇间微微拧了个疙瘩。
这才别人看来,也许是被冒犯了的不快,可只有李言自己知道,他内心于极大的震惊中。
家仇……利用……臧飞龙……
若不是林冬故意透露的几点,李言真的想不到那个方向去。
因为明明十几年前,臧将军一家就全被置了,应该是全部才对,清点人数时连只狗都没有落下。
那可谓是最凄惨,最轰动全城的一件事,李家有人赞成有人反对,朝廷也因这事乱过一遭。
可如今时间洗刷了一切,只留下残余的记忆,曾经反对的人再提起也不过心头悲凉,仰天长叹一声,可怜如此忠心的将军被奸人设计落得如此下场,也叹那张龙椅上的人,让人敢怒不敢怨。
如果真的是他,是臧将军的子嗣……
李言心里惊涛骇浪,忍着几乎想让马儿飞起来的冲动,心里暗道:回去之后要立刻联系李省才行。
……
上了章子柬派好的船,水波荡漾,倒映出船头脸色微微严肃的人。
林冬站在臧飞龙身边,与他一起看着那越离越远的岸边,轻声道:“在想什么?”
“你不是聪明吗?”臧飞龙看了他一眼,“猜猜看?”
林冬耸肩,“总是猜别人的心,很累的,而且被猜中的人也不会高兴。”
臧飞龙脸色缓和了好些,转过头捏了捏小孩的脸颊。
入手一片的软滑,温热的体温让人心情也好了起来。
“你摸过死人吗?”
林冬摇了摇头,臧飞龙续道:“那是你无法想象的冰冷。”
他似乎留恋起林冬的温度,将小孩圈过来抱住,轻轻叹了口气,“你明明记得他们本来是什么样子,父亲指导你练武时的手,母亲为你端来热汤的手,小时候不懂事,父亲拿巴掌扇你的手,母亲揪你耳朵的手。”
林冬没吭声,抬手抱住臧飞龙,轻轻拍了拍。
臧飞龙顿了一会儿,才道:“人死了之后,那些东西就都不在了。明明记得应该是很暖和的,粗糙的,宽厚的,温柔的,细腻的,母亲的手捏起来有点软,父亲的手很宽厚硬实,还有茧子。可等他们死了之后,所有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冰冷,僵硬。”
林冬鼻子有点酸,抿了抿唇。
臧飞龙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将自己从那回忆里拉了出来,平复了一下呼吸,才道:“我也用过很长的时间,才能将这些情绪藏起来。我曾一度想要潜伏进皇宫,杀了那个昏君,杀了昊天,杀了所有因为我父亲的死而高兴的人。”
“我想让他们不得好死,挫骨扬灰,想让他们试试家破人亡的感觉,想让他们知道妻儿被残杀时因为对死的恐惧而发出破音的惨叫。”
“让我冷静下来的是我师父,那个洱海老人。”臧飞龙抬头,见林冬眼角有泪,伸手帮他轻轻擦去,笑道:“该报的仇,我是一定会报的,只是如果没有你,也许我只会赔上我自己。”
林冬觉得自己有点丢脸,将头埋进男人怀里顺便抹了眼泪鼻涕。臧飞龙笑吟吟看他,秋的日光落在他肩头,几乎定格成林冬记忆里最美好的画面。
“下一步做什么?”臧飞龙怕他冷,拉着他进了船篷里。
这艘船不小,但也不大,外观看起来和普通船一样,甚至还有低调一些。
船头有船夫摇着桨,离他们有些远,不说话,只做事。
船篷里什么都是备好的,茶水吃食,还有几个包袱。
林冬将那些包袱打开,银票衣服鞋子样样齐全。
臧飞龙抱着手臂坐到一边,“看样子他还挺心思。”
“关系到他的命,当然得心思。”林冬又翻了一会儿,还翻出两个作假的腰牌。
臧飞龙已经许多年没去过长安了,看了看道:“这是禁军的?”
“不是禁军也是皇城军的腰牌。”林冬若有所思,“这东西都能做假,章子柬手腕确实挺大。”
“我们真的去长安?”臧飞龙心里还压着件事,“我们答应过梅伯去杭州救回他孙子。”
“长安现在还去不得。”林冬慢慢道:“晚一点船上岸补充货物时,找个机会把跟踪的人引出来。”
“引出来做什么?”
“你发现他的踪迹,那人自然不敢跟下去。他会回去先请示章子柬,若章子柬够聪明,就不会再让人跟着你了。他现在必定已经知道你和李家有冲突,既然是家破人亡的冲突,他也不用担心你会被李家人拉拢了。”
臧飞龙恍然大悟,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们找个机会就绕道去杭州。”
“那长安呢?”臧飞龙转不过弯,“那批货物怎么办?”
“那是李言和李省该做的事了。”林冬一勾嘴角,“相信我,他们俩现在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臧飞龙愣了愣,冷笑:“谁稀罕。”
林冬看他一眼,“李家的人,也并不都是站在你父亲对立面的,我相信有头脑清醒的人。他们如果知道你还活着,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
当然,这也是大局所致,也是利益共同体。
要对付昊天,曾经被陷害的忠良之后,是绝佳的挡箭牌。朝廷,皇族,达官贵人,说白了也就这么回事。
如何能生存下去,并且达到自己的目地,在矛盾冲突的过程中,不让自己被拉下马。
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家人和后代,孰是孰非林冬不想去判断,他和臧飞龙都没想过当什么惩奸除恶的大英雄,不过是利益相同,所以合作罢了。
之后的事,如林冬所料,分毫不差。
晚上在一个码头补充物品时,林冬借口要去逛逛小吃。那船家不过是被章子柬雇来的船夫,被嘱咐过什么都不能说,把人送到地方就行了。
所以他只能听话,将船等在码头。而林冬和臧飞龙逛够了回来的路上,寻了个偏僻,臧飞龙故意大声喊了几声“出来!”
那跟踪的人吓了一跳,原本以为不会被发现,却被臧飞龙吓了出来。
臧飞龙自然是阴沉着脸说了一通类似‘既然不相信我还让我做什么’之类的话,那跟踪的人也吓得不清,生怕坏了章子柬好事,只得好说歹说,发誓不会再跟,并且匆匆回去禀报了。
章子柬自然是早就得了李言和臧飞龙起冲突的消息,这下跟踪的人又被发现,他只得算了,预备为自己的选择再冒一风险。
臧飞龙和林冬成功甩掉了章子柬的眼线,三天之后,两人收买了船夫,改道往杭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该铺垫的都铺垫了,和章子柬、李言等人的纠缠到此暂告一段落,大飞龙和小林冬继续他们的行程!下回更新的时候双更~~=3=~~求多多按爪!!
☆、第五十一章病情汹汹来
初冬杭州的街边已摆上了暖和的烤番薯、玉米,热乎乎的姜汤用一只小砂锅煲着,有双鬓发白的老婆婆揣着双手坐在石阶上,看着来往的人群。
有人来买,一个通宝两碗热乎乎的姜汤灌下去整个身心都暖和起来。
菜市口早早挂起了香肠、腊肠、羊肉等。晒干的羊腿在最显眼的地方褐色的皮肤肌肉显而易见。
卖姜汤的老婆子抬眼看了看天色日光浅淡盛夏热烈的光变为了能看见一片金色的冷清。丝毫感受不到温度的她,因为风湿而觉得膝盖疼痛,正准备起身挪个地方就见一双干净的黑色靴子到了面前。
沿着靴子往上看,黑色的衣摆,色的粗布腰带,束拢的袖口显出他是一个武生,再往上,绣着暗边的低调式,对襟里露出一点白边,看上去讲究又不奢华。
“公子……要买姜汤吗?”老婆子的眼睛不好使,男人背着光,看不大清楚面目。不过他身后背着一把大刀,却是看见了。
“多来几碗。”男人嗓门低沉磁性,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霸道感。他伸手从钱袋里掏出一个重宝,老婆子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用不着这么多!”
她给拿了四碗,比着手指头看男人,“两个通宝就够了。”
男人点头,翻出两枚通宝递过去,另一只手接过一碗,转身看被他挡在后头的人。
老婆子这才发现,他身后站着一个清秀男孩。圆圆糯糯的脸,高挺的小巧鼻梁,粉色唇瓣,眉如画,眼如点漆,一头黑发束成发髻拿白布包了,穿着一身蓝色长衫,广袖遮在手背上,只露出修长好看的手指。
“喝了。”男人粗声粗气,但动作却是温柔,小孩接过来咕噜噜灌下去,舔了舔嘴角。
“好喝!”
他声音脆脆的,听着就让人舒服,老婆子禁不住喜欢起来,却见男人并没因为他的话而舒展眉头,反而是皱眉,抬手又探了探小孩额头。
“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好喝不好喝呢?”他语气似责怪又似心疼,回头看老婆子,“这附近可有医馆?”
“有的。”老婆子料想是小孩病了,也难怪,今年的冬天来得突然,气温一夜之间骤降,好些家里的孩子都病了。
老婆子伸手给他们指路,“大路走到有分叉口的地方,那里有一家客栈,客栈后头是个小巷子,第一家是卖糖人的,第二家是成衣铺,第三家卖干货,第四家就是医馆。”
老婆子说完慢吞吞的,又很耐心,男人虽急,却只能听着不好打断。
“谢了。”一等老婆子说完,男人丢了个重宝过来,“天气冷了,别在这里卖姜汤,找个暖和点的地方。”
说完,还不等老婆子反应,已经抱起小孩跃上等在一边的马儿。
一匹棕色大马,后头跟着一辆小马车。看样子只能装下一人,料想就是小孩坐的了。
一个赶车的车夫,围着围脖,穿着厚厚的棉衣,帮男人将小孩放进马车,便道:“当家的,既然医馆附近就有客栈,不如先住下来。”
男人翻身上马,背后钢刀反射日光带出寒意。他黑发被风扯起来,面上却丝毫不嫌冷,面容不变,眼神犀利,道:“我也这么想,等住下来,你去将大夫请过来。”
“是。”
马车咯哒咯哒朝前去了,老婆子还拿着那重宝发呆,隔了会儿才想起来,“哎呀!忘记告诉他们,那客栈里有不好惹的人……”
找到客栈,马车停在门口,刚巧把路挡死。
马夫撩起车帘,男人将小孩抱了出来。小孩似乎困,喝了那几碗姜汤下去,脸上泛出熟苹果般的红晕,额头见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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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进屋就好了。”男人哄着,声音也柔和下来。俯身用嘴吻了吻小孩额头,这是试探温度,也是安抚。
果然小孩就安静下来,在男人怀里蹭了蹭,如同幼小猫咪。
那边车夫已经进了客栈,在柜台前订房间。男人本想直接往上走,却发现掌柜的脸色不太好看。
“不是我不想给几位房间……实在是……”他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二楼的上房都被包完了,是江湖上的人,咱们惹不起啊。”
那车夫皱眉,转头看男人。男人道:“还有其他房间吗?”
“一楼的通铺,还有余,另外就剩二楼最边上的一间上房了,但那间很贵。”
“就要那间。”男人从袖口取出一张银票,往桌上一丢。
掌柜的眼睛都直了,这可是一千两的银票啊!赶紧让小二带贵客上去,又千叮万嘱别惹到其他客人。
马夫没跟上去,只道:“我去请大夫。”
男人头也不回:“麻烦你了。”
这客栈看起来已经开了许多年,木质楼梯走起来嘎吱响,上了二楼闻到一股子檀香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艾草气息,让人觉得心头的浮躁一下安静下来。
小二在前头带路,到了走廊尽头,为他打开房门。
这屋子十分宽大,前头有餐厅主厅,珠帘后头是两间单独的房间,餐厅另一头隔着屏风,后头有两只大木桶。木桶是用上好的材质做的,屋子里还有淡淡的熏香。
男人十分满意,给了小二一些打赏,又让他准备吃食和热茶,这才抱着小孩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上好的红木大床,纱帐低垂,一方小窗口临街,窗口下摆着两张椅子。
男人将小孩小心放进床铺里,帮他脱去外衫、裤子和鞋子,只余里头白色里衣,又拉过被子好生盖好,仔细掖了掖被角,确定没有漏风,这才在床沿边坐下陪着。
小孩呼吸有些重,大概是鼻子里头堵住了,嘴里发出荷荷的呼气声。
“飞龙哥。”声音闷闷从里头传来,“肚子饿了。”
男人脸色难看,“你就知道吃!”
这两人自然是改道往杭州来的臧飞龙和林冬,至于那马夫,则是臧飞龙收买的船夫。
船夫家境本就不好,有个老母亲得了重病,底下还有两个孩子要养着。之前章子柬与他说好了,他答应送人,就会给他一大笔治病的钱。臧飞龙知道这点后,当场就拿了大钱出来――当然那些钱都是章子柬给他准备好的,他起来也不心疼。
船夫拿了钱立刻送回了家里,解了燃眉之急,又让一家人赶紧搬离原地。
做好这一切,他为了报恩,便答应在臧飞龙不需要他之前,都陪着他们。
反正无论是船还是马车,多少都需要一个人帮忙。
林冬是在接近杭州的时候突然染了病。大概是一直在林子里穿梭着走,潮气太重,进了身子。
入冬前一天下了大雨,当天夜里气温就直降,小孩几个喷嚏打下来,当时还觉得什么,第二日就发热了。
好在那马夫照顾病人习惯了,当即就在林子里找了几味最常见的草药,熬好了让林冬喝下去。
那药真叫一个苦啊……对于林冬这种味觉异常敏感的人,简直如同下了一回地狱。
一碗药灌下去,他觉得自己舌头都要没有了。不过当天热度倒是降了些,几人赶紧赶路,希望再下一发热前找到大夫。
还好当时已离杭州不远,又赶了五天林冬热度上来了,病得比之前还严重,他们也进了杭州城。
在路边发现有姜汤,臧飞龙二话不说先给林冬灌了几碗。果然这会儿开始出热了,小孩被捂在被子里,先前还说被子里冷,这会儿却是热。
汗水很快打湿了衣服被褥,小孩整张脸红都不正常,那边马夫也带了大夫过来。
把了脉,开了药方,大夫道:“他气血不足,身子虚,虚不受补,大鱼大肉的滋补品就别让他吃了。最近吃得清淡些,鸡肉是绝对不能碰的,还有,他这病有外寒所致,也有太过疲劳所致。”
“疲劳?”臧飞龙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大夫看了他一眼,一边起身收拾药箱,“总之,让他好好休息,年纪轻轻的积劳成疾,老了以后怎么办?”
大夫大概认为臧飞龙是小孩监护人,还瞪了他一言,语气也不太好。
臧飞龙只得听着,也多给了些钱,恭恭敬敬送大夫出门去了。
“再有其他不舒服就来找我。”大夫道:“这药喝几天寒气就该出来了,就怕还有其他问题,别留下后遗症才好。”
臧飞龙听得心惊肉跳的,好好一人,怎么说落下病根就落下了呢?
送走大夫,马夫去厨房煎药。臧飞龙进了屋子坐在小孩边上看他,此时林冬已睡沉过去了,前一刻还在闹要吃东西,这会儿却睡得死沉。
臧飞龙莫名有些心慌,抬手探了探小孩呼吸,确定平稳,又摸了摸脉搏,确定还跳动着。
伸手拂去他脸上因汗水而黏住的发丝,臧飞龙左右看看,找来一张干净的抹布,小心的给他擦拭身体。
“你干什么!”
门外突然吵闹起来,声音太大,臧飞龙眉头一皱。
“对、对不住啊几位爷,我不是故意……”
“说句对不住就完了?这是开水啊!你不知道开水有多烫吗?来来!爷让你知道知道!”
“啊!!”
惊慌的叫声有些熟悉,臧飞龙将帕子搭在一边,起身出门查看。
果然门外不远,马夫正被两个高大的男人围住了。其中一人抢过了马夫手里提着的水壶,作势就要往马夫身上浇。
臧飞龙说都懒得说,抬手凭空虚弹,气劲如同石子的威力戳中那男人的手腕。
男人惊叫一声,手里顿时没了力气,眼睁睁看着水壶落下来砸在脚上,滚烫的开水也四溅出来。
“啊!!烫烫烫!”男人连连惨叫,另一人已迅猛地转回头来。
“你!”他唰地抽出腰间佩剑,直指臧飞龙,“好大的胆子!过来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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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人多热闹多
过来送死这句话臧飞龙还真很久没听到过了。记忆里,这句话大概只有陈南海和自己说过。
并且对方说完这句话之后,基本会被自己揍得鸡飞狗跳,所以这句话能实现威慑力的原初衷,几乎等于零。
所以臧飞龙乍一听到这句话不是愤怒和震惊而是……笑了。
那握剑的人就见男人裂开嘴笑起来心里顿时有些摸不着底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踩在刚才被开水淋湿一片的地板上警惕道:“你笑、笑什么?!”
臧飞龙摸摸下巴,也不答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指微微勾了勾。
那意思――放胆子过来。
或者――爷等着呢。
再或者――谁送死还不知道。
这个挑衅显然很成功,不过不是对面前这个男人,而是另一边刚才被烫得惨叫的人。
就见那人突然从袖口里放出暗器,嗖嗖两声风声,还带着点奇怪的振翅声。在旁人看来,其实什么都没见到,可臧飞龙眼睛一眯,手起刀落,背后的钢刀在手里轮了个圈,低头一看,脚边掉了几只……蜂?
这蜂的体型不大,尾部的针尖却让人触目惊心。此时几只蜂全断了翅膀,在地板上微微震动,那头放暗器的人傻眼了,袖子又要抬起,臧飞龙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再有第二,斩断的就不是翅膀而是你的手了。”他声音低沉,威胁人时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兴致盎然,嗜血的性子让在场几人顿时一抖。
那使暗器的人也不敢动了,眼睛死死盯住臧飞龙手里的刀,仿佛他下一起刀,自己就只能独臂一生了。
“你……你……报上名来!”
臧飞龙一挑眉,“让别人报上名来之前,不是该自己先报名字吗?”
暗器男子道:“我们乃刀锋山第一大派,承刀派的人!”
臧飞龙不动声色看了握剑人手里的剑一眼,“刀派……用剑?”说着,又看暗器男子,“暗器还是蜜蜂?”
“那是黄蜂!”暗器男子郁闷吼道,见臧飞龙冷冷看着自己,肩膀一缩,气势又小了下去,“谁说……有刀字的就不能用剑和暗器了……”
臧飞龙无所谓的一耸肩,绕过他们看向身后马夫,“你刚才提的什么?”
“热水……”马夫道:“本想给小少爷擦擦身……”
“去让厨房多烧一些,我要洗澡。”
“是。”马夫赶紧弯腰,提起打翻的水壶,匆匆往楼下去了。
臧飞龙转身就要回房,那头暗器男子不悦:“我们自报家门了!你呢?”
“我没有什么派不派的。”臧飞龙扛着刀,拽拽地掏了掏耳朵,“还有,把你们的声音放小一点,再吵着我,就没有这这么好命了。”
说完,转身关门。
料想是臧飞龙的威慑起了作用,一直到晚饭时间,门外都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没有。
他在屏风后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又帮林冬用热水擦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被褥和新衣服,摇醒他让他喝了药,才又给盖好被子动手吃饭。
臧飞龙没那么多规矩,所以招呼马夫一起吃。
马夫姓林,单名一个枣字。据说是因为他娘喜欢吃枣子,所以才有了这么个名字。
林枣一开始不知道怎么称呼臧飞龙和林冬,臧飞龙又不想太多人知道二人名字,就让他随便叫。于是林枣就称呼臧飞龙为当家的,称呼林冬小少爷。
这叫法倒也不错,至少没透露名字。臧飞龙便由着他去了。
“晚上你就住这间,我和冬冬住一间就行。”
“那怎么成?”林枣受宠若惊,“这屋子这么贵……”
“所以多点人才划算啊。”臧飞龙招呼他吃饭,“你别站着,一起吃。”
“我……我一会儿去厨房随便吃点就……”
“让你吃就吃!”臧飞龙皱眉,林枣肩膀一缩,赶紧坐了过来。
叫的菜是普通的四菜一汤,林冬一边吃,一边探头看了看珠帘那头。
“小少爷还没醒?”
“没。”臧飞龙眉间不掩担忧,“平常就算睡死过去,到了饭点也一定会醒的。”
“许是太累了。”林枣安慰,“发热治不好,很容易有其他炎症的,肺病脑病,说不好。还是让他多睡睡,早点去热的好。”
臧飞龙点点头,匆匆吃完饭就道:“我要出门去一趟,你在这里看着他。有什么事就去找大夫。”
林枣赶紧应了,见臧飞龙起身,道:“当家的要去哪里?万一小少爷醒了找不到你,该急了。”
臧飞龙拿了披风往脖颈上一袭,道:“我去找间成衣铺子,做点厚实的衣服。这天气降温太快了,早些准备好衣服也不至于让他生病。他若醒了,就这么答吧。”
“好。”林枣点头,看着他出了门,这才放下心吃起来。
臧飞龙虽说对他好,但那气势还是有些压人,他一个人的时候,心情更容易放松一些。
且说臧飞龙出了门,先去巷子后头看了看,在成衣铺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合眼的,又问了路,往城中心走去。
杭州城临海,桥多,船多,人多。
晚上夜风呼啦啦地吹,除了些酒楼里还推杯换盏,到此刻街上已没什么人了。
几个看皮影戏的孩子被大人强行拖了回去,还剩下的几个流浪孩子看得起劲,皮影戏的老板却中断了故事,开始收拾东西回家了。
“切……”几个小孩挂着鼻涕,穿着到都是洞的破袄子郁闷的叹气。
那老板瞪他们,“没给钱在这里看了这么久算便宜你们了!还叹气!赶紧滚开滚开!”
几个小孩推推搡搡往巷子里跑,其中一个撞到臧飞龙身上,抬眼一看,吓了一跳。
夜色里,四周的红灯笼罩在臧飞龙身上显出一种肃穆感。尤其他不笑的时候,更吓人。
小孩脖子一缩,以为要挨打,却只是感觉男人伸手将他扶住了,目光冷冷朝那老板看了一眼。
老板有些怕,往后退了一步,臧飞龙却也没做什么,只是拍了拍小孩的肩,绕过他继续往前去了。
那小孩愣了半响,其他几个同伴跑出来推他,“看什么!傻了啊?!”
另一个小孩道:“他看起来挺有钱。”
“啊?”
“你看他荷包。”说话的小孩年纪看起来要大一点,伸手指了指臧飞龙腰间。那荷包看起来鼓鼓的。
旁边几个小的道:“要偷吗?可他看起来很可怕。”
“只是看起来可怕而已。”年纪大的自信道:“你看他刚才扶三儿,没有恶意的。我们假装撞上去,三儿,你负责拿了他的荷包,我们掩护你。”
被叫做三儿的小孩抿着唇,“这样好吗?钱的话,先生说……”
“先生自己也没什么钱,咱们不能老麻烦他。”
“可……先生说我们可以自食其力……”
“谁要雇我们?”年纪大的恨恨道:“就算雇了,看我们年纪小,还要克扣银子。”
三儿还有些犹豫,年纪大的攀住他肩膀,“听我的,你看他荷包这么鼓,里头银子一定多,我们就偷这一,四儿不是想吃糖葫芦吗?之后可以买给他啊。”
小孩终于被说动了,几人互相看看,很快制定好计划就朝臧飞龙追了过去。
此时的臧飞龙,还远远没想到自己的荷包被看上了。
他找到一家成衣铺,就开在一家酒楼旁边。铺子里各色大衣均有,看料子也不差。
“老板,拿几件防寒的外袍来。”
“好叻!”那老板从后头抱了几件出来,“公子你眼光可好,咱们这铺子是杭州城最好的,你看看这些料子,这是兔毛的,还有这个,鹿皮的……”
臧飞龙懒得他听说,在一堆衣服里翻了翻,翻出两件蓝色的披风来。
“哎呀!这两件可不得了!”老板赶紧吹嘘,“外头是杭州最好的蚕丝锦绣,这针脚您瞧瞧,披在身上那叫一个华贵,里头是兔毛的,您摸摸,可暖和!”
臧飞龙看得满意,“这两件包起来,再给我找两双鹿皮的靴子。”
“好叻!”那头老板正找,就听外头突然传来声响。
“大哥!就是他!”
臧飞龙闻言回头,就见几个人正围在店门口。其中两个看起来眼熟得很,可不就是住隔壁的那两人么?
另外几人就眼生了,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手里握着把大刀,腰上还配着把匕首。
“是你伤了我兄弟?”那人一副狂霸拽的样子,微微抬起下颚,拿鼻孔看人。
臧飞龙看了他们几人一圈,随后淡定的移开目光,继续看店里的衣服,就好像压根没听见。
几人被这么丢下,顿时尴尬了,为首男子更甚,一脚踹在门上。
“问你话!哑巴啊?!”
那老板吓得一缩,在柜台后站住不动了,眼巴巴看着臧飞龙。
臧飞龙看着他道:“你给我找靴子,别管外头。”
说完,转身出了门,高大的身子几乎堵住门口。抱着手臂看人。
“这是来找场子的?”他看了看几人,轻飘飘道:“人数不够,再多叫些来。”
为首的男子抬刀就朝臧飞龙面上挥去,这任谁看也是保准没命的,却不想臧飞龙只是脚下轻移,身子微微一侧,刀身堪堪擦着手臂落下。对方还没能抬第二下,臧飞龙伸手压住了他的刀身。
“我好像说过,再有第二,就没那么简单了。”他看着刀疤男,话却是对旁边白天的暗器男说的。
那暗器男显然瑟缩了一下,可仗着人多,他又定了定心神,脱口而出,“现在不是在客栈!”
刀疤男顿时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告诉人家,自己真的不敢吵着他吗!蠢货!
臧飞龙却笑了,“有道理。”
话音刚落,手下刀身突然咔嚓一声。刀疤男瞪大眼,就见自己用了多年的宝刀居然生生断成了两截。
臧飞龙收回手,轻描淡写,“所以这是最后一警告。”
刀疤男咽了口唾沫,转身正想跑,臧飞龙却道:“等等,问你个事。”
“……”刀疤男内心想哭,眼巴巴望着他。
“这杭州城最霸道最嚣张最贪的官是谁?”
“……”刀疤男莫名其妙,“你这么问,我也……”
“那就换一种方式。”臧飞龙道:“谁最有龙阳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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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治病最重要
林冬一觉睡醒身上的热度发出去不少,温度降了下来,头也没有那么昏沉了。
他在被子里动了一下,随后觉得口干舌燥哑着嗓子道:“飞龙哥……”
外头马夫林枣听见了,赶紧推开门进来,“小少爷?”
“水……”林冬撑起身体,眼睛四下张望,“我大哥呢?”
“当家的出门买东西去了。”林枣说着,一边帮他倒了杯热茶慢慢喂着他喝。
林冬咕噜咕噜喝掉一杯,又要一杯连喝了三杯才觉得好了点。
林枣帮他将枕头立起来,确定他靠得舒服了又给他掖好被角。
“冷吗?我去拿火盆来。”
此刻天色已不早了,窗外冷风呼呼地吹,屋里也有寂凉。
林冬摇摇头,他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又捂着肚子道:“饿。”
“我去给你煮碗面吧。”林枣道:“这时候厨房伙计都走了。”
“好。”林冬点头,“要卤肉面……加个蛋!”
通过这几天的相,林枣也知道这小少爷是个爱吃的。这便点头,挽起袖子出门去,一边让他等等。
而此时的臧飞龙正蹲在一条巷子的拐角,他背后背了个包袱,里头是成衣铺的老板给他选好的衣服鞋子,他对面也蹲着几个男人,为首的是那刀疤男,旁边分别是暗器男和佩剑男。几人围了一个小圈,好在此时天色不早,街上早没人了,否则让人瞧见,还以为他们在密谋什么呢。
那刀疤男率先道:“要说有龙阳好的,我就知道一个,住在城北的欧阳家。那家老爷养了好些男宠。”
暗器男也道:“要说最出名的,应该就他了。”
臧飞龙问:“你可知他最近又收男宠没?”
“好像有。”佩剑男和其他人互看了看,道:“大概一个月前,有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被带进欧阳府上了,有兄弟看见的。”
另一个小弟也道:“听说是扬州那边来的。”
这就□不离十了,臧飞龙挑了挑眉,“那姓欧阳的,是个什么官?”
“官倒不是……”刀疤男压低声音,“他有个小舅子听说在京城做官,什么官咱们不知道,这姓欧阳的自己是个好吃懒做,什么都不干的。他府上有好些生意,都是祖上留下来的,够他三代吃喝玩乐了。”
暗器男接话道:“听说他私底下还吸忘忧散,家里还有个受宠的小妾,也是个瘾君子。”
臧飞龙点了点头,又问了具体地址,这才起身道:“多谢相告。”
那刀疤男看他,“兄弟,你功夫这么好,不如来我们承刀派吧。”
臧飞龙邪气一笑,一手在鼻下轻轻一抹,两指一并挥道:“多谢好意,在下并无这个意思,就此别过了。”
刀疤男还想说什么,臧飞龙却已迅速朝巷子里头去了。
夜风托起男人身后披风,黑发张扬,很快消失在视野尽头。那叫一个潇洒倜傥。
刀疤男不无羡慕道:“有的人真是天生就有当老大的派头。”
暗器男和佩剑男互看一眼,推着他走,“人家都说不愿意了,算了算了,走吧。”
原本是想讨场子的,莫名其妙却被人教训了一顿。这家伙居然还崇拜起对方来了。
臧飞龙在巷子里拐来拐去,刚走没多远,就听前头有小孩子的打闹声。
他走过去,见巷子中间有个用木箱子破衣服搭起来的小屋子,这屋子一个连着一个,门口挂着破布帘子就当门了,里头铺着稻草堆。
臧飞龙的到来让几个小孩的嬉闹顿了顿,其中一个年纪大的往旁边让了让。
料想这里是流浪人住的地方,臧飞龙见这么冷的天一群孩子缩在这里,便伸手掏荷包,扔了些钱出来。
“买点暖和的东西吃。”他说完,又继续往前走。
年纪大的那个朝一旁一个小矮个使眼色,那小矮个突然就哎呦一声,扑向了臧飞龙怀里。
臧飞龙下意识伸手扶他,小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拿了他腰间荷包。臧飞龙将他扶住了,低头看了看,觉得眼熟。
“你们不是刚才的……”
那小孩离开臧飞龙怀里,有些局促道:“刚才……谢谢。”
臧飞龙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又径直往前走了。
等他走远了,几个小孩一窝蜂围了上去。
“怎么样怎么样?”
小孩将沉甸甸的荷包拿出来,虽然之前不大情愿,可此时也很兴奋。
“好多的感觉……”
“赶紧打开!”年纪大的那个催促。
可结果却让几个小孩出乎意料,这荷包看起来是沉甸甸鼓囊囊,但一打开,里头只有一些小钱,]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小孩将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什么松仁糖、生糖、牛皮糖……
年纪大那个将几枚通宝捡起来,气急败坏,“一个大男人装这么多糖做什么!”
“算了……本来就不该偷人家的东西。”旁边小孩叹口气,将荷包随意丢在了地上。
“……这些糖分了吧。”年纪大的那个有些懊恼,将糖散给几个年纪小的。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有糖吃就很开心,一个个叽叽喳喳又笑开了。
等臧飞龙回了客栈,才发现自己荷包没了。
他在楼上楼下连续跑了几个来回,纳闷:“奇了怪了,在巷子里的时候还在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那几个死小孩……”
林枣刚巧端面过来,碰着了,道:“当家的,小少爷醒了。”
“醒了?”臧飞龙赶紧跑回楼上,一边推门一边就嚷嚷,“好点了没?”
林冬在里头咳嗽了几声,嗓子还有些哑,道:“你去哪儿了?”
“买东西。”臧飞龙进了门,将包袱打开给林冬看,“这几件披风可暖和,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林冬接过来摸了摸,确实舒服,一边皱眉,“这得多少钱啊……”
“不贵。”臧飞龙笑了笑,“反正是那章子柬的钱,多少都无所谓。”
林冬斜眼看他,“多省点钱对自己是好事。”
“是是。”臧飞龙赶紧打住了,怕林冬念叨,转移他注意力道:“我遇着小贼了。”
“啊?”林冬好奇瞪大眼,“你就是个贼,还能遇见贼呢?”
臧飞龙道:“一群小娃娃,把我荷包拿了。也怪我没注意。”
林冬想起来了,“我还存了那么多糖呢!”
臧飞龙哭笑不得,“几块糖而已,明儿个给你买。”说完他又道:“我问到梅伯孙儿在哪儿了,一姓欧阳的府上。”
林冬转了转眼睛,“欧阳?这姓不多见,他在京城有关系没?”
“听说有个小舅子,做得什么官却是不知。”
“哦……是他啊……”林冬倒是明白过来了。之前在洛阳做门客,倒也听说过这欧阳家的事,要说这一家人也是奇葩,从欧阳他爹开始就染上了毒瘾,但有钱人家不怕没地方买,没人重视,到后来一家人都染上了这个毛病。欧阳父母早亡,要说那也跟毒瘾脱不开关系,可惜欧阳自己也是个瘾君子,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做,只顾吞云吐雾了。
这欧阳家有个貌美的姐姐,虽也有毒瘾,却没那么严重。后来远嫁去了京城,嫁的是当今天子的亲戚,驻守边疆的那个传闻中的天策上将李将军。
说起来,李将军不是被杀了吗?他们还有兴致在这里吞云吐雾?
臧飞龙听林冬说完,也大概有了个底,“这么说来,他们是靠着那将军的势力才如此嚣张……”
“但我听说……李将军是李省派的。”林冬又咳嗽了几声。
臧飞龙突然想起大夫说的“积劳成疾”,心里一下揪起来。林冬原来都好好的,这一病就这么突然,还什么积劳成疾,别是因为天天想着自己的事……
这么一想,臧飞龙赶紧道:“先吃饭,你不是饿了吗?”一边将林枣放在桌上的热面端了过来,亲自给他喂。
林冬慢吞吞吃完了,肚子一饱,精神好了许多。
“我们得想办法将梅伯的孙儿偷出来……”
“先别想这些。”臧飞龙让他打住,“你好好养好你的身体,其他的,之后再说。”
林冬有些纳闷,“你不是很急吗?”
“我唯一急的是你的身子。”臧飞龙叹气,一边探手又摸了摸林冬额头,“好像不烧了?”
“不烧了。”林冬往被窝里缩了缩,见臧飞龙一脸担心,心里也跟着暖呼呼。
“好,不说了,早些休息吧。”
“嗯。”臧飞龙点头,关好门窗,脱了衣服翻身上床。
他睡外头,将林冬困在臂弯里,用结实的身躯挡去了所有冷空气。
林冬看着他的下巴,呵出热气,“你挨我这么近,小心被传染。”
“不怕。”臧飞龙笑笑,“我身体好着呢。”
林冬靠在他胸口,就觉得男人心跳沉稳有力,说话时声音在胸膛里轻轻震动。他的手臂像最安全的堡垒,搂着自己的腰,让人有安心的依靠感。
这样的男人,在许久之前还和自己完全不认识。果然命运这种东西,真是说不清楚。
林冬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臧飞龙闭着眼,闷闷道:“笑什么?”
“想起以前的事。”林冬咳嗽了几声,动了动身子,臧飞龙随着他的动作也调整自己的手,直到林冬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才又重新将人搂紧了。
“以前的事?”
“我们刚见面的事,还有……没见面之前的事。”
臧飞龙嗯了一声,慢吞吞道:“我都快不记得没遇见你之前,我过的什么生活了。”
那些每日都相似的日子,好像突然就变成了上辈子的事。反而是和林冬短短相的几个月,却如一辈子那么长。
林冬闭上眼,舒适的暖意让睡意重新袭来。
他嘴巴里嘟囔了几句什么,却是很快睡沉了过去,臧飞龙睁开眼,低头看了看怀里软软暖暖的一坨,笑了笑,轻轻吻了他的黑发才跟着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考试_(:з」∠)_ 祈求考试大神让我过吧过吧过吧……233333
☆、第五十四章祸害遗千年
翌日林冬醒来已经舒服了好些照例是臧飞龙伺候着起床洗漱,裹上厚厚的棉衣坐在窗下吃了早饭点心,然后被逼着喝下苦涩的药。
林冬小脸皱成个包子,因为穿得太厚而发热的脸红扑扑的衬得那双黑眸水光潋滟。
一喝完药,林冬立马塞了只桂糕到嘴里。腮帮子鼓起来像松鼠,一边咂嘴一边含糊道:“今日做什么?”
“杭州风景秀丽,咱们去逛逛。”臧飞龙将他黑发挽起,利落束了起来。
他不会包‘团子’,弄来弄去最后只束成了一个马尾,不过看起来倒和林冬平日扮相不同除去了那份读书人的严谨,倒是可爱了好些。
加上臧飞龙舍得砸银子换了身看起来昂贵的衣服林冬俨然变成哪家疼宠的小公子。
林冬听说能四逛逛,心头也是高兴。当即吃完饭就与臧飞龙一道出了门,随行的还有林枣,就当在旁边当个随从帮个忙什么的。
杭州西湖素来美誉有加,不过如今初冬,没有人游湖了,码头并排停着好几艘画舫,外头披着雍容华贵的纱帐,此时正值白天,灯笼都取了,看上去安安静静地如同一幅美画。
杭州的桥多,路面不宽,城边有小河弯曲绕城,里头有一叶叶扁舟撑杆而过,船夫带着斗笠,身后放着好些竹筐,有蔬菜有水果,也有的装着粮食。
林冬这边看看,那边瞅瞅。臧飞龙生怕他被挤着推着了,牢牢牵着他不撒手。
此时长街上正热闹,往来商贩吆喝,小孩跟在家人后头笑成一团,有卖玩具的小贩拿着拨浪鼓咚隆咚隆,还有卖冰糖葫芦的,扛着长竹?f逗小孩。
林冬早饭吃饱了,这会儿又嘴馋起来,看着那通红的冰糖苹果直吞唾沫。
臧飞龙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掏了钱过去买了一串,林冬美滋滋的伸出舌头舔,臧飞龙眼眸暗了暗,喉结上下滑动一下。
吃完冰糖苹果,又吃炸果子,闷锅魁。臧飞龙担忧地看着林冬的肚子,就怕撑爆了。
连林枣也看不下去,劝道:“小少爷,咱悠着点,午饭还没吃呢。”
“啊!”林冬一拍手,“对啊,一会儿该吃不下午饭了。”
说完又亮晶晶着眼睛看臧飞龙,“午饭吃什么?”
“……”臧飞龙去看林枣,林枣额头冒汗,眼睛四看,随即道:“啊,前头有戏园子,不如我们去听戏?”
臧飞龙嘴角抽了抽,林冬倒是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听戏好啊,走,听戏!”
这些日子以来,阴谋诡计搞得人焦头烂额,难得见林冬放开了玩,小孩子性子也出来了。
臧飞龙自然不想阻止,跟着点头,三人朝戏园去了。
门口摆着木牌,写着今日戏名。白日的票价倒是不贵,臧飞龙买了三人的座,进去之后被伙计带着到了戏台前的长桌边。
“三位且坐着,一会儿人多了戏就开场。”
臧飞龙点头,一边四望。
就见这戏园还挺大,四周小楼围成个天井,中间摆满长桌长凳,最后头就只有长凳,那是最便宜的票价坐得地方。
二楼上看样子是包间,此时没人,有伙计在楼梯上扫地。
陆陆续续的有人进来听戏,泡茶的伙计开始干活了,一壶茶耍得跟杂技似的,连着几杯倒过去不带眨眼,一滴多余的水都没漏出来。
外头卖干果的也进了门来,和伙计聊了会儿天,有人要买瓜子生了,就招手叫他过去。
“瓜子,生,干枣……”卖干果的挎着个篮子,在桌椅之间穿梭。
林冬一动,臧飞龙就按住他了。
“不能再吃了。”
林冬只好点头,捧着茶水喝,一边探头看戏台子上头。
“啥时候开场啊?”
“还有一会儿吧。”臧飞龙也看四周,“人还不多。”
天井里坐着有些凉风,臧飞龙道:“不如我们去二楼上。”
林冬倒无所谓得很,“没事,人多坐着才热闹。”
臧飞龙就跟林冬换了个位置,帮他将过口的风挡住,又伸手理了理小孩衣襟。
这体贴动作任谁看着都好奇得很,一个高大威武的男子,长相有些凶狠但未必不俊朗英气,一个俊秀文雅,看上去软软糯糯的,大眼红唇,可爱得紧。
这么两个人,既不像父子也不像兄弟,说是主仆吧,那高大的男子看上去又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
三人坐得靠前,难免后来的人就多注意了他们几分。
也有人看出点意思来了,笑了笑就跟朋友说,旁边人就诧异起来,看他们的眼色又古怪了些。
林冬是完全没注意这些的,臧飞龙却是注意到了。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看似无意的打望了一圈周围,但那眼神冰冷无情,甚至带着点野性的戾气,让好些长舌的人顿时噤了声。
戏开场,先是一出武打,取自大闹天空里的其中一截,完了第二场是文戏,带着点喜剧色彩,逗得人哈哈直乐。
第三场是悲情戏,听说是戏园自己写的,出演的人是杭州小有名气的青衣,听说姓陆,人都尊称一声陆先生。
陆青衣一上场,底下的气氛显然热络起来。
这边戏鼓开锣,一阵锵锵锵锵,陆青衣一袭青衣束冠,手指虚点,画了妆容的脸面看不出本来样貌,就这么看来,倒是英俊得很。
眉浓,眼细,鼻梁高挺,五官立体。
薄唇一启,先就来了一曲。
林冬先是听得有趣,后半截就觉得哪里不对,再看臧飞龙,男人已沉了脸色,眼底闪过阴狠之情。
这陆青衣唱的是一离家多年的将士,与未婚妻重逢,却无半点喜悦之情。那未婚妻问起为何,青衣摇头叹气,只道:“我做了逃兵。”
做了逃兵,却得了大笔钱银,谎报受伤而回了家乡,自己开了个小店与妻子生活在一,后又得了两儿两女,算是圆满,却每夜做噩梦,不得安宁。
那将士跟随的是朝廷一大将,原本世代功勋,战无不胜又得民心,却被奸人设计,落了个抄家满门的下场。
陆青衣唱到将士儿子长大,前往京城考取功名便停了。
这场散场,好些人恋恋不舍,希望听到后续。
臧飞龙三人出得门来,林枣有些不解,不知为何当家的就突然沉默了。
林冬摇头,“这若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点。”
臧飞龙沉默半响却抬头道:“也许真是巧合,这样的故事历朝历代也不缺。”
说着,他又笑道:“接下来去哪儿玩?”
林冬知道臧飞龙是想自己养好身体,别一天到晚操心这些。心里动容,也不再说了,三人又继续逛街玩乐,将杭州城好好玩了个遍。
待到日落西山,林冬与臧飞龙坐在西湖桥边,看着远雷峰塔的塔顶,各有心思。
林枣坐得远了些,也不打扰他们,自个儿在桥下岸边往水里扔石头。臧飞龙一手揽了小孩肩膀,“冷不冷?”
“不冷。”湖面上水光潋滟,风过荡起微波,一层一层吹开,又一层一层消融。
倒影里雷峰塔一半隐在树林里,露出上头小半来,在夕阳下显得肃穆庄重。
“明日我自个儿去欧阳府上看看,打听打听梅伯孙儿的事。”臧飞龙慢慢道:“你就在客栈养着身子,什么也别想。高兴了就吃,不想吃就睡。”
林冬笑出声,“这是养猪啊?”
臧飞龙也笑,“养肥了好吃掉啊,就快过年了呢。”
林冬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臧飞龙的“吃”是什么意思,唰地一下脸上通红。
臧飞龙看得有趣,伸手捏他腮帮子。
林冬打掉他的手,正要接着说话,臧飞龙突然抬头往上看去。
林冬眨了眨眼,就这眨眼功夫,感觉到头顶有什么声音。
“啊――――”
林冬:“?”
臧飞龙起身,林冬下意识拉住男人衣袖,从他身后探了个脑袋。
就见头顶上方落下一个黑影来,刮过丛丛树枝,引得一阵噼里啪啦,然后是沉重的一声“噗通!”
来人直直砸进了水里。
水四溅,臧飞龙跳上桥蹲,低着头看水里。
水波一圈一圈荡漾开,很快没了反应,林冬紧张:“他不会游泳?”
臧飞龙正想说什么,一咕噜水泡冒上来,随后水面下人影晃动,哗啦一下――
“噗啊!”
一个人头冒了出来,水浸湿他的黑发狼狈沾了满脸,看不清楚样子。
林枣在岸边,赶紧捡了根木枝往那边递,“快快!我拉你上来!”
林冬无语地看着那离人还有至少十步距离长短的树枝,臧飞龙已经一个蜻蜓点水捞了人上岸。
“没事吧?”臧飞龙看他,突然又觉得这人眼熟得很。
“谢、谢兄台……阿嚏!”
臧飞龙赶紧将林冬拉到身后,免得被感染。
林冬却从这人的声音里认出了什么,小小的“咦”了一声。
“陈南海?”臧飞龙也认出了他。
男人一愣,双手撩开挡住眼睛的湿法,露出那张熟悉的儒雅脸庞来。
可和那张俊脸完全扯不上关系的是,他说话的方式。
“大飞龙?!”陈南海又一个惊天阿嚏,随即起身,抖着身子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好像是我的台词。”臧飞龙觉得太阳穴突突跳。
“我……阿嚏!”陈南海干巴巴咧嘴,“虽然我知道我**的样子一定很吸引人,但还是让我先换身衣服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傻缺了= = 我前天更新的时候,以为是31号,所以想着下更新应该是2号。结果晚上才发现今天该更新来着……otz……更晚了抱歉啊(对自己的记忆力没指望了)
☆、第五十五章秘密被揭穿
陈南海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头发湿哒哒的用布擦着,一边在桌前坐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
“说来话长。”林冬乖巧的帮陈南海倒了杯热茶,顺便挪揄道:“你呢?任务完成了?”
陈南海撇嘴,臧飞龙抢话道:“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失败啦!”
陈南海顿时怒起“谁说的!想我堂堂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陈南海,什么时候出手失败过!”
林冬坐在椅子上仰望他,“那为什么你一个人?”
“他办事……”陈南海又蔫蔫坐下来,喝了口茶,道:“我是跟着他过来办案的。”
“什么案子?”臧飞龙好奇问。
“……不知道。”
臧飞龙顿时眯眼,“你不会在吹牛吧?其实你半路上就被他甩了是不是?没脸回来,一个人流浪到此恰好被我们撞上,我说对了?”
“对你个头!”陈南海差点一壶热茶泼他脸上“我是真的跟他来办案的,只是他没告诉我是什么案子。”
林冬眨眨眼,“那你为什么从天上掉下来?”
“……说来话长。”
“别想敷衍过去!”臧飞龙被勾起好奇心,“到底怎么回事?”
陈南海揉了揉肚子,“先给点吃的呗。”
臧飞龙眯眼看他,陈南海举手发誓,“咱们边吃边说!”
陈南海点起菜来那叫一个不客气,好在这客栈本就普通,不是什么大酒楼,好些他要的菜都没有。饶是如此,桌子上也两叠三叠的重了起来。
桌边加上林枣,一共就四人。
林冬挽起袖子想和谁拼命一样啃个酱肘子,陈南海在旁边,与他一起啃。
臧飞龙喝着温热的酒嘴角抽来抽去,半响叹气,道:“冬冬,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陈南海被他这声“冬冬”梗了一下,吮着手指看他二人,“你们俩……嗯哼?”
臧飞龙心情愉悦,端着酒杯一挑眉,看样子像只炫耀的大狮子,跟着应和,“嗯哼。”
陈南海啧啧咂嘴,“一朵鲜插在……”
“咳咳!”臧飞龙危险眯眼,陈南海切了一声,丢了肘子,拿旁边帕子擦手擦嘴。
“我和施成杰刚到杭州不久,听说是他上头的人给他派了什么任务,他是来暗访,所以不能打草惊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陈南海打了个饱嗝,倒了杯酒也慢吞吞喝起来。
“从前两天开始,他就基本一整天看不到人了。我也不知上哪儿寻他,只好满杭州城瞎转悠,上午的时候,荷包被人偷了。”陈南海显然很郁闷,“主要是我没注意,否则谁能偷到我身上来!”
臧飞龙嗤笑:“不是你没注意,是你的注意力恐怕去了别的地方?”
陈南海尴尬的咳嗽一声,“那什么……看到路边有个长得清秀的少年,只是发了会儿愣的功夫……”
林冬了然,“我知道为什么施成杰不告诉你了。”
陈南海啊了一声,林冬道:“施成杰那么认真的人,定然看不惯你的个性,想必你也没和他熟稔多少吧?”
臧飞龙哈哈笑起来,陈南海被人戳破,顿时苦了个脸。
“小冬冬……”他抬手捏起小孩脸颊揉来揉去,“不戳破会死吗?会吗?会吗?”
林冬哈哈笑,“好了好了,接着说。”
陈南海郁闷地摸摸鼻子,“荷包被偷了,我想回客栈去拿包袱,找家比较近的钱庄兑点小钱。结果钱庄没找着,遇见施成杰那厮了。”
臧飞龙挑眉,“然后呢?”
“然后我跟踪啦。”陈南海一摊手,那模样好像理所当然。
“我跟着跟着,就发现不对劲,他进了一条十分偏僻的小巷子,那前头就是烟之地。我跟着他进了巷子之后,发现一家不错的小倌馆……”
说到这里,他诡异的停了一会儿。
臧飞龙不愧是最了解他的人,慢吞吞道:“你不会跟丢了吧?”
“……”陈南海蔫了,林冬道:“就没影儿了?”
“没了。”陈南海道:“后头小路很多,不知道走了哪条,我要是追太紧,又会被发现。”
臧飞龙摸了摸下巴,“你当真对他所查的东西一点也不知情?”
“确实不知。”陈南海叹气,“他这人太没趣了,一天说不到五句话,他要是不想告诉你,你什么招使尽了也没用。”
臧飞龙一勾嘴角,“你都用了什么招?”
“那多了去了,美人计,□计,苦肉计……”
臧飞龙伸手比了个打住的姿势,“陈南海,这世上没人能治得了你了?”
陈南海一愣,“什么?”
“脸皮太厚是病。”臧飞龙忍不住笑,“得治。”
林冬打断两人说话,“这和你从天上掉下来有关系?”
“有啊。”陈南海也回过神,续道:“我后来又找了一圈,没找着他人,便原路返回想继续找钱庄,半路上,听见有人喊抓贼。”
林冬哦了一声,“所以你抓贼去了?”
“我又不是大侠,抓什么贼?”陈南海这说辞和叶霸天倒是像得很,一挥手,“本来没想搭理,结果那贼偏偏冲着我来了……”陈南海突然嘿嘿一笑,“我这人其实随缘得很。”
“得了吧,那小贼长得好看?”
“不是贼,是叫抓贼的那个。”陈南海道:“那样貌啧啧……于是我就帮了他一把,伸腿想绊那贼一下,没想到啊,那贼功夫还不差,居然躲过去了!于是我就追啊。”
臧飞龙皱鼻子,“瞧你那点出息。”
陈南海不以为意,“反正闲着没事做嘛,能逗逗美人也是不错的。结果我追到西湖上头,那小贼轻功还忒好,但我是谁啊,风流潇洒的陈南海啊!就见我一个翻身,几个纵跃,本来都挨到他衣领子了,他突然往下一落!”
到了此,陈南海就差没站起来说书了。臧飞龙揉了揉眉心,斜眼,却见林冬听得兴致勃勃。
“……”
“他突然往下一落,我才发现下头一片树林子。这小子对地形比我熟啊,我想跟着他落,结果下头有埋伏,几只暗器从林子里射了出来,我在半空没法躲啊!但我是谁啊!就见我抽出扇面,轻轻一挡,挡掉一只暗器的功夫借力使力,在半空一个扭转!”
林冬双眼发亮,“然后呢!”
陈南海咳嗽一声,坐下来喝了口茶,“然后……扭到腰了。”
臧飞龙:“……”
“然后我就重心不稳,一口气没接上,掉下来了。”陈南海摊手,“然后就碰见你俩。”
臧飞龙道:“这么说来,你当时被埋伏的地点,就在我们附近?”
“是啊。”陈南海一脸看白痴的样子,“这不是很明显么?”林冬回头看臧飞龙,“这城里小偷很多?”
陈南海微愣,“什么意思?”
于是林冬又将臧飞龙银子被偷的事说了一遍,臧飞龙挥手,“应该不是一伙的,我那是遇见一群小娃。”
陈南海倒是若有所思,“就算不是一伙的,这贼也确实嚣张了一点。”
晚上陈南海回了自己的客栈,济云客栈,和臧飞龙他们住的地方隔着一条小街,倒也不远。
他答应见到施成杰时告诉他一声,能见个面就见个面,好歹也是师兄弟,虽然臧飞龙不太想承认。可和施成杰打好关系,也能利于他们知道京城的消息。
翌日,施成杰居然亲自上门来了。他身后跟着陈南海,林冬一开门,就看见两张截然相反的脸。
施成杰是一张死人脸,不管看着谁都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陈南海是一张嬉皮笑脸,虽然有些吊儿郎当,但他与生俱来的那身贵气又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臧飞龙刚起来,大冬天□着上身也不觉得冷,一边扒了把头发,道:“早。”
“早。”施成杰只是淡淡看他一眼,随即自顾自在桌前坐下了。
他一身黑衣劲装,黑发束在脑后。脸色看起来比林冬第一见他时好了不少,唇色红润,剑眉英气,眼神犀利。
陈南海就显得懒了一些,也在一旁坐了,道:“我昨晚和他说你们在杭州,他就说要来见见你。”
臧飞龙哦了一声,坐下洗漱,林冬帮他把热水端来。臧飞龙眼眸柔和,伸手捏了捏小孩手心,“冷不冷?嗓子还痒吗?”
“不冷,不痒。”林冬笑着回答,帮他拧了帕子递过去。
这一大早的两人之间就让第三人说不上话来。[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陈南海左右看了好几遍,酸道:“啧,显摆什么!”
林冬回头,弯起眉眼笑得那叫一个甜蜜,边又给施成杰和陈南海倒了热茶。
施成杰压根没被影响,好像什么都和他无关,接过茶只是礼貌道了谢,斟酌了一下,突然道:“师弟……”
“别叫我师弟!”臧飞龙差点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施成杰点点头,淡定道:“飞龙。”
“……”臧飞龙想掀桌,“好像我比你大!”这小子别一副看着晚辈的眼神好吗!施成杰继续点头,更加漠然道:“我有话想问问你。”
“说。”臧飞龙懒得和他扯了。
“你和臧将军是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
原本和睦温馨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僵硬起来,仿佛被窗外初冬的寒意冻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一整天没碰电脑,今天办事又跑了一天,晚上回来才摸到键盘,开文档的时候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明明只是两天没敲字,怎么感觉更文是去年的事了……(……)otz 开评论看见大家的各种鼓励,大冬天的心好暖和xdddd 谢谢各位!!么么!!=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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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重合的目的
屋里沉默良久臧飞龙才缓缓开口,“为什么这么问?”
施成杰看着他,不卑不亢,“我这来其实有两件事要办。一件是上头交下来的案子,还有一件事,是我来了之后,李省大人派信通知我的。让我注意你的去向,也许你会到杭州。”
臧飞龙一挑眉,“所以?”
“李省大人吩咐,若是碰到你要保护你。”
臧飞龙的表情变得有些高莫测,嘴角微微勾起抱起手臂,“只有这样?”
施成杰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道:“还说凡事能帮到你的,都要我帮忙。不能让你遭遇危险,也不能让你暴露在……昊天派人的视野里。”
臧飞龙哦了一声,“你是李省派的?”
施成杰喉咙动了动,“我哪一派都不是。”
臧飞龙倒有点惊讶,“那你干嘛听他的?”
“……知府大人是。”
所以是他的老大是,那么手下没得选择。
臧飞龙轻描淡写,“你如果不想听他的,不会有人怪你。”
“我既然接下任务,就会完成。”施成杰抬头,“你和臧将军是什么关系?”
“李省没告诉你?”
“我自己猜的。”施成杰漠然道:“李省大人突然注意起你来,还要我保护,并且让我随时报告你的动向,你的姓氏虽然不少见,但牵扯到这里头,显然不简单。”
臧飞龙嗯了一声,“不愧是在衙门办事的。”
“所以?”施成杰还等着答案。
“所以你可以继续猜。”臧飞龙笑了一声,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摆,“我得出门办事去了。”
他话音顿了顿,转头看林冬,“你就在这里待着,哪儿都不要去,嗯?”
林冬点头,只是嘱咐,“别打草惊蛇,若是查不到就回来。”
“嗯。”臧飞龙揉了揉小孩的头发,转身开门出去了。
陈南海一直在旁边当透明人,此时才开口,“你们来杭州到底是做什么?”
施成杰虽不知道,他却对臧飞龙的身世知道的清清楚楚。
林冬掠过章子柬不提,只说答应过一个老头帮他救回孙儿的事。
施成杰听得直皱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光天化日居然有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发生?!”
林冬叹气,“还不知道如何呢,总之先等飞龙哥打听打听消息。”
施成杰唰地站起来,“我也去。”
陈南海瞪大眼,“你去做什么?当心打草惊蛇!”
施成杰没听他的,只问林冬:“那人现在何?”
林冬答:“听说在欧阳府上。”
“欧阳?”施成杰一愣,倒是不急着走了,反而重新坐了下来。
林冬看他表情,猜出个大概,“你这回要查的案子,不会和欧阳家有关系吧?”
施成杰想了想,也不隐瞒了,点头应是。
陈南海有些郁闷,“我怎么套话你都不说,小林冬一问你倒是回答得快。”
施成杰动了动眉角,“我怎么知道你问去了要做什么?”
陈南海一下瞪大眼,“难不成我还是细作不成?”
“难道不是?”施成杰脸色变得有些危险,“你为什么跟着我来?”
他说这话时,目光却看了林冬一眼。
林冬无辜地眨眼,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伸手捧了热茶,呼呼吹气。
陈南海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被困死在一个自己挖的牢笼里。如果说慌,那就对施成杰有所隐瞒,未来若是真相揭晓,自己这份信任也当打水漂了;如果说真话……自己可不就是细作来的么?
虽然不是真的要套什么消息,但和他打好关系为了知道朝廷消息这一点也是没错的。
施成杰见他半天没说出话来,面无表情回头,半响才道:“林……先生。”
林冬比他们都小好几岁,但此时他却没找着更适合的叫法。
林冬倒是接受得坦坦荡荡,抬眸拿那双小鹿般的黑眸看人。
“欧阳家从以前就涉及忘忧散,这一点你们也知道了吧?”
林冬点头,“有听说过。”
“我这是来搜集证据的。”施成杰道:“欧阳是昊天派的人,和扬州章子柬是一伙,章子柬此人太过谨慎,藏得很,从他那里很难拿到对昊天不利的证据,所以我奉命从欧阳下手。”
林冬懂了,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道:“你想得到的,章子柬未必想不到。”
那么巧?刚好前段时间章子柬就送了个人去欧阳府上?那时候林冬本来想得是因为自己和臧飞龙的到来,让章子柬不想露出什么马脚,所以将人连夜送走。
可如今想来,这理由未免不牵强了点。
“也许……现在找证据已经晚了。”林冬突然道。
施成杰皱眉,“什么意思?”
“……”林冬摇头,也不多说,屋子里顿时陷入了诡异地沉默。
那厢,臧飞龙轻轻松松找到了欧阳的大宅。
这宅子比起章子柬的低调,就显得更有富贵人家的排场了。
门口两只大石狮子,石阶浦沿上去,红漆大门镶着金边,门环是特意打造的狮子头,威风凛凛。
臧飞龙坐在对面的茶棚里一边喝茶一边观察,有伙计经过他身边,臧飞龙道:“诶,伙计。”
“什么事爷?”
“这家看起来好气派啊,住的是什么人?”
那小二笑道:“爷是刚来杭州吧?这家是欧阳府,世代生意人,自然气派了。”
“哦……”臧飞龙点头,“生意人,做什么生意的?”
那小二瞅他,“爷打听来做什么?”
“呵呵。”臧飞龙从怀里掏出钱来往桌上一放,又往小二的方向递了递,“我也是做生意的,第一来杭州,想找个靠谱点的合作人呗。”
那小二左右看看,将钱收了,笑嘻嘻坐下来,拿着抹帕在桌上没什么意义的擦来擦去,道:“爷,这欧阳家做的生意,你攀不上。人家都和相熟的人来往,从成衣铺到棺材店,做的生意海了去了,而且啊……”
他压低声音,道:“别说我不提醒爷你,这欧阳家到这一代家主,基本不做正经生意了。下头都有人打理着,这一代的家主只顾吃喝玩乐,有多少钱也得败进去啊。”
臧飞龙挑眉,“钱多就好说话,你甭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这家主喜欢什么?你跟我说说看。”
“爷想送礼?”小二一笑,“那恐怕你送不起啊。”
“什么意思?”臧飞龙道:“看不起爷?”
“不不,可不是这个意思。”小二赶紧讨好,“这欧阳家,杭州谁不知道啊,一家人都喜欢忘忧散。”
臧飞龙一挑眉,“那个禁品?”
“可不是!”小二比了个嘘的手势,“这事大家虽都知道,不过可没人亲眼看到过。这证据藏得呢,官府也对付不了。再说人家京城有靠山,谁敢管?爷,不是我说,你如果跟他们搅到一起,那可才麻烦哩。”
臧飞龙露出为难样子来,“这是送不起的,其他就没什么了?”他斜眼看那小二,“你这小子,可别没跟我说实话呢。”
小二嘿嘿笑,伸手在桌下搓了搓,“爷你打听这么多消息……”
臧飞龙哼一声,又扔了钱过去,小二赶紧接了,一边乐呵今天赚了零,一边道:“这家主还有一个爱好,喜欢男子,不喜欢姑娘。”
臧飞龙等的可不就是这个,顺着话就问道:“喜欢怎么样的?”
“清秀干净的。”小二啧啧咂嘴,“前些日子连夜才有人送来一个,天还没亮就抬着轿子进了城,我们做茶摊生意的,早上开门早,刚巧看见。”
臧飞龙点头,“这送的人,都在屋里做下人?”
“那就不清楚了,听说有做下人的,也有关在屋里当那个什么……”小二露了个惋惜表情,“听说还疯过人呢。”
臧飞龙皱眉,也不知道如今梅伯的孙儿情形怎么样了。
他想了想,“一般新人送进去,都在哪里?知道么?”
那小二摇头,“这可不知道啊,不过你
可以去问问给欧阳府上送菜的。他们家厨子都固定在一家买菜,每天一早定期从后门往里送。”
说着,他突然往旁边看去,“喏,刚巧了,人就在这儿呢。”
臧飞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带着布帽,穿着一身灰色布衫的男人正和其他人一起喝茶聊天。
他脚边还放着一只空了的竹筐。
臧飞龙又给小二扔了钱过去,“把他请过来,我问问。”
小二点头,跑过去跟那人说了些什么,那人往臧飞龙这边看过来,虽然疑惑,但可能小二跟他说有钱拿,也就端着茶杯挪了过来。
“爷!”他长得憨厚,下巴上一撮青色胡渣子,道:“听说您有事要问?”
臧飞龙给了他一枚重宝,色泽上层,显然比给小二的更多。
男人立刻亮起眼睛,将钱拿了,摸了摸吹了吹,好好放进怀里,恭敬道:“有什么事想听?我知道的一定说!”
“就问你一个事。”臧飞龙压低声音,“前个月连夜送来的男子,你知道他被关哪儿了?”
“这个……”男人有些犹豫,“爷,您问这个做什么啊?”
“你别担心。”臧飞龙道:“我不做什么,也不连累你,就想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讨不讨欧阳老爷的喜欢。”
“哦……”男人了然了,“爷想送礼?这个找对门了,欧阳家老爷可就好这口呢。”
说着,他便道:“那人模样,我也没见过,若你想偷偷见见,我倒能告诉你。他们都被关在一个地方,欧阳府最后头的院子里,有一颗大槐树的就是。”
臧飞龙一挑眉,“你知道的好清楚。”
“我经常送菜啊,都是走后门,要路过那院子呢。”男人笑呵呵道:“这欧阳府家眷多,每天要的菜也多。”
臧飞龙眼珠子一转,“那你跟他们门房关系定好了?”
“好啊。”男人点头,“爷想做什么?”
“我想见见那些男宠。”臧飞龙又拿出一叠银票来,这可是大数目,男人眼睛霎时瞪圆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本来想双更,但下午突然有事,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我尽量更~还是老规矩吧,如果11点之后没看到更新,那我就明天补双更。=w=
☆、第五十七章奇怪的宴请
臧飞龙却不把银票给他只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又慢条斯理收了回去。
男人:“……”
他吞了口唾沫,干巴巴笑:“这个,毕竟是欧阳府上也不是说进就能……进啊。”
“乔装一下也行。”臧飞龙道:“怕甚?我又不做什么,就是想看看欧阳老爷喜欢什么样的,也好促成我的生意。”
那男人斟酌又斟酌,“怎么乔装?看爷你这块头也不像做我们这些活计的……”他眼珠子转了转,落到自己装菜的竹筐上,“要不你挑菜?”
“行啊。”臧飞龙见有门,一口答应下来“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就有一单。”那人看了看天色,“欧阳老爷好像有客人今晚得挑些酒进府,菜和肉也要补一些。”
“有客人?什么客人?”
“这我哪里知道去。”男人摆摆手,“不说这些了,你若要与我一道,那我们现在就走罢。”
“走去哪里?”
“运菜啊。”男人起身,将竹筐往身上一背,“我说爷,你可别给我捣乱,把我生意搅黄了可不好。”
“哪会啊。”臧飞龙一笑,起身帮忙把茶钱付了。
当天夜里,欧阳府上灯笼高挂。有马车在门口停下,倒是不张扬,小厮在门口将人迎进去,看那些人手里都拿着帖子,红色的封面,金边画着边。
来的都是大男人,也没见带伴的,看样子不像来吃喝玩乐的。
臧飞龙将头顶的斗笠压得低了点,光线在下颚投出阴影来。他抬了抬肩膀上的扁担,这些重量对他来说倒是没什么,一边跟着前头带路的人绕过小巷,去了后门的方向。
他刚走没多久,前头就出现了一行三人。走在中间那个穿着湖蓝棉袍,白玉腰带,脖颈下系着色的披风。他个头不高,披风内里是暖和的兔毛,衣颈边还围着一圈,刚好将那张小脸半掩着,露出一双大大的黑瞳。
分别在他两边的,一个穿着锦衣,头发高束,一身的贵公子气息,脸庞儒雅多情,一双凤目上挑,优雅里带了些不为人道的邪气。
另一个一身黑衣劲装,身后背着武器,黑发随意捆了,一张脸是面无表情,比腊月寒冬还要冻人。
这三人到了石阶下,有小厮将三人拦住了。
“三位爷……”他目光好奇在三人之间转了转,“请帖……”
黑衣人从怀里摸出三张红色帖子来,手一扬,甩给了那小厮。
小厮看过,一边叫人带他们三进去,一边又去接待其他的客人。
等进了大门,院里是一片的华贵豪气,偌大的假山下头是占地不小的鱼池,十几尾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红色锦鲤在里头游来游去,绕过假山,后头是青石整齐铺就的大路,两边各色树木应接不暇,树下还挂着罩着套子的鸟笼。
宴客的大厅在绕过正厅的后面,几梯石阶往上,入眼先是匡阔大堂,顶梁石柱漆着艳红红漆,上面是上好工匠雕刻的百齐放,大堂里已摆满了桌椅,最尽头一看就是主人家的座位,后头还立着宽大的猛虎下山屏风。
陈南海终于忍不住咂嘴,“这气派……皇宫也不过如此了吧?”
施成杰看了他一眼,眼神示意――少说话!
陈南海撇嘴,伸手去摸石柱上的雕刻,又忍不住道:“小冬冬,你看,这都是镂空的雕刻,乖乖,光是这么一根就得多少钱啊?”
林冬也点头,说欧阳府上奢华,那还真是因为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了。
几人跟着前头的小厮入座,座位偏中间靠前一点,不是很醒目,但也不到忽略的地步。
陈南海压低声音看一旁施成杰,“他为什么要请你?”
他们下午收到欧阳府上送来的请帖,其实只请了施成杰一个,另外两份还是施成杰去再要来的。
“不知道。”施成杰坐得端正,背部挺直如不倒青松。
陈南海转头又看林冬,“你看看,大飞龙这就叫时运不济。若跟我们一起,就能堂堂正正进来了。”
林冬嗯了一声,眼光在人群里搜索了一圈。没看到臧飞龙的身影,其他人,也都不认识。
不过看这些人的架势……倒不像是做官的。
飞龙哥可能另找了方法进来了,不知道他找到人没有。
林冬正想着,目光就落在了一个刚进门的人身上。
那人他却是认识的,杭州的知府大人。他侧过脸,果然见到施成杰也认出了对方。
男人一来,径直就朝施成杰他们走来了。
“施大人。”男人一拱手,他虽是杭州知府,但和施成杰的官职却相当,施成杰是京官,按礼数就算品级相当,还要比他大上一点。
施成杰也起身回礼,“噶大人。”
他们这一动作,旁边好些人就看过来了。有的认出了知府,于是猜测起施成杰的身份。
噶伽目光落在施成杰旁边二人身上,温和笑着道:“这两位就是施大人说的朋友?”
施成杰点头,“请帖的事,多谢大人。”
“诶,不过是小事一桩。”噶伽摆摆手,“再说要谢,也该谢欧阳老爷,请帖可是他发的。”
施成杰点头,也不多话,噶伽像是知道他性子,主动朝陈南海和林冬道:“在下杭州知府,噶伽。”
陈南海差点笑出来,但很好的忍住了,也回礼道:“在下陈南海。”
林冬也行礼,“见过知府大人,草民林……小。”
他硬生生卡主了话头,自己和臧飞龙在杭州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陈公子,林公子。”噶伽多看了林冬几眼,“二位是来杭州游玩的?”
“是的。”陈南海点头,“刚巧碰见旧友。”
这旧友自然指的是施成杰了。
噶伽哦了一声,点头,那头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便告辞道:“三位慢坐,我这就先过去了。”
陈南海礼数有加,微微伸手,“大人请。”
“请,请。”噶伽笑呵呵,转身朝另一头走去。
等人走远了,陈南海一屁股坐下来,哈哈笑。
“噶伽。这名字太贴切了!你看他肥得那样!”
林冬也好笑,还真别说,这人如其名也是有其意义的。这噶伽虽然穿着便服,看起来温和也没有官威,但那肚子,恐怕得有林冬三倍大,一身的肉,下巴也叠着两三层。[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施成杰坐下来,漠然道:“苏杭向来是肥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陈南海啧一声,“我倒是可以劫富济贫一下……”
施成杰不等他说完话就转头皱眉,“不要忘了你面前的我是专抓你们这些人的。”
陈南海哼了一声,一手撑了腮帮子,看向别。
林冬没搀和两人抬杠,他正想着别的事。
欧阳突然请来这么多人,这其中大半是生意人,知府算是这里头唯一的官,哦,还有自己身边这个。
施成杰虽然是来欧阳的案,但这是秘密,没人知道。他到了杭州,必定先到杭州衙门报道,所以与噶伽认识也是理所当然。
噶伽会给他发帖子,这显然是授了欧阳的意,可欧阳不是昊天派吗?施成杰虽然没什么派不派的,但明显也是李省那一边的人。
这是卖的什么关子?
饭还未开锣,离大堂很远的厨房那头,下人们正忙得脚不沾地。
“香酥鸡呢!我放这的香酥鸡去哪里了!”
“洋葱没了!去库房多拿点来蠢货!”
“饭最后上最后上!我说了多少遍了?大爷我求你了!我叫你大爷行不行!你别跟这儿添乱了!”
一窝蜂的吵闹声让人耳膜嗡嗡响。满地的菜叶子,鸡蛋壳,锅房那里热气熏天。
臧飞龙将挑的菜和酒放下来,立刻有人冲了过来。
“老王你怎么这会儿才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带着臧飞龙来的人赶紧抱歉,“东西太多了,我一个人挑不过来,为了不耽误你们,你看看,我还专门找了人一起来。”
“这什么人?”那人皱眉,“不是说了不能随便带人进来。”
“我亲戚,老婆舅娘那边的侄子。”
那人瞬间翻白眼,“这关系乱的!行行行,先放东西,你你,过来帮忙!”
臧飞龙低着头不吭声,见有人过来抬酒,帮忙扶了一把。
那人见他力气还大,便道:“老王,没事就留下来帮把手,你这个什么……侄子是吧?这一晚上做完给工钱,如何?”
老王擦了把汗,有些心虚地看臧飞龙,臧飞龙点头应了,微微抬起头来,“行啊。”
四周忙成一团,也没人注意臧飞龙斗笠下那张脸是圆是扁,一见他答应了,赶紧道:“你这会儿就去后面库房,多抱几筐子配料来。”
“库房在哪儿?”
“就这边……老王知道!”那人一拉旁边男人,“老王你也帮把手,带着他一起去。”
老王应了,转身让臧飞龙跟自己走,两人走出好长,身后喧哗远了,老王才道:“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谢了。”臧飞龙微微抬起斗笠,一笑,将怀里的银票塞给男人。
“你去库房搬东西,等我会儿,我去看了那些人长什么样子,我就回来。”
“行。”老王点头,“你可快点。”
臧飞龙一拍他肩膀,又听了老王的指路,顺着小路就往前去了。
果然没走多远,就见一座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的院落。
院落前头一只硕大的槐树,门栏上还挂着门牌,上书――玉兰香三字。
臧飞龙翻身过了墙,这边围着一圈小楼,中间成个天井的样子,青石铺路,还有小园。中间一道溪涧潺潺流过,别有一番江南小滋味。
这么多楼……
臧飞龙嘴角有些抽,这一座座找过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正烦着,就听身侧突然传来一脆脆人声。
“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注解:噶伽(gaga)在四川方言里gaga的发音有“肉”的意思。所以咱是故意的= =+
第二更完成(^o^)/ 预告一下,小林冬要有情敌了xdddd(众人揭?f而起,谁敢!揍死他!)xdddd
ps:感谢末域千辰投的专栏地雷么么~=3=
☆、第五十八章救人出危机
臧飞龙循声转头就见从侧边的走廊里走出一个人来。对方穿着青色长衫,罩着白纱外褂,脖颈下系了一条披风,边缘缀着毛圈看起来有种内敛的奢华。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对方又问了一遍,一边从阴影下走了出来。臧飞龙这才看清来人的脸,带一点病弱的惨白,柳眉细目,鼻梁高挺,樱唇透着淡粉,说不上长得有多好看但却带着江南的水汽,整个人都显得很斯文。
臧飞龙走过去一边打量眼前的人一边问:“我找一个姓梅的人,你认识吗?”
“姓梅?”男人脸上有了警惕,往后退了一步,“你找他干什么?你是什么人?”
“这么说来是认识了?”臧飞龙长腿跨过栏杆,一步就将男人逼回了阴影中,“带我去见他。”
“他、他是欧阳老爷的人,别人不能随便见……”
“啧。”臧飞龙不等他说完,不耐烦道:“我是受他爷爷所托来找他的,你要是认识就带路,少在这里????嗦嗦。”
臧飞龙原本就长得凶悍,这语气一不耐烦,立刻让人生了畏惧之心。
眼前的男人也不例外,他抿了抿唇,手指捏着披风,转身往走道尽头走,“跟,跟我来吧。”
这院落七拐八拐,竟到都有路,到都有楼梯可通往上方小楼。让人仿佛走入迷宫之中。
臧飞龙抬头看着,不时发出一声鄙视的啧啧声,前头的人也不敢答话,带着他绕过走道,从一条小路上了旁边的木楼梯。
等两人到了二楼,进了最左边的一间屋子。男人关上门,这才道:“你先说你是谁,否则我不能让你见他。”
臧飞龙正打量屋里摆设,闻言眉头一皱,回过头来,“这不是他屋子?”
“我不能告诉你。”
臧飞龙语气不耐,“我没功夫跟你这儿耗着,我不是坏人,是受他爷爷所托来救他的。”
“救他?”男人脸色顿时诧异,“他爷爷……怎么说?”
“让我救了他就带他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回去了。”臧飞龙挑起眉上下打量,“喂,该不会你就是……”
男人这才松口道:“我就是梅伯的孙儿,我叫梅禄。”
臧飞龙顿时道:“浪费这么多时间,走走,赶紧跟我走。”
梅禄往后退了一步,“我……我不能走……”
“为什么?”
“我是……章子柬送给欧阳华的,我若是走了,我爹娘……”
“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你管他们做什么?自己的儿子都能动货物出卖,迟早有报应!”臧飞龙走过去拉起男人手腕就开门,“我既然受了你爷爷所托,就要做到答应他的事。”
梅禄下意识想挣脱,臧飞龙手劲却大。
两人拉拉扯扯出了门,刚巧碰上从对面楼出来的一个人。
对方打了个哈欠,手里抱着个木盆,抬眼就瞧见这边动静了,顿时皱眉道:“喂!梅禄!那是谁?”
梅禄张了张嘴,还没发出音来,就听臧飞龙啧的一声,“坏事!”
梅禄瞬间就觉得腰被人一把搂住了,随即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再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
“……啊!!”终于没能忍住的叫声叫了出口。
臧飞龙眼也没眨,一声低吼:“闭嘴!”
梅禄赶紧捂嘴,臧飞龙已飞身跃出了墙头,那边已经有人叫起来了,很快守卫就朝这边跑来。
臧飞龙抱着梅禄四躲,最后翻进了一座看起来很奢华的庭院,前头正是歌舞欢畅时。
“抓住他!”有守卫冲了进来。
里头很快有人出来看是怎么回事,欧阳华也出现了,挺着个大肚子,脸色不怎么好看。
“怎么回事!”
臧飞龙一低头,“拿东西遮住我的脸!”
“啊?”
“遮住我的脸!”
梅禄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方巾来,伸手系在了臧飞龙脸上。
臧飞龙低头,两人一时挨得很近,梅禄能感觉到男人喷出的灼热气息,瞬时耳根有些发烫。
待系稳了,臧飞龙抬头,橘红的灯笼光罩在他的侧脸,凶悍的表情带了些野性的戾气,梅禄一时有些呆。
里头宾客都出来看热闹,有下人认出了梅禄,低声跟欧阳华说了什么。
欧阳华皱眉,“你到底是谁?!居然敢抢我的人?”
臧飞龙没空搭理他,正想施展轻功再逃,余光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围着兔毛披风的林冬在旁边探出头来,大大的眼睛直直看向自己。
臧飞龙一个愣神的功夫,那头守卫已将他围了起来。
陈南海也在林冬身边,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道:“这蠢货,一个人就做不好事情吗?”
林冬也皱眉,他看了臧飞龙怀里的梅禄一眼。对方像受惊的幼兽,本来年纪也不大,此时正缩在男人怀里发抖。
看他样子,不难理解为何章子柬会选中他,温顺乖巧,正是被人欺压也不会反抗的那类人。
林冬只是匆匆打量完,就开始想办法给臧飞龙解围。
他见男人发现了自己,灵机一动,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欧阳华,又指了指施成杰,两只手指随即交换,做了个反方向的手势,一边又摇头。
也许是情形有点危机,臧飞龙居然一下理解了林冬的意思。他沉着声音道:“这人我是要带走的。”
“为什么?”欧阳华眯眼。
“因为有其他人看上了他。”臧飞龙恶声恶气道:“比起你,他更配得上那个人。”
那个人?
欧阳华心里疑惑了,这人本来是章子柬送来的。如今却说有更配得上他的……难不成是章子柬反悔了?
若是将这人留下来,那可就跟章子柬对上了,如今事态不明,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想到此,欧阳华给一旁的守卫使了个眼色,那守卫明显放水,臧飞龙觑着空就闪身出了府。
待到人没影了,众宾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有摸不着头脑。
欧阳华脸色不太好看,背着手站在冷风里,隔了会儿转头又摆上了笑嘻嘻的态度,伸手道:“别让这事影响了大家,我们继续,继续。”
……
臧飞龙很快出了府,抱着梅禄在杭州城里转个小半圈,确定没人跟着自己,才从后门溜回了客栈。
进了客栈后,他取下方巾来递给梅禄,“多谢。”
梅禄有些紧张,“真的,没事吗?”
“不会有事。”臧飞龙往桌前一坐,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咕噜噜喝了下去。
梅禄还是有些不安,捏着袖子左右打量新环境。臧飞龙从杯沿上方看他,心里道:若是林冬是披着兔子皮的小狐狸,这只可是货真价实的兔子了。看这胆子小的。
又琢磨:这小子和林冬差不多年纪吧?看着倒像比林冬还大点。
梅禄打量了一圈屋子,回头,就见臧飞龙盯着自己看。
耳根又觉得有些烧,低下头不敢看人,道:“谢、谢谢你。”
“不用客气。”臧飞龙不习惯被人谢,本来嘛,他是山贼,又不是什么大英雄。
外头有人敲门,臧飞龙说了声进,林枣小心翼翼推门进来。
“当家的?你怎么在这里?”他关上门跑进来,道:“小少爷他们出去了,你碰见没有?”
“碰见了。”说起这个,臧飞龙皱眉,“他怎么跑出去了?我不是说了不能出去吗?”
“施大人有欧阳府上的请帖,三人就一起去了。”林枣自然没跟去,本来在外头等着,见屋里灯火亮了,才小心翼翼过来看情况。
“陈南海去不就行了,他去干什么,一会儿被那个老色鬼看上了……”说到此,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牙根磨来磨去。
林枣无奈,转头看见桌边多了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好奇,“这位是……?”
“我们这要救的人,梅禄。”
“啊,原来是你。”林枣打招呼,“你好,我叫林枣。”
“你……好。”梅禄有些拘束,林枣道:“饿了没?要吃东西吗?”
梅禄摇头,又偷眼去看臧飞龙,臧飞龙道:“他可能吓着了,让小二打点热水来洗个热水澡压压惊。”
“诶。”林枣赶紧出门去了。
另一头,林冬三人还在欧阳府上。
欧阳华一直和众人吃吃喝喝,倒也没说什么事,看上去他和知府关系不错,期间也和施成杰聊了一会儿,看不出他什么目的。
不过就传闻里的“瘾君子”来看,欧阳华比林冬想象中还要精神些,说话底气也足,不是很像吸食很多忘忧散的样子。
“我听知府大人说,施大人可是难得的神捕啊,年轻有为,特别受信任。”欧阳华说着,伸手帮施成杰倒了杯酒。
陈南海坐在一边偷眼看,林冬撑着腮帮子有些走神。
陈南海听了一会儿,撇嘴,转头看林冬,“全是拍马屁,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嗯……不清楚。”林冬耸肩,“也许知道施成杰来的目的了,所以想装一下正人君子。”
“不会吧?”陈南海惊了一跳,“施成杰这回来可是秘密中的秘密。”
林冬又长长的“唔”了一声。
陈南海瞥他,“怎么的?从大飞龙走了之后就心神不宁的?”
“也没什么……”林冬收起手,坐直了身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去拿糕点吃,一边道:“那人……跟我差不多大吧?”
“谁?”陈南海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道:“哦,那个孙儿?你们不是说差不多大的么?”
“嗯……”
陈南海眨眨眼,突然凑近过来,“你该不是……吃醋了吧?嗯?瞧见刚才两人搂那么紧?”
“我……没有!”林冬脸一下红起来,将手里的糕点转个方向塞进陈南海嘴里。
陈南海顿时鼓成个金鼠,英俊的脸变了形,眉头拧起。
林冬一下乐了,哈哈哈的笑,旁边欧阳华和施成杰都看了过来。
“两位据说是施大人的好友。”欧阳华笑眯眯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日因个人原因无法更新,今天双更弥补大家,么么!!=3=~~抱歉啊抱歉~~第一更(^o^)/
☆、第五十九章多了一个人
陈南海嘴里还塞着东西见有其他人也望过来,伸手扇子出手,遮住半张脸努力吞咽。
施成杰端着酒杯,看了他一眼也说不出什么意思来,只是帮着回答了一声,“嗯。”
欧阳华笑道:“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施大人年轻有为,结识的也是翩翩君子。”
说着将目光看向林冬,似乎好奇,“这位小公子是……?”
林冬道:“在下林小是……公子的书童。”
他说的公子,自然指的旁边陈南海。
陈南海看起来就很贵气有书童倒也合情合理,欧阳华点头,又赞叹,“陈公子是吧?身边一个书童看起来都像菩萨身边的玉娃娃似的,真是不得了不得了。”
陈南海此时才将东西吞下去了,伸手拿怀中方巾优雅的抹了抹嘴角,放下扇子微笑道:“欧阳老爷过奖了,我家不过普通生意人,和欧阳家不能相比。”
这意思,自然是暗指欧阳府上随可见的奢华了。
欧阳华也不谦逊,哈哈一笑,“我们这可是三代积存下来的祖业。”说到此,话锋一转,看向施成杰,道:“施大人,其实在下还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谈谈,不知可否……?”
哦哦,正戏来了!陈南海和林冬对看一眼,都看见对方眼里的好奇。
施成杰放下酒杯,从容点头,“自然可以。”
欧阳华率先起身,一手轻弹衣摆,道:“请。”
施成杰看了林冬二人一眼,跟着起身,两人穿过人群,很快去了后面的方向。
林冬咬着一只鸭翅膀,道:“在这里等着吗?还是去偷听?”
陈南海想了想,“你在这里等等我。”
说完,起身朝反方向去了。
林冬自然相信陈南海的功夫,偷听应该是小事一桩。他也不急,坐在原地一边吃东西一边喝葡萄汁。
这葡萄汁是欧阳华专门让人给他上的,大冬天的欧阳府里居然藏得有葡萄已经够让人惊骇了,而这些葡萄汁还专门酿成了果饮,浓浓的葡萄香有一点酸有一点甜,味道还不错。
另一头,陈南海出了前头庭院,借口要去茅厕躲避开下人,随后施展轻功轻而易举翻墙过院,追去了欧阳二人去的后院。
说是后院,也有很多岔路,这欧阳府里简直就是个巨大迷宫。陈南海一边腹诽欧阳家自己人不会迷路吗?一边偷偷摸摸,四张望。
好在欧阳二人走得不快,陈南海很快追上了他们。就见二人穿过一条青石板小路,绕过又一个小巧的亭台楼阁入了前头一间单独的小屋子,他轻轻落在楼阁上方,蹲在那里,毫无形象的探头探脑。
“请。”欧阳华推开门,先请施成杰入房,自己再跟了进去,关上门。
陈南海左右看看无人,料想是欧阳华屏退了左右。这倒是方便了,他轻轻翻身落地,一点声音没有发出,双脚倒钩在梁柱上,身子弯下,伸手在纸窗上轻轻戳了个洞。
屋内,欧阳华正点了灯,一小片橘红色的光芒投影在窗户上。
施成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一边打量屋子。这看起来像个小书阁,四周排满了书架,各种厚厚的典籍摆放着,墙上还挂着山水画。
欧阳华拉了另一把椅子坐下,先是咳嗽了一阵,从怀里摸出个小药瓶,倒出一颗药丸吞了。
他见施成杰盯着那药瓶,便道:“顽疾了,治不好,只是靠药拖着。”
施成杰皱眉,欧阳华摆手笑笑,“也不是多大的病,不碍事,施大人这样,倒是让在下有些说宠若惊了。”
施成杰不善言辞,闻言也只是点头,不答话。
仿佛早就摸清了这人脾性,欧阳华将药瓶塞回怀里,道:“这事算是我个人的请求,我也不过是普通生意人,是咱们大唐千千万万百姓里的其中之一。施大人身为神捕,又为民请命,所以我才……”他顿了顿,才续道:“不知施大人可否听我一说?”
施成杰点头,欧阳华便道:“我祖上三代都是生意人,施大人想必也是知情的。如今我也有后代,但如今生意却不再那么好做。不说别的,我不过是想让家人过得好点,至少这份家业别败在我手里,也别牵累孩子们。”
施成杰默默点头,“人之常情。”
欧阳华似乎松口气,慢慢道:“施大人能理解就太好了,那么……我这里……”
他说着,站起身,从身后的书架格子里摸出一只准备好的方形小盒。这小盒外观黑漆漆的,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当欧阳华打开它的时候,施成杰和陈南海都傻眼了。
……
臧飞龙在客栈里等了好久也不见林冬他们回来,心里头一直七上八下。
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欧阳华那“色咪咪”的样子。
客栈里此时水雾缭绕,热气晕染,臧飞龙坐在窗边发呆,屏风那头,正浑身泡在热水里压惊的梅禄却是有些紧张。
他从屏风的缝隙间偷偷看窗边男人,明明是很凶悍的样子,但此时发着呆看上去又有些可爱。
好似某种巨大的熊,或者大狗,笨笨的。
“你……为什么答应我爷爷?”梅禄手指捏着帕子,一边轻轻拍水,问。
臧飞龙头也没回,淡淡道:“一些因缘巧合。”
“巧合?”梅禄抿了抿唇,趴在木桶边缘,轻轻道:“所以……你只是碰巧碰见我爷爷?”
“算是吧。”
梅禄脸上有些羞赫,又觉得有些开心。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
也不怪梅禄会这么想,他从小长得斯文,别说章子柬,村子里有几个差不多年岁的男孩也对他有几分好感。
那时候他们还不懂什么是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这不过是一种自然而然涌出的情感罢了。
梅禄今年虚岁十七,他曾经喜欢过村子里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少年,对方就和臧飞龙挺像,气质上像。
他被章子柬带走时,一度以为自己会成为章子柬的男宠,本来已经绝望了,却又连夜被送到了杭州,远离了家人,独自一人被关进了欧阳府里。
在欧阳府上这些日子,欧阳华却一直没来看过自己,听下人说是欧阳华的男宠太多了,也有说是欧阳老爷太忙,照顾不过来。
不管如何,他这辈子也没寄希望过自己还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还能自由。
可这么突然的,就落下一个英雄来,霸道又强硬的要带自己走。
……就和戏里唱的一样。
这么想着,梅禄突然有些开心,又有些小小的激动。论起外貌,他虽不是国色天香,倾城倾国,但也秀气斯文,从来不会忤逆别人的意思。也许相久了,臧飞龙也会喜欢自己也说不定,看臧飞龙这样的人,应该是喜欢听话的吧。
绞着手里的帕子,梅禄还在异想天开,那头臧飞龙突然蹭的站起来,打开门急吼吼跑出去了。
他吓了一跳,赶紧起身穿衣,冷风从打开的门里灌进来,让他打了个抖。
当他刚从屏风后转出来,正系衣服腰带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我不是让你不要出门吗?”这责怪的声音是臧飞龙的。
梅禄正想说话,接话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只是去看看情况,我也没做什么。啊,飞龙哥,这是我偷偷带给你的点心。”
一把温润好听的嗓音,有些脆生生的,光听声音,就觉得来人定然可爱非常。
梅禄突然有些尴尬,站在原地,手还拉着腰带。
那二人已经进了门来。
林冬的声音在看见梅禄时戛然而止。[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梅禄也直直看着林冬,屋里陡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只有臧飞龙完全没注意到,一边接了林冬手里的东西,一手揽过林冬肩头,“在吃的上你还能想到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林冬收回打量的目光,扬起笑容道:“你好,你就是梅伯的孙儿对不对?我叫林……小。”
“你……好。”梅禄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一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又将帕子裹住头发,用力擦干。
林冬关上门,杜绝了那冷飕飕的空气。屋里之前还带着的温度陡然少了不少。
“你叫什么?”林冬坐上椅子,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梅禄。”梅禄答了,目光又在林冬和臧飞龙之间看来看去。
臧飞龙几口吃了点心,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好吃的。
一边道:“陈南海他们呢?”
“他们还没回来?宴席都散了。”林冬道:“可能还在欧阳府上单独招待吧。”
臧飞龙哦了一声,“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他啊。”臧飞龙伸手指了指梅禄,“送他去哪里?”
梅禄一下紧张起来,手指无意识捏紧了衣袖。
林冬看向梅禄:“你想去哪里?”
梅禄张了张口,“我……我不知道,爷爷不让我回去的话……我,我没有家了……”
林冬也觉得有些为难,正在想,就听梅禄突然道:“不、不能让我跟着你们吗?”
臧飞龙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不行,我们还有要事要做。”
“我不会添麻烦。”梅禄往前走了几步,急急道:“我,我什么都会做,做饭洗衣,也不怕苦不怕累,绝对不会添麻烦。”
林冬看了看梅禄,发现对方也不经意瞄着自己,心里突然懂了点什么。
臧飞龙还不耐烦,“说了不行就不行,等几天送你去……”
“这事以后再说吧。”林冬突然道。
“啊?”臧飞龙有些莫名其妙。
“如今也没有空送他离开,而且也要避免节外生枝,万一欧阳华派人找他……”
臧飞龙摸了摸后脖颈,“确实麻烦。”
“等我们离开杭州的时候再带他一起走,要送去哪里,到时候再看。”
臧飞龙只得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梅禄偷偷松了口气,可又觉得有些尴尬,偷眼看向林冬。
林冬只是给了他一个温和可爱的笑容,那漆黑的眼瞳里写着绝对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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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雷焦轰轰轰
翌日一早天光有些阴暗。冬日的冷风从微微开启的窗缝中挤入,天际头是一片的灰蒙蒙,杭州城下已是热闹喧嚣一片,呵出的白气在人们头顶仿佛要凝结成霜。
客栈里头臧飞龙众人在屋里正襟危坐。梅禄和林枣被打发到一边吃点心,珠帘后头,陈南海刚说完自己的所见所闻,林冬撑着腮帮子看着角落一侧,不知道在想什么。
珠帘外头,梅禄心不在焉剥着瓜子,不时探头瞧瞧里面却又听不见什么说话声,干脆转头问林枣。
“林大哥他们在做什么?”
“有些事。”林枣喝着热茶,正思念着远在外地的妻儿,闻言提醒道:“不该你晓得的事,不要打听,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梅禄点点头,但面上依然有着好奇。本来也还只是半大少年,沉默了一下,又道:“林小先生……和林大哥是……什么关系?”
自从臧飞龙知道林冬自称林小后,他便自称林大。但梅禄明明记得,之前听见林冬叫他――飞龙哥。
“他们是兄弟。”林枣也不过按照臧飞龙所教的回答。
“兄弟……”梅禄犹豫,“不像啊……亲兄弟?表兄弟?”
“那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他们雇来的下人。”林枣笑笑,“都姓林,有缘分啊。”
梅禄也笑了笑,但心思显然转去了其他地方。
此时珠帘后头,终于有了动静。臧飞龙开口道:“这欧阳华什么意思?收买?”
施成杰点头,“应该是。”
林冬也道:“七颗优良的夜明珠,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就算是皇宫里,也找不出比这更多的来。”
臧飞龙皱眉,“用这个收买人心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施成杰道:“这七颗夜明珠其中四颗是给长安知府的,另外三颗看他的意思我可以拿走。也许他们想挖李省的墙角。”
“这很明显。”臧飞龙挑眉,“但若是不成功,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冬也点头,“飞龙哥说得对,没什么实际把握的事,随便送出这种礼物未免托大。还可能给自己留下把柄。”
“这样就简单了。”陈南海漠然道:“他和长安知府本来就是说好了的。”
这话一出,四人又陷入沉寂中。
臧飞龙皱眉,“如果他们本来就是一伙了,还派施成杰出来干什么?”
“掩人耳目。”陈南海转头看施成杰,“说不定派你出来是做给李省看的,而另外还有真正来和欧阳华对暗号的人。”
“那这东西给我干什么?”施成杰一针见血,“给另外的人不就行了?”
“啊……”陈南海愣了愣,“也是啊?”
臧飞龙见林冬一直不吭声,转头看他,“你觉得呢?”
“嗯。”林冬揉了揉眉心,“南海哥的提议有道理,问题就是,如果暗中真还有一人,这夜明珠为什么要给施大哥。”
施成杰淡淡道:“我没接。”
林冬点头,“也许你没接也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
随即,林冬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挑眉,“你正直的态度就代表知府的态度,这是做给李省看的?”
陈南海不赞同,“这样根本是多此一举。”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多此一举,在他自己看来却不见得。有的人考虑得多,有的人很少考虑,考虑得多的人做事自然谨慎……说起来,我觉得有一点很奇怪。”
林冬说起他观察欧阳华的样子,“他看起来不像整日吸食忘忧散的样子,虽然皮肤惨白了一点,但精神很不错。做出这样看起来思熟虑的事也不像传闻中所说那么没用,或者,他背后有个人在给他出主意。”
臧飞龙一下瞪大眼,“谁?”
若是他背后真有个人,那么他们就要万分小心了。所谓敌人在暗,他们在明。指不定四人这样坐着商讨,都被别人看在了眼里。
这么一想,陈南海已经离座,悄无声息闪到了窗边,从窗缝往外看了几眼,又将缝隙关严了。
“对了,我看见他在吃一种药。”陈南海想起自己偷看到的情境,“那药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冬看向他,“什么样子的药?”
“没看清……”
“褐色的药丸。”施成杰接过话,“大概小拇指大小,他一吃了两颗,在跟我谈完话时,又吃了两颗。”
“吃的这么频?”林冬若有所思,“他说是治什么的吗?”
“只说是顽疾。”
“嗯……”林冬挑了挑眉,臧飞龙早已熟知他的表情行为,压低声音道:“想到什么了?”
“现在还不确定。”林冬顿了顿,道:“我们可以假设他背后还有个人,这个人在给他出主意,若送礼这事是他出的主意,我觉得这个人有些微妙。”
“微妙?”施成杰,陈南海和臧飞龙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许我们把事情想得复杂了。”林冬道:“这礼物送出来,不是有其他目的,也不是长安知府做给李省看的,而是确确实实,送了李省一个把柄。”
陈南海一愣,“你是说,这个给欧阳华出主意的人,是故意害他的?”
“所以说微妙了。”林冬撑着腮帮子道:“既然他知道施大哥来了,不用等我们找他,他自己应该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
午饭过后,施成杰和陈南海出门逛街去了。其实是施成杰想出去再看看情况,陈南海跟了出去,美其名曰,有个人跟着,他的目的不会那么明显,可以伪装成在逛街。
等到二人出了门,林冬吃饱喝足,打了个哈欠。
臧飞龙看他,“累了?去睡会儿吧。”
说着一边伸手过去探小孩额头,确定他没有再发热。
林冬任他摸着脑袋,懒懒道:“我已经好很多了。”
“那也要小心,再生病的话就不好治了。”
林冬点头,事实上他也确实有些累。大病初愈,身子本就虚弱,昨日出门虽穿得厚实,但江南的冷是骨子里的湿冷,还是让人受不了的。
臧飞龙又叫人多拿了几个炭炉来放在屋子里,窗外寒气森森,屋内却热得人大汗淋漓。
林枣抹了把汗率先出门去了,梅禄还坚持坐在屋里,帮臧飞龙倒了杯茶,又让人来收拾了碗盘。
林冬躺在床上,目光在臧飞龙和梅禄之间看来看去。臧飞龙显然是很迟钝的,完全没意识到梅禄时不时偷看的目光,可那不等于林冬没发现。
他撑着脑袋想了想,突然道:“大哥,我想吃糖葫芦。”
“这个时候?”臧飞龙纳闷,“你刚吃了饭。”
林冬不做声地看他,臧飞龙立马站起来,“我这就去。”说着拿了桌上的外套一穿,一边开门一边道:“你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许去。”[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嗯。”
门一开,和屋内截然不同的冷意窜了进来。梅禄坐在门口的位置,瞬间打了个哆嗦。
林冬朝床沿拍了拍,“坐这里来,这边暖和。”
梅禄心想,他已经够暖和了。
但毕竟人在屋檐下,他只得起身走了过去,拉过椅子在林冬对面坐了。两人大眼瞪小眼。
林冬又仔细看了看他,梅禄长得干净,身子也不算瘦弱,一身青衫衬得人倾长玉立,就是表情太过温顺了些,又显得小心翼翼,所以看着弱不禁风似的。
这么一想,林冬想起章城来了。那个人感觉就更傲气一些,长得也很漂亮,虽然有些羸弱,长相也偏女子,但衬着那份傲气和自负,倒也显得独树一帜。
“你认识章城吗?”林冬突然好奇起来。
“认识。”梅禄显然有些意外,“你认识章大哥?”
“章大哥?”林冬眨眨眼,“我和他只是聊过几句,其他不太了解。”
“哦……”梅禄捏着袖子,慢慢道:“章大哥其实人不错的,他待我们也很好。总是告诉我们,不要反抗,免得受苦。要对自己好一点。”
林冬唔了一声,“他看起来倒不像会对别人好的人。”
“我起初见他也这么觉得,觉得他是很不好招惹的人……”梅禄道:“但相久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不过也分时候。若是为了保全自己,他会丢下其他人,他跟我说过……在这个世间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命,其他都不重要。若是能活下来,就要好好活着,不管用什么手段。”
林冬倒对章城有些刮目相看了,他撑起一点身子,问:“我听村里人说,他是改了自己的姓氏?”
“嗯,他原来不姓章的,姓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从来不提。”梅禄道:“只听说他曾经家境很不好,家里人对他也很不好,总之经过了一些很大的波折,本来都要死了,却被刚巧路过的章子柬救下来了。大概看他长得好,就收了他。”
林冬点点头,梅禄突然问:“林小先生……”
“叫我林小就行了。”林冬笑笑。
“嗯……林小……”梅禄张了张嘴,似乎又问不出口,憋了半天,话题一转,“我,我们俩谁年纪大一点?”
“我吧。”林冬道:“冬天过完,我就十八了。”
“啊,我生辰在夏天。”梅禄抿了抿唇,“明年夏天十七。”
“果然我大一点。”林冬躺回床上,翻了个身,面朝着床顶,似乎发呆又似乎想着什么。
“你……你和林大哥是……”梅禄努力了几,终于开口道:“表、表兄弟?”
“不是,结义兄弟。”
“哦……”梅禄突然觉得其他的好像不用问了。
有人会对自己的结义兄弟好到这种程度?嘘寒问暖,怕冻着怕饿着又怕热着。就算是亲兄弟也难以这样。
也许这两人是……
梅禄脸色暗淡下来,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怨愤起来。为何每自己以为能得到的东西,就轻易没有了呢?因为自己生的贫苦,就一定要事事落在人后吗?
他又想起了章城,想起他说的话,心里突然有了一些想法。不管这两人究竟什么关系,只要自己能跟着他们,日后指不定就有机会……
他想起臧飞龙救自己的样子,那一刻的记忆无论如何也忘不掉。无论如何割舍不了。
“啊对了。”林冬突然懒懒道:“你别看林大那副样子,其实只要是人,总归有些缺陷的。”
“?”梅禄有些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刚刚好和林冬对上了。
林冬的双眸如黑曜石般,又如落满星辰,虽然笑吟吟的看上去天真无辜,但不知为何,梅禄突然有些心虚,似乎内心所想,已经被看透了。
“他对人那么凶,是因为要撑起面子。”林冬神秘兮兮道。
“面子?”
“男人嘛,有时候很强势是因为某些地方不强势。”林冬一咧嘴,用那张无辜如小鹿般的可爱脸庞道:“他不能人道。”
“……”梅禄突然觉得,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小虫的恶作剧实在是…………………………………………神啊,来个雷劈死我吧!2333333
此时的大飞虫。
糖葫芦老板:爷,买糖葫芦吗?
臧飞龙:买……买……阿嚏!阿嚏!阿嚏!阿嚏!(有人说我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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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背后神秘人
虽然梅禄很想问他不能人道,你为什么知道?可努力了几,还是开不了口。
尴尬地坐在原地,捏着袖子小脑袋垂着,目光在地板上四晃。就听林冬懒洋洋继续道:“所以平日不用被他那副样子吓到,不过做给人看看而已。”
顿了顿还补充,“你要多体谅他空虚的内心。”
“……”梅禄小小声嗯了一声,随即问:“那么……林大哥不会……娶妻了?”
“应该不会,但也说不准。”林冬笑得无辜,“万一有好心的姑娘不在意呢?”
梅禄皱眉“林大哥家的香火就断了啊?”
“嗯。”林冬点头,见梅禄欲言又止的表情主动问:“有什么想说的?”
“我……我其实……”梅禄吞咽了好几,终于道:“如果能陪在大哥身边,其他,无、无所谓的。”
林冬挑眉,“你喜欢他?”
梅禄脸唰的红了,结结巴巴慌乱不堪,“大哥救、救了我……”
“想报恩?”
“……也、也不是……”
“那就是喜欢。”林冬下了定义,有些好奇的撑着脸侧过身看他,“他哪里好?”
“很……很威风。”梅禄脸红得像从开水里捞出来,捏着袖子道:“又有男子汉的气概,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
“这是优点?”林冬摸了摸下巴,“我以为这是他太笨的标志。”
梅禄瞪大眼,“林大哥怎么会笨?他看起来好厉害……”
“厉害和笨不相干。”林冬笑笑,恶作剧的心情收敛下去,倒是认真道:“你就没为你自己想想?”
“啊?”
“好不容易逃脱别人的掌控,就不想要自由?”
梅禄沉默了,隔了一会儿才自嘲,“我这种人,哪里有什么自由?若是离开了,指不定又被谁骗去……”
林冬坐起身子,皱眉,“既然上过当,就要学会识人。出门在外,总是想要别人帮你这是不对的。”
梅禄眨眨眼,不明白林冬为何突然说教起来了。不过他也认真听着。
“若不是我们碰上梅伯,也不会有救你这件事发生。既然你能逃出来,就要珍惜机会,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而不是跟在别人身后听凭别人摆布。”
梅禄歪个脑袋看他,“你一定是很有本事的人。”
林冬一愣,梅禄道:“只有有本事的人,才能说出这么自信的话。因为你们相信自己能将一切理好,可是我什么也没有。”
梅禄抿了抿唇,“我连字都不认识,从小学会的只有洗衣做饭,喂鸡喂猪。我一个人能做什么呢?”
林冬道:“你最想做什么?”
“我?”梅禄想了想,“有一家自己的小客栈,当个小老板吧。”
这个想法倒是比较出乎林冬意料,他以为梅禄会想守着一方田过安安静静的日子。
“杭州怎么样?”林冬道:“帮你盘个小铺子,你觉得如何?”
梅禄一愣,睁大眼,“这可不是小数目!而且、而且我还不识字,也不会算账……”
“我可以教你。”林冬笑笑,“现在学也不晚。”
梅禄犹豫了一下,显然在臧飞龙的男子气概和自己做小老板的生活里挣扎了起来。
“你们……你们办完事,要去哪里?”
“也许是长安,也许是洛阳,也许北上。”林冬耸肩,“说不准。”
梅禄皱眉,“你们……是做生意的?”
“不是。”林冬道:“有些私事要办而已。”
梅禄虽然很好奇,但也知道无法多问。
他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道:“你……是不是喜欢大哥?”
林冬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虽然我脑子不太聪明,这点还是知道的。”梅禄抿了抿唇,“你是想让我心甘情愿地离开林大哥吧?”
林冬也不反驳,躺回枕头上看着床顶,“他要做的事还很多,若是你能等,你可以在杭州等到他回来,可能两年,可能三年,可能十年。这样你也愿意?”
梅禄忍不住道:“什么事要办这么久?”
“你就说你愿意不愿意吧。”林冬道:“十年你也等的话,我不阻拦你。”
时间显然是最考验人心的东西,梅禄犹豫了,看着林冬道:“你愿意?”
“我已经答应要陪他走这么久了,哪怕二十年,三十年。”林冬打了个哈欠,似乎累了,“你好好想想吧,做自己的小老板,还是等一个可能再不会回来的人。”
梅禄挣扎了一下,小小声道:“不能一边做小老板,一边等吗?”
林冬正转身,闻言差点闪到腰,他侧过头,对着梅禄比了个大拇指。
“有奸商的潜力。”
梅禄失笑。
臧飞龙回来时,觉得屋里气氛稍怪。
确切来说,是某些人对自己的在意程度让自己觉得怪。
当林冬咔嘣咔嘣吃完第二串糖葫芦时,臧飞龙终于忍不住看向一直偷偷往自己这边盯的梅禄。
“你到底在看什么?”他不耐道:“我脸上写了字吗?”
梅禄赶紧摇头,转开视线看向窗外。臧飞龙啧了一声,转头时见林冬咬着糖葫芦嘿嘿的笑。
“你又怎么了?”臧飞龙伸手探小孩额头,“我出去这会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林冬含糊道:“没有啊,和梅禄聊得挺开心。”
“嗯?聊得开心?”臧飞龙看了那边一直假装看窗外的人,侧过头俯身到林冬耳边喷热气,“什么事那么开心?”
灼热的呼吸晕染得林冬耳根发红,他伸手推开臧飞龙,笑道:“秘密。”
臧飞龙眼睛眯起来,像头不满意的大狗,林冬将手里最后一颗糖葫芦递过去,“给你吃。”
臧飞龙也不管在场有没有其他人,拉过林冬的手对着粘满糖渍的唇吻了过去。舌尖描绘轮廓,随后离开一点,笑:“甜。”
林冬抿起唇,脸上染起晕红,偷眼去看那边梅禄,见梅禄趴在窗框上,也没往这边看。
臧飞龙身子高大,一侧身就能挡住别人视线。不过……梅禄说不定猜到了。
想着就觉得有些难堪,又觉这臧飞龙实在粗神经。林冬皱眉,拍了大飞龙的大脑袋一下。
臧飞龙看他,“干嘛?”
“不干嘛。”林冬吐舌头,臧飞龙眼神一暗,眼底仿佛星火燎原。
这边两人正打闹,那头陈南海推门进来了。
“冷死……哇!火灾吗!”
他的嗓门一起,屋里那似有似无的暧昧瞬间消失殆尽了。
连施成杰进门也是皱眉,“炭炉太多了。”
臧飞龙理所当然,“林……小不能再风寒了。”
陈南海翻个白眼,将外套脱了撩袍坐下来,“你猜我们在外头遇到谁?”
臧飞龙看了窗边梅禄一眼,“谁?”
陈南海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话也不说明,只道:“杭州很有名的戏子,陆青衣。”
林冬想起陆青衣唱的那出戏,来了点兴趣,“他怎么了?”
陈南海手托腮,看向旁边施成杰,语气说不出是调侃还是什么,“他们俩聊了会儿,还约好了明日中午去戏院听戏。”
林冬一扬眉,“陆青衣主动的?”
陈南海点头,“咱们施大人年轻有为,男女通吃啊。”
施成杰看了陈南海一眼,“你若不想去,不用勉强。”
“不!当然要去!”陈南海哼了一声,“陆先生的戏是一定要听的。”
臧飞龙看看他,又看看施成杰,突然道:“你这是在吃醋?”
陈南海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说谁?”
“你。”
“我呸!”陈南海伸手指指施成杰,又指指自己,来回无意义道:“我吃醋?你开什么玩笑?我会吃这死人脸的醋?”
施成杰似乎已经练就了对陈南海的话充耳不闻的境界,转头看林冬,“明日……”
“我们也去。”林冬点头。
陆青衣会主动找施成杰,这证明了林冬所说的‘对方会主动找来’。不过不知道陆青衣只是代其他人接头,还是……
总之他来得这么快,倒有些出乎林冬意料。
几人说定了,陈南海和施成杰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们重新定了房间就在林冬他们隔壁,这层楼原本的那群小喽??早就因为臧飞龙的缘故做鸟兽散了。
梅禄的房间在另一头,他此时也起身朝门外走去,“我也先回去……”
臧飞龙点头,“饿了就自己叫吃的。”
梅禄嗯了一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臧飞龙的目光自始自终也没落在自己身上过,始终追着林冬的身影。
心里叹了口气,又觉得挺佩服林冬的。
先不说要陪着一个人那么多年,若只是兄弟情义也就罢了,若不是兄弟情义……
这人还不能……
梅禄想到这个,脸又红了红,随即下了个决定,开门之后匆匆就往厨房去了。
待到晚饭时,这顿晚饭让桌边的人表情高莫测。
陈南海是憋笑憋得肩膀一直抖,施成杰还是那副死人脸,但目光也不时朝臧飞龙扫去。
林枣满脸冷汗,只想当自己不存在,梅禄一脸邀功的样子,林冬最平静,只是吃着自己碗里的。
臧飞龙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嗯?”
满桌的菜,大部分是滋补壮、阳的,看得出店伙计还下了大功夫,这桌菜拿出去卖可能也是高价了。
尤其,这些菜还被很故意的都摆在了自己面前。
“店小二真用心啊。”林冬眼观鼻鼻观心,“杭州人真热情。”
梅禄当然也知道这种事不能说出来,伸手帮臧飞龙拿了一只白白圆圆的蛋,“大哥趁热吃。”
陈南海看着那蛋,几乎要笑到桌子底下。
施成杰淡然道:“甲鱼蛋大补。”
臧飞龙阴森森看人,“林枣……?”
林枣举手发誓,“我没点这些菜!我也不知道怎么……”
梅禄赶紧道:“是我点的,和林哥没关系。”
臧飞龙哦了一声,“我比较好奇你点这些菜的原因。”
他着重咬了“原因”两个字,斜眼去看旁边淡定的林冬。
梅禄不擅长说谎,眼珠子四下乱转,道:“只是想……林大哥能多照顾一下自己身体。”
臧飞龙意味长哦了一声,“谁告诉你我身体不好的?”
梅禄没说,但目光已出卖了他。
几人都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向了林冬,臧飞龙牙齿磨得咯咯响。
林冬放下碗淡定站起来,双眼看着头顶梁柱,“我吃饱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明天也继续更新=w=~~
☆、第六十二章听戏猜真话
这个晚上注定不平静。
当所有人用餐完毕或疑惑或带着同情离开后,臧飞龙把门一关,门闩一挂。
转头,林冬正在翻窗子。
“你做什么!”臧飞龙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人拦腰抱下来,一边将窗户全关上。
林冬慢吞吞道:“你闩门要做什么?”
臧飞龙盯着他看,“那你翻窗子是干什么?”
“……不是很明显吗。”林冬眨巴无辜的眼睛,“你锁门,我翻窗。”
臧飞龙摇头,将他扛着几步进了睡房,又将门闩上。
“说吧。”
臧飞龙将人往床沿一放抱着手臂看人。
“……说什么?”林冬蹬了鞋子,抱着被团看人。
“你跟梅禄说了什么?”
“……”林冬眼珠子上下转了转“帮他盘个铺子,让他当小老板。”
“还有呢?”
“教他认字算账。”
“还有呢?”
“……”
臧飞龙往前俯身,双手撑在小孩头两侧,将人困在了自己目光之下。微微挑起的俊朗眉目彰显着一丝无奈和隐约的笑意。
“你最好说实话。”臧飞龙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小孩红彤彤的嘴唇,喉咙动了动。
“……说你不行。”
“什么不行?”
“……雄风不振。”
“……”
虽然预料到了,但听到林冬亲口说出来,臧飞龙还是狠狠吃了一惊。
他伸手探小孩脑袋,“林冬,你没事吧?”
好好的为什么和别人说这些??
林冬撇嘴,“我这是为他好,跟着你又没什么光明前途。”
臧飞龙一挑眉,“跟着我?什么意思?”
林冬看他,“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就一点点没看出来他对你有好感?”
“……”臧飞龙抹了把脸,“首先,我们都是男人。”
林冬嗯了一声,做出“我在听”的样子。
“既然我们都是男人,为何总会往好感方面想?”臧飞龙道:“难道我看着陈南海,一天到晚琢磨他喜欢什么样的人?”
林冬哦了一声,“不需要琢磨,他总是会自己说出来。”
臧飞龙无语,“你懂我什么意思。”
“……那我也是男人。”林冬眼睛看向别,“你为什么对着我,就和对着陈南海不一样?”
臧飞龙皱眉,“那本来就不一样。”
“所以是哪里不一样?”
“……”臧飞龙挠了挠头,“我对着你会紧张,对着其他人不会。”
“紧张?”林冬好奇起来,“为什么?”
“你那么聪明……”臧飞龙耸肩,“我总是担心自己又在你面前做了什么蠢事,也担心让你失望……也不想惹你生气。”
“那梅禄呢?”
“他?”臧飞龙摇头,“不过是个陌生人,答应梅伯要救的陌生人。”
林冬抱着被团想了想,“那你如果仔细看看他呢?或者……往这方面想一想?”
“我为什么要想一想?”臧飞龙眯眼,“我和陈南海又不一样,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林冬弯起嘴角,“哦……所以你爱……哪一个?”
臧飞龙一愣,陡然发现这句话似乎有点……
他的脸诡异的浮现起暗红,一时半会儿张口结舌,随后像头暴躁的大狮子低下头在林冬的脖间蹭来蹭去。
“你这只小狐狸!”发泄似的在小孩脖子上啃了一口,听到对方倒抽一口冷气,又满意地吻了吻。
林冬小小的身子哪里经得起他蹭来蹭去,很快就被压倒进床铺里,被这么一折腾,头发也散了,衣服也乱了,衣襟被扯开一些,露出小巧精细的锁骨。
臧飞龙舔住小孩喉咙,酥、痒地感觉让林冬下意识左右躲,这么一磨蹭,两人都有了反应。
“小狐狸。”臧飞龙嗓音里带了点性感的暗哑,用下、身恶意地撞了撞小孩,“雄风不振?嗯?”
林冬脸上通红,又觉得羞耻又觉得这样的臧飞龙特别有趣。
他伸手捏住男人的大脸,“你又不出去裸、奔,雄风振不振不重要。”
臧飞龙搂住小孩腰身,仿佛要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边凑过去吻住那双让人哭笑不得的唇。屋里一下安静下来,只有缠绵的热、吻让气温节节拔高。
黏湿的舌尖彼此缠绕,酥、痒又带来身体的快、感。
林冬下意识扭动身子,臧飞龙立刻懂了,大手迅速解开小孩裤头,探进去,握住。
呻、吟顿起,伴随男人低沉喘息。
擦枪走火的有些过头,床铺被两人蹭得凌乱不堪,纱帐落下,模糊盖住帐内春容。
翌日一早,林冬在臧飞龙怀里醒来。身后滚烫的身躯是最好的暖炉,让他舒服地多蹭了两下。
但立刻,腰后顶住的“雄风”就让林冬不敢随意妄动了。
臧飞龙在他背后轻笑出声,吻了吻小孩后脖颈,那里还布满昨日热情后的斑斑红痕。
“我让人拿早餐来。”臧飞龙起身,随后是悉悉索索的穿衣身。
门被打开,脚步声远去。林冬等了一会儿才睁开眼,耳朵到脸全是红的。
昨晚男人情迷时胡乱说出的话,就像一把把箭戳上心口,不痛,全是温情蜜意,甜腻的让人想要就此沉沦再也别醒来。
但清晨的阳光还是将昨夜的欢愉一一拂散开,他又在床里懒了一会儿,听到外头陈南海和梅禄的声音,才坐起来穿好衣服。
到了前头,陈南海正手把手教梅禄写字。二人靠得极近,陈南海墨黑的头发从肩头流泻而下,右边脸颊几乎贴上梅禄的。
旁边,施成杰面无表情坐着喝茶,手里翻着一本书,这看起来有些诡异,又有些和谐的画面让林冬愣了一会儿,随后臧飞龙进门,手里端着包子早点。
“吃饭吃……”他一进门,顿时怒气冲冲,“陈南海!你就不能在你房间教人吗?”
梅禄吓了一跳,探过头看见臧飞龙,“林大哥,是我刚才突然想问一个字,陈哥才……”
“别跟他说这么多。”陈南海放开梅禄的手,轻描淡写,“他只是习惯每天要对着我吼那么几句,至于理由是什么,不重要。”
梅禄想笑,又憋住了。转头看向林冬,正想打招呼,言语却微妙的顿了顿。
林冬正不解,梅禄却又重新开了口,“林小先生,早。”
“……早。”林冬坐下来,挽起袖子拿包子啃。
施成杰也不经意般地扫了他一眼,陈南海则是挑起一边眉头坏笑。
林冬皱眉,转头看见臧飞龙好心情的面容,心里跳了跳。他咬着包子冲进屋内,趴在窗下的黄铜镜前左右照。
“……臧灰虫……”他咬着包子,发音含糊不清,但怨念神色却在镜子里显而易见。
脖子上斑斑红痕,夸张又大胆,头发因为竖起来而挡不住,衣领又不够高……
林冬在屋里转了个圈,最后裹了披风,将毛绒绒的衣襟全部立起来,头发也都放了下来。
再回到众人面前时,已经没有谁提起这事了,他们各自吃饭,又随意聊天,似乎已经接到了臧飞龙威胁的信号。
林冬斜眼看男人,臧飞龙倒没有要抱歉的意思,只是一笑:“江湖上的事就是,有来有往。”
这就暗示是“雄风不振”的后续报复了。
幼稚!
林冬下了结论,一言不发在椅子上坐了,开始吃早饭。
中午几人出门,前往陆青衣所在的戏园。
一进门,似乎就有人认出他们,邀请他们上了二楼的包厢。
大白天的,二楼可说是十分空旷,有小二上了茶水和干果,随后就留他们单独坐着,也没有其他人来打扰。
楼下好戏开锣,看戏的人不少,不过远没有晚上热闹。
楼下大多是大老爷们儿,提着鸟笼的有,提着小茶壶的有,也有来嗑瓜子聊天的。
戏台上戏子依依呀呀,声音像黄莺一样婉转动听。林冬趴在木栏杆上闭着眼,跟着轻轻哼,臧飞龙坐在一旁,道:“你确定是这个时间?”
陈南海道:“就算我听错了,施大人总不会听错吧?”
施成杰嗯了一声,“约的是这个时候。”
臧飞龙有些不耐,架着腿,一手抓了瓜子磕着,“我讨厌不守时的人。”
陈南海正想奚落他几句,众人就听见身后木楼梯咯吱响起来。
“来迟了抱歉。”一人说话如玉般温润,几人回头看去,见一个容貌干净的男子走了上来。
和浓妆艳抹不同,少了描眉画影,陆青衣不过一介普通男子。他穿着一身湖蓝长衫,披着长褂,脖颈下围了狐裘,看起来有些慵懒。
他长相不算漂亮,但很干净,让人眼前一亮。细长凤目微微上挑,和陈南海的贵公子气息不同,他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今日的戏,可合诸位胃口?”他坐下来,问候如同老友一般,半点没有生分的感觉。
林冬转头看他,“好听是好听,不过我更喜欢你唱的那部戏。”
陆青衣淡淡一笑,仿若能让人听到开之声,“那是我从别人手里买来的戏本,我自己也很是喜欢。可惜,结局还没有写出来。”
林冬歪头,“你和写戏本的人认识吗?”
“认识。”陆青衣笑得别有意味,“这故事,也是真真假假参半。”
臧飞龙神情一敛,“哪半是真的,哪半是假的呢?”
“也许,各位可以猜猜看?”陆青衣抬手端起茶杯,眼眸不看众人,垂眸轻笑:“猜中了,我可以让各位先听听后面的部分。”[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作者有话要说:肉没炖出来(揍)_(:з」∠)_ 河蟹社会肉文也不好发,咱们还是老规矩吧,文完结时放肉。=w= 么么!
☆、第六十三章昊天的把柄
楼下依依呀呀楼上安静如画。
确实如画,至少林冬这么想。在场坐着的人各有特色,臧飞龙凶悍,陈南海高雅施成杰冷然,陆青衣儒雅。
林冬坐在椅子里捧着热茶,一边呼呼吹起面上波纹,慢慢道:“要是猜错了呢?”
“猜错了……就连着来听五场戏。”陆青衣淡笑:“要买最贵的票。”
林冬挑眉,“听你那部没完的戏吗?”
陆青衣不语,十指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请叩桌面,“那么要开始猜了吗?”
林冬转头去看臧飞龙,臧飞龙沉默了一下,道:“将军被奸人陷害,是真的。”
陆青衣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世代功勋,得民心,都是真的。”
陆青衣抬眼看他,似乎想看出点什么来。只是臧飞龙并无多余表情,就这么淡淡的说道:“那个将士,也许是真的,逃兵……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
陆青衣轻笑:“到底是真是假,何不说个肯定的?”
臧飞龙蹙眉,“真的。”
陆青衣点了点头,“这么看来,整个故事都是真的了?”
林冬道:“也不尽然,也许成婚生子是假的。或者,两儿两女是假的,或者,得了大笔钱银是假的?”
陆青衣看了他一眼,“成婚生子是真,不过没有两儿两女,只有一个独子。大笔钱银也是真的,否则,也开不出这个戏园子来。”
陈南海惊讶,“这戏园子的老板就是那写戏本的人?”
陆青衣点了点头,又看臧飞龙,“为何你猜得这么准?”
臧飞龙还没说话,陆青衣却道:“也让我猜猜看。你对那将军的事猜得准确,却对那逃兵一无所知,所以你是和那将军相熟的人?”
陆青衣似乎来了些兴趣,“你叫什么?”
林冬接过话头,“你要找的人,好像是施大人。”
施成杰看了林冬一眼,虽然他也想知道臧飞龙究竟是何人。可此时人家不愿意说,他也不是会不断打探的人。
“陆先生,也许我们该说说正事。”
“我一直在说正事。”陆青衣转回头来,“施大人是长安知府的手下吧,听说他是李省派的。施大人呢?”
“我只做我本分内的事。”施成杰避重就轻。
陆青衣挑眉,“人都说施大人虽是神捕,但对外界其实并无任何兴趣。做事从来只顾本分,本分外的,一概不管。真不知到底是热情,还是冷漠。”
施成杰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陆青衣显然也没想问出个什么来,手指轻轻一叩桌面,“你们昨日见过欧阳华了吧,觉得怎么样?”
林冬道:“看起来和传闻不像。”
“那是装的。”陆青衣一笑,“他从知府那里知道了施成杰到了杭州,未免被抓把柄,专程来找了我。”
陆青衣看看众人,从怀里掏出个小药瓶来。
“这叫解忧散。”
“忘忧散……解忧散?”林冬好奇拿过来,拔开瓶塞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脑门,“这是解药?”
“忘忧散没有解药,那种东西最后会吞吃你的血肉和骨头,永远好不了。”陆青衣摇头,“这东西,其实和忘忧散没有区别,只会让人上瘾,不会解救任何人。”
“以毒攻毒?”
“差不多吧,这东西吃了之后,会暂时宁人精神起来,情绪也会较为亢奋,但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药效过去,忘忧散的疲惫感会接踵而至。”
陈南海和施成杰对看一眼,心里都道:怪不得在书房里时,欧阳华一会儿就要吃几颗。
“他是装给你看的,同时还想拉拢你。”陆青衣看向施成杰,“你在外的风评一直都是不偏向任何人,衙门里虽是知府做主,但其他的捕头衙役基本都听你的。人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求,有些事情,买通小鬼比见阎王更好办事。”
施成杰也没什么反应,点点头,“送夜明珠的事,是你提议的?”
“是我提议的。”陆青衣理了理整齐的衣袖,“欧阳华离死不远了,解忧散和忘忧散一起服用,对身体负担太大。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让我利用利用。”
陈南海好奇,“你和他有仇?”
“准确来说,和昊天有仇,所以……和昊天有关的人,都是我的敌人。”陆青衣说到此,转头去看臧飞龙,“你这么了解这个故事,想必也和昊天有点渊源吧?”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认识这个人。”臧飞龙冷笑一声,“说吧,你想做什么。”
“对付昊天。”陆青衣摊牌,“写这个戏本的人,是我的父亲。”
虽然大家都猜到了,但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人微微吃惊。
林冬道:“你父亲是当年的逃兵?”
陆青衣点头,“他上战场前,已和我娘成婚,跟着臧将军,实际上并不担心会出什么事。臧将军从不打败仗,对兄弟也格外保护,他是个护短的人……我父亲这么对我说起过。他很崇拜将军,也为是臧家军的一员而自豪。可天不遂人愿,将军被奸人陷害,满门抄斩,军中兄弟为了替他报仇全军拔营攻入长安……”
陆青衣摇头,“这都是杀头的大罪,当年许多冲在最前头的将士都死了。可笑的是,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我父亲偷偷从军营里逃走了……为了我娘,也为了我。”
“爹说过,人要死有所值,若死在自己人手里,他死不瞑目,而且还要背上叛军的名声。臧将军既然是被人陷害,总有一天,因果循环,会有报应。所以他等着,等着该来的人。”
林冬看了臧飞龙一眼,见他情绪波动不是很大,心里微微放心。
“你父亲现在在哪里?”
“过世了。”陆青衣慢慢道:“去年过世的,等了大半辈子,也没等到该来的人。他临死前的愿望就是要死有所值,当年他当了逃兵,却并不是不想为将军报仇。”
“所以这个担子落在了你身上。”林冬点头,“你想帮李省?”
“我不知道该帮谁。”陆青衣坦诚道:“我这几年四打听,也得了很多消息。昊天如今只手遮天,和李省在朝中斗得天翻地覆,双方都失去了很多有力的人手。也许……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他又看向施成杰,“若施大人对此毫无兴趣,我希望你能回京中将此事告诉李大人,我陆青衣虽没什么大本事,但至少也有昊天的一些把柄在手中。”
此话一出,林冬和臧飞龙都是惊了一跳。
“你有昊天的把柄?”
陆青衣点头,施成杰却道:“我与你恕不相识,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昊天的人?”
“虽然我们不相识,但我也知道你与昊天也有仇怨。”
陈南海似乎微微吃惊,转头看向施成杰,施成杰不动如山,“你打听消息倒是厉害。”
陆青衣一笑,“过奖了。”
施成杰看向林冬,显然把决定权给了他。
陆青衣也跟着看过去,他似乎看出了什么,发现林冬个头虽小,年纪不大,但在座三人每遇到什么都会下意识朝他看去。似乎在等他做决断。
想来这人来头也不小。陆青衣心如明镜,淡然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林冬也一笑:“你对我们是唯一的村,我们对你何尝不是唯一的店呢?”
陆青衣微微挑眉,“看来小先生已有决定了?”
林冬依然笑得无害,“先让我们看看所谓的把柄可好?”
……
这桩生意,如果能算是生意的话,或者说合作。
林冬觉得是手到擒来的,拖延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只是不想显得太猴急。
陆青衣看上去是个聪明人,之前已经对臧飞龙起了疑惑,虽然让他们知道并无不妥,也许还能事半功倍,可这个身份毕竟敏感。
越少人知道,越好。
其实林冬说不清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到底出于什么心态。
越少人知道自然对臧飞龙越好,日后就算出了什么差错,被昊天追杀天涯海角,倒也不怕别人认出来,也不担心会牵累谁。
还有嘛……
也许因为当年臧将军的威慑力太强,若是让人知道臧飞龙身份,恐怕会被前呼后拥,成为争
相效忠的对象。如此一来,能人异士必不会缺,而自己的身份位置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臧飞龙需要他,因为自己能帮他。
而帮他的人一旦多起来……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昊天的作为,说是因果循环也不为过。
埋下什么因,就结什么果。从臧飞龙,施成杰,陆青衣……甚至到还有许多被昊天欺压的人,想要反抗的人,总有一天会找到一个宣泄口,而这个宣泄口,必然以臧飞龙为旗杆,为号角,发起整个改革和改变。
虽谈不上是乱世,但也不那么太平。至少不如看上去那么太平。
众人跟着陆青衣去了戏园子后头的居所。前面和后面连在一起,后院很大,还有多余的客房。
后院的最后面是一片竹林,不大,但看起来幽静。
“竹林里埋的是我爹和我娘。我娘原本就体弱多病,她去了没多久,我爹也跟着走了。”
陆青衣推开最靠里的房间,里头有一种厚沉的感觉。墙上挂着山水画,窗下摆着个木箱子,靠里头的墙边堆着几个书架,有一种灰扑扑的质感。
“这个箱子里装得是爹写的戏本,包括臧将军的故事在内,有一些是废弃不用的,有一些是改过的。”陆青衣将他们都翻了出来,拍了拍上头的灰,“我爹在世时,一直不许我唱这部戏,他怕引来昊天的人,惹祸上身。他过世后,我倒是没什么好怕的,就改编了一下搬上了戏台。”
“只是后半部分还没改完。”陆青衣将其中一个册子递给林冬,“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抽得我打不开后台,今天连昨天的一起放。=w=
☆、第六十四章清晰的目标
林冬打开册子一看里头密密麻麻。
“这是……?”他不太明白陆青衣的意思。
陆青衣继续翻其他的册子,一面找,一面道:“把柄。”
“这些?”林冬有些意外,但还是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仔仔细细看起来。
看得出陆青衣的爹学识并不低起码写得一手漂亮的字。笔锋有力,但书写规矩,所谓见字见人,林冬的脑袋里浮现出一个有志气又很是低调的男人。
陈南海和施成杰也分别翻着册子坐下来看,臧飞龙没什么好耐性,这么多人再看了,他等消息就够了。
所以他和陆青衣出了门外站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公子姓什么?”
“林。”
陆青衣看看他,“假名?”
臧飞龙不置可否只仰起脖子看着头顶青瓦。
“你和臧将军有什么关系吧?”陆青衣很笃定。
臧飞龙不答反问,“你觉得昊天容易对付吗?”
“就算不好对付,如今也是唯一的机会。”陆青衣淡淡道:“我是为了完成爹的遗愿,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我个人的原因。不过比起我的爹的遗愿,并不值一提。”
臧飞龙倒是好奇,“说来听听?”
“这城里小贼很多。”陆青衣也不隐瞒,“有一群流浪的小孩,最大的年纪也不过十四岁,他们曾经都有很普通的家庭,可因为昊天一个命令,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臧飞龙皱起眉,“什么命令?”
“可笑的命令。”陆青衣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轻拂长袖,将落在石桌上的枯叶拂去,“自从臧家军消失后,国境屡屡被犯,当时被皇帝亲封的天策上将李将军带兵出征,虽然也建下不少功勋,但比起臧家军的威慑力还是少了许多。李将军因为年纪太轻的缘故,也常因为兵法谋略和一班老将争执不下。”
臧飞龙皱眉,“我听说他死了。”
“半年前的消息,说是在战场上意外跌下战马,被敌军俘虏,后被砍头挂之城门上打击军心。”陆青衣摇头,“如今已找不出更厉害的将军了,李家人养尊优,不姓李的,被排外孤立。昊天派虽然做大,但多得是谋臣却不是武臣。皇上让昊天想个法子出来,他便给了这么个提议。”
陆青衣顿了顿,似叹息似愤慨,道:“让税收不足国家最低要求的百姓,年轻力壮的就去当兵,女人则补后勤缺位,负责厨房、医务等。”
臧飞龙一挑眉,“他想用数量取胜?”
陆青衣呵的一笑,“亏得这种办法皇上竟然答应了,老百姓还能说什么?不想当兵的,想尽一切办法扛起赋税,实在没办法的,只有远走他乡。也因此,许多地方都有了大批的流量小孩。”
臧飞龙想起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些孩子,心里顿时说不出的滋味。
“他会有报应的。”
陆青衣点头,“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
这些因,迟早结出最苦的果。
臧飞龙了解了,“所以你也是为了那些孩子?”
陆青衣点头,“若换做你,你不想为了他们做点什么吗?”
臧飞龙淡淡一笑,“我不适合做英雄。”
“我也不适合。”陆青衣一顿,“但若是能帮点什么,我也不想袖手旁观。”
两人正说着,前头突然传来一大帮孩子的喧哗声。
隔了会儿,有几个跑在最前头的孩子冲进了院子。
“先生!先生!”清朗的声线将安静的氛围打破,仿佛一团迷雾里投入了几丝曙光。
“说了多少不要一边跑一边叫。”陆青衣似责怪,但眼底却含着笑意。
“先生,我们……啊!”跑在最前头的一个孩子突然惊叫了一声。
陆青衣见他目光直直看着自己身后,纳闷回头。
臧飞龙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可此时对方惊讶的面容倒唤起了他的记忆。
“……是你们几个小子……”臧飞龙眯起眼,“胆子不小啊?”
陆青衣不解,“你们认识?”
“当然,他们……”
“啊啊啊啊!”年纪最大的那个突然嚎起来,一边喊:“小气大叔!”一边不停朝臧飞龙挤眉弄眼。
“……”谁是大叔?!谁?!
臧飞龙气得磨牙,目光在人群里一扫,找着了那个拼命往后躲的小鬼。
就是他……
臧飞龙记得清楚,就是他撞到自己身上来,是他拿了自己的荷包。
他还没说话,那小鬼已经泪眼汪汪一副哀求模样,倒是堵得他一句话说不出口。
那个年纪大的眼珠子四乱转,似乎想找办法敷衍过去,可这一系列动静怎么可能瞒过陆青衣?
就见陆青衣神情慢慢敛起来。
“成大,你来说,怎么回事。”
被叫做成大的,正是年纪最大,总是出主意的孩子。他撇撇嘴,“那个……这位公子给我们发过糖。”
“我说过什么?”陆青衣蹙眉。
“……对人要怀感激之心。”小孩头低得要垂到胸口去。
“林公子给你们发糖,你还叫他小气?”
“……”小孩瘪嘴,声如蚊蝇,“对不起……”[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臧飞龙叹气,难不成他还真和几个孩子计较不成?反正荷包里也没装几个钱。
“算了。”臧飞龙一手撑了腮帮子,还好奇,“你们认识的?”
“他们几个就是我说的那几个孩子。”陆青衣道:“因为偶然认识了他们,偶尔会来我这里上课认字,也会在戏园里帮帮忙,赚几个零钱。”
臧飞龙有些佩服陆青衣了,自己一个人撑着这么个戏园子,还养了这么群小鬼。如今日子不好过啊,能保全自己已经不易,更别说保护别人。
“你们从哪儿回来?怎么弄得这么脏?”陆青衣看几个小鬼,“洗干净了去前头吃饭。”
“是!”几个小鬼赶紧跑了。
臧飞龙道:“你没想过培养几个起来当名角?”
“唱戏也讲究天分的。”陆青衣淡笑:“不过其中有一个天资不错,的确想培养培养。”
臧飞龙猜测,“是那个看起来挺秀气的?”
陆青衣点头,“林公子也这么觉得?”
“看起来不错,和其他几个小孩不太一样。”臧飞龙想起之前对方撞进自己怀里,小小的个头,软软的,脸上满是抱歉又带着一点心虚。倒是讨人喜欢。
陆青衣点头,“他叫锦绣,原名叫锦秋。”
“为什么改名字?”
“要做戏子,就要有新的名字。”陆青衣淡淡道:“我希望他锦绣前程,所以取做锦绣。”
“他答应了?”
“如今还能由得他选?”陆青衣摇头,“我愿意收他,教他,已是不易。”
臧飞龙点头,又想起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
“那个叫成大的,看起来一肚子坏水。”
陆青衣笑起来,“他就是鬼机灵,只是机灵的都不是地方。我能教的虽然都教了,可个人有天命,他迟早得惹出些事来才能长大。”
臧飞龙笑起来,“你不像老师,倒是像他们的爹。”
陆青衣眉目轻扬,“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门里传来林冬声音,臧飞龙和陆青衣起身往里走。
“我大概知道了。”林冬合上册子,“这些册子里写的,都是陆伯伯所见所闻。”
臧飞龙不解,“难道这些能做把柄?”
林冬道:“陆伯伯提到了许多曾经和昊天有关系的人,这些人和章子柬一样都藏得很,但对昊天都很忠心,其中有部分,参与了当年陷害……臧将军的事。”
臧飞龙眼里杀气陡然滑过,“你的意思是,找到这些人?”
“找到他们,就能对昊天造成很大的不利。”林冬点头,又看陆青衣,“这确实是难得的把柄,我们能遇见,也许真是天意。”
“你们若是有用,尽管拿去。”陆青衣道:“我就算拿着这些,也所投无门。”
林冬沉吟了一下,“我们的计划终于有一个清晰的目的了。”
臧飞龙,陈南海都朝他看来。
林冬扫视一圈众人,将册子卷起来,认真道:“找到册子里说过的人,让他们指证昊天,他们的手里定然有昊天的证据,然后找到曾经效忠臧将军被发配到偏僻之地的那些人,两边缺一不可。”
陈南海站起来,“一个个找太时间了。”
林冬点头,“所以我们要兵分两路。”
施成杰道:“我还有案子在身……”
林冬本想说他不帮忙也没什么大关系,可施成杰似乎很执着,“李大人嘱咐过,我要跟着你们,保护你……们。”他看了一眼臧飞龙。
陆青衣眯起眼,又转头看臧飞龙,“你果然有秘密。”
臧飞龙一笑,“这个世间谁没有秘密呢?”
陆青衣也不多问,道:“让我帮你们吧,将欧阳华解决了,你们就能离开了。”
施成杰点头,“欧阳华也是昊天的一个污点,牵出他,也许还能牵出章子柬。”
章子柬如今在昊天的势力里占很大的部分,他利用自己商人的身份为昊天贿赂了许多人。
林冬点头,“就算拉不出章子柬,也能给他们一个威慑作用。”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吧。”陆青衣道:“欧阳华的药是我在配,他一直觉得我是个贪钱的戏子,很信任我。要什么证据,我也能为你们拿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和今天的份搞定=w=~~
隔壁全世界系列开坑了,传送门:(死神管家vs大少爷cp)
咱现在背三个坑,只能说,尽力更新~=3=~ 米虫到此,也进入后半截的进程了。目的也清晰起来了。
☆、第六十五章又分道扬镳
要在欧阳府上找证据其实是个未知数。证据的范畴各种各样,他们除了知道欧阳华吸食忘忧散是铁板钉钉的事,其他,一概不知。
要想牵连出章子柬起码得找到和章子柬相关的东西,比如信件,比如密函,又比如什么传话的人之类的。[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但按照章子柬这么谨慎的性格,人是不可能留下的,那么就只有密函这一条路了。
可密函也可能看完就烧掉,所以真要说起来这证据实在不好找。
其实也不一定这时候就要拉章子柬下水,若是找不到关联就先办了欧阳华得了。
但试一试也未尝不可,难免遇到意外惊喜。
于是这两天,众人在客栈等消息,陆青衣着手去办暗查欧阳华的事,可一直没有消息回来。
“找不到就算了吧。”林冬趴在窗框上看下头人来人往,“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有些证据和线索晚一步就会发生意外,何况那些证据还都是人。万一昊天比起我们先动手……”
“昊天现在没有余力。”施成杰在桌子那头道:“他的几个得力帮手被李大人抓了出来,如今皇帝正对他不满,他忙着讨好皇上,其他的根本不敢动了。”
“皇上对他不满?”林冬回头,“这倒是好事。”
“可皇上对李大人也不满。”施成杰慢慢道:“君王之道,向来是平衡为主。昊天和李省斗着才是皇上想要的,可又不能斗得太厉害,哪一方扬眉吐气了,都不是皇上想看到的。”
林冬皱鼻子,但也觉得施成杰说得有道理。
臧飞龙冷冷道:“君王之道?君王之道就是耍这些阴谋阳谋,却对天下百姓不闻不问?”
林冬知道他对那位天子全无好感,闻言便劝慰,“皇上也是人,是人就有各种各样的。人之初,劣根就存在,他既然坐了那个位置,我们就毫无办法。”
施成杰似乎不太赞同,“人之初,性本善。”
陈南海插嘴道:“你别跟小林冬说这个,他一开始就不信什么性本善。”
施成杰皱眉,似乎不解,林冬却也不解释,只道:“个人看法不同而已,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之初善不善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后的结果。”
这点施成杰倒是赞同,点点头,不说话了。
几人又百无聊奈了一会儿,林冬和臧飞龙在床边小声说话,那温情蜜意让陈南海看着不是个滋味。
再转头打量身边施成杰,一板一眼,毫无趣味可言。
“成大他们来了。”臧飞龙突然回头道。
陈南海起身开门,探头往外看,隔了会儿果然见两三个小孩抱着个篮子跑了过来。
“爷!”成大声音洪亮,装得倒是像那么回事,“要干果吗?”
“多少钱啊?”陈南海装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都是自家晒的,味道可好了!”成大将篮子上的白布掀开一点,往上递了递,“爷,先尝点?”
陈南海嗯了一声,伸手从里头抓了一把出来,一边往嘴里扔,脸上还嫌弃,“这都软了。”
“哪有?”成大不满,“都是新鲜货……”
话还没说完,陈南海挥手赶人,“不要不要,找别家去吧。”
说完嘭把门关上了。
成大和其他几个小孩在外头骂骂咧咧,又转身去敲其他房门,竟然也还真的卖出了一些。
林冬趴在窗口,见几个小孩互相推嚷着跑出客栈了,他关窗回头,“怎么样?”
陈南海手里捏着一些瓜子大枣,另一只手却拿着一封信。
“证据没找到……”陈南海摇头,“陆青衣说他尽力了。”
“那就没办法了。”林冬看其他人,“我们走的时候去谢过陆先生吧。”
臧飞龙往桌边一坐,“章子柬果然藏得。”
林冬找了份地图摊开来看,“名册上最重要的有五个人,其中三个在南诏国,另外两个在幽州。”
陈南海道:“我去幽州吧。”
林冬点头,“那这三个就交给我和飞龙哥。”
“一边南一边北啊,真是躲得够远。”陈南海看了看地图,“幽州上去就是阴山,向来是大唐的军事重地,阴山那头紧挨着突厥。”
“阴山?”林冬突然想起什么,“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严大人是否就在那里?”
“严齐?”臧飞龙想起来了,“如果他还没卸任的话,确实在那里。”
陈南海看他们,“谁?”
“臧将军曾经的副将。”臧飞龙道:“臧家军曾经的三大铁罗之一……另外两个已经过世了。”
陈南海点头,“我会顺便去找找他的。”
行路定下来,接下来就是先把欧阳华给办了。
施成杰拿了官牌出门,和陆青衣配合,在欧阳华犯瘾之时,将他和一帮妻妾逮了个正着。
被藏起来的忘忧散也都翻了出来,那七颗夜明珠自然也被当做贿赂朝廷命官的证据一起运往长安。
分别那头,施成杰骑在马上,后头的囚车里压着昏昏欲睡的欧阳华。
“我要先亲自将人押回长安。”
陈南海漫不经心道:“施大人可以不用再来了。”
施成杰看了他一眼,又转眼看臧飞龙和林冬,“我办完事立刻就赶去幽州。”
臧飞龙凝重道:“谢了。”
其实施成杰哪一派都不是,根本不用做这些事。
就算说他和昊天也有仇怨,他也能在长安做本分内的事,不一定要这么折腾。
“答应李大人的事,我就会办到。”施成杰漠然说完,转身一扯马缰,“驾!”
身后囚车和一众衙差跟着往前行去,林冬在后头喊:“路上小心!”
陈南海撅了个嘴,鼻子里哼气。
林冬看他,“想说保重就直说啊。”
陈南海板着脸,“谁想说?就他那张死人脸,大鬼小鬼见了都要绕道。”
说完转身也走了,“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臧飞龙无语,“我们是去办事,你当游历山川不成?还后会有期……”
只是陈南海已经走远了。
臧飞龙咬牙,“这小子心情不好拿我撒气。”
林冬笑:“不就没听你说话嘛,你要说对着我说就好了。”
臧飞龙一愣,伸手揉小孩脑袋,“林枣和梅禄怎么办?”
“我们这一去多少有些危险,梅禄不用说,林枣……还是让他回去了吧。”
臧飞龙点头,“我也能当车夫。”
而且只有他们两人!多好!
两人这边商量着,回了客栈找来二人就将事情说了说。
一听说臧飞龙要离开了,梅禄有些难过,“林大哥……我真不能和你们走吗?”
臧飞龙感觉到身边林冬幽幽瞄过来的视线,顿觉背脊发冷,面上义正言辞道:“不行!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梅禄神色黯淡,“我一个人……要怎么办?”
他的前路一片茫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不能回家,也见不到爷爷。
林冬想了想,“或者让林枣带你去另外的地方,找个安静一些的。”
林枣倒是很可靠,拍着胸口道:“让我带着你就只管放心。”
梅禄想了想,摇头,“林大哥,你们还会回来的吧?”
“也许。”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梅禄抿了抿唇,“若是我走了,日后要再见就更难了。我在这里,起码……起码有一天你们回来,还能知道在哪里找我。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臧飞龙一笑,其实梅禄人也不坏,顺从听话,又不是太笨拙。这段时间跟着林冬和陈南海学认字也学得很快。
怎么看,也可能是会讨自己喜欢的类型。不像林冬,看起来温顺,实际上倔强得很,闹腾起来,再怎么哄也是哄不回来的。
可命运这种东西就是如此,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之分,遇上了就是遇上了。就算他臧飞龙先遇上的是梅禄,当林冬出现时,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他伸手拍了拍梅禄的肩,“自己保重。”
梅禄几乎要哭出来,眼眶红红,低着头抿着唇不说话。
林枣也有些感伤,“当家的,真不用我跟着了?你们俩能照顾好自己吗?”
臧飞龙咧嘴一笑,“笑话,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能自己照顾自己?放心,冬冬有我看着。我出事了,也不会让他出事的。”
这一夜,四人一起吃了顿好的。自然是臧飞龙请客,的都是章子柬的钱。
第二日一早,臧飞龙将一大包的钱塞给了梅禄,又嘱咐林枣,等梅禄的生意开起来,顾几个可靠的人之后再走。
林枣自然是应了,原本他也放心不下这么个小少年自己在这里闯。
天边稀薄的晨光带着冬日的水雾,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又像在梦中,不真实。
冷意让林冬抖了抖,拉好围脖,呵出白气。
臧飞龙坐上马车,和林冬一起跟林枣与梅禄告别。
马车轮子吱吱呀呀,直到二人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梅禄和林枣还在原地不停挥手。
“他们会回来吧。”梅禄喃喃道。
林枣坚定道:“好人有好报,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再启程~~
地图gps定位系统已开:
林冬、臧飞龙――南诏
陈南海――幽州
施成杰――长安
叶霸天、季月――长安
叶英――右山头大营
叶青衫――失踪中。
ps:感谢j童鞋丢的手榴弹~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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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初访南诏国
南诏以乌蛮为王白蛮大姓为辅佐,乌蛮和白蛮是两个不同的族群,南诏国因为是奴隶制度,很多地方比起大唐略微落后话语也不是很相通。
林冬也是第一前往南诏国,但比起臧飞龙的一无所知,他好歹还知道一些大概。
“乌蛮话是听不懂的,白蛮可能要好点,白蛮之中有部分是‘蛮’化的汉人。”林冬掀开马车帘给某人科普,臧飞龙赶着马车,一手拿着个干饼子啃边问:“什么是蛮化?”
“蛮这种称呼也不过是外人给他们加上去的,总之你行事要多加注意他们和这边的人可完全不一样。”
“噢……”臧飞龙点头。
其实不用林冬说他也知道,光是进入西南地区后,这边的山就不知多了凡几。一抬头四周尽是遮天的山头,郁郁葱葱的树林,有些地方还是一线天,只能从山间缝隙里看见那么一点天光。
一路行来有数月之久,这边行路困难,走快了马车晃得厉害,只能慢慢溜达。
这说是官路,数月却难见一人,可以说偏僻得不能再偏僻了,对外头的讯息他们也很久不知道了。
如此偏僻的地方,除非是个世外桃源,否则他还真想不出有什么高度文明来。
南诏和大唐的关系很微妙,大唐对现在的南诏属于不理不睬的态度。两边是互不干涉,边境的守卫虽然没减少,但却也并不多。派遣到这里来的武将也没什么好做,一天到晚只是闲得发慌。
臧飞龙问:“那三人的具体位置能知道吗?”
林冬摇头,“到时候只能暗地里查访,不能打草惊蛇。”
“找这么个地方待着,也真是想得出来。”臧飞龙冷哼,“难道是怕臧将军的冤魂报复?”
“说不定也有这个想法。”林冬翻着手里的地图,一边道:“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太方便露面。当年的事他们和昊天合作,虽然让臧家军一败涂地,但臧家军还有些效忠的老兵只是被发配了而已,昊天如今是位极人臣不担心什么,他们却要担心被暗杀报复的可能。与其暴露在外头,还不如拿了大笔银两躲起来,安安静静过余生也未尝不好。”
“还有……”林冬放下地图,探头看外头天色,“他们若是在外头,也是昊天的一个隐患。万一昊天想要隐藏曾经的秘密,他们就人头不保。”
“这可怪了。”臧飞龙道:“既然这么惨,当初何必帮昊天?”
“不是每个人都能想得这么远,当年他们合作也是受了别人指使。你以为昊天会一个人做这种事?想必是先和朝廷中某人说好了,昊天负责搞出点臧家军内乱来,另外一人负责伪造臧将军叛变的证据,而昊天拉拢的那几个人也不过想拿点钱财或者升官,可惜升官的只有昊天一人。”
“这么说是昊天说话不算话了?”“未必,但也有可能。或者是答应昊天的那人并没有那么大本事将其他人也拉起来。”
“这叫自作自受。”臧飞龙哼了一声,下了结论。
二人如此走走停停,又过了半月才终于接近了南诏国边境。这么算起来,从杭州一路过来,至少走了有半年还多,此时寒冬也早就过去了,天气已开始炎热起来。
这一日两人到了边境线上,远远就看见有人守卫。二人没有出关文书,自然不可能大大方方从边境过去,于是将马车停在不远的树丛里,二人下车商量办法。
“这一带都是高山,要绕过去可不容易。”林冬有些犯难。
“或者伪装成当地人?”臧飞龙道。
“没人出来,却有人进去?”林冬斜眼看他,“真是好办法。”
臧飞龙撇嘴,“那怎么办?”
“我们找个高一点的地方观察两天,看看他们是何时换守卫。”林冬左思右想也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了,二人便牵着马车找了一高地,四周围都是遮挡的树木倒是成了很好的掩体。
这一路倒是苦了林冬。二人带的干粮虽多,可一路这么吃来,臧飞龙都有点受不了,更别说是这吃货了。
虽然也有打打野味,可烤熟了没味道,吃起来油腻闷人。
臧飞龙在树林里找了个宽敞一点的地方,把地上的树叶树枝扫去一边,用车上带的毯子往地上铺了,又拿出被褥来。
“你就在这里休息,盯人的任务我来就成。”臧飞龙拍拍地面,“睡这里会不会太硬了?还是睡马车上吧?”
林冬往毯子上一躺,“是有点硬……不过就这样吧。马车上睡久了也难受。”
臧飞龙有些心疼,将小孩拉过来抱住,吻了吻他的额头,“辛苦了。”
林冬笑:“你更辛苦,你都睡了半年多的石头地了。”这马车不大,同时睡二人一两天还成,时间长了就不行。
臧飞龙也就偶尔爬马车里和小孩一起睡。多半那时候也是心痒难耐了,一进马车就跟狼上身似的缠得林冬喘不过气来。
林冬好几都怀疑如果哪天这马车塌了,不是这坎坷路颠出来的,而是臧飞龙……
想起夜里的那些欢愉,林冬脸有些发红,转移注意力道:“下面怎么样?”
“一个个都是懒兵。”臧飞龙趴着看了会儿,回头道:“若是在我爹的军营里,这些人都该挨棍子。”
林冬笑起来,每臧飞龙说起自己的父亲,眼里都是掩不住的自豪。这倒是让这个平日凶悍的男人染上了一些可爱的大孩子感觉。
林冬披了条小毯子跟着爬到臧飞龙身边,天气虽热了,可这里的空气湿润,入夜依然很凉。
他将毯子分给臧飞龙一半,两人摸出饼子来一边就着白水啃,一边看着山下。
夜幕之后,下头的火把一盏盏亮起来,这么看来也不是很长的守卫线,一看守的人数虽不多,但山对面的营帐里还是有许多人的。
“两个时辰换一班。”臧飞龙打了个哈欠,“一班是二十个人左右,十人在前头负责看守,十人在后头负责巡逻。”
林冬已在臧飞龙怀里睡了一觉了,闻言揉了揉眼睛,“有官阶高的人出现过吗?”
“目前没发现。”臧飞龙将林冬抱起来,放到之前铺好的毯子上,帮他将被褥盖好,“你睡吧。”
“再看一会儿你也睡吧。”一离开臧飞龙的怀抱,林冬甚至打了个冷颤。
臧飞龙笑:“怎么,想我了?”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并没有点篝火。四周漆黑,就听臧飞龙声音带着点戏谑,却有性感磁性。
林冬一抿唇,将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
臧飞龙将他的被子扒拉下来,捏住小孩下巴,吻了上去。二人一时问得投入,舌尖相抵,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说不出的刺激。
臧飞龙吻着吻着就有些走火,整个人跟着缩进被子里,嘀咕道:“温存一会儿才有心思干活。”
林冬想笑,却又被堵住了唇。鼻息交融,身上的衣服很快被臧飞龙扯开。
肌肤磨蹭带来惬意的舒适,二人都差点□出声。臧飞龙怕小孩背磕得疼,一翻身,自己在下,让对方在上。
林冬还是头一回用这么个姿势,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来试试。”臧飞龙笑得恶劣,胯、下硬、物撞了撞小孩的。
林冬被臧飞龙弄得浑身舒服得不行,身体欲、望叫嚣着,四周一片漆黑反正什么也看不到,小孩头一大着胆子自己弄起来。
他的手和臧飞龙得不同,小巧温润,握住臧飞龙的瞬间,臧飞龙就倒抽了口气。
“行啊。”臧飞龙低笑:“学起来了?嗯?”
林冬不吭声,在黑暗里磨蹭臧飞龙的,听到男人渐渐粗重的喘息,心里升起来一股成就感。
臧飞龙的手指绕到小孩身后,帮他适应,林冬有些不习惯的地扭了扭,但被臧飞龙压住腰身,很快又落入强烈的触感刺激里。
“好了吧?”臧飞龙有些耐不住,“来试试,痛的话我就停。”
林冬脸上烧得滚烫,但心里却更热络。他微微直起腰身,任由臧飞龙的**缓缓贯穿自己。
虽然已做过好几,但依然有一种不习惯的别扭在此时出现。
“嗯……”他小小声的叫出一声,又捂住自己的嘴。
臧飞龙又煎熬又怕他痛,忍出一头汗来。两手钳着小孩柔嫩的腰,一边慢慢往上顶。
“唔……”这样的姿势让刺激更,奇异的感觉涌出,林冬双膝颤抖,他看不见臧飞龙,却不知臧飞龙正紧紧注视着他脸上的每个表情。
疼痛只在最初,之后就是汹涌的火热。臧飞龙坐起身,将小孩抱进怀里抽、顶,剧烈的摇晃让林冬头晕目眩,身体又总觉得不够。
“唔嗯……飞龙哥……嗯……啊……”担心叫声让别人发现,林冬一口咬住臧飞龙肩膀。
臧飞龙的肌肉坚硬如铁,没起到什么作用,倒是磕得林冬牙疼。
臧飞龙侧头吻住林冬耳垂,恨不得把小孩揉进骨头里,恨不得血肉都连在一起。
“冬冬……”臧飞龙手指绕到小孩身前帮他□,听到林冬在耳边发出难耐喘息,心里勾得痒酥酥地,道:“舒服?”
林冬不吭声,挽着臧飞龙脖颈的手却是收得紧了紧。
臧飞龙轻笑,抵着小孩额头狠狠撞击,“我说,别等报仇之后再说吧,现在咱们就说清楚吧?嗯?”
林冬明知故问:“什、什么……嗯……”
“我们都这个关系了,你难道想吃完不认账?”臧飞龙恶劣的停了下来,搂着小孩笑:“当大王夫人怎样?”
林冬难受,腰身不自觉扭了扭,“不做夫人。”
“噢。那做大夫。”臧飞龙享受林冬的主动,“我是大王,你是大夫,如何?”
“报完仇……还做大王?”
“寨子里的小弟总不能不管,我们可以做点生意什么的?”臧飞龙沉浸在美好未来里,微微倾身吻住小孩,“只要你在我身边……”
林冬心里一动,像是要化开了,身体更加敏感。被臧飞龙顶、弄地呜呜叫,眼角沁出不知是欢愉还是动容的泪,又一一被臧飞龙吻掉。
作者有话要说:突如其来的肉渣,有木有惊(吓)喜到?= =
感谢j童鞋的手榴弹~么么~
☆、第六十七章乌蛮和白蛮
虽然林冬是个吃货但辣得东西毕竟吃得少,一时沾了水煮鱼,果然……没多久就开始拉肚子。
臧飞龙站在山头往外张望,隔了会儿对着身后不远的树林子道:“药效起作用了。”
林冬含含糊糊应了,隔了会儿拨开草丛出来额头上都是虚汗。
臧飞龙回头看他捂着肚子“我就让你别吃太多。”
“……”林冬白了他一眼那你倒是最开始就别拿回来!
臧飞龙将他抱进马车里先施展轻功过山头那边看了一圈又下山看了看守卫。确定都睡死过去了才上山将马车赶下来,急急忙忙地过了边界,朝南诏国奔去了。
这一夜自然是急着赶路第二天白天进了一座小村庄,林冬拉了半宿肚子,终于缓过来一些。臧飞龙去敲门,大清早的,人都还在睡觉,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慢吞吞出来查看。
开门的是个穿着白色布衣的人,头上还包着白色巾帕,他一边打哈欠,开门看到臧飞龙时一愣,嘴里叽叽咕咕冒出一串发音古怪的话来。
臧飞龙茫然地看他,半响才道:“我们是路过……想请问能不能暂时借住……”
说着他拿出钱来,“可以给钱的。”
那人一眼看到钱,眼睛亮了亮,对着臧飞龙比了个手势,大概让他等等,随即朝门里跑去了。
又隔了一会儿,男人扶着个老太太出来,对方也穿着一身白色,头上裹着巾帕,眯起眼看了看臧飞龙,用有些生涩的汉话道:“你们是什么人?”
臧飞龙道:“我们是路过此地……”
“做什么路过此地?”老太太显然有些警惕,“南诏和大唐素无来往……这么多年也难得见一有人经过,你们……”
他看了看臧飞龙模样,又打量他身后的马车,“看上去不像做生意的。”
林冬掀开车帘,露出个脑袋来,“婆婆,我们是做药材生意的,先来踩踩地盘而已。”
“哦?”老太太看林冬长得可爱,“你多大年纪了?怎么想到来这里跑药材?”
“我是跟我大哥一起。”林冬指了指臧飞龙,“我大哥擅长采药,我擅长识药。南诏除湿热的草药很多,我们想找一块地专门收购或者自己开采……”
林冬说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老太太缓和了一下神情,转身道:“远来是客,请进来说话吧。”
臧飞龙在后院停好马车,先就给了老太的儿子一些银两。
男人倒是高兴得很,又叽叽咕咕说了什么,臧飞龙摇头,表示不太明白。
老太太在一边倒了茶,道:“让他学点汉话不学,现在麻烦了吧。还得靠我个老婆子……”
林冬好奇道:“婆婆是白蛮人?”
“哟,小孩子懂得倒是多。”老太太点头,“祖上是从山西过来的。”
“能遇到懂汉话的真是幸运。”林冬道:“要是遇到乌蛮的人,交流起来就麻烦了。”
“再往里东爨人就多了,南诏邛部六姓,五姓是东爨人,只有一姓是西爨人,也就是你们说的白蛮。”
“东爨是乌蛮?”臧飞龙点头,“那邛部是什么?”
“南诏的最高职位……”老太太觉得解释起来也麻烦,道:“你们轻易是遇不到的。”
臧飞龙点头,和林冬互看了一眼,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就像进入了一个另一个世界,所有的律法常识都不太管用了。
老太太道:“后院有两间客房,你们且暂住吧。有什么需要,让我这笨儿子去做便是。他虽不能说,却听得懂。”
臧飞龙点头,又道了谢,见林冬脸上露出疲态来,便暂时带着林冬回房休息。
这一日林冬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臧飞龙在院子里把湿哒哒的被子拿出来晾晒,回头时间林冬穿了身白色的布衫,外头罩了个小马褂,脑袋上也用白色巾帕包起来了,看上去可爱非常。
林冬抬起手臂,“合身吗?”
“合。”臧飞龙点头,“老太太给你找来的?”
“嗯,你的在屋里桌上。”林冬走过去帮他铺开被子,臧飞龙摸摸他脑袋,转身进了屋。林冬伸了个懒腰,转头时见老太太的儿子正背着个竹篓要出门,他跟上去问:“你要去哪里?”
男人指了指外头,又指了指背上的竹篓,嘴里叽叽咕咕。
“采东西?”
“嗯。”男人点头。
“采什么?采药吗?我也许能帮忙。”
男人摇头,想了想,指向院子墙下的一根竹扁担。
林冬却是很快会意,“采竹笋?”
男人一拍手,比了个大拇指。
林冬笑起来,“出门小心。”
男人拍拍他脑袋,高兴地一咧嘴,像是多了个弟弟似的,背着竹筐出门去了。
那头臧飞龙出来,一边系头上的布包,一边略微吃醋道:“别对这别人笑那么开心。”
林冬回头,见他笨拙得弄不好,跑过去让他低头,“我帮你。”
小孩手倒是巧,几下将臧飞龙的头发裹了起来,这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林冬哈哈笑。
那边老太太蹒跚着出来,“二位客人,可以吃饭了。”
林冬眼睛唰地亮起,一蹦一跳地去了饭厅,就见桌上摆了好些吃的。
“难得来一客人,不过家里没什么可用的东西。”老太太坐了,拿起筷子道:“随意吧随意。”
小孩闻着那喷香的米饭味,赶紧坐下拿起筷子开吃。
这边的吃食和他们也完全不同,有把竹子切开了洗净,里头包起碎肉蒸的,也有一些看起来怪模怪样的东西。
臧飞龙拿着筷子戳面前一只看上去像某种昆虫的东西,“这是什么?”
“蚱蜢。”老太太说着,用筷子挑了一只放进嘴里嘎嘣嘎嘣起来。
臧飞龙差点吐出来,喉头上下一动,“虫……可以吃?”
“怎么不可以?”老太太似乎嫌他少见多怪,“可以吃的虫子可多了,晚饭给你们做甜炒蝶蛹。”
林冬的筷子诡异地一顿,虽然对拿到蚱蜢菜很好奇,可还是不太敢下手。
臧飞龙倒是幸灾乐祸,“也有你不敢吃的东西?”
林冬撇嘴,努力将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
除开昆虫餐,其他食物还是很美味的。南诏的米也很香,不过这里似乎不多产稻谷,很远也看不见什么耕种的田地。倒是土豆,蔬菜还有……昆虫挺多。
竹林也很多,一大片一大片的,怪不得他们喜欢用竹子做东西。
林冬权当顺便游历风光,下午和臧飞龙在附近溜达一圈,还碰到采笋回来的男人。
男人手里还提着一大串的东西,用绳子系在一起,只听见一阵扑啦啦的振翅声。
想起昆虫餐,林冬顿时没什么兴趣问他抓的什么了。
休整了一天,第二日该做正经事了。
他们告别这对母子继续坐马车往前,临走前老太太告诉他们过了这个村子,前头就没有其他村镇了,要一直走三天,才能看到一个很大的镇子,那里东爨人和西爨人都很多,也有客栈,不过钱收得很贵。”
老太太还叮嘱了他们一些基本的礼仪,免得他们惹出事来。
按照老太太的说法走了三天,果然就看到了一个大镇子,里头热闹得紧,和这一路的萧索完全呈反比。
二人进了镇子,因为穿着西爨人的衣服倒显得也不太张扬。林冬注意到里面有些人和自己穿的一样,而有的穿着黑色的布衫衣服,包着黑色的巾帕,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衣摆直拖到地上,而穿着白色裙摆的女人,裙摆不到膝盖。
这看起来是东爨人也就是乌蛮和西爨人白蛮的一个特征区别。
黑和白,倒是很好分辨。
臧飞龙寻到唯一的一家客栈,只有一间院子,也没几个多余房间。这里多年也难得遇到外地人,也是正常。
臧飞龙拿出银子来,要了一间好一点的房间。那老板居然一拿了好几个重宝,真是黑心。
进了房间,屋子是临院子的,倒是安静。
林冬往床边一坐,“现在就想想怎么把那三人找出来吧。”
臧飞龙在桌边坐了,道:“他们躲了这么多年,跟当地人的关系应该不错?”
“指不定还和有权力的人有联系。”林冬道:“之前老太太说的邛部……可以打听一下。”
“南诏是奴隶制度吧?”臧飞龙道:“刚才外头就看到手脚上栓的有铁链的人,这边有权力的人恐怕不容易见到。”
“那就偷偷打听。”林冬道:“那三人就算躲着,也不会忘记打听朝廷中的事情。要知道这些事,必然得跟有权利人打交道,从这个方向找应该不会错。”
“找到之后呢?”
“到时候再看他们对如今朝廷作何想法吧。”林冬也不能说得太绝,万一这些人还对昊天的言巧语忠心耿耿,他们出现就是自投罗网。
不过若是担心昊天会对付他们,指不定就有下手的机会。[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只要拿到昊天的证据就行了。
林冬撑着下颚,慢吞吞地想。
臧飞龙见他想得认真,也不打扰,出去门外叫了吃的,再回来,就见小孩正躺在床上似乎发困。
“累了就睡吧,明日再想办法。”
林冬打了个哈欠,“不知道叶霸天他们如何了,不是说回长安想办法么?那之后却没了消息。”
“目标若都是一样,总有一天会在长安相见的。”臧飞龙道:“我倒是担心陈南海那边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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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注解:东爨()人,邛(qiong)部。南诏主要是彝族掌权,部分资料是考据百度百科。~
☆、第六十八章混入和熟人
陈南海到底到没到地方林冬他们不知道也没办法知道,这里通信不良,四面环山,要接受到外面的消息简直难上加难就算是一匹良驹往来传信,消息到达时外面已又是一番天地了。
所以他们放弃了传信的办法,休整一日后,第二天两人就上街寻访去了。
这镇子很大,但是族群分地十分清晰,东北方位俱是乌蛮人,西南方位是白蛮人中间是商业集市,白蛮乌蛮俱有但很明显,白蛮人的地位要低一点。
也难怪,邛部六姓,五姓为乌蛮,这也证明了乌蛮在南诏的地位。
白蛮乌蛮这种叫法是外面汉人的轻蔑叫法,在这边你可不能逮着人就如此说话,弄个不好,也许会激起对方的愤怒。
乌蛮人的正统叫法是东爨人,白蛮是西爨人。如今林冬和臧飞龙就打扮成了西爨人的样子,身上背了个小筐,装扮成做生意的,在集市里四晃悠。
臧飞龙体格健壮,身材高大,这样的提醒在南诏比较少见,所以多少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再仔细看看,样貌也不太像南诏的人,在镇子里也从未见过。
林冬要矮上好些,个头小小的,细胳膊细腿,背着竹筐看起来就像背了座山一样,和臧飞龙成了鲜明对比。
很快就有守卫过来问话,是两个东爨人,嘴里一阵叽里咕噜,手也不客气的在臧飞龙身上拉来扯去。
臧飞龙又不敢随便开口,转过头压低声音,“他们在说什么?”
“我也听不懂啊。”林冬茫然,却是不慌不忙,伸手挡了一个守卫,道:“我们是从外面进来的,你们说什么,我们听不懂。”
那两个东爨人瞬时愣了,臧飞龙担心,“你这么说出来不要紧么?”
“要见邛部的人,不就得引起他们注意么?”
臧飞龙皱眉,“万一没见到,反而把我们关起来了怎么办?”
“……”林冬想了想,“那时候就靠你了。”
臧飞龙:“……”
果不其然,两个东爨人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个往一个方向跑去,剩下的那个,拿出细长的鞭子,凌空一挥――啪地一声脆响。
周围的人都或好奇或疑惑地看过来,其中不乏西爨人,倒是有听懂林冬的话,有些惊异地打量二人。
那东爨守卫又叽叽咕咕一阵,见二人听不懂,只得拉了拉臧飞龙,又往某个方向指了指。
林冬道:“这是让我们跟着走吧?”
臧飞龙便点头,与林冬一道跟着那守卫往前走去,绕过集市,上了几阶石阶,这边山多,上坡路也多,两边是茂的树林,中间是石板路,走了不多远就看到一栋用大帆布和木架子支起来的大帐篷,还分了后院前院,门口站着好些穿守卫制服的人。
这些人都是一统的黑色服装,用黑色的巾帕裹了头,穿着动物皮的靴子,手里或拿长枪或拿鞭子,也有拿弩的,横眉竖眼地盯着二人打量。
带他们来的东爨人叽叽咕咕和那些人一说,其中一个看起来似头目的,皱起眉,摸了摸下巴。
“……”他小声说了什么,那守卫就离开了,又换了个这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大叔带着他们继续往里走。
又是石阶往上,一路有摆着的火把和火堆,沿着山路往上蜿蜒成型。
待到了山顶,一只巨大的帐篷上写了什么字,但是林冬也不认得,不过看这样子,大概是遇到正主了。
从里头出来一个穿着白色布衫的男人,皮肤蜡黄,长得精神,高眉目的拿眼珠子盯着臧飞龙和林冬看了看,对那领路的男人一挥手。
对方退下,这西爨人用僵硬的汉话道:“大唐的人来此为何事?”
林冬道:“我和大哥想经商,药商。”
那西爨人一眯眼,“休得胡说,来南诏采药的药商不是没有,我们有合约,每半年会往外送货,他们从不亲自来,我们的人也只送到关口,那头自有人等着接货再运走。”
林冬道:“这些是大商铺的药房会做的事,我们是小生意,刚起步,没那么多人可以派来,只有自己亲自来。这是我大哥……”
林冬给介绍了一番,又道:“南诏的草药多,分给大药房的恐怕都是差不多的价格,我们愿意出高一些的价来买,如何?”
这西爨人想了想,“这事我做主不得,你们跟我进来。”
二人跟着进了那大帐篷,好家伙,这帐篷里头还连着帐篷,进门是后软的兽皮地毯,边上染着香炉,一排座椅齐整,尽头是一把看起来像上座的大椅子,没有扶手,可以任坐任躺。座椅后头摆着一个大屏风,竹子的,也没有大唐精美的绸布刺绣,就一面排起来的竹子捆在一起,做了个遮挡之用。
绕过这屏风,后头连着其他的帐篷,有房间有餐厅,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进得左手边的帐篷,里头传来叽叽咕咕的说话声,西爨人在门口站定了,恭敬地说了几句什么。
里头的叽咕声蓦地停了,西爨人这才将二人带进去。
就见里头正商量事情,一张方行桌子边围着四个穿黑色衣服的人,看得出他们的衣服布料比外头平民百姓的要好上太多,不过和臧飞龙他们常见的官员不同,这些人没有大肚腩,也没有双层下巴,他们是一个比一个瘦,有一个看起来都皮包骨头了。
西爨人为林冬他们介绍:“这是我邛部长老和酋长,这三位分别管税收、土地、牲口,这一位是我们的酋长吉鲁。”
林冬跟人一一问好,自然按的大唐礼仪,里头的人也用东爨人的礼仪与他问好。
双方这算打过招呼了,林冬问:“不知这位先生叫什么?”
他问的是面前唯一的这位西爨人。
“叫我曲比就行。”这人善意道。
曲比让二人坐了,转头对酋长简单说了几句,大概说的是林冬二人的来意,那头人点了点头,叽叽咕咕一阵。
“酋长问,你们有什么证明自己的?我们总不能随便与人合作。”
臧飞龙皱眉,“他们想要什么证明?”
曲比又转头翻译,那头酋长点了点头,想了想,说了几句。旁边有人似乎在出主意。
曲比回头对臧飞龙道:“你们说你们是药材商人,我们就来验验真假怎么样?”
臧飞龙是压根不认识草药的,别说草药了,普通的一些草他也不见得说得出名字来。他低头看林冬,林冬却是不慌不忙,“可以,不过识药是我的本行,我大哥是负责采药的,你们问我就行。”
曲比又回头对那边说了,酋长便吩咐下去,隔了会儿有人搬来两大筐竹篓,里头什么草药都有。
林冬翻了翻,心头就有些诧异,还别说,这仇要是报完了,他们也许真能开一家药房,和南诏合作,必定赚个满盆彩。
这些药材大多是在专门编写的书籍里看过,大唐的药材虽也多,却不如这里这么齐全和多样,光是这几样治疗发热祛湿偏头痛的,恐怕就是皇族才用得起的昂贵药材。
可在南诏,这些药却是手到擒来,便宜得不得了。
林冬心下定神,拿起一根就道:“这是水麻叶,能祛湿,理气,也治呕吐、腹痛。”
曲比转头对酋长说了,酋长点点头。林冬又随便拿起一颗药草,看了看,闻了闻,将它的叶子摘下一片,放进嘴里抿了抿。
臧飞龙看得心惊,这孩子真是什么都吃啊!
林冬抿了一口,脸皱起来,呸呸两下,“这是六月干,可治目痛,南边一代虽也产,但入茶多,用药少。用药时多以穗同用,可以减少……苦味。”
说着,林冬又呸呸了两下,脸皱成小包子,别提多可爱了。
曲比也笑了,点点头,又听林冬说下一个。
两个竹篓,林冬辨别了二十多种不同草药,有些书上没记载的,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来,曲比还为他解释了一番。
酋长抬手示意,曲比点头,对林冬道:“酋长说够了。”
林冬放下手里的草药,“不知我过关没有?”
曲比笑了笑,“我都觉得没问题,酋长一定也觉得没问题。”他转头对酋长说了几句,酋长点头,又叽叽咕咕一阵。
酋长这说得有些多,林冬和臧飞龙只有一边看曲比脸色,一边等着。
半响之后,曲比才回头道:“要做生意可以,但我们需要看到诚意。价格之后会安排人来跟你们谈,包括运送和时间等等,还有你们需要办理南诏的通行文书以及腰牌,以后可以随意出入一些特殊地方。远来是客,经商我们是欢迎的,你们可以暂时住在这里,这里客房很多,酋长安排了人会带你们游历一下风景。”
林冬摇头谢过,“我们住在镇里的客栈。”
曲比倒也不勉强,“那么晚上我会带人来。”
林冬点头,便起身和臧飞龙一起往外去了,曲比领路,一路将他们带到山下,这才告别。
臧飞龙道:“这算混入成功?”
“没有人会拒绝金钱的,况且我们也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林冬道:“要打听事情,我看从曲比这里下手比较容易,跟他搞好关系吧。”
二人一边商量一边往回走,刚到客栈门口,林冬却在人堆里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66章的河蟹被管理员锁了,于是河蟹部分我把连接也删了。放这边,没看的童鞋戳吧。
ps:感谢包子的地雷,j童鞋的地雷和火箭炮。(j童鞋我都不敢谢你了!)233333
☆、第六十九章没想到的人
熟人的身影一闪而过林冬想了想,说不定是认错了?
虽然看身形侧脸……确实很像那谁谁,可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臧飞龙回头,见林冬望着集市前的某个摊位纳闷不解伸手刮他小鼻子,“怎的了?”
“我好想看到……”林冬眨眨眼,“算了,可能真是人有相似。”
臧飞龙莫名其妙,可林冬已不再说下去,二人进了客栈,舒舒服服吃了顿饭之后泡了茶一边喝着一边闲聊,这光景真是说不出的好。
臧飞龙经常被这种小细节打动一路游历下来,快乐的远比不快乐的多。有时候从睡梦中乍醒,一侧身就看到小孩睡得安安稳稳,微张着唇,表情柔软,他的心就像晃动的小船,被一人撑着杆,晃两下,动摇两下。
也许不报仇,就这么带着小孩回去找个隐蔽点的地方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吧。开开心心,平平淡淡,也不是坏事。
可第二日起来,阳光一照在身上,那种夜晚的沉静就会消散几分。他又会想起那些藏于内心的黑暗来,于是这动摇的心啊,就这么一直晃悠悠,晃悠悠。
二人温存了一会儿,门外有人敲门,一把硬朗的嗓门道:“林兄弟,我是曲比。”
臧飞龙去开门,招呼几人进门来。拿眼一扫,除了曲比,还有另外两个穿着西爨人服饰的,有三个穿着东爨人服饰的。
他们的地位很明显,东爨人先坐了,西爨人包括曲比这才坐下。
曲比向双方介绍,“这是来南诏做生意的两兄弟,姓林。”
他又对臧飞龙二人道:“这是我们邓齐镇专做生意的几位大户,他们有卖药材的,也有开医馆的。”
彼此跟对方见过礼,一个东爨人叽叽咕咕说了一些。
曲比翻译道:“他说他家和大唐合作的药房不少,还头一回见得老板亲自过来的,而且还是新开张的小生意。按道理说,小药房一般进货都会选择更近的地段,以免抬高路程费用吧?”
林冬心里一转:这就是正经生意人了,和之前骗骗曲比啊,酋长啊大不一样,他们想得就实在多了,也是最现实的问题。
臧飞龙看林冬,他个读书人,虽然什么书都有看,什么都懂一些,却不见得懂经商。
这里头的利润,水分都是个说不准的。他们也不知道如今大唐的药房普遍卖个什么价,这要说起来,指不定就得露馅。
林冬并没有停留太久,久了会让人生疑,他道:“我们家是小生疑没有错,但就算是小生意也是长辈了心血经营起来的。实话说,如今小本生意赚不了什么钱,我不得不剑走偏锋,就算有些危险,但……”
他脸露为难,对曲比指了指臧飞龙,“我这大哥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没娶到个老婆呢。”
曲比理解的点头,转头对那东爨人转述了一遍。
那东爨人显然没有这么好骗,眯起眼,疑惑的叽叽咕咕一阵。
曲比回头道:“就算剑走偏锋,你们也可去其他大药房商量进货。大不了分点层,也比亲自跑这一趟划算啊。若是生意砸了,别说祖上经营的,那真是一点都不剩了。”
臧飞龙皱起眉,他可没想这么多事,只觉得这东爨人好生??嗦。人家要怎么做生意跟他有什么关系?有钱不赚?这是傻子!
林冬伸手拍了拍臧飞龙的手背,示意骚安?e躁,曲比也看出这臧飞龙不是个好耐心的,便笑笑,解释道:“林兄弟别着急,生意这事,我们管不着,还得看他们愿意不愿意,若是不愿意,这生意也做不成。好歹是和钱挂钩的事,我们给了货,你们若是交不出银两来……或是被骗了,这些生意人也得找我们麻烦。”
林冬心里一亮,问道:“不如这样,我们先给上一年份的定金如何?这样就能表达我们的诚意了。”
“一年份的?”曲比微微诧异,不是说是小生意么?有这么多钱?
林冬拿手肘一捅旁边男人,臧飞龙磨磨蹭蹭从怀里掏出一枚白玉玉佩来。
“那这个抵一年的定金如何?赚了钱,该怎么分怎么分,若是没赚,明年咱们这合作关系就结束了,你们也不亏。”
曲比接过那玉佩看了看,南诏少产玉器,金器,这边用得大多是竹子、石头、铜器铁器。这么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可值当不少钱了!
曲比将那玉佩交给东爨人,又转述了一遍。
那东爨人似乎诧异,又仔细看了看玉佩,随后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
他点点头,叽叽咕咕说了一阵。
曲比回头,“恭喜你们,这位大人答应了,这玉佩价值不少,你们还可以选一部分上好的药材。”
林冬赶紧道谢,又顺带表了一下诚心实意。
那东爨人将玉佩收起来,一脸满意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几人。
那几人其实也是被拉来谈生意的,但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接这个单子,所以始终表现得兴致缺缺,如今见这东爨人拿了大便宜,脸上有些不甘,但又无法。
东爨人有些得意,站起身对林冬他们行了个礼,曲比跟着站起来,“拿我们先告辞了。”
“等等……”林冬叫住曲比,“大人可以留下来一会儿吗?”
曲比虽疑惑,但好歹如今也是确定了生意往来的客人,便点点头。
他送走其他几个人,又走回来,道:“二位有事?”
“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林冬帮他换了杯茶,道:“我们也算是给了大价钱,自然希望生意能做成。”
曲比点点头,“你们想问什么?”
“其实是这样的……”林冬道:“生意这事,有时候和官家也分不开。我们做生意的,每月还得给官家一些买路钱,这买路,是买一个顺畅,有些事呢,官家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曲比点头,表示理解。
“如今生意不好做,大生意都有大门路,和官家关系也好。我们这种小生意想爬上去,自然也得散不少银子,不知……南诏又如何呢?”
“我不是做生意的人,不是很清楚里头的规矩。不过想来也差不多。”曲比想了想,“你们若是担心会被刁难,这倒没什么关系,刚才与你们合作的是我们镇子里的大户,该有的关系,他自然都清楚。”
“可你之前也说,你们都是固定和大唐的几家药房有来往。他这里又揽了一宗生意,会不会有其他问题?”
“这个……”曲比正犹豫,那头臧飞龙又摸出一只玉佩来塞进他手里,“大人为我们的事操心,这份你自然该拿。”
曲比接过来,心里定然是美的,他的表情缓和了好多,手指摩挲了一下玉佩光滑的表面,慢慢道:“这事本也不该我来说,你们要问,还得去问相关的人……不过你们语言不通,这也确实是个问题。”
林冬点头,“你懂汉话,我们自然觉得你更值得信任。”
这话又让曲比笑了笑,心情是更加好,想了想,便道:“南诏的官职没有大唐那么齐全,我们人少,居住的地方都分成一大圈一大圈,东西南北各有,距离也远。有时候来往消息不太容易通达,所以一个小圈子就是一个小国家,自有自己的法则。我们的王,也很难管到所有的族群。”
“如我们这里,酋长就是最大的王。我曲比家是世代侍奉酋长的家族之一,什么都管上一点,但也不过是个传话人。这邓齐镇,邓齐二字只是汉话如此说,它的意思是收获之神,所以我们这里算是南诏比较少的生产大镇,商户也比其他地方多了很多。就如你们之前所见的,那几位都是大家族,不好招惹。”
曲比喝了口茶,续道:“不过就算是大家族,该走的规矩不能少。他们和酋长关系不错,自然有自己的人脉和门路,给你们送货,基本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多分一些钱给酋长和酋长身边的人而已。这点你们是不用担心的。”
林冬心里有了个大概,问道:“所以这里是酋长最大?其他的呢?”
“其他自有自己管辖的范围,但凡事得由酋长说了算,你们若是碰到刁难你们的人,不必担心,报我的名字就成了,他们自然知道收敛。”
林冬点头,露出一个感激地笑:“真是太谢谢你了,在异乡最怕的就是遇到无法理解的事,也怕走错路,说错话。”
曲比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你们也不是第一个来这里的大唐人,早些年的时候,有几个家族都举家搬迁了过来,如今也是过得好好的。你们大可以多待一段时间,看看风光。”
林冬谢过了,曲比这才告辞而去。
关上门,臧飞龙惊讶,“听到他说的了吗?有几家搬迁……”
“我没想从他这里套出这个消息来,但是他自己说出来了。”林冬好笑,“我本来只是想知道这里的权力分布是怎么个情况,到时候才方便查查。那三人定然会和最大权力的人有联系。”
“那照他这么说,岂不是得去问酋长……”
林冬也犯难:“他们三家若是故意隐藏,找起来怕不容易。没想到这里什么事都得酋长说了才算数,去问酋长……一定会露馅。”
“那怎么办?”臧飞龙坐下来,“难不成得去集市上打听,有没有什么大唐人来买菜?”
林冬摸下巴,“他们说不定不常出现……就算出现来买什么,也是下人买,下人定然是买去的奴隶,不会暴露他们自己。”
“那去卖奴隶的地方问问?”臧飞龙出主意。
“也是个办法,但人家不一定会说。”
二人正犯难,就听外头有人敲门,客栈里的白蛮小二用僵硬的汉话道:“这是曲比大人让人送来的水果,请二位享用。”
他说着,让开了一些,露出身后一个背着一筐水果的人。
这人穿着白色布衫,一张脸很是清秀但剑眉飞扬,眉宇间英气逼人。
二人照了个对面,臧飞龙愣了,对方也愣了。
林冬从臧飞龙身后探出头,看见来人,“啊……真的是你……”
叶青衫一下扔了竹篓,激动的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飞龙哥!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提示:叶青衫,叶家老幺。一心想做神捕的那个。
感谢j童鞋的地雷~么么~亲乃砸得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23333 心意我领了,亲请量力而为啊,别太费钱了=w=~
☆、第七十章也许是天意
这要说起叶青衫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为何穿着西爨人的服饰,为何又在送水果,为何见到臧飞龙就叫救命……这可说来话长啊。
不过这里咱们还是简略提一提:话说叶青衫告辞左山头大营去往长安拜师学艺,这路应当是往上走的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南边来。可他这人是个好打抱不平的,况且叶家除了老二叶英,老大叶霸天和叶青衫似乎都有点少根筋,所以这一路他是一路打抱不平,打着打着,路就走错了。
你说这往西北走的路,怎的就会完全走错到相反的方向来?这说起来也是叶青衫倒霉他帮助了一户被土豪欺负的农家,那户农家后来就要举家搬迁举家搬迁就举家搬迁呗,走得就是南边这条路,靠近南诏国边界的小镇子里。
这户农家因为太感谢叶青衫的帮助,一定要用马车送他一程,叶青衫推拒不过,想想有人一路作伴倒也有趣,于是就答应了。
可偏生他就忘记说自己要去哪儿,又偏生那户人家说,他们要去过过安逸的生活,这就误导了叶青衫。
过安逸的生活?整个大唐哪里能比京城长安安逸?听说那里的路都是用金子铺的――说到这里,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儿听来这么荒谬的话的。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完全错了。
叶青衫未去过长安,也不知道去长安的路,这一路和众人嘻嘻哈哈,饿了就打野味,腻了就采水果,这农户家里有个小姑娘,四五岁年纪,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叶青衫又喜欢小孩儿,两人就一路玩闹,等到了地方,叶青衫抬头一看,嚯……好多山!好多高山!
长安周围有这么多山来的?叶青衫歪了个脑袋想了半天。
那头农户道:“恩人日后打算如何?不如与我们一起在这里安居下来吧。这里青山绿水,靠近南诏,也没什么仗打,清净安逸。”
叶青衫傻眼了,“南诏?”
那农户还憨厚地点头,“是啊,南诏国。”他伸手指碗沿的山谷小路,“就在这路尽头,是南诏和大唐的边界了。”
“还是说恩人想去南诏玩玩?”
“……”叶青衫沉思了半响,“这里离长安有多远?”
“长安?”那农户这才发现不对劲,“那可是相反的路啊!这一路我们走了半年之久,去长安的话,当初只要两三个月便到得了。”
叶青衫蹲了下去,把脸埋在手臂里沉默。
那农户也急了,“恩人你不是来南边吗?你怎的不早说,诶!也是我糊涂!怎的就不问清楚!”
叶青衫见他一家人都急红眼了,赶紧摆手,“不打紧,我就是……四游历,也没什么大事要做,既然来了这边,就当……缘分一场,我便去南诏玩玩也成。”
农户这才安下心来,但还是愧疚得很,这便又送了叶青衫一大堆的水果和肉干,让他路上带着吃。
又给了他一块小腰牌,这腰牌却是做得精致,上头不知道刻了什么鬼画符。
“这是我远方堂弟的东西,十年前来我们这边走亲戚时给我们的。说是要去南诏,用这个能通关。只有南诏的人才有。”那农户解释,“我远方堂弟是南诏国的人,祖上是山西的,曾经因为迫害举家躲去了南诏,如今在那边有点小生意,你去找他准没错。”
叶青衫叹气,但想想,既来之则安之,这里也没有再往长安去的马车了。又是小村子,也没什么好马,自己一个人再溜溜达达半年……又不识得路,麻烦得很。
拜师学艺啥时候都能拜,何不干脆四玩玩,遇到不平事就帮个忙,嗯……有那说书里大侠的威风了。
这一想通,他倒也高兴起来。南诏啊,还没去过呢。
于是拉了匹小骡子溜溜达达顺着山路往里,过了边界入了南诏境内,但他运气就没林冬他们好了。
林冬他们是遇到善心人帮忙,还能借住一晚。他这倒霉孩子,过了小村子没多久就遇到抢匪,虽然以他的能耐是没啥问题,但这一路是上山的路,陡峭的悬崖到都是,结果包袱钱袋全落山谷里了,身上顿时身无分文。
饿着肚子走进邓齐镇,本想找人帮帮忙,结果遇到的都是不懂汉话的乌蛮人,叶青衫这回是真知错了,好好的右山头大营三少不做,吃喝不愁的日子不过,到跑……跑啊!叫你跑!他哭丧了张脸蹲在集市上看来来往往的人,肚子饿得咕噜噜响。这也是这小子一根筋,若换着他大哥叶霸天,本来就是山贼,怕啥?抢啊!偷啊!
叶青衫就顶着根脊梁骨,偏不!所谓人穷志短,这时候才能看出风骨气来呢。
然后,就有卖奴隶的人从这里经过,一眼看到他了。呵,小少年眉清目秀,俊朗得很,又不似这里的人,不知从哪里过来的难民吧?一定能赚个大钱!
于是这奴隶商就走过去,二话不说,扔了一大袋子钱袋在他面前。
叶青衫眼睛都直了,哇,这南诏的人给乞丐钱这么大方的?!想罢怕给别人捡去了,赶紧拿过来揣进怀里,连连道谢。
就是这谢还没谢完,一个铁链子咔嚓――栓自己脖子上了。
叶青衫:“?”
奴隶商笑笑,又低头,咔嚓――两只脚也给铁链子锁上了。
叶青衫:“……”
于是,叶青衫莫名其妙地被拉到集市专门卖奴隶的地方,很快就有人把他买了回去,是个水果商贩,经常需要四送货。
叶青衫好不容易在水果商贩里碰到个会汉话的白蛮人,对方听了他的话,哭笑不得。
只告诉他,“这锁奴隶的锁,是特质的,就算你功夫再好,没有钥匙,打不开的。而要打开,必须要人给你赎身,你的契约书还拿在老板手里呢。”
于是叶青衫又拜托这人给老板翻译翻译,让他放了自己。
老板哪里会答应的?这可是给了二十贯钱才买来的,你要走,行啊,自己拿钱来赎就成。
叶青衫郁闷了,于是叶青衫开始工作赚钱,成天欲哭无泪。
说完这些,叶青衫是真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他打着嗝道:“飞龙哥,看见你们我真是太高兴……嗝……这里每天饭都吃不饱,又没力气,做一个月还没有一贯钱,二十贯钱……我都要绝望了呜呜呜……”
林冬心疼,走过去帮他抹眼泪,又摸摸他脑袋,“好可怜,被你哥知道,恐怕这奴隶商会死得很难看了。”
一想起疼爱自己的大哥,叶青衫更是哭得厉害了。毕竟也只是和林冬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平日再自负也罢,这一两个月磨下来,真是什么脾气都没了。
臧飞龙是哭笑不得,只觉得叶青衫自作自受,不过也好。这样一来他也算知道“外出”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成了,别哭了。”臧飞龙从怀里摸出银票来,叫来店里伙计,将银票给他,“去那个什么……”
他回头看叶青衫,叶青衫赶紧报了地址,臧飞龙点点头,道:“去给那家老板,说这人我给买了,以后不是他家奴隶了。”
那小二点头,接了银票很快走了。
叶青衫松了口气,随即想起自己脚上哗哗响的铁链,“还有这个!”
“今儿个晚了,明天带你去找那老板把钥匙拿了。”
叶青衫哭丧张脸,“他要是不给呢?”
臧飞龙呵的一笑:“那就揍到他给为止呗。”
这一晚叶青衫头一吃了个饱饭,真像饿了三十年没吃饭的人,呼噜呼噜,看得林冬和臧飞龙叹为观止。
直到他打了个饱嗝,再也撑不下了,才尴尬道:“我现在是怕了……什么都可以没有,但绝对不能没钱,没东西吃。”
臧飞龙笑着拿一颗生弹到少年额头上,“吃一堑长一智,日后看你还总是偷溜。你大哥不知道该多心急。”
“……我错了……”叶青衫扁扁嘴,拿衣袖抹了嘴角饭粒。
林冬给他翻出一身赶紧衣服来,但碍于铁链锁着脚,只能换了上半身,换不了下半身。
叶青衫想洗澡,臧飞龙给他叫来热水,拿来一个大木桶,让他把脚搁外头,只泡上半身。
叶青衫就觉自己说不出的憋屈,泡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来,心情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结果后来店里伙计回来,敲门,将契约书和钥匙一并给了。
臧飞龙还道:“这些人做事倒也挺守规矩。”
如此过了一晚,第二日叶青衫就急着想走。他现在就想飞一样的离开这里。
林冬和臧飞龙却说还有事不能走,叶青衫这才想起来问,“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林冬只大概说了说他们要找人,叶青衫嗨一声,“这有什么难的?我在这边好歹带了两个月,路早就摸熟了,经常送货,人也认得差不多。要找谁,问我问我。”
林冬一想,是啊!这不就有个现成的!果然是天意?!
于是林冬说了要找的三人,没想到叶青衫还当真认识。
“如果是这三家,我知道在哪里,他们就住在邓齐镇外头,骡子走大概三天的路程,再往北走一段就是南诏的第二大镇了。他们住在这两个镇子之间的路上。”
“为什么在镇子外头?”林冬好奇。
“这个不清楚,不过那一段的路都被他们三家包了,平日也不跟南诏的人有接触,有什么事都是奴隶来做。”
叶青衫说起这个还不舒服,“奴隶太惨了!”
林冬拍拍他的肩膀,让他顺顺气,转头看臧飞龙,“在邓齐镇外头,我们得想个办法过去。”
“就说游历风光吧。”臧飞龙道:“反正曲比也一直让我们四转转。”
林冬点头,“好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平安夜快乐~~=3=
☆、第七十一章爆发的怒火
曲比很快同意了林冬他们要四走走的想法甚至好心的给了他们地图。
南诏多山路,时而还是平地,时而就突然变成陡峭山崖,上坡和下坡的路也其多走起来磕磕绊绊。
除了村镇里,外头的地都是没有修过的,下过雨之后泥巴黏湿,走一步一个坑,车轮也很容易陷在路边坑洞里。
可谓是极糟的生存环境。
这里的人们倒已是习惯了,连叶青衫都有些我的地盘的味道,带着二人绕来绕去避开那么不好走的大路,改走一些老人们踩出来的小捷径。
可就算是捷径走起来也要费不少时间,马车太重了,所以三人都骑着小骡子,骡子走得慢,一路溜溜达达,甩着尾巴,颠簸得人头晕。
走了四日,一路磕磕绊绊的黄土地上突然冒出一截干净的石板路,横着能排两辆马车并行,一路延伸过去,路尽头有稀稀松松的房子。
“到了。”叶青衫抬手给二人指,“这边这栋是卢家,那边是沈家,最右边的是黄家。你们要找的都在这儿。”
林冬打量了一下,三家的房子修建得差不多,大门互相对着,往后是院子套院子,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本地人的习性。
三人赶着骡子走近了,青瓦灰墙,石阶下蹲着石狮子,倒有那么几分家乡味道了。
“先找哪家?”臧飞龙看林冬。
“找哪家都一样,三人一定都会来。”林冬道:“问题在于,我们是先观察,还是直接挑明了?”
若是以前的臧飞龙,必然会说:自然是直接挑明!他们都躲到这里来了,料想被找上门的心理准备也有了!
不过如今的臧飞龙却是想了想,道:“观察观察再说?”
林冬笑道:“耐性见长啊。”
臧飞龙耸肩,转头看叶青衫,“依你看,这三家人如何?哪家好说话?”
“我哪知道……来送水果也只是给了门房完事,正主也看不见的。不过这三家里,门房最和善的要数黄家。”
叶青衫指了指最右边的宅子。
林冬道:“主不威严,下人自然也和善。那就找黄家吧。”
臧飞龙看他,“用什么理由?”
“我们是有曲比的文书的。”林冬从怀里掏出一张竹简来,晃了晃,“这就是最大的理由,我们要做什么都行。”
叶青衫见二人商议得差不多,主动跑上去叩门。
只叩了三下,门房开了门,探出个头来,看见叶青衫,道:“是你啊,今儿个没听说有货啊?”“那活计我不做了,有人给我赎身了。”他转头指指臧飞龙二人,“看见没,新主子。”
那门房似有些意外,定眼看看,咦?这不是大唐人么?心里打个恍惚,有些警惕,“这二位是……?”
“他们是来做生意的,路过此地,见有同乡人,想来看看。”
门房皱眉,“是要见我家老爷?”
“方便吗?”叶青衫看起来和门房还挺熟悉,打哈哈道:“这二人也来了好些日子了,难得碰见同乡。”
门房不敢掉以轻心,他虽不知自家老爷为何搬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可躲的就是自己人,这点他是知道的。
他道:“你且等等,我去问问老爷再做打算。”
叶青衫点头,“成,我们等着。”
那头门吱嘎一下就关上了,叶青衫回头,“若是黄老爷不见呢?”
“不见……”林冬皱眉,“那说明他们戒心还大着,这时候就算要挑明可能也是难事。”
叶青衫好奇,“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啊?”
臧飞龙瞪他,“不关你的事,再多嘴,我把你送回奴隶商那儿去。”
叶青衫赶紧捂嘴,连连摇头,几人又等了一会儿,听那门里有脚步声过来,叶青衫回头,门刚好打开,那门房道:“若是生意人,自然有公文的,老爷要看看。”
林冬拿出竹简,递给那门房,门房看了几眼,又抬头,“你们再等等。”
门嘭地又关上了。
叶青衫啧了一声,“好麻烦,他们是在怕什么?”
臧飞龙看了叶青衫一眼,连叶老三都看出他们是在躲什么了,说明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真是时时刻刻警惕着。
臧飞龙突然道:“冬冬,我有个想法。”
林冬抬眸看他。
“他们若是这么警惕,就说明他们防范着昊天,说明他们害怕。”
林冬点头,“说得通。”
臧飞龙得意道:“是吧?既然他们害怕,我们反而有空可钻了,比起日夜担心,把昊天拉下来,定然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不如……直接挑明如何?赌一把。”
林冬想了想,“这回就你来做决定。”
臧飞龙好了一声,“我定然会说服他们!”
又隔了一会儿,那门房过来,打开门,将竹简递出,“老爷说好些年没碰见自己人了,请里面坐。”
臧飞龙和林冬互看一眼,随即跟着那门房往里走。
这宅子里很是简单,也不复杂,穿过前庭中间挡着一石墙,上头刻着福字,绕过石墙,后头正对着就是接待客人的正堂了。
上了石阶,屋里八仙椅,牡丹,山水画俱是齐全,仿佛他们突然就回到了熟悉的土地上。
叶青衫在旁边几乎要哭出来,他是真想家了。
三人坐了,有下人来奉了茶。这些下人都是南诏的奴隶,脚上栓着铁链子,看起来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恭恭敬敬奉了茶,被管家喝退了下去。
屏风后很快绕出一人来,穿着上好的缎子,踩着丝履,一手上还带着金戒子,手腕上挂着串翡翠做的佛珠。
“远来是客。”男人长得高头大马,头发双鬓已白,脸上皱纹堆着,笑得倒是和善亲切,“我听门房说有客人,我还惊讶呢,我这都多少年没遇见过……”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臧飞龙脸上,惊愕得手里佛珠啪嗒落在了地上。
“爷?”旁边管家赶紧帮忙捡起来,又扶着几欲昏过去的主子,紧张道:“这是怎的了?爷?”
林冬也不解,站起来,“黄先生?还好吗?”
黄老爷只觉得自己心脏瞬时停止了跳动,好半响伸手颤巍巍捂住心口,发现它还在跳,这才陡然吸一口气,?邕艘幌碌?坐进椅子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臧飞龙。
“你……怎么……你……”
臧飞龙慢慢反应过来了,伸手摸了摸脸,嘀咕:“很像吗?”
那头姓黄的呵得一声又是大喘气,好不容易被管家拍顺了气,涨红着脸道:“你是,你是谁!”
“我是谁,你心里头不是已经清楚了吗?”臧飞龙冷冷一笑,挑挑眉道。
黄忠卫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回头想想,不对啊,他们就两个人,自己这边一屋子人呢。而且这二人就这么来是什么意思?
他很快冷静下来,摆手让所有人退出去,等屋里只剩他们四人了。他竭力控制着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平复了一下,找了好几调子,才道:“公子可是……可是姓臧?”
“是。”
啪嗒――
茶盖子落在桌子上,黄忠卫镇定不下去了,猛然站起,一撩袍就往地上跪,“属、属下该死!未知少将来此,不,是未知少将安然无恙,属下居然在这里怡然养老,属下该死!”
臧飞龙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筛糠子一样抖的男人,费解道:“你竟然这么怕,当初为何勾结昊天陷害我爹?”
黄忠卫趴在地上不敢起来,“属下,属下是冤枉的!属下是被他们拖下水……属下也不想……”
说着,他突然痛哭流涕,嚎道:“属下没有一天不后悔,没有一天不后悔啊!每晚做梦,总是将军血淋淋的面孔质问我为什么,为什么,属下生不如死啊!”
臧飞龙吸了一口气,猛然站起,一脚踹翻了身后椅子。
?绲匾簧?巨响,吓得叶青衫一跳,林冬虽没动,但脸也刷白。[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这么可怕的臧飞龙还是头一见到,他不发一言,双目圆睁,拳头紧握,仿佛下一秒就能把面前男人碎尸万段,那全身覆盖的怒火汹涌至整个屋子都像是要烧了起来。
“你。”他一字一句,声音冷如冰骨,“你生不如死?躲在这里颐养天年,你幸福得很啊,妻妾成群了吧?孙子抱着了吧?孙男孙女各几个?从昊天那里分得多少赃款保你三代不愁吧?啊!!!”
“我爹呢?我爹我娘呢?我臧家一家满门五百二十七口人!要不要我一个一个数给你听!要不要!!!”
“不要!不要!”黄忠卫往死里磕头,脑袋撞在石板上咚咚响,他年纪早就大了,如今一身老骨头,别说打仗了,被臧飞龙一根指头都能捏死。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各种痕迹,可就是这点,最让臧飞龙恨!
因为他的爹娘,再也和岁月扯不上什么关系了。双鬓斑白,眼纹,额纹,苍老的手,都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他们的时间停在十几年前那场屠杀里,那场无辜的屠杀里。
“属下知错,真的知错了。”黄忠卫一把年纪哭得却像个孩子,“昊天那些钱,我分文没动,我不敢动,我怕报应啊,我怕将军……”
他哽咽得泣不成声,仿佛这么多年的害怕,畏惧,后悔,恐慌,一股脑全涌了出来。
“谢天谢地你没事,臧家有后啊,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不要说这些!”臧飞龙一吼,声音在屋里嗡嗡作响,仿佛那发怒的雄狮,在天际边发出最是权威的一声,震得所有人耳膜发痛,心脏鼓噪。
“我们一家被推上刑场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说什么谢天谢地,若不是我被换了下来,如今你去对着谁哭!对着谁磕头!怕是你根本想不起来吧!”
“不不不!绝无此事啊!”黄忠卫抬头看他,“我祖宗祠堂里,就摆着臧将军一家老小的牌位,我每天都有摆,每天都有上香。”
他爬起来,也顾不得许多,“少将跟我去看看!跟我去看看您就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今天结束前打完了5555 圣诞快乐啊~更晚了真是抱歉嘤嘤嘤
☆、第七十二章铁证和获胜
黄忠卫带着臧飞龙去了自家祠堂那里头还果真摆着不属于黄家的牌位。
臧家一家老小名字都在上头,最中间的是臧将军,臧飞龙他爹,旁边是妻子右边居然还有臧飞龙的名字。
林冬看了看,道:“看着你的牌位有种好奇怪的感觉。”
臧飞龙冷哼,“什么?”
“你真的是臧飞龙?不是假冒的?”林冬回头上下打量。
那牌位放在那里,字迹刻得清晰,前头香炉看起来从未少过,一种沉淀在岁月里的停留的错觉,而面前这可是站着个大活人呢。
臧飞龙眯眼那头黄忠卫道:“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少将和将军年轻时候可是一模一样啊。”
他唏嘘见臧飞龙脸色不善,又赶紧道:“我没说错吧,我是真的后悔,每日的香从未少过,我老母亲也天天帮将军一家念经……”
“你不是后悔,不是愧疚。”臧飞龙冷冷道:“你只是害怕,只是心虚。”
黄忠卫叹气,多得也不说了,事实是事实,还有何好说呢?
“少将来此……可是为了报仇的事?”
“否则呢?”臧飞龙皮笑肉不笑,“找你喝茶?”
“是我说错话了……”黄忠卫心里一阵抽,臧飞龙无论说话语气,行为动作,那跟当年将军没有一点不重合的。
按理说,这么个小娃娃,自己也是长辈了,不该如此害怕。可臧飞龙就是太像将军了,一发起怒来,一瞪眼,曾经臧将军给他们的威严就好像一瞬间回来了,让他下意识地变回了曾经那个年轻的黄忠卫。
那个还对臧将军带着敬畏和畏惧,从不敢正眼看看的黄忠卫。
“我,我这就派人将老卢和老沈叫来。”黄忠卫赶紧滚出祠堂,吩咐管家亲自去请人。
那头一阵手忙脚乱,黄忠卫又带他们去了后院书房,这里安静,适合谈事。
重新端上泡好的热茶,一些小零嘴。臧飞龙坐主位,黄忠卫自然做小,乖乖坐在距离远一点的窗下,林冬坐臧飞龙身边,嘎嘣嘎嘣嚼吃的。
臧飞龙闭上眼,缓缓平息心中的怒火,如今最重要的不是问罪,而是将那个罪魁祸首拉下来。这事越快越好,他也能给在天之灵的家人一个安慰了。
冷静下来,耳边嘎嘣嘎嘣地声音就让他有些无奈,闭着眼只听声音,跟有只金鼠在耳边啃东西似的。
他转过头,睁开眼,目光却和林冬对视。
林冬一直看着他,此时见他神情已冷静下来,眼里还藏了点无可奈何,心里也是松口气。
放下吃的,笑笑,道:“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臧飞龙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两只手心交叠在一起,臧飞龙用大拇指轻轻摩挲小孩柔嫩的手心。
那头黄忠卫没放过一点二人的互动,正有些惊讶,外头有人敲门,“爷,两位爷来了。”
黄忠卫动了动喉咙,“进来吧。”
门被推开,管家请二位进门,那二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都是茫然,“老黄,你这么急……”
他们的目光在看见主位上那个人并非黄忠卫时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和黄忠卫同样的表情。
惊恐、惊惧。
林冬看见其中一个人的膝盖都发起抖来。
“先关门。”黄忠卫急急道。
其中一个都懵了,木讷的回身关门,又木讷的站在原地看人,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这位是少将……飞龙。”
一个大胡子男人嗷地一声,“你、你没死?!”
臧飞龙冷笑,“众位是庆幸呢,还是遗憾呢?”
那人自觉说错话,赶紧补救,“自然是庆幸!庆幸!我、属下是太、太激动……”
另一个很快镇定下来了,看样子是这三人里比较常出主意的一个。
他脸色虽然刷白,但语气却很平静,恭敬施了礼,“少将,属下沈子怀。”
另一个自然是姓卢的了,也赶紧施礼,“属下卢九!”
臧飞龙也不说话,那头沈子怀自寻了位子坐了,道:“少将是来?p>
椅颐潜ǔ鸬模恳?杀要剐,悉听尊便。??p>
臧飞龙呵的一声,“这么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合着我要杀你,还是我说不过去?”
沈子怀脸色由白转青,尴尬道:“不是这个意思……唉……少将要如何,只管开口吧。”
“就算要你们死,也是对付完昊天之后。你们的脖子暂且挂着,我要昊天的命。”
沈子怀脸色松了松,显然也是想到这个可能的,沉吟一会儿,道:“如今昊天权力太大,我们也在躲避他,要扳倒他……不是易事。”
“拿证据来,只要你们愿意指认,其他的交给我。”
沈子怀似乎有些诧异,听这口气,似乎臧飞龙什么都安排好了似的。
转眼一想,也是,如今朝廷分两派,李省若是知道臧飞龙在世,定然要绑住他的。
李省权力也不低,况且还是李家中人,还有那个过世的李将军……
沈子怀算来算去,若是不帮,恐怕自己以后不仅要躲着昊天,还要躲着李家人,这可真是自作孽了。
“我们帮。”他立刻下了决定,点头,“昊天当年于我们的钱,我们都分文未动。怕的就是有这么一天。”
人有时候啊,就是这么自找苦吃。
当年想着升官发财,把自家将军拉下马了,升官的却是别人。发财,是发了,几大箱的金子运回来,几辈子都够了,可偏偏,他们一个字儿都不敢动。
这是证据,也是唯一保命的东西。成天做着恶梦过日子,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死在战场上。
沈子怀叹气,道:“这些钱,都刻得有大内的印鉴,随便带几个走,就是铁证。那时候,除了宫里有权的人能拿这个来做赏赐,其他人俱是无份的。还有,我们与昊天来往的信件。他那边,恐怕都烧了,我们几个的烧了一部分,藏了一部分。”
臧飞龙的心落了下来,果然,只要找到他们,这些证据就都有了。
沈子怀还道:“少将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按理说他们的行踪无人能知才对,甚至昊天只知道在南方,却不知具体位置。
林冬在旁边道:“天意注定,因果循环,恶有恶报。”
三人这才蔫了,半响,黄忠卫喃喃道:“是啊,因果循环,总得有报的。报不到我们,就得报在我们后代身上。”
他咬了咬牙,艰难道:“少将,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什么,可就这一事……你要我们三的命,我们没话说,可我们这一家老小……还求你放过他们。”
他一撩衣袍跪了下来,沈子怀脸色凝重,也跟着跪了下来,那卢九看上去就是个莽夫,脑子没那么灵活,看二人跪了,也跟着跪了。
三个曾经的长辈,曾经随爹征战沙场的将士,如今就这么整齐跪在自己脚下。
臧飞龙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心凉,仰头闭了闭眼,看着头顶梁柱,道:“为何要陷害我爹,他哪点对不起你们?”
沈子怀回道:“将军待我们很好,他向来当众将士为自己人,最常说的,就是臧家军就是他的家,是他的骄傲所在。”
臧飞龙喃喃道:“那是为什么?”
“……当时的臧家军,风头正盛,我们也不年轻了,副将和三大铁罗都是臧将军最信任的人,也是最能干的人,只要他们还在,我们这些小角色……永远无法出人头地。顶多,战死沙场,分得点给家里人的安抚钱,这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沈子怀声音干涩,有些事有些人,想法不一样就决定了他们做的事不会一样。你觉得无法理解的事,而在那时候,他们却常挂在心上。
“我们也想出人头地,我们不想只做个小兵,战死沙场。我们想光宗耀祖,想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不想总是在边疆,那个连山都难得看到一点的地方,一年,三年,才能见一家人。未来,更是遥不可及。”
臧飞龙没吭声,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又似乎在沉思。
沈子怀续道:“昊天就是这时候……来找我们。他调查过军营里的人,最后找到我们三个,知道我们不想当小兵,想干大事,于是将这个密谋的计划说了出来。昊天……他和当今三司的司空大人有联系,是司空大人怂恿他……更许诺了光明的前途。”
林冬本只是听着,可听着听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眉头皱了起来。
臧飞龙睁开眼,似乎突然变得疲倦,声音微微嘶哑,道:“行了,我知道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三人面面相觑,也不敢说什么,各自躬身告退。
待书房门重新关上,外头天已要黑了,南诏一到了夜晚就显得十分静谧,没有热闹的灯、戏曲,酒楼,一到了晚上,就安静得吓人,只能听到夜虫的叫声。
臧飞龙又安静了一会儿,才道:“拿了东西,我们就走。”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三人的脸,怕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下杀手。
林冬点头,发现他没看自己,又嗯了一声。但小脸上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焦虑和烦躁。
臧飞龙似乎感觉到什么,在阴影里低头,伸手捏住小孩下颚,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林冬眨眨眼,很快将那抹情绪藏起来,笑道:“恭喜,拿下昊天只是时间问题了。”
臧飞龙心不在焉,见林冬没什么,也没多问。
他放下手,嗯了一声,伸手将小孩抱上腿,搂住了,埋头在他脖颈之间呼吸。
灼热的气息让林冬觉得痒痒,又觉得心疼。伸手像拍大狗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臧飞龙转头偷了个吻,淡笑:“报完仇那天,我就娶你。”
林冬一愣,脸腾地红了,“说什么娶,你我都是男子。哪有男子下嫁的说法?”
“怎的没有?”臧飞龙看他,那大眼睛,淡眉,小嘴,怎么看怎么看不腻,怎么看怎么喜欢得紧,“不是有倒插门么?”
林冬忍不住笑,“你倒是都想好了。”
“那是。”臧飞龙俯身,吻住小孩的唇,边流连叹息,“左山头大营的大王夫人,只有你能做。”
林冬也不反抗,任由臧飞龙加这个吻,一边温顺回应着,心里却是压不住的愁绪翻涌。
☆、第七十三章分道扬镳了
翌日一早林冬就不见了踪影臧飞龙打着哈欠找去黄家厨房果不其然就见那“米虫”正在米缸边趴着呢。
黄家的厨子表示很心惊不知道这小孩是什么毛病,一大早就在米缸边坐着不动弹,还一直拿手在米里戳来戳去。
臧飞龙摆摆手示意厨子不要管做自己的去。他自己搬了根凳子,坐到小孩身边,双手撑了腮帮子,看他。
“又在想什么?”
林冬捏着小粒的米一用力米咻得弹回了米缸中。
“没什么。”林冬说着又双手捧起大把米来,嗅了嗅。
臧飞龙也掬起一把,闻了闻,“味道如何?”
“差强人意。”林冬还评价起来,“碎米太多,软硬度不同,煮熟了一定沙口。”
“沙口?”
“就是会粉粉的。”林冬比划着,“没嚼劲,像揉碎了一样的。”
“……”臧飞龙无语了,摇摇头,“能吃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林冬的吃货劲上来了,“不同的菜配不同的米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就拿香肠来说吧,一定要用浑圆饱满的米,煮得水不能太多,米劲稍微硬一点,颗粒要分开,在上头铺上半面的香肠,再拿烫过的菜叶垫底。”
说着,林冬自己吞了口唾沫,“肉软,菜叶清新,米香。完美!”
臧飞龙心头的乌云被吹散好些,忍不住失笑,转头去看那目瞪口呆的厨子。
“听见了吗?按他说的做。”
“啊……诶。”那厨子赶紧奔出去找好米了。
林冬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这里的米应该都差不多吧,你别为难人家。”
“你想吃,那就是天上月亮也要摘下来。”臧飞龙笑道。
林冬抿了抿唇,“这米其实也蛮香的……”[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臧飞龙挑了挑嘴角,“行了,别在米缸边坐着了,出去走走。”
林冬点头,起身将手里的米都拍掉,转身的时候,毫无预警道:“飞龙哥,我们分头行动吧。”
“恩。”臧飞龙还没听清,一只脚都踏出厨房门了,才突然回身道:“啊??”
对于林冬这么久以来,第一提出要分头行动,这让臧飞龙觉得很有问题。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他将林冬绑在椅子上,拿了根野鸡毛挠小孩脚底板子,“你不说,我可用刑了。”
林冬挣扎未果,气喘吁吁,脚趾头都缩起来了,露出嫩白的脚丫子,惊道:“真没什么!没什么!都是为了你的报仇大业啊!”
“为什么非得分头?”臧飞龙蹲着身子,眯着眼,像打量猎物的猛兽。
“转移注意力啊!”林冬道:“进长安的话,很容易被昊天发现的。我先去,探探底,也好跟李省他们接个头,你之后乔装进来。万一被发现,那些证据被毁要怎么办?”
臧飞龙想了想,大概是这么个理,可又觉得不妥,“那你去,被昊天盯上怎么办?”
“我……”林冬正哑然,突然听到前面院子里叶青衫在跟人说话的声音,猛然道:“叶老三不是也要去长安吗,正好一路!我跟他一起,不会有危险!”
臧飞龙不吭声了,眯着眼来回看小孩。
“我们第一见面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林冬微微别开眼,“不能骗你。”
臧飞龙表情高莫测,隔了会儿,将野鸡毛丢到一旁,过来解绑林冬的布条。其实就是两根腰带罢了。
“叶老三的功夫,出去也算高手了,有他跟着你,我也放心点。”
林冬点点头,“我不会有事的,昊天又不认识我,对吧?”
臧飞龙一边裹起腰带,一边斜眼看他,“你是怕长安城有人认出我来?”
“以防万一而已……你看这三人,这么多年了,不也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臧飞龙冷哼一声,林冬打趣,“儿要像娘才有福气。”
臧飞龙沉默了一会儿,道:“我鼻子像我娘。”
林冬一愣,抬头,臧飞龙已推开门出去了。
“叶老三!”他叉着腰中气十足地朝前院喊了一声。
“诶!”叶青衫啃着个苹果跑了过来,“啥事儿?”
“你过来,有话跟你说。”
叶青衫摆了摆手,“等等啊。”
他又回头跑出院子,跟前头那人喊了几句什么,这才又跑回来,“什么事?”
臧飞龙拉了他进屋,把门关好了,道:“你陪着冬冬先去长安。”
“就我俩?”叶青衫奇怪,“你呢?”
“我之后到。”
“他先回一趟左山头。”林冬插话。
臧飞龙看他,“我回去做什么?”
“以防万一。”林冬笑得无害,“回去让兄弟们收拾收拾,搬家。”
“搬家?”臧飞龙这回真懵了,“搬哪儿去?”
“是啊……”林冬皱眉,“不然就往南诏这边来?”
“这一来一去得多少时间?”
叶青衫举手,“我知道,至少一年!”
臧飞龙抱起手臂看林冬,“我们要分开一年?”
“那随便哪儿,你跟南海哥商量一下,总之离长安和洛阳都远点。”
“为什么?”
“以防万一啊。”
臧飞龙疑惑更了,“你到底在防什么?我们去京城不就为了指证昊天,一旦昊天下位,我们还有什么要防的?”
这怎么搞得像是比之前还警惕了?
林冬抿了抿唇,道:“这个,你也听姓沈的说了,昊天后头还有司空大人,万一他们……嗯,要拉人陪葬,追查到左山头,你让兄弟们怎么办?”
臧飞龙自个儿倒不怕什么,但别人的命就不能是他做主了。
叶青衫又插嘴,“我觉得有理。”虽然他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臧飞龙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行,我先回去一趟。让丘北山他们往黄河以下搬。”
林冬点点头,凝重道:“保重。”
臧飞龙看他,“这还没出发呢。”
林冬笑,“先说说嘛。”
当天下午,沈子怀代表另外二人,将信件与几块金条收拾进一个黑木匣子里,又用上好的锁锁住了,包进一个绿色小包袱中,交给了臧飞龙。
黄忠卫找了最好的马和马车,将三人送上车,又给了大笔的钱银。
臧飞龙转头还对林冬道:“这一路吃穿尽都的别人的钱,也真有意思。”
林冬有些心不在焉,闻言笑笑,“也是啊……”
臧飞龙嘴角虽带着笑意,眼底却有什么一闪而过,他静静地看了林冬一会儿,才转开头,若无其事地对叶青衫道:“爷买了你,你好歹做点事,加把劲赶车啊。”
叶青衫翻个白眼,马鞭一扬,驾的一声,马车吱吱呀呀动了起来。
臧飞龙撩开车帘,转头看外面三人,“你们的命,暂且留着,待我收拾了昊天,再收拾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沈子怀自嘲道:“死在少将手里,不过还当年的罪,若我们落在昊天手里,一家老小都别想活了。少将放心,命就在这儿,随时等着你回来取。”
臧飞龙放下车帘,闭目靠近软垫里,林冬伸手揉了揉他皱起的眉心。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臧飞龙吸了口气,闷闷地应了。随即睁开眼,直直看着林冬黑亮的眼睛。
“你当真没骗我?”
林冬心头突地一跳,面上却是淡淡笑着,“我不会骗你。”仿佛又在催眠自己,重复了一遍:“我永远不会骗你,也不会害你。”
臧飞龙伸手,捏住小孩软软的手掌拉起来吻了吻,道:“第一见面,你就是饭桶。”
林冬笑起来,“第一见面,你一点都不留情。”
臧飞龙挑衅地一笑,“我臧飞龙是谁?那是随便能攀得上的?换做别人,我还不屑多看一眼。”
林冬挑眉,“所以我该庆幸你看上了我?”
“不该庆幸?”臧飞龙将小孩拉过来,捏住下巴,眼底带着淡淡笑意,轻声哄:“不该么?嗯?”
林冬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一翻身压在男人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不动了,像幼兽一般,叹息道:“我睡一会儿。”
臧飞龙眼底的笑意收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睡吧。”
这一路摇摇晃晃,林冬说是睡,其实一直没睡着。
他闭着眼,感受着男人的温度和心跳,手指无意识地拽紧了衣服布料。
等几天后进了邓齐镇,三人与曲比告别,顺便带了好些草药一起离开。
林冬看着那些竹筐,想了想将文书和南诏的令牌交予臧飞龙,“把这些都带着,以后咱们就做草药生意。”
“行啊。”臧飞龙倒也觉得这趟不能白来,将东西都收起来,道:“开个小药房,小医馆什么的。”
叶青衫和臧飞龙轮流赶车,不多日,又出了南诏边境,摇摇晃晃进入大唐地界,出了山谷,三人就要分开了。
叶青衫将一匹马分出来,带上马鞍,林冬帮臧飞龙整理了一下行囊,看着男人翻身上马。
“长安见。”臧飞龙笑着道。
林冬趴着车窗看他,眼里满是不舍,“长安见,别惹事,要保重。”
臧飞龙点头,俯身和小孩亲了个嘴。
叶青衫看得不好意思,别开头,耳朵后头一片红。
“我很快就来找你。”臧飞龙抵着小孩额头,道:“别让自己落入危险中,只有这点,必须答应我。”
林冬点头,伸手摸摸臧飞龙的脸。
硬朗的无关,刀削斧砍般的轮廓,又霸道,又凶狠,又不讲道理。
可这人对着自己,什么条件都屈服了,什么身段都放软了。
心里酸酸的,林冬突然想说:什么都别管了,什么报仇不报仇的,你爹娘也不会高兴的。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可话到嘴边,无论如何又说不出来。
马车再起程,吱吱呀呀往远去了。
南边多雾,一会儿马车就融入雾中再看不到了。
臧飞龙骑着马,直到连声音也听不到时,才自言自语道:“这小鬼,再任性一点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林冬是有自己想法和打算的,这些肯定是为了臧飞龙好。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咱慢慢说~大家别急~=w=~
☆、第七十四章 未死的将军
话说林冬和叶青衫二人朝长安直奔而去路走得开始顺畅后,二人换了新马车,又加快了速度。
可就算再快,到长安也得好几个月后,这期间叶青衫还忍不住又去打抱不平倒也让林冬从不同的角度看到了大唐如今的状况。
一路被欺压的无辜百姓不少只多个个口里都怨声载道有的天子的有对当今三司大臣的也有对昊天和李省的。
林冬嚼着一只茄饼趴在窗边往外看,从战场附近躲难来的人也不少,一大帮子人流离失所,无安家。
叶青衫赶着马车叹气,“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同样都是人,人们却总是要互相伤害?为什么那些为官的,就是不肯为百姓想想呢?如此作为,究竟要他们何用?”
林冬点头,“有见地,不过没什么用。”
叶青衫撇嘴,“那你倒是说说看?”
林冬从窗口收回脑袋,撩开车帘,坐到叶青衫身边去。他左右望了望,伸手指一,“你看那人,衣着褴褛,脚底都烂了,想必是一路乞讨过来。”
叶青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要点头,却见那人偷偷摸摸站在一个妇人身后,将手伸进妇人的背篓里,偷了两个青菜头。
马车只是从那人面前一晃而过,叶青衫就算想阻止,却也无法阻止。林冬又让他看另一边,“你看,这人还带着孩子,和刚才那人的境况差不离。”
叶青衫转头去看,见那人带着孩子缩在一个茶棚角落里吃干瘪的馒头,那人面前还放了个小竹筐,里头都是些手编的玩意儿。
“就算在同一境况里,人和人对待事物的态度也是不同。有的人就算饿死也要争口气,也要凭良心,你说刚才那被偷的妇人就要好上一些吗?也许她家还有老小一大家子,也许起早贪黑挣那么两只钱就只买得起两个青菜头。但有的人,就算只是受到一点坎坷,也能给自己找无数理由,苟且偷生,违背良心和道德。”
林冬让叶青衫停了车,下去在那带孩子的人面前买了几只编制的蚂蚱,再上车离开时,叶青衫似乎悟了许多。
“人和人本就不同。”林冬拈着那蚂蚱玩,晃悠着腿,道:“穷苦人家也是如此,何况那些在高位的。这和地位没什么关系,有关系的只是人心。”
“那……皇上选官的时候,就该看看他的人品嘛。”
“这个如何看得出来?他能装一时,皇上能一直守着?这天下这么大呢,有的人本也想做点好事,可奈何其他人容不得,容不得,他就做不成,否则就是死。”
“说得好像和皇上没关系似的……”叶青衫不赞同,“这天下再大,还不是他做主。”
“是啊……他做主。”林冬皱起眉,这些天,他时常想着什么就露出这样的表情。
叶青衫忍不住道:“你在烦什么?这几日胃口都小了好些。”
“嗯……”林冬拈着蚂蚱的触须,晃了晃,“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我能帮忙不?”
“不……这事你别参合。”林冬抬头道:“等到了长安,你拜你的师父去。他叫施成杰……啊,不知道他和南海哥回来没有。”
“他们去哪儿了?”
“幽州。”林冬想了想,“应该回来了,那边不是很远,也不像南边路难走……”
“那不成。”叶青衫摇头,“我答应飞龙哥保护你了,怎么能一走了之,我得等飞龙哥来寻你才算功德圆满。”
林冬往后靠了靠,似乎有些累,闭了闭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真是哪儿也逃不开么。”
“啊?”
林冬摇头,“你说得对,历朝历代不是没有不作为的官吏,可放任他们,就是皇上的责任。可皇上要做什么,哪里是我们小老百姓说了能算数的?要死要活……不过当今一句话……”
叶青衫越听越糊涂了,“什么一句话两句话?皇上怎么了?”
“……没什么。”林冬闭了车帘子,窝回车厢里去了。
二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听听周围人的消息。
等靠近长安时,听说昊天和李省已是水火不容,而天子,已多日未上早朝。
进了长安门,华和大气那是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虽不是金子铺的路,可两边街道商铺又大又气派,翘角飞檐,四通八达的官道。官道上的普通马车,看上去也要气派几倍。
这里的人说话一派的官调,吊着尾音,带着其他地方所没有的骄傲感。是独属于长安才有的味道。
半山上有皇庙,香火鼎盛,云雾似落到长安城上方,熏熏袅袅的,带着一骨子慈悲味,又有一股子望尘的寂寥。
几辆小马车溜溜达达和林冬他们擦肩而过,酒楼上女人银铃笑声,街道上还有金发碧眼的异国人。
前头围了一大群人,不时喝彩喧哗。叶青衫慢慢停了车,二人好奇去看,原来是一群耍架势的大汉,一个拿了大锤,砰砰往地上砸,那声音吓人,随后就看一人往旁边石板上躺了,胸口还盖上一块。
周围人啧啧惊叹,那举大锤的呸呸往手心吐了两口,举起来试了试,吆喝一声,砸了下去。
“哇!”
周围人一片惊叫,就见那石板碎成两半,下头的人倒是安然无恙坐起来了。
乒乓地落钱声砸到铜盘子里,那头班主满脸堆笑。叶青衫咂咂嘴,正要继续赶车,就见那中间又冒出一个人来。
“来来来看一看哟!咱们班子新出的美少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有要上来练场子的没有,输一赔十啊!”
“啥?赔十?”
“这班主疯了不成?”
围观人起哄起来,就见一个穿着黄衫少年模样的人走到搭起的小台子上。双手往胸前一抱,眼睛鄙视众人,眉目轻挑,那叫一个傲。
待叶青衫看清那人,惊叫一声,“哥?!”
那头也听到了声音,寻了过来,一眼看到叶青衫了,眼睛瞪得比铜铃似的,一个轻功跃过了众人,引得一片叫好声,他却也不顾,只落在叶青衫眼前,揪起衣襟来,先就啪啪两个嘴巴。
叶青衫眼眶一红,“大哥!”
叶霸天怒道:“你小子死哪儿去了?你知道你二哥找你找疯了么!”
叶青衫丢了缰绳跑下来,一把抱住自家大哥,不及答话先嚎啕大哭。
这一幕倒是出人意料,那头班主傻眼,挤开人群过来,“这个……小天啊,这是?”
“这是我弟弟。”叶霸天拍着叶青衫的背,眼眶也有点红。
那班主愣了半天,看看二人。
叶霸天是张娃娃脸,所以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实际上,他年纪与臧飞龙他们差不多,叶青衫是实实在在的少年,与林冬差不多岁数,这二人看起来……兄弟?亲的?不是结拜的?
林冬见他们杵在大街上也不太好,就劝:“另外找个地方叙旧吧,这事说来话长。”
叶霸天点头,转头对班主道:“我今儿个回去了。”
“别啊!”班主转头指身后的人,“这都下注了!”
“我弟来了,其他的之后再说!”叶霸天从身上摸出个重宝来,往班主身上一丢,“拿去赔。”
班主苦了张脸,“小天,你这么任性可不对,当初我们怎么说的来着……”
话没说完,那头来了几个人,为首看起来像个管家的男人,远远瞧见叶霸天了,走过来道:“叶公子,主子寻你呢。”
“这就回去了。”叶霸天拉过叶青衫,“这我弟弟,这边这位是我旧友,跟你们主子也认识的。”
管家有些惊讶,看了看林冬,点头,“几位请。”
一边又差了人先回去报信。
叶青衫赶着马车,叶霸天坐旁边指路。
马车拐过前头的路口,沿河往右边去了,绕过一座小桥,到了柳树成荫的地方,那里有一大宅。
这种大宅在长安应该不少见,但林冬还是一眼看出他不同于别的地方。
门口蹲的不是狮子,看起来似麒麟,红漆大门上挂着牌匾,上书“将军府”三字。这屋设计得大气,翘角飞檐,上头青瓦泛着日光,屋脊上坐着几只兽型的雕塑,这一看,便是皇家排场了。
三人下了马车,管家让门房将马车牵去后头。
几人从正门进,一路仆役丫头不知凡几,内里院套院,小门偏门多不胜数,长廊配着园,园套着小桥流水,小桥上是亭台楼阁,远似还有人唱曲,黄莺般的声音婉转,整个大宅又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
“这是哪里?”叶青衫看得好奇,“哥,你啥时候认识这么气派的人了?”
叶霸天还有些不满,转头看林冬,“这人你也认识。”
林冬倒已经想到了,却还是有些吃惊,“虽看他不似凡人,却……”
“他就是那传说中死了的李将军。”叶霸天啧一声,“什么季乐,都是骗人,他真名姓李,单名一个穆字。”
“我也不是故意骗人。”一把男声突然从几人前方响起,林冬抬眸一看,就见季乐,不,是李穆,正一身华服,稳步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在家里大扫除一整天,累成狗了……_(:з」∠)_ 文文更晚了点抱歉qaq
人物提醒:
季乐:受伤被叶霸天所救,跟林冬和臧飞龙在章子柬家做过客。后与叶霸天先行回了长安。
☆、第七十五章 伴君如伴虎
李穆的出现让整件事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叶霸天见他二人似有话说也懒得参与拉了叶青衫逛园子去了。
长廊里顿时留下二人冷冷清清。李穆转头看了会儿自家园,肚子里早就想好的话转了几个圈就是说不出来。
倒是林冬先开了口,“你和李省是什么关系?”
“算起来是叔侄。”李穆道:“不过是远亲我幼年父母早逝,一直寄养在叔叔家,这将军之位,也是由他推荐才……”
他顿了顿“我很仰慕臧将军一直想以他为榜样,他的故事我从叔叔那里听过很多。”
林冬点点头,“所以你一开始就认出了飞龙哥的身份?”
“不,一开始只是怀疑,后来才确定。但看你们一直隐瞒身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提起,况且我自己也……”
说到这茬,林冬倒是好奇起来,“你为何隐姓埋名?又为何受伤?”
李穆脸色温怒,轻轻一摆袖口,道:“我是被人陷害,这比账,我也一直想算清楚!”
林冬看他不缀的模样,转了转眼珠,猜测,“昊天?”
“自然是他。”李穆点头,“小先生果然聪明过人,什么都瞒不过你。”
林冬在长廊的栏杆上坐了,仰着头看他,“李省和昊天势不两立,你既与李家有关系,昊天自然要打你的主意……难不成,他是想推荐自己的人?”
“没错。”李穆赞赏道:“昊天向来管文,叔叔在兵部有大权,二人虽斗得狠,但还从未如此过。可没想到,昊天的触角居然伸了这么长!军营里有昊天的人,竟然串谋了敌军设下陷阱,幸亏我的副将及时发现,救了我,可他却……”
李穆伸手,狠狠捶向廊柱,脸上的怒火似被压抑太久,以至于他的脸都微微变形。
“可我却报不了仇!”
林冬皱眉,“那挂在城墙上的将军头颅难不成是……”
“是我的副将,敌军误以为他是我,也正因此,才让我有时间得以逃出来。”他抬起头,眸光看向前面园正给自己弟弟四介绍的叶霸天,脸色微微缓和,“也庆幸我被叶……公子帮了一把。”
林冬咀嚼这些信息,突然道:“昊天的人为何会串谋敌军……难道他想求和?”
“先生所料不错!”李穆一抚掌,“那之后,昊天一直主张修养身息,好好治理内部,甚至提议割地求和!”
“皇上怎么说?”
“皇上……不置可否。”李穆似乎失望,摇摇头,“我看不懂如今的朝廷,也看不懂皇上。”
林冬低头,将目光落在自己手指上,他怔怔发了会儿呆,等李穆叫了他几声,他才回神,喃喃道:“最近还是不要和昊天作对得好。”
“什么意思?”李穆一愣,“小先生可是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可我只是猜。”林冬起身,道:“让李省也收敛一些,最好暂时避开昊天的锋芒。装病一段时间更好。”
“这是何意?!”李穆好看的眉头皱起来,他看上去儒雅斯文,举手投足间自有气质,看上去虽似哪家贵少爷,但眉峰里的英气却是不假,不拿剑似君如玉,一皱眉,却是不怒自威。还真有些驰骋沙场的味道。
“这事不可乱说,但若是猜中,却也能保李省一命。”林冬摇头,眼里盛满了烦恼,叹气道:“伴君如伴虎啊。”
李穆眉头皱得更紧,林冬虽不知,他自己却知道,之前他密见李省,也听李省似叹似惘地说出这句话来。
这其中的语气虽不完全相似,给人的感觉却雷同。
李穆知道有些话不可乱讲,也不再多问,转开话题道:“臧……林大哥呢?”
“我让他先去办其他的事,虽只是以防万一,但如今看来,却是正好。”
李穆问:“他何时来?”
“快,也许几月,慢,也许一载。”
李穆点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进了长安,就住我府上吧。北边的兰园安静,也许适合先生。”
林冬理了理心绪,换了个表情,“我更喜欢离厨房近的。”
……
当天夜里,刚掌灯,后门就有小厮来报,说是李省大人来了。
此时林冬正坐在厅堂里一边吃小点心一边和叶霸天唠嗑,闻言只是抬眸看向主位上的李穆,脸色倒是不惊不慌。
李穆会去找李省,实在是意料之中的事,他若是不找,那才叫奇怪。
李穆挥挥手,站起身,手指弹了弹并不存在什么尘埃的下摆,又理了理衣袖。
叶霸天像猴子似的蹲在位置上,看他,“谁来了?”
“我叔叔。”李穆似不经意地瞪他一眼,“坐有坐相,你要让长辈看你这幅样子?”
叶霸天啧一声,从椅子上一滑,坐了下来。叶青衫在旁边问:“哥,你不回寨子吗?”
林冬注意到李穆看了过去,从面色看不出在意还是不在意,仿佛也在等叶霸天的答案。
叶霸天拿手撑着腮帮子,一张娃娃脸皱起来,“这里住着好舒服,有吃有穿有人伺候。”
李穆的嘴角似乎不经意地扬了扬。
“不过……住久了还是有点腻。”
李穆的嘴角抿了下来,他咳嗽一声,“要走就说一声,我让人送你。”
“这就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叶霸天拍桌怒起,“忘恩负义!”
李穆翻个白眼,“你都说有吃有穿有人伺候,我还忘恩负义?你自己说说,这些日子你都怎么鬼混的?”
叶霸天不屑,“不就和戏班子的人玩了玩嘛。”
“那叫玩?”李穆眼角直抽,“你放着将军府贵客的位置不坐,跑去混什么三流戏班,还亲自上阵,让人和你练拳,还下赌注!”
叶霸天眼珠子乱转,像被老子逮着的不孝孽子,只觉得个头矮了好大一截。
“别以为我不知道。”李穆哼了一声,“满长安都有我的眼睛。”
林冬闻听到此,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仿佛有什么灵光划过脑海,可很快又消失了,没来得及抓住。
叶青衫还头一见自家大哥被训,坐在一旁张着嘴有些呆。
几人正说着,外头李省已经到了。
“穆儿!”李省匆匆进门,一边拍了拍肩膀,外头似乎下起了小雨,他的肩上微湿。
他一进门眼珠子就四看,可能没见到想看到的人,最后目光在叶霸天等人脸上顿了顿,落到一旁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小书生身上。
“你就是……?”
林冬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晚生林冬,见过李大人。”
“诶诶,不用多礼。”李省赶紧上前扶住,又仔仔细细看了看人,“嗯,和李穆李言二人说的一样,果然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他让林冬坐了,自己并不在主位坐,只是一撩袍,在林冬旁边坐了,看上去一点官架子没有,倒是和睦亲切得紧。
“你且安心,章子柬的那批货,我们自己给拦下来了。他一定以为是你们做的。”
林冬又起身,“这事麻烦大人了,多谢大人。”
“诶诶,说了不用多礼!”李省叩了叩桌面,“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互相帮忙那是应当的。”
说着,他刻意问道:“不知你大哥那边……怎么样?”
林冬点头,“他自然也十分感激大人,也很感激大人还没忘记他……一家子。”
“那是定不能忘的!”李省义正言辞道:“军人在前线保家卫国,我等怎能只顾自安!昊天这种做法实属小人卑劣之为,又怎能纵容他无法无天!”
林冬见他说得脸上通红,青筋暴涨,忙帮他倒了被茶水,道:“我代大哥先谢过大人这番心意,大人且莫上火,保重要紧。”
二人自又是一阵客套,李省喝了茶,抹了抹嘴,道:“我听说你大哥还未来长安,他打算如何?”
林冬沉默了一下,双手在袖子里缓缓捏紧,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李省和李穆互看一眼,都是不解,“什么事?”
“我想让李大人介绍给我值得信任的……杀手,负责暗杀的那种。”
李省一愣,蹙眉,“这是何意?”
“我想雇佣杀手,将昊天……解决掉。”林冬抬头,黑漆漆的大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不避不躲,反倒让李省慌起来。
“这……这怎么能使得?昊天如今位极人臣,他身边高手如云,要接近可是难上加难!”
李穆也道:“听说他的卧房里还有陷阱暗器,四周隐蔽的高手从不下八人,每日至少有十人随伺在侧,要想暗杀,比登天还难。”
叶青衫嚯了一声,“这排场,皇帝也不过如此吧?”
李穆皱眉,“看在你是霸天弟弟份上,我暂且提醒你一句。这里是长安,有些话不能随便讲。”
叶青衫吐舌头,那头叶霸天不答应了,挑着眉斜眼看他,“长安城怎的了?皇宫我也一样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说着,叶霸天看林冬,“你想杀昊天?那还不简单,给我钱,我去!”
“不行!”
异口同声的话来自两个不同的声音,一个是李穆,一个是李省。
李省微微错愕,看向自己的侄子,后者有些尴尬,缓了缓,道:“这不是说笑的事,你这般嚣张,迟早害了你自己。”
李省也点头,“这绝对不是易事,虽你们个个功夫都不低,但我长安也不是没有人才。”
说着,他转头,不赞同道:“杀手,我能介绍,可愿意接着单子的杀手,我估计没有。”
林冬眼里的光暗了暗,他也知道没那么容易,但却忍不住抱了一点希望。
李省打量他,“你为何想暗杀他?你大哥……不想亲手报仇吗?”
林冬没答话,又瞪着脚尖看了一会儿,才突然道:“既然如此,大人是否有办法,将我送到昊天身边去?”
李省一愣,“这……我没试过,不知……”
“那你试试。”
李省疑惑地看向李穆,后者摇头,显然也是一派茫然。
李省想了想,“我可以答应你试试,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
林冬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他们之间的谈话很多部分只有三人才懂,叶霸天和叶青衫是一头雾水,茫然的脸色。
而李穆和李省,则是严肃而凝重,再看李省,他虽在问,但其实心底已有了几分了然。
房间里一片静谧,只余呼吸声,外头雨大了起来,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下水缸里,叮叮咚咚。
林冬开口,声音清晰穿过雨幕,敲醒众人,“因为当年要杀将军的,不是昊天,而是当今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和朋友聚餐,回来晚了,更文也晚了抱歉抱歉=w=~ 212年最后一天,预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新收获,霉运跑光光,心想事成,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感谢新朋友老朋友对阿莫这一年的陪伴,乃们的每条留言都是我最大的动力,也是我最大的治愈=w=
新的一年咱会继续努力,希望讲给大家更多更好的故事=3=~
☆、第七十六章 混入昊天府
林冬的意图其实很简单臧飞龙若是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就算杀了昊天,也不算真正的报仇。这仇恨难道要在臧飞龙心里生根一辈子?况且一路支撑他走过来的,一直被他记恨的就是昊天这个人,他代表着所有的开始和结束不能在这时候换了角色。
趁臧飞龙还不知道他想个办法解决掉昊天就算臧飞龙事后会发怒也不能让他亲手来。昊天一定会对他说出真相的。
“你当真要混入昊天府里?”李省最后一问他“你一旦进去我们就不能联系了。昊天的眼线太多,你只能孤军奋战。”
“没关系。”林冬点点头,“正合我意。”
若是和其他人扯上关系他还怕会牵累别人呢。
一个人做事反而方便。
李省和李穆互看了一眼,李穆起身道:“先生先去休息吧,让我和叔叔再商量商量。”
林冬点头,起身先对李省行了一大礼,李省连忙伸手扶了,又摇头,“你对你大哥,真是上心。”
林冬笑笑,转身有对李穆谢过,这才出了门。叶霸天和叶青衫自然也跟上,待三人走到后院去,叶霸天才抱起手臂道:“你想一个人去刺杀昊天?”
林冬不答话,叶霸天一皱眉,“你疯了!你个书呆子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去刺杀?筷子吗?!”
叶青衫也不赞同,“我答应过飞龙哥,在他来之前要保护好你。”
“霸天,青衫。”林冬停下步子,认真道:“我这话只说一,但请你们一定要牢记。”
叶霸天和叶青衫一愣,林冬背着手,凝重的脸色让他和平日温顺无害的样子截然相反,让人不自觉的肃穆起来,并且牢牢被他的一言一行吸引住。
林冬看了看二人,道:“我这么做,是为了飞龙好,有些事让他永远烂掉比再翻出来重见天日来得好,若是臧飞龙比我预料的先到了,我请你们帮忙拦住他。”
“拦住他?”叶霸天像是听到笑话,“我们两个加起来还不够他玩的!”
林冬皱眉,“那就想办法,找理由,总之不能让他知道我在哪里,也不能让他找到我!这事关国家安危!绝不是什么小事!”
叶青衫被他的国家安危给震住了,“有这么夸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林冬叹气,“就算不会损及国家,臧飞龙这辈子也得活在不甘心里,你们好歹和他相识一场,真的忍心看他这样吗?”
叶霸天和叶青衫互相看了一眼,叶霸天道:“具体说来,他是我们的对头。”
林冬无言地挑起眉。
叶霸天叹气,“是对头也是朋友,毕竟是邻居。况且我的理想里头其中一条很重要的就是打败臧飞龙,占据左山头大营。他若是失了斗志,也没什么意思了。”
林冬脸色缓和下来,轻点头,“就是这样。”
叶青衫还想再说,却被自家大哥拉住了。
“我们答应你,会想办法拖住他。但是,你也必须答应我一点。”
林冬点头,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接话道:“我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成交。”叶霸天伸出拳头,和林冬的小拳头在半空一碰,又分开,“以前只当你是个会吃的书生,不过脑子聪明点,但现在看来,你和我们还真是一路人。我欣赏你。”
他拍了拍林冬肩膀,又攀住自己弟弟的肩膀,“今晚我请,我们去大吃一顿!”
五日后,李省派了书信来。李穆找到在园里看叶霸天舞剑的林冬,道:“有消息了。”
林冬站起身,夏日的炎热让他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阳光炙热在头顶,有鸟鸣在耳边,园里香扑鼻,他的脸色却与这景色好不相符,甚至有些紧张。
“明天晚上,昊天舅母八十大?。他请了很多官员和富商,届时家里会缺人生,从明早开始,他家管家会在侧门设立临时招募的地点,这是唯一可以混进去的机会。”
“舅母大?这么铺张?”叶霸天收了剑过来,“那他母亲大?呢?”
“会比这更夸张。”李穆道:“昊天这人绝不放过任何可以向皇上表明忠心的机会,借舅母大?,还往宫里送了众多东西,说是因为有当今的英明治理,才让他们有安稳的日子可以过。赞扬的话不知说了多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当今太后的大?呢。”
叶霸天嗤笑一声,“不如我也混进去吧?”
“不行。”林冬拒绝,“你答应过我什么?”
叶霸天撇嘴,抬手搔了搔脖子。
李穆看着林冬,严肃道:“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李穆叹出口气,从袖口里摸出一套袖箭来,“把这个带上,还有这个。”
他又拿了把小巧的匕首给他。
“以防万一,就算做不了什么,也要保护好自己。”
“谢谢。”林冬这说的是真心话,他慎重的将东西都收起来,然后道:“我今晚会搬出去,以免他们查背景时露出破绽。”
“有理。”李穆点头,“我让人……”
“不用了,我自己去。”林冬道:“从现在开始,我只是一个刚进长安的外地人,谁也不认识。”
说完,他转头看了看叶霸天,叶青衫,又看了看李穆,再一行了个大礼,转身匆匆走了。
行囊没有多少,他将臧飞龙为他买的那些上好的貂裘、围脖还有大衣都拿了出来,只带上普通的衣服,将钱也都倒出来,用另一个匣子装了,自己身上只带了够吃食的小盘缠。
仔细检查一遍没什么问题,林冬从侧门溜了出去,绕过小巷,到了长安城门,才装作刚进城的样子走上了官道。
他特意选了盘查最严的北门,这也是过往商客里最普通的门。所谓普通,长安城有四大门,东门只进贵人,南门进有钱权的商人,西门是些普通运货商,北门则是来往百姓,给不起什么过门费的人走的门。
他沿着北门的官道往长安城内走,北边比起东、南两边来说实在不怎么景气,萧索的平房,合家的大院子,破烂的草屋,有比较小的戏园子和杂耍班混合在一起,也有赌坊、青楼。
算是三教九流的集合地。
林冬也不急,一路逛过去,找了家靠边的小吃摊吃了点米粥和馒头,又在戏园子外头晃了一转,这才走进内城,四周的景色开始华热闹起来。
茶棚子里有人说起明儿个昊府上的大事,说临时工给的钱也不少,林冬在那些说话人旁边坐了会儿,才起身,往昊府上寻去。
他在路上还向几人问了路,有大婶看他长得可爱,送了他几只大鸭梨。
林冬将它们揣到怀里,又拿了一个在手上,一边啃,一边寻到了昊府的正门。
红漆大门,金边镶框,石阶下摆着两只大石狮子,翘角飞檐下吊着青铜铃铛。
他在正门看了会儿,有守卫来赶他,他又溜达去了侧门,看见有个挑菜筐的大爷正从侧门出来,便走过去问。
“伯伯,这里是昊府吧?”
“是啊。”那大爷眯着眼看人,“小娃娃,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别地儿玩儿去啊。”
“我听说明天这里缺人,会雇人。”林冬笑呵呵道:“我想问问,啥时候雇人啊?”
“明儿一早。”老头子挑着菜筐往外走,“你要来?”
“我刚来长安,没什么认识的人,想先找个活计做做。”
“那找比的地方啊。”大爷走出巷子,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昊天大人是大官,这门里的事,不好做。”
“可听说有很多钱。”林冬眨巴大眼睛,显得极其无辜。
“那你明早早点来。”大爷道:“做这些活计,他们也只招认识的人。你早点来,塞点钱给门房,兴许就让你进去了。”
林冬乐呵呵的应了,“谢谢伯伯。”
送走大爷,林冬又包着昊府走了一圈,把地点踩熟了,确定有几个小门侧门,哪个门是做什么用的,这才离开,找了附近一家客栈,要了个通铺,住下了。
林冬之前做贵人的门客,吃得俱是好物,用得穿得也都不差,出门还有马车送,也有自己使唤的小厮丫头。
后来跟了臧飞龙,那却也从未亏待过他。
出门住的都是上房,住通铺,这还是他林冬头一回。
白天倒无事,晚上几个大汉往上头一睡,肩膀挨着肩膀,脚抵着脚,那鼾声如打雷,加之天气热了,屋子里汗味脚味都在一起,林冬下意识想往被盖里缩,一埋头,被子上的味儿却更重。
小孩儿差点没呕出来,踢开被子,抱着手臂背过身睁着眼没办法睡。
还好只是一晚。
林冬叹气,又想起臧飞龙。自己如今好歹也这么大个人了,连这点事都觉得受不了,何况臧飞龙几岁就孤身一人了呢?
再没遇到他师父前,他一个人是怎么过的?也许连通铺都没得睡,每天窝在草堆里,大树下,或者流浪街头?
臧飞龙从未提过这些,那些伤疤隐藏在最的地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翻出来见人。
这么一想,林冬又觉得自己将就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睡过去。
可惜,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第二日,林冬顶着黑眼圈退了房,背着行囊一脸疲惫的去了昊府。
此时天刚蒙蒙亮,夏日天亮得早,稀薄的晨光里已看得到几缕金色橘色的日光。
他找到侧门,果然见那里有人在摆木桌,甚至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你,你,什么来头?会做什么?”那头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有些凶的质问。
那些人一一答了,合格的,管家就交给他一个牌子,又给了衣服,让他过去。
林冬看了一会儿,注意到管家旁边有一个看守一样的人,长得五大三粗,凶巴巴地瞪人。
他想了想,从钱袋里摸出几个通宝来,捏在手心里,绕过那些排队的人,走到大汉身边。
那大汉看到他,正要呵斥,林冬手忙脚乱地将钱塞进他手里。
“我,我识字,我读过书!”
那大汉眨眨眼,见他长得水灵灵的,又掂了掂手里的钱,一笑,转头对那管家耳语了几句。
管家转头看了看林冬,“你识字?”
“是!”
“写几个我看看。”
他递过木桌上的笔,林冬挽起袖子,拿来沾了墨汁,在一旁的纸上写了个大字。
管家点点头,“成,你去厨房,帮着看菜谱。还有宾客来往的彩礼单子,帮着里头的人核对!”
“是!”林冬赶紧道谢,又接了牌子和衣服,从管家身边溜进了门。
☆、第七十七章 下棋不能悔棋
看得出来昊天对这舅母的大?是了心血从侧门小巷拐进里头刚到厨房位置就听里面一阵喧哗。
林冬被引他进来的人呵斥到后面换了下人衣裳又挂好腰牌,这才被准许进入厨房。
“你看菜单。”厨房掌勺的大汉满脸络腮胡直抖,凶巴巴道:“报错名字我就把你丢油锅里头!”
林冬眨眨眼突然觉得这说话语气和臧飞龙好相似脸上莫名就笑了出来。
那大汉莫名其妙,“笑什么!”
“没没!”林冬赶紧接过菜单,先核对了已经在做的菜,又去看墙角堆的框把之后需要做的菜的素材都让人理出来单独放好。
那大汉在旁边看了会儿,见他做事干净利落,终于缓和了脸色,转头对站在门口督促的人道:“总算来了个不会拖后腿的。”
监督的人靠在门口,百无聊奈,“那就赶紧做,废话那么多,晚了被爷骂,我看你们谁担当得起。”
林冬回头,正巧看见大汉抖了抖络腮胡,虽然没说什么,可看他表情也知道心里定然是骂骂咧咧的。
他拿起大勺开始做菜,外头天光大亮起来,温度渐高,厨房里更像大火炉。
林冬脸上全是汗水,鼻尖上的水珠几乎每一会儿就要滴落下来。他背后也全湿了,拿着单子一边核对,一边不停抬手抹脸。
掌勺的大厨坐在一旁歇了会儿,脱光了衣服,一身横肉倒也不显突兀,看起来健壮得很。
他坐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林冬,道:“嘿,小子,过来歇会儿。”
林冬转头,视线几乎被汗水挡住了,抬起袖子抹了把脸,道:“这会儿还走不开。”
“啧,你个死脑筋的。”男人几步过来,将他手里的单子拿开,扔给旁边一人,“你!先帮看着!”
那人应了,林冬便被拖出来。
外头凉风一吹,林冬只觉脑袋里清晰了好多。
“一会儿别昏过去,我还得找人抬你。”男人凶巴巴说着,从旁边椅子下拿了把蒲扇递给林冬。
林冬接过来扇,胸口被厨房里的油烟闷出来的窒息感也少了许多。他感激道:“谢谢你。”
大汉喝了口水,看他,“你从外地来的?”
“是。”
“啥活计不好找,怎的偏来这里?”
“听说钱给得多。”林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汉唔了一声,这才想起自我介绍,“我叫武成三,这里的人都管我叫武三。”
“武哥。”林冬规规矩矩叫人。
武成三一愣,有些不好意思,“这唤的,跟那前头洗衣丫头叫的一样,叫我武三就行了。”
林冬点点头,“武三哥。”
武成三一下笑起来,“死脑筋。”
二人说了会儿话,武成三是个大大咧咧的直爽性子,不一会儿就熟了。林冬便打听,“武三哥在这里做多久了?”
“有个三五年。”武成三想了想,“记不得了,指不定更久一点。”
林冬有些诧异,看武成三年纪,可能有个三十左右,但因为他满脸大胡子,指不定还更年轻些。
“怎么来这里做厨子的?”林冬眨巴着眼,“这里给得钱真的很多吗?”
“外头我是不知道,够吃穿罢了。”武成三道:“这些年的积蓄倒也够我娶个媳妇儿。”
“武三哥还没成家?”
“我这样子,谁看得上?”武成三自嘲笑笑,又拿起水葫芦咕噜灌了水,抹抹嘴道:“听你这口气,莫非你已娶妻了?”
“不成不成。”林冬赶紧摇头,“我……就一个大哥,其他啥也没有。”
“你还有哥呢?”武成三皱眉,“那怎的不投奔你哥去?”
“他……不太方便。”林冬眨眨眼。
武成三想着自己可能问着不该问的了,赶紧转移话题,“昊府里头复杂,但你要是学会规矩了,待着也没啥不好。若是留下来,哥罩着你。”
林冬甜甜一笑,“谢谢武三哥,你人真好。”
待到了中午,宾客到了,大盘大盘的菜肴往外端,锅里还在不停的下。
林冬忙得脚不沾地,光是确认每桌的菜单就让他头昏脑胀。至于昊天,他连一根儿毛还没见着。
晚上还有二摊,酒和菜源源不断往昊府里送来。
终于等到休息的空隙,林冬借口去茅房,溜去了前头热闹的大堂。
从厅堂到前头院子,密密麻麻满是人头和桌子。林冬混在端菜的小厮里头,帮一桌客人递了酒水,转头四找着昊天的身影。
他虽不认识那人,但这种时候,坐在主位上的一定是昊天错不了。
他正找着,冷不防被身后人推了一把,回头,一个小丫头正拿了个木盘子往他手里放,“愣着干什么!小心一会儿被人发现揍你!”
那小丫头瞪着眉眼,“这是主子那桌的,赶紧端去!”
林冬应了,接过来,又一脸为难。
那小丫头不耐烦,“你新来的吧?没人教你怎么做事?”她扳着林冬肩膀让他往后转,又给他指路,“看见没有!顺着往里,上台阶,桌布和其他桌子不同的就是!”
林冬赶紧道谢,低着头端着木盘匆匆往里走。
上了台阶,进了大堂里头,里面的喧哗反而比外头安静点,绕过一张大桌,一眼就看到前头摆着的圆桌和外头不一样。
林冬心脏砰砰跳起来,他这一刻想了许多,他袖口里就藏着匕首,也许可以趁人不备就……
离桌子越近,他的心跳越快,想象里的事摆到眼前来又是两码事。叶霸天说得不错,他要怎么刺杀?拿筷子吗?
手指痉挛性地抖了起来,林冬抬眸,目光轻易地发现了昊天。
他坐在主位上,旁边坐着两个年纪稍大的女人。分不清谁是今天宴席的主角,但在林冬眼里,那并不是相干的事情。
他的目光几乎锁定了昊天,脚下走得步子僵硬了,自己也没发觉。
昊天比想象中长得俊朗,并不是那么猥琐的奸人模样。其实也是,谁脸上会写着我是坏蛋呢?他看起来精神抖擞,穿着锦衣华服,头发束起来,五官立体眉眼邃。
身上有一派当家做主的气势,说话声音略微低沉但出乎意料的好听。
也许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他边和旁人说话,边将目光移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人头缝隙里撞到了一,昊天的眉很浓,微微挑起,显出几分上过战场的武将气质,但长相又稍显斯文,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叠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林冬突然能理解,为何当朝司空大人会看上昊天来做这件事,他看起来确实很脱颖而出,想必当年年轻风采更胜,才会被一眼看上。
林冬垂下眸,从旁边将木盘递了过去,有人接过了,就打发他离开。
主位边站得都是昊天的亲随,并不许陌生人轻易接近。
自己想趁人不备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
林冬松了口气,脑子倒是清醒了些,转身立刻离开,并没露出任何破绽。
倒是昊天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了会儿,转头,对站在不远的一个亲随使了个眼色。
“大人。”那亲随过来,弯下腰,方便昊天说话。
“去查查刚才那少年的来历。”
那亲随有些诧异,他抬头往林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光里透着不解,“大人的意思?”
“你先去查,其他的之后再说。”
那人一躬身,“是。”
林冬绕回厨房,武成三看见他回来,取消:“掉茅房了?去这么久?”
林冬不好意思笑笑,“可能水土不服,拉肚子了。”
“没事吧?”武成三对这小兔子一样的少年喜欢得紧,走过来道:“要我去帮你拿点药么?”
他伸手想揉揉少年头发,又发现自己满手油污,谄谄收了回来。
林冬感激道:“谢谢,不过不用了,这会儿好多了。”
武成三点点头,“晚上只会留下一部分的宾客,现在可以休息会儿,不用忙。”
林冬点头,随便在厨房门口寻了根小板凳坐了,仰着头看天发呆。
武成三见他有心思的样子,坐过来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啊。这么大的排场,得多少钱啊?”
“那有什么,对昊大人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武成三哼了一声,“他如今可是皇上的宠臣,得意着呢。”
林冬看他,“听你这口气,倒是不太喜欢……这位大人?”
“我不是说了么,这里头复杂得很。”武成三压低声音,“在这里头想活命,永远记住一条,听不见看不到。”
林冬若有所思,“我听外头人说,这位大人做过很多不好的事。”
“这些事谁都知道。”武成三摇头晃脑,“纸包不住火,这宅子里头知道的人多了去了。可谁都不会说出去,谁会跟自己的命闹着玩?不过以前也有伺候得近的丫头小厮,莫名其妙就失踪了的……大概被理了吧。”
林冬心惊,“是知道得太多了?”
“可不是。”
林冬垂下眸来,突然在想也许自己这一步走错了。
昊天那人能爬到这个位置,必然不是简单的人,自己虽进了门,却想不出怎么暗杀他的方法。
如果一直在厨房,就无法接近他;如果混到他身边去……
就像武成三说的,知道得太多了,只有被解决的份。
自己太大意了。
☆、第七十八章 轮回的宿命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太过热情了也是错。
当晚昊府宴席完了后临时招募来的伙计都各自领钱被打发走了林冬本来也想走他心里已生了犹豫想着不如先退一步再看看。
结果他去领钱时,管事的却只给了他一半的钱,说什么今后你就在这里做事每月领月钱。
林冬茫然了半响回头,才发现武成三在后头对自己嘿嘿笑,那一脸邀功的样子哟……
林冬简直哭笑不得,拿着钱走过去酝酿了半响才道:“谢谢武三哥。”
“哪里的话!”武成三一摆手攀住林冬肩膀往里走,“你以后就住下人这边的屋子,要是有人欺负你,跟哥说!”
林冬看着手里的钱好一会儿,心里叹气:也许这就是天意?
暗自摇头,既来之则安之吧。把钱揣回怀里,笑道:“以后就要麻烦武三哥了。”
“诶,不麻烦。我就像多了个小兄弟。”武成三道:“你现在就做厨房里的活计,和白天一样的,对对菜单就成了。还有看看库房里缺什么材料,昊府虽然每日吃食不是固定的,但所有菜料都得备着,以防主子们心血来潮。懂?”
林冬点头,这便就此住下了,当夜无话。
过得三日,林冬在厨房里做得好好的,那头管事的突然找了过来。
“林冬啊。”他一进门就吆喝,“出来出来,这些事以后你就不用做了。”
武成三一放大勺,转头道:“怎么回事?这是啥意思?”
那管事的瞪眼,“还没说完呢你急个屁啊!”
说着拉过茫然的林冬,道:“前头管家找你呢,老爷这几天要出个小门,要找府里会认字会说话脑子不笨的,你这就跟着去吧。”
林冬一愣,“是爷要找?”
“那可不!”管事的还挤眼,“你这会儿出去要是表现好咯,以后得了宠,可别忘记我们兄弟。平日里多顾着点!”
他说着还拿肩膀撞了撞林冬。
林冬脑子有些懵,这太容易了……心里不好的预感是噌噌往上冒。
那头武成三将管事的拉开,脸上不掩担忧,“既然是爷要找你,那没办法了,但记得哥说得话?嗯?”
他说着,又做了个蒙眼睛捂耳朵的动作。
林冬心里感动,说不感动绝对是假的。他二人萍水相逢,何必被自己牵扯进来?成日对自己似亲兄弟一样,什么都帮衬着,帮想着。若是自己出了什么差错,指不定还连累到他……
这么一想,林冬脸色凝重起来,倒早早断了关系可能还好。
武成三见他发怔,伸手捏他腮帮子,“听见哥说得了么?”
“嗯……嗯。”林冬回神,敷衍地笑了笑,将身上围裙解了,又除下袖套,跟着那管事的出门,“我记得了,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他说着,又回头,有些担忧道:“三哥也照顾好自己,多为自己想想。”
武成三眨眨眼,“这些事还要你教我?快去吧,别让爷不高兴了。”
一路上,林冬心里头是一片的混乱。
若是昊天故意的,自己要用什么面目见他?装作不知?装作冤枉?
若他真不知,不过是巧合,那倒好了。
可这世上绝没有如此这般的巧合。
他想起之前和昊天对上了目光,心里头咚咚几下,总觉得越想越有问题。
袖口里的匕首柄轻轻落进手心里,他看了前头毫无所觉的管事一眼,想着,要不要劫持了他,然后逃跑?
可脑子里这么想着,身体却无法行动。这若是把事闹大了,却也不是好事。
若昊天真的不知情,这不是打草惊蛇?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林冬抿着唇,再抬头,已经走到了昊天住的院落前。
他将匕首又收了回去,管事的正巧回头,道:“我就送你到这里,门后管家在,你径直去就是。”
“谢谢。”林冬礼貌地点头,那管事的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原路回去了。
林冬吸口气,仿佛不是去做事,而是赴死。
他慢慢往前走了几步,过了拱门,后头果然站着几人。
一人看上去就是管家模样,留着几缕小胡子,背着手,一脸不耐。
他转头看见林冬,呵斥,“怎的来得这么慢!老爷立刻要出发的!哪里有主子等奴才的份?!”
林冬赶紧低头道歉,那边就听一声音漠然道:“行了,人到了就成,这趟要随我出去的,都上马。”
管家点头,又点了点随从人数,他转头看林冬,“你不骑马,跟爷坐一个马车。自己要知道分寸,把爷顾好了,有你的好。懂不懂?”
林冬心里巨震,一个马车?
但面上是涓滴不漏,只作礼道:“小的明白。”
这是去哪里,林冬毫不知情,要做什么,也不知情。
他跟着其他人从小门出去,后头有马车等着,看上去倒是低调,不似张扬模样。
难不成是密访某?
林冬心里转着心思,磨磨蹭蹭走到马车边上,那里站着个亲随,一身黑衣,低头看他,“上车!”
林冬赶紧顺着小凳子往上爬,掀开车帘进去,一股子好闻的竹香扑鼻而来。
马车里铺着上好的竹席,摆着张小木桌,桌子上头煮着茶,马车里已坐了一人,正是昊天。
昊天穿着便服,看起来倒没有那日宴席上那么高调,一身湖蓝长衫,腰上缀着白玉玉佩,一把折扇放在一旁,黑发束冠,眼角虽有了皱纹,看起来却比想象中还年轻一些。
“你就是管家推荐的那人?”昊天抬眸,打量了他一眼,“叫什么?”
“林冬……”
“听说你识字?上过学?”
“不曾上学……”林冬低下头,跪坐在马车门边。车帘放下,不一会儿,马车动起来。
“自学成才?考过科举吗?”
“考过……不过后来没再考。”林冬一心一意看着自己面前的竹席,生怕表情出卖自己。
昊天嗯了一声,随手拿过一本书翻了起来。
马车里安静下来,只听得车轮吱吱呀呀,桌上煮茶的声音咕噜噜冒,林冬坐得腿麻,又不敢动。
昊天翻了一页书,懒懒道:“你看着茶。”
林冬应了,微微侧身,坐到桌子边上去。低头见桌子下头有小食盒,打开,将一叠叠的小点心端出来摆好。
茶香扑鼻,配着糕点阵阵入味入心,林冬研究起那些糕点是用什么做的来,心情倒是放松不少。
又隔了会儿,昊天道:“人老了,不成了,看一会儿书就觉得累。”
他揉揉眉心,将书递给林冬,“给我念念。”
林冬接过来,看了看,倒也不是什么奇珍孤本,看这装订写法,有些像野书。
这便小声念起来,林冬嗓音温润,偶尔还会有些软糯的感觉,昊天听着听着,就满意点头,一手揭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拿了点心,吃起来。
林冬心里只觉不可思议。
几个时辰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那个恶名昭彰的昊天待在一个马车里,而且还这么和谐?
可之后连续几天,更不可思议的事接连上演。
昊天为人居然格外温和,和自己聊天,问些外头的趣事,也说起自己的趣事。
还说了一些曾经看过的野书,朝堂上的事竟也挑选着讲给林冬,看起来权当娱乐,但这种放松的气氛,让林冬实在无法理解。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也看看草看风景,昊天还带他骑马,给他指路,说一些典故。
不得不承认,昊天的知识特别丰富,古史野史什么都知道,说起话来也风趣幽默,丝毫不如外头传言的那般可怖。
林冬心里想:若自己不认识他,多半就会崇拜起他来了。
昊天还很善于发现对方的优点和缺点,也善于看人,他发现林冬特别好吃。之后一路便都找些特色的酒楼茶馆,也吃当地的特色美味,还会带走一些,让林冬路上吃。
林冬纳闷极了,想问又不敢,怕漏了什么,只得一路忍着。
一直到过了一月有余,大队的前进速度慢下来了,昊天也不怎么常笑逗趣了,两人之间的话题少了下来。
这一日,林冬从后头的马车睡醒,按规矩洗漱了就要去前头昊天的马车伺候。
他匆匆吃了点东西,一边四顾一边走到昊天马车前,却突然愣住了。
再仔细看看四周――不对劲,这路这山这景色……竟然如此熟悉?
一年轮回,又刚好是炎热夏季。太阳炙热在头顶,两侧高山,中间是细长峡谷,山头上有大树,偶尔遮蔽一下日光。但聊胜于无。
路面被阳光晒得发烫,头顶偶尔有几只大鸟鸣叫着盘旋而过。
这一幕,如此熟悉。
林冬反应过来了,一年前,自己被那小马车带进峡谷,突然遇到山贼……
哔――
一声尖锐哨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林冬心里一震,傻傻站在原地居然无法动弹。
就见前头突然多出好些黑影,为首的一个,穿着月白武服,背着把长剑。他的黑发用牛皮绳随意扎在脑后,面目俊朗斯文,眉间却带着一些挑衅自负,吊儿郎当道:“前头何人?停下来。”
马队停下,昊天的几个亲随骑着马围住了马车。
发话那人抱着手臂打量,“看来今儿个捡着宝了,我乃右山头大营二当家,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想活命,留下值钱的东西,放你们过去。”
前头的人怒起,“混账东西!这马车里坐得是谁你可知道?你可拦不起!”
“就算坐得是天王老子,也不关我的事。”男人啧了一声,“留下值钱东西,我说最后一。”
林冬未免被认出来,先爬进了车厢。
他皱着眉,却见车厢里的人懒洋洋看着书,毫不介意。
“老爷……”
“不怕。”昊天道:“会有人收拾他们。”
林冬想说什么,可多说多错,只得转开头,掀开一点车帘担心地往外瞧。
昊天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臧飞龙待的地方……难不成是来算账的?可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
还好自己有准备,早让臧飞龙带着弟兄们离开了……
可仿佛为了给林冬一个惊喜。外头叶英的话还没说完,又一声不同的哨音响彻了山谷。
“叶老二。”丘北山痞气的调调传来,震得林冬没了魂魄。
“这些人是我家大王的客人,可不是你该盯上的!”
叶英抬头,看见山丘上一个黑影扛着大刀站在丘北山旁边,他气势冷厉,带着山贼的痞气和狠戾,不说话,就足以吓煞人。
“臧飞龙……”叶英皱眉,“这是你的客人?”
林冬的心已经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半响,没有人回话,山谷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到。
昊天放下书,慢慢坐了起来,伸手撩开车帘。
藏飞龙开口了,“是啊,是客人。”顿了顿,他又道:“是来送死的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2131~唯一的一天~特别的一天~我爱乃们大家!!!么么!!!=3=!!!!
ps:全世界宣誓那边,今晚晚点更~
☆、第七十九章 揭露的真相
叶英身边的小喽??凑了过来,“二爷,这情况怎么搞啊?”
另一个也凑过来道:“放人过去吗?可这绝对是肥羊啊不劫了可惜。”
叶英一手推开凑过来的脑袋仰头道:“臧飞龙送死的客人是什么意思?你要解决他的话算我一份,劫了货三七分咋样?”
臧飞龙老神在在,一把大刀往地上一杵“我若是解决了他所有的货你都可以拿走。”
叶英挑眉,“有这么好的事?有好东西你会不要?”
“对我来说,好东西就在那车上呢。”臧飞龙一笑,目光掠过众多侍从直直盯住了那微微掀开的车帘。
车厢里林冬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堕入了冰窖,冷汗直冒。
昊天放下车帘,转过目光来,“我带你来的目地就一个,说服他,放过我。”
林冬猛地抬头,“我……我不明白。”
“别装了。”昊天拿过一叠点心,仿佛压根不担心外头的人,淡淡道:“从你进府的时候,我就派人调查了你。虽然你在长安毫无背景,似乎真的是个外乡人,可你还算少了一样东西。”
昊天摇摇手指,“章子柬,还记得吗?”
林冬缩起手指,握成拳头,“他告诉你的?”
“确切来说,在你们离开扬州后,他就写信告诉了我。虽然他说你二人值得相信,也大概形容了一下样貌特征,我却觉得有诈。所以多了个心眼儿,章子柬那批货被拦下来的时候,我特意让人去查了拦截的人,但很可惜,我没找到章子柬形容的两个人。”
他说着,指了指林冬,“你在宴席上看见我的时候,我就直觉到,他说的那二人的其中一个,是你。”
林冬抿唇,果然不可能一帆风顺,他竟是没想到章子柬会先跟昊天通了个气。
这算是把自己和臧飞龙的底都漏出去了。
昊天见他不说话,一笑:“你那偷偷摸摸的模样,我就知道你不是我们这边的人。起先我并没想到臧飞龙和你是一路的,不过刚巧了,我要来一趟太平村,见见多年未见的人。这半月的路上,我让人送信问了章子柬许多事,这才让我发现和你一起的人,竟然有一点熟悉。”
林冬这才明白,一路上时不时有信送来,他以为是朝廷里的事……却居然是他与章子柬的书信往来。
“你说我若是让你当说客,臧飞龙会不会听呢?”
林冬低低道:“我不可能说服他。”
“冤冤相报何时了。”昊天揣着袖子,语重心长道:“我想将军一家也不愿看到他活在仇恨里吧?”
林冬笑了,抬头,道:“大人的意思是,凡事世间有不平的事,为了不冤冤相报,受害者都该自己吞了,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昊天扬起一抹笑,那笑在这几天里林冬看了无数,起先觉得是和蔼,如今看来,却是高位者居高临下的怜悯,“若是世人都如你这般聪颖,我们得省多少心呢?”
林冬一下站起来,怒道:“这世上错的便是错的,伤害了人还不反省,还让别人别抱着不撒手,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昊天微微仰头,眯眼,“我这一路带你不薄,我也看得出,你是有本事的人。这等本事却不拿来为我大唐所用,帮着别人思量什么报仇不报仇,孔孟的道理,你又是读去了哪里?”
“我读得虽是书,学得却是良心。”林冬一字一句,“不像你,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昊天脸上有了怒气,“朽木不可雕。”
“若是你口中的朽木,我宁愿烂在泥藻里。”林冬说完转身下马车,却是刚下地,就被身边的黑衣人围住了。
一把冰凉的剑比上了脖颈。
昊天从后面慢条斯理下来,仰头对上面臧飞龙道:“大侄子,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来。”
丘北山原本还想奚落,目光落在林冬面上时,陡然一变,扯住臧飞龙衣袖结结巴巴,“大王!那是、是、是……”
臧飞龙早就看见了,此时浑身都是杀气,他一言不发,眼神冷厉直极。
叶英也察觉了不对,鄙视道:“这年头,都说山贼可恶,这里却还有更可恶的呢。穿着锦衣华服,一大帮的随从,却做着这等挟持的人卑劣事。这种下三流的手段,我们山贼都不屑用。”
昊天也不搭理他,微微一笑,“大侄子,不请我进去坐坐?”
丘北山呸了一声,转头看臧飞龙,“大王,这下怎么办?”
臧飞龙眯了眯眼,转头往里走,“放他们进来。”
“全放?”丘北山追上几步,“万一他们来混的……”
“冬冬在他手里!”臧飞龙恨道:“我还怕他这么几个人?都放进来!”
山门大开,昊天留下车队随从,带了黑衣人和林冬一起往山上走。沿路都是脸色不善的左山头大营的汉子们,有几个,还有点面善。
叶英看着昊天和林冬进了大门,门又关上,留下底下车队和他们对望。
那头小喽??说,“二爷,我们回去?”
“我看这人不爽得很。”叶英一挑眉,痞气道:“把他的马车都抢回去,还有这些人,身上带了啥就抢啥。”
小喽??们顿时高兴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就冲了过去。
放下山下遭罪了的车队不提,单说上山的几人。
昊天身边围着一群黑衣人,其中一个推着林冬,几人走得倒是自在,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等进了院子中间最大的屋子,臧飞龙坐在尽头的虎皮大椅上,架着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手心脱着下颚,虎视眈眈地看人。
林冬被推进门,昊天左右四顾,“这地方倒还挺不错。”
臧飞龙目光落在林冬脸上,两人许久没见,这会儿却说不出什么思念来。林冬轻易看到对方眼里的怒火,自知有愧的低下头去不敢看人。
丘北山让出一个座位来,伸手,“坐。”
昊天正要往前,丘北山抬手一拦,“没叫你,我说的是小先生。”
昊天脸色微怒,却也大度道:“林先生确实该休息休息。”他挥挥手,两个黑衣人押着林冬坐到了座位上。
昊天站在中间,又看看周围的人,“你我叔侄二人好不容易能聚聚,有这么多外人在,怕是不合适?”
臧飞龙嗤笑一声,“你周围那些,不是外人?”
昊天眯了眯眼,“我若不保护自己,恐怕你一刀就会杀了我。”
臧飞龙点头,“你倒还有自知之明。”说着,语气一变,冷厉道:“别叔侄叔侄的叫,我臧飞龙从不认得你这种白眼狼。”
“呵。”昊天一顿,“白眼狼白眼狼……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有了,独独这三个字,就是抹不去。”
“你一辈子也别想抹去。”臧飞龙起身,将旁边大刀往手里一握,道:“你还真以为,就你们几个人能拦住我?”
昊天被他的气势所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别乱来,林冬还在我手里。我就算是死,也会先拉着他陪葬。”
“你拉得人还少吗?”臧飞龙一字一句,“下去之后,不怕下油锅分尸吗?”
昊天本踌躇满志,料定了臧飞龙不敢对自己怎样。
可如今见他满脸戾气,那模样,比之地狱阎王也不差几分了,膝盖竟微微发软,有些站不住。
“飞龙!”昊天道:“我这来,是有话要对你说。”
“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结局。”臧飞龙掂量着手里的刀柄,又看了林冬一眼。
林冬似乎微微有些挣动,似乎想阻止什么,可又欲言又止。
趁着臧飞龙一瞬转开的注意力,昊天缓了口气,道:“当年的事,我想做个解释。”
“解释什么?”
“这里头其实有内情。”昊天道:“我想让你知道,我是无辜的。”
臧飞龙一下转过头来,目光炯炯,“这恐怕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不,我说真的。”昊天道:“你以为,凭我一人,能陷害赫赫战功的将军吗?就算我背后还有其他人,皇上真会允许我这么做吗?边疆一直在打仗,亏了将军才能屡战屡胜,他是百姓的英雄,也是皇上唯一能依仗的人,我真的能陷害他吗?”
臧飞龙眉头敛起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功高震主啊飞龙。”
“!”
一句话,臧飞龙什么都
明白了。他突然似悟了什么,转头猛地看向林冬,林冬抬头,与他目光相对,不躲不闪。
“你早就知道了。”臧飞龙往后退了一步,大刀当一声杵在地上,他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随后像暴怒的狮子,陡然奋起,“林冬!你早!就!知!道!了!”
林冬肩膀一颤,可目光没有躲开,直直看着臧飞龙,“是,我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南诏的时候。”林冬道:“卢子怀说昊天背后有三司,我就知道了。”
三司是皇上依仗的内阁,他们为皇上做最好的决定,最有利的决定,也是皇上的智囊团。
三司不可能背叛皇帝做什么,唯一讲得通的,只有这件事,是皇上授意而为。
臧飞龙不敢置信,脸色一下涨红起来,比看到昊天的时候还要激动得多。
“你居然隐瞒了这件事,你一也没提过!我才是要报仇的人!你答应过我什么!”
林冬鼻子一阵发酸,“飞龙……”
“闭嘴!”臧飞龙凶狠的喘气,仿佛下一秒就再也呼吸不上来了,“我们第一见面的时候,我说过什么?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骗我!瞒我!”
林冬咬牙,也怒道:“那你要我怎么做?告诉你杀你全家的是当今天子?你要弑君吗!!”
?邕恕?―
臧飞龙跌坐回椅子里,愣愣看了林冬半响,“所以你就隐瞒了我?”
林冬心疼不已,颤着声音道:“飞龙哥,你听我说……”
“闭嘴。”臧飞龙伸手,阻止了他的话,隔了会儿,他似乎缓过来了,揉了揉眉头,道:“我臧家的仇,必报。”
他看向林冬,那双眼眸里装满了失望和绝望,“就算是弑君!”
林冬大惊。
作者有话要说:弑君是……不可能啦 = = 林冬一定会阻止的,飞龙这会儿是气疯了。
☆、第八十章 爱情和自尊
就算主谋不是昊天他也脱不开忘恩负义的罪名。亏得臧将军曾经视他为好兄弟又觉得此人前途无量颇有些莽夫所不具备的聪颖成日带在身边栽培,却不想栽培出个白眼狼来。
臧飞龙不再看林冬,而是瞪着昊天“现在来向我解释这些又有何用?”
昊天道:“朝廷如今分成两派,我与李省斗得两败俱伤,皇帝也对此不闻不问,我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出什么差错。”
他尽量想将气氛缓和下来温声道:“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大侄子……”眼见对方瞪眼,他赶紧改口,“飞龙……我是说,少将。咱们的事,等这段时间过去了,你要我如何都成。”
臧飞龙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无法自己,身体剧颤,整个屋子里只能听到他一人声音,震动得人耳膜都发痛。
昊天舔了舔了嘴角,在他的笑声中竭力放大声音,“少将!这事我们得好好商量,臧家当年是逆了龙鳞,我被三司找到时,也是没有办法。这事已成定居,若我不做,也不过换个人来做……”
“闭上你的狗嘴!”臧飞龙猛地收声,神情蓦然冷厉,他眼神阴狠道:“照你这么说,我臧家一家还得感激你不成!”“不不。”昊天叹气,“少将,历朝历代哪里不缺这等事?将军功高震主,皇上收不回兵权,武贵人和太后想要扶植自己人,这朝廷里的事……哪里有永远的风水,不过是轮流坐罢了。说到底,还不是上头人要你怎样,你就怎样?”
臧飞龙摇头,“若是我臧家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天下,落得如今下场,我无怨。可只是为了你们那些该死的权力斗争?凭什么!”
臧飞龙猛一锤扶手,那扶手竟是断裂下来,骇得昊天变了脸色。
“这么说来,你当真是不放过我?”
“不仅是你,还有你们所谓的背后权力!”臧飞龙咬牙,“丘北山,把他们全部关起来!”
几个黑衣人陡然拔刀上前,围住昊天。
抓着林冬的那两个黑衣人正要威胁,就听半空中破空之声,嗖嗖两声。
黑衣人应声而倒。
昊天定睛一看,就见两个护卫被两枚袖箭扎中了喉咙,不偏不倚,血水喷出,二人瞪大眼,俱是还没回神,却已断了气。
丘北山趁机一把拉出林冬,护到身后,“昊天,我看你如今是插翅难飞。”
昊天冷笑,“你当我真就敢一人闯来不成?临走之前我已送了信与皇上,还有禁军统领,我每三天便会往回送一封信,已确定我无事。若是三天之内我没有写信回去,他们便会带人来剿匪。”
林冬一惊,这就将事情升级到小型的战斗了。少则飞龙被擒,多则死伤无数。
他回头看向臧飞龙,臧飞龙却压根不看他。
“要来便来,我臧飞龙怕过谁!”说完,一拂袖,转身走了。
昊天冷冷看着男人背影,道:“你当真不怕连累其他人?”
臧飞龙身影却已消失在门外。
丘北山和其他兄弟一拥而上,团团围住昊天等人。黑衣护卫转头询问,那意思,要么冲出去先撤离算了。
昊天却是摇头,“若是说服臧飞龙,李省就会少一样筹码,我便多一分胜算。如今皇上不上朝,这是我最后的退路了。”
他看向林冬,仿佛自言自语,喃喃道:“我就不信,他真会不顾一切!”
当天晚上,寨子里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大伙人聚在一起吃大锅饭。
长长的桌子凳子摆流水席似的堆到寨子门口,人们喝酒吃肉,大大咧咧,好不欢乐热闹。
可不是么?这其中本就不乏当年跟过将军的小兵,万幸没死,便寻来这为臧飞龙拼死拼活,能抓到昊天,他们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只以为能为将军一家报仇雪恨了。
林冬在人群里,不断被丘北山塞来各种吃食,可他一点心情也没有。
香喷喷的白米饭,卤猪嘴,烤鸡腿,还有他走时,厨子大汉答应过他的蜜酱烤鸭。
可他一点胃口也没有,端着碗,傻傻看着那空荡荡的主位。
臧飞龙自白天离开以后,再没出现过。
丘北山见他食之无味,叹气道:“小先生你也别太在意,大王有时候是死脑筋,一个弯没想通,就会卡在里头。他现在是太生气了,等明后天脾气缓缓,知道你是为他好,也就好了。”
林冬摇头,抿着唇,“不……他最讨厌别人瞒他骗他,我……我有很多机会告诉他,可我什么也没说。”
丘北山放下筷子,看着面前热热闹闹的弟兄们,好半响,才道:“小先生,在你来之前,大王从没出过这个寨子。自从他师父死了之后,他与南海哥建立了大营,除了南海哥经常下山去帮他打听事情,他自己,从未出去过。”
林冬抬头看他,“为什么?”
“我跟了大王这么久,虽然很多时候还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觉得……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丘北山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道:“他什么也没有了,臧家当年被屠后,一把大火烧掉了整个大宅。他当时被人紧急转移送离长安,什么也没能留下。时间久了,有时候他自己都会觉得那不过是自己做的梦,并不真实。他当年年纪小,对父母的记忆也只停留在那一段里,慢慢的,连记忆都模糊了。他想报仇,可拿什么报?他连路都找不到……”
丘北山抹了把脸,拿起筷子夹了只鸡腿给林冬,“所以小先生你来时,大王是真高兴。你们要走时,大王也告诉过我,若回不来了,就让我们都散了,把库房里那些钱都分给弟兄们,日后做点小生意,买几亩田或者牲口,好好过自己的去。”
林冬看着那鸡腿发呆,心里是一片雾蒙蒙的,仿佛看不到出路。
“前些日子大王突然回来,又是一个人,可把我们吓坏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大王说,你让他回来搬迁,但这里有他所有的回忆,有家的感觉,他不想搬,就让管事的把库房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分给弟兄们,让我们走。”
林冬诧异,抬头,丘北山笑笑,“可惜的是,这寨子没一个人愿意走。那晚上你是没看到,所有人都堵在院子里,一分钱不要,只要大王不赶人走。”
林冬有些动容,他能想象那副场景,也能想象当时臧飞龙心里的感动。
“那我是第一见大王说话有些哽咽。”丘北山笑道:“可我们谁都没想到奚落他,后来大王说,不走就不走罢,若是有什么来了,兄弟们一起挡。大不了,到时候给你赔个不是,跪洗衣板都成。”
林冬想到臧飞龙说话时的表情,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可眼眶却红了。
他低头,拿袖子抹了抹眼睛。
“是我不对。”他道。
丘北山拍拍他肩膀,“先生是为了大王好,弑君这事……做不得。不管皇上做了什么,大王若是真的弑君,那就是大逆不道,会被天下人指责,日后也无脸面对列祖列宗。”
丘北山看得倒是清楚,凝重道:“这事,你一定要将大王拦下来。”
“我会的。”林冬放下碗,从凳子上跳下来,“我去找飞龙。”
“去吧。”丘北山拿过一碗酒,咕噜灌下去了,“臧家军一生都在为这块土地奋斗,为天子奋斗,临了了,可不能变成真正的叛军啊。”
林冬感动,点头,转身跑了。
……
臧飞龙的院子,还有那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种日光强烈晒过后干燥厚实的味道,夜晚之后沉淀的尘埃变成一种如水的温柔。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清香,让人从心底里觉得踏实。
这种味道可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闻见,那只是一种心底最纯粹的感受,对于信任的人,值得安心的人,觉得可靠的人才能互相传达的,类似家,或者心之所在的味道。
臧飞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月光如霜,又像衣服,披盖在他的背上。
他一个人自斟自饮,石桌边已空了一只酒坛子。
“你来干什么?”臧飞龙背对着林冬,不回头,却道:“来看笑话?”
林冬心里一抽,踌躇着上前,“我……来道歉。”
“道歉?先生何错之有?”臧飞龙冷笑一声,“当初请先生来帮忙,便是为了我复仇大业。先说所做所想,俱是为我飞龙考虑,我飞龙只有感谢的份,哪里来的错?”
这一腔官调说的,林冬心里越发不好受。几步走到石桌边,伸手拦阻他倒酒的动作。
“我坦白,我是想瞒着你,因为我知道你一旦知道真相,只会平添痛苦。还不如就让凶手是昊天,我帮你杀掉他,帮你报仇。”
臧飞龙抬起眸来,身上满是酒气,眼里却是清醒得很,“原来先生甚至为我考虑
到了这一步,真是……”他推开林冬的手,仰头干了酒,自嘲道:“我臧飞龙何德何能?”
林冬正要说话,臧飞龙抬手阻了。
“我脑子笨,不够灵活,光一身蛮力武功,却使不到刀刃上。我当年若要报仇,冲进京城杀了昊天,不是不可能,可我却前思后想,左瞻右顾,平白错失机会。而如今,我连该报仇的人都搞错了,却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林冬急道:“这并不是你的问题……”
“你说我臧飞龙到底有何用?”臧飞龙蹙眉,并不搭理林冬的话,只道:“看着家人一个个被杀,毫无还击之力,长大后,躲在这山里,成日自负自傲,自以为是,自以为天下都难不得自己,可结果呢?我做成了何事?我活这一世,到底为了什么?”
林冬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这是臧飞龙从未暴露在外过的负面情绪,和外在的霸道,自负,自傲,自尊完全相反的,自卑,怯懦,手足无措,迷茫。
林冬突然觉得,应该让他一说个够。
于是他不拦了,他在旁边坐下来,拿了酒杯,也给自己倒上,喝起来。
臧飞龙看了看他,“也许我们并不适合。”
林冬端酒杯的手一顿,“什么意思?”
“你聪明,能干,想得多想得远,善良又体贴。”臧飞龙板着指头数了一圈,笑道:“还讨喜,可爱。”
“就算太能吃了点。”
林冬定定看他,“所以呢?”
“可你看看我。”臧飞龙似乎有些上头,拿手指指了指自己鼻子,“笨蛋,莽夫,不懂为别人着想,自私!”
他闷了口酒,脸上泛起红晕,喃喃道:“我……配不上你。”
“明知道你是为我好,道理我懂。可我,消不了气。”臧飞龙漠然道:“我无法接受你的隐瞒和欺骗,就算是善意的,我无法接受。我无法接受你们全都明白,只有我一个人糊涂,我的自尊心,不接受。”
他抬手叩了叩自己的心门,道:“这里,虽然懂,都懂,但是,不开门。”
他嗝地一声,打了个酒嗝,“我会迁怒你,我会发脾气,也许还会打你。只为了,我自己的自尊心,无法接受。我……配不上你。”
他起身,身子晃了晃。林冬坐在原地没动,愣愣看着酒杯半响,酸楚道:“你的自尊心,比我还重要?”
“我以为不重要,但……好像不是这样。”臧飞龙想了想,“也许。”
林冬干笑:“所以,你要丢下我了?”
“你犯了错。”臧飞龙醉醺醺笑起来,“我警告过你了,不能欺我,瞒我。我……警告过。”
“我明知故犯。”林冬点点头,也站起身,“我懂了,那么,再见吧。”
他一口干了酒壶里的酒,仰头,吞下满眼酸楚泪意。
这一刻他似乎突然长大了许多,十七的面容上,却带着格格不入的成熟世故。
他的双眼如天上落下的星辰,那么亮,亮到无法触摸。
臧飞龙愣愣看了他一会儿,似乎酒醒了点,伸手,却在指尖距离那张脸还剩一步的距离,停了。
“冬冬,我爱你。”
林冬的眼泪唰地落了下来,“可是你要丢下我了。”
“嗯……可是我爱你的。”臧飞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完,又费力地想了想,摇头,转身踉跄进了房间。
不到一会儿,屋里鼾声如雷。
林冬一个人站在外头,夜凉如冰,仿佛冻住了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快过了快过了,虎摸大家,这个坎过了就圆满了~=3=~
☆、第八十一章 朝廷的车队
陈南海和施成杰回来时正巧遇到一行从长安过来的车队。陈南海多了个心眼让施成杰去看看怎么回事打听回来的结果是那队马车是朝廷的人,听说是奉旨前往太平村。
陈南海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不会是剿匪的人马吧?”
“不太像。”施成杰摇头“你看这里头虽有随行护卫,但没有将领带队。”
“那是来干什么的?”陈南海不解。
“不知道……”施成杰也不解,“也许只是刚巧要经过太平村,只是巧合。”
“这世上没那么多巧合。”陈南海觉得眼皮直跳干脆拉着施成杰快速往太平村的方向赶。
第三日他们先回了寨子一进门就听说了昊天的事。
这下施成杰也不确定起来,“难道真是来剿匪的?”
陈南海去踹臧飞龙的门,刚进院子就被冲天酒气给熏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捏住鼻子,拿出扇子左右开弓地扇。
臧飞龙从门后探出头来,漠然道:“你回来啦?”
“什么我回来了……”陈南海左右看了看,“林冬呢?你一个人在喝酒?这是喝了几坛啊?”
臧飞龙也不说明,只道:“林冬住丘北山那院子。”
陈南海警觉道:“你们吵架啦?”
臧飞龙往屋里走,“有什么消息?”
“住幽州那家伙,早几年就患了肺病死了。”陈南海先开了门窗透气,才坐下来,道:“他临死前怕家人被连累,留了封遗书,上面什么都写了。”
他将信从怀里摸出来,扔到桌上,“他也是活该,拿了大笔钱后天酒地,染了一身病。家里原本有三个儿子,他死了之后争家产,小儿子被弄死了,二儿子瞎了,大儿子疯了。现在一家已经破败了。”
臧飞龙冷哼一声,“人在做,天在看。”
陈南海看他,“你那边呢?”
“那三个老头倒是活得好好的,不过很低调,也不张扬。”他揉了揉眉心,伸手拆开信来看,里头把昊天给的银两数额写得清清楚楚,当年那些事,也俱是写了明白。
“严齐呢?”臧飞龙想起幽州还有父亲曾经的老将在。
“严大人……”陈南海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怎么说才好。
臧飞龙皱眉,“过世了?”
“这倒没有。”陈南海有些尴尬地摇了摇扇面,“我找到他了,可他……不主张你报仇。”
臧飞龙一愣,严齐是臧家军曾经的三大铁罗之一,另外两个早已过世,如今就剩他是最了解曾经臧家军,和自己父亲的人,他以为严齐是一定会帮自己的。
“严大人说,这事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他老了,虽然也想为将军雪耻,但他已有心无力了。朝廷早已换人,如今的李省,李穆是贵妃太后一派,昊天,三司是皇上一派,臧家的分量早就消亡了。”
陈南海有些尴尬道:“他还让我劝你,别老记着这事了,风水轮流转。”
臧飞龙漠然地看着桌角,好半响没说话,陈南海有些担心,“飞龙?”
“我做错了?”臧飞龙苦笑,“难道我真的不能为臧家雪耻?世间的大义,公平,道理,究竟何在?”
陈南海淡淡叹了口气,“以我个人的想法来说,我不觉得你做错了。换做是我,我也会为家人讨个公道,没做过的事,绝对不能承认,臧家世代为国,无论如何不该是个叛军的名声。”
臧飞龙埋下头,狠狠用手指扒拉了一把头发。
陈南海看他脸上满是疲惫,忍不住道:“林冬呢?他怎么去丘北山院子了?你和他怎么了?”
他不相信那个小家伙会丢下这样的臧飞龙不管。
臧飞龙闷了半天,才沙哑道:“我和他结束了。”
“结束了?什么意思?”陈南海莫名其妙。
“他骗了我。”臧飞龙道:“他早就知道真正的幕后人是谁,可他什么也没说,还想私自解决掉这件事。他想暗杀昊天,让我永远不知道真相。”
陈南海皱眉,“真相是什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吧。”
陈南海一愣,瞬时反应过来了,吃惊道:“你是说……皇……”
他压低了声音,“皇上授意?”
“昊天这么说,林冬,也这么说。如今你说严齐不主张报仇,我看……他也早就知道了吧。”
臧飞龙突然不确定道:“会不会,我父亲也早就知道了?”
陈南海被这个答案炸得有点回不过神,想了半天,才道:“不会吧……若是将军早就知道,不可能等死。就算他要死,也不会拉上一家人陪葬啊。”
“可我却被偷换出来了。”臧飞龙抬头,“也许真的是……”
“别这么想!”陈南海赶紧阻止,“我不相信将军是这样的人,他要表忠心,他一个人去表就成,但绝对不会拉上一家子,绝对不会。”
臧飞龙眼睛里一圈红丝,愣愣看了陈南海良久,沙哑道:“谢谢……我都糊涂了……是,我父亲不会这样做的。”
陈南海吸了口气,站起身,快速地在屋里转了几个圈。
“林冬怎么说?”
臧飞龙有些僵硬,“不要提他。”
“飞龙。”陈南海眯眼,“你不是小孩子了,这事林冬是为你着想。换做我,我也会赞同他。”
臧飞龙不吭声。
陈南海皱眉,“臧飞龙!你想想清楚,这不是你愿意或者不愿意的事,这事关国家,事关朝廷,事关一个朝代更替的历史!你的性格,林冬怎么会不清楚?难道要他眼睁睁看你去犯险?别说你能不能进皇宫,大内侍卫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若你报不了仇,这一辈子难不成就活在仇恨里?你让林冬怎么办?他有得选吗?”
臧飞龙揉了把脸,“我不知道,我已经不知道了。”
陈南海又绕了个圈,“我回来的路上,看见朝廷的车队过来了。”
臧飞龙这才抬头,“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来剿匪……还是什么。也许是昊天通知的?”陈南海脚步一停,“让我见见昊天。”
昊天和一众黑衣护卫被关在柴房里,一连好些天,吃食虽有,但都只是稀饭馒头。
丘北山等人本想杀了他了事,但林冬却阻止了,说他兴许还有用。[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丘北山目前就听林冬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所以昊天暂时还保着一条小命。
臧飞龙和陈南海进了柴房,昊天正窝在稻草堆上打盹,听见人声,睁开眼看过来。
他俊朗的脸上多了好些胡渣子,显出一些狼狈来。头发和衣服上沾了草梗,削弱了那份富贵气。
陈南海打量他,“朝廷的车马来了,你猜他们来做什么?”
昊天笑了笑,“没收到我的文书,必然是剿匪来了。”
“可我没看到带头的将领。”
昊天一愣,不回答,却是转移话题道:“这位公子,看起来有些面善。”
陈南海微微一笑,“长安陈家。”
昊天起先有些茫然,但随即猛地睁大眼,“陈家粮仓?长安城最大的米户?”
陈南海点头,“没错。”
“陈家的少爷怎的在这里?”他又看臧飞龙,“你手下的人倒都是人才,这点和你父亲真像。”
臧飞龙冷道:“别从你的狗嘴里提起我父亲。”
昊天却不以为意,“你有帅才之能,若能为我大唐所用,真是大好。可惜……你父亲也是,谁都愿意和他当好兄弟,都愿意跟着他,也因为这个,才会逆了龙鳞。”
臧飞龙蓦然起了杀意,被陈南海挡住了,就听昊天续道:“你可知历来皇帝最讨厌什么?结党营私啊。”
臧飞龙怒道:“你他妈放屁!我父亲从来没做过这等事!”
“是,你父亲都是君子之交,生死之交。可在皇上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昊天又躺会稻草上,望着头顶房梁,喃喃,“这天下一切都是他的,他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
陈南海觉出一点不对劲来,“我说,你不想出去吗?”
昊天并不答话,只道:“朝廷的车队还有多久到?”
“就这几天吧。”陈南海心头不解,嘴巴上却道:“如果他们真来剿匪,我就拿你做人质。”
昊天一笑,仿佛无所谓,随即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二人出了柴房,将门锁上。
臧飞龙脸色难看,道:“他们真来剿匪,我就带着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陈南海却在想别的,顿了顿,道:“我去找林冬。”
臧飞龙看了他一眼,“你去吧,我回屋去。”
“继续喝酒?”
臧飞龙不答,转身走了。
陈南海叹气,转身朝丘北山的院子走。刚到院前,就听里面有说话声。
“施大人在这里干什么?”陈南海见他和林冬聊得正欢,略微不悦道。
施成杰回头,还是那张没什么喜怒哀乐的脸,淡漠道:“只是讲讲路上见闻。”
陈南海坐过去,“说了朝廷车队的事吗?”
“说了。”
陈南海看林冬,又将刚才昊天的话说了一遍。
“依先生看,到底怎么回事?”
林冬也皱眉,手指捏着袖子想了会儿,“看样子倒不像剿匪来的。”
陈南海点头,“我也这么想。”
他说着,又观察林冬,见小孩原本圆乎乎的脸颊似乎消瘦了好多下去,下颚都尖了起来。
没了那股金鼠一样的可爱感,到多了一层君子如玉的温润感。
他有些心疼,见小孩眉间愁绪一直不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腮帮子。
“飞龙就是钻了牛角尖,你别理他。”
林冬一愣,随即酸楚笑笑,“是我有错在先,明知他是这幅性子,却还我行我素。”
“他这幅性子就该改。”陈南海摇头,“等他失去了,就知道什么才重要了。你别理他,我给你收拾点吃的穿的,你出门玩他一年半载,十年八年的,你看他还气得起来。”
林冬忍不住笑,“估计就该忘记我长什么样了。”
“那有啥,你这么好的孩子,配了他我还觉得可惜。干脆找个更懂你的……”
话没说完,施成杰突然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陈南海紧急闭嘴,慢慢回头,就见背后正走来一人,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我来……叫你们吃饭。”臧飞龙迅速扫了一眼林冬,随即又漠然将目光移开。
林冬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见陈南海和施成杰站起来,犹豫了一下,道:“我不去前头吃了,麻烦……麻烦北山哥把我的那份端过来吧。”
陈南海见不得这气氛,转头瞪臧飞龙,男人却是抿唇,板着脸往回走,“随便你。”
施成杰转头看林冬,小孩眼眶猛地一红,又忍住了,站起身干巴巴地笑笑,“我先回屋了,你们刚回来,好好吃。”
“诶……”陈南海想叫住他,却被施成杰抬手挡住。[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你干嘛?”
“别人的事,别插手。”
陈南海哼了一声,“臧飞龙那个笨蛋
☆、第八十二章 从来不欠你
林冬端着碗去了柴房他也没进屋里去,就抱着碗站在被铁栏杆挡住的小窗户前往里看。
昊天也正在吃饭,依然是稀饭馒头,配了一小碟腌黄瓜。
察觉到窗口有人他端着碗抬头,只是几天不见,男人仿佛一下消瘦了很多下去,眉宇间满是愁绪。
当然林冬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二人见面丝毫没有敌对气场,因为他们谁都不是赢家,更没什么理由戏谑对方。
林冬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昊天苦笑:“小先生是来馋我的?”
“没有。”林冬老实道:“我只是来看看你。”
昊天坐在稻草梗上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稀饭,“我有什么好看的?”
“听说你知道朝廷的车队来了却不高兴。”
“……”昊天放下碗,拿起馒头慢慢掰开,又拿筷子夹了几片腌黄瓜塞进去,合上后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仿佛那不是馒头和黄瓜,而是什么世上少有的美味佳肴。
他闭着眼,腮帮子缓慢地鼓动,看得林冬都有些想和他交换了。
男人喉咙一动,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这才开口,“知道这天底下,什么东西最好吗?”
林冬眨巴眨巴眼,“你手里的馒头?”
昊天一下笑了,点头,“孺子可教。不错,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就是别人手里的东西。”
林冬刨了口饭,咂巴咂巴嘴,“那你觉得这东西好吗?”
“……拿到手里的,都不如别人的好。”昊天自嘲地笑了笑,“就算如今我位极人臣,也依然不满意,不满足。因为上头还有比我好的。”
“比如三司?”
“三司乃皇帝亲信,乃国家支柱,乃皇帝左膀右臂。”昊天喝了口稀饭,“自然是最好的。”
“你没想过当大将军?”林冬问:“山高皇帝远,管不着不是更好?”
“臧将军是个什么下场,你也看到了。”昊天几口吃完饭,从袖口里摸出上好的丝绸软巾,抹了抹嘴。
“那你呢?”林冬直直看着昊天,仿佛已经猜到了对方心中最的想法,不紧不慢道:“你的下场是什么?”
昊天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将软巾折好,放回了袖中。
“人嘛,最终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不过有的人提前了。”林冬又刨了口饭,嘴角上沾了饭粒,粉色的小舌头往外一勾,带了回去。
昊天闭着眼,身子轻轻前后晃动,像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头,“你既然知道了,何必还问?”
“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做。”林冬道:“等死?”
“不然呢?”昊天自嘲,“我知道也许会有这么一天,当我踏上这条路,我就知道。可我也抱了侥幸心理,如果我能讨好皇上,我能表示衷心,也许我就能逃过一劫。”
“做官的,难免伴君伴虎,这条路前面左右都是悬崖,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渊。你能看到的,只有你脚下这一方土地,和你已经走过的土地,这么多年,每天我做的所有决定,都是靠猜。”昊天顿了顿,睁开眼,加重了一点语气,“猜!你懂吗?”
说完,他又仿佛累了,语调放软道:“既然选择了,我就只有接受。”
林冬问:“当年你若不做,自然会有其他人来做。你想没想过,你选择另一条路,会怎么样呢?”
昊天笑笑:“做人,永远不要给自己提假设。这世上没有如果,那些所谓的如果,也都不成立。我的选择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家族,荣华富贵,至高权力,事实是我也的确得到过了。如今就算皇上要弃了我,我也只能认了,而我的家人……他们今后也许过不了如今这般的生活,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林冬刨完碗底的饭,筷子一敲碗,“别说得那么伟大,你就是为了你自己而已。”
昊天一耸肩,不置可否。
林冬转身离开,一边拿袖子随意的擦了擦嘴。
刚拐过柴房门口,却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杵在那儿。
男人手里端着一碗汤,看样子是找过来的。
林冬脚步一下顿住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臧飞龙沉默了一会儿后,慢慢走了过来,将手里的汤碗递了过去。
林冬抬手要接,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筷子和空碗。
臧飞龙用另一只手把他的空碗和筷子拿过去了,又将汤碗塞进他手里。
汤暖呼呼的,捧在手心里很舒服。
“跟他有什么好说的?”臧飞龙淡淡道:“又在私底下商量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
“不是的。”林冬摇头,“我……我想我知道朝廷的车队是来干什么的了,只是跟他确认一下。”
“这种事不是该先和我确认吗?”臧飞龙冷道。
“我怕他会有什么诡计……而且,你不想见我。”
臧飞龙的嘴角往下抿了抿,脸色有些僵硬,“那些车队是来干嘛的?”
“应该是来抓昊天的。”林冬道:“皇上也许要为臧家平反了。”
“什么意思?”臧飞龙猛地皱眉,“说叛变的也是他,平反的也是他?他自个儿唱戏好玩儿吗?”
林冬赶紧道:“别说那么大声,这是不敬……”
说这话时,他才发现自己下意识朝臧飞龙靠近了过去,二人身体几乎贴在一。
臧飞龙双手垂在身体两侧,见林冬又往后退了退,想拉住他,却又没动。
林冬道:“这些日子皇上没有上朝,昊天和李省两派的斗争已经推到了极端,李省和李穆连手,又有贵妃和太后撑腰,皇上估计要杀一儆猴……”
“那他应该杀李省那边的猴。”
“不行。”林冬摇了摇头,“那毕竟是李家的人,他动李家的人,就是跟自己的族人过不去,而动昊天,一能平民愤,二能利用当年臧家军的事拉拢老臣的好感。贵妃一派如今正是推崇新人的时候,包括李穆接替大将军的位置,新人气焰高,老臣就会不服气,皇上自然要拉拢老臣来压一压。”
臧飞龙懒得听这些道理,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压根和自己,和平民百姓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所以昊天会被抓。”
“嗯。”
“臧家会雪耻。”
“嗯。”
“呵。”臧飞龙猛地笑了。
林冬怕手里的汤凉了,先仰头咕噜噜喝干净了,才道:“你别想太多了。”
“我别想太多?”臧飞龙高莫测地看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既然一切都安排好了,你蛰伏了这么多年,与我又四找证据,岂不是变成了一个大笑话。”
臧飞龙眼神复杂,“林冬,你不去做官,也许真的埋没了你。也许百姓真的少了一个好官。”
林冬摇头,“我不过想过平淡的生活,若是可以,我希望能一辈子和……”少年的声音在这里断了断,又另外接道:“能一辈子只顾着吃就好。”
臧飞龙伸手,将他手里的空碗拿了过去,“我答应过你的神厨秘籍,还没找到。”
林冬眼睛一下亮起来,仰着头期盼地看着他。
臧飞龙却并不看他,淡漠道:“等这事儿过去了,我会让兄弟们四去给你找。”
“我答应的事,我会做到。”
林冬眼里的光仿佛被人硬生生掐灭了。
“你答应的事……”他顿了顿,道:“你说这大王夫人的位置只有一个。”
臧飞龙额角一绷,半响才道:“所以这个位置会永远空着。”
林冬忍了这么多天的情绪一下爆发了,他猛地抬头,双眼一下红起来,日渐消瘦的脸写满了不解愤怒委屈和失望。
“你宁愿这个位置空着!你也不愿意退一步吗!”
臧飞龙盯着他看,抿着唇不说话。
“我道过歉了!你若是不喜欢,你就老实说不喜欢,你若是烦了腻了,你就老实说你烦了腻了,我会走,会离开,绝对不会打扰你!可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林冬的声音一吼起来,丘北山他们就赶来了,陈南海想上去劝劝,却被施成杰挡住了。
臧飞龙拿着碗不说话,头顶仿佛乌云密布,就差砸下冰雹来。
他和林冬认识这么久,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更没见过他对人怒吼。
少年像张牙舞爪的小狮子,爪子没利,牙齿没尖,明明咬人不该痛的,可臧飞龙的心脏却缩紧了,紧得要喘不过气来。
林冬吼完,又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嘴巴张了半天,没找到词,最后憋得难受,伸手挥出一拳,狠狠打在了臧飞龙脸上。
臧飞龙竟然被打得偏过了脸去,甚至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陈南海不忍看,“飞……”
施成杰却牢牢挡住他,“他们的事,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
“你放屁!”陈南海怒道:“他们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施成杰却摇头,“我觉得这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陈南海一愣,施成杰道:“林冬忍着,臧飞龙就只会冷理,他们两人也不会再进一步。只有林冬走出这一步,才能逼得臧飞龙做出下一步的行动。”
与其二人从冷理中慢慢消磨掉对彼此的感情,还不如一激化开,让已经凝固的时间重新活络起来。
臧飞龙的骨骼很硬,林冬的指关节微微红了起来。
他收回手,愣愣看了臧飞龙半天,突然觉得累极了。
“如果你受到了伤害,我很抱歉,我没能好好和你商量,没能对你赋予信任,擅自做主,是我的错。这事以后也用不着我了,神厨秘籍,我也不要了。”
臧飞龙身子一震,猛然抬头看向他。
林冬垂下头,长长的叹出口气,那叹息里,还有少许哽咽。
“我走了。”他低着头,从臧飞龙身边走了过去,“你的位置,爱给谁给谁,爱空给谁看就空给谁看,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
他顿了顿,又苦笑,“臧飞龙,我林冬,从来就不欠你的。”
啪嗒――
臧飞龙手里的碗猛然砸进了地里,瓷片碎了一地。
林冬的眼泪还没能落下来,突然就被身后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不准!”
男人惶急地咆哮。
☆、第八十三章 输赢都是赢
嚯哟。
陈南海和施成杰对视一眼慢慢地扬起了眉毛。
施成杰放下一直拦着陈南海的手侧身站到一边虽然没说话但陈南海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我就知道”的情绪不断蔓延过来。
“施大人。”陈南海忍不住笑道:“依你看,这接下来的戏要如何?”
“不如和。”施成杰转身,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里挤出来伸手弹了弹衣摆淡然道:“皆大欢喜罢了。”
陈南海吹了声口哨,转眼,就见那边臧飞龙已拖着林冬往后面院落去了。
林冬被拖得极不情愿,几挣扎着想要停下来但是脚下一停整个人上半身就被扯住往前,害得他只能跌跌撞撞地跟着。
二人谁也不说话,林冬一路被拖进臧飞龙屋里,后面门一关,门闩一放,臧飞龙阴沉道:“你不能走。”
“为什么?”
“……”
眼见男人找不出原因,林冬心里小小的希望种子又蔫了下去。
他还以为这个男人总算是开窍了,可事实证明,臧飞龙一旦认定的事情要让他转过弯来,真是比登天还难。
林冬干脆坐下,瞪着大大的眼睛,道:“我留下,可以,但你不能无视我,我也不是你这些兄弟里的其中之一。我和你,不是兄弟。”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男人,续道:“做不到,我就走。”
“我没说过你是兄弟,你……”臧飞龙心头是万般不舍,万般放不下,可就是不知道那什么理由说服自己原谅对方。
一开始发火的就是自己,他一路行来,一心一意只愿和林冬一起报了仇,然后归隐田园,过平淡日子。
可这计划好的事瞬时就被林冬推翻了,接二连三的冲击还是对方隐瞒自己,甚至想替自己手刃仇人,以埋藏真相。
他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不,也许他本来就是笨蛋,可那也不至于对方什么都不敢和自己说,仿佛他要做什么,会怎么做,都被计算得一清二楚。
他喜欢掌握别人的喜怒哀乐,却不代表喜欢自己被别人掌握。
林冬的隐瞒起初让他觉得自己不被信任,可怒火一上头,又觉得林冬仗着自己宠他,有些肆无忌惮了。隐瞒,欺骗,谁知道以后他还会做出什么来?
报仇这么大的事都可以擅自做主,何况其他?
还有这山寨里的一大帮子兄弟,他们好些是父亲的旧部,一心一意只为报仇雪耻。如今事情来了个大反转,自己这个当头的还什么都不晓得。
报仇报不了,雪耻……
想到高高在上的那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己这点小技能,做了什么也不被放在眼里。
他觉得窝火,更觉得自己窝囊。
父亲那一代,好歹一大帮子兄弟还冲去了京城,就算和自己人打了一场,也吓得皇帝不清。那就是他父亲的威慑力,你要我死,行,你也得拉了人陪葬。
那一场大战,死伤无数,说不上谁是赢家,但震慑人心。
可自己呢?
也许这一年和林冬走下来,压根就没阻碍过他们,压根没给他们造成过任何危险,也没造成过任何负担。
该怎么的,还是怎么了,他连父亲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窝囊,废物。
臧飞龙在门口坐下来,低着头,拳头在膝盖上握紧了,心里头怎么都过不了这个坎。
“你说我是面子也好,自尊也好,懦弱也好,头脑不清楚也好。”臧飞龙的掌心缓缓磨蹭膝盖,也不看林冬,只淡淡道:“你说,我到底做成了什么?”
林冬不答,臧飞龙继续道:“现在皇上来抓人,说关谁就关谁了,说为谁平反就平反了。难道要我说‘哦,那太好了。’然后就这么带着兄弟们散了?归隐田园,等着老死?”
“我到底为了什么……又到底做了什么?”
林冬回头,“这些问题,你应当去问问你的那些兄弟。北山哥跟我说,你要他们走,他们没一个人要走,也许,这就是答案。”
“什么答案?”臧飞龙抬头,眼里的疲惫显而易见。
林冬心还是软了,火气也噌噌落了下来。
“你是个好头领,他们跟着你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这世上,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的人,不多。”
“陈南海之所以跟着我,是因为我救过他的命。他答应为我做三件事。”臧飞龙道:“他本是长安陈家的大少爷,却跟着我窝在这寨子里一窝就是这么多年。”
“他喜欢得很。”林冬摇头,“若是不喜欢,早就走了。他的性子,原本就不适合被关在那些全权富贵的家里,他喜欢逍遥自在。”
“你怎么知道?”“我猜的。”林冬眨眨眼,“或者,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看他后悔不后悔。”
臧飞龙半天不说话,好半响又道:“那你呢?后悔不后悔?”
“悔死了。”林冬抿着唇。
臧飞龙身子一僵,皱着眉头不吭声。
从林冬的角度看,他微垂着头,黑发有些散乱,双手撑在膝盖上,宽阔的背脊微微弯着。
这模样就像失意的大狗,又像被母亲踢出领地的大狮子。
“当初我若是知道你的感情用你自己的怒火就能烧得一干二净,我才不会跟着你。”
“谁让你……”
“我骗你是吗?我隐瞒你是吗?”林冬也豁出去了,反正要走的话也说出去了,留在这里跟他死磕?他林冬也不是这么好惹的。
“我就骗你了,就隐瞒你了,怎么的?”林冬从椅子上跳下来,微微扬起下颚,“你要是气,就让我走啊。”
“不。”
“那就别气了。”
“……”
臧飞龙郁闷了,像是有只大骨头在喉咙上卡得不上不下。
“我气气怎么了?我不能气吗?你骗我还有理吗?你怎么不想想我有多失望难过!”
“你是大姑娘吗!”林冬跟着他一起吼,“男子汉大丈夫,要么让我走,要么让我留下,就这么两条路!很难选吗?有杀昊天还是杀皇上难选吗?!”
“这怎么能是一码事了!”
“怎么不是一码事了!”林冬简直想把面前男人的脑袋掰开看看,里头装的都是什么,“你当初说要弑君不也说得那么干脆吗!”
“……”臧飞龙眼睛瞪得要爆出来,胸膛剧烈起伏,看着小孩丝毫不惧的样子,他心里突然十分害怕。
也许林冬真的烦了,也许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
他之前还能冷眼相对,因为他知道林冬舍不得。看着小孩消瘦下去的脸庞,他知道他在为自己痛苦,心里居然小小的得意着。
可如今他不屑了,他逼自己选择了,如果说“散了”,是不是就真的散了?
臧飞龙突然恨起来,林冬若是个女子,他就能将他锁在屋里,没日没夜的和他在一起,直到他生下个娃来。
只要有个娃,他就不用担心他会离开自己了。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臧飞龙差点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是在想什么?!魔障了不成!
随即他又苦笑,能让自己魔障到这个程度,这世界上,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人呢?
林冬啊林冬……就算自己输了这一辈子,又如何?让他赢这一辈子,嚣张这一辈子,又如何?
自己的输,难道不也是赢的一种吗?
“我知道了。”他站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冬一下紧张起来,他虽然这么说了,虽然这么闹了,虽然这么嚣张了,可……他心里还是没底。
若他就这么钻进死胡同,真的不出来了呢?
“我不会让你走。”臧飞龙走近,抬手,轻轻搂住了林冬。
他将头埋进小孩脖颈里,长长叹出口气,内心却终于拨开云雾,晴朗了起来。
“你赢了,这大王夫人的位置,果然还是非你不可。”
林冬一愣,之前一直没掉的眼泪,却在此时一下掉了下来。
他抬手,紧紧回抱住眼前的人。哇地一下大哭起来。
臧飞龙侧头,亲了亲他的耳朵,“抱歉,我这么冥顽不化
。”
“你自己也知道啊!”林冬哇哇地哭,哭得响彻整个房间,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死木头脑子!猪脑子!你不该叫臧飞龙!你就该叫飞猪!”
“好好。”臧飞龙却是笑了,伸手轻轻拍着林冬,哄道:“我有罪,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林冬扯着臧飞龙的衣襟,将眼泪鼻涕一起抹上去,“不要说……呜……”
臧飞龙看着他这样子,心里一下释然了。
哪里来的那么多弯弯曲曲呢?大仇虽然重要,可自己却差点亲手推开一个这么爱自己的人。
损失的到底是谁呢?
还说他适合当大将,以他看,他还是适合当山贼。只看得到抢来的东西有多少,手里的东西有多少,却看不到路的那头,来的是谁。
这么多天的煎熬,仿佛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情人的话比良药还良药,只是几句轻言细语,那些无法承受的痛苦,仿佛就从没存在过。
内心如开辟了另一片天地,晴朗的一眼望不到头。
臧飞龙伸手抹掉小孩的眼泪,看着那张从圆呼呼变得尖尖的下颚和腮帮子,越看,越是舍不得。
本就舍不得,临到头了,才清楚罢了。
“冬冬……”臧飞龙叹息着,俯身吻了过去,林冬仿佛重获至宝,温顺地仰头,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双唇相触,仿佛天雷地火都炸开了。臧飞龙舌尖一路攻城掠地,翻搅得林冬几乎无法呼吸。
林冬频频后退,直到碰到身后床沿,膝盖一弯,身子一倒,顺势就被臧飞龙压了下去。
臧飞龙暗自诧异,林冬甚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热情的小孩比任何时候都要吸引人。
他伸手解开林冬衣领,将吻痕一路种下去,林冬微微抬起腰身迎合,双腿有意无意地磨蹭男人腿根。
臧飞龙倒吸一口气,微微离开一点,抵着他的额头看他,“小子,想做什么?嗯?”
林冬双眼泛起水雾,脸颊通红,“我怕你一会儿后悔。”
臧飞龙心头一抽,“不会……”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也不会。而且,我从来也没后悔过。”
说完,俯身,一心一意的继续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米虫上了活力榜。我整个人也活力了!= =+ 这文大概会直接日更到完结了~番外会有。
☆、第八十四章 战场的修罗
第二日寨子里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兄弟们说话都变得有底气一些了也不怕莫名其妙触到老大霉头。
臧飞龙从一大早就开始贯彻喂食林冬的计划让厨房做了堪比宴席的早餐满桌的琳琅满目什么都有,全是给林冬一个人吃的。
陈南海坐在一边,面前就摆了一碗稀饭他嘴角抽了抽道:“大飞龙,你至于吗?好歹也给碗腌黄瓜啊,昊天都有凭什么我没有?”
“他那份没了。”臧飞龙搂着林冬,压根看不出来前几天生气的人是谁正一筷子一筷子给小孩喂食边道:“他的饭已经缩小到三个馒头了。”
“……”陈南海不做声了,闷头吃饭。
外头丘北山急急跑来,“大王,隔壁山头的二少来了。”
“叶英?他来做什么?”
“他说要跟你算账。”丘北山话音未落,就听外头一把爽朗声音道:“臧飞龙,你堵了我的生意,这笔账该怎么算?”
臧飞龙莫名其妙,“谁堵你生意了?”
“听人说前头山道来了一大队的马车,把整条山谷都占了,其他马车都不走这儿过了。”叶英眉头一扬,跨进门来,“那队人是来找你的吧?这不是堵我生意是什么?”
臧飞龙挥手赶鸡似的,“去去,没事做就跑爷这儿来闹事,你要是闷得慌,就去其他山头打劫,没人拦你。”
“那不成。”叶英抱着手臂,“其他小贼窝是我大哥定好的,到时候就一并收了做小弟。如今还打不得。”
他顿了顿,道:“不如我们打一场?”
“给我个理由?”
“你赢了,我不跟你算账,我赢了,你这左山头大营就归我了。”
“……”陈南海忍不住将脸从稀饭里抬起来,“叶二少,我第一知道你原来如此不懂得算账。”
“什么意思?”
“你说的条件,平等吗?”陈南海好笑,“你输了,右山头大营归我们,这才叫平等呢。”
“那不一样。”叶英摆摆手,“我没有当家做主权,你们老大却有。”
他说着一挑眉,“赌不赌?”
“赌。”
只一句话,所有人都惊讶地看了过去,陈南海还以为臧飞龙脑子又被门挤了,回头才发现,说话的人是林冬。
臧飞龙也诧异,“赌?”
“赌。”林冬点点头,“我们只有一个条件。”
林冬竖起一根指头,“这场架,打得越大越好。”
“那有什么关系?”叶英来劲了,这些天在窝里闷得实在难受,早就想活动活动筋骨,“就在山谷里打,地方大,手脚放得开。”
“成。”林冬点头,转头,伸手拍了拍臧飞龙的胸口,“一定要拿下他!”
臧飞龙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俯身在小孩嘴边偷了个吻,舔到小孩嘴角的水晶饺子沫,舌尖一勾,卷回自己嘴里。
小孩脸腾地红了,陈南海念着:非礼?e视非礼?e视。一边却转着眼睛去看对面施成杰。
施成杰仿佛老僧入定,从头到尾就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就走!”叶英豪气的一挥手,一边解下背后长剑来。
林冬摆手,“明天一早。”
“为什么要是明天?”叶英不解。
“因为飞龙还没有心理准备。”林冬严肃点头。
叶英倒是乐了,“这还要心理准备?也是,这场输了,你可就得归我叶家管了。”
这么一想,叶英便轻易答应了,又将长剑背回身上,转身颠儿颠儿地走了。
臧飞龙眯着眼看人,“我要心理准备?”
“只是拖延一下时间。”林冬还没说完,陈南海便接着道:“你想让朝廷的车队撞上这一幕?”
“总不能什么都由他们说了算。”林冬和臧飞龙互看一眼,彼此都瞬间明白了对方心意。
林冬这是在为臧飞龙平气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皇帝,他们就算没办法多做什么,也不能就这么被带过去了。
臧飞龙问:“吓吓那些人?”
“何止吓吓。”林冬眨眨眼,小狐狸尾巴又露了出来,肆无忌惮地晃啊晃,“最好吓得他们屁滚尿流逃回去,然后禀报皇上,臧家后人那可是啧啧啧……”
臧飞龙看他这样子就想笑,捏着他鼻子问:“啧啧啧什么?”
“以一敌百,天下无双,智勇双全……”林冬顿了顿,突然道:“哦,智勇双全不算。”
臧飞龙没脾气了,“你就不怕皇上心里卡了根刺?”
“可不就是要他卡根刺么?拔不了,动不得,亲自给平了反,也不能再随意加罪名。多好。”
陈南海眼睛都亮起来,“小冬冬,你太坏了。”
“还有后招呢。”林冬眨眨眼,“等他们都吓回去了,我们就立刻搬家,彻底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呵!”陈南海抚掌叫绝,“这回皇上心头不知道该多堵!”
“让他睡不安稳,也算是报仇了。”林冬笑笑,转头看向臧飞龙,话是这么说,他的表情却透着征询的意思。
臧飞龙和他额头抵着额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哦?”林冬轻轻撞了他一下,“不嫌我喧宾夺主了?不烦我抢了你的戏了?”
臧飞龙:“……”
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这件事会被林冬时不时提出来,念叨一辈子。
翌日一早,山谷里就响起了别树一帜的号角声。
先是从右山头大营开始,悠扬地号角声随风在山谷里来回飘荡。清晨山谷上浮着雾,看起来有些飘渺和不真实的感觉,号角惊起鸟儿,扑腾扑腾地翅膀声随即而来。
之后是左山头大营的号角响了起来,更尖锐一些,仿佛一个人在肆无忌惮地大笑。
两边的号角来回响彻,仿佛对话,又仿佛试探。
很快那头有信来了,说是等雾散了,二人就在山谷里决斗。
臧飞龙拿过自己的大刀,重新缠了一遍手柄的卷带,系紧了,又将刀沾水磨了磨。
“还真像那么回事。”陈南海远远看着,跟林冬道:“万一他输了呢?”
“他不会输。”林冬倒是自信得很,“他所有的情绪都积攒着,就等着一个合适发泄的时机。这会是他最好的报复,也会是最完美的谢幕。”
“你确定这样以后,他就彻底放下仇恨了?”
“放不下也得放下,这是我唯一能为他想到的办法。以后的路,我会陪着他。”
陈南海肩膀一抖,“原来书呆子肉麻起来这么让人受不了。”他坏坏地一笑,风瞬时将两只袖子灌满,鼓胀起来,“这可是情告白,你不对他说?”
“有的是时间慢慢说。”林冬一笑,面上仿佛有光流过。
臧飞龙似有所感,抬起头来,二人双眸相对,那些不尽之言仿佛也都尽了,又仿佛永远不会尽。
“雾散了!”
丘北山在山头大喊出声,随即就见呼啦啦一大群人从各个山头树后冒出脸来。
叶英拿着剑下了山谷,臧飞龙起身,一甩刀身,水珠四溅,刀尖寒光闪烁。
施成杰从远落下来,刚巧蹲在树干上,道:“车队近了。”
“大概有多少人?”
“三司里至少来了两个,我看见他们的家族徽章了。其他的是随行侍从、护卫。笼统加起来大概有五百人左右。”
“这么多人?”陈南海有些惊讶,那日他们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也没细看。
“马车最后有牢笼,看样子是抓昊天的。”
“昊天呢?”林冬突然问。
“还关着,我没让人告诉他今日车队会到。”陈南海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
臧飞龙冷哼,“难不成还怕他自尽?”
“死在这里虽然没关系,但对于我们来说,能少一个话柄就少一个。”林冬想了想,“把他们都绑起来吧,一起推到山头来看表演。”
“表演……”臧飞龙有些无语,合着自己就是个耍杂技的?
不过如今他对林冬是马首是瞻,让往东不往西,自然也就只努努嘴,并未真当回事。
“我去了!”他说得义正言辞,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决斗,可对他来说,意义却非凡。
叶英功夫不差,若是对方用了全力,这场戏恐怕还真有看头。
要从皇上那里搬回一成,唯一剩下的,就是这场比武了。只能赢,不能输。
林冬朝他比起小拳头,“等你回来。”
臧飞龙也伸出拳头,和他拳面一碰,随即又转了个方向,伸向陈南海。
陈南海一愣,随即笑道:“我才不跟你玩这么肉麻的游戏。”
“我是想说,谢谢。”臧飞龙扬起笑容,真挚得让陈南海半天没搞清楚这真的是臧飞龙本人?
他只稍作迟疑,就抬起手,伸出拳头,与臧飞龙轻轻一碰。
这么多年的交情,帮助,包容,谅解,生死之交,尽在不言中。
臧飞龙又对着树上的施成杰挥了挥拳头,“也谢谢你。”他顿了顿,才别扭道:“师兄。”
施成杰一个翻身从树上落了下来,伸手,拳面一碰。
衣袂随风翻飞,佩剑叮当作响,站在臧飞龙等人身后的其他兄弟,突然激动地叫起来:“大王必胜!”
“大王必胜!”
丘北山吸了一大口气,对着号角狠狠吹起,呜呜的声音顿时在山头上飘扬。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洪亮而振奋人心。
这同样是战场。
仿佛当年臧家军只是旗帜飘扬,盔甲碰撞,嘹亮战歌就吓退千军万马。
臧飞龙飞身往山谷下冲去,几个轻功翻出山壁,身体如大鹰空降,脚步几乎贴着山壁直下,风扯起他的黑发,大刀出鞘,一路在山壁上划出火。
“叶英!”黑影砸下,狂狮般的吼声响起,“来战!”
叶英一挑眉头,器宇轩昂,声如洪钟,“输了可别哭鼻子啊!!”
“放屁!”臧飞龙哈哈笑起来,“今日右山头归我们了!”
林冬被陈南海带着,往下落到小山坡上,看着下头瞬时缠斗到一起的人,只有一个想法。
战场修罗,世上唯有臧家一人。
施成杰也带着昊天落在二人身边,林冬就听昊天呆呆来了一句:“我大唐毁了臧家,果真是最大的错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在外头跑了一天,累成狗了,困死……于是爬窝里去挺尸了,各位晚安qaq
☆、第八十五章 欺君之罪呵
雾彻底散开了阳光从头顶直直落下来兵器相碰的撞击在阳光下看来仿佛要燃起火来。
如臧飞龙所料叶英用了全力自己还一时得不到什么便宜。
二人互相找着对方破绽,只求一击得逞,剑光刀光交织在一起又投回各人脸上:叶英是一派的从容微微上挑的眼角还带着痞气笑意;臧飞龙双眼如炬打斗时认真的神情和平日判若两人,每一招一式都仿佛狂龙出海,掀起波涛,浩瀚千里。
远远的那头车队来了。
先从弯道出现的是几匹高头大马为首之人穿着灰黑色锦服,不似朝廷中人,带着一只袖章。
施成杰眯着眼看了会儿,道:“是镖局的袖章。”
“镖局?”陈南海奇怪,“镖局怎的会跟着朝廷车马来?”
施成杰摇头,显然他也很是不解。昊天道:“凌云镖局的大堂首领叫凌安,听说和臧飞龙有点仇怨。”[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凌安?
林冬似乎想起什么,那已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陈南海扑哧一声,“怎么?以为拿朝廷当靠山就能打赢臧飞龙了?”
昊天摇头,“兴许是他自己跟着车队来的。”
话正说着,那头已渐渐显出大部队来,大马后头跟着护卫,再后头是两辆马车,旁边插着旗杆,倒是没写字,只有颜□别。
“那便是三司?”林冬远远望着,他还头一见着三司的旗帜。
三司里来了两人,这气势可不是一般的大,见他们就如见皇帝,他们的身份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看这随行护卫就可见一般。
那头显然也看见了正打斗的臧飞龙二人,凌安抬手,身后的车马顿时停了。
有小厮从后头跑上来,大概是问原因,凌安翻身下马,草草说了几句,单独往这边行来。
陈南海一笑,翻身跃了下去,背后扇子出手,往前一横,挡住来人去路,“站住,什么人?”
“我叫凌安,凌云镖局大堂首领。”男人五官方正,十分有气势,他淡然看着陈南海道:“我身后是朝廷车马,让前头人停下打斗。”
陈南海往他身后看了看,敷衍道:“不行,我家大王正与人决斗,不能停。”
凌安一眯眼,“这可是朝廷派来的人,你可知上面坐的谁?”
“坐得天王老子,也不关我们的事。”陈南海见凌安伸手要拔剑,扇面一转,轻易落到男人手背上,点住即止,慢悠悠道:“劝你别乱来,否则没有好下场。”
凌安倒是笑了,“那正合我意,我苦练一年就是为了将当日的账讨回来。”
陈南海挑挑眉,“你也要决斗?那就等着。”
话音未落,前头剑风呼啸而来。陈南海和凌安侧身避开,就见地面竟裂出一条肉眼可见的缝隙。
凌安大吃一惊,抬眼,见是个穿月白衣衫的长发青年,黑发拿牛皮绳随意扎在身后,眉宇间满是邪气,“打扰我决斗的人,杀无赦。”
他只往凌安的方向轻轻瞟了一眼,随即回身,刚好挡下臧飞龙一刀来。
臧飞龙慢条斯理道:“你眼睛看哪儿呢?当心我砍下你一只手来。”
叶英回头笑道:“有本事你试试看!”
二人瞬时又打到一,风声四起,内劲携着风,将山坡上生长的树木晃得摇摇欲坠。
凌安脸色有些白,见臧飞龙手起刀落利落干净,身子虽高大,脚步却轻盈,每一格档都恰到好,又辟着险位朝对方袭去。
亏得叶英居然也都一一让开了。
这二人身手不凡,岂是他苦练一年便能赢的?凌安白着脸,看了半天,随后不发一言往回走去。
陈南海吹了声口哨,丘北山带人从山坡各滑了下来,形成一个扇形,包围住朝廷的人马。
马车里半天没有动静,隔了会儿,才有一把苍老声音淡淡道:“放肆。我等岂是你们能拦的?”
前头一片护卫纷纷拔刀,凌安也拔剑而出,道:“我即答应了要护送二老到达营地,便会保护二老。”
马车里的人道:“都把刀收起来……来人,扶我下去。”
凌安和丘北山遥遥相对,隔了会儿,才将剑又收了起来。
马车那头有人扶着一人而出,那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背脊却是笔直,仿佛不倒山峰,气势如虹。
穿着一身色锦服,玉带缠腰,袖边镶金却不明显,有一种沉入骨子里般的内敛沉稳。
那人走下来,护卫纷纷让路,到了前头,他隔着丘北山等人看着那头打斗的臧飞龙,半响,才道:“穿黑衣的那个,是我们要找的人?”
凌安低头,“按阁老之前所形容,便是这人没错。”
“嗯。”那人摸了摸雪白胡须,点头,“好身手,好体魄,好气势。果然是臧家后人……”
“臧家?”凌安抬头,狐疑道:“什么臧家?”
老头也没想细说,摆摆手,又看向丘北山。
“可否向你家主子说一声,就说老头有事求见。”顿了顿,他又补充,“敝姓柳。”
三司用“求见”这个词,让周围护卫都大吃一惊。
他们并不知臧飞龙是何人,这么看来,不过一介山贼而已,居然还劳动三司大驾……[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凌安眯起眼,脸上倒是若有所思。
那头丘北山回去报信,隔了会儿,林冬被带了下来。
“柳大人。”林冬笑眯眯,一边有礼地拱手施礼,“左山头大营何德何能,竟能让您大驾光临?”
柳洪上下打量他一眼,“这位先生是……?”
“学生姓林,没什么本事,只是帮大王看着库房而已。”
柳洪笑起来,声如洪钟,“不不不,你绝不是看库房的这么简单。老朽看了一辈子的人,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护在林冬身边有些紧张的丘北山等人,道:“让我猜猜,小先生是臧公子的军师?”
“担当不起。”林冬不卑不亢,有礼回答。
柳洪笑笑,身后又走出一人,比柳洪更胖一些,脸圆眼圆,看起来福气得很。
“我说一觉醒来怎么就停住不动了,原来是到了地方。”他声音略细,圆圆的眼珠子看着林冬打量,“这娃娃是谁?长得真是可爱。”
柳洪介绍,“这是老朽的朋友,也姓林,你们倒是一家人。”
林冬看过去,“林大人。”
“你也姓林?那还真是巧。”林如钟看起来很和蔼,也没柳洪那么大年纪,下颚上光秃秃的,脸上也泛着光。
他看向前头打斗的人,眯起眼,有些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这是……在干什么?”
林冬道:“我家大王正与人切磋,江湖规矩,这时候是不能停的,还请二位见谅。”
林如钟高莫测地看林冬,“这还有江湖规矩?”
林冬脸不红心不跳,淡淡道:“有的。”
林如钟哦了一声,转头对柳洪道:“看来,我们只能等一等了。”
柳洪抚着胡须,笑眯眯道:“有戏可看,何乐不为?”
说完,还看了林冬一眼。
林冬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只显得淡漠安静。
那头叶英额头已见了汗,他渐渐察觉不对。
他虽一直没伤到臧飞龙,可臧飞龙却一直和他兜圈子,虽也没伤到自己,可自己却一直在频的左躲右闪,并且还被他带着跑。
体力消耗加剧,加上臧飞龙的攻击范围越来越刁钻,让他的躲避已经开始有些跟不上了。
刺啦――
刀身滑过叶英肋下,叶英慌忙跳开,低头一看,呵,居然给衣服拉出好长的口子。
臧飞龙邪邪一笑,“二少,可别让你家弟兄看了笑话。到时候光着身子回去可丢人。”
“放屁!”叶英怒了,伸手长剑一挽,朝臧飞龙肋下刺去。
臧飞龙早有所料的转身让开,叶英眯眼一笑,一手抬起朝男人背后袭去。
“你和你大哥一样。”臧飞龙叹口气,“心思简单得很。”
叶英一惊,打出去的掌却收不回来了,臧飞龙脚下刺溜一滑,仿佛泥鳅,一躬身,从叶英掌下躲了过去,掌风堪堪从鼻尖拂过,臧飞龙的刀已到了脖子下头。
叶英抿住唇,脸色难看,眼睛滴溜溜看着比在自己脖颈下的刀尖,半天不吭声。
山谷里一下静了,臧飞龙慢条斯理直起身子来,潇洒的换了只手握住刀柄,牢牢比在叶英脖颈前头。
“怎么样?认输了没?”
“卑鄙!”叶英怒道。
“这叫使诈。”臧飞龙摇头,“兵法讲,兵不厌诈,懂?”
叶英鼻子一皱,“我认输。”
“那右山头……”
“我没答应!”
臧飞龙无语地看他,“你耍赖啊。”
“我本来就没答应过。”叶英哼了一声,“而且我是山贼,又不是君子。”
臧飞龙一耸肩,收回大刀来,“白被你占了便宜。”
“我占你便宜?”叶英瞪大眼,“什么时候?!”
“我浪费时间和你打着半天,不是你占我便宜是什么。”臧飞龙露出白的牙齿,一眯眼,“爷不随便和人打架。”
啪啪啪――
鼓掌声从另一头传来,臧飞龙回头,见柳洪正拍着手。
“这一招用得干净利落,有你父亲当年之勇。”
臧飞龙握着刀,刀尖点地,半响才道:“不敢当,我父若是真有勇,便不会落得如今下场。”
柳洪也不尴尬,摸了摸胡须,慢慢道:“我和林大人这来,便是为了还你公道。”
他说着,抬眼,看向脸色惨白的昊天,慢慢道:“昊天,你可知你犯了何罪?”
昊天扯出一丝苦笑,淡道:“欺君之罪。”
柳洪满意点头,“既然知罪,便与我一道回去接受惩罚吧。”
☆、第八十六章 第一大将军
“我们日夜兼程赶来臧公子不打算请我们坐坐喝杯茶吗?”林如钟笑得油腔滑调圆圆的眼睛眯起来精打细算的光芒从小眼缝中透出,让人实在喜欢不起来。
柳洪帮腔,“诶臧公子原本就不想看到我们我们还是赶紧办了正事就离开吧。”
林如钟一脸不相信,“怎么可能,臧公子绝对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柳老,你也太小看臧家的气度了。”
臧飞龙收了刀过来冷眼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林冬也不吭声,等他俩说完了,齐齐看向臧飞龙,林冬才道:“小寨简陋,怕二位大人不适应。”
“哪里的话。”柳洪一抚胡须,“还记得我幼年时,还住在四漏风的乡下小屋里呢。”
林如钟也道:“我也曾三天吃不了一顿饭呢,看见生米都两眼冒光。”
柳洪转眼看他,“我怎么记得,林大人世代是书香世家?”
“我十岁时被父亲押去前线当兵。”林如钟拍拍自己挺着的圆肚子,“那个时候,苦啊,大雪封山,粮草一断,连树皮都吃不到。”
臧飞龙冷冷道:“若不嫌弃,就走吧。”
他转身带头往前走,丘北山等人押在两侧,小心翼翼地观察。
柳洪左右看看,点头,“这山寨里的人哪里像山贼了,我看比李将军的军营还要守规矩。”
林如钟摸着他的大肚子,“那是,训练的人不同啊。要我说,大唐还是离不得臧家……”
柳洪一眯眼,林如钟的声音也戛然而止:踩地雷了啊。
臧飞龙身影只是在前头微微一顿,随即似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去。
经过叶英时,叶英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黑着脸,拉过林冬,“死小孩,算计我呢是吧?”
林冬笑眯眯,“哪里的话,不是按你的要求打了一架吗?”
“这是做戏呐。”叶英哼地一声收起剑,“这笔账我记下了!”
林冬想了想,“你们不是要左山头么,过几天这山头就给你。”
“真的假的?!”叶英傻了,瞪大眼,“你别蒙我!”
“不骗人。”林冬拍拍胸口,“我们可能会搬家。”
叶英先是惊讶,随后脸上露出一些寂寞的神色来,“搬家……搬去哪里?这里住着不好么?”
臧飞龙从林冬后头冒出来,一搂小孩腰,道:“你们三兄弟太烦人了,所以要搬家。”
“烦……”叶英皱起眉头,“没你烦!”
林冬嘿嘿地笑,三人正说着,察觉到前头柳洪和林如钟打量过来的目光,叶英瞪了臧飞龙一眼。
“就算搬了家,偶尔回来看看啊。”他有些别扭道,随后带着兄弟们回自己窝里去了。
臧飞龙心头倒是有些感慨,“这三兄弟有一点倒是相同,都重感情,就算是对手。”
林冬笑笑,“挺好的,我喜欢他们三个。”
“嗯?”臧飞龙眯起眼,“喜欢谁?”
林冬故作不知,板着指头数数,“叶家三兄弟,南海哥,施大人,还有北山哥!”
臧飞龙拿脑袋在小孩脖颈里蹭,“我呢?排最后?”
“哪儿轮得到你?”林冬挣开,背着手溜溜达达往前走,脸上迎着光却是笑得灿烂,“往后排还有寨子里其他的兄弟,还有厨子大哥,还有池马镇的伯伯婶婶,还有看门的那条狗……”
臧飞龙蔫在后头,扁了个嘴。
林冬回头看了他一眼,哈哈笑起来,伸手过去拉他。
“你要是表现好点,我可以考虑把你排进来哦。”
臧飞龙捏他腮帮子,“行,我对你好,谁让我输了。”
林冬笑得开心,两人这一幕的互动全落进了前头柳洪和林如钟的眼里。
二人诧异的互看一眼,心里头也有了底。
进山寨时,林如钟压低声音道:“柳老,这么看来,臧家是绝后了。”
“谁说不是呢。”柳洪眯着眼,摸着自己的胡须,“可惜啊可惜。”
林如钟又道:“皇上该安心了吧?”
柳洪却是摇头,“这林冬不简单,有他在,臧飞龙便如虎添翼。”
“那派人把这小孩……”
“万万不可!”柳洪转头,瞪了林如钟一眼,“你难道没看出来,臧飞龙忍着我等是为了谁?”
“为了……”林如钟恍然大悟,“是我没想周到。”
“皇室不可再亏欠他了。”柳洪摇头,“他全家被灭,从昊天嘴里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时,我与皇上皆是大惊,可如今我们需要他。要拉拢那帮老臣,和贵妃太后的棋子牵制,否则皇上日子不好过啊……”
林如钟恨道:“女人也敢议朝,都是皇上太宠她的缘故!”
“这话你我知道也就行了。”柳洪顿了顿,才道:“他家人已被皇室诬陷,如今再抢走他身边的人,他绝不善罢甘休。到时候就是给皇上找了个大麻烦。”
“所以这人动不得了?”
“动不得,还得顺着。”柳洪仰起头,思考了一下,“总之我们能答应什么,就答应吧,不管开什么条件。”
林如钟半响才道:“这就是山水轮流转,该还的,迟早都还。”
柳洪自嘲笑笑,“天意如此,就算是皇上,也反抗不得。”
等进了大堂,臧飞龙坐主位,柳洪和林如钟等其他人都坐了,他们才坐。
这期间,二人表现简直不似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司,反而像两个普通的中老年人。
茶水端上来,又摆了些零食。不过零食都摆在林冬面前,其他人没份。
林如钟再知道了林冬对臧飞龙意义重,更为自己刚才莽撞的想法愧疚。若是给皇上招来这么个麻烦……
别说他一人究竟能掀起什么风头,这一寨子死忠的人,加上臧飞龙那身气势,还真是让人捏把汗。
别到时候又是血洗大地,和当年臧家军的最后一博一样。皇室的名誉恐怕会更糟。
他越想越觉得冷汗直冒,这后果无法估量啊。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喝了干净,这才微微放轻松了一些。
柳洪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到臧飞龙脸上,“臧……唉,这里也没外人,我可否称公子为少将?”
臧飞龙冷笑,“早就没有臧家军了,何来少将?”
柳洪尴尬笑笑,“还在我们心里。”
臧飞龙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柳洪道:“这来,是有人揭发了昊天的阴谋。当年臧家的事……乃是他一手策划造成,皇上误人子弟真是……为了弥补,特让我与林大人专程来押解昊天回京,一定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也是……慰藉臧将军在天之灵。”
臧飞龙没吭声,仿佛没听见。
林如钟接话道:“当然,这么多年了……臧家一直背负诬陷的罪名,就这么轻松惩罚了他确实不够弥补……少将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出来,皇上都会满足。”
“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臧飞龙一下抬眸,眼神里杀意瞬时闪过。
坐在他旁边的林冬仿佛无意般地将手放到他手背上,轻轻握住。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臧飞龙拿蓄势待发的怒气一下消散了下来。他冷冷道:“那就让皇上为我臧家雪耻,为我父母立碑。”
“好说好说。”柳洪赶紧道:“皇上正有此意,将军和夫人将是我大唐第一将军,和第一将军夫人,从此再不会有人有这个称号。他们将是独一无二的。”
臧飞龙点了点头,“再有,我要黄金万两。”
林如钟吓一跳,“万……要那么多是用来?”
臧飞龙道:“我自然有我的用法,怎么?刚才不是说什么都能答应?”
柳洪尴尬道:“这毕竟是一大笔钱……不瞒少将,如今到旱灾,边疆战乱,好些流浪百姓往其他城里迁徙,造成各城压力重。我们虽已发了灾粮和钱,但……收效不大好。”
“呵。”臧飞龙笑道:“那是自然的,贪官太多啊。”
林如钟脸上的肥肉抖了抖。
柳洪道:“是……我们还有许多要改进的地方。只是国库最近不太……”
“那就黄金千两。”臧飞龙一挑眉,“不能少了。”
柳洪脸色还是不好看,但想了想,咬牙,“行。”
臧飞龙满意点头,“行了,你们走吧。”
林如钟道:“敢问少将,今后打算……如何?”
“我的打算,为什么要告诉你?”臧飞龙一口喝干了茶,起身。他明明只穿着普通的衣服,甚至说不上是多华贵,可那气势,却如同站在千百敌人面前,迎着旭日,银盔被闪耀出夺目的光。
林如钟张了张嘴,竟是没找到话说。
臧飞龙冷笑,“告诉你们,让你们一直监视我不成?”
“不不。”柳洪赶紧道:“我们绝无此意,臧家委屈了这么多年,我们的愧疚无法弥补。只希望少将过得好,皇上也能安心。”
他若安心,才是晴天霹雳。
臧飞龙冷冷一笑,并不多言。他看向身边林冬,小孩道:“半年之内,向全国澄清臧家真相,立碑,还有钱都要齐。”
“是。”柳洪低头。
林如钟也只能低头应声。
“那就这样吧。”林冬笑笑,“我想,二位和我们也没有多余的话题可聊。大唐少不得二位辅佐,还请保重身体。”
柳洪抬眼,看了林冬一眼,苍老的面容上挤出一丝笑来。
“多谢关心。”
……
昊天被押走时,面如金纸,连带他的那些黑衣护卫,也都没了脾气。
有些富贵可以突然从天而降,也能突然被收走。老天有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仇究竟算不算报了呢?臧飞龙无法得出答案,那个罪魁祸首还坐在那里,享受着荣华富贵,掌握着大唐命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林冬劝慰,“你只要活得比他长,你就赢了。”
臧飞龙失笑出声,揉了揉小孩头顶,“说得对。”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大结局了,之后是各种番外=w=
☆、第八十七章 隐世的生活
永微六年大唐风雨欲来朝廷中人私下议论纷纷对皇帝和他的宠妃诸多不满。
但这些事与远离京城的臧飞龙等人早已没了关系。
自那日柳洪林如钟离开后,隔日他们便大举搬迁,一路南下寻了个无名小地便就此居住了下来。
一大群兄弟都未散去各自帮手,将山寨改修成了一户小村落,全村共百户人家,又开垦耕地种植畜牧。
又过几月,皇帝废后,改立宠妃为新皇后,又颁布各种新政,朝廷里换了一批新血,大多是新皇后扶植起来的人。
臧家被大为宣传,以爱国爱民等诸多赞扬平反,更立长生碑,上刻臧将军极其夫人名讳,立为第一将军和第一将军夫人。
臧家曾经的旧部扬眉吐气,又被三司重新招回,各任职京城要务。昊天在不久后被以极刑,其家人被赶出长安,永不得回。
“变天了……”林冬躺在臧飞龙亲手给他打造的木躺椅上望着天发呆。
臧飞龙从外头回来,一身大汗,回屋拿了抹帕往脸上一抹,凑过去要吻小孩。
林冬伸手推开他脸,“洗澡!臭!”
臧飞龙谄谄收回脸,捏着小孩手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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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我们没关系了。”臧飞龙道:“管他们要怎么内讧怎么斗呢,我们顾好自己就得了。”
说着,他笑道:“按你的要求,我们的家已建成大半了,不高兴?”
我们的家……
林冬心头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酸酸麻麻的。他笑道:“自然高兴,你若是彻底放下了,我就更高兴。”
臧飞龙笑了笑,盘膝直接坐在地上,“你说的,时间会改变一切。况且我臧家也已平了反,还有什么好放不下的?”
“骗人。”林冬眯了眯眼,“昊天没杀成,皇上也奈何不得,你心里就这么过去了?我才不信。”
臧飞龙尴尬,“别戳破嘛。”
林冬叹气,伸手捏男人高挺的鼻梁,“臧伯伯也不会愿意看见你这样的。”
“伯伯?”男人挑起眉,伸手抓下小孩的手捏紧手心里,“是伯伯吗?”
林冬脸腾地一红,故作不知,“那不然叫什么?”
“自然随我。”臧飞龙靠近过去,嘿嘿一笑,“叫爹啊。”
林冬啪啪拍开他的手,“我们还没……咳咳……去洗澡!臭死了!”
“好好……”臧飞龙站起来,随手拍了拍裤子,“我这就去……”
说完,故意拖长了个音,“夫人说啥就是啥。”
林冬猛回头,男人却已闪进了屋里。
一直在院落门口看着的陈南海,终于找着时机开口了。
“咳咳!”
林冬这才发现门口有人,脸上大窘,起身扭捏,“南海哥……怎么不出声?”
“怎么出声啊?你们没给我机会啊。”陈南海笑眯眯,一把扇子优雅扇在身前,“我是来告辞的。”
“告辞?”林冬一愣,随即也释然了,“是啊……你总得回家的……”
陈南海摸摸小孩脑袋,“大飞龙可就交给你了。”
林冬不舍,“偶尔回来看看啊,这也是你的家。”
陈南海一愣,心里暖呼呼的,以前总是往山下跑,好几月也不回山寨。如今真要走了,心头居然舍不得,听小孩这么一说,眼眶居然还有些发热。
“我答应你,每年都回来一。”
林冬点头,伸出小手指,“拉钩。”
“嗯,拉钩。”
陈南海笑道:“以后就待在这儿不走了?”
“也不一定,偶尔可以去其他地方玩玩。”顿了顿,林冬道:“京城附近肯定不会去。”
陈南海理解的点点头,“这样也好,那家伙总算能有一个安静的后半身了。”
正说着,那头施成杰面无表情过来,“我是来告辞的。”
林冬探头去看,“施大哥,你也要走啦?”
“我得回去复职了。”施成杰看了陈南海一眼,“这趟出来的有些久。”
林冬不无担心,“京城恐怕要变天了,你得多注意。”
施成杰向来一本正经的脸上微微缓和了一些,点头,“多谢提醒。”
他又看了看这村落,不无感慨,“这是个好地方。”
山清水秀,人不多,安静,仿佛世外桃源。就是不知道以后万一和南诏附近打起来,这一片恐怕就不得安宁。
“多保重。”他想了半天,也只说出这么一句来。
陈南海嗤的一声,“这需要你多说?”
施成杰也不理他,转身走了。
陈南海大叫,“喂!我也要回京城,一起啊!”
施成杰的身影消失了一会儿,随后就听一阵马蹄声,马蹄扬起黄尘,施成杰又朝林冬一拱手,一扯马缰,溜溜达达走了。
陈南海张着嘴傻了半天,“他说走就走的啊?好歹吃个午饭啊!”
话是这么说,他却忙不迭的跟林冬告辞,又冲着屋子里头喊:“大飞龙!我走了!别太想我!”
臧飞龙只回了一个字,“滚!”
陈南海一乐,转身也跑去马房牵了马,追着那黄尘去了。
天上鸟儿振翅而过,山颠上有盘旋的雄鹰。
林冬推门进房,昏暗屋子里,屏风后头正响着哗啦啦的水声。
他绕过屏风,探头,就见男人正转头过来,二人四目相对,林冬扭捏道:“我帮你?”
臧飞龙勾了勾嘴角,“求之不得。”
小孩做个鬼脸,一边挽起袖子将帕子接过来,“转过去。”
臧飞龙乖乖转身,趴在木桶边缘,感觉到身后拧水的声音,光是想象小孩那柔嫩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他就觉得心里痒痒。
湿帕擦到背上,小孩力气不大,臧飞龙舒服得直哼哼。
林冬窘道:“别真像条大狗一样。”
臧飞龙哈哈大笑,任林冬在后头折腾一阵,又听他道:“好了,转过来。”
哗啦水四溅,臧飞龙块头大,一转身,水沾湿小孩衣前。
男人脸上轮廓清晰立体,水珠顺着下颚滑下,仿佛绝美的雕像,看得林冬有些脸红。
他拧了帕子,帮男人擦脸,擦颈,然后是肩膀,顺着往下。
水下男人光裸的身体大大咧咧对他敞开着,林冬不好意思,臧飞龙的目光却越来越沉。
“冬冬。”滚烫的大手抓住小手,顺着往下拉,“这里也擦擦。”
男人不坏好意,林冬却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手里的帕子不知啥时候孤孤单单浮在水面上,手心握住滚烫灼热的东西,林冬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臧飞龙拉着他的手上下滑动,不时叹出舒服的气息来。林冬只觉得身上痒酥酥的,明明没被男人触碰,却又像已经被做过什么。
心头有一种难耐的感觉,呼之欲出,又让人羞耻。
小孩低着头不敢看,手心里的东西却越来越涨大,难道要这么一直到……?
林冬正胡思乱想,就听男人突然在耳边呼道:“冬冬……”
声音性感而嘶哑,林冬忍不住一颤。
哗啦――
小孩整个人被拖进水里,沾湿的衣服变得沉重,外袍浮起来,朦朦胧胧遮掩住水下春光。
林冬还没回神,已被臧飞龙压在了木桶边上,因为水的浮力而大张的双腿间挤进庞大的身躯。
无法并拢双腿的姿势,又让两人私、密嵌合得一丝缝隙都没有。
臧飞龙的吻随之就落了下来,男人甚至恶意地撞了撞小孩的下、身。
“唔嗯……”林冬别扭地挣扎,却又很快被臧飞龙弄得舒服的哼哼。
浑身像要化开,水像是融进身体里,摆荡的水声交织出激烈的喘息,春光正好。
当天晚上,臧飞龙就迫不及待的娶亲了。
村落的建设还有一大半没完成,夜幕下,裸车、马车、耕种用的农具丢得满地都是。开了一小半的荒土在夜色下沉静着。
不远,所有人聚合在一起,灯火大亮,照着每个人的脸上喜盈盈。
丘北山跑了好远的地方才买来一大堆的红纸红蜡烛,一大群男人毛手毛脚,总算将亲事办得像那么回事。
臧飞龙被灌了好些酒水,脸上一片通红,因为没找着喜服,臧飞龙穿一身黑袍,林冬穿了一身青衫,二人也不讲究,和大家好酒好菜的吃了,这便闹起洞房来。
什么大枣桂圆肯定是不能放的,屋子里就摆了蜡烛和合卺酒。
林冬在宴席上吃撑了,又被灌了好些酒,此时一直趴在红艳艳的被褥上打嗝。
臧飞龙一摇一晃的进来,关上门,外头的喧闹似乎突然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里,遥远得无法触及。
火光下林冬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动,小脸红扑扑的,半眯着眼,有些朦朦胧胧。黑漆漆的眼眸里仿佛泛着水雾,微张的双唇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臧飞龙这么想,就这么做了,一吻缠绵悱恻,仿佛将这些日子无法说尽的话都尽了。[http://wwwrepansocom]百度云搜索引擎找小说、找电影、追剧。
林冬被他吻得乱七八糟,好半响找着话,“南海哥都没能参加……”
臧飞龙不满,“这时候怎么能提别的男人?”
林冬睁开眼,“你要办婚事,就先说一声嘛。这么突然……”
中午被大飞龙折腾得一觉睡到晚上,起来就发现周围全是大红色,林冬到现在还没回神。
臧飞龙笑了笑,从床下抽出一只长条形的盒子,“这是陈南海留给你的礼物。”
这么说这二人早就商量好了?林冬撇嘴,又好奇地坐起来拆开看。
“你看过里头是什么吗?”
“没。”臧飞龙也好奇,“也许是跟腰带什么的。”
大男人,总不能送一只发簪?
盒子一打开,二人就好奇地凑过去看,刚一看到里头的东西,林冬先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臧飞龙的脸却是黑了。
“那个混蛋……”
他伸手要去拿,林冬赶紧往身后藏,“这是送我的。”
“这东西你拿着干什么?”
“当然有用啊。”林冬暧昧眨眨眼,“这东西看起来质量还不错。”
臧飞龙委屈了,“你真要用啊?”
“嗯。”林冬点头,“下回你再惹得我不高兴,我就……”
林冬拿出盒子里的东西,那是一根上好的鞭子,手柄还特意设计过,小孩拿在手里不会滑,也不咯人。
他将鞭子一拿出来,啪地在半空抽响了。
“我就喂你一鞭子。”林冬嘿嘿笑,比自己伸手揍要舒服多了啊。
鞭子发出啪地一声脆响,在外头吃吃喝喝的人们一下诡异地停住了。
“山哥……”旁边有人道:“大王是在干什么?”
丘北山红了张脸,“非礼?e视非礼?e听!”
旁边人还道:“没想到大王还有这爱好……”
“大王夫人受得了吗?”
“……”
外头议论纷纷,臧飞龙扶额叹息。
随即又笑了起来,一把拉过小孩,将鞭子拿过来,“行,这东西以后就是咱家镇家之宝。”
林冬哈哈笑起来,笑声未落,就被臧飞龙埋头吻住了。
窗下红烛摇曳,烛心燃尽噼啪作响,却唤不醒沉沦在彼此梦里的二人。
镇家之宝被扔在床铺之下,静静躺着,无人打扰。
(全本完)
作者有话要说: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