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我打死也不相信乡下人说的话,什么很快就到了!”
万里无云的六月底某个礼拜天。
我在森林里的小路上一面努力地向前走,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叫。
我叫天堂誉,十六岁的高一学生。
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配上只有四十八公斤的纤瘦身体。因为不满意从小就一直被大家认为像女孩子一样可爱,我对自己的长相也不太喜欢。因为这张脸,我总是遇上一些讨厌的事。至于好事,则一也没发生过。
遭奇怪的同性恋大叔搭讪;在同学间也因为长得像女生常被当成笑柄。在年长的姐姐们之中虽然还算受欢迎,但无奈被戏耍的成分总是居多。
所以呢,男人被说成像女孩子一样可爱、漂亮,可一点也不是件好事――这是我所持的论调。
但因为一般人都习惯由外表来判断人,所以我的遭遇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是为了这种原因,我才会落到必须到这种乡下地方来的下场……
“不管怎样,累死我了!”
我现在所在的地方,要由东京坐新干线转支线三个半小时之后,在靠近轻井泽,信州的一个小车站下车,再坐上一个小时左右的公车――总而言之――是个非常乡下的地方。
在凉爽微风吹过的森林中,不时有清脆的鸟鸣声传来,如果是来这里度假的,那感觉不知有多棒啊!我心里想着。
话虽如此,我可不是来这里郊游,而是转学到这边的学校来。
一边走,我一边为自己所犯的错懊恼着。
说起来,这个错就是我把妈妈给我的字条忘在家里了。
妈妈说,到了距离最近的车站后,打那张字条上的电话,学校方面就会有人来接。现在没了字条,就别妄想有人来接啦!
在车站发现字条忘了带时,我虽然打电话给妈妈,可是妈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电话一直没人接,无计可施之下,只好自己想办法到学校去。查了车站的行车路线图后,虽然幸运的找到一班好像可以到学校附近的公车,可是公车司机却说那是非假日路线,在目的地之前就把我赶下车了。
没办法啦!反正我很闲,而且就算提前下车也不过两三站的距离,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点也不在意,所以就在公车站牌附近的香烟摊问路。
“请问……圣弥迦勒学院在这附近吗?”
在香烟摊前面,看起来很闲的老婆婆反问我:你要用走的过去吗?
“嗯,用走的就可以到了吧?”
听了我的话,老婆婆说:那你还是走近路过去吧!就这样,我现在所走的正是她告诉我的近路。
“顺着路直直走下去,出了森林很快就到了。”
确实,照着老婆婆说的方向走,眼前是有一座森林,森林里也有一条泥土小路。
只不过,这个森林我再怎么走,眼前还是无尽的森林。
“为什么说很快就到的地方,我走了快一个小时还到不了!”
在这个谁也听不见我的鬼地方,无论我怎么大吼大叫,也只是更觉空虚而已。
“那个老婆婆看起来就像狸一样,会不会就是狸变的?”
早知道会有这种下场,就乖乖待在车站里混时间,然后打电话给老妈就好了。
在车站附近,我的行动电话还收得到讯号。
没错!我是把东京用的行动电话带来了。
没想到,下了公车,走一阵子之后,行动电话就完全收不到讯号了。
如果在电话簿查一下学校的电话,打电话过去说我已经到附近,请他们过来接,应该也是可以的。但这时候才想到的主意,根本无济于事。
当然,这样的森林里是不会有什么公共电话的,要想回到刚才的香烟摊又心有不甘。
总而言之,我带来的行动电话,现在只是单纯的金属垃圾而已,就这么回事。
算了!换个角度想想,就算现在的电话公司竞争再激烈,大概也不会为了这种山里面唯一的一所学校,而特地来这里设置基地台吧?
我如此这般的对自己说明着。同时叹了一口气望向森林的另一边。
就在这个时候――
由密林传来一阵哒哒声,那声音怎么听都像马蹄声。
我真的累成这个样子了吗?
刚开始以为只是幻听,想不到声音渐渐接近了。
回头看了一下声音的方向,我不禁屏住气息。
哇――真的是马耶!
当然,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真正的马。有的只是时代剧里看过的将军策马狂奔的英姿,另外顶多就是偶尔看到的赛马转播。
做梦也没想到,我竟然亲眼看到了活生生的马。
“真的?”
在我发呆的这段时间,马快速的靠近。
震慑于马快速奔跑的魄力,我不禁离开小径,避到树丛中。
可是,等一下!这里应该只有学校而已,这么说来,骑马的人不管怎样一定是学校的人才对。
一想到这个,我便毫不迟疑地奔出路面。我是属于念头一动、身体马上会采取行动的那种人,因此完全没考虑到马儿奔跑的速度。
跳出的瞬间,我就像跑到大马路中间,被车阵困住而动弹不得的猫咪一样,呆呆的站着。
不好!会被踢!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马背上的人大声叫道:
“趴下!”
听到有人叫我趴下,我赶忙抱着头蹲了下去。
只见马的前蹄在我眼前轻巧的扬起,然后漂亮的由我头上飞跃过去,紧急地飞身落地。啊……没事了!
就这样,惊吓过度的我瘫软在地上。马一时止不住奔跑之势,又向前小跑了一段后,掉转头慢慢地向我靠了过来。
惊魂甫定的我,仔细看着马,说真的,这马真漂亮。接近漆黑的焦茶色毛皮闪闪发亮,长长的鬃毛梳理得整整齐齐。这是不是就是赛马用的英国种马?
我一边看着马发呆,一边出神地想着。
“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冷冷的声音由马背上传来。
“想自我了断,请你到别的地方去死,别找我麻烦!”
确实,我突然冲出路面的作法,真的很像自杀者的行为,但他这种态度仍然让我不禁火大起来。
“那你呢,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让马跑得这么快!”
我一面说着,一面抬起头看了一眼马背上的家伙。一看,我不禁呆住了。
咕噜!一时间我突然觉得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大得惊人。
大概是男的吧?
他的头发长到我在判定他的性别时,不由得要加上‘大概’两个字。而且,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染过的栗色长发,飘呀飘的几乎有到腰的长度。
但是,不管头发怎样,颜色怎样,真正让我呆住的是他惊人的美貌。
我已经忘了自己被吼的事,完全被他的长相迷住了。
我一直都认为,对男性而言没什么漂不漂亮的。但面对他,我真的只能想到漂亮这个形容词而已。
虽然漂亮,但他不是那种看起来软弱纤细、像女孩子一样的类型。最近,东京也出现很多长得还不错的长发男性。
我管那些家伙叫‘叮当人’,打从心里觉得讨厌。
那些人虽然故作妖娇,却让人觉得十分粗野。只是现在我面前这个人,和东京那些勉强可以看、身上挂满叮叮当当东西的家伙,好像是属于不同元的人类。
五官虽然非常精致,但怎么说呢?或许受到所环境的气氛影响,让人觉得他的美貌超越了男女之别,甚至有一种他会呼吸活动都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超现实感。
最令人印象刻的,是他的眼睛。
和头发颜色一样的浅色瞳孔,清澈到令人感觉可怕的地步,简直就像玻璃弹珠一样。
然后,让那张超现实感的脸更加超现实的,是他的装扮。
穿着绿色的骑马服,黑色的马靴、戴白手套的手上拿着马鞭。挺着背脊骑在马上,不管怎样,看起来就很有气质的样子。那双因美貌而显得冷酷的眼睛,高高在上地直视着趴伏在地上的我。
他是外国人吗?
因为头发颜色和轮廓长相和日本人不太一样,让我不由得这么想。
但他的日语说得可真好。
“你。。。是谁?”
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直直看着我。
“你问我是谁?我是新来的转学生……”
“叫什么名字?”
“天堂誉。你又是谁呀?”
我回问了他,他却没有回答。
可是,马代替了马背上的人对我有反应了。
马儿一面噗噗地由鼻子喷着气,一面用它长长的脸在我脸上磨蹭。
“哇!”
我吓得跳起来,吃吃的轻笑声由马背向我头上落下。
“有时间笑还不快把马拉住!”
对我的抗议,他轻轻说了声抱歉,之后他轻拍马儿的头,然后愉快地说:
“好了、好了,克丽奥巴拉,那个人不是眩
看来克丽奥巴拉是马的名字。
高人一等的马才配得上高人一等的名字――我虽然心中暗自感动着,但他后来说的‘那个人不是’的话,真的让我一头雾水。
而且,说完话之后他就一直盯着我的脸看,专心到简直就像在观察什么动植物一样。
受不了他那种让我觉得呼吸困难的强烈视线,我把脸转开,再度问他:
“那个……你到底是谁呀?”
他的回答依旧还是让我完全摸不着头绪。
“为什么到这里来?”
那是一种令人在听话的瞬间会觉得背脊发凉的冷漠语气。
我以为听错了,猛地抬起头来。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第一见面吧,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呢?
“为……为什么?你以为我高兴到这儿来吗?”
正努力大声辩驳的我,耳中突然传来马的嘶鸣。嗯?我楞了一下。从先前克丽奥巴拉跑过来的方向,又出现了一匹……一匹马。
天哪!居然不止一匹?
正张望着,马已经跑近了,这回是一匹白马。
“史应,你和谁说话呀?”
那个骑白马接近的人,声音传了过来。
“你的朋友吗?“
我抱着姑且试试的心情问问看,果然,马背上的人还是没有回应。
“和臣,交给你了!”
不是对我,而是对着白马的方向叫了一声后,这家伙就潇洒地掉转马头飞驰而去。
哼!真差劲――
说有多过分就多过分的态度,令人打从心底不愉快,我用力的瞪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时,骑着白马的人向我说话了。
“喂!你就是转学生?”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森林中回响着。
“啊?是的!”
“嗯……我好像听院长提起过。难道你要这样走到学校去?没有人去接你吗?”
这来的人看起来很亲切。我心里一面想着,一面回答:是啊!并且抬头向他说明没人来接我的原因。
可是这么一来,我又呆住了。
和之前那个家伙完全不同,眼前这个人不但是黑发、黑眼珠,而且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态度。然而,如果要说他普通他还真不普通。
‘艳光照人’所形容的大概就是这种人吧?我心里这么想着。
没错!这是只有在电视、舞台和电影上才看得到的长相吧!
漆黑的头发和先前那个人一样,长及腰际。全部拢在背后扎成一束,看起来非常适合他。他不耐烦地随手将垂落在额前的长发梳拢上去的样子,帅得就算叫他担任宝冢剧场的男主角也绝不失色。但是,宝冢的男演员清一色都是女扮男装,才有可能那么俊秀。但是眼前这个人是十足的男人,而且现在也不是在舞台上。
同时他骑的是……白马。
在感到困惑的我面前,他平易温和的笑着对我说话。人长得美,一笑起来就有一种吸引力。在这种奇妙的吸引力牵引之下,我也冲着他露出愉快的笑容。
“的确,穿过跑马的路径会比迂回绕过森林快,但还是很远吧?这样吧,我送你到正门去好了。”
听到跑马的路径,我不禁傻了。
原来如此,所以马在这里狂奔一点也不奇怪。而且,由他的话听起来,这条路好像真的比较近。
但是,为什么这里会有跑马的路径呢?我有一种搭不上的感觉。
“不要紧,亚历山大不会把你摔下来的。”
这匹马叫亚历山大?我想起先前那匹叫克丽奥巴拉,两匹马的名字都很不得了。
他可能误以为想这些事想呆了的我是害怕,于是唰地跳下马来,就像王子对待公主一样,向我优雅的伸出戴着白色皮手套的手。
“来吧,请!”
看情况似乎也容不得我拒绝,而且,他一定很乐意护送我。
既然如此,我也满怀感激地接受他的好意。
“好……好高!”
坐上了马背,向下一看,我吓得叫了起来。
“抓稳了!”
他跨坐在我身后,两腿向马腹一夹,马便向前跑了起来。
“哇!会摇!”
看到我吓得高声大叫,他高兴地笑出了声音。
马行进时的摇动和削过脸颊的风让人确实体会到速度感。我赶紧闭上双眼,死命的抓住马鞍。
一会儿,马突然停了下来,真的只是一瞬而已。
“好了!到了!”
此时,令人惊讶的是,映入我的眼中的是雄伟耸立的大门,我不禁目瞪口呆。
“这里,真的是学校?”
我透过细细的铁栏杆向里面窥视。放眼所及只见层层密密的林木,而林木的空隙之间,隐约可见大型的洋房。
这里与其说是学校,倒比较在电影中看到的外国贵族的行馆。
而且,我的旁边又正好有一个骑白马的王子。
“请下马吧!”
轻松灵敏地跳下马背的王子,正以优雅的姿态向我伸出手。
拉着对方的手一踏到地上,我便感到大腿和臀部传来一阵疼痛酸麻。
以前从未想过原来骑马这么辛苦,只觉得跨坐在马背上既优雅又有气质。
我不禁有些后悔骑这一趟马。我偷偷瞄了几眼白马骑士,只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之前的那家伙还骑着马从我头上飞过去。或许这些人,真的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说不定。想到这里,我心里多多少少对他们燃起了一点敬意。
先别说这些。
用力吞了一口口水,为了慎重起见,我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挂在校门旁、大理石石柱上的青铜牌子。
“圣弥迦勒学院。”
看来果然没错的样子。
以十分有趣的眼光看着反复确定青铜门牌上的字的我,白马王子以熟练的手法打开大门,对着我说:
“欢迎来到圣弥迦勒学院。我是学生总监,三年级的二宫和臣。”
和我事先猜想的一样,他果然是学生。
“学生总监是……?”
对我的疑问,他笑着回答说:
“如果在普通学校,就差不多是学生会长之类的职务。”
原来如此,这么说我就了解了。此刻我更觉得,这学校果然和普通的学校不太一样。
“先前你遇到的,是二年级的世良史应。他是二年级的监督生长,也就是学年代表的意思。”
“那种态度恶劣又没礼貌的家伙是学年代表?”
我忍不住说了出来。二宫学长用手指抵住额头,呼地叹了口气说:
“你说得没错!今天我和他一起骑马出游也是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算了,他的态度确实不太好。对于他的无礼,我代替他向你道歉。请你大人大量不要和他计较好吗?”
看到对方刻意摆低姿态,那样恭谨小心地向我道歉,我也会不好意思呀!我只好干脆地回答好吧,并点点头。
“来,我们走吧!”
白马王子向我招手。
映入眼帘的是像贵族行馆或枫丹白露宫一样华丽的洋房。
我似乎可以听见自己体内传出,由出生至今支撑着我的常识正喀啦喀啦碎裂的声音。我迈开步伐向学校内走去。
现在的心情真的是很想一转身打道回府,但我也有一堆不得已的苦衷。
“……因此,圣弥迦勒学院的第一代院长就集合了良家子弟,以教授外国语文和外国的学科知识为目的,建立了这所学院。”
坐在软得让人不很愉快的椅子上,我听着院长向我讲解无聊的校史以及相关事项,心里想着怎么不赶快结束。
“本学院秉持自治、独立、慈爱的教学方针,虽然教学系统和日本其他学校略微不同,但相信你一定很快就能适应。”
院长用的教学系统这个词,听起来感觉像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东西。我觉得自己像掉进了异世界一样。不管怎样,现在在我眼前,这个讲话语音虽然有些怪怪的,但操的还是相当正确日语的,可是道道地地的外国人。
圣弥迦勒学院院长,同时也是理事长,名字是巴斯卡肯特。
银色的头发、蓝灰的眼睛,来日本已经有三十五年了,所以日文非常流利。而且,虽说已经有点年纪了,但看来就像电影明星一样,是个稳重英俊的法兰西大叔。
把我带到理事长室的二宫学长,说他要把马带回马厩,将我送到了理事长室所在的建筑物前,说了声待会儿见,便带着似乎别有意味的笑容离开了。然后,被单独留下的我,就如此这般的一个人听着院长训话。
总之,院长的话不外是,这栋建筑物本来是他曾祖父位于轻井泽的别墅,是明治时代的建筑,好像大有来头。
所以呢,由私塾转变成学校,要盖新校舍的时候,就把这间建筑物当成学校的象征,在原来所在的地方就地拆除,然后在正门重逢。
总之,大概就是纪念馆之类的意思。
所以,教室和宿舍还在别的地方。顺便一提,这学校就像大使馆的租界地一样,甚至连教堂都有。
由学校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学生总共不过五百多人这一点看来,这学校的校园还真的有点大得过头了。
我看着巴斯卡院长刻的轮廓,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我的英语很差,在浅草的时候又常常被奇怪的外国人纠缠,因而对外国人非常反感。常常想着,如果不是特别必要,我一辈子不出国也没关系。
我以为只要一辈子像这样乖乖地待在国内,就不会和外国人扯上关系,却没想到竟会落到要转学来这种学校的地步,人生果然充满着变数。
新学期才开始没多久,我却要离开我最喜欢的东京,转学到这种山野岭的学校来,其实也真有哭笑不得的理由。
我在东京出生、东京长大,是个道道地地的浅草人。喜欢的食物是炸虾面和串烤糯米丸子。换句话说,也就是江户人之类的。
父亲是代代相传的和果子店的长男,在浅草开的和果子老店叫大黑堂。母亲和父亲是在大学认识相恋结婚的。母亲是大学教授的女儿,个性虽然活泼,但仍算是稳重大方的人。
然后,两个人爱的结晶就是我。
虽然我小时候身体十分虚弱,好几于濒临死亡的边缘,但到底因为体形小,脸蛋秀气,活像个女孩似的,所以常常被欺负。只要一被同伴嘲笑,我往往当下就和人扭打成一团,所以常常哭着回家。
因为打架经常是靠经验和气势来取胜,而我不管被打成什么样子,除非对方认输,否则决不退让。加上我非常讨厌欺负弱小的人,又好打不平。
因为这些原因,我成了看外表绝对无法想象的打架高手。连父亲都不知说过多少:你的炸弹引信似乎比别人短得多。但我可不这么认为。
我这个人呀,虽然人家向我挑衅我绝对奉陪,但却从不主动找别人麻烦的。
就像这的事情一样。
我考上的高中,其实只是个中间程度的学校,也就是说其中有些头脑还不错的,也有些人不怎么样的,当然,其中更有一些差劲的笨蛋。我就是被那些苯蛋缠上了,火大了,才不小心弄伤了其中一个家伙。
如果要追究是谁先出手的话,其实,把我叫出去的是那些苯蛋。只是被我打了一拳的那个家伙运气不太好,由楼梯上滚了下去,还摔断了三根肋骨,才会变得那么严重。
当然,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顶多分我闭门思过几天就解决了。不巧我打伤的家伙,他老子是家长会会长。他利用职权对学校监督不周大发脾气,事情因此闹大了。对匆忙间被学校劝说自动退学,而无可去的我,适时伸出援手的,就是现在在我面前的这位巴斯卡院长。
说起来,外公和院长算是旧识,加上母亲在大学念的又是法文系,还曾到院长的老家住过,彼此之间算很亲近的了。
母亲结婚之后,院长似乎成了母亲日常琐事商谈的对象,彼此经常以书信联络。所以,听母亲在极其困扰的情况下问院长:我儿子该怎么办的时候,院长就建议她把我转到这里来。
最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错并不在我,一旦转学就好像表示我认输了,因此坚决反对。无奈母亲一直哭着求我,弄得我无法抵抗。
就算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些把我害到这个地步的家伙,心中就有一把无名火。但木已成舟,我也拿他们没辄。
想到那些事情我不自觉就变得闷闷的。院长用他那像青色玻璃珠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不好!他发现了我根本没听他说话吗?
“天堂同学。”
为了掩饰因为强忍哈欠而变得泪光盈盈的双眼,我用力睁大眼睛,很有精神的回答:
“啊,有!”
“我的谈话时间好像拖得太长了。长途旅行下来你一定很累。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开始,作为圣弥迦勒学院的一份子,要好好用功哦!”
带着亲切沉温的微笑,院长对我说着,轻轻敲响放在桌上的银色小钟。
不一会儿,院长室的门叩叩的响起,随着院长一声请进,一个人进来了。
“请问有什么事?”
进来的是一个头发介于金色、橘色之间,瞳孔碧绿的外国人。
大概有三十岁。
怎么全是外国人,我心里嘀咕着,一面仔细看着来人,他也正看着我,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开口说:
“你就是天堂誉同学吗?”
院长的日语已经算很不错的了,但这个人的日语更是好得连发音都找不出毛病。如果和他讲电话可能都不会发现他是外国人。
“是!”
“我已经听院长说过了。欢迎你来到圣弥迦勒学院。我是你们班的导师昌山Allen。在这里教的是英文。”
我露出不解的表情,院长于是对我解释,他的双亲虽然是加拿大人,但三岁的时候随母亲和日本人再婚。之后,小学、中学、高中,以至于大学,读的都是日本的学校。
啊――所以才会有昌山的姓,而且日语又说得这么棒。
不管怎么说,他真的好高大呀……
大概有一百九十公分吧?
我不禁张开嘴呆呆的看着,而他则一点一点慢慢地走近我。
浓密的睫毛、高高的鼻梁、宽阔的肩膀和修长的四肢。
看来不强壮,但这个人还是很英俊的。虽然很英俊,但还是……很、很可怕!发现他靠了上来,我忍不住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倏地接近惊吓的我,Allen老师啪的把长长的两只手臂张开,一下子把我抱得紧紧的。
哇哇――住手呀――!我、我,最怕的就是这种拥抱了。
在浅草遇到的那些纠缠我的外国人,每被他们抱住,我都要很努力才忍住推开他们的冲动。
无视与我已经快要窒息,手脚啪哒啪哒挣扎的狼狈样,院长和班导老外两人组自顾自的说着话。
“那么,Allen老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是,就请您放心。”
好不容易,我终于能从Allen老师欢迎的拥抱中解脱出来,呼地我大大的喘了一口气。
这是哪里来的蛮力嘛!
“来吧!让我带你参观一下校园!”
随着一声请跟我来,我战战兢兢地跟在Allen老师的后面出了院长室。
走在鸦雀无声的洋房当中,我又观察了一下屋子内的装置摆设。
仔细一看,才发现还真是了不起的房子呢!
这个学校里面难不成都是像这样的房子吗?
宽大的房间,挑高的天板,楼梯的两边都有扶手。房子的正中央气派的放置着雕刻之类的美术品。所有的东西,不论是柔软的地毯也好,摆设的瓶也好,所有的用品和家具,每一件看起来都年代久远,价值不菲的样子。
我的眼睛看着四周的东西咕噜咕噜转,头脑不禁有些茫茫然起来。Allen老师此时向我解说着。
“原本这栋房子,是院长的曾祖父在明治时代,在轻井泽所建的别墅。在那个时候,他们常会找一些外国朋友来这里开舞会什么的,所以装潢得非常华丽。现在这栋被当成学校精神象征的房子叫做本馆,是学校里面最古老的建筑物。对了!学生会每年都会在这里办舞会,每一都很盛大,所以很好玩喔!”
说很好玩,可是再怎么样也都只有男生吧?虽然很想说句抱怨的话,但我还是忍住了。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
“那么,院长住在这里吗?”
对我的疑问,Allen老师摇了摇头。
“院长的家在学校旁边。”
“那这里的其他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
“一楼的游戏室和图书室,只要是这里的学生都可以自由出入。”
“我知道图书室,可是游戏室是什么?”
“也可以说是娱乐室。里面有西洋棋、射飞镖和撞球之类的游戏器材。”
嘿!原来如此。
“但是二楼呢?”
“二楼是学生自治会办公室,学生总监室也在那里。学生总监和监督生会在那里集合开会。”
也就是和一般学校里面的学生会室一样,我在心里照我的自己的意思作了注解。
之后一个小时左右。
在广大的校园当中,Allen老师殷勤地为我介绍。
教室和宿舍都是红砖造的房子,猛的一瞧,怎么也不会认为是学校的建筑物。
而且又全散置在森林中,东一栋西一栋的。
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几乎完全没有见到学生的影子。就算是礼拜天,再怎么说也会有社团活动吗?在普通学校里所谓的运动性社团,应该在操场上练习才对的。
想着想着,我才突然发现,不对,这学校大是大,但是没有看到运动场。
“没有运动性社团吗?”
我的问题让Allen老师一下子笑了起来。有啊!他说。
“马术、十字弓、滑雪、快艇及西洋剑都很热门。”
咦?这么说,没有柔道社、足球社、棒球社和篮球社罗?
不会这样子吧?我忍不住发问。真的没有耶,Allen老师轻松地点头回答着。
而且,马术、西洋剑、十字弓还有滑雪、快艇,不管哪一项都是我之前学校所没有的社团。
依照Allen老师的说法,这个学校里面最强的好像是马术和西洋剑社。而且,学校里面甚至还有自己的马厩和马场。
马的种类由英国产的比赛用种马到阿拉伯名驹都有。令人吃惊的是,这些都是这里的学生的亲友捐赠的。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大财主呀?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听另一个世界的事。
“马术社的社长是二宫。他在去年高中联赛里拿到了冠军。”
听到他这么说,我不禁有点了然于心的感觉。而且,他所骑的那匹马,搞不好就是他自己的也不一定。
“好厉害!”
“嗯!只有一个人和他比赛可能会赢。虽然说他也参加了马术社,但总是嫌参加比赛麻烦,所以拒绝参赛。”
不知为何,我隐约的知道那个人是谁。大概……是那家伙吧?
“难道……那个人是世良史应?”
“啊――你怎么知道!还有,天堂同学,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你认识他?”
果然没错!
没法子,我只好把自己来这里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Allen老师。
“这样子啊……你们两个人已经见过面了吗?而且,二宫还让你骑了他的马,要是让其他同学听到这些,一定羡慕死了。你不知道,他们两人在学校有多出风头。”
“有这么了不起吗?”
“一、二年级的学生,听说还组了两个人的后援会呢!”
他们两个人的型是不一样,但确实都有让女孩子们看了会尖叫的俊美外型。但说到后援会就让人有点莫名其妙,男孩子们组什么男孩子的后援会,感觉总是怪怪的。
他们本人也知道这种后援会的存在吗?
二宫学长对一、二年级这种没头没脑的起哄或许能容忍,但是世良史应呢?
“但是,叫世良的那个人态度真的很傲慢,和学生会长完全不同,一点都不亲切。”
我想起那个直视我的凌利视线和冷淡的声音。
为什么他对人是那种态度,我虽然觉得有些疑问,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他是个十分没有礼貌的家伙。
“你说世良同学吗?他应该没有那么恶劣才对。虽然有点不太好接近的感觉,但他不是会对第一见面的转学生采取冷漠态度的人。”
说是这样说,可是实际上,我就是被冷淡对待了有什么办法?
“他或许是个表里十分不一的人呢!”
我带着一点坏心眼故意这么说着。
“天堂同学,你讨厌世良同学吗?”
从Allen老师的表情上看来似乎有一点点困扰,他问我。
什么讨不讨厌,我们也才见过一面而已,说真的,我自己也还不很清楚。
或者他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而已,但不论如何,他都是学长呀!只要他用普通的态度对我,我想我也会好好的对待他才对。
“也没有到什么讨厌的地步啦……”
听到我这么说,Allen老师似乎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因为他正好是你的室友,我还担心要是你们相不好的话该怎么办?”
霎时,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等一下!你说什么室友?我要和他住同一个房间吗?”
“没错!正是如此。”
Allen老师微笑着。
“住一起的不都应该是同年级的才对吗?”
对我的抗议,Allen老师只是一付很抱歉的样子。
“其实,我也兼任舍监的职务,所以我知道今年一年级的新生人数刚好是偶数。因为一般都是两个人共用一个房间,你如果能住进现在只有一个人使用的世良同学的房间的话,那对其他同学才比较说得过去。”
说的很委婉,但换个方式说也就是:房间有是有,一年级而且又是转学生,如果让我自己用一个房间,其他人会讲话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但是,那个,那家伙……不对,世良学长到现在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吗?”
我不经意地问着,Allen老师的脸色不知为何,有些沉重了起来。
“不,本来是两个人。只是直到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一个很纤瘦温柔的好孩子……”
为什么感觉不太对,难道……?
“难、难道那孩子……?”
我用力的吞了一口口水。难道,真的……?
“不是那样的,是因为他本身的一些原因才休学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不禁有点接不上线的感觉。什么嘛!Allen 老师你也太会演戏了吧?害我误会了你的意思。
但话说回来,休学的学生和我同样是一年级的学生,我就这样住进他的房间,似乎也很合理了嘛!
“这样不好吗?如果天堂同学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和高年级的同学一起住,约翰馆那里,也还有空着的房间……”
“约翰馆?”
到底是什么?我满心疑问。Allen老师向我做了说明。
原来学生宿舍共有四栋,每一栋都用了圣经中使徒的名字,分别命名为约翰、马可、路加和马太。约翰是三年级学生的宿舍,马可是二年级和一年级住的,路加里有餐厅、娱乐室之类的设备,是大家可以一起使用的公共场所。另外的马太是舍监室、医务室以及住校职员的房间。
作为宿舍的建筑物取了这样的名字,果然很有使馆租界地的感觉。
但是这么说,约翰馆住的就只有三年级的学生而已了。
如果叫我一个人去住那里,感觉还真是很不好。
“Allen老师,要和我同住这件事,对方知道吗?“
“嗯!当你决定转学过来的时候,我和他谈了一下房间分配问题,他也答应了。“
“既然这样,我也没问题。我可以和他一起住。“
“那,等一下我帮你介绍世良同学。“
我的回答让Allen老师一下子放了心的样子。
这时,Allen老师的手机哔哔哔地以一种非常可爱的声音叫了起来。
“啊!糟了,已经这么晚了。”
看着手表,Allen老师有点紧张似的说着。
我瞄了一眼,是浅粉红色表带的可爱手表。怎么回事?难道他和女朋友交换了手表戴吗?我胡乱地猜想着,一边偷偷地笑着。
我也确认了一下自己手表上的时间。
下午五点。虽然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但在一年中白天日照时间最长的六月,虽然已经五点了,天色看起来还是很亮。
“有什么预定计划吗?”
“因为今天是周日。有外出许可的学生今天都会回来。没有申请外宿,和除了有特别原因而提出申请的情形除外,都要在五点半以前回到宿舍,这是规定。我得去点名。”
这样啊?所以,学校里面才几乎没看到学生的影子。
“怎么办?有谁可以代替我再帮你介绍校园呢?”
“啊,没关系。我大概都知道了。我也想自己到去逛一下。”
“好吧!晚餐是七点。所以,在那之前请回到餐厅用餐。”
那时我会再介绍其他同学给你认识,Allen老师说着。我很大声地答应之后,就和Allen老师分开了。
舍监好辛苦哦――我一面想着,一面目送着Allen老师慌慌张张离去的背影。之后,我终于可以自己一个人在广大的校园里漫步了。
第二章
但是,真的好大喔!说是学校,其实还比较像公园。
我朝着还没走过的方向走去,一个尖型高耸的屋顶映入我眼中。
嘿!我好奇起来,向建筑物走了过去。
看来是教堂。
Allen老师说,每个礼拜上午都有弥撒仪式,所以,今天也一样吧?虽然没有强制参加,但也要求同学尽可能配合。在这样的说法之下,无可奈何而出席的也大有人在吧?
因为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进过教堂,所以心里七上八下的,我轻轻试着推推看入口厚重的大门。
巨大的叽――一声,门开了。
里面比我想象的还宽广。
高高的天板,看来很坚实的椅子,在一边有管风琴,中间是十字架和祭坛。
入口上方的窗子装的是彩色玻璃,阳光由玻璃透射进来,落在地板上形成彩色光块,这情景真是美得如梦似幻。
“啊――!”
对第一看到的景象,我不禁发出赞叹声。
在没有人的教堂里,我的脚步声听起来特别的大。
在教堂所有的摆设当中最吸引我的,是放在入口旁边的天使画像。
画虽然是新的,但天使静静的伫立在充满光辉的云朵之中,那样神圣的感觉,真的是一幅佳作。天使的背上长着一双纯白的翅膀,,那对眼睛清澈透明,好像任何事情都能看透一般,带着一丝丝的悲哀,直视云层下方。
有着些许哀伤,不,或者是绝望,天使的微笑,让人感到冷酷之时又不禁觉得温暖,连带着有一种清朗透明的感觉。
画的下方附着一个小金属牌,写着画名和作者名。
画题是‘哀伤的大天使’,作者,早乙女慎吾,而且画作的年代是今年。
有好一会儿,我站在画作面前,简直看呆了。
但不知为何,我对这幅画、这幅画里的人物,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以前我既没看过天使的画,更对宗教性的画作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究竟是在哪里看过呢?
嗯――
我正用力想着的时候。
突然,外面似乎有人要进来的样子。反射性的,我立刻跳到大柱子后面躲起来。
其实这里也不是禁止进入的地方,仔细想想,就算不躲起来也没有关系吧?但不知为何,我就像是作了坏事一样,屏住呼吸。
进来的是一个感觉上有点软弱、纤瘦,长得很漂亮的少年。
因为他穿着制服,我猜想,他应该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要不要出声叫他呢?我犹疑着。但是突然之间,教堂的柱子后面跳出一个人来,给人感觉还是不太好吧?所以,我决定保持这样静静的就好。
他就像小动物一样,怯怯的向礼拜堂当中走去。到祭坛前的十字架前跪下,双手在胸前紧握,开始祷告。
真是闯进了不该闯进的地方――我在心里懊恼。一会儿,少年结束了他的祈祷,在胸前画了十字,安静地起身离去。
看他那拼命向神明祷告的样子,一定有很严重的烦恼吧?
躲起来偷看固然不好,但自己有严重的烦恼向上帝告白时的情景被人撞见,感觉一定更不好。算了,这样的结果也还可以啦!我试着说服自己。为了更看清楚一些刚才的少年祈求的十字架和耶稣基督像,我慢慢向前走。
意外的,当啷――一个巨大的声响在背后响起,我吓了一跳回头看。不知何时,在一排排并列整齐的木椅中间探出个人头来。
“谁,谁――!”
我慌张的声音在安静的礼拜堂中大得惊人。
“我还以为周日下午的教堂谁也不会来的。”
嗯――用力伸了伸懒腰,他由好像一直睡到刚才的长椅上起身。
然后,灵活的跳起来,轻巧地降落地上,转头看向我这边。
“是你……?”
长及腰际的栗色长发,吸收了光线之后变成红茶色的眼睛。站在那里的,正是世良史应。
刚才见到他的时候,只单纯的觉得他不像日本人,但在这种地方看到他,竟让人觉得他不是一般的人类。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
“我只是在这里睡午觉而已呀!这里的椅子硬邦邦的,睡起来不太舒服,但是很安静,所以比起在宿舍睡好。”
在教堂里睡午觉,这种人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如果没有你和刚才那家伙在这里吵吵闹闹,我本来还可以再多睡一会儿的,天堂同学。”
真是几近无赖的说法!
“说我们吵你!在这里睡觉本来就是不对的!刚才那家伙是真的有话要对上帝说才来这里的,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彼此彼此!”
看来,他知道我躲在入口柱子后面的事。
这样说来,他是一开始就在这里的?就算是那个祈祷的家伙也想不到,在长椅上居然睡了个人吧?
“不说这个。听说我要和你住同一个房间呢!”
对学长这样说话似乎不太礼貌,但对方是这样的人,我一点也不想称呼他学长。
“我也没有办法呀!谁叫就我一个人没有室友呢?”
被说成没办法――实际上或许是有些不得已没错,但被他这样一说感觉真差!为什么这家伙每说话都要这样夹枪带棍的呢?
“反正呀,我们彼此不要干涉对方的行动,你也希望这样吧?”
总之一句话,就是不想和我扯上任何关联。
“好呀!就这样!”
虽然只是不服输之下随口回应的话,我也觉得无所谓。
我心里不禁后悔着刚刚为何会被他的外表迷惑,他根本就是个个性冷漠、讨人厌的家伙!
“我一点也不想被你这种人照顾!”
对我脱口而出的话语,他只是扬起嘴角,嘲讽似地笑着。在这种表情之下,他的美貌更令人有一种冷冷的感觉。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世良史应由死盯着他那张漂亮脸孔的我身边,如风般迅速地通过,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堂。
“搞什么嘛!装模作样的家伙!”
门砰一声关上,我当下被吓了一跳,自己大叫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礼拜堂中。
“到底怎么了?天堂同学,我很担心你呢!”
看到我好不容易回到学校餐厅的我,Allen老师跑也似地出来迎接。看样子他正要出去找我。也没有什么,只是迷路而已。
“对不起,我有点迷路了。”
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超过七点,快八点了。他会担心是理所当然的。
“啊我果然还是该找个人带你才对。真对不起!”
“请问,晚餐结束了吗?”
因为在校园里走了一趟,我真是饿坏了,如果告诉我实在没东西吃了,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似乎要安抚我的忧虑,Allen老师露出令人心安的笑容。
“七点到八点之间是用餐时间。来吧,请跟我来。”
我跟着Allen老师一进到餐厅,餐厅里的人一下子全回过头来看着我们。
大家好像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广大的餐厅里面只有零零星星的坐着一些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全部的人一齐向我们行注目礼,还真有些吃不消。
Allen老师正向我说明餐厅的使用规则时,一个从我们进来便一直看着我们的学生走了过来。
一看到他的脸,我差点没啊的叫出声。
他就是我刚才在礼拜堂看到的,那个拼命向上帝祈祷的学生。
“Allen老师,他就是转学生吗?”
方才因为隔得远,其实没看清楚。但这样接近一看,有梦幻少女般味道的大眼睛,正冲着我亲切微笑。我已经不高了,但他的个子比我还小、还纤细。
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尖细,说话有点含糊的语音,就像撒娇一样。
唔像这样的人在和尚学校多半是被欺负的类型;或者他在这里也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我不禁有点替他人担心起来。
但不管如何,我也不会把刚才躲起来偷看的事说出来,所以只好对着他一个劲儿地傻笑。
“没错,他就是天堂誉同学,你要好好的照顾他喔!”
藉着Allen老师的介绍,我郑重地一鞠躬,像个规矩的转学生般打了招呼。
“我是条原悠理,请多指教。”
他先向我伸出了手,慌忙间,我也伸出手和他相握。
“喂,你也是Allen老师班上的吗?”
“对呀!”
“那么,你和我一样都是一年C班。”
条原看起来非常高兴地说。接着他便向Allen老师毛遂自荐可以当我的向导。
“这样的话,天堂同学,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条原同学。”
说着,Allen老师就把我交给条原,离开餐厅。这一大概又要去忙晚点名的事了。想不到舍监的工作那么辛苦。
餐厅是采自助式的,对于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可以不拿。
但是我这个人不挑食,所以每一样食物都拿了一点。条原带我到比较后面的位置去,和他面对面坐着。
他说他已经吃过了,所以只拿了咖啡。咖啡虽然也是自助式,但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即溶咖啡,而是道道地地用咖啡壶煮的。
而且,晚餐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豪华。
顺便提一下今天晚上的菜单。主菜是淋满肉汁的煎饼,配菜是炸马铃薯和凉拌胡罗卜与扁豆。然后是加了一堆切得碎碎的煮蛋的金黄色沙拉,还有法式浓汤和软软的面包。最后的甜点则是布丁。
吃了一口,啊太棒了!感觉像上了天堂一样。
真的非常好吃。但说句美中不足的话,如果吃的不是面包而是米饭,那就更好了。
我像饿鬼一样拼命的吃,条原则在我对面用手支着下巴,很有趣似的看着。
哈哈,我的吃相真的太难看了。
我不好意思地向他笑一笑。
条原也对我一笑,那么好吃吗?他问我。
“嗯!太棒了!我原先还在担心,学校餐厅不知道拿什么给我们吃呢!”
“只是有时侯,我们也好想吃日式餐点喔"条原说。
啊?难道……这里吃不到日式伙食?
我张大眼睛回问,条原简单的答了句"是啊!”
“早餐也一样?”
“早上是简餐。内容大概都是英式早餐之类的,总之是要比欧式早餐稍微正式一点的东西。”
对条原突然冒出一堆奇奇怪怪的名词,我只能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的"啊"了一声。
我拜托他解释一下,条原也很详细的为我解说英式和欧式早餐的不同。
所谓的英式早餐内容包含了面包、奶油、果酱和鸡蛋,配上肉类的培根和香肠。饮料方面是鲜果汁、牛奶,也有奶茶和咖啡。这些合在一起就叫英式早餐。
至于欧式早餐,则只有面包和饮料,没有蛋和肉类。
所以,他才会说比欧式早餐正式之类的话。
但是,听到这些说明,对我一点也起不了安慰的作用。
怎么说,只要一听说吃不到白米饭,我就已经觉得全身无力了。
再怎么样,在来这里以前,我过的可是每天早餐吃白米饭、味噌汤配纳豆的生活耶!
“喂!就没有其他的菜单了吗?”
“有啊!”
什么嘛我轻嘘了一口气,稍微感到放心,条原则接着说:
“早餐还有五种口味的营养麦片,可以自由选择。啊!对了,礼拜天的早上会有自制的优格和水果切盘,还有煎薄饼哦!”
不对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嘛!
我快要哭出来了,一直摇头。
“那,中餐呢?”
“中餐在教室那边的学生餐厅吃。也是采自助式。”
唔,反正,寄宿学校不都这么回事?
“菜单呢?”
“午餐主要有三大类:肉类、鱼类和意大利面。而且,菜色天天换。但三明治则是固定的。里面夹着烤牛肉、火鸡肉、鸡肉、一些蔬菜和蛋。三明治在贩卖部可以买得到。因为是装在盒子里的,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带到户外去野餐。”
然后,晚餐就是我现在享用的豪华西式餐点。
产米的地方离得这么近,为什么就不肯给我们吃一点米饭?不管院长是多么’外国’的人,作到这种地步也太过分了吧?
“没办法呀!因为学校里的主厨是法国人啊!”
条原对这件事多少也有点不满的样子,叹着气说。
宿舍餐厅、学生餐厅有自己的厨师已经够令人惊讶的了,而且还是法国来的。听到这些,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大家怎么受得了呢?我说。条原回答:晚餐还好啦,但用餐很多人都说和家里吃的一样,感觉很好,说着浮现出一丝楚楚可怜的微笑。
换句话说,来这里上学的学生之中,有很多人在家里就已经习惯了这种英式餐点。
听到这里,我已经完全失去可以在这学校待下去的自信了。
经常听别人说,国外生活最大的障碍就是语言和生活习惯。在这里固然没有语言的障碍,但我已经被生活习惯的障碍给撞得昏头转向了。
“很快就会习惯的,我已经习惯了,”
说着条原微微一笑。
不是有句话说习惯成自然吗?但我想自己在习惯之前就会被逼得"落"跑。
“怎么了,天堂,你的脸色不太好。”
所有的疲劳似乎在一瞬间涌了上来,我将最后的布丁一股脑放入口中。真的太好吃了。我虽然是男生,但也蛮爱吃甜食,所以我很喜欢这个甜点。但我想,距离起怀念羊羹和红豆甜糕的日子不会太远才对。
我一口气把布丁吃完,看条原也把他的咖啡喝光了,我由座位上站起来。
“我有点累了,想回寝室休息一下。另外,行李也要整理……”
条原说他也想和我再说说话,可是还有明天、后天,以后的日子多的是,今天就先让我回去休息。
“我送你回你的房间去。几号寝室?”
“嗯……”
我把Allen老师给我的钥匙由口袋中拿出来,再一确认房间号码。
“啊,对了!125!”
我将房间号码说出口的瞬间,喧闹的餐厅霎时变得鸦雀无声。
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错,到刚刚为止,我知道身为转学生的我和条原所说的话,周围一定有不少人在留意听着,因为人多少都有点好奇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拜托,不要一下子全都给我安静下来好吗?
“真的太幸运了天堂,难不成你和世良学长同寝室?”
“只有这个房间是空着的,我也没办法呀!”
“可是,你真的太幸运了。好好哦,好羡慕你!”
“那家伙真的这么受欢迎吗?脸是长得正点没错,可是他个性冷漠又傲慢……”
我觉得这是非常单纯直接的疑问,可是四周的人对我的说法似乎很不以为然。
不管怎样,我知道你们都很羡慕我。这么想和那家伙同寝室的话,对我说一声,我随时和你们换可以吗?
“其实,就算和他同住一个房间也不是……”
不是那么值得高兴的事。
我正想再说些什么,条原却慌慌张张地拉我的手往外走。
“干、干什么啦!”
纤瘦、娇小的条原哪来这样大的力气?一边被拉扯着,我心里不禁微感诧异。
“不可以那样,天堂。你别当众说世良学长的坏话。”
而且,又一副认真的样子警告我。
这不算是说坏话吧?
“世良学长本来就是除了一些特定的人之外,和谁都不会特别要好的人。大家想亲近他可都非常拼命。你这样说,被人听到是很糟糕的。”
虽然,条原是为了我好才对我提出忠告。但不管怎么说,我听到男孩子们为了想接近男的学长而很拼命这件事,感觉就很恶心。
“是这样吗?”
“确实是这样没错!像他那么美的人,学校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任谁都会很崇拜的。”
或许真的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然而说到任谁都会崇拜之类的话,眼前的家伙也是世良史应迷吧?
“条原,你也崇拜他吗?”
“也。。。也算是吧……”
算了,我受不了!
我的头真的开始痛起来了。这学校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忠告。那,我也该回房间去了。”
已经差不多到我房间的地方,我一声拜拜正要离开的时候,条原又把我拉住,示意我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崇拜学长的事,请你不要向学长说。”
“嗄。。。啊,唉!”
我又不想帮你作媒,干嘛没事替你说这些?
“那……打勾勾!”
突然我的小指头被扣住,眼前,条原那家伙居然自顾自的玩起打勾勾了。
将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我留在原地,说了句明天见,条原还捏捏我的手,很不好意思似地离去。
被留下的我,在那之后,完全呆了足足有三分钟之久,然后就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我不知道条原在教堂中拼命地想上帝祈求些什么,我只知道现在变成自己很想祈祷了。
条原打勾勾的举动让我吓得不禁腿软,东倒西歪地好不容易挣扎到自己的房门前,已经全身无力的我竟还能想到要事先敲门。
确认房中没有回应,我就用Allen老师给的钥匙打开门。
开了电灯,环顾了一下房间,我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房间不能说很大啦,但与其说是宿舍,倒让人感到一股外国古老小旅馆似的气氛。地上铺的是木质地板,里侧有一间浴室。到浴室一看,厕所也在一起。有像外国古老旅馆用的浴缸。淋浴的莲蓬头没有附软管,是直接固定在墙壁上的那一种,热水喷出的情况也还好而已。总之,用起来好像不太方便。
房间的装潢统一用绿色系。桌子、床、衣柜和书架,每一个人都分配一组。世良史应看来很爱干净,不但房间里看不到垃圾纸屑,书架上的书本也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较靠门口的那张床应该是我的。床上已经放置了绿色的床单、毯子,然后枕头、枕头套也在一起。地板上是由东京送来的我的行李,就几个纸箱堆放着。
纸箱上面,有装教科书的纸袋和一张纸条。规矩端整的字体写着’制服要再一个礼拜才收得到――昌山亚兰。’
看样子,行李是Allen老师帮我送过来的。
但也是到现在我才知道Allen老师的日本名字是’亚兰’。
虽然告诉自己不可以笑这种事,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里的制服全是订做的。虽然要转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将自己的身材尺寸交了过来,但订作的衣服在制作上还是很时间,果然还是赶不及。
因为先前已经顾虑到这一层,所以我还是把以前学校的制服带来。可是,这所学校的制服是西装外套加领结,而之前学校穿的只是普通立领的学生制服,这样一定将变得十分引人注目了。
虽然觉得讨厌可是也是没办法。我从纸箱中将母亲为我折得整整齐齐的学生制服拿出来,用衣架挂好。
也想着其他的行李不快整理不行,无奈肚子吃饱,加上累了一天,磕睡虫已经在向我招手了。
东西还是明天再整理好了,我决定快点洗澡,早早上床睡觉。
很快将身体清洗干净,换上睡衣,套好枕头套,铺上床单,一切就绪后,一骨碌地滚倒在床,我不禁大大地嘘了一口气。
回响起今天遇到的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事,我已经完全糊涂了。
洗澡前虽然想睡得不得了,但是洗澡、铺床一折腾下,睡意竟然跑光了。所以我就躺着,探手到装教科书的纸袋里,把放在一起的学校简介拿出来。
这种附有漫画般插图的简介,真是愈看愈可爱。
或者是Allen老师画的也不一定呢!一边想着我一边翻动纸页。
里面除了介绍宿舍、校园景物之外,还有学校餐厅主厨的专访。新出炉的菜单也附了照片刊载在上面。
“咦?去年最受欢迎的菜单是红酒炖牛颊肉啊?怎么也不弄个寿喜烧什么的。”
再来是学校一年的行事历。最后条例着住宿规章。
“呼,十一点熄灯吗?唔,还要点名……不在的要写悔过书,三张悔过书,就必须接受禁止外出一个月的惩罚。积五张悔过书要关一个礼拜的反省室?……我知道禁止外出是什么,可是反省室是怎么回事?
小册子里还写着凡有扰乱风纪、违反学生本分的行为,以及向其他同学暴力相向等事情者,即送反省室,或当下勒令退学等等。
算了,明天我再问条原和Allen老师怎么回事就好了。
啪哒,把小册子合上,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放在枕头旁边的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十一点?就是刚才在手册上看到的熄灯时间嘛!
等一下!那家伙还没回来耶!
因为才在小册子上看到,不遵守熄灯时间的人就要写悔过书,情况严重的还要送反省室,我不禁有点紧张起来。
熄灯时间还要点名。唉怎、怎么办?我该老老实实的说那家伙不在吗?
这样不就像是在打小报告一样吗?我不喜欢。
在满心焦急的我面前,手表上的时间无情的一步步逼近。
然后,十一点到了。
已经到了熄灯时间,总之还是先把电灯关掉吧?我伸手按掉电灯开关。房间才刚暗下来,门上就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呀来点名了!
既然已经这样,没法子,是时间到了还不回来的那家伙不好。
我将门细细的开了一条小缝。果然是Allen老师。
“啊,天堂同学,你已经睡了吗?有没有觉得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唉,一切都好……对了!有关制服,我先穿以前学校的可以吗?”
“嗯,这是我要说抱歉的,没来得及真对不起。下周一定会送来。”
“我知道了,那在新的送来之前我就穿以前的。”
嘴里说着话,……我心里一边紧张着随时可能被问到世良同学呢?
“世良同学睡了吗?”
来了!
不知所措的我正想将实情说出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还醒着呢,Allen老师!今天和二宫骑马出去累死了,才刚要睡着而已。“
向后一看,我不仅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到刚刚应该都还空着的床,才一会儿工夫,那家伙竟端端整整地坐着。
”怎、怎么会?“
对吓得说不出话的我笑了笑,他站起身。
”礼拜天还有这么多工作真辛苦,需要我们帮忙吗?Allen老师。“
”啊,没关系。这是我份内的工作。“
Allen老师也笑着,一声晚安,把门关上离开。
房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之后,我立刻用力瞪着那家伙没事人的脸。
“你到底到哪儿去了算了,这不重要,你从哪里回来的?”
那里他随手指了指,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向窗户,才发现刚刚还紧闭的窗户已经被打开,风吹进来,窗帘正飘呀飘地飞动。
我靠近窗边查看了一下。窗外就是一个小圃,只有一道矮矮的篱笆。也没有其他什么比较高的围墙,所以要由一楼的这个房间溜出去并不困难。
什么嘛!这样一来晚点名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吗?
大致上,由学校所在的地点考虑起来,根本没有到热闹街上去夜游的可能,溜出去,顶多只能到其他同学的房间去吧?
这么可怜,溜出去被捉到还要罚写悔过书,这个学校的校规真严!
“把窗子关上好吗?晚上的风很冷耶!”
说什么话?把窗子打开的人是你吧?我回过头,却说不出话来。
夜空里,近乎满月的澄黄月亮正光辉的照耀大地,所以,虽然熄了灯,屋子里还是相当明亮。
在微带青色的寒光之下,世良裸露着上半身。
我没看过和月光清冷的感觉这么相合的人。纤长的脖颈,单薄的肩膀、胸部,结实的腰身。
他本来的肤色就很白皙。但在月光照射下,皮肤自然迸出一种青白的透明感,看来更加平滑柔软。
“看到了很高兴吗?”
被他的声音唤醒,我倏地转开视线。
却禁不住脸颊一阵躁热。
搞什么?我怎么会看男人的裸体看到呆住!
“别突然就脱衣服!”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我责备他。他只是嘲笑似地冷哼一声。
“这里是你的房间,可是,也是我的房间。换衣服还要跟你报备吗?”
他说的虽然非常有道理,但我也从来没发现,看个男人换衣服,自己竟会不好意思起来。
在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的我面前,他很快把衣服换好,钻进被窝。
“好了,晚安。”
最后说了声晚安,他闭上眼睛。
此时已经熄灯了,看来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好做。
我只好抱着无聊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床上。虽然勉强闭上眼,催促自己该睡了,无奈一点睡意也没有。
咦?不会吧……?
啪哒!我跳起来一看,窗户已经关上,床上只剩下如同被蛇蜕下的皮一样皱皱的被子。
我看了一下表上的时间,将近午夜两点。
这种时候那家伙还要到哪里去?
虽然心里非常担心,但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想找也无从找起。
而且
‘……我们彼此不要干涉对方的行动,你也希望这样吧?’
白天在教堂时他冷漠的宣言,此时在我脑中回响着。
没错!那家伙半夜要到哪里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所以,万一被逮,要罚写悔过书的话,我可不知道!
不管怎样,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的先骂他几句。心里虽然如此盘算着,但等着等着,不知何时我竟然睡着了。
第三章
万籁俱静的房间里。
我不时把目光投向邻近的床铺,看着那家伙精致的睡脸。
真的。这样子一睡着,看来真不像活着的人类。
他是不是真的还有气息呢?看着看着我不禁疑惑起来,突然想过去摸摸确定一下。当想法掠过心中的瞬间,我不禁慌忙啪啪地拍打自己的脸颊。
哇我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不行!不能中这学校的毒!
为了强迫自己睡着,我将被子拉到头上,把眼睛闭起来。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吧?
终于开始感到睡意,当我脑袋昏昏沉沉的时候,没料到对面床上应该已经睡着的人竟砰的一下坐起身。
我已经快睡着了,所以也不太想去看是怎么回事。而对方只是静静地坐着,像在观察我这边的动静。
慢慢的,我的眼皮一寸寸合上。他在等的似乎就是这时候,我感到他悄悄地离开床。
可能是上厕所吧?我想。原本打算不理他,继续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但接下竟又听到窗户被打开,然后是有人向外跳的重物落地声。
第二天早上。
“快起来!”
近在咫尺的大叫和耳朵被用力拉扯的疼痛,把我由睡梦中唤醒。
“哇!”
一张开眼,映入我眼中的是世良史应那张端整的脸。
“你、你……想做什么?”
在抬起头就可以接吻的距离里,看到这样一张脸,对心脏真的很不好。我才刚醒耶,就被吓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转学过来第一天就睡过头,你好胆量!”
带着恶作剧的笑容,他说。
“睡过头了?现在几点!”
一看手表,我的脸立刻吓白了。九点开始上第一节课,现在时间已经超过八点半。
“哇啊!”
慌慌张张的我跳下床,冲进浴室,随便抹把脸刷了牙。
瞄一眼镜中的自己,脑后的头发有点乱翘,但已经没有时间整理,只是稍微沾点水,用梳子随便梳两下。回到房间里,世良早换上制服,一脸悠闲地在打领结。
有大块垫肩的白衬衫配上蓝色的长裤,加上有腰身剪裁的背心。这一类西服式的学生制服,对身材高瘦的人特别合适。
啊――原来这里的制服是这样的……
对不知何时看呆的我,他开口催促。
“再三分钟,你要是没换好衣服,我就丢下你一个人走。”
“耶?哇啊!”
我终于弄清楚,他是在等我。我飞快地将昨晚取出高领的学生制服穿上,再在书包中塞入笔记簿和铅笔盒之类的文具。
“都弄好了,走吧!”
看见我准备就绪,世良打开门。
咦?难道他要带我到教室去吗?难道他的个性其实是我原先没料想到的亲切吗?我天真的想着,一面跟着走出去。
既然这样,昨天为什么对我说彼此不要干涉对方行动――真是奇怪的家伙。
顾虑到如果再迷路可就麻烦了的缘故,我乖乖地跟在世良后面。
可能是因为时间晚了,大家都到教室去了吧,宿舍里感觉空荡荡的。
从宿舍走路到教室,大约要五分钟。
世良的脚程很快,我几乎要小跑步才跟得上。也是托他的福,在上课开始前十分钟,我们到了看得见教室的地方,所看到的学生也还零零星星,没多少人。
我们的出现立刻引起四周的注目。
当然,唯一一个穿高领学生制服的人,会吸引不少人好奇的眼光。但更明显的是,目光似乎都集中在我身边的世良史应身上。
并且,四不时稀稀落落的传来:“那是谁呀?”的询问声。
托他的福,我打从出娘胎以来,没感受过这么差的感觉。
“一直都是这样吗?”
“你说一直是指什么?”
“我是说,你一直都这样引人注目吗?之前,我就听说有一大堆人崇拜你的事。”
“那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太无聊了。但,说句老实话,我觉得很烦就是了。”
虽然这是事实,但这种说法也未免太直接了当了吧!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其中或许有真心喜欢你的人在?”
“什么喜欢不喜欢,还不都是被我的外表所吸引?不过是一副臭皮囊罢了!我真想看看,要是我换了张脸,还会有几个人喜欢我。”
听到他说出这种话,我心里不禁微微一震。
表面上听起来,这是一种很强悍的说法,但实际上却是“谁也不了解真正的我”的一种寂寥感。
我有点了解他这种感觉。
只要长得可爱、外型比较女性化,就会有人认为你的内在也是这个样子。过去一直为了这种事而遭遇各式各样的麻烦。世良也有这种烦恼吗?
想到自己过去遭遇的种种,再看到世良一副冷酷的样子,突然让我觉得,或许他所经历的事,是在我想象之外也说不定。
此时,我终于对他产生了一点亲近的感觉。因为,再怎么说,他大概不会像我以前所遇到的人一样,光看外表就认定我是哪种人。
“说句老实话,你看起来不像日本人耶,其实你是日本人吧?”
对于我出奇不意的问题,他苦笑着答道只有四分之二。
“四分之二?”
“我外婆是法国人。”
原来是这样。
“那大家不都说你长得像奶奶?”
“确实,从小时候开始,大家都说我和外婆很像。”
呼――,这样看来,这小子的外婆还真是个绝世美女呢!
“嗯!好像常常有这种事喔!像我也常常被说比妈妈还像外婆。”
心中起了莫名的认同感,我附和着。世良却定定地看着我。
“嗯?怎么了?”
“你真坦率,坦率到令人讨厌的地步。”
说完,他沉默起来。
而且表情变得令人心痛的晦暗。
到底在搞什么呀?确实,我是单纯、直肠子没错。可是就算这样,你也不用摆出这种脸色吧?
似乎别有意味的言语,让我不禁有点生气。但沉默下来的对方,表情虽然冷漠,却又透出如此的哀伤。看在眼里,我也说不出任何的话了。
在古怪的气氛之下,我们两人默默地向前走。这时,后面传来声音。
“哟!早安!”
救星出现了!我猛一回头,二宫学长正站在那里。
“早安,昨天真的非常谢谢你。”
总之,我还是先谢一下他昨天用马送我的事。他则是露出了如宝冢帅哥一样耀眼的华丽笑容回答:不客气。
接着,二宫学长看着世良的方向,呼――的,露出意味长的笑。
“想不到你竟然会带领新来的同学到教室。今天到底吹什么风?是监督生的自觉突然觉醒了吗?”
对呀!昨天在教堂的时候还说了一堆不友善的话,早上却了那么大功夫叫我,还带我到教室来。我真有些搞不清楚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但话说回来,如果照这样睡下去,第一天上课就迟到绝对会成为大家的笑柄。他总算帮了我一个大忙。
“因为Allen老师拜托过我,带这小子到教室来。并且这家伙又长得一脸路痴样,你以为我爱呀?“
什么!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原先还想着,或许他本性是个亲切的人。现在知道,他只是被人拜托照顾着自己,一颗心不觉往下沉。
“明天开始你自己要好好的起床了!”
在失望的心情之下,又听到冷漠的声音如此数落,我终于发起火来。
这是什么话?你自己在半夜偷溜出去,还好意思对我说东说西的!
但这种事一出口,就成了在打小报告,所以绝不能在二宫学长面前说。
“既然那么不愿意,你就不必勉强呀!我不需要你多管闲事的照顾,而且也不想要!”
在又惊又怒之下,我不加思索的大叫。叫完之后立刻――糟啦!后悔了起来。
因为,附近一样在往教室方向走的同学都回过头来,用讶异的目光看着我们。
“真是太好了!像你这么难叫的人,我也不想每天早上叫你起床。”
在气氛愈来愈恶劣的我们两个人之间,二宫学长试着介入。
“怎么了?怎么了?史应,这一点也不像平常冷静的你。”
虽然他口中问着怎么了,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其实二宫学长是最了解状况的人。
被数落的世良,用力瞪了一眼二宫学长,哼的一声别开脸。之后,什么也没说便转身大步走开。
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个人?
在茫然无措的我面前,二宫学长轻轻地叹口气。
“请问……”
“抱歉!昨天那样之后,今天又让你看到这么不愉快的场面。走吧,已经快上课了。我替那个性格别扭的家伙带你去一年级的大楼。”
面对这张笑容可掬的脸,我也只能说声谢谢了。
“你是天堂誉同学对吧?”
“啊,对!”
“真是好名字,我可以叫你誉同学吗?”
叫同学总有些不自在的感觉,叫我誉就好了。我回答。二宫学长笑着说OK。
“那么,誉。为了表达史应对你失礼的歉意,今天下午我请你到学生总监室来喝茶好吗?放学之后,到本馆二楼南边最里侧的房间。还有好吃的私房小点心招待喔!”
一听到有好吃的点心,不禁让我怦然心动。
“那个,世良也会去吗?”
“啊,他常会溜到总监室睡午觉没错,但下午不一定。反正你是主客,如果你不喜欢看到他,我可以把他赶出去。”
或许对方只是开玩笑,但我还是有点紧张。
“不,不用那样也没关系!”
“这样啊?真可惜。”
如此说着,二宫学长灿烂的笑了开来。该怎么形容呢?总之,他是个让人永远猜不透在想些什么的类型。
“你和世良很好吗?”
“嗯!因为世交的关系,从小我就是看着世良那张脸长大的。托这件事的福,我们两个已经熟到看到彼此的脸就互相讨厌的地步。”
说看到世良史应的脸就觉得讨厌这种话会被大家容许的,大概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原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难怪,二宫学长管那家伙叫史应,而他也叫二宫学长和臣。
“哪,你会来吧?”
“会!”
在二宫学长的一句私房小点心的引诱之下,我答应了下去学生总监室的约会。
“到了,这是你的教室,一年C班。”
在Allen老师的带领下,我站在教室门前,的吸了一口气。
周一的第一堂课之前有十分钟的导师时间。导师时间之后紧接着的是Allen老师的课。我心里有些紧张。
打开门,一进到教室,所有人的视线都向我集中过来。
喔喔,这是我最怕的一件事……
我用眼角余光稍微向教室里面扫了一遍,看见条原坐在靠窗那一排最前面的位置。
这里这里!他向我招招手。
我想起来,他说过我们是同班。
虽然昨天被条原吓了一跳,但是我才刚到这里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能和他同班多少让我安心了些。
在千篇一律的转学生的自我介绍之后,我被指定坐到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导师时间这时候也刚好结束,大家接着开始上第一堂课。
我原本还担心外国人的Allen老师上课是怎样的,但他的上课方式竟意外的非常幽默风趣,一小时的时间感觉上一下子就过去了。
Allen老师才走出教室,条原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我的位置来。
“今天吃早餐的时候没有看到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只是睡过头了。”
听到我这样说,条原,啊这样,呼地松了一口气。
“我本来想找你一起上学,来教室之前有去你房间找过你,可是……”
“可是?”
“哪,因为和你同寝室的是世良学长呀,一想到这个,我就紧张得不敢敲门。”
说着,条原用两手包住变得通红的脸颊,害羞的低下头。
咦?对他的反应我微觉讶异,但到底也看过二,不再那么大惊小怪了。
算了,见怪不怪。一种米养白样人,我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明天早上我一定会去吃,早上没吃,我现在已经快饿死了。”
“那,明天早上七点我在餐厅等你。”
简直就像女孩子之间在搞小圈圈。随便,怎样都好,我一面点头答应,一面把话题转开。
“Allen老师上课很有趣呀!“
”嗯!既温柔又英俊,上课讲解也很仔细。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老师,真的!”
看来除了世良之外,条原还是Allen老师迷。还好,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从何而来。
“条原,你好像很喜欢Allen老师嘛?”
“因……因为,他、他……他真的很好嘛……天堂也这么认为吧?”
我只是不经意地吐出一句话,想不到条原的脸霎时就变得如同煮熟的明虾,还结结巴巴。
比提到世良时候的反应更激烈。
因为太有趣了,我不禁笑了起来。
然而,只要一看到条原的脸,我就禁不住回想到昨天在教堂发生的事。
呜哇――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多管闲事。
就算真有什么烦恼,要是对方主动找我商量那还有话说。如果是自己去偷看,然后问一些不该问的,那真是最差劲的做法。
再说,任谁都会有一两个说不出口的烦恼,那并不稀奇。
为了打消心里的胡思乱想,我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来。
“嗳,我问一下,这个学校都是这样的吗?我昨天才来,今天早上遇到二宫学长,他就邀我去总监室喝茶……”
一瞬间,教室里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来。
说错话了吗?我正怀疑。只听到条原,啊――的叫起来。
“你真的好厉害呀!”
他看来异常兴奋。
“你说谁好厉害?”
“你啊!你不是才转学过来吗?二宫学长那么快就认识你,难道转学考你全部的科目都满分?”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呀!我不禁慌了起来,连忙摇头否认。
这里转学考的题目真的很难。像我这样的笨蛋连要拿一科满分都有问题,更别提全部了,那根本是天方夜谭。
而且,我还是在之前的学校惹了麻烦,被赶出来,然后让这里的院长给捡回来的,和优等生的说法更相差十万八千里。
“那么,你是赛马的资优生?”
“也不是那样的。昨天让二宫学长载的那一,是我生平第一骑马。”
啊……当我发现这些辩解似乎越描越黑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原来周围正竖着耳朵听我和条原对话的人,一齐向我们靠过来。
“学生总监骑马载过你呀?”
“还找你一齐去喝茶?”
“真厉害耶,你!”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兴奋得不得了。
“这是这么了不得的事吗?”
“当然是很不得了的事啦!因为我们这些人都还没被二宫学长的马载过!”
我正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条原兴高采烈地向我说明。
“你才刚来,所以不太知道二宫学长的事情,可是他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人哟!不但全国性模拟考一直都保持在十名之内,还是马术的高中联赛总冠军。中学的时候,他到英国去参加国际性骑马大赛,拿到了少年组的准优胜。再加上他的父亲是外交官。”
唔嗯――文武双全,而且家世、教养也高人一等。
果然从各方面来讲,都是了不起的人。
“听你这么一说,我已经知道二宫学长是多么了不起的人了。但是,我被叫去喝个茶,有什么了不得的吗?”
教室中又起了一阵骚动。
唉――条原更是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被二宫学长请去可茶当然很特别啦!到现在为止被邀请过的都是一些期末考或全国模拟考试成绩优异、社团活动比赛优胜、对学校有特殊贡献等,表现杰出的人才。受邀的人都会收到一个用银色的信封装的邀请函,感觉很正式。”
说明到这个地步,我终于完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总而言之,在这学校里要是能被二宫学长请去喝茶,就好比普通小老百姓被邀请去参加天皇陛下的园游会一样,是天大的光荣。
啧!可是,我对圣弥迦勒并没有什么特别贡献,当然也不可能会收到邀请函。只是朋友大家开开心心的喝个茶……,我不经意的说。
咦,结果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周围的家伙看我的眼光就好像在说:为什么是这种人……之类的,然后纷纷避之惟恐不及的作鸟兽散。
他们会说为什么是这种人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啊,这样看来,学长之所以会邀请你喝茶,完全是因为他喜欢你这个人的缘故!一定是这样没错。
笑容满面的条原发现新大陆似地说着。
经他这么一说,我感到四周的眼光突然变得杀气腾腾。
呜哇――!这家伙不知道说话也要看情况吗?
我心里不禁叫苦连天,好在此时上课钟响救了我一命。
此后的下课时间,不断有好奇的家伙轮番上阵围着我,对我的事情追根究底。
有些人想和我交朋友,但也有些人抱着一副:你是什么东西的明显敌对态度而来。刚开始我还耐着性子一个个应付,但人数愈来愈多,我不禁失去了耐性。
看到这情况,条原就自告奋勇的替我向其他人回答问题。
到这天上午的上课时间结束之前,我被二宫学长看上、邀请喝茶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一年级。有些别班的家伙,为了看我一眼,还特地跑到我们班上来。
虽然,那些爱看热闹的家伙很快就会腻,可是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无法安心吃饭。
即使条原好意邀因没吃早餐而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一起到餐厅吃饭,但想了一下,我还是小心翼翼的拒绝掉,改成在福利社随便买个三明治餐盒,外加一罐果汁,便慌慌张张地逃到外面去。
虽然,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的制服不一样而引人注目,但总算杀出重围到了外面。我一直走到昨天到过的本馆附近,看看周围没人,终于大大的喘了一口气。
昨天没注意到,原来本馆的另一侧是一座中庭园。坛里,碧绿的草地上,各色朵争奇斗艳。就像温室培养的一样漂亮。
由于昨天发生了一堆怪事,我一直认为自己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但如果单纯由环境看来,这所学校实在好得令人赞叹。
如果这个时候我到本馆的二楼去,大概可以遇到二宫学长和世良吧?无奈此时我根本不想看到他们。
不管怎么说,我可不想再引起更多的争议。
所以,我找了一块看起来很舒服的草地坐下,在那里打开餐盒,吃起三明治。
我选了中间夹烤牛肉的三明治,真是意想不到的美味。
狼吞虎咽的把三明治吃光,再把果汁一口气喝干,我拍拍肚子满足的横躺在草地上。
才一吃饱就开始想睡,嗯――不太好吧?
虽然如此想着,但还是开始打起磕睡,耳边不知何时传来小提琴的悠扬乐音。
柔柔的旋律,在听到的瞬间让人的心情顿时沉静了下来。闭上眼睛似乎就可以乘着乐声,让整个人融化在空气中一样。
我虽然对古典音乐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很喜欢小提琴的声音。
听着听着,我不觉着了迷。是谁拉的呢?想到这个问题时才突然发现,声音是由本馆二楼传出来的。
“拉小提琴的是世良史应。二宫擅长的是钢琴。”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吓了一跳赶紧回头。
由穿着的学生制服可以判断他是学生。可是为什么这个人衬衫前面是敞开的?而且――我想大概不是真的,敞开的胸前竟有一个青色蔷薇的刺青,手指上挂满了银色的戒指。头发几乎长及腰间,还带着波浪。他到底是谁呢?
看到这副打扮,我的心里不禁起了一阵反感。
“世良……学长就是拉小提琴的人吗?”
总之,我还是问了一句。
比起眼前这个人所带给我的惊讶,我更感兴趣的是世良的事。平常看他一副冷淡的样子,想不到可以拉出这么温柔动人的小提琴。
“可以的话,请你跟我来一下好吗?有好东西要请你看。”
到底是什么事?他说话的样子,让我觉得可能是要说世良的事吧?
所以,我不加思索的就跟着他走。
他带我去的是附近的一间温室。
踏进房的瞬间,我几乎被扑面而来的一阵甘甜的香气呛到。
温室里种的是蔷薇。
到都是,放眼望去,全――部都是蔷薇。
而且全部都是我没看过的颜色。
该怎么说呢,青不青、紫不紫的,我不太会形容,总之就是那一类的颜色。
“很美吧?”
“咦?啊。”
走到尽可能装出恭恭敬敬样子的我面前,他伸手将一支淡紫色的蔷薇折了下来。
“对、对不起,你的手被蔷薇刺到了。”
俗话说美丽的蔷薇都带刺不是吗?所以这株蔷薇上当然有刺。看他手指上的血汩汩流出,我都替他痛了起来。
然而,他却只是啊了一声,满不在乎地瞄一眼手上的血后,就伸舌舔掉,然后恶心巴拉的笑起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怎么这么恐怖?
如果把头发剪掉,换成平常一点的打扮,或许只是一张普通英俊的脸,可是现在这种气氛实在太诡异了。
“这朵蔷薇是我以世良的印象配出来的品种,叫蓝天使,送给你作纪念吧!”
说了一个听也没听过的名字,他将淡紫色的蔷薇递给我。
这朵蔷薇的确很美,但蓝天使,意思是蓝色的天使吧?这种奇怪的命名品味,害我差点没笑出来。
如果我是世良,一定不会容许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虽然心里这样想着,还是很有礼貌的说声谢谢,接受了蔷薇。
为了不要被蔷薇的刺扎到,我很小心地轻轻拿着。那家伙却突然用力握住我拿着蔷薇的手。
“呀!好痛!”
慌忙甩掉他的手之际,才刚拿到的蔷薇也掉到地上。啊――可惜!
当然,我的手掌心已经被蔷薇刺扎到,正传出阵阵刺痛。
“你做什么?”
我火冒三丈的开了白。但他似乎对我语气中的反感一点也不在意,只是噗哧的笑出来,说了一句:
“美学……”
“咦?”
听到的瞬间,我真的怀疑这个人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这个疼痛,正是所谓蔷薇的美学呀!新同学。”
什么――?这个人怎么满嘴让人听不懂的胡言乱语?
“怎么样?这种疼痛你不觉得会转变成一种甘美的快感吗?”
我不知道什么甘不甘美的,但被蔷薇刺到会痛是理所当然的。要说这种感觉很舒服,真是被虐狂、变态!
唔唔,被刺到的地方真的很痛。看着我痛得皱起双眉的表情,他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很不错的表情呢!”
我的背脊一下子冷了起来。
在自觉危险的我的面前,他以一种故作优雅的姿态轻轻拾起掉落地上的蔷薇,放在鼻子前一面闻着香味一面说。
“我――我该回教室去了……”
“没问题啦!时间还很多。可以的话,为了表示亲近之意,我可以请你到社团办公室喝杯蔷薇茶吗?新同学。”
这个人是蔷薇狂吗?
“请问,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三年级的吉井昌树。这个蓝色蔷薇园的主人。”
“你说主人?这里种的蔷薇都是吉井学长的?”
“是呀!都是我种的。愿意的话,请参加我主持的俱乐部。你想不想和青色的蔷薇共度背离伦常的秘密日子呢?”
“学、学长主持的俱乐部是指……?”
“不得已,向学校申请的名称是园艺社。”
似乎有着天大的苦衷,他哀怨地说。
“所以说,吉井学长是园艺社的社长?”
“园艺社。噢噢――请不要用这么可憎的名字好吗?对了,新同学。”
“天堂誉。”
“噢噢,好名字。天堂同学对青色的蔷薇有兴趣吗?”
吉井学长不死心的又靠了过来。
“不、不会!”
“或者,你可能会喜欢上被蔷薇刺扎到的感觉也不一定哟。对了!我就用你的感觉为你配一个新品种的蔷薇。名字就叫蓝色阿多尼斯,怎样?和你的感觉很合吧?”
“蔷薇刺的美学或以我的印象命名的蔷薇我都没兴趣,郑重的拒绝。不用麻烦!绝对不需要!告……告辞了。”
说了这些,我立刻回头没命地跑了起来。
我等你哟――!后面远远的传来吉井学长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谁要参加那种莫名其妙的俱乐部?我才不要让人用蔷薇鞭抽打。
出了温室,我跑进本馆另一侧的建筑物中,一面还不时担心的回头看。
看来没有追过来的样子,太、太好了!
或许是因为慌慌张张的跑,不太适合他的美学。
呼……终于可以安心了,只是,这栋房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从头到尾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大概不是一般上课用的教室。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从建筑物一楼通道旁边的窗户向里面偷窥。
碰――,突然一声巨响由房间里面传出。白色的烟雾咕咚咕咚的由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冒出来。
怎么回事?这个烟?
接下来一阵可怕的臭味,让我一下子呛住。
正咳得泪流满面之间,喀啦一声,我正上方的窗子一下被打开。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
头上响起从容不迫的声音,我含泪抬头往上看。
“你问我在这里做什么,我才想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烟这么大。”
“啊啊,刚好调的药失败了。我也没想到窗户下面居然有人。”
他笑着回答。虽然戴着银边眼镜、穿白色实验外套,但由白色衣领上方还是看得到学校的领结,所以这个人应该也是学生。
话说回来,不管先前的人也好,这个人也罢,午休时间为什么都在这里?
“唉呀,你是转学生吧?怎样,为了表达亲近之意,进来喝杯茶?我是三年级的拜岛聪。”
又是请我喝茶?但想想我也跑得口干舌燥了,所以就大方的接受这位戴着眼镜的拜岛学长的提议。
进到屋内,才发现这是一间化学实验室。
桌上还放着一个和我刚刚吃的一样的餐盒,拜岛学长也是在这里吃午餐吗?我想。
拜岛学长很快就把泡好的茶端出来,可是一看装茶的容器,竟然是实验用的烧杯。而且用来烧开水的,是三角烧瓶。
虽然泡的是日本清茶,但总让人提不起喝的勇气。
“怎么了?啊啊,难道是容器让你觉得不舒服?没关系啦!我已经煮沸消毒过了。”
真是实验用的器具?
听到他这么一说,我更是敬谢不敏。只见拜岛学长若无其事地喝着他那一份茶。
唔唔……这个人也不是普通人。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里做的是什么实验?”
“想知道吗?”
突然看到那样纯真坦然的笑容,反而让我感到恐怖。
“是啊……”
我说,他再度笑开了。
“请喝茶。”
“啊?那我不客气了。”
看他喝得那样津津有味的,我想大概没问题吧!于是战战兢兢地将装着茶的烧杯放到嘴边试喝一口。
呼……太好了,是普通的日本茶。
茶没有奇怪的味道,加上是真的口渴了,我便老老实不客气地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唉,说起我的实验内容呀,是在调和某种新药。”
“嗯?啊?”
“刚才也试着在你的烧杯里加进了一滴。喝起来怎样?感觉呢?”
“噗――”
才喝进嘴里的茶被我一口气喷出。
“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我不觉大叫。
“那只是开玩笑。像我这种完美主义者,才不会随随便便拿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试我的新药。”
如果是有关系的人就可以拿来随便试了吗?
“请问――你配的是什么药?”
“可以让人把心里所想的事全部说出来的药。”
“那……不就是自白剂吗……?”
“也有人这么说。”
说着,又是微笑。
“你真是……反应直接又有趣的人。怎么样?考不考虑参加我主持的化学社。”
然后他又就着自己手中的烧杯,喝了一口茶。
天啊!这回是化学社。
“不要,谢谢。”
是今天的第二邀请了,可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被拿来当成新药实验的白老鼠,谁受得了呀?
“现在入社的话,立即附赠:吃下去还有意识但身体无法动弹的药、让人很快变得很色情心痒难熬的药,以及任何便秘都可以立即治好的药。”
这些不外是肌肉松弛剂、春药和泻药而已嘛!能够调得出这些药,固然很厉害,但做出那些药到底是何居心,不禁令人怀疑。
“请不必费心。因为我对那些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样啊?真可惜!”
“那这个茶……茶,谢谢招待。”
为了赶快逃离这个地方,我迅速从椅子上站起身。
“如果改变主意,随时欢迎你。”
结果,拜岛学长还是用他那副看来十分沉稳的微笑,送我出了化学实验室的大门。
茶里面应该没有加什么奇怪的东西才对,还是我中了拜岛学长的毒?觉得走路似乎有点东倒西歪的我,心里想着该回教室去了。
看一下手表的时间,午休时间只剩下十分钟。我急忙跑起来,可是一年级的教室在哪里,我根本不知道。
唔哇!怎么办?
然而,再怎么说,我一点也没有回到中庭温室和化学实验室的勇气。并且,我现在所在的大楼,似乎只有社团办公室在,一般很少人会来这里。
“那边那个人,你来一下。”
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的我听到旁边教室的窗户有谁在叫。
“你的制服不一样,是转学生吗?迷路了?”
是个瘦瘦高高的人。头发蓬蓬松松的披散着,目光炯炯给人一种意志坚强的感觉,脸的轮廓很。还好,还可以算是英俊的一张脸。
“没错。请问一年级的教室在哪里?”
“从这栋教室后面穿过去就是一条近路了。对了,我叫你,是因为有事想请你帮忙。”
这又是什么社团呢?已经差不多见怪不怪的我,稍微由对方探头出来的地方确认了一下,是美术社。我立刻就说:
“对不起,我不打算加入美术社。”
原本想来个先发制人,可是对方却笑着说:不是,我不是想劝你加入美术社。
什么――我弄错了?
“没关系,你先进来一下好吗?有东西想让你看一下。我是美术社社长渡濑康司。”
但是时间……本来想拒绝,对方却说一下下就好,十分坚持的样子,我只好勉为其难的稍微打扰一下下。
不愧是美术社的社团办公室,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油彩独特的气味,到散发着一些制作中的画和草图。
“究竟要给我看什么呢?”
虽然我对绘画一窍不通,但美术社毕竟是美术社,这里的每一副画都令人赞叹。
我一边出声赞美,一边到乱看。此时,渡濑学长指着一幅盖起来的巨大画布。
“这个,你想怎样?”
他给我看的是一张天使的画像。从发着光的云层里,拿着剑的天使潇洒的降落地面,就是这样的画。
真是气势磅礴,而且当中的天使也很美,或许真是一幅佳作。但是现在只要一看到天使画像,我就会想到教堂里看到的那一幅。相较之下,这一副似乎远远不及教堂中的那一幅。
“我觉得……”
我真的不知该怎么说,正犹疑着,他却唉――大叹了一口气。
“你看过教堂里的那一幅对不对?不说我也知道。”
实际上就是这样没错。
“那张画和我的这张,画的都是同一个主题,并且模特儿也是同一个人。果然我还是比不上呢!”
不但是同一个主题,而且用的还是同一个模特儿?听到他这么一说,我再度用心的看起画。我在教堂的时候就怀疑过,一定在哪儿见过那个模特儿。
我再用心的看,终于看出画里的人是谁了。
两张画里头发都是像蜂蜜一般的金黄色――因为是穿着天使的服装,先前我才没注意到,但两张画里天使的容貌都和那家伙――世良史应一模一样。
“你说的模特儿是……”
“没错!是世良史应。”
果然,难怪我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我确实见过,而且他当时就在我面前嘛!
“请问,画教堂里那幅画的人……”
“你说早乙女慎吾吗?一个月前休学了,只留下那幅画。”
早乙女慎吾,确实,画那幅画的人似乎就是叫这个名字。
嗯?等一下!我确实听Allen老师说过……
和世良史应同寝室的人,一个月前因为某些原因休学了。
“再请问一下,那个人就是世良史应的……?”
“没错!就是和世良史应同寝室的家伙。那幅画就是他的临别赠礼。那个早乙女呀,他是参加过高中生绘画比赛得奖的天才呢!那讨厌的家伙!真令人不服气!我对世良的心意才不想输给那家伙哪!”
“对世良的心意?”
他是什么意思?
“看到那幅画就可以了解,早乙女喜欢世良。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一个人,绝不可能画出那么传神的画。那是早乙女留给世良爱的象征啊!”
渡濑学长握紧拳头,闭上眼睛,带着像是做梦一般的表情说出这些话。
这也是爱的象征。
我虽然不认识早乙女这个人,但渡濑学长的这些话要是叫他本人听到了,会作何感想呢?
或许会气死也说不定。
“啊,难不成,转学生,你是世良史应的新室友吗?”
“嗄?是。”
“啊――我好羡慕你哟!我从以前就好想好想看那家伙的睡脸,然后为他画几张素描。”
我如果是世良,绝对不会让这家伙为我的睡脸素描。如果纯粹画画还好,但看他的样子甚至趁人家睡着时偷袭都有可能。
世良人气真的很旺,但我一想到他得不断遭遇这些奇怪的家伙,不禁也同情起他的遭遇。
也不管我自顾自地想着,根本没理他,渡濑学长继续像发着呓语般喃喃说着。
“世良、世良史应,他真是这个世界上的奇迹!由天上降落凡间最后的天使!他的美,美到令人觉得悲哀。我无论如何也希望用自己的手将这份美传写下来!喔,他那冰一般凛冽的目光,只是想象就让人心痒难奈。”
听到这些话的我才头皮发麻得快待不下去了。
“他的美丽真是全人类的财产啊!我想将这份美展现于画布之上,以世良为题已画了无数张的油画。但是,真可惜,还没有画出一张令自己满意的作品。真是可怜、可恼呀!”
被迫在这里听你胡说八道的我才可怜呢!
看着渡濑学长差不多讲累了,时间也愈来愈紧迫,想着再不回教室不行,我开始一步步地向门外退走。
“等一下!转学生,你要到哪儿去?”
“呃,我差不多该……”
听我一说,渡濑学长探手在胸前制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只旧式的怀表,自言自语着:喔喔……已经这么晚了。
“不要讲闲话,我们说正经事好了。”
原来说了这么一堆还没有进入主题呀?
这个前言还真长!
“究竟是什么事呢?”
“你愿不愿意当我的模特儿?”
咦?他在说什么,这个人怎么这么突兀?
“呃……请问模特儿是画画的模特儿吗?”
“没错!你刚刚来到中庭的时候我就一直看着你。你是我理想中的模特儿。”
渡濑学长像是要把吃下去一样,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着。
我背上不禁升起一阵寒意。
“但是,我、我……和世良比起来既没那么高,长相也没有什么突出。”
“不!你有着少年天真的气息和诚挚高洁的目光,和我这想要描绘的主题人物气质非常相似。”
“这的主题是……?”
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为了小心起见,我还是得问一声。
“被宙斯掳去的加尼米迪斯。”
这个我听过,好像是希腊神话里的故事。宙斯是一个好色的神,品行很差,不管男的女的都想染指。加尼米迪斯本来是某个国家的王子,因为让宙斯看上了,所以被掳走。
我像那个加尼米迪斯――?
我不禁被吓得手忙脚乱。渡濑学长还说:这些是这的设计稿,然后急忙拿了一本素描簿给我看。
一看到素描簿中的内容,我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
“为什么都是裸体画――?”
没错。学长素描簿里的少年,虽然没有画出脸部,但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清清楚楚,连“那里”都不加遮掩。
“因为这是最美的。”
渡濑学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
“呃……请问……这个裸体画,模特儿也要……”
“当然要脱光!如果不是全裸就看不出身体的线条了。”
面对吓得说不出半句话来的我,学长却自顾自的接下去,你在担心什么呀?啊啊,不要太在意其他的事,当然在绘画过程中只有我们两个人独,我不会让其他人进来的,说了一堆有的没有的。但这些都不是问题的重点!
“我拒绝!”
“这可是艺术呀!”
不管是艺术或什么,我绝对不愿意,为什么我得这么悲惨,非得在学长面前脱光光摆Pose不可。给我钱我也不干!
渡濑学长看来有点气馁的说,那就没办法了。
呼――太好了!他终于死心了。
我拍拍胸口才松口气,但瞬间一个想法掠过脑中,他的没办法是只好改成想象画的意思吗?就算这样我也受不了!
“也不可以未经我同意就画我的脸!绝――对不可以!”
告辞!我没命似的转身就跑,但仍听见身后的渡濑学长不断的叹气。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我又停了下来。
“如果你偷画我的裸体画被我发现,你那些画,我会用刀子割掉!”
咻――他嘘了声口哨。
“亏你长的这么可爱,怎么这么凶悍呀!”
我是认真的。再叮咛后,我就赶快从美术社的社办逃了出去。
看了一下手表,休息时间还剩三分钟。
真的很不妙了!
一边跑着,我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绝对不再靠近社团办公室那一带!
但仔细想想,这学校奇怪的家伙还真多。
只希望不要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虽然平时我不太信仰什么神明之类的,心里还是默默地祈祷。
第四章
转学过来的第一天,最后一堂是数学。
虽然数学不本来就不是我的专长,但昨天晚上因为世良的关系没睡好,午休的时候又遇到一堆奇奇怪怪的家伙,害得我根本没休息到,这个时候已经相当疲倦,眼皮不停地往下掉。
刚开始我还十分努力的将眼皮撑起,但到了课程后半段,便再也无法控制的钓起鱼来。
唔――不好!
教数学的菅原老师是二十七、八岁,高个子英俊的年轻老师,上课中老爱开玩笑,所以很受学生欢迎。在讲解公式的时候也很浅显易懂。所以是一点也不无聊的课。但这些对我而言一点也没用,我还是想睡。
我突然惊醒的时候,好像已经整个人睡趴在桌上了。
慌忙抬头一看,目光正和菅原老师对个正着。
他对我轻轻一笑。
“转学生,睡得好吗?”
哇哈哈……,一时之间教室中全部的人都笑了起来。还是被逮到了!
“对不起,因为昨晚没睡好。”
请原谅我这一。我老老实实地向菅原老师道歉。老师则笑着说:下就粉笔伺候了。
“那么,今天的课就到这里结束。啊,条原,听说你上个礼拜发烧一直躺在床上,已经好了吗?”
嗯?听到这话,我奇怪的看了条原一眼,怎么没听他提过?
条原他则是用一种不太有精神的口气回答:已经好多了。
“这样的话,前一周的考试卷要还给你,等一下你到办公室来拿。”
才说完,条原似乎一下子缩了起来。
“是……”
条原就这样低着头跟在菅原老师的背后走出教室。
看那样子,那张考卷的成绩一定非常凄惨吧?我心里不禁同情起他来了。看着条原走出教室的背影,我问坐在前面的家伙。
“那个条原,他上个礼拜发烧呀?”
“嗯?唉,是呀!好像上礼拜天的样子,在下雨的晚上,他由宿舍失踪了。之后,被Allen老师发现他在教堂附近的树林里游荡,才带回来的。因为不是想从学校逃走,所以只罚写悔过书就了事了。可是,真的在学校里引起相当大的骚动。还听说,他被找到的时候正发着高烧,就这样躺了一个礼拜。”
“天哪?后来怎么了?”
“回来之后就变得正常了,也没听说什么奇怪的事。大家都在猜是不是想家才这样的。”
说了这些之后,那家伙还不忘开我玩笑,又加了一句:你可别像他一样。之后就走出了教室。
想来满有道理的,这里是住宿学校,离家远、出外又不方便,会发生这种事也是在所难免。我脑海中不禁闪过在教堂里专心祈祷的条原的模样。
果真是有什么苦恼的事才会那样。
我一边呆呆的想着这些事,一边整理桌上的文具。
“我呀,一换了枕头就睡不着――”
“嗯――!不在妈妈身边好寂寞呢――”
“可是,想家想到发烧生病还真是少见呀!”
几句装模作样的对话突然飘进耳里。
我不禁默默地站起身。
我没记错的话,高个子的是岸田,有点壮壮的是应该是本间。
在这间以乖巧稳重的少爷型学生居多的学校里,他们是很少见的满脸青春痘,相当有普通高中生味道的二人组。所以,我对他们的印象才特别刻。但是,由他们的样子看来,品行似乎也不怎么样。
“在别人背后讲人家的坏话,是最差劲的事!”
话一出口,那些家伙的矛头立刻转向我。
“你说得很了不起嘛!说坏话又怎样?你少为了讨好世良学长,故意摆出那一副乖宝宝样了!”
“那是什么鸟话!怎么会扯到那里去了!”
我有些吃惊的骂了回去,但心里也约略意识到,原来这些家伙是因为崇拜世良才对我看不顺眼的。
“会生气就表示你真的有问题了!有恋母情结就是有恋母情结啦!听说条原那家伙,发着高烧嘴里还叫着:妈妈,妈妈的。妈妈……妈――呃……”
我没让他把话说完。
我抓住岸田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以为你个子大我就不敢出手吗?不好意思,打架的场面我实在太有经验了!
确实,条原看来是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他对人很亲切,是个给人感觉很不错的家伙。虽然,他或许真的如外表一样感情非常纤细,但是,以这种方式在背后说条原坏话的家伙,他们的个性简直腐败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被我扭住领口的岸田,因为呼吸困难,脸色渐渐胀红。
“放、放手呀!你、你这是暴力呀!”
本来还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这时本间的表情一下子变了,用很没出息的声音喊叫着:
“什么暴力?你们说的话才是语言的暴力!”
我一下子松开抓住岸田的手,那家伙一个没站稳,向后面的桌子倒了下去,发出一声巨响后,跌坐在地上。
“你这混蛋!竟敢……”
轻轻闪过举起拳头向我冲过来的本间,再绕到他身后,举起脚用力在本间屁股上踹了一脚,他整个人便向前冲去。
只是这种程度应该不会太严重才对。
没料到,本间居然就这样摇摇晃晃地向前趴了下去,还运气非常不好的,撞在面前的桌角。
“唔……呜呜!”
咯!响起了一声不太吉利的沉重撞击声。已经坐在地上的本间两手压着自己的脸,血从指间汩汩地往外流。
站在稍这一点的地方看着这场闹剧的同学们,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之后立刻骚动起来。
惨了!鼻血都流出来了!
有些着急的我想赶快看看对方的情况。正蹲下身子的时候,原本趴伏在地上的岸田不知何时已经爬起来,由后面将我整个人抱住。
“唔哇!”
突然从后面被捉住,我顿时失去平衡,向地板倒了下去。这个时候――
“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声音,我们都急忙回过头去,一时之间,大家都愣在原地。
站在那里的是后头跟着条原的世良史应!
在那之后十分钟。
我被世良带领着,要到学生指导中心去。
到了现场之后,世良将事情理得非常明快利落。他叫还留在教室的其他同学将流着鼻血呻吟的本间,和扭伤了手腕的岸田,他好像是在由后面抱住我的时候,因为自己使力不当而扭到手的――送到医务室。同时要条原去找导师Allen来然后他带我到学生指导中心去向学年主任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解释清楚。
“脚会痛吗?”
和我并排走着的世良突然问。
“咦?”
“我说脚,右脚!刚才就看你好像有点拖着脚走路。”
啊?听到他怎么说,我只有含混不清的点点头。
其实倒下去的时候我自己也没发现。大概是被岸田抓住的时候不小心扭到的。现在走起路来微感刺痛。
虽说如此,但还没有痛到走不动的地步。而且我又不想让别人发现,所以就用平常的方式走着。他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有些纳闷地想。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走动的时候会有一点点刺痛而已。”
我才说完,世良就突然在我面前蹲下。
“脚踝?”
“啊?唉,右边。”
听到我的回答,世良用手轻轻握住我右脚的脚踝。
一瞬间,像有一道电流窜过全身,我倏地颤抖了起来。而且,还不止如此,噗通!噗通!就像声音就近在耳侧一样,心脏用前所未有的巨大声响鼓动着。
“这里吗?痛吗?”
试着轻压我脚踝的某一部分,世良问。
“啊!痛痛……”
“啊啊,看来是脚筋。怎么办?你要到医务室去吗?”
世良突然站起来将脸凑到我面前。
随着光线的变化,暗茶色的瞳孔现在看起来是透明的茶色。
也不再是之前所见的冷冷的目光,而像是正诉说着满心的犹疑困惑,包含着无尽温柔的一双眼眸。
我还是第一面对他这种表情。
不知为何,我突然感到不好意思起来,赶忙将自己的脸转开。
“没有关系啦!没有要到医务室去那样严重。再说,那些家伙都还在医务室,我也不想去。倒是你!你为什么到一年级的教室来?”
我故意用不太高兴的口气说话,世良却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只是淡淡的回答:
“有时侯我会因为一些事情去找Allen老师。今天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条原铁青着脸跑过来。问了他,他告诉我的。”
说完,世良对我说:走吧!又再度向前走。只是,步伐明显的和先前不同,似乎是为了配合我的痛脚而刻意放慢了速度。
“……你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家伙!”
唔唔……被这么责备,我也无话可说。
我的确无法提出反驳。因为会被赶到这种山野岭的学校里来,也是这个原因。
“再怎么说,只要你先出手的话事情就不太妙了!”
“那些家伙真的很过分。”
“暴力行为的话,情形严重者是要退学的,你看过学生手册吧?”
“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和你同寝室,所以才会招来别人不必要的妒忌和怨恨。对我而言,和你牵扯上真是一点好也没有!”
我只是随口抱怨,并没有当真。
可是,那家伙竟然当场沉默不语。之后轻轻吐出一句:抱歉!
如果我见好就收闭上嘴也就算了,偏偏嘴快,又说了不必要的话。
“只是和你同寝室就被嫉妒成这个样子,之前和你同寝室的早乙女一定也很可怜。搞不好他就是受不了大家的排挤,才急急忙忙离开这个学校的,不是吗?”
说出早乙女的名字来真是一大失策。不知为何,这个名字一出口,到现在为止一直耐着性子保持温和表情的他,脸色霎时就变了。
“那些事我也没办法呀……!反正如果你不喜欢的话,直接拜托Allen老师,说你想换房间不就好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有一点措手不及,整个人傻住呆站在原地。
“可以走吧?”
嗯……我点点头,他立刻转身背对我,快速的向前走。
一开始走,我的脚就传来阵阵刺痛。
但是这一,世良没有再回过头。
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或许从此世良不会再回头看我了。就像惹主人生气的小狗,我巴巴的望着世良的背影,地叹息。
“不要,我不打算道歉!”
坐在学生指导中心硬硬的椅子上,我把嘴角往下拉成へ字型,坚决地说。
之后便维持咬住下唇的表情。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生气,但因为先出手打人的是我,谈话的方向似乎就自然而然的转变成我的暴力倾向问题了。
再加上那些家伙,在医务室一面接受治疗,一面还哭着,说什么是我先出手,而他们其实只是想和平地解决我们之间的争论之类的。真不要脸,恶人先告状!
“是对方先出言不逊,侮辱了我的朋友。”
“这个我们已经向周围的同学和条原同学求证过了。但再怎么说先出手的还是你,而且现在本间同学又受了伤。对这件事你真的一点悔意也没有吗?”
受伤?请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好吗?大不了是流流鼻血,嘴角稍微擦破皮而――已!
我在心里暗暗抱怨。
“但找喳的还是对方。”
我一再重复同样的话。终于,学年主任按捺不住怒火对我大吼道:
“所以,我才要你们两边都反省!对方已经承认他们错了!”
那一定是说谎!
听到这种话,我觉得那些人更加面目可憎起来。如果那些说谎的混蛋们现在在我眼前,我一定要狠狠的多打他们几拳。
“好了、好了,学年主任。听同学说,先挑衅的好像真的是对方那些人,而且如果不是世良同学适时阻止,受伤的人可能就是天堂同学也说不定呀!你说是不是这样呢,世良同学?”
这时,一直默默站在Allen老师身后的世良走到前面来。
“一切正如同Allen老师说的一样。”
虽然他的声音和表情都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但由说话的内容听来却是在袒护我。
“那两个人还说,天堂同学态度太骄傲,一点也没有转学生应该有的谦逊和礼貌。对于他们这些话,世良同学你怎么认为呢?”
咦?他们说了这种话吗?我怎么不知道?话说回来,学年主任,你怎么不问我,反而问起世良呢?他不可能知道当时的情形的吧?虽然很想说句话,但现在我讲话也没人要听,只好继续保持沉默,看着世良。
因为有Allen老师和世良为我说话,让学年主任一下子也无法判断谁是谁非了。
“因为我当时不在现场,所以这只是我自己的判断。这整件事的发生,很可能是对方看到当事人和我,以及一些高年级的同学,一下子亲近得太快,产生嫉妒所引起的。”
世良乖巧的娓娓道来。
什么时候?在哪里?我有跟你亲近起来吗?听到世良的话,虽然很想回嘴,但事实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再仔细想想,那些家伙似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看我不顺眼的。
可是结果却是亲近我的条原成了他们攻击的箭靶。
“哪,所以我说,学年主任。关于这件事……”
Allen老师试着向主任再说些什么,但主任没有理他,一本正经的问世良。
“世良同学,以你监督生的看法,他的置应该怎样比较合适?”
又来了――!为什么这种事要问世良?
“是!这整个问题的终结点在于,当事人对于他以暴力加诸于同学的事情,究竟有没有反省思考的意愿。但看起来,我们的当事人并没有悔过的意思,所以对其他人无法起良好的示范作用。送入反省室过三天,不知道您以为怎样?”
听到反省室,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终于认识到,最后世良还是认为我不对,所以才提这种建议。
此时,内心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这样会不会太严厉了?”
为我说话的是Allen老师。
但是,学年主任却对Allen老师说,反省室是为了促使学生们思考悔过而存在的场所。然后他再问了我一。
“对那些同学们暴力相向的事,你究竟有没有悔过道歉的意愿?”
说句老实话,如果我不要那样倔强,只要说声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或许只要写张悔过书,整件事就能有个了结也说不定。
只不过,我不想说!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要强对自己一点好也没有、奈何我打从心底真的不认为自己有错,为什么要向别人道歉?我不要!
我将目光投向一直默默站在Allen老师身后――世良的方向。
但是世良没有看我。不,他是向着我的方向没错,可是表情呆滞,一点也没有任何表示,他的眼瞳,只是静静的定在那里像个没用的玻璃弹珠。
被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感觉自己一时之间似乎变成了那家伙看不见的隐形人,心情更加悲哀了。
“看来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学年主任终于要宣他的判决了。
“天堂誉同学即日起,到反省室思过三天。”
听到判决的瞬间,Allen老师立时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头。
呼――去吧!不管是反省室或任何地方!
“主耶稣基督!请怜悯我,救救我!啊啊,肚子饿死了!”
仰望着反省室灰色的天板,我大声叹气。
带我到这里来的虽然也是世良,但他只对我说:在这种地方稍微让脑袋冷却一下,顺便又说明一下这里的规矩,然后很快就出去了。让我心里不由升起一种孤苦无依的感觉。
为什么?世良要用这样冷漠的态度对我?想到这些,我心里的感觉已经超越了纯粹的愤怒,反倒悲哀了起来。
第一见面,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没错,但我也没作出什么坏事,为何非得要遭受这种程度的冷淡和漠视。
他可能是出于本能讨厌我吧?
想到这儿,我不禁感到怅然。当然,从见面到现在,我是说过一些气话。但那些都是在生气争吵的情况下,而且两个人的态度也都是半斤八两。实际上对于世良,我绝对没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和厌恶。
希望能再多了解对方――反而是这样的心情多些。
我的心情是这样的。如果对方能以同样的想法稍微软化一下他的态度,就算我这个人再怎么情绪化,也会有相当的回应。
对前一任室友早乙女,他的态度是怎样的呢?由说话的内容和我所听来的消息判断,应该是得不错吧?还当他的模特儿,感情应该相当好吧!
想着想着我的心情更加灰暗了。
“啊啊,不想了、不想了!”
肚子饿过了头,人的想法就容易变得悲惨阴沉。
看着手表,时间已经超过七点,差不多到了晚餐时间。
今天晚餐的菜单会有些什么呢?一想到食物,我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
原先还有点弄不清楚反省室是什么样的地方,进来后才发现,说穿了就是学生牢房。
地点是在宿舍的地下室,没有窗户。墙壁和天板都是单调的灰色,是个只有三坪左右的房间。
入口是很普通的木门,虽然没有装铁格子,但是由外面上了锁。门板下方另外开一个小门,是用来送食物的。
房间里有一张僵硬的木板床,床上有床单、毯子和枕头。然后有一个洗脸台。再推开一扇小门后,是厕所和附有简单冲澡用莲蓬头的浴室。前面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木头桌子,上面有一个呼叫钮,如果发生什么紧急事情可以用来求救。再来就是一本年代久远、红色封皮的圣经。
刚进来的时候,我只是满心好奇的赞叹,嘿!满有领事租赁地味道的嘛!但想不到那本圣经竟然还有实际的用途在。
“这些地方,你读一下背起来会比较好。”
要离开这房间之前,世良打开圣经,把里面好几个地方都折起来作了记号。
背起来?为什么要背起来?我问。却听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一件事。
原来,如果不把圣经里面一些指定部分背出来的话,有可能连晚餐也没得吃!
待会儿院长会来看你,所以在那之前,你就好好加油赶快背吧!世良面无表情地说完后,便离开了房间。
为什么院长要来?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吃不到晚餐比较严重。
没办法啦!我只好乖乖的把世良交代的地方翻开来认真的读,试着背背看。还好,份量也还不是很多,只是这是我打出娘胎以来第一读圣经,没兴趣再加上我对默背本来就很不拿手。打从刚才就不知读了有多少,却一个字也装不进我这笨脑袋里。
“呃……,因为神而使我们的心更加宽广伟大。请赐给我们智慧,将一切的虚伪,一切的邪恶,一切的罪过……去――?这怎么背得起来嘛!”
无论读了多少都背不起来的句子让人感到不耐烦,一生气就把圣经随手丢到枕头旁边。
就在这时候――
叩叩叩,门上响起声音,接着喀地一声,门开了。
我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看到来人的那一身装扮,让我不禁张大眼睛用力吞了口口水。
“天堂同学,上帝的教诲你背起来了吗?”
站在我面前的,是穿着光看就觉得碍手碍脚的黑色长袍,胸前戴着十字架,十足神父装扮的院长。
请问――为什么……?在我的问题出口之前,院长就笑着先对我说话了。
“对迷途的羔羊们宣讲神的慈爱,是我的使命。”
耶?所以,才特地一副神父的打扮来看我?
我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战战兢兢的我面前,院长,不!或者该说是神父,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说:
“护卫朋友的你,这份心令人感到高贵可喜,但是使用暴力就是错误。由暴力之中绝对产生不了任何好的结果。神子耶稣基督说:如果有人打你的右脸颊,就把你的左脸也让他打。马太福音说:不可以用恶来对付恶。路加福音:要爱你的敌人,对憎恨你的人以礼相待。圣人们的谆谆告诫,都是在诉说耶稣慈爱的道理。”
如果世界上有这种滥好人,我还真想见见!这是我对那些圣者所说的话的看法。但这种看法当然不能说出口。
我听着院长拖拖拉拉、又臭又长的训示,还要跟着反复念诵圣经里的话。
就这样过了难捱的两个小时。
“那么,今天到这里结束。我们明天就由耶稣说的‘如同我们原谅他人一般,我们的罪也将得到赦免’继续谈下去。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如果我们能够宽恕、接受别人,则我们的罪也可以得到神的原谅。这虽然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但如果能超越自己心中的憎恨,原谅别人的罪,接受别人的缺点,你自身也同样可以得到救赎,你也就可以由你自身所犯下沉重的罪当中得到解脱。请把这一段话好好读一读,认真想想这句话的意思。”
到最后还要出功课给我!但是,我总算可以从这个专为我开的个人弥撒中解脱出来了。
院长虽然始终都保持着微笑,但他这样专程跑来,让我心中不由得胡乱猜想:以这种方式欺负关进反省室的学生,是不是院长的特殊嗜好?
在又饿又累、筋疲力尽的我面前,终于送来了期盼已久的晚餐。
然而,不愧是反省室。被称作晚餐的,是让人想都没想过的粗劣食物。
送晚餐来的是Allen老师。一看到餐盘上放的东西,我不禁失望的问:就这样?
送来的食物只有:黑面包和豆子汤,此外还有水。
就这一点点东西填得饱我正在发育中食欲旺盛的胃吗?突然觉得好想哭。但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已经没办法挑剔那么多了,只好不顾一切的把那些东西往胃里塞。
黑面包好硬,而豆子汤又淡淡的喝起来没什么味道。如果不是这么饿,这些东西我绝对无法入口。真是超级难吃的食物!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监狱给犯人吃的恐怕都比这个好吃多了!
还好这只是短时间而已。但为了罚人而特地用这种食物,对发育旺盛的我简直不下于严刑拷打。
这样的日子还要熬三天。
光是想着,心里就晦暗起来。或许接下来这几天才真是:OH!MY DOG也说不定。
第五章
三天后。
我终于从地狱般的反省室生活中解放出来了。
被罚在反省室的那一段时间里,虽然还是照常上课,但是不准和其他同学说话。理所当然的,和我说话的人也同样要被罚。然而,因为一下课就立刻要回反省室去,所以条原或其他同学就算想要和我说话也没有机会。但罚解除的那一天,早上我一进教室,所有同学们就一窝蜂的全围上来。
岸田和本间看来有点不太愉快,但似乎也没有想再找我麻烦的样子。
“反省室是怎样的?”
“快说给我们听呀!”
大家围在我身边七嘴八舌的要求,一双双眼睛都闪着兴奋的光芒。总而言之,就是谁也没进过反省室,所以都好奇的想问个究竟。还有同学说,院长以窃喜的表情表示,用这种方式在反省室讲道,已经睽违一年多了之类的话。
所以我说嘛!当时一看到那张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可以确定说教是院长的兴趣了。
当我讲述自己在反省室的经历时,大家听着都大笑不止。还有人认为我竟然能忍得住是很勇敢的行为,而莫名其妙的钦佩起我。
不知为何,出了反省室之后,班上同学对我的态度竟起了奇妙的转变,大家都变得非常友善。
然而,仔细观察大家之后发现,待过反省室的人似乎被当成某种意义上的英雄,因此我才能得到众人的赞赏和认同。
这么说来那些家伙呢?我想着,再度看了一下本间和岸田。虽然他们都是一副不太高兴的表情,但看样子也只能刻意无视我的存在,避免起冲突。
这时候,班上的一个同学偷偷告诉我。
“他们呀,好像被世良学长叫去,直接小小的警告了一下哟!”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不禁暗暗的吃了一惊。
在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他居然自作主张帮我把事情解决掉。
但是,也是那家伙主张把我送到反省室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这个人到底应该算亲切还是算冷淡,我已经完全搞糊涂了。
我在心里暗下决定,这些问题在回寝室之后一定要向他问清楚。突然间,我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赶忙瞪着眼睛在教室里面四搜寻。
我本来以为从反省室回来之后就可以见到条原的,而他竟然不在!
“怎么没看到条原呢?”
我问。一个同学告诉我。
“那家伙今天早上在教室门口倒下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从医务室回来,情况大概很不好吧!”
最近他的脸色确实不太好呢!我在脑海里回想着条原这几天的样子。
偶然目光对上的时候,他都会笑一笑,好像在说加油一般,轻轻的点头向我打招呼。但总觉得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虽然想再问清楚这几天条原的情况,无奈上课钟在这时候响了。
结果,这一天条原直到放学后都没有回到教室来。
放学后。
我在心里打算着要去医务室看一下条原的情况。这时耳边传来校内广播的音乐。
扩音机中播放出来的,是十分高格调的古典音乐。
霎时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侧耳倾听。
怎么了?怎么了?我正搞不表状况。一个人告诉我:“皇帝圆舞曲。表示这是学生总监室的广播。”
皇帝圆舞团曲是什么东东呀?而且,为什么没啥大不了的校内广播,要用这种让人一头雾水的曲子――?但是,我提出的疑问大家似乎都不认为是问题。
音乐响了一会儿之后,传来的是二宫学长如同歌剧声乐家一般,中气十足的声音。
“一年C班,天堂誉同学。请尽速到学生总监室报到。”
一时之间,还留在教室的所有同学,眼光都向我集中过来。
好不容易才稍稍沉静下来的说,这么一来,一定又会成为二宫学长爱慕者的眼中钉了。
这种事我光想就觉得棘手,连前途都感到一片黑暗起来。
说真的,我是很担心条原的事情。但是,如果放着广播不理会,让他们再多催个几谁受得了?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我慌忙飞奔出教室。
一边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我一步步登上铺着红色地毯的阶梯。接着在第一天来就已经知道了的,南面最里边的房间门前站住。由门外可以听见房间里有优雅的钢琴弹奏的声音。不管怎样,我还是很纳闷,二宫学长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找我?
回想一下,在那件事之后,我就被罚关进反省室,也因此无法参加二宫学长邀请的茶会,我心里不禁有些担忧,难道他叫我来是要为这件事发脾气吗?
带着些许的不安,我轻轻的敲了门然后等待回应。不一会儿,房间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是二宫学长的声音。
“打扰了。”
说完我慢慢地把门打开。才一踏进房间,啊――我不禁惊讶地瞠目结舌。
学生总监的地位其实和学生会长是一样的,所以按理推想起来,这个房间应该就像是学生会办公室一样的地方才。但我进来的这个房间,简直就像欧洲某个豪华旅馆的房间!
房间的正中央摆了一张大圆桌,感觉上如同圆桌会议围坐的那种。然后一整排端坐在那里的,竟然都是我见过的人。
房间,有一个露台。露台旁边是一架华丽的平台钢琴,二宫学长就坐在平台钢琴前面。
“各位,我向大家介绍一下。”
二宫学长由钢琴旁边站起来,一个转身坐到大圆桌旁边环视众人。
“都认识了!天堂誉同学,对吧?”
说话的人是园艺社社长,吉井学长。
“嗯!他真是难得的优秀人才。”
这么说的是化学社的拜岛学长。
“我也很喜欢他哟!”
接下来的是美术社的渡濑学长。
但是,请等一下好吗?为什么这些人会在这里呢?
正满心疑惑,二宫学长为我说明了情况。
“他们都是听说你要来,所以才集合来的。嗯……因为大家的身份都是社团的社长,所以当然就拥有自由出入这里的权利。”
说着,二宫学长苦笑起来。
原来如此,总而言之,这些人是来凑热闹的。
“二宫。怎么没看到世良呢?本来还想,难得有机会可以听到世良的小提琴和二宫的钢琴合奏哪。”
说的人是吉井学长。
“大概是因为你和渡濑在这里,他才不想来的吧?”
二宫学长说。搞不好真是这样呢!我心里有点同情世良。但也说不定世良那家伙这会儿正在教堂睡午觉,睡得正香呢!
“随便啦!只有二宫的钢琴也可以。对了,巴哈怎么样?”
拜岛学长的话让二宫学长再度苦笑起来说,不为你们,我想我就为了誉弹奏一曲吧,然后他就坐到平台钢琴的前面去了。
很快的,钢琴轻快的音乐声响起,是我也曾听过的巴哈曲子。
想不到情况会变成这样。虽然看大家都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但我却觉得自己好像来错了地方,感觉就是不对。最后只有忸怩不安的坐到为我准备的座位上。
演奏终了之后,坐到我对面的二宫学长,脸上带着他惯有的迷人笑容对我说:
“啊呀,还没给你倒茶!”
说着,随手推过桌子旁边放着的一个银色托盘,亲自用相当令人赞叹的漂亮手法,开始泡起红茶。
几分钟之后,红茶端上来了。一个白色带有青色图样的茶杯摆在我面前。
“要放多少牛奶和砂糖?”
他微笑问到。我回答,牛奶就好。
“你喜欢哪里的牛奶呢?我这里有雅治和约克夏的……”
“雅治?约克夏?”
从来没听过的名字,我不禁反问。一时之间,屋内其他人都大笑起来。怎么了?为什么要笑成这样?
唯一没有笑的二宫学长告诉我,那是乳牛的品种。
“啊哈!我只知道像小岩井农场牛乳那种的……”
没有那种耶……二宫学长皱着眉头,有点困扰的样子。我不想他太麻烦,于是回答,随便哪一种都好。听了我的回答后,二宫学长说:那我就帮你加我自己喜欢的吧!然后,在我的红茶里加了很多雅治的牛奶。
请配茶一起吃吧,说着,二宫学长还拿出了好像很好吃的巧克力木纹蛋糕。
对于才从反省室解脱,忍耐了好几天粗食生活的我,这些实在是令人感动落泪的豪华。
“喂!天堂,你决定好了吗?”
对正张开大嘴吞食蛋糕的我,吉井学长突然问道。
“决、决定?”
我差点噎到。
“请等一下!天堂是要到我们这里来的!”
插话的人是拜岛学长。喂!你才等一下!我可没有说要加入哪一个社团哟!
“NO!NO!他要当我的模特儿,你说对不对呀?”
渡濑学长闭起一只眼睛向我抛媚眼。
“真麻烦呀,各位!你们这样吵,誉可是会很困扰的。”
我对着眼前的几个人的争吵正张口结舌的时候,二宫学长适时的插了嘴。真不愧是学生总监!
“没、没错!被你们这么突然的问到这种事,我根本不知道要选哪一个,只有全部拒绝了!”
我终于抓到说话的机会。二宫学长优雅的站起身,来到我身边,轻轻把手放在我肩上。
“正是如此。各位,不要再强人所难了。誉哪一个社团都不参加。如果真的要参加,那也一定是我的骑马社!对不对?誉!”
我还没来得及接话,全部的人就开始发出不满的嘘声。
“总监专制!”
“反对独裁!”
“滥用职权!”
三个学长同时大叫。
“那么,我们就用公正而且和平的方法来解决吧!”
二宫学长微笑地说。
公正而且和平?我正狐疑着。只见全部的人一起站了起来,让人一下子搞不清楚状况。突然之间,大家又都伸手从制服的口袋里取出白手套,把手套不约而同的丢到桌上。白色的手套?该不会是要决斗吧?这算哪门子的和平?
“好吧……”
一本正经的,二宫学长用严肃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个人。之后,在我面前开始的,居然是――
“呜――哇,我输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剪刀――?”
“哼!你都出石头!”
三回合定输赢,结果,赢的人是二宫学长。正经八百的猜拳大会?这未免太扯了!我理都不想理,一个人继续嚼着巧克力木纹蛋糕。
“好了,结果揭晓。邀请誉参加社团的权力由我得到!各位,你们没事可以退场了!”
二宫学长以可掬的笑容宣布。其他的学长只好两手一摊,那就没办法啦!乖乖的起身走人。
最后,只有我一个人莫名其妙被留下来。此时二宫学长脸上又浮现他那谜样的微笑。
“现在我们谈点正经事吧!”
谈正经事?神秘兮兮的,到底在搞什么?
“先坐下。再喝杯茶?”
说着,二宫学长动手为我倒了第二杯红茶。
“来,请用。”
二宫学长泡的红茶果然好喝。
又喝了一大口茶,我把头抬起来。
“请问,正经事是……”
“我听到Allen老师说了,史应说你想换房间,所以他们找过我商量,如果有合适的房间或有人愿意对调的话,当然可以……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一下,你到底觉得怎么样?”
听他这么一提,我才想起三天前世良似乎说过这样的话。
“其实那个……该怎么说呢?我们在吵架……”
老实说,我并没有真的要换房间的意思,被二宫学长这么一问,我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你对史应的怒气没有认真到排解不开的地步,我真的希望你们就维持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你说维持现在室友的关系?”
“没错!”
但是……我预言又止起来。确实,说句真心话,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他非得用那种态度对我不可。而且我也了解,在假装冷漠的外表下,他的内心其实相当温柔,也常常对我做一些亲切的事……
再者,叫我到反省室思过三天的事,现在想起来,如果当时不那样理,以我如风似火的个性,和本间他们对立一定会愈演愈烈,说他的做法是防范未然也未尝不可。
只是,问题是……
“但是,我,好像很让他讨厌……”
没来由的就被人讨厌真的很难过。然而,如果是有理由的被讨厌,我也想知道原因。只是,直接问本人的话,他大概不会回答我吧?
说什么替我向Allen老师提出要求,我却觉得,其实是世良自己想要换房间才这样说。
我把心里想的事全部对二宫学长说了。他听完,啪嗒啪嗒地眨了眨黑色的大眼睛,呼地轻叹口气。
“史应他呀,当然没有讨厌你的理由。只是,一看到你就会觉得很痛苦。”
看到我会痛苦?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之前又没见过他!
看到我不可思议的表情,二宫学长似乎完全知道我想说些什么。他叫我等一下,就消失在和入口不同方向的另一扇门里。一会儿他就回来了。看起来,那里面是学生总监专用的房间。
“请看看这个。”
很快回来的二宫学长递出一张纸给我,原来是一张照片。
我向他点点头接了过来。一看清楚照片上的人物,立刻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着学长。
“这是五年前的照片,地点是轻井泽我家的别墅。”
照片上的人是:二宫学长、世良,还有另外一个人。二宫学长和世良看起来都像洋娃娃般漂亮。尤其是世良,虽然是短发,但外型就像是外国服装杂志里面的少女模特儿。我想就算真的这么说,也不会有人怀疑。如果我遇见那时候的世良,毫无疑问的一定会把他错认为女孩子,搞不好还会一见钟情也说不定。总之,照相时的他真的长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只是,真正让我惊讶的,是夹在世良和二宫学长之间微笑着的另一个少年。
“这个……?”
“嗯!和你很像对吧?”
说着,二宫学长微微颔首。真的,这张照片里的人真的和我很像。虽然没有像到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地步,但如果让我们站在一起,让不知道的人由这看,一时之间恐怕还很难分辨出谁是谁呢!
如果真要分辨我和他有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照片上的少年看起来稍微白一点,头发也不像我鸡窝似的乱翘,而是柔顺的直发。再来就是他比我还纤瘦。
“这个孩子是……?”
“世良结城,是史应的弟弟。比我们小两岁,所以年纪和你一样。”
我真的不敢相信他们是兄弟。因为两人长得根本不像!
“你和他还比较像兄弟呢!嗯……史应和结城只有一半血缘关系。因为结城是史应的母亲过世之后,后母所生的孩子。”
只有一半血缘的哥哥,如果我是这个孩子,会对他有什么感觉呢?但不管怎么说,我既是个独生子,又没有继父、继母,这种事情实在很难想象。
“先前我对你说过,我和史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但说得更清楚一点,我父亲是某个交响乐团的赞助者。那个交响乐团的行政总监和指挥就是史应的父亲。当然,私底下他们也是朋友,所以他们两家经常有往来。”
指挥家,姓世良的?我在心里稍微想了一下,不禁,啊――一声大叫出来。
“世良的爸爸,难不成是那个……世良一史?”
你也知道嘛!二宫学长愚弄我似地笑着。开玩笑!像世良一史名气那样响亮的人我当然知道呀!虽然我只知道他是日本的名指挥家。然而,连我这种古典乐痴都耳熟能详,可见这个人多有名了。
“他们两个人很要好吗?”
“一直很要好!搞不好真正的兄弟都没有好到他们那种程度。结城的母亲和史应之间虽然不能说得很好,但是结城相当亲近史应这个哥哥,而史应也一直很疼结城。”
一直很要好、一直很疼他,由二宫学长的用词听起来,感觉似乎都是过去了的事情。
“难道,他弟弟……”
已经死了吗?在我还没问完之前,二宫学长轻轻的点了点头。
“半年前吧?他因为不幸的意外事故去世了。史应自从进了这所学校以后,就不常回家,而结城在家里等得不耐烦,就自己跑出来找他。结果见面后和史应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冲出学院,跑进了后面的森林。他大概希望哥哥能够去追他吧?但他太入森林了,一不小心就掉进沼泽里面。你知道那座森林里有个沼泽吗?”
我只是一个劲儿地猛摇头。
当然,我知道他说的是我来的时候经过的那座森林。只是,那时候我只沿着骑马的小径走,一直没有离开太远,所以根本没有发现沼泽。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最好牢牢记住。在森林的西方,有个虽然不是很大但是相当危险的沼泽。水又又冷,而且底下积满淤泥,还长满水草。一旦不小心掉下去,就会被水草缠住,再也上不来了。嗯……俗话说的无底渊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啦!”
“他掉到那里面去了吗?”
看到他点头,我一时之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后来,出去找弟弟的世良听到水声跑过去,拼命把他弟弟拉上来的时候,好像就已经完全没有呼吸了。在那之后,足足有半年的时间,他都没有到学校来上课。”
由此可知世良心中的伤口有多么。
这也难怪,自己疼爱的弟弟,不只是因为意外事故,而且还在自己的面前死去,任谁都不想要继续上学了。
从只了半年时间就可以回到学校、恢复正常生活这一点来看,他真的很不简单。
但是,听到学长说半年,我心里不禁动了动。
那?
都休学半年了,世良还能够顺利升级吗?不对!
“呃……我是猜想的,世良就因为那样重读的吗?”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二宫学长脸上写满了吃惊的表情,说:原来你不知道?
不是我装傻,因为只要说是二年级,一般人谁也不会想到是重读生的。
“没错,就是这样。学期到一半的时候他家里帮他办了休学。今年春天才复学。回来之后,他简直变了个人。”
“变了个人?”
“以前的他,由外表也看得出来,是非常照顾人的。然而,自从他回来以后,情况你大概也可以想象得到,他总是刻意和别人保持距离,不要有任何非必要的接触。”
话听到这里,我终于了解,在森林见面,第一看到我的脸时,世良为何会有那样复杂的表情,以及那种不可思议的问话方式所表示的真正意义。
那时,他对着摩擦我的脸撒娇的马儿说了什么来着?
嗯嗯……
‘好了、好了,克丽奥巴拉,这个人不是哟!’
我不经意的自言自语脱口而出。啊啊!二宫学长似乎很快就了解了其中的意味。
“克丽奥巴拉原来是结城所骑的马!因为觉得它失去了主人很可怜,所以史应才由寄养的牧场把它领回来。他对你说了那样的话吗?”
那些话大概不只是针对马,也是当时的世良想要说给自己听的也不一定,二宫学长说。
想起那时看到的隐隐约约包含着某种哀伤的世良的表情,我在脑海里不自觉的会将他和教堂中所看到的天使画像重叠在一起。对了,画那副画的早乙女原本就是和世良住在同一间寝室的人呀!
那也是今年年初发生的事,他的弟弟死了以后的事。
“他之前的室友早乙女,和世良的关系怎样?得好吗?”
对于我的疑问,二宫学长以‘用相融洽来形容似乎不太对’作为开头,之后才回答问题。
“早乙女慎吾这个人说起来是个性格温和、不太引人注目的类型。所以,去年当他得到高中生绘画比赛的金牌奖时,我也吓了一跳。”
那时,为了庆祝得奖,我曾经请他喝过一茶。二宫学长说。
“当我问他,决定好下想要画的题材了吗?他只表示,有想要试着画画看的人,并且露出沉静的表情笑着说,但是那人会不会答应让我画还不知道呢!那时,我虽然不知道他想要画的人是谁,但当他离开学校时,我看到他留下的画,才恍然大悟到原来那个人就是史应。”
那就是后来装饰在教堂里面的天使画,学长没有说,但我也已经了解了。
但是,最后把画留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就是要把它送给世良的意思吗?
听了我的猜想,二宫学长歪着头不置可否。
“史应对他这种做法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或许他有这样的意思也说不定。只是,史应并没有将这幅画留下来,而把它当成是早乙女离开学校所留下的纪念,交给了院长。院长对这幅画非常中意,所以,就把画装饰在教堂里的入口。世良虽然对院长的做法不是很愉快,但由于已经是送出去的东西,也不好再有意见。”
装饰在教堂墙上的天使画像。
从失去了最重要的弟弟,变了一个人回来的世良身上,早乙女看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让他决定画那幅画的动机又为何呢?
“对了,早乙女究竟为什么离开学校呢?”
“在向学校提出的申请书里,理由是他的健康状态不适合继续住宿生活。但实际的情况不是这样。”
二宫学长的表情突然暗沉下来。
“这是极为机密的一件事。只有我和史应两个人知道而已。”
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对别人说。二宫学长以此作为开场白,将一个月前早乙女身上发生的事一一告诉我。
虽然世良和早乙女成为室友以来,并没有特别要好,可是早乙女一直由远凝望世良,并为他画了许多素描。
最初,世良对这种事只是觉得无聊、不耐烦,到了一个多月以前,终于转变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默让他画素描的情况了。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早乙女开始会在半夜偷偷溜出去,直到天快亮才回来。
世良虽然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但又认为这种事和自己无关,所以就一直装睡,假装不知道。事情重复发生了好几,到五月的一天晚上,天已经快亮了,早乙女还是没有回来。
终于耐不住担忧的心情,世良悄悄的去找,就这样,在教堂祭坛前发现昏迷不醒的早乙女。
“当史应带着不省人事的早乙女到我房间来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虽然已经春天了,但因为这里的海拔相当高,清晨的气温常常会降得很低。可能已经在教堂里面冻了一夜了,早乙女全身上下冷冰冰的。我提议要把他送到医务室去,史应却坚决反对。理由是:只要帮他换衣服就可以知道了。”
二宫学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用严肃的表情看着我,压低声音说:
“早乙女。。。早乙女的背上满是一道道鞭子所抽出来的红色血痕。
……不知道是谁对早乙女……做出这么恶心的暴力行为。而且恐怕还包含了性侵害。”
听到这里,我只有用力的吞口水。但还是觉得喉咙里很干。
性侵害?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学校里确实有很多怪人,但基本上还是以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居多,所以只是个气氛悠闲的地方不是吗?
“到底是谁……?”
谁会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我不禁发出疑问。二宫学长摇头。
“也是考虑到早乙女的心情,我并不打算将事情公诸于世。第二天,什么也没有说,早乙女就由学校消失了。隔天就送来了他的退学申请书。对这件事,他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我本来还想跟他联络,但史应说,如果强人所难的问下去,只会逼他走上绝路,而坚决反对我这么做。”
确实,事情演变至此,要再勉强追问下去也不容易。
“但是,这么一来,不就等于放任残害早乙女的家伙继续在学校里优游自在?”
二宫学长一副孺子可教的嘉许表情。
但是,再仔细想想,就算向本人追问事实会造成当事人的痛苦,但难道世良就这样放任不追究这件事了吗?我真的不懂,他是用这种方式为朋友设想的吗?
我毫不犹豫的说出心里的气愤。二宫学长则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
“和你想的有点不一样哟!誉。就像你不甘心眼睁睁看着事情这样没有结果,那家伙也一样。他那一脸冷漠不过是虚张声势,其实在他的内心,对这件事情比任何人都觉得愤怒。一直以来,他非常自责救不了结城。同样的,早乙女的事,他也认为如果自己能早点理,就不会演变成那样了。所以,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对于最后一句话,我顿时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感。
“那家伙是个沉默的行动派,而且,你不要看他外表那个样子,他的个性其实是很火暴。从小一起长大的我非常了解他这些缺点。如果放着他不管,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所以,我希望你替我看着史应。如果有必要的话,还请你助他一臂之力。总之,就是请你监视他啦!”
叫我监视世良?这个人专门会说些出人意表的话。
“但是,那家伙不是一看到我的脸就……”
虽然一听到别人有事相求,我就有点按捺不住那好管闲事的个性,但是我担心的这件事才是最大的问题。
“所以你什么都不想管吗?”
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二宫学长明知故问。
我并不想强词夺理。事实上,我和他弟弟真的像的不得了。世良看到我的脸会觉得难过,这种心情我也能理解。但是,这也不是我能选择的。
而且,就算脸长得再像,我和世良的弟弟也不是同一个人。
所以,我希望他能认清这一点,然后,不要只把我当成他弟弟的影子,而是天堂誉,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你的想法不是强词夺理哟!我也不希望他一直像现在这样。”
他是这么说,但我心里怎么有一种被人设计了的感觉?一面想着,我无比认真的看着二宫学长的脸。
“誉,你知道吗?我呀……真的很喜欢这个学校。外面转学来的你或许认为这很蠢也说不定。在这样一个远离尘世的封闭空间里,将学生生活中最黄金的三年时间,以这种方式愚蠢的渡过。但你不觉得这种愚蠢也很有趣吗?不管你怎么想,至少我是真的乐在其中。在这样单纯的环境中,却出现这种残暴的行为,我想上帝也一定不会原谅这种事的吧?”
如果这里是舞台,观众们一定会忍不住叹息起来。此时,二宫学长梁上浮现出无与伦比的完美笑容。
原来是这样。原以为他是个无厘头的人物,原来是自觉性的游戏人间而已。
而且是这么认真。
听到这些话,我心里不禁对二宫学长起了敬意。
他的家世背景固然很不错,但就他自身而言,他或许也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物。
“那我该怎么做比较好?”
算了,就算这是算计或什么都好,我认了!
带着共谋者的微笑,二宫学长说
“首先,我希望你拒绝史应换房间的提议。然后监视史应的一举一动,如果他要擅自采取什么行动,你就暗地里帮助他。最后,我再来收拾善后。”
第六章
从总监室回到宿舍的路上,二宫学长所说的至今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总之,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向世良说清楚,我不打算换房间。主意一定,我姑且先回寝室看看,结果世良那家伙还是一样不在。
难不成他还待在教堂里吗?
我正打算过去找找看,敲门声突然响起。
“谁?”
会是世良吗?我回应了一下。原来是Allen老师。
“啊,天堂同学,原来你在呀?太好了,我正好有事想说。可以到舍监室来一下吗?”
不能在这里说吗?我问。Allen老师却说,这件事实在有些复杂,并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
什么嘛!大概也不过是要和我说换房间的事吧!那在这里说也没关系嘛!
看一下距离吃晚饭还有一点时间。不知道世良在哪里,这样到乱找也只是浪费时间。于是我念头一转,姑且还是跟着Allen老师到舍监室去。
“请进,不好意思,有点乱。”
进入Allen老师房间的我,一看到房间的摆设不禁大吃一惊。
舍监室,基本上设计是用来作老师宿舍的。所以是设计成和学生宿舍一样的西式房间。
不但房间的大小差不多,连墙壁的颜色和木质地板用的颜色也都一样。如果要勉强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学生用的房间没有厨房,而这个房间的最里面,好像有一个小厨房。
但是,Allen老师的房间却让人有无法想象竟然是和学生用房同样构造的错愕感。
如果要确切的形容,就是这真是感觉相当传统的房间。首先,房间里没有床。房间中央铺了一张利用邮购就可以买到了的那种、两张塌塌米大小的地板。上面放了一张可以说是古董级了的矮桌。房间的角落,端端整整的叠放着棉被,棉被旁边的墙上挂着的,可能是Allen老师用来当长浴衣或睡衣的和式浴衣。而且,还不是普通样的和式浴衣。而是在浅草附近经常可以看到的,很受外国人欢迎的印了浮世绘的那种。
如果只是这些的话,那只不过是个爱好日本文化的外国人,努力仿效布置而成的和式房间。
真正让我惊讶的不是这些,而是沿着墙壁安置,围起来如同城堡一般的书架。书架上令人眼缭乱、满满的陈列着的书,是日本夸耀世界的文化――换句话说,也就是漫画。
而且,由种类来看,还真是了不起的多。少年漫画我也常看,所以几乎都知道。其他还有少女漫画……,甚至给小孩子看的动画版漫画。似乎只要想象得到的种类,都可以在这些书架上找得到。
几千本,不或许有上万本也说不定。能够收集这么多,真是不得了的狂热。
Allen老师难道是……漫画狂……?
为了避免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我只是喃喃的赞叹着:太厉害了――!
“喜欢看漫画的学生都会来跟我借哟!你不觉得日本的漫画和卡通真是太棒了。”
“啊啊……我也常常看。我以前每个礼拜都会去买JUMT和SUNDAY。。。。。”
一听到我这么说,Allen老师的两眼立刻闪闪发光。
我说的虽然是真的,但是Allen老师马上像发现知音般地说:天堂同学喜欢什么漫画呢?越说越兴奋。
看着眼前一会儿介绍自己喜欢的作家,一会儿又力赞少女漫画家当中也有许多了不起的人,看着滔滔不绝地说着的Allen老师,我心里总算有点明白起来,为什么他长得那样英俊,却没有老婆。
光看他的外表,确实是个英俊的好男人,但一旦知道他真实的个性,我想一般正常的女人都会想哭的。
“啊,对了。如果有你想看的漫画,尽管拿去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借出登记簿。”
露出亲切的微笑,Allen老师取出借出登记用的笔记簿,递到我手上。然后说了声我去泡茶,就消失在房间里的小厨房里。
翻开这本借出登记簿,谁在哪一天借了什么书,在哪一天还的,Allen老师都记载得清清楚楚。在记录里面,有好几都看到条原的名字。我不禁轻轻笑了起来,原来条原也很喜欢漫画。
条原!
我现在才想起来。因为被二宫学长叫去,结果没有去看他。他现在比较好了吗?大概回宿舍去了吧?
我一个人呆呆的想着这些事时,Allen老师已经匆匆忙忙的端着茶,和装在小盆子里的串烤糯米丸子回答。说真的,我最喜欢的食物就是串烤糯米丸子了!所以,一看到丸子的瞬间,哇!我不禁高兴得大声欢呼。
“这个在哪里买的?”
迫不及待的拿起一支竹签,我一面问Allen老师。
因为再怎么说,这个学校虽然供应了不少布丁和蛋糕,但就是没有丸子、馒头之类的和式点心。如果有可以买得到这些东西的地方,我当然要问个清楚才行啦!
“每个礼拜,我都会到车站前一间认识的书店去一趟,他们会替我把这一个礼拜新出版的漫画单行本预留起来。我去拿书时也顺便会到书店旁边的和果子店绕一下。”
原来如此,车站前书店的隔壁吗?“
但是,每个礼拜都让书店为他把一个礼拜新出的书刊特别留下来;如果不是打从心里喜欢,绝对不可能买书买到这种程度。时间、心力加上金钱,怪不得能有这么可观的藏书量。
“还要吗?“
将丸子一口气吃光,端出来的茶也一口气饮尽,呼――,我终于满意的叹口气。
“不用了,谢谢招待。对了,老师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大快朵颐之后,我突然想起,我应该不只为了喝茶吃丸子、听Allen老师谈他的漫画经来的。我主动打开话题。Allen 老师的脸上一下子就笼上一层乌云。
“其实,我要谈的,是关于条原悠理同学的事。”
刚刚我还在想着条原的事,所以听到Allen老师突然提起这个名字,心里不禁兴起一阵不安。
“条原?条原怎么了?听说他身体不舒服,今天早上还昏倒,我真的很担心他的事。”
今天的情况暂且不提。我记得,好像在我转学过来的前一个礼拜,他就因为发烧一直躺在床上。而且,发着烧还溜出宿舍,到乱晃,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听到我的叙述,Allen老师地叹了口气,说道:
“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陷入神智恍惚的状态了。那时我看见他一个人在雨中走着,一叫他,他就跑了起来。我追过去把他抓住,结果他一面哭着,一面反复的说神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神不会原谅我?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想起在教堂看到的,全心全意祈祷的条原身影。
“再怎么问他,他也没有明确的回答,加上严重的高烧,我只好赶快把他带回医务室。不巧医务室的医师又正好休假回家,我就照顾了他一个晚上。第二天,看他已经冷静下来后,我就问他原因。但他也只是说:波波被我害死了。”
“波波?”
那是什么?我歪着头不解的问。Allen老师告诉我:
“那是他养的野鸽子的名字。”
原来条原偷偷养着森林里捡回来,由鸟巢里面掉出来的幼鸽。又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小鸟死了,所以受到打击,才会变成那样。
“我在一很偶然的机会里,看见他喂野鸽子食物,所以我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知道了事情的原因,我也只能尽力安慰他,他真的很喜欢那只小鸟呢!所以,小鸟死了,我可以想象对他来讲是多么严重的打击。”
所以那时候,Allen老师就安慰他说,小鸟本来由巢里面掉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死了,今天因为得到你的帮助才能幸福的多活一些时间,所以它一定很感谢你的,上帝一也了解之类的话。
“那时候,他似乎相信了我劝他的话,等烧退了之后好像也就冷静下来,恢复到正常的样子。接下来,我想时间应该能治疗一切,但是……”
没多久,他又再度昏倒了。说了这句话,Allen老师等于叹气。
“我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总觉得他似乎在隐瞒些什么。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下雨的那个晚上,当我叫他的时候,他就像被什么追赶一样,没命的跑。鸽子死掉的事情,我想是真的。但是,或许他心里还有其他什么烦恼,是无法对人说出口的。”
“不能对人说的烦恼?会不会是被谁欺负之类的……”
老师接下来想说的话,我大概有点了解。Allen老师点点头同意我说的,之后又接下去。
“条原同学是个温柔敏感的孩子。但为了他那纤细柔弱的外表,初中的时候似乎被欺负得很厉害。他来这个学校是因为想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从前的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到这里来以后,他说,没有人知道他以前常常被欺负,他也可以假装成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些事的样子。所以,每天都非常快乐。这些是他常常到这里来看漫画,和我聊天时说的。”
听着听着,我似乎开始了解条原的心情。
大致上说来,人呀,多半是看外表来判断一个人。如果是个外表强壮的男人,大家就会猜想他是个强悍的人;若是长得瘦弱,往往连内在都会被否定,认为他懦弱而不可靠。举例来说,流氓看起来会那样穷凶恶极,是因为他们刻意摆出一副流氓的架势;人妖看起来会让人觉得他们软弱,是因为他们常做女人的打扮。
所以,其实应该也有非常软弱的流氓和非常强悍的人妖才对,只是我们从外表看不出来而已。
然而,令人困惑的是,内在强悍的人经常会因为被人认为外表不够强壮,而遭到轻视。
就因为这样,我为了证明自己其实不是外在给人感觉的那样软弱,常常会和一些只以外表就判定我个性的家伙起冲突,然后有惨痛的遭遇。
“只是,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私下的推断,也或许是我的想象力发挥过头也说不定。再怎么说,我们学校里虽然有少部分的学生行为有点问题,但就我自己所看到的来讲,应该没有会真正做出这么过分事情的类型。然而,也可能有些地方是我没有看到,所以了解得不够的。但如果事情真的是猜测的那样,这实在是件令人遗憾的事。”
的确,我也不认为这个学校会有那么危险的家伙。岸田和本间虽然和我起了小冲突,但他们本身也不习惯吵架,被世良稍微警告一下,立刻就乖乖的不敢再作怪,还算是满可爱的。
但是有句话说,人不可貌相。
或许有些人,表面上装成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背地里却在干着令人无法想象的勾当。我想,这种可能性似乎比较高。因为表面上乖巧的家伙,往往更加阴险狡诈。这是我过去的经验而得知的事实。
“条原同学或许觉得我这个老师不足以信赖,不愿意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所以……,可以的话,请你帮忙多注意条原同学的事。如果发现他真的有什么困难,就替我帮他一下。当然,我很想为他尽点心力,也会努力这么做,只是在一切都不明朗的情况下,真的是束手无策。”
Allen老师说的话很有道理。基本上来讲,如果真的被欺负,当事人能出来把事情讲清楚是最快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是,总没有人愿意主动向Allen老师和盘托出事情真相,这也是此种事情最棘手的地方。
“我知道了。我会去问条原,虽然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对我说。然后我会看看情况,再决定怎么做。”
我的话似乎让Allen老师感到终于可以安心松口气了,他微笑着点头。
“但是,我另外还想再问一件事可以吗?为什么找我?”
之前,我确实受到过条原的亲切照顾,也为了条原被说坏话的事生气、打架,被关进反省室。但我们成为朋友的时间并不长。
这样开诚布公的对我讲这么重要的事情,Allen老师心里所想的究竟是什么?这是我想要知道的。
“因为你的眼睛清澈明亮。”
“清澈?明亮?”
突然被人这么说,我不禁感到一阵不好意思。
怎么突然冒出这种话,这人也真是。
“爱吵架、沉不住气确实是一大缺点。但如果真的知道你生气的原因,就可以立刻了解你是个性耿直、好打不平的人。所以,我觉得可以和你谈这件事。”
Allen老师笑眯眯地说。
我想起刚才二宫学长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说得确切一点,对于别人的这一类形容,我心里也不是很有概念,只是知道这种说法好像也不全属于称赞。但仔细想想话里的含意,大概只是说我有好管闲事的个性而已。
不管怎样,条原是我的朋友!虽然他是怎么想我这个人的,我并不知道。但是,我会在教堂里碰巧看见他拼命向上帝祷告的情况,一定也有相当的缘分才对。用圣弥迦勒学院式的说法就是神的旨意。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而为。”
一面回答,我站了起来。
听Allen老师说,条原好像在今天熄灯前就会从病房回来了。
嗯嗯――与其说一下子就要问他些什么,或者先观察一下他的情况会比较好也说不定。多点时间和他在一起的话,如果他真的被谁欺负,我也可以轻易找出那个人。
要出舍监室时,是我原先完全没有料想到的。但自己原本该办的事不办还是不行。
“对了,刚刚我忘了说。Allen老师,其实我并不讨厌和世良同一个房间,所以能不能麻烦你……”
听到我的声明,Allen老师似乎有点高兴的表示,我知道你的意思,就让你们继续住同一个房间好了。
第七章
这一天快要熄灯之前。
我已经完全做好就寝准备动作,端坐在床上,一手拿着手表焦躁的等待。
我想等世良一回来,就对他说我把他换房间的提议拒绝掉了,但是那家伙拖拖拉拉的,迟迟不见人影。
终于,熄灯前五分钟。
轻轻的敲过门之后,和上不同,世良大大方方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欢迎回来!”
你不觉得有点晚了吗?我本来还想多少得说一两句损他的话才行,结果见到他之后,由嘴里吐出来的,只是轻轻的一声招呼。
世良只是瞟了我一眼说:
“你也是。”
我把他的话解读成,欢迎你从反省室回来。
接下来,一种不愉快的沉默弥漫在我们两个人之间。不过,感到不愉快的可能只有我吧?因为眼前的世良利落的取出替换的衣服、毛巾,看也不看的就从我身边经过,径自进到浴室去了。
因为,今天非得要和他把房间的事情讲清楚不可,所以我耐心的等他洗完澡出来。浴室的门一打开,我连看都不看他的脸,以很快的速度说:
“我不想换房间。我今天已经跟Allen老师说过了。”
我以这么突然的方式把事情说出来,平常表现再怎么冷静的世良也忍不住惊讶。
他呆呆的张着嘴,仔细打量我脸上的表情,然后只是发出一声:
“噢。”
这样含意不明的答案真的让人感到满困扰的。所以,在不知道要如何接话的情况下,我反而霹雳啪啦的说了一些不太必要的话。
“其实,我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却拜你之赐,在反省室待了三天,那时真的非常不能谅解。但是,经过几天的思考,终于了解你想让我冷静的意思。对不起,我错怪你了。还有谢谢!”
世良静静的听我把话说完,沉默了一下后再问道:
“脚怎么样了?”
角色对调,这一换我感到非常惊讶。
“脚没问题了吗?那个时候,你不是还在喊痛吗?”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在和岸田他们打架之后,我确实向世良说过脚痛的事。
“嗯!第二天还真的有点痛。不过,现在已经好了,没问题。”
“这样就好。”
“你会为我担心吗?”
我不禁高兴起来,不觉提高了声音,开朗的问。但转眼间,世良的表情又僵硬了,猛地一看还以为他在生气。
“虽然你自作自受,但那时我知道你的脚不舒服,却没有报告院长和Allen老师,现在我只是道义上问一下而已。”
虽然表情冷淡,口气也很不耐烦,但我已经完全了解他的意思。
世良其实不习惯像我刚刚那样坦白的道谢方式,他只是害羞不知道怎么办。
“哪……你还是觉得和我同一间寝室很讨厌吗?其实只要你愿意,我倒是很想保持现在这样……”
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问题让世良张大眼睛,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之后,他哼的一声别过头。
“只要你觉得好,我没有特别的意见。”
或许他真的不喜欢也不一定,这些话让我不确定起来。但他只说了这些,就爬上自己的床,背对我躺下。
本来还想再多跟他说些话,但今天能听到他对我说住一个房间也可以,那就够了吧?
想到这里心里感觉喜孜孜的。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意。用久违了的柔软毛毯把自己全身包裹起来,我闭上眼睛。
发生预想不到的变化,是在我睡着几个小时之后的事。
大概是白天到喝茶喝得太多的缘故,睡着睡着突然想上厕所。被尿意唤醒的我不经意的张开眼看看对面的床位,吓得啪嗒一下坐起身。
应该比我早睡的世良不在!
没错!我立刻想到。
同寝的第一天晚上,世良半夜就不知道偷溜去哪儿,直到早上才回来。今天,他又不声不响的消失。
那个时候,被世良一句不要干涉彼此的行动搞得很生气,看到也装成不知道。但是,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二宫学长说过。
那家伙是个沉默的行动派。所以他一定是有什么计划正暗地里运作。
而且,今天又由二宫学长和Allen老师那里分别听到早乙女和条原的事情。虽然看来都是一些偶发事件,听着听着,却让人愈来愈觉得不对劲,两个人的事件相似点太多了。
要将两件事连在一起想,似乎有点牵强。但由另一个方向来想,如果戕害早乙女的家伙,和现在假定的欺负条原的家伙,是同一个人或同一伙人,然后世良掌握了其中什么线索,为了调查而偷偷展开行动的话……
这样一想,似乎所有的事就都能够有所连结。
那么,世良说要换房间的事情也是。
当然,或许看到和弟弟长相类似的我会难过,的确窃因之一。但说不定,我不希望被人发现半夜偷溜出去的事,才是主要原因?BR> 看一下时钟,半夜两点。如果他的行动模式和上一样,世良一定才刚出门没多久。
就算他这行动的时间不一样也没关系吧?我想。反正范围出不了这所学校。
稍微将事情前后思考一下,我就溜下床,打开自己的衣柜,换上平常穿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套上胶鞋。
才刚由反省室被放出来就违反校规,我还真不是普通的大胆呢!我自嘲的想。但世良究竟在哪里?在做些什么?这些我现在无论如何都想知道。
轻轻推开窗户,我跳到外面的坛,再回头把窗户关上。
如果方向走错,和世良刚好错过了怎么办?心里突然起了疑虑。不管!只好到时候再说。按下决定后,我向着夜的校园踏出冒险的第一步。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猫头鹰的叫声。
白天在这里走的时候,放眼望去一片碧绿,还真像公园一样漂亮哪!但是夜晚的现在,这个校园却有种鬼影幢幢的感觉。
这里和公园最大的不同,是几乎没有路灯,而且今天晚上也没有月亮。
结果我只能靠着微弱的星光,在乌漆抹黑一个人影也没有的森林里,一步步慢慢向前走。这情况简直就像校园怪谈及恐怖片里的情景。
因为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于是我姑且就先顺着通往教堂的小路走。从刚才开始,只要有风刮过两边的树木发出诡异的飒飒声,都会把我吓得跳起来。
终于到了可以看得到教堂的地方,才稍稍感到安心。
反正先看看情况,如果没有异状,今晚到这里我就要回去了。
我走到教堂的大门前,正要伸手推门,却在一瞬间愣住了。
从里面微微的可以听到有人的声音!
都这个时间了到底还会有谁在?
为了安定猛烈跳动的心脏,我大口的吸气,再度推门。
碰!谁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这个惊吓,简直可以让我把心脏由嘴里给弹出来,我正要放声大叫。千钧一发之际,后面伸出一只手把我的嘴适时捂住。
“嘘!安静!”
耳边一个声音低语。被捂住但仍一开一合的嘴和上下左右乱挥的手,都在一时之间停止动作。这个声音我认得!
看我停止抵抗安静下来,身后的家伙轻轻松开堵住我嘴的手。然后,呼――一声,似乎很无奈的叹息。
“世、世良!”
怕我再度大声起来,他又再一‘嘘!’把手指压在唇上示意我安静,拉起我的手跑进附近的树林。
“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
你才是呢!被问的我很不服气的瞪着世良。
“这才是我要问你的!像这样三更半夜,同寝的家伙突然消失不见,任谁都会很担心的呀!”
我把转学过来第一天就发现世良在夜里偷溜出来的事略过,摆出一副好像今天才发现的样子回答。
听到我的回应,世良用手把头发向上梳,露出无奈的表情喃喃的说:
“因为把你的鼻子捏住也叫不醒,以为你是那种不到天亮醒不过来的人,才对你掉以轻心。我真是太天真了!”
唔?听到他这么说,我也不确定起来。捏着鼻子也叫不醒我?他是用这种方法来确认我有没有睡着的吗?
“你好像真的没有发现那时候的事呢!”
世良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反、反正我都跟到这里来了,告诉我吧!为什么这个时候教堂里面还有人在?你知道些什么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你现在就回去。不过,如果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勉强。”
你当然不能勉强!我立刻反驳。世良再度叹了口气,然后直视着我的双眼。
“答应我,接下来不管你看到些什么,都不可以说出去。而且,不管是怎样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绝对不能叫出声。条件就这么简单,可以遵守约定吗?”
世良的表情认真得恐怖。
我现在会站在这里,虽然是由于二宫学长的唆使,但我也没有和他约定任何事非得向他报告不可;而且,接下来世良到底要让我看些什么,我真的很感兴趣。
“嗯!可以!”
好,走吧!说完世良牵起我的手,绕到教堂后面。
和杂草修剪得干干净净、铺着漂亮草皮的正门入口截然不同,教堂的后面是学校校地和外面森林分界的一道红砖墙。墙上有一扇小的铁门。
虽然门上了锁,但已经老旧锈蚀了。什么嘛!就算门是关着,想逃的人还是可以从这里逃出去不是吗?
“要从这里逃出去是很简单,但外面是森林,而且晚上这么黑。像你这样的路痴还是不要试比较不会给别人惹麻烦。更何况还有个一看就知道很危险的沼泽。”
我只是打量着那道门,世良就好像完全看穿了我的心思。呜!我做了一个皱包子的脸。
他说的没错。连在学校里面都会迷路的我,如果真的那么不只好歹的闯进夜晚的森林,大概就只有变成白骨的份。
那个危险的沼泽,难、难不成就是世良的弟弟……淹死的地方……?
我用力把差点说出来的话吞回去,改口说有这种事?
世良不再说话,用手指指了指教堂后面的墙壁。那里有一架积满灰尘的铁制梯子。
“要从那里爬到教堂上面吗?”
他好像打算从那里窥看教堂里面的情形。
“因为梯子很旧了,你小心不要发出声音。”
说完世良就带头登上阶梯,我紧紧的跟在他后面。阶梯的尽头就是一扇门,世良慢慢把门打开。
里面是一个布满灰尘、到都是蜘蛛网的小房间。
面前挂着一只大吊钟,明亮的月光由气窗透射进来。
看起来这是教堂最高的一个房间了。难怪天板会那么低。
“过来。”
世良说了一声,就弯着身子靠到吊钟的旁边,跪在那里。
钟的四周围有像齿轮一样的装置,好从下面就可以敲响。围着吊钟旁边,地板切出一个近似方形的洞,可以从那里窥视下面的情况。
我用四肢着地的姿势慢慢爬到洞的边缘,从那里轻轻把头伸出去,往下面看。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竖立在祭坛周围好几支阴森森的蜡烛。那些蜡烛,不是一般天主教基督教用的白色蜡烛,而是很诡异的红色蜡烛。
接下来,红色蜡烛所映照出来的光景,简直是我无法想象的怪异。
披着黑色斗蓬的人物站在祭坛前面。
因为脸上戴着白色面具,所以看不出来到底是谁。另外,在他的脚下,还有五个少年在跪拜。
戴白色面具的家伙身材很高,体格也相当强壮。然而跪在他脚前的那些家伙都是纤瘦、小个子的类型。其中几张脸我也在宿舍里面见过。
我吃惊的用力吞了口口水,张大眼睛注意看他们的行动。
戴面具的男人将烛台举在面前,依的站到一个个少年面前――虽然相隔这么远我也可以看得很清楚――当他停下来的时候,他前面的少年就会害怕得缩一团。
最后,白色面具的家伙,在一个把脸埋在地上、个子最小的家伙面前跪下,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用很残暴的方式把他提起来。
在昏暗的光线中看清楚那张脸,我忍不住心里的惊异,啊的叫出声。
条原!条原在那里!
这时,旁边的世良用目光责备我。
我跟他约定好了绝对不可以出声,但看到这种事我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
“算了!安静的看就好。”
世良低声提醒,我心里虽然不太服气,但也只能乖乖听他的话。
在我们两人发生骚动的短短时间里,楼下又开始了更惊人的事情。
戴白色面具的家伙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些什么,条原表现出一副死心了的样子低垂着头,自己走到祭坛上躺下。这时,其他几个人就都聚集到条原身边,开始脱他的衣服。
在这期间,条原一直静静的忍耐。
昏暗光线中映照出的白色裸体,纤瘦得就好像随手就可以折断。
之后,条原被押着在祭坛前面跪下,然后身体被压倒在祭坛上。
将条原的衣服脱掉的那些家伙虽然压着条原的四肢,但条原本人却一动也不动。戴白色面具的家伙一步步靠近。
右手拿着红色的蜡烛,左手拿着骑马用的马鞭。那家伙走到祭坛的条原前面站住,将烛台举到条原身体的上方,然后慢慢倾斜。
烧熔了的滚烫蜡油于是啪嗒啪嗒的滴落在条原雪白的背上。红色的蜡油凝固之后看起来就好像血。
每当被蜡油滴到的时候,条原的身体就会跳动一下,将脸转向旁边,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一定非常的烫!但是,条原没有发出声音,也说不定是被禁止叫出声来的。
我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证实。有一瞬间,条原似乎忍耐不住了,将背用力向后仰起,发出低声的呻吟。而戴白色面具的家伙,突然就将手上的马鞭唰的一声,抽打到条原的屁股上。
“呜!”
痛苦的叫声扬起。就算是这个时候,条原还是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来。
但令人感到恶心的仪式还没结束。
戴白色面具的家伙将烛台和鞭子交给站在旁边的一个家伙,然后抓住另一边的家伙的头发用力拉扯,将他拉到自己的前面。然后把他的脸压到自己的胯股前面。
被抓住的家伙没丝毫反抗,在戴白色面具的家伙前面跪着,将他的长裤拉链拉下,然后把脸埋在那里。
在寂静的、没有半点声响的教堂里面,只听到那家伙用舌头舔东西的声音。淫靡的声音回响在教堂里面变得不可思议的巨大。
终于,戴白色面具的家伙粗暴的抓起那家伙的头发,一把将他拉离自己的股间。
被拉头发的家伙则像个断线的人偶一般,摔倒在地上。
接下来,戴白色面具的家伙接近早已被折磨得筋疲力尽、瘫倒在祭坛上的天原。这时,原本压住条原四肢的家伙们将条原的两脚拉开,那家伙就这样伏到条原身上。
下一瞬间,由条原口中爆出一声嘶哑的悲鸣。
“――!”
但是,其他的人谁也没有对他伸出援手。知识像人偶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呆呆的站着。
当戴白色面具的家伙移动的时候,条原的身体就会跟着摇晃,发出痛苦的呻吟。
“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谁也不救他!
我已经忍无可忍正打算站起来的时候,世良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但是……”
再这样下去的话……我想说话,世良却对我摇摇头。
“你就算现在跑出去也没有办法解决事情。”
世良真是彻头彻尾无药可救的冷静。
虽然这么说,但也不能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什么也不做呀!
既然世良不想和任何人、任何事有瓜葛,那我就一个人去好了!
“放……!”
放手!我想甩脱世良捉住我的手,但是,世良却突然一把将我拉近身边,说时迟那时快,他吻上了我。
“住……手!”
冰冷嘴唇的触感给我最初的感觉是惊讶。发现到是怎么一回事之后,我拼命抵抗想把他推开。他却不肯离开。
而且,还不只如此,他用力抓住我的颚骨关节将我的嘴撬开,舌头由双唇之间滑入,缠住我的舌头,猛力翻搅。
“嗯……嗯嗯!”
不能顺畅呼吸的我,在世良怀里挣扎。
因为缺氧的关系吧?我的脑袋变成一片空白。
看到我不再抵抗,世良慢慢松开我的唇,然后用他的手指轻轻摩擦我嘴角被口水沾湿的地方。
感觉到手指的冰凉,我的身体一时之间像有道电流通过般弹跳起来。
我突然觉得无法理解世良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
喘着气,我一面用眼光质问。世良则低声的说:
“因为你阻碍了我的事。”
表情虽然非常平静,但在他冷冷的目光中闪动着熊熊怒火。霎时我了解到世良是真的生气了。
“去救他们,然后让那里所有的人打从心里感激你、崇拜你,是这样吗?”
听到这句话,我默不作声。
我也不是刻意要人家来感谢我,只是我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事而坐视不管。
“出去吧!”
说完,世良静静转身背对我。
追在大步向前走的世良身后,我完全就像是个做错了事、为了道歉而拼命追着母亲的小孩子。
在那之后,我虽然也很担心条原究竟怎么了,但不争气的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要一个人回去的话。
“好了,到这里就可以了。”
来到了一年级教室的中庭,世良很快的转身面对我。
的确,三更半夜的任谁也不会到教室来,而且这里离教堂和宿舍都很远。
就算在这里大吼大叫也不会有人听见吧?
“喂!你很早以前就发现有人在那里做那种事了吗?”
“我猜想过,但这是我第一亲眼目睹。”
看他回答得这样不以为意的样子,我不禁大为光火。
“所以啦!为什么你不肯救他?还是你有偷窥的习惯?”
说什么也无法原谅他的做法,我责骂世良怎么能冷静到这种程度?
“那好,我问你如果他们是心甘情愿做那种事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心甘情愿?不可能吧!”
“但他们都乖乖的没有抵抗喔!”
抵抗?确实他们都没有一点反抗的样子。但是,可以因为这样就认定他们是心甘情愿被如此对待的吗?“不是不想反抗,一定是没有办法反抗!”
“那你认为他们为什么没办法反抗?”
“一定是因为有弱点握在对方手上,所以不得不听话!一定是这样没错!”
话一出口,我自己也猛然发觉。
如果真是这样,就算我们当场把仪式撞破,揭发了戴白色面具家伙的真面目,那家伙手中所掌握用来要胁的条件也不会就此消灭。而且不仅如此,要是对方恼羞成怒,将秘密到散播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我不知道那些人被要胁的原因是什么,但被做那种事还闷不吭声,一定是非常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这么说来,莽莽撞撞的就随便想闯进去的我,只是自以为是的多管闲事,说不定还会招来所有在场的人怨恨。
想到这里,我不觉沉默下来,世良则撇撇嘴笑了。
“就思想单纯、头脑简单的直肠子来讲,你的脑袋还算满灵光的嘛!”
被说成头脑简单确实让人很不愉快,然而我也不得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但是,不管他再对,这样说我的世良也还是非常讨人厌、冷血又可恶的家伙!
“那个戴白色面具、头壳坏掉的混蛋到底是谁?喂!你知道那家伙是谁吧?还有,又为什么要打扮成那个样子?刚刚我好像还听到他念奇怪的咒语。他们在那里进行的到底是什么仪式?”
把心情稍微整理一下,我问世良。
“黑弥撒。”
“黑弥撒?你指的就是祭祀恶魔、奉献动物的鲜血、把鸟的脖子扭断,还有用人偶下诅咒的那种?”
我立刻想起出现在恐怖电影里面,一大堆令人恶心的邪恶仪式。
“唉,不过他那个只是仿黑弥撒的家家酒游戏而已。比起真正的黑弥撒在内容上还差得远呢!”
世良微微带着一点瞧不起人的态度说着。原来如此,总而言之就是改良式的黑弥撒嘛!再仔细想想刚才所看到的,气氛虽然有点阴森诡异,感觉上有黑弥撒的味道,但如果要说那是黑弥撒,我觉得还是比较像没品的SM(性虐待)秀。
然而,不管这个是改良式的黑弥撒或什么的,由被虐待的人的角度来看,都是难以忍受的吧?而且,戴白色面具家伙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这个事实绝对无法改变。
“对了!那家伙到底是谁?”
包含条原在内,被白色面具凌虐欺负的‘娈童‘当中,有两个人我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经常见面的熟面孔,另外两个我根本没啥印象,只可以确定他们一定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但是那个家伙,我只知道他戴着一张白色面具,披着黑色斗蓬,穿黑长裤配白衬衫的打扮。完全无法想象是何方神圣。
“反正我们可以先假设一下。犯人一定是这个时间还在这个学校里的某个人。学生、老师或者是住在学校里的职员,一定会是这里面的谁吧?”
“你想会是谁?”
世良带点坏心眼的问道,我也试着想了一下,但这种事根本不可能猜得出来嘛!
“不要再故作姿态神秘了,快点告诉我!”
“教数学的菅原。”
教数学的教数学的菅原?……那个菅老师。
“咦,耶?”
在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总是笑眯眯的、被一大堆同学包围着的菅老师的身影和表情。那样的菅老师,会是戴白色面具的变态男?真令人难以置信!
但是,世良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也不像是开玩笑。而且也没有必要说谎。今天晚上的事,世良虽然说也是第一看到,但之前他就有半夜偷溜出来的纪录,应该已经做过相当的调查才对。所以,他这个指控,一定是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证据。
“你脸上清清楚楚写着难以置信。”
我一时为之语塞,嘴巴一开一合的想说些什么,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世良看到我的表情,轻轻叹口气。
“不论你怎么想,我说的事是真的。那家伙真的是教数学的菅原。你不也听到呀的声音了吗?”
声音是听到了,但是被恶心的白色面具挡着,有点含混不清。再加上他只有念诵奇怪的咒语,从头到尾都没说话,所以世良虽然这么说,我也不太能确定。
但是,那个身材给人的感觉确实和菅老师差不多,而且再回想起我所看到的一些小事情,的确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我关进反省室的那天,菅老师曾经把条原叫去。听到老师叫他的时候,条原的样子就有点怪怪的。那时候,我还以为是小考考坏了的缘故。但是,现在再仔细想想,考卷之类的只要拿到教室来发就可以了,特地叫到办公室去的确太不合理了。
“那么,是真的了?”
看到我终于理解过来的样子,世良点点头。
但那家伙的另一面和他平时的样子差太多了吗?简直就是双重人格。
一向把不可以以貌取人奉为座右铭的我,这真的见识到了:外表是一回事,内在是一回事:白天是一个人,晚上又是另一个人;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性格。
连亲眼目睹事实的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其他的人就更难让他们相信了。
在人前摆出一副老师的嘴脸,背地里却利用学生的弱点要胁,对学生做出那么可怕的事,真该天打雷劈才对。
“我还是觉得我们如果闯进去,狠狠揍那家伙一顿会比较痛快。”
愈想愈气,我不禁嘟嚷起来。世良则用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耸耸肩。
“老实说,你这个人手脚快,打架经验也丰富,可能还有点气度和胆量,但个性就是太莽撞了。要是那些你本来打算帮的人,把你当成敌人包围起来,你要怎么办?”
恩将仇报!
这是第一我发现自己不了解这句话的涵义。
只是,稍微想一下,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如果菅原利用弱点作为要胁,命令大家把我押起来,我想他们大概也没办法不照他说的去做。
“……你是说,我可能本来想救他们,却反而被他们抓住?”
到现在为止,我才真的认识到自己的浅薄,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而且,搞不好会当场成为那场黑弥撒的牺牲品。再来,他就可以利用这件事威胁你,让你成为他们的一员。”
看到我冷汗直流、目瞪口呆的表情,世良带着恶作剧的笑容。
“你还真是单纯可爱呢!”
“但是,接下来,我们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纵虎归山吗?连早乙女也是,搞不好也曾经遭到菅原的毒手也说不定。”
滔滔不绝的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后,才发现自己说错了。
听到这句话,依世良的聪明才智,一定马上猜得出来龙去脉吧!不出我所料,世良听完我的话之后,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是和臣吧?
惨啦!本来我还想把我是因为二宫学长的劝说,才来跟踪他的事对世良保密的。结果反而自己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好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二宫学长确实对我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拜托过我。但现在我会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意志。”
我把事情原委清楚的重新讲一遍,世良听了又再度叹气。
“不论你原来的动机是什么,现在大概不管我说什么,这件事你都打算插手了吧?”
当然!因为无论如何,我都要救条原。
条原遭遇这么不幸的事,叫我“不要插手”根本没道理。
我绝对要参一脚!充满气势的我瞪着世良淡茶色的眼睛。
“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想用正面攻击的方式来揭发那家伙的罪状。”
“正面攻击?”
“算了,我说简单一点。就是搜集足够的证据,再向警察报案说有学生受到老师凌虐,然后让警方去调查,将他逮捕接受法律制裁,这样的方法。”
的确,向警察报案诉诸法律途径,可以说是十分合情合理的攻击方法。但世良不想采取这种方法的心态,我也能够了解。
菅原一旦被捕,经过审判之后,或许得到监狱服刑也说不定。但是,谁来担任控诉他的角色呢?这变成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要告他,就得在法庭里将自己遭到菅原如何对待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然后一切就会向社会大众公开,大家虽然在一开始嘴里会说好可怜,但结果只会把那些事当成有趣的话题,甚至会轻视当事人。
不管是谁,一定都不愿意自己遭到这种下场。
“这样的话,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嘛?”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太好了!这也是我的座右铭之一!
“好!让我也参一脚!这我一定会乖乖遵从你的指示行动。”
我兴奋的表示。世良苦笑说:也只好这样啦!在那之后,他就将他所想到的,对菅原报复的作战计划一点一滴的告诉我。
第八章
第二天的午休时间。
我来到了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拜访的某个房间的门前,开始敲门。
昨天晚上发生了那种事,早上条原虽然规规矩矩的来上课,但仔细看看他的脸色,果然差得可怕!
结果,上午的课还没结束就撑不下去了。我自告奋勇的想送他去医务室,可是条原坚持不要,还说他知识没睡好而已。于是Allen老师就特别通融,让他回宿舍休息。
我绝对不会让你再遇到那种事!看着由Allen老师搀扶,正要回宿舍的条原的背影,我在心里向他这样保证。
依照世良观察的结果,菅原非常拘泥于他自己所决定的仪式形式。那个恶心的黑弥撒也不是心血来潮或每个晚上都会举行的。好像还有一定的周期性。
世良还推断出,那个所谓的周期性,似乎就是日期上有6字的那一天。
我记得有一部恐怖电影‘阿门’里面,六是代表妖兽的数字。然后,电影里面的恶魔之子达米安头上就有666三个字的刻印。这个人仿效的对象还真不是普通的俚俗!
为什么知道这些?我问世良。他说,数学办公室里菅原的桌上放了一个桌上型月历,上面做了几个小的记号。做法不但拙劣而且老掉牙!
昨天是二十六号,晚上有举行仪式。按这个也差不多可以猜测,十六好就是上一黑弥撒的时间。
条原发高烧半夜跑到外面乱晃,也差不多是十天前左右的事。所以世良的推测给人感觉很合理。
这样说起来,下一黑弥撒举行的时间就是七月六日所以我们还有一点时间。但我和世良都不想把事情拖到那个时候。
叩叩,我敲敲门。门里传来“请进”的声音。
才刚进到房间,迎面而来一股特殊的药臭味让我的脸一下子皱了起来。化学实验室实验台旁,和我上来的时候一样,穿着白色实验衣的拜岛学长正在吃午餐。
在这样令人欲呕的冲天臭气当中,还能从容不迫的吃午餐,这个人实在不简单。
“啊啊,天堂同学,欢迎欢迎。我在等你呢!”
虽然,对方立刻推了一张椅子给我,但我真的已经忍无可忍,只好先问:坐下之前能不能麻烦先开一下窗户?
啊,真的很臭吗?拜岛学长这才发现似的,其实刚才放进烧杯的东西烧焦了,说着露出少根筋的笑容,接着把他后面的窗户全部打开。
终于有新鲜空气流进来了,我赶快抓住机会猛吸两口,然后才在拜岛学长为我准备的椅子上坐下。
“想喝什么吗?冷的和热的都有喔!”
在这里如果捉要喝热的,拿出来的一定又是上那种装在烧杯里的茶。看看天气又这么热,还是喝冷的好了。
不一会儿,端出来的是一杯绿色的,上面还冒着泡沫,看着让人心里不太舒服的液体。当然,装的容器还是烧杯。
“这……是什么?”
“喝了就知道。”
拜岛学长笑嘻嘻地向我推销他那看起来怪怪的液体。
喝了就知道?所以这是可以喝的吗?
姑且拿起那用烧杯装的可疑饮料,我先闻闻看有没有奇怪的味道,一股甜甜的香瓜味传进鼻子里面。
什么嘛!只是普通的汽水嘛!
松了一口气,我再试着喝一小口看看。嗯……真令人怀念。没错,是汽水!
看我很满意这饮料的样子,拜岛学长说话了。
“我用色素、糖精、人工香料和小苏打加在一起,碰巧做出来的。好喝吗?”
一听到这话,我忍不住将才喝到嘴里的苏打水,噗!一口喷了出来。
说碰巧做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啊……搞不好我没办法再做出同样的东西也说不定,太浪费了!”
说着,学长把面纸递给我。
竟然将这种碰巧做出来的东西送给人喝,实在不能对他掉以轻心。我果然还是不能随便吃这里的东西,太危险了!
还是快点把要紧的事办一办,早点撤退吧!我很快的打开话题。
“其实,我来是有事想请学长帮忙的。”
“什么事?如果你要加入社团我随时都接受。”
加入社团,还是讲这个。看来如果不加入这个社团,我想要的东西就没办法弄到手。只是,这里除了拜岛学长以外还会有其他社员吗?
小心起见,我问了一下,请问其他还有多少社员?
拜岛学长回答,还有五个人。
其他社员有是有了,可是我还是怕呀,会不会化学社会员都是药品制造狂?
“呃……我记得,先前的学长对我说过,只要申请入社,就可以获得学长自己调制的药。”
“有了想要试试那些新药的对象了吗?”
尖锐的问题直刺胸口,让我手忙脚乱。
“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是我最近便秘得很严重,想自己试试看效果怎么样而已!”
“呜……嗯……”
啊啊……他会怀疑,他一定会怀疑。
要是他再继续问下去该怎么办?我心里有点慌。拜岛学长竟出人意料非常阿莎力的说“好吧,我给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噢,这里。”
从隔壁实验准备室回来的学长,拿了一个装着好几粒不一样颜色胶囊的小玻璃瓶,递到我面前。
“让人保持意识清醒身体却无法动弹的药、让人变淫荡的药、便秘一下就能治好的药,还有不管怎样失眠都能让你睡着的药,和会想把秘密和盘托出的药。”
看着为我说明的学长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我突然有点害怕起来,战战兢兢的把手伸出来。
“非常感谢您。”
我非常公式化的道谢,并准备接过小瓶子的时候,学长却快我一步,将一张空白的入社申请书送到我面前。果然还是要加入!
呜呜……带点欲哭无泪的感觉,我在白纸上写下我的名字,将接过手的药瓶塞在口袋里,然后站起身。
动作要快,不能拖拖拉拉的,还有两个地方要去呢!
我正想走出实验室时,拜岛学长由后面叫住我。
“啊,天堂同学!”
“耶?”
“那些药,因为我都还没用过,所以效果怎样,你用完之后写张报告给我。”
这种药当然没有人愿意给他当试验对象!但话说回来,这些药真的有效吗?
心里的不安慢慢扩大。
好了,下一个目标,美术社社团办公室。
渡濑学长在不在呢?我一面想着,一面由走廊旁的窗户向房间里窥看。在,是渡濑学长!他正一个人坐在窗户旁边,怀里抱着素描簿专心挥动铅笔。
学长!我才一出声叫他,他就像受到了惊吓般猛然抬头,然后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
“有何贵干?已经下定决心要来当我的模特儿了吗?”
一进到教室里,学长就紧紧扣住我的肩膀,做势要把我带到里面的房间去。我有点慌了手脚,赶快把搭在肩上的手拉开大叫:
“你误会了啦!今天是有点事情要来拜托你的。”
“什么?误会了吗?”
说着,渡濑学长露出非常遗憾的表情。真受不了耶,这个人!
仔细看着学长脸上的表情,突然觉得不太对,我把目光转向进来之前,学长放在旁边桌子上的素描簿,最上面一页居然什么也没画,完全空白。
可是刚才我确实看见他拿着铅笔在画什么呀!
看见我把目光移向素描簿,学长一时之间显得有点坐立不安。
让人愈来愈觉得可疑。
出奇不意的我一把抢过素描簿,动手翻起画页。
“这到底是什么?这个!”
看到的瞬间,我气得扯开喉咙大吼。
我剑拔弩张的样子,让渡濑学长一下子手忙脚乱。
“不是,这只是练习画画看!只是想象画而已,想象画!”
慌慌张张的,他一直试图解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本素描簿上画的,全部都是我。
各种不同角度、不同表情的我的画像。然而,如果真的只有这样,也就算了。让我最、最想要骂人的,是其中一张全身素描。
画里面的我,只在腰部有一条充其量只能说是布条的钉字裤缠绕着。其实,已经和光溜溜没什么两样了。
“学长,我说过了吧?画了我要撕掉的。”
将素描簿展开在渡濑学长面前,我一步一步慢慢逼迫他。
可恶――对这些家伙真是完全不能放松警戒。
“我有尊重你的意志,这只是私底下随手画的,绝对没有拿到外面去给别人看的意思。请相信我。”
渡濑学长在我面前握起双手,低头做出乞求的样子,我只好没办法的耸耸肩。
“这就算了。但我咳警告你,这些东西如果你拿出来发表,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哟!我一定会告你侵害肖像权!”
看他好像非常诚恳的样子,于是我宽宏大量的原谅他。学长说:我知道了,这是男人的约定。眯起眼睛笑得好开心。但是,裸体画绝对不可以哟!突然间想到这一点,我又赶忙追加一句。
“对了,我是有事要来拜托渡濑学长的……”
以先前这种方式起的头,我的要求他哪敢不听?我才把话说完,学长马上就摆出只要我帮得上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样子。
“学长,你有照相机吧?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借我几天?”
没问题!就只有这件事情吗?渡濑学长如释重负,愉快的把一个体积小而且看起来性能相当不错的照相机交给我。最后又加了一句:如果你要用这个照相机来拍你自己的话,也请加洗一份给我。
“我绝对不拍自己!”
我留下这句话后,就飞快的逃出屋子。
呼……下一个是最后一个了。午休时间也所剩不多,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我把照相机的盒子用手臂夹着。这我向外面跑,要去的地方是本馆后面的温室。
想一想,这些学长都是怪人。为什么大家都要休息的时间,他们却还待在社办呢?
照这样推算,吉井学长应该也在照顾他的蔷薇吧!
应该在吧?我边想着边走进温室。果然不出我所料,吉井学长在温室很里面的地方、一组白色桌椅的旁边,翘着二郎腿,自得其乐的喝茶。
“啊啊……是你呀?终于来了。已经下定决心要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了吗?”
说完还嫣然一笑。我不禁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一下爬满全身。到这地步,我索性也豁出去了答了声是啊!
接下来,一边喝吉井学长泡的蔷薇茶吉井学长把入社条件之一,可以自由进出温室的钥匙交给我。顺便附赠一瓶用这个温室里的蔷薇做成的,叫做蔷薇之水的香水,随后我就离开温室。
只要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我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了,但不管怎样,第一阶段计划中,我要的东西都已经到手了。
接下来要做的是最后一个步骤,也是最难的一个部分,这可有点难倒我了。
这天下午最后一堂是数学。
认真说起来,这一部分世良原本好像打算亲自下海,但我再怎么考虑,这个角色似乎还是比较适合我。所以当初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我就一直央求世良让我来。
那个时候,我虽然抱持着满腔的自信说:要色诱,我也行!但随着时间愈来愈接近,说句老实话,还真的相当紧张。
一如往常,菅原老师的课还是非常热闹。只要老师一说笑话,大家就会全神贯注。教室里面笑声不绝于耳。
仔细打量着那张温文儒雅的英俊脸庞,我心里想的是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我在脑海里试着将两个人的影像重叠。
嗯……体格确实差不多。
这个学校里面,其他的老师都已经有点年纪了,唯一一个年纪想方相仿的是Allen老师,但他的身材比菅原高,手脚也比较长。
所以说,一切条件都符合的,就只有眼前这家伙。
而且,闭上眼睛听他的声音,感觉上,确实有几分像教堂里听到的戴白色面具男人的声音。
果然是这家伙,我已经可以确定。这时,那个温文儒雅的笑容给我的感觉变得恶心起来,最后终于受不了的我不禁开始叹气。
但是,现在可不是让我说恶心的时候。
一听到下课钟响,我立刻跑到讲桌旁,迫不及待的向菅原提出问题。
菅原很仔细的为我讲解,可是别有居心的我还是用力摆出一张天真无知的表情。看到我的表情,菅原笑了笑问道:还是不懂吗?
对不起。我立刻诚惶诚恐的道歉,之后又乖巧的家加一句:其实我还有别的问题想问……
菅原装模作样的考虑了一下,然后露出他最亲切的笑容。
“我看……今天的课已经结束了,还是你要到数学办公室来一下?”
上钩了!我心中兴奋的想。脸上不露声色地小心说道:真的可以吗?还要麻烦老师真对不起。然后以一副害羞腼腆的样子低垂着头,追随在菅原的身后离开教室。
一进到数学办公室,我首先做的事就是观察环境。
三坪左右的狭窄房间里,拥挤的排放着桌子和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数学相关书籍。桌子上,如同世良所说,摆着一个桌上型月历。的确在上面只要是有6这个字的日期,下面都画了一个小小的星型记号。其实桌上型月历这种东西,一般说来其实也只是一种摆设用的东西,不会让人特别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因为我已经知道菅原奇怪的癖好,所以那些图案看起来就感到非常恶心。我想那应该是一般市面上很容易买到,用美术风格图案编辑而成的月历。只是,全部都是宗教画里的天使,而且还是以稚幼少年模样的天使画为主。
“呃……这里和这里?”
反正是拿来虚应故事的教科书,我索性将里面最困难的问题指出来。
然后,菅原就开始以不失为一个专业老师的态度,用十分浅显易懂的方式为我讲解。
唯一令人感到不太舒服的是,不知为什么,他会有意无意的碰碰我的身体。
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变成了被性骚扰的上班族女郎。
这种念头咳不行・再怎么说,我来的目的都是为了引诱他骚扰我。
想到这里,我稍微振作一下精神,赶忙用比菅原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恶心姿势,自己主动靠了过去。
“你身上有蔷薇香呢!”
对方突如其来冒出的一句话让我脑筋一时转不过来,对了,刚刚吉井学长给的蔷薇之水,我把它随手塞在制服上衣的口袋里了。看来这位菅原老师相当喜欢蔷薇的香味。
看数学公式的解说差不多告一个段落,我马上切入重点。
“老师,不知道您喜欢哪一种类型的女性呢?”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嘴里虽然这么问,菅原看起来好像很乐。
“我一直偷偷在想,像老师这么好的人,一定早就有非常棒的恋人了吧?”
说着,我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嗯……其实我是相当重内涵的人。如果是有像十几岁少年少女样可爱气质的人,我大概会心动吧!只是很不巧的,在这样的地方当老师,女朋友的事一时之间也是无可奈何吧!”
少年少女可爱的气质吗?我想不是这样的吗?你其实是喜欢可爱的少年吗?我实在很想吐他槽。忍耐!忍耐!
“原来是这样啊!但是,难道您不想要女朋友吗?”
说完之后,我又装出说错话的样子。啊!这是私人的问题,我不该乱问的。
这个时候菅原很开明似地说:不,这没关系。然后他一面笑着,一面把手放到我头上说:
“和同学打架,然后被关进反省室,我原先以为你是个活泼外向的孩子,想不到你也相当乖巧可爱嘛!”
听到乖巧可爱四个字,我心里不禁暗喜。看来我这笨手笨脚的勾引手段还满管用的嘛!
“啊啊,其实那个时候,我只是拼命的想躲开对方向我挥过来的拳头,结果一不小心,他们的鼻子就撞到桌角,所以才会受伤的。但是,真的!一切都只是偶然而已。”
“这样啊?还真是无妄之灾呢!”
菅原用一副好像打从心底同情的口气说道。一面又状似亲密的搂着我的肩,将我拉过去靠着他。
努力控制不要让全身的鸡皮疙瘩掉满地,我反而乖巧伶俐地说:没关系,只是我自己运气不好而已。
然后,我抬起头来看了菅原一眼,又很快把头低下去,默默地不说话。
“怎么了?”
“对不起。我说有地方不懂是假的。”
“假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我突然的告白,菅原的反应也真是彻彻底底的温柔。
“其实,我是想和老师两个人独。”
“天堂?”
我猛地站起身,由制服的胸前口袋中把早就准备好的信封拿出来,故意不去看菅原脸上的表情,把信封压到他胸前。
“老师,这个!请你读一下。”
对方一把信接过去,我立刻保持低头的姿势转过身,用最快的速度跑出数学办公室。
“喂、喂!天堂!”
从后面传来菅原叫我的声音,但我只是头也不回没命似也的奔逃。
看样子,没有追过来的迹象。
我想现在他一定已经把我给的信封打开,在读里面的内容。
一想到信里面写的东西,我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交给菅原的信,是我依照世良的指点写的。总而言之,就是我喜欢你,菅原老师。今天晚上我会在蔷薇的温室等你……等等,带着诱惑意味的句子。
这样写他真的会来吗?昨天晚上我一边写一边歪着头无论如何就是无法相信。世良却不可思议的自信满满。
而且,他还说:你还有一张和实际性格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可爱长相,你的脸是他喜欢的类型。
光凭这张和实际性格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脸就可以叫他上钩,真令人难以置信。但回想一下,教堂里面的那些家伙,也都是娇小玲珑,有张娃娃脸的类型。
从小我就非常讨厌被当成可爱型的娘娘腔,所以一直努力使自己表现得有男子气概,今天可是牺牲色相出血拍卖,如果对方不上钩,我咳就亏大了。
由初步反应看起来还不错,但到底菅原吃不吃我下的饵,现在还很难说。心里虽然很不安,但姑且先相信世良,相信计划一定有效,继续进行下一步骤吧!
到了计划预定执行的夜晚。
晚点名结束后,距离预定的时间还有将近三个小时。
原本打算不睡的,但世良说,今天晚上计划开始之后,可能就没办法再睡了,多少先休息一下会比较好。所以我姑且爬上床。但是,一想到晚上将要进行的冒险,心里就变得兴奋莫名,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所以熄灯之后我就躺在床上,不自觉的盯着对面的床铺,正看书打发时间的世良的侧脸。
我情不自禁的被世良单薄而且形状美好的唇所吸引,目光一直停留在上面。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在教堂里被世良强吻的画面。
虽然那时候是为了使我安静下来的权宜之计,但是我的个性原来就非常讨厌被强迫,被人那样霸道的强吻,依照我过去的行事作风,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的。可是,我不但没有把世良痛打一顿,而且还……
想到这里,心脏禁不住猛烈跳动起来。
如果……如果,现在,我在这里吻世良的话,世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会因此怒不可遏?或是痛扁我一顿?
想象力的种子才刚刚萌芽,我就慌忙把它消灭。
我是猪头啊!在这种紧张的时刻,还有办法胡思乱想!但这又不全是我的错!怪就要怪世良,都是他对我做了那种不该做的事。就算他本人一点感觉也没有、就算叫我别在意,可是我就是很在意呀,你叫我怎么办?
“你还没睡吗?”
突然间,世良把脸由书本上抬起,望向我这边,在毫无预警的状况下我们的目光相对了。因为脑子里来来去去的胡思乱想,我心里有鬼地慌忙把视线别开。
“你自己不是也还没睡!”
混乱的情绪下,我说话的口气像是在抱怨,但世良只是苦笑着说:
“因为我是几天不睡也无所谓的那种体质。”
说得也是。来到这里之后,我只看过世良装睡的脸,还没看过他真正睡着的样子。
啪嗒!将读到一半的书合上,世良坐到我的床边。
只是一个动作,就让我的心跳得愈来愈激烈。
自己一个人静静的盯着世良看时,我的心里一点波纹也没有。但反过来当世良瞪着我看时,不知为何我就是手足无措。
是因为他那张精致得不像活人的脸?还是我从来没有像这样被他正面凝视过?总而言之,我就是无法平静。
“我听说你会拉小提琴,是真的吗?”
在这种情况之下,就算是不相干也好,最好是赶快找一些话题来蒙混。我在混乱之中想着。所以,虽然知道这种话题太突兀,但我还是把它当成一回事正正经经地问世良。
“啊啊……很多乐器我都多少会一点,不过小提琴是因为小时候就被家里逼着苦练,所以算是比较擅长的一种。”
“小时候是多小?”
“好像是从两、三岁就开始了。因为母亲是小提琴演奏家,父亲是乐团的指挥……”
听到他这么说,我突然想起世良是世界知名指挥家的孩子。
“这么说来,世良家里的人全部都会演奏乐器了。好厉害”
我不禁打从心底发出羡慕的赞叹。世良反问我,你会什么乐器呢?
“唔……响板和铃鼓一类的打击乐器。啊!还有口琴!”
我满怀自信的一样一样数着我会的乐器。突然,世良爆出了笑声。
“干什么嘛?为什么你要笑成这样!”
表面上我装模作样的生气,但内心实在非常高兴。因为先前我见到的世良,一直摆着张臭脸、表情冰冰冷冷的,连笑起来都带着一点讽刺的意味。像这样毫无负担、放开胸怀笑着的脸,我还是第一看到。
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他能一直对着我这样笑。对我来说,这会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
被他这么一笑,我心里也不由得轻松了起来。趁着机会,我又对他说了很多从前的事。
以前在浅草的时候,曾经被高大的外国人误以为女孩子,还莫名其妙的被亲。后来虽然用力踢了他一脚,但对方却完全不当一回事,让我懊恼极了;要上初中的时候,为了决定制服的大小,到学校来帮忙测量身材的服装店大姐姐,误拿了水手服给我,我因此而大哭大闹;幼稚园的时候,奶奶买了个粉红色的书包给我,我却因为不是蓝色的所以不高兴,最后还大哭起来之类的。
听我聊起过去所遇点点滴滴的乌龙事,世良有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时又带点坏心眼的从中间插些闲话,听得兴味盎然。
因为他笑得高兴,我一时兴起的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但渐渐地可以说的往事也都说完了。没了话题的我看着笑得打滚的世良,不服气的反问:你难道就没发生过一些乌龙事件吗?
“你一说我才想起来。我也曾经被奶奶穿上镶满蕾丝边的连身裙、让伯母上发卷、站在街角被人家用英语搭讪之类的。但不幸的是,我天生性格就很温文老实,所以事情都没有演变成大吵大闹的全武行。”
谁温文老实了?我心里嘀咕,一面抬眼看着世良故作正经的脸。
“但是,兄弟间总还是会吵吵架吧?”
话说出口的瞬间,我心里立刻知道不好了。
世良虽然一开始有点吃惊,但很快变得微微感到困惑的笑容。
“吵架嘛……还真没有耶!我弟弟就像只故意捣蛋想引人注意的猫,常常会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但结果还是吵不起来。他常常会鼓着腮帮子生气的说,哥哥总是笑着敷衍我。一般兄弟之间真的那么会吵架吗?”
被他这样反问,我一时为之语塞。
因为我是独子,所以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但从小由朋友当中所听来的印象,好像无论到哪里,兄弟吵架似乎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像他们这样从来不吵架的兄弟,不禁让人觉得是一种相当特殊的例外。
看到我突然变得沉默,世良好像也发起呆,自言自语地喃喃说着:
“我们或许真的很不一样。”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正想开口继续问下去的时候,放在枕边的闹钟突然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们都跳了起来。我手忙脚乱地把闹钟按停,然后郑重的说了声抱歉。
原本我是怕自己真的睡着,时间到了会起不来,才设定闹钟,结果连自己都忘了。
“时间好像到了呢!”
说着世良由椅子上站起身。
“嗯。”
向他点点头,我也由床上爬起来,换上高领学生制服。说是下礼拜开始要换穿这里的制服,但是现在制服还是没送到。
我本来只想穿平常的便服就好,但世良说,看到你穿学生制服,他一定会很高兴,并露出意味长的笑容。
除了对少年有特殊性癖之外,菅原好像还对制服有偏好。
让人愈来愈觉得恶心的家伙。
我心里还是觉得有点疙瘩,为什么世良一听到我提起他弟弟,表情一下子就变得那么僵硬?看到长相和他弟弟相似的我,会勾起他的回忆,让他感到痛苦,这我可以理解。但由他方才的表现来看,世良如果只为这一类的理由而有那样子的反应,似乎也不太说得过去。
我很想多了解一点世良的事情,想知道在他心里让他痛苦的原因是什么。如果不这样做,我觉得存在我心里、让我焦躁不安的感觉似乎永远也找不到答案。
“好了,走吧!”
世良把房间的窗户打开,催促我该行动了。
不行!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我拍拍自己的脸颊,好!振作起精神,准备出发。
第九章
“听好了,绝对不要太勉强。”
在夜晚的校园里,世良和我边走着边把今晚的行动再度复习一,最后,又提醒了我一句。
“嗯……我知道了啦!”
看到我认真的点头,世良似乎也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就自己一个人往教职员的宿舍:马太楼的方向跑过去。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之后,我地吸了口气,向今晚预定好的舞台:蔷薇房的方向继续前进。
给菅原的信上的时间我们约的是两点。虽然还有十五分钟,但我必须在那之前先到温室把门打开,先将一些东西准备好才行。
菅原真的会来吗?
我坐立不安地足足等了十五分钟。
刚刚到约定的时间,菅原很准时的出现了。
“天堂同学?你真的在吗?”
他从温室的入口叫我。我在这里。一听到我的回答,我好像一下子安心了,大步的走进温室。
“老师,你真的来了。”
我表现出喜不自胜的样子。菅原那个恶心的家伙竟然还说:你这样可不行哟,半夜里从宿舍偷溜出来。摆出一副好老师的嘴脸。
你真的满会说的嘛!我在心里不以为然,但还是装得恭恭敬敬的向他道歉。
虽然摆出一张正经的脸,但菅原看起来感觉还是和白天不太一样。
要说有什么不同呢,最大的不同就是眼神不一样了。在夜里发出诡异光芒的双眼,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危险气息。
“你在这个时候找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死盯着我的脸,他好像很兴奋地问。
“信……您不是看过了吗?所以……”
我故意把讲话的尾音吊成连自己都觉得讨厌的恶心,然后双手环上菅原的腰,翻起眼睛,由下而上看着他。
菅原邪邪一笑,用手掌捧住我的脸说:
“坏小孩。”
瞬间一股寒气由我脚底窜上来。
但是,正沉浸在自己幻想世界的他,一点也没有发觉我的不对劲。
“怎么了?在发抖?”
好像小鸟一样。他在我耳朵旁边吹气。由脚底上来的寒气一下直冲脑门。
“老师,您能够了解我的心意吧?”
所以……我把话题一顿,看着菅原色迷迷的脸,接下来是打从娘胎,十六年来都还没有对女孩子说过的台词。
“请吻我。”
我的声音真的在发抖,但不是紧张,实在是因为觉得太恶心,自己都快受不了了。但是,色胆包天的菅原似乎已经自动为我的不自然提出了很适当的解释。
“我其实是很可怕的人哟!”
说着,将手抓住我的下颚。
“没关系。我可以了解,我希望成为老师的奴隶。”
让我觉得冷到了极点、全身长满鸡皮疙瘩的台词,好像满有用的嘛!菅原脸上又再浮现恶心的笑容。好孩子……他喃喃的说,然后将我的脸拉近他面前。
他将唇叠上我的唇时,我心里的恶心指数已经到达临界点,几乎想一把推开他。
我拼命的忍耐,在心里回忆着世良给我的那个吻。世良的嘴唇虽然是干干冷冷的但入我口中缠绕的舌好热。那时候,我几乎完全没有抵抗,只是让世良的舌在我口中任意而为,全身的力量似乎在接吻的同时也被他一起吸走。
虽然是被强吻,但并不让人觉得讨厌。我虽然吓了一跳,然而却一点也没有恶心的感觉。
更不可思议的是我居然还想,下如果由我主动吻他的话……
脑子里想着世良的事来转移注意,我咬紧牙关等待着菅原的动作。然后,菅原分开我的唇,像蜗牛一样软软的舌做势就要伸进口中……
虽然已经恶心得快要吐,但就是现在!
先前抱着菅原的腰时,我趁他没看到,偷偷将小胶囊放入口中。这时我出奇不意的用自己的舌头把它送入菅原口中,推进喉咙。
咕噜,一听到他把东西顺利吞下去的声音,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一把推开。
在毫无心理准备下,他顺势向后倒去,砰地跌坐到地上。
转眼间,他的表情一下子凶恶了起来。
“你这小子,刚刚给我吃了什么!”
“哎呀,真讨厌!老师的脸怎么这么可怕!”
我就在菅原的注视之下,用自己制服的袖子猛力擦着嘴。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漱漱口,但现在是不可能的。
“我问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盛怒之下还要努力摆出威严的姿态,菅原在我面前以不灵活的动作滚动。
在一副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努力想要站却站不起来的菅原面前,我叉开双脚大剌剌地站着,由上往下看着他,然后露出带着恶意的笑容。
“仪式要开始罗!”
说着,我用自己尽可能的、最轻蔑的目光盯着菅原看。
“仪……仪式?”
“没错!和你在教堂举行的假仪式不一样,是真的黑弥撒。”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很快就会知道啦!我说着再度露出笑容。
然后,为了将菅原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绑起来,我慢慢靠近菅原。
说时迟那时快,应该已经无法动弹的菅原,突然的用他的头猛烈撞击我。
碰!随着一记重钝重的响声,换成我的屁股向后跌坐到地上,这一撞真是痛得我眼冒金星,有好一阵子动弹不得。
菅原抓住这个机会,猛然扑向已经跌坐在地上的我,将我推倒并固定在地上,同时露出狰狞的笑容。
“我是不知道你给我吃了什么,不过药的份量好像不太够呢!而且,很不巧的,我又是药性不太显著的体质。”
可恶!我太大意了。因为体重相差太多,一被压制住,情况就显得十分不乐观。
“虽然不知道你原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但既然你对我做出这种事,那我也就乐得好好玩一玩了,天堂。”
菅原完全不加掩饰,狰狞的说着。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哪。恶心,变态教师!”
我大声骂他。菅原一点也不在意,两手用力箍住我的脖子。或许是药效残留的关系,他箍住脖子时收紧的力量下得很慢。但因为菅原的手正好压在我脖子上的要害喉结,所以还真不是普通的难过。
“你的表情很不错嘛!像你这种长相的少男,因痛苦而将眉头皱起的表情,我看了真有说不出的喜欢哪!以前我只敢在心里偷偷的幻想,从来也没想到实际做起来竟然让我感到如此兴奋。”
哼哼!菅原把笑声封锁在喉咙里。
“一到这所学校,我就发现这是上帝给我的恩赐。远离尘嚣的封闭空间、乖巧得如同绵羊般的学生……在我想象中侵犯感觉最棒的类型的孩子又有这么多。所以,我在这里先扮演了一年好老师的角色,然后才实施我的计划。”
一面用力把我压住,菅原突然变得像高烧呓语般,滔滔不绝起来。
“刚开始是一个叫早乙女的,只是一味画着画的学生。我告诉他,因为他数学成绩不好,我要给他特别知道,把他单独叫到数学办公室好几。最后,我说要看他假日读书的情况,在学校都没有人的周六把他叫了出来。当时我用面纸把他的嘴堵起来,直接从后面侵犯他,看着那张可爱的脸想叫也没办法叫,满脸痛苦直到受不了而失去意识,真是另我兴奋得无以复加。他只能用眼神乞求我住手,但我还是一再的刺穿他。那个时候感受到的愉快满足,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让我忍不住一阵愉快的鸡皮疙瘩。”
接着,菅原那家伙慢慢的向我一件件细述他过去所犯下的罪行。
侵犯早乙女之后,因为恶心的兴趣,还拍了他昏死后的全裸照片,然后用那个作为要胁,又把早乙女叫出来好几。渐渐的因为要追求新的刺激,终于开始走向SM这条路。早乙女退学后,他为了要寻找新的牺牲者,又故伎重施,控制了不少学生。这时候就有了组美少年军团,举行黑弥撒的点子,以以之后他如何把计划付诸实行……等。这些光是听到就让人觉得下流厌恶的事,他却源源不绝,完全没有打算住口的样子。
我不禁开始疑惑,不管他现在有多么得意,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多话。啊!突然答案跑进我心里。因为之前太紧张了,所以确认工作好像没做好。
我记得,肌肉松弛剂是青色的胶囊,而自白剂是绿色的胶囊……
哇!或许,我给他吃的是自白剂也说不定。
发现自己所犯下的天大错误,无立即吓得脸色发青。
是因为述说他自己丰功伟绩而兴奋起来了吗?我无意间发现菅原的胯间似乎慢慢膨胀。连隔着一层衣服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形状变化。我感到腰上有一个东西硬硬的抵着,让我觉得变态得简直想吐。
由于喉咙被菅原紧紧勒住的缘故,我渐渐觉得呼吸愈来愈困难,意识也不知不觉开始模糊起来,身体的力量逐渐流失。
“你喜欢什么?鞭子还是蜡烛?要是你有喜欢的东西,我可以用那些特别招待你哟!”
菅原慢慢向我靠近。
如果他要吻我,我绝对把舌头咬断。
我在心里暗下决心,将眼睛紧紧闭上的瞬间,一个钝重的撞击声响起。
我急忙张开眼睛,却看到菅原翻着白眼,向我身上倒下来。
一时之间,我完全无法意会到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好吧?”
在声音出现的同时,从菅原后面毫无预警把头探出来的,是世良。而且他的背后还跟着条原。
条原把压在菅原身下的我拉了出来。
“天堂,你不要紧吧?”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面对我的问题,条原却只转头看了世良一眼。世良替他回答我的问题。
“当我潜进菅原的房间想找证据时,他正好来。”
这么说,条原一样也是要去找证据的?
我疑惑的问。条原却只是小声的说:不是的……
把事情问清楚之后,我更是吓了一大跳。原来条原打算拿水果刀去杀菅原,所以才半夜跑到他房间去。
在菅原的房间巧遇世良,听他说明今天晚上的计划后,他也就跟着过来了。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我来晚了。”
“真对不起,天堂,为了我……”
想不到还发生了这些事,但我就算是做梦也没有料想到,看起来那样乖巧老实的条原,竟然会想不开到那种地步。
“这家伙要怎么办?”
我指着昏倒在一旁的菅原。
“所有的证物都已经被我们找到了。所以,接下来就交给条原吧!你想怎么做?用绳子绑起来鞭打、用蜡油烫或是用蔷薇扎他,都是你的自由了。当然,在你理过后,把他的尊容用相机拍下来留念,是必要的基本要项。”
世良脸不红气不喘的说了一大堆可怕的话。
好了,结果是‘以丢脸的照片还丢脸的照片’。虽然,我们当初就是这样计划的,但如果真把世良说的那一长串报复全部都做完,我想条原第一个就会受不了吧!
“你们的想法是很有创意,但只有这样的罚还是太便宜他了。”
出人意料的声音响起,我们全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回头向后看。
“二宫学长!”
“而且,还把我的蔷薇房拿来做这种事,真让我伤心啊!”
这么说的是吉井学长。
“有这么好玩的事情,为什么不找我?”
渡慨学长说。
“天堂同学,你把药搞错了吧?那个是自白剂呀!肌肉松弛剂是青色胶囊。”
最后是拜岛学长。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种地方?”
回答我问题的是渡濑学长。
“喔……我们到总监室去喝茶的时候,二宫学长跟我们说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生有趣的事也说不定。然后又从吉井那边,听到天堂跟他要蔷薇房的钥匙,因此大家就猜,你们一定是打算在这里干些什么勾当。所以,大家当然就躲起来等呀,对不对?”
嗯!全部的人一起点头。
什么嘛,这些家伙!还不都是来凑热闹的。
二宫学长走近板着一张脸的世良身旁。
“你的‘凡事都靠自己’也做得太过头了吧,偶尔也该找老朋友商量一下。”
听到这句话,世良挑起一边的眉毛,回敬了一句: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和你变成朋友过,那只不过是孽缘而已。
“好了,一切事情都已经水落石出,你到底有什么更好的打算?”
世良的问题让二宫学长直点头。
“当然,是以牙还牙,以黑弥撒还黑弥撒。”
说着,二宫学长露出意味颇具意的笑容,然后就喜孜孜地对大家说明他所想到的计划。
“……怎么样?很棒的计划吧?”
才刚听完,我便忍不住放声大笑。
条原也是,他用坚定的表情露出笑容。渡濑学长、拜岛学长和吉井学长都拍手表示赞同。世良原先是苦笑,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菅原对自己即将遭到的悲惨命运浑然不觉,顶着一张毫无防备的表情,躺在一旁不省人事。
看着那张脸,我不禁有一点……只有一点点,觉得他可怜,毕竟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第二天早上。
我装作若无其事,照平常时间去上学,结果预定的地点已经聚集了相当多围观的人群。
虽然这是怎么回事早就心知肚明,我还是兴高采烈拉着条原去参观我们的杰作。
教室的中庭里有一个大理石尿尿小童的喷水池,光溜溜的菅原就躺在水池下面。手脚用粗麻绳紧紧绑着,嘴则用夹子夹住,然后胯股间放了一束青色的蔷薇,就这样才勉强没有把他的展示出来。
然后在头上挂了一个白色告示牌。
‘我犯了罪。受到怎样的置都毫无怨言。’
喷水池的前面,还放着一台录音机,利用自动倒带的方式一直播放着录音带。
播放内容是昨天晚上灌录的菅原自白。但是,关于黑弥撒、受到菅原迫害的人的名字,都已经剪掉然后再重新编辑过了。
所以,他所告白的都是一些:偷窥男同学洗澡、用隐形式摄影机偷拍裸照或是偷内裤之类的事。总之,就是一些细琐的变态行为。
当初二宫学长提这个提案的时候,世良还怕会出现一些关于特定人名的情节,所以不同意。
然而,就如同二宫学长所说,犯下重大罪行的人,通常都是由小罪开始。
就像洞会越挖越大,这是一定的道理。
说完,大家就把菅原叫醒,在连自白剂都不需要的情况下,把之前和现在的事都问了个一清二楚。
起最大效用的人物,竟然是条原。
我们用一把不能自由行动的药给醒过来的菅原灌下去。然后,二宫学长这样对条原下命令:
请帮我们把这家伙两腿间的东西给切下来。
当然,这纯粹只是威胁。但是,拿着水果刀的条原,的确很尽职的让菅原心中的恐惧攀升到了顶点。
条原用至今为止始终充满他心中的憎恨说: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你觉悟吧!”
接下来又威胁菅原说,你还是把到今天为止所做过的坏事全部招出来吧!
经过这样一吓,菅原于是乖乖的把过去所犯下的变态行为全盘托出。
那些坏事的数量之多,让我们为之目瞪口呆。
而且,是从到这个学校之前就已经开始的,根本说都说不完。
其中最得到大家拍手赞同的就是,二宫学长提议全部的人都穿上黑斗篷,举行一个黑弥撒仪式的秘密结社,大家就这样经过宣誓变成黑蔷薇骑士团的一员。
当然,充当盟主的二宫学长自己戴白色面具,,然后我、世良和其他的学长合扮演下仆。条原对菅原的怨恨,他也打算交给恶魔来理,就是要对菅原下诅咒,所以最近预定要举行恶魔缔结契约的仪式。
聚集在喷水池前的同学们,听到了录音带反复不断播放的内容之后,都用很轻蔑的表情咒骂菅原,差劲、难以置信之类的骂声不绝于耳。
其实他的恶行比大家想的还要更坏、更恶劣,但要让大家认清楚他的为人,做到这种程度也就够了。
其实这事件当中同为牺牲品的同学们,一定也为今后不会再遭受那种酷刑而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今天早上,院长那里已经收到了一个装着照片的不具名信封。里面装的是菅原拍的条原照片。是条原自己表示愿意提出作为证据之用的。
世良没收的照片里面,也有其他学生的照片。但条原说,只要用他的就好,其他同学就不要让他们再度受到伤害。
当然,送出去的照片,条原的眼睛部分已经用黑色油性笔涂起来。院长只要把照片和早上发生在校园里那一场骚动对照起来,大概就能够了解照片所代表的意义了。
因为再怎么说,照片里背景都是学校里的景物,所以一看就知道。菅原一定会被革职,而且知道这件事的院长和其他学校的人,应该也不会再聘请他。
二宫学长还以一种非比寻常的魄力恐吓他,要是知道今后他又再犯同样的行为,就算追到世界的尽头也会把他杀掉。
再加上,我们又使用了咒术:用针刺他的手指头,收集他的血,将他的头发剪一绺下来;所以,我们应该已经让他产生了非比寻常的恐惧感。
总结起来,我们所给予菅原的惩罚,是没有时效限制、将跟随他一辈子的。
“走吧!”
我说。条原也同时点点头。我们就一起离开了水池边。和我们擦身而过的,是听到了事情跑过来的其他老师。他们把菅原解开,送到医务室去。
就这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菅原引起的黑弥撒骚动,被我们用黑弥撒解决了。
期末考之后,快放暑假的浮动气氛就在学校里蔓延着。
但是,我的情绪却陷入了谷底。同时,成绩也陷入最坏的情况。
原因出在世良身上。
对菅原的报复计划实行成功后第二天晚上,世良的老家突然来了通电话。
电话中说世良的奶奶病倒了,情况似乎十分危急。得到了消息的世良立刻收拾行李,出发到英国去。
那天晚上至今,世良就一直待在英国,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
如果问二宫学长,大概可以知道他的联络方法,但一方面那里是国外,想到英文我就有些心理障碍,另一方面,世良回去是因为奶奶病倒,或许每天都很忙,我如果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实在也没有理由给他打电话。
结果,在世良不在的这段期间,我每天都到教堂去,把以世良为模特儿的天使画像当成他的替身,痴痴的凝望着叹气。
“怎么了?天堂。”
无精打采的我不禁把头趴到桌子上,这时突然一个声音叫我,是条原。
事件结束之后他就一直表现得很开朗。然而外表是外表,存在他心里的伤或许是不可知。但暂且慢慢来不要急,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一定会逐渐愈合才对。
“这一考试,虽然有条原帮我复习功课,但我真的不行,一定要补考了。”
啊――我大叹了一口气说。条原则对我说了些没问题的啦,期末的补考是在假期结束以后,时间还很久等等,不太有用的安慰话。
“算了,打起精神,就快要放假了,还是多想点一些愉快的事比较好。”
“愉快的事?”
“对呀,像是暑假计划之类的。”
你有什么计划呢?条原问我。我摇摇头,虽然一定会回家,但其实也没有特别想要做什么。
“条原有特别的计划吗?”
我随口反问,对方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Allen老师说要带我去逛东京的书店,因为我不是东京人,所以一想到可以到东京去,我也很兴奋。啊,之后,我们还要去迪士尼乐园哟!”
看着打从心底兴高采烈的条原,我暗暗嘀咕,Allen老师到底要带他去逛哪一种书店啊?担心归担心,但口头上我还是附和条原一下。
在事件结束之后,我只和Allen老师说了事件的真实情况。
内容上,简化了很多,大致上不外是,菅原使用照片作为威胁,然后对条原做了很多很糟糕之类的话。
Allen老师非常生气,但没想到菅原居然做出那种事,上帝一定会惩罚他,才会让事迹败露的!
在知道事情原委之后,Allen老师付出了相当的心思在照顾条原上。
条原最近好像终于开了窍一样,发现到自己似乎相当喜欢Allen老师。我想,只要能有Allen老师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一定会逐渐消失的吧!
但说起来还真让人有点不放心,Allen老师的感觉那么迟钝,他们又是师生关系,所以我想,他们只要维持这样暧昧不明的关系就好了。
真好。我认真的嘟嚷着。但条原却突然间冒出一句:你在担心去英国的世良学长吧?让我完全不知该如何招架。
“呃……这个……”
我正犹疑着该怎么回答,突然二宫学长专用的‘皇帝圆舞曲’又从麦克风里传了出来。
一股不详的预感正从我心中升起,扩音器中果然就传出找我的声音。
真希望他们不要每都这样大张旗鼓,搞得全校皆知才甘心。等一下我一定要好好的说说他们。向条原说了句回头见后,我就想着本馆的学生总监室而去。
“我来了!”
我敲敲门之后把门推开,令人意想不到居然只有二宫学长一个人在。
看见这么一反常态,没有一大堆人列队欢迎,说句老实话,除了吃惊之外,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你是这事件的最大功臣,我谨代表学校为你献上感谢之茶会。”
“呃……其他的人呢?”
我略带迟疑地问。学长笑着回答今天我只打算招待你一个人而已。
“今天我特别为你拿出了珍藏已久的,斯里兰卡最高级的红茶。”
看二宫学长说得这么慎重,我想,放在我面前的这个有着金色镶边,注满红茶的纯白瓷器,一定也很特别吧!
“关于这的事件,好像真的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你的表现比我想象中还好,就我个人的立场,也很想向你说声谢谢。”
虽然整件事情到最后的最后,让人有几乎是二宫学长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的感觉,但他这种说法也还可以接受啦,因为之前的准备工作,确实大部分是由我奔走的。
“我也谢谢你。但我所做的那些,都是我自愿的。”
这是我的真心话。的确,从表面上来看,我是维护住了校园的和平;但事实上,我并没有为了学校才特地想要去做些什么。只因为条原是我的朋友,而且我也想帮助一个人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危险事情的世良,只是这样而已。
听着我把想法说出来的学长,露出很满意的微笑。
这个人的笑容每都给人意味长的感觉。
当我看着他的表情正心惊胆颤时,他用优雅的动作把杯子举起来送到嘴边。对了,他重新打开话题。看样子他现在才开始要谈正经事。
“什么事?”
“史应回来了。”
“真的吗?”
我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时的兴奋与自觉的表现在声音里。我的话声才落,二宫学长就吃吃的笑起来。
“但是,你先别这么高兴,他是回来整理行李和办手续而已,事情办完后,很快就又要回英国去了。”
“你说要回去?手续?那是怎么一回事?”
“史应的祖母非常疼爱他。这一病倒,还好没什么大碍,现在已经好多了。但他祖母年纪很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意外,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所以她似乎希望无论如何都能把孙子安在身边。”
“然后呢?”
“依他祖母的意思,是希望史应转学到那边的学校去。所以,他搞不好会办休学也说不定。”
那么,手续指的就是休学手续了!
瞬间,我的脸色变得惨白。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碰的一声由椅子上站起来,面前的茶杯不小心被我打翻,红茶洒了一桌子。但我已经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了。
“你刚刚说他回来拿行李。那么,他现在人在宿舍罗?”
“先前他来和院长打招呼,然后又来露了一下脸,现在大概在宿舍吧!”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这样消失不见就像在逃避我一样!太过分了吧!
“对不起!”
只丢下一句话,我就飞快的跑出学生总监室。
拜托……希望还来得及。
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起小雨的校园里,我一个人向宿舍拼命的跑着。
然后……
碰!用力把房门推开冲进去的时候,映入眼中的是床上已经折叠整齐的床单、毛毯和空无一物的书桌。眼看着这些,我呆住了。
但是,还不能死心。或许他还在校园里的某个角落也说不定。
还有一个地方是他可能会去的。念头刚起,我的脚就不由自主往教堂冲去。
雨水从被濡湿的头发上一滴滴落下来,我停在教堂的正前方。
入口的门开了一条缝。
会不会是世良在里面?
按捺不住因紧张过度而不停发抖的膝盖,我就像是在偷窥一样,从门的缝隙,一点一点的向教堂里面窥视。
在!
看到他的刹那间,我心里不觉一松,双腿几乎就要瘫软在地上。赶上了!世良还没有离开学校。
我轻轻走进教堂里,然后站在门边。
在教堂,世良坐在祭坛前面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十字架。
他在考虑些什么?还是在回忆什么?
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我走进来,世良只是呆呆的看着十字架。
由我眼里看起来,他好像正在向神祈求一样。
但他又好像没有办法开口。或许他认为,就算祈求也不会得到救赎。
的绝望,由世良的背影我只感受到这个。
看着眼前的光景,我自然而然的当场跪了下来,然后将双手紧抱在胸前,代替世良向眼前的基督耶酥祈祷。
无论如何,神啊!无论如何……
请您将的痛苦取走吧!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而苦,但您一定知道吧?
所以,请您救救那个人。
求求您,神啊……
在拼命祷告的我面前,一直如石像般一动也不动的世良,这时慢慢回过头。
“天堂,为什么……”
看见我跪在那里,世良一副完全没有想到的样子。
站起身,我一步步接近世良,然后蹲下两手环绕他的腰。
“为什么你要去英国?为什么!你就真的这么讨厌和我在一起吗?就真的这么讨厌看到我的脸吗?”
虽然心里明白世良有他的理由,但由我嘴里吐出来的话,就好像只是小孩子在发脾气。
“抬起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世良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听话地把泪水纵横的脸抬起来向上看着他。
干净美丽得令人感到悲哀的清澈眼瞳,毫无遮掩的直视着我。
“我弟弟结城也一样,常常用这样坦白真诚的眼睛看着我,这一点你们真的很像。”
稍微眯起眼睛,世良轻吐一口气笑了。
和弟弟很像。说这话的世良,表情是那样温柔、充满了慈爱,只是,那些都不是对着眼前的我,而是向着那个早已不在的弟弟结城。
突然了解到这一点,我的胸口不禁一阵痛。
“谁也不了解真正的我。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吧?确实是的,对世良的事情我一点也不了解。但是,我想知道呀!我想要了解你的事情呀!全部!”
“知道了我是怎样的人,你或许就会开始讨厌我也说不定。”
说着,世良的眼睛沉静得如同井水。
的确,我对世良的事情或许真的完全不了解。但是……我将抓住世良的双臂松开,吸口气,然后说:
“不会那样,绝对不会变成那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喜欢你。”
说完自己才猛然发觉。
没错,我喜欢世良。喜欢到想要知道他全部的事;喜欢到对一直活在他回忆里的弟弟产生嫉妒的心情,因为我喜欢世良。
“第一看到你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吗?这么漂亮真的是活着的人类吗?我那时确实这么想。因为我真的觉得你就是漂亮到这种程度。可是,这些都是那一瞬间的感觉。在那之后,你又让人觉得冷淡、讨厌,是个让人生气的可恶家伙,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你并不像你自己所说的,是那么冷漠的人,所以你才会觉得那么痛苦、那么烦恼。最好的证明就是,如果你真是那么差劲的家伙,那么不管遇到什么事应该都不会觉得困扰才对。我喜欢这样温柔的你。所以,请不要再说你要到英国去了。如果因为和你弟弟长得像,让你讨厌我这张脸的话,我就算一直带着面具也没有关系。所以……”
虽然知道由自己嘴里吐出来的词句根本支离破碎、词不达意,但那些都是我最真实的心情。
世良静静地看着我好一阵子,然后轻的用细长雪白的手指,将我脸上的泪水拭去。
“我想……我并希望你戴面具呢!”
他说着笑了。
“你真想知道我的事?”
虽然知道世良是在笑我,但我却一点也弄不懂有什么好笑。我只是认真的点点头。
世良站在我面前,伸出他的手。
“那么,来吧!”
在这样子的情境下,就算世良伸出的不是邀请我到天国的手,我也愿意接受。
要我到哪里去都行,以现在的心情,只要世良说一声走吧,我想连地狱我也一定很乐意的跟去。
慢慢的,我抓住伸过来的手。
然而,这只手却比我想象的还要冰冷。
第十章
准备搭公车到火车站前的时候,我和世良一直感受到走过的行人的强烈视线。但是,受到众人注目的不是我,而是世良。
或许因为这里是乡下,所以无可奈何,但那真的是看到珍禽异兽时的好奇视线。
在学校里面,世良也相当引人注目。但再怎么说,那比较像是一种对偶像明星怀抱憧憬的注视。
只是,不管路人的视线怎样,世良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将周围如同缠绕而上的视线像空气般轻轻闪过,世良带着我走向计程车乘车地点。
“坐计程车去吗?”
上车将目的地告诉司机之后,世良就靠在后座的椅背上。我终于按捺不住满心的疑惑开口问道:
“对。因为那里是没有车就不太方便去的地方。”
简单回答之后,世良再度沉默。
世良似乎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而这时的我因为车子舒服的震动,再加上最近晚上都睡得不太好,已经一点一点的开始钓起鱼来了。
看到我的情况,世良温柔地说:
“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所以你可以先睡一下。”
到了之后我会叫你的。我听了他的话,把头靠在车窗的边缘,将眼睛闭上。
喀当!车身猛力摇动了一下。因为车子的震动我突然被惊醒。原以为自己才睡几分钟而已,看过手表后竟发现已经过了快一个钟头。
“这是哪里?”
确认过窗外的景色,我忍不住回头望向世良。
白桦树接连不断延伸在道路两旁。透过行道树不时可以看见各式各样大小不同、设计华美的屋宇,彼此以相当远的距离星星点点的伫立着。
“里轻井泽的别墅聚集地。”
世良很快回答了我。
“再下去没多远,就是我小时候住过的房子。”
我突然想起,世良一史虽然在东京也拥有豪宅,但因为不喜欢都市,加上又几乎都是在外地巡回演奏,所以很少回去。就算回到日本短暂停留,也一定待在轻井泽别墅。这一类的事情好像是什么时候,我偶然在某个电视台的特别节目里面看到过。
在我思考的这段时间,车子已经渐渐进入没有什么人家的地带,在一栋寂静森林中默默矗立的大宅门前停下。
“好了,我们到了。”
从车上一下来,哇!我不禁大叫出声。
圣弥迦勒学院的本馆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建筑,但这栋房子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两相比较之下,和本馆充满厚实感的红砖瓦设计不同,这里雪白的墙壁更感华丽。
入口的大门前。放了一个牌子,用罗马字体写着SERA。
“来,请。”
随着邀请声,我走进门。映入眼中的庭院整理得很好,但是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无人居住的冷清感。
一踏进玄关看到鞋架,我立刻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里的确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居住了。
将我领入紧接着玄关的起居室后,世良叫我稍等一下,他自己则很快的把盖在家具以及沙发上的防尘罩都拿掉。
将罩子取走以后,空屋的寂寥感稍微和缓了一些。我在房间正中央的沙发上坐下,环视四周,房子的华丽设计又再度让我茫然。
“这里没有人居住吗?”
“我父母亲因为长期巡回演奏出门旅行了,半年之内都不会回来。我也因为上学的缘故很少回来。不过,这里有请人定期大打扫,庭院也有专门的人维持。”
做完说明,世良就径自消失在里面的房间。
看看窗外,刚刚途中已经停止的雨现在又开始下了。
我把眼光停留在院子里被雨水打湿的圃上,突然间打了个喷嚏。喷嚏打过一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接下来连续好几个喷嚏不断。这时才想起,我在雨中为了找世良到奔跑,结果身上的衣服到现在一直都是湿的。
听到我打喷嚏的声音,世良说:
“浴室应该还可以用,你先去洗个澡。趁这一段时间我帮你准备一点热的东西。”
再下去一定会感冒他又说。我只有乖乖听从他的劝告。
世良带我过去的浴室里,有个比我家的浴池大三倍以上的大理石浴池。淋浴用的喷头是金黄色的,浴缸整个埋在地上,较里面有一个雕成狮子形状的雕刻,然后从狮子的口中有热水流出。
眼看着一点一点逐渐满上来的热水,我先把身体和头发洗干净,再浸泡在热水里,呼了一口气。
因为原先身体的温度就已经降的很低了,进入宽广的浴池又让人心情真的很舒服,不知不觉间我居然在浴池中泡了相当长的时间。等我洗好出来,更衣间里放着不知何时准备好的浴巾和替换的衣服。
质料光滑细致的蓝色睡衣,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丝质的。
本以为是世良的,但把袖子一套上,竟然和手臂的长度刚好。我立刻察觉这应该是他弟弟的东西。
就这样借来穿好吗?我心里不禁有点迷惑。但又想这是世良亲自拿来的,所以还是决定穿回到起居室,桌上摆着已经泡好的茶,可是世良不在。
“世良?”
到哪里去了?我想。一个人在宽广的房子里漫无目标地走着。
会不会是在二楼?
想到从玄关刚要进来的地方有个通风的天井,那里有一座华丽的螺旋型楼梯,我决定从那里爬上二楼看看。
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门开着。
从门缝中向里面张望,我找到了世良。这里看起来好像是谁的房间,房间摆了一张大床,世良就坐在床头。
一动也不动地望着膝盖上的一张照片发呆。
“谢谢你借我浴室。”
小心不要吓到他,我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对他说话。
抬起脸的瞬间,世良露出怀念已久的表情,眯起眼睛。
“啊啊。。。。。真的是刚刚好。”
看到穿着他弟弟睡衣的我,他大概在脑袋中把我和记忆中弟弟的影像重叠在一起了吧!
心情不免感到有点复杂,但我还是不发一语,走到世良身旁和他一起坐下。让我也看一下好吗?我问他,随即把目光移至照片上。
那是小时候世良和弟弟一起的合照。
照相的地点大概是这个房子的庭院。相片上,小小的双人坐椅式小孩用的秋千上,年幼的世良和弟弟两人规规矩矩的并排坐着。两个人的头发都是刚好到肩膀长度的娃娃头,让人觉得好像小女孩一样可爱。
照片里面,世良大概是七岁左右,而他弟弟大概是五岁左右吧?我虽然也有一大堆小时候的照片,但和照片里世良的弟弟比起来,他弟弟的个子更小、皮肤更白,简直就像洋娃娃一样。
和照片上他们同一个时期的我,每天都到外面去玩得全身是泥的回家,皮肤晒得黑不溜丢的;再加上长头发容易被别人说长得像女生,所以我一直是短发。这和之前,二宫学长借给我看的照片截然不同,根本不会让人有半点和我长相相似的感觉。
“二宫学长让我看过你弟弟以前的照片,是五年前你们三个人一起拍的那张。那时候的样子确实和我感觉很像,但小时候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呢!”
世良凝视着我,嗯……或许真是这样呢!他同意了我的说法。
“你们好像相当要好哪。光看着照片就觉得你们似乎很愉快。”
“是呀!从小时候开始,我弟弟就一直不肯离开我身边了。整天哥哥、哥哥,口齿不清地叫着,我到哪里他都要跟去。连我去上小提琴课,他也要跟去。母亲本来打算让他学钢琴,但因为他一直耍赖胡闹,所以最后还是给他买了小提琴。我发高烧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一直守在床边。就算母亲硬把他带回自己的房间,他也很快就会回来。总之,就是一步也不肯离开就对了。”
“他真的非常喜欢你这个哥哥呢!”
说着,我握住世良放在床上的手,在心里想象着照片中的孩子追在身后,反复拼命的叫着哥哥、哥哥的画面,忍不住微笑起来。
“从小时候起,我和弟弟;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就很长。双亲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国外度过,所以我和弟弟差不多是由保母带大的。那时,我说喜欢我,我都会回答我也是,然后抱着他,亲亲他的面颊,他就会好高兴。但是……”
世良呆呆的不再说话,似乎回忆起什么事的样子。
“弟弟对我的独占欲,一年比一年严重。母亲开始担心这个一直离不开哥哥的儿子,到了初中时特地安排我们读不一样的学校。但是,反对母亲这样安排的结城,后来就根本不去学校上课。最后连母亲都束手无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他去。可是这样一来情况就变得更加棘手了。不去学校之后,他就每天待在家里。等我回家的时间对他而言可能是非常难捱的吧?每天早上他都哭着叫我不要去上学。对他这样的执着开始感到害怕的我,高中就选了要住宿的寄宿学校,再骗他说我每个礼拜都会回去。然后,他在家里等得不耐烦之后,就自己跑来找我……”
在这之后的我都已经知道了。两个人吵架,弟弟跑到后面的森林里迷了路,不小心掉入沼泽里失去性命。
“这是意外事故吧?”
“看起来是这样。但其实不是的……”
其实不是。对世良的话感到惊疑,我忍不住转头重新确认他脸上的表情。但世良只是维持低头望着床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世良?”
“是我把弟弟杀掉的。是我……”
声音虽然细微,但以十分明白清楚的口气,世良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反问的声音,怪异的颤抖起来。
光看世良说话的认真表情,就可以知道他一定不是在说谎。但是,他说杀人……
“就和我说的一样。是我杀了弟弟的那个时候,弟弟悲伤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希望我能去追他,我却让他就这样跑出去……向森林的一直一直的跑过去。我知道前面有沼泽……虽然我知道,但我却没有立刻去追他。我明明知道让他再过去就会有危险,但无论如何我的脚就是一动也不动。”
“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呢?”
对事情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我问。
“你猜也猜得到吧?经过教堂后面的门,围墙另一边的那个森林。”
你为什么要把弟弟带到那种地方?我再度提出问题。世良说:因为我担心弟弟会说出让别人听到不大方便的事,并露出苦笑。
“让别人听到不太方便的事?”
“对。因为那时他的情绪很激动,而且又非常想不开。不知道他会在大家面前说出什么话来。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带到绝对没有人会到的地方。”
的确,当初我是不知道沼泽的事。但只要一想起二宫学长提醒我的,关于那个沼泽的事,大概不会有人特地要跑到那个森林里去吧?
“你早就知道弟弟对我执着的心情,但因我没有办法认真的拒绝他,逼不得已才会选择逃避。”
世良说他逃了,但强烈让他会害怕想逃的执着究竟是什么呢?
停了一下世良又继续说,我专心的聆听。
“对弟弟而言,我就是全部。世界围绕着我转动。他一直对我说,哥哥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之类的话。但是,我觉得他的赞美对我来说太沉重了!我一点也不美,一点也不漂亮,反而一直都为了黑暗污秽的感情感到困扰。所以……”
他说得很有道理。污秽卑劣的感情任何人都会有。因为不可能真的会有人像天使一样,拥有完全纯净无暇的心灵。就拿我自己说好了,曾经有一两因为气得不得了,而在心里想,真希望把这家伙杀掉。
听到我说的话,世良说:但是会把心里想的这些事付诸行动的人,确实是异于常人呀!接着微微一笑。
“我和继母,虽然表面上好像相得不错,但其实这一切,都只是某种复杂的感情交易而已。我长得像我的生母,而继母在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是父亲的情人了。由继母的眼里看来,父亲期待我成为音乐家,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我一点也不想按照父亲的期望去做。我的父亲……如果以一个音乐家来说,或许是个天才没错。但母亲一直为后母的存在而痛苦不已;母亲死后好不容易终于才能嫁给父亲的继母,也为其后父亲在外的拈惹草而恼恨。他们夫妇的感情从婚后就逐渐冷淡。我恨父亲,弟弟则是一直都很看不起为了包袱父亲,而和其他男人上床的继母。”
世良的这些告白,对我而言只有震撼二字足以形容。
不过,如果整个家庭的成员,感情上已经于这样分崩离析的状态,弟弟对哥哥会有特别难以割舍的感情,我觉得似乎不难理解。因为在家里唯一让他可以打开心胸面对的,只有世良这个哥哥而已了吧?
“但是,有一天弟弟终于知道了。温柔美丽让他自豪的哥哥,其实和父亲、母亲也不过是同一种人而已。”
说着,世良轻轻抚摸自己正坐着的床单。
“就在着张床上,我和我继母作了。”
作了?刚开始听到这句话,我根本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世良直视着我的脸,你不知道吗?说着轻轻一笑。一瞬间,答案在我脑中不确定的闪动。
“你说作了?难道……”
“没错,SEX!继母引诱我,我回应了她。”
由世良的说话的语气听来。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但就算他们之间再没有血缘关系,竟然会有想要和儿子作的母亲?我不管怎样也无法相信这种事。当然,更不用提世良居然会回应她。
我因为过度的惊讶已经忘了要说话,只能呆呆瞪着世良的脸。
“我对继母其实一点兴趣也没有。继母居然和其他很多男人作过了,所以并不是因为缺乏床伴的缘故。但是,继母诱惑了我。我一定也是从很早以前,心里就存着为自己生母复仇的愿望吧?然后,也是为了替父亲复仇,我回应了那个女人的行为。”
在知识安静地倾听的我面前,世良的告白仍然继续着。
“那一天弟弟不在家。有个和弟弟蛮亲近的女佣人说要带他去买东西,所以他们一起出门了。要是在平常,一定会大吵大闹要我也一起去。不过,那天的情况不太一样,他出门是为了要为我买生日礼物。但弟弟却在半路上折了回来。然后,由这个房门的另一边,他知道了哥哥和母亲所作的事。”
那个时候他弟弟所感受到的冲击一定非比寻常吧?就算今天在这里,以旁观者的立场来听这件事,我心里的震惊都到了这种地步。如果于事发当场,那种冲击又何止数十倍?何况是自己最敬爱的兄长和生下自己的母亲竟然发生那种行为。
“知道之后,你弟弟怎么了?”
用力吞下一口唾液,我努力装成平静的样子问道。
“那天晚上,他跑到我房间里,告诉我,如果我要吻那个女人,那就吻他;如果我要抱那个女人,那就抱他好了。”
我心中的惊异更是无以复加。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他是去质问哥哥事件的始末,这还能理解,但要以自己作为母亲的替身,就不在我理解范围之内了。
“听到他这样说,我才猛然醒悟白天的行为已经被弟弟发觉。然后我对他说,如果你因为这样的事看不起我也无所谓。我是真的希望他能因此二看轻我、讨厌我。但是,结城却哭着抱住我,不断的摇头说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没有办法讨厌哥哥;所以,他也要一起堕落。当然,我没有办法对他那么做。”
所以我拒绝了他。虽然对自己所做的事毫无悔意,我却不希望弟弟堕落。但是,我的想法纯粹只是一种自私的心态。世良懊悔地说。
我忍不住插嘴。
“如果你那时回应了他,那你们就再也不是兄弟了!就算是自己犯罪,也不希望家人被牵扯进来,这是人之常情。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爱他。”
“我真的是打从心底爱他呀!但是。对于毫无掩饰,就把自己的心呈现到我面前的弟弟,我也相当害怕。”
所以我换了个方法,世良说。
“这对象不是继母,是出入我家的小提琴老师,我引诱他,让他抱我。当然,这一是为了做给弟弟看。”
“那个小提琴老师是……”
由让他抱一句话,我不敢确定地再问世良一。
世良用最简单明快的方式回答。
“男的。”
“为……为什么?”
再怎样变不惊,我的心里也乱了起来。
“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对象是男是女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我选择男性是为了更使弟弟认知到:哥哥是会和男人睡觉的那种人。我想或许他会因此死心也说不定。但没料到竟然产生了反效果。”
他说的反效果,大概是指弟弟执着反而因此更加了吧?
为了不让哥哥再继续做这种事,弟弟开始每天每夜的缠着世良。甚至还拿刀威胁和世良发生关系的小提琴老师,逼到对方不得不辞职。
“所以,我逃走了。”
如此说着的世良再一紧紧握住床单。
“我希望弟弟死心。或许是因为我对弟弟的感情太了,所以才会希望弟弟能看轻自己、讨厌自己也说不定。”
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是相当极端的方式,但也由此不难想见当时世良是被逼到什么样的程度。
“进入这所住宿学校之后,我本来就不打算再回去那个家里去了。这样的话,时间会解决一切吧?我心里的想法就是如此单纯。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乐得轻松了。那时,我真的是这么想……”
接下来世良在这所学校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对他而言,那段时间一定相当新鲜有趣吧?我心里马上浮现出喜欢照顾人、和气温柔的世良的想象。
“但是,他不许我对他视而不见。足足有一年半的时间我没有回家。暑期期间,我就到英国的祖母家去;周末也大部分在朋友家渡过,或者留在宿舍里面拉小提琴。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他每天都写信来,说想见我。但我一也没有给他回信,所以隔一阵子他就不再写了。那时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有一天居然收到家里来的联络,让我吓得脸色发青。打电话的是父亲,他说他一回到家发现母亲全身是血躺在地上,结城则不见了。”
母亲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弟弟则失踪。
“难不成……”
“就如同你猜想的一样。弟弟为了我的事和母亲大吵一架,在一怒之下拿起放在旁边的水果刀刺向母亲,然后跑了出去。幸好伤口不严重,而且父亲紧急叫了救护车,所以没有生命危险。”
知道弟弟至少没有杀掉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件事,让我心里稍微安心一下。
“父亲猜想他大概是往我这里来了,要我开导他一下,说母亲没事,叫他要回家,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我回去。结果,事情果然如父亲预料的一样,那天弟弟就来了。我小心地把结城带到外面去,告诉他母亲没事,所以让我们一起回去,听到这些话,他误以为我会一直待在家里不再离开所以非常高兴。但接下来我又告诉他,把你送回家之后,直到你冷静为止,我都可以在家里陪你没关系,但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还是打算回到学校来。就因为我这些话……”
我们狠狠的吵了起来。世良说着,轻轻的把眼睛闭上。
“像那种母亲我要杀了她,结城说。我出言阻止,告诉他不可以这么说,然后结城竟然笑了起来,他说哥哥没有权利说这种话。说完后就紧紧抓着我,喃喃地说着:哥哥你讨厌我了吗?要真是这样,我还不如死了比较好。这时我才完全了解到,结城他要的究竟是什么。我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办法回应他这种心情。就算再怎么喜欢他,再怎样重视他,我都只是把结城当弟弟而已。所以我就对他说:我最讨厌你了。”
那时弟弟那副完全绝望的表情,我这辈子大概忘不了吧?
“然后,结城就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往森林走去。不可以去那边,有沼泽!你会掉下去。虽然心里呐喊着,但无论如何,我的脚就是动不了。果然没错,过没多久,远就传来水声。在那瞬间,我才猛然惊醒似地跑起来。但一切都太迟了。”
“可是,也不能因此说是你杀了他呀!”
“不是的!因为有很多我都偷偷希望,如果结城不在这世界那该有多好。所以,当他向森林走去的时候,我才没追过去。我……眼睁睁的看着弟弟走向危险而见死不救。这和我亲手杀他有什么不同!”
啊……所以,我的故事到此结束了。说完,世良站了起来。
“怎样?这样一来你终于了解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吧?”
的确杀是非常惊人的往事。然而……就算我听过了这些话,我就会改变对世良的看法了吗?我就会因此而轻视他吗?我可以确定自己心里,绝对没有一丝一毫这种想法。
但是,我这种心情到底要用什么方式才能传达给世良呢?
所以,我拼命的摇头。
以前,我的确一点都不了解世良。
但是,在全部听过以后……不管我听到的是什么,就算世良亲手把他弟弟杀了……我还是喜欢他。我喜欢世良!
突然之间,世良的手伸过来,轻轻包住他的面颊。
“不要哭,一看到你哭,我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虽然知道继续这样,世良真的会很困扰。但我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泪腺,眼泪还是一滴一滴的掉落。
“在那个森林里远远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惊讶得连呼吸都快停止,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弟弟的幽灵。虽然很快就发现看错,但我想,这一定是神给我的罚吧?真对不起,之前对你那样冷淡。你明明没做错什么,但我还……”
又一,我用力摇头。把哭得乱七八糟的脸抬起来。
“现在……就算到现在……还觉得我和你弟弟很像吗?”
我带着一点迟疑问道。
世良立刻斩钉截铁地摇头说:
“只是刚开始。那时看到你真痛苦。但是,我很快就了解你是完全不同个性的人。你比结城在心态上健全、坚强,而且更率真耿直。”
不对。我才不像你形容的那么了不起。虽然刚刚听到那些往事……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拥有世良。
我想紧紧的抱住世良、吻着世良。如果可以一直都和你在一起,我才能够做任何事情都没问题吧!
“喜欢……”
我的心情从口中轻轻溢了出来。
“我喜欢世良。真的非常喜欢!”
我用自己的手环住世良的脖子。
接着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的嘴压到世良的唇上。
“住手!”
世良猛力将我的身体推开,表情变得非常可怕。
“只要有你在,我就觉得自己好像会把你当成弟弟的替身……心里一直很害怕。”
“就算这样也好,就算真是这样也没关系。至少比你就这样从我面前消失好多了。”
想到这件事,泪水又再度由我眼里不听话地流出。
“别哭了。”
世良在我的额头印下他的吻。
“请你不要哭,我求求你。”
说着,吻落在我的面颊、眼睑,最后是唇。
躺在床上,彼此紧紧相拥,世良在我耳边轻轻问道:
“你不后悔?”
我直视世良的双眼,给了他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之后也反问了同样的问题。
“你不会后悔吧?”
世良用手指轻轻的把我的头发往上梳,很温柔地回答不会啊!
我忍不住告诉他自己想要抱他……他似乎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这么突然?他问道。我只好明白告诉他,自己常常会对他有一种奇特的欲望。所以,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健康纯真。
你还真的常常都可以做出一些令我意想不到的事呢!
世良笑着说。
但是接着,世良自己把衣服脱掉,轻声呢喃道: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满意的话。
只是,一旦到了床上,完全没有经验的我,对于到底要做些什么以及该怎么做才好,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好像是为了解除我的紧张,世良不断的吻我。世良的嘴唇干干的,让人感觉很舒服。不一会儿我就变得什么也不想了。
我轻轻的伸出舌头,世良也同样伸出舌头来回应我,我沉醉在这个吻里。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接吻是这么一件让人感到舒服的事。
呼吸渐渐沉重,内心的鼓动加强。光是接吻,我就觉得足以让自己的身体慢慢发热,而且同时,一股热气向下腹集中凝结。
“啊……”
分开嘴唇,僵硬起来的部分不小心碰到世良的腿,我忍不住微微惊呼。
“看来你说想和我做是认真的。”
他伸手轻轻握住我硬挺的部分,我再度按捺不住叫出声。但像这样只有我单方面被玩弄,到底是谁在抱谁还真有点搞不清楚。
我以反击的心情,将身体覆盖到世良身上,用自己的吻占领世良的身体。就好像在宣布自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一样,在上面印上属于自己红色的记号。
每一将吻落下,世良的身体就会像刚钓上岸的鱼一样弹跳起来。
当我吻到侧腹部时,世良像是再也忍耐不住,由双唇间流泄出令人怦然心动的呻吟声。
“嗯……”
看来他对我的爱抚还是满有反应的嘛!我心里不禁高兴起来,继续再接再厉将吻爬满世良全身。
但光是这样,我就觉得股间的冲动快要爆开开了。
“没关系的,来……”
世良主动的邀请,刚开始让我有点犹豫,像现在这样接吻、相拥就已经让我觉得幸福了。而且……
“怎么了?”
我想起在教堂,条原被菅原侵犯时嘶哑的悲鸣声。
“会很痛吧?”
这样子做我的感觉会很好没错,但我不想因此而伤害世良。不过世良说没关系,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希望你这样做。”
说着,我再度伸手向我的股间,轻轻握住。
单单只是手指的触感,我就忍不住几乎要爆炸,这时世良更把脸移到我的下腹部,将我的坚挺含在嘴里。
“够、够了!”
手忙脚乱的我急忙想要把腰退开,但世良不允许,柔软的舌轻轻将我包覆,温和规则的律动开始了。
“啊。。。啊。。。啊啊!……”
感觉实在太棒了。我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腰部也不由自主的摆动着。
大概十分钟后,世良坐在我身上,用手扶着我灼热的跟部,试着引导我进入他的身体里。大滴的汗水由早已湿透的额头上不断落下。
缓慢而确实的,我感觉到自己慢慢进入世良的体内。
随着逐渐入内部,紧缚的刺痛感一点一点的增强,我被感觉逼得呻吟出声,但世良似乎比我还辛苦。
“痛吗?会痛吗?”
早知道你会这么难过的话,一开始我就不说我想做就好了。
在痛苦中我拼命把话挤出来。世良微微睁开眼睛说我没事,并且露出一个要我安心的笑容。
“我可以感觉到你在我的身体里面。”
你也感觉得到吧?听到他的问话,我激动得忍不住将他紧紧抱住。
不管外表给人的感觉有多冷漠,内部却如同把火焰激烈燃烧般的灼热。
被汗水湿透紧贴额前的浏海、眉间因为痛苦而挤出的皱纹、紧闭的双眼、用力咬住的嘴唇……虽然不是最美,但现在这张脸比之前我所见过,世良的任何表情都好来的性感。
如痛感一般的悸动像闪电般突然出现,在我全身上下快速奔驰。
世良用手环住我的背,把我的身体扶起来。
然后他给了我一个吻,在我耳边说“动吧”,悄声催促。
一面吻着世良,我将他轻轻放倒在床单上,让自己变成在上面。刚开始是慢慢的,接下来逐渐依照本能的感觉移动身体。
“嗯……啊啊……”
随着身体的律动,世良口中流泄出喘息般的呻吟声。由略微开启的双唇间,不时可以看见粉红色的舌头若隐若现,感觉无比煽情。
速度不断加快,渐渐地我的意识也成了一片空白。
就这样,在世良的体内我达到了顶点。
试着调整紊乱的气息,我用力抱住压在我下面同样喘着气的世良,维持着身体相连的姿态,给他一个长的吻。
这时体内的悸动隐隐浮现,我股间的力量又开始恢复。
才刚刚做完而已,我的身体好像还不肯罢手。
但我不想太勉强世良,所以慢慢地抬起身体试着分开。这一瞬间,我看到了由世良腿间流下的鲜血,口中不由得扬起低声悲鸣。
“对不起!我的动作太粗暴了。”
我几乎快要哭出来,用力抱紧世良。这时,世良也用力回抱我。
“没关系!这是我自己期待的事。而且,我并不只是觉得痛而已,我的感觉也很棒啊!到现在为止,无论是抱谁或被谁抱,我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能和你相互拥抱,让我感到好温暖。”
在我怀里轻轻舒了口气,世良喃喃的说,这样让我好想睡呢!
嗯!我点点头,将世良的身体用被单包起来,然后把自己也一起裹在里面。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我们互相缠卷包覆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我被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给吵醒。
不经意的看了旁边一眼,却吓了一跳爬起来,应该还在身边的世良不见了!
就在这时声音响起。
“早安!”
身穿白色的浴袍,世良正靠窗而立,看着这里。
带着温柔笑容的那个表情,正如天使一般。
但是……
“怎、怎么了?你的头发……!”
我惊疑不定的问,世良却很轻松。
“剪掉了呀!天气会愈来愈热嘛!”
没错。世良的一头长发已经齐肩剪掉了。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突然,我只是简单的回答:长头发……是以前结城喜欢的。
因为这句话,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可以了解世良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剪掉头发。
所以我对世良说:
“你的头发我也很喜欢啊!但是,短发我更喜欢。就算你理光头,我还是喜欢。”
不过,我可还没有要当和尚的打算呢!世良吃吃的笑着走到我身边,弯下腰轻轻地给了我一个早安之吻。
才刚吻完,我那现实的身体,一下子就变得生气勃勃。
慌慌张张的我为了要隐藏,赶紧推开他,世良却早已一目了然。
“才一大早,你就饶了我吧!”
对不起,我小小声的道歉。如果世良真的到英国去,那我们不就没办法再见了吗?
想到这里,心里不觉悲从中来。
“哪……你真的要去英国吗?“
突然看见我显得没精打采,世良露出有点困扰的表情。
“要去呀!今天下午的飞机。“
“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有点担心的问。原本我还很担心听到永远不回来的答案,但世良却以一副考虑的样子说,这个嘛……
“虽然要看一下祖母的状况怎样……或许新学期吧?
瞬间,我有一点会意不过来他在说什么。
“世良,你不是要办休学吗?然后要转学到那边的学校。”
突然之间,世良开始大笑。
我真的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还好啦,我会在英国多停留一点时间。因为祖母年纪大了,身体情况不是很好,一直在劝我过去,但我没有搬过去的打算。你大概被和臣骗了。”
听到被骗,我才了解过来。
“那么……那些话,全都是假的?”
“唉,就是这么回事。”
你不要笑成也行吧?我鼓起鳃帮子。世良还是一直笑个不停。
说不定这个人其实相当爱笑,我心里不禁开始怀疑,然后再回头想想二宫学长和我说话时的样子。该死……!所以我说嘛!那个人露出那种笑容一定有诈!
“大概会有一阵子见不到面也是事实。虽然是为了这个缘故,我把你带了出来;不过,总之你还是快点回学校比较好。你没有填写外出申请表吧?”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的脸色一下子发青。
的确,今天是星期六所以不用上课,但结业式是在下个礼拜一;所以,学期还没有结束。当然,没有申请外出就私自外宿的话……
“我,该不会……”
“变成逃学加上私自外宿。”
“这样,果真……?”
“看这样子,大概是送反省室了。”
才听他说完,哇!我大叫起来。已经要放暑假了,我还得被关反省室,这……这未免太扯了吧?
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世良,我也豁出去了。
“不管是反省室或哪里都只好去啦!照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变成那里的常客了!”
黄昏时分,我送世良到车站之后,向世良借了计程车钱回到学校。
我第一个直接要去的地方当然是……学生总监室。
碰!我用力把门推开。不出我所料,二宫学长和其他成员,大家都在。
“欢迎回来。”
二宫学长首先开口。
“结果呢?”
然后是渡濑学长。
“算了!这张脸上,由我看来明明写着:‘很顺利’几个字嘛!”
接下来是吉井学长。
“我给你的药用了吗?”
最后拜岛学长也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问。二宫学长则是“好了、好了,冷静一下,我帮你泡茶吧!”急忙笑着打圆场。
“不要和我打马虎眼,我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每天都摆出那么悲壮的表情,我们觉得你好可怜呀!史应那个人啊,岁感情问题还是有点小小的矜持,所以就算是喜欢你,大概也不会自己说出来。所以啊,我们就在比较有行动力的你背后,稍微用点力,推推看啦!”
“但是,你们不用说这种慌也可以吧?”
“‘善意的谎言’这句话你总听过吧?”
二宫学长照例露出他那迷死人的笑容说。
可恶――!我真拿这种智慧型犯罪没办法!
“但是,你们因此而甜甜蜜蜜起来,不是很好吗?”
渡濑学长砰砰的敲打我的肩膀。
“而且,才转学过来几个月就进了两反省室,可是刷新纪录呢!”
拜岛学长的话,立刻让我变得垂头丧气。果然,他们已经决定好了我要到反省室去。
“还有,记得去谢谢因为知道你的行踪,所以一直请校方不要申请搜查的Allen老师。”
这么说来,索然有二宫学长在策划周旋,但我似乎也给原本不相干的Allen老师带来了不少困扰。
听到学长这些话,我在心里暗下决定,要到那家和果子店去买丸子向Allen老师道歉。
“言归正传,刚刚我们开会作了个决定。”
“决定什么?”
“明年的人事。明年的副总监是世良,然后送总监是:天堂誉。”
一时之间,我因为惊讶而合不拢嘴。
“请、请等一下!世良还有话说,怎么连我……?”
“我们觉得很合适啊……”
“而且,又可以随你高兴用这个总监室。”
渡濑学长露出贼贼的笑容。
请多指教,下任总监。
大家轮流过来拍我的肩膀。
给我住手!我虽然用力抗议,但谁也不理我。
就算我再怎么反抗,事情到最后一定也都会变成他们原先计划的样子。
唉……我只好叹口气,坐到几乎已经是我的专用座位的椅子上。
接下来,我就得到反省室去了,不趁这个时候把美味的蛋糕、饼干吃他个够也太划不来了。
看见我已经乖乖认命的样子,二宫学长体贴的为我把茶倒好,端出了看起来就好好吃的松饼。
“牛奶呢?”
“当然请用小岩井的牛奶。”
“请。”
我抱着故意为难的态度特别指定,想不到他马上就拿出来。
“因为是下任总监喜欢的。”
二宫学长嫣然一笑。
果然,面对这个人我丝毫没有胜算。虽然有点失望,我还是拿起加上大堆小岩井农场牛奶的红茶,喝了一大口。
窗外,已经是蝉儿开始鸣叫,夏天最热的季节。
然后,等到夏天一结束,世良就会回到学校来了。
在心里咀嚼着‘久居则安’这句谚语,我想,从今以后,我大概会继续在这种,被这些稀奇古怪的学长一面欺负着,一面快乐的生活下去吧?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