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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老屋

我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
面前和身后都是无尽的黑暗,两边伫立着灰白色的砖墙,近在咫尺,斜插向上,沉沉的压着。头顶上被拘束成一条细线的天空是妖艳的暗红色,仿佛随时都会滴下鲜血。
脚下粘粘的,双手也粘粘的,全身都沾满了粘稠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看不清,也不害怕,一个人静静的注视着没有终点的远方。
耳边的合成鸟声温柔的一阵响过一阵,勤奋的“啾啾”叫着,我闭着眼睛胡乱摁下闹钟开关,然后翻了个身,不情愿的睁开眼。
身边空空的,只有凌乱的床单和毯子,摩亚大概已经起来了吧。
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感受到空气中的寒冷,轻颤起来,逼我缩起身子。房间里暗暗的,窗外的天空是黎明的灰色,今天也一样是阴天,从我有记忆开始,这个城市里就只有湿冷和阴霾,阳光从来不会眷顾我们。
走进洗手间,打开灯,洗脸台前镜子里的人依然一如既往的一脸苍白,神情恍惚,缺少光泽的黑发乱七八糟的翘向四面八方,活像个不得志的穷酸学生。
我微笑,镜子里的人露出毫无攻击力的清澈笑容,又清纯又羞涩。
这种掩盖真实的容貌,我很满意,以至于每天都要看上几分钟自恋一下。
摩亚正站在厨房的窗边吹风,我从洗手间出来时便一眼看见那只勾着拖鞋来回晃动的小脚,他有很多奇怪的习惯,放着客厅宽敞的阳台不用,却喜欢缩在厨房的小窗前看风景就是其中之一。
我不声不响的走过去,突然从后面搂住他纤细的腰,如同往常一样,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连抖也不抖一下,只是懒懒的转过身,示意他知道有人来了。
我低头吻他,他没有拒绝,靠过来踮起脚,闭上眼睛,伸手勾住我的脖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一个星期前因为一个同样的动作,我被他一脚踢在肚子上疼得直不起腰,还好后来他良心发现打了电话给医生,否则还真不知道我今天能不能对着镜子自恋。
我一边吮着摩亚柔软的舌尖,一边暗自庆幸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摩亚,”我轻轻在他耳边说,“我们今天去医院吧。”
怀里的瘦小身躯一下子僵住了,良久,他推开我头也不回的离开厨房。
他同意了,如果不同意,他会说。
“回来带你去图书馆玩!!!”我伸出头对着客厅叫,也不管他人在哪里。
“说话要算话啊。”不情愿的声音从墙后传来,他正靠着墙软绵绵的坐在地上,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望着我。
柔软的暗褐色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黑色的眼。
街上很安静,城里的天气一年四季都是阴沉沉的,把一切都染成灰色,两边陈旧的建筑泛出古老的暗淡,吸满了湿气,透着淡淡的霉味,一副很快就会腐烂的样子,狭窄的鹅卵石街道被行人踩的“哒哒”作响,石头上永远沾着蒙蒙的水气,滑腻腻的。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同这天气一样冷淡阴郁,步伐沉重而孤独。一直有人不断离开这里,因为身体受不了这样的湿寒,或者是忍耐不住压抑的气氛;也不断有旅行者和新的定居者来到这里,因为迷恋它恒久的幽静古朴。
我回头看了看摩亚,他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的跟着,只要我们一同出门,他从来都是这样跟在我后面。鼻梁上宽大的黑框眼镜遮去了他漂亮的脸和眼睛,头上的绒帽盖住了这个城市独一无二的发色,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不得不这么做。

大眼镜,厚帽子,冬季,加上星期天,稀少的路人中谁也没有对我们产生兴趣,都裹着围巾和大衣,缩起肩膀匆匆忙忙的走着,昨天的一场雨,让刚刚有些温暖的空气又迅速冷却下来。天空中灰灰的云层加重了周遭冰冷湿粘的感觉,我的手指和膝盖都被刺得又疼又痒,在这样的天气出门简直是一场噩梦。
可是没办法,已经距离医生的通知过了好几个星期,不能再拖了。
穿过最后一条街就能看见医院白白的尖顶,我松了一口气。
那条街的尽头就是老屋,我捡到摩亚的地方。
老屋是街道最远的建筑,它身后就是茂密的森林,连接着城市和郊外。与其说它是屋,不如说是一个像检查站一样的水泥平顶房。打开老屋的门,正对面是一座高大瘦长的落地大钟,除此之外,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靠门的墙上开着的两扇窗。
那座钟有时走,有时不走。当它走的时候,并且走到整点响起洪亮的钟声时,屋子里就会有人走出来。
走出来的也许是孩子,也会是成人,甚至有年迈的老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但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受到英雄般的热烈欢迎。据说,第1有人从老屋里走出来时,这个城市正遭受着瘟疫的肆虐,那个人拯救了整个城市。从此以后,所有从那里走出来的人便都被认为是神的礼物,被妥善的安排,享乐一生,尽管他们之中再没有一个人作过什么贡献,大家却依然坚守着这个传统。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即使在这个城市里,这样的大雨也是罕见的。我经过街道的时候,无意中瞥了一眼老屋。
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沿着门缓缓倒下,身形瘦弱而疲惫,我跑了过去,看见那个人虚弱的抓着门把手,指尖发白,薄嫩的指甲被寒冷染成了灰紫色。他跪倒在地上,整个人都被大雨淋透了,衣服破烂不堪,湿漉漉的紧紧贴住身子,暗褐色的头发埋住了整个脸,肩膀不停的颤抖。
我从未见过这样颜色的头发,以为他是从别的城市里流浪来的,便把他扶进老屋,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奇怪的是,他并未受任何伤,也很干净,与又破又脏的衣服格格不入,我用手掌温暖他的脸,当拨开他额前的发丝时,他忽然抬起头对着我笑了,用一双邃明亮的黑色眼睛,还有无与伦比的美丽和妩媚。
在狂乱的瓢泼大雨中,我分明听见了时钟清脆的“滴答”声。
钟在走。
摩亚是从老屋里走出来的人,但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并没有在整点来到这里。
“姓名。”
“西利尔・莱恩。“
护士小姐抬头看了我一眼。
“医生说我随时都可以来找他。“我补充了一句。
她又看了看紧紧抓住我衣角的摩亚,点点头算作放行。
医生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几年来多亏他的药,我的关节才能一直正常运作,在这个终年阴冷湿寒的城市里,关节炎是不会致命而最痛苦的疾病,如果不是医生,现在不知还有多少人在病痛中挣扎。
我好几询问医生的名字,他从来不肯说,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因此我只能和大家一样生硬的叫他“医生”。医生的脾气很好,总是很乐意帮助大家,我很喜欢他。
“摩亚,你太紧张了,心跳得这么快,我怎么帮你检查身体?”医生温暖醇厚的声音让我想起第1见到他时,内心油然而生的好感和安全感,可惜这样的声音在摩亚身上却丝毫不起作用,他依然抓着我的衣角,手指僵硬,一声不吭的坐在床沿,全身都绷得紧紧的,脸色发白,嘴唇微微地颤抖。
医生无奈的直起身,推了推陈旧的无框眼镜,摇头苦笑。
“医生,他已经比以前好多了。”我一边抚摸着摩亚的背脊缓解他的紧张,一边解释。
“我知道我知道,比第1来时要好太多了。”
第1带摩亚来医院的情景,我想忘也忘不了。在老屋里等到雨小之后,因为怕他生着病,我便把他直接带到了医院。从老屋里来的人很容易生病,而且一旦生病后存活率只有我们的1%,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接受身体检查,摩亚也一样。何况他刚淋了雨。
当看见医院白色的尖顶时,他平静的眼睛里透出惊恐,当我扛着他经过医院的走廊时,他痛苦的尖叫久久回荡在白色的飘着消毒药水味的走廊里,然后是医生的诊疗室里,当他拼命反抗着被我和医生按在病床上检查时,我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医生在犯杀人罪。
幸好医生非常喜欢这个漂亮的孩子,包容了他的一切,而且接受了我的请求,为我保守秘密,对别人说摩亚是我亲戚的孩子,来自另外一个城市。于是,别人在嬉笑“医生也有被病人讨厌的时候呀”时,语气中就带上了一丝友好,而看见摩亚特别的容貌时,也会用“他来自另外一个城市”这样的借口来平复心中的惊讶。我不知道医生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医生帮了我很大的忙,这是事实,足够我感激涕零。
医生经常劝我,应该尽早把摩亚交给政府,按照法令,从老屋来的人是不能属于私人的,私藏他们是重罪。可是我的心意,却从未变过,我不会把他给别人。
知道摩亚真实身份的人都以为,我是被他的美貌和笑容迷住了,想独占他,因此才会隐瞒了他的存在。

可是只有我明白,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被他迷住,我也不会。容貌并不是我藏匿他的理由,顶多只是我愿意全力救他的理由。对我来说,愿不愿意服从规定把从老屋来的人交给政府,与那个人的外表没有任何关系。
我藏匿他,是因为他讨厌医院。
为了保证那些从老屋来的人的健康,政府会定期组织他们去医院检查身体,在那里,是不会有人抚摸着摩亚的背,低声安慰他的,更不会有人愿意带他去图书馆。
“什么事情时间久了都会习惯的。”医生也曾经这样说过。可惜他不能了解摩亚的感受,只有我能。当他的尖叫震动着我的耳膜时,我能听见我心里有声音在同他一起叫。也许我们遇到过的事情不一样,但我们对医院的恐惧是相同的,永远无法习惯。
我决心要照顾摩亚,而相对的,对他外貌的掩饰就成了必要,我毕竟还是害怕被眼尖的人察觉什么。
“西利尔,先去看下一个病人,你再劝劝他。”医生满脸歉意的笑笑。
“我知道的,医生。”我继续抚摸着摩亚瑟瑟发抖的背,医生一离开,颤抖就减轻了不少。
“我们回去吧。”摩亚把头埋在我怀里恳求道。
“不行,检查没有结束前不能走。”我故意严厉呵斥,随即又放柔了语气,“你不想去图书馆了?“
书是摩亚的最爱,他不再吭声了,一直等到医生回来,继续检查。
我看着他浑身不适,拼命忍耐的样子,还有抓着我衣角不放的手,忽然很恶劣的觉得心情很好,在老屋对我展露笑容之后,摩亚发现他引以为傲的美丽诱惑并不能让我产生他理想中的反应,便对我失去了微笑的兴趣,之后也很少再有表情变化。人总有猎奇心理,而作用在我对他身上的又特别强烈,我经常思考着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事才能让他有剧烈的反应,第1把他压倒在床上也是因为这个罪恶又无聊的原因。
在遇到我之前,摩亚还未被任何人碰过,如同想象中一般柔弱,在我身下无力的挣扎,断断续续的哀求中夹杂着破碎的呻吟,到后来渐渐拖出慵懒的尾音,眼神迷离…………一夜的美妙时光让我觉得我任性的行为是完全值得的。第2天,摩亚依旧神情冷漠,什么也没有说,默认了我在他身上烙下的印记。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愿太多的去猜测他,猜测别人从来就不是我喜欢的事,只要摩亚不拒绝我,不离开我,在我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摩亚身体很好,一切正常。“医生结束了检查,他不知道我在想些猥亵的事情,见我满面笑容,还以为我是在为摩亚高兴。
视医院如猛虎的孩子飞也似的冲向走廊,等我和医生走到门口时,他早就百无聊赖的站在外面盯着医院的门牌看了。
“西利尔,“医生看看四下无人,对我低声道,”你看了昨天的报纸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
“有一个男人和一个从老屋里来的女孩私奔,男人被军队开枪打死了。“
“哦?那个女孩呢?“
“还是正常的生活着,不过政府送她到医院来过,已经有些神经失常了,当然这样的事报纸是不会说的。“
“你又要劝我了是吗?“
“在违反规定的情况下,所有的惩罚都会加在普通人身上,也就是说,如果你和摩亚的事被发现,所有的责任都是要你一个人负的。“
“我从来没想过要让摩亚负什么责,从头到尾本来就都是我自己在闹。“我满不在乎的笑。
医生叹了口气,他的游说又失败了。
“医生,我脾气倔,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我又笑,说罢转身要走。
“对了,你最近有做什么梦吗?“医生忽然在我身后问。
我站住脚步,想了想,还是把那个走廊里的梦告诉他了。
“上梦见那里时,还看不到天空的,身上也没有粘粘的感觉。“我解释道。
“恩,恩,我知道,“医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果你又梦见了什么,马上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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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原本一直非常安静的街道变得很奇怪,路上行人的数量多的有些不正常,摩亚倒是毫不关心这些变化,小跑着进了图书馆。

我在等待他挑书的空闲里,回想着我做过的梦,最初的梦是站在黑暗里,然后面前出现了墙,墙慢慢延伸出去,变成走廊,一直到昨晚看见天空,前前后后差不多有好几个月了,每个梦我都清晰的记得,仿佛我每晚都醒着,可是我的身体却依然很健康,胃口很好,精神也不错,没有缺眠的感觉,一切正常。
医生很担心我是不是患了什么神经方面的疾病,却找不到病因和症状。对我来说,这个越来越复杂的梦倒不失是件有趣的事,或许最近的某天晚上,又会梦见什么新东西吧。
回到家时,我发现房门虚掩着,就知道楼上那位勤奋的女邻居又来了。她是那种很少见的不抱任何目的去帮助别人的人――只限帮助打扫。她不收任何报酬,完全把打扫视作一种乐趣。这个乐趣正合我意,无论如何我和摩亚都是男人,不免有些懒散,有了这样一位具有高超清洁技巧的邻居就好多了。她是个让人放心的女孩,虽然爱说话,但没有坏心,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没有惹人厌的缺点,所以我一向不拒绝她的热情。再说我也穷,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于是为了贪图方便,我就为她备份了我家的钥匙,每过一段时间,她就会不请自来,把我家整理的干干净净,偶尔觉得活没干够,还会向我抱怨几句。我常常猜想她这是变相职业病,因为她的职业是政府的档案管理员。
“薇奥莱塔?”我对着客厅叫了一声,确认她的方向,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全副武装的窈窕身影便举着鸡毛掸子,从卧室里走出来。
她摘下口罩和头上的塑料帽,垂下一头黑色的卷发。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长着黑色的头发,除了摩亚――还有另外几个从老屋来的人。
“你看见路上那些人了吗?” 薇奥莱塔劈头就问,雷厉风行是她一贯的特色。
“看见了,便衣警察是吧?”我一边扯下围巾,脱下大衣挂上衣架,一边问她,“怎么回事?”
“昨天老屋里走出来一个人。”
“我没听到钟声啊。”
“他跟摩亚一样,不是整点来这里的。” 薇奥莱塔是知道摩亚来历的另一个人,这个秘密是她自己从摩亚口中套出来的,我很佩服她的本事。她有一双犀利的眼睛,始终不相信那个漂亮的男孩会和我这样一脸软弱书生气的人有血缘关系。
她是半个反政府主义者,很支持我的违法行为。
听了她的解释我很惊讶,也松了一口气,原来摩亚不是孤独的。
“原来有人跟他一样啊。”我笑道,此时摩亚已经在客厅的壁炉边找了个温暖舒适的位置,趴在地上看起书来,好象根本没听见我们提到他一样。
“我还没说完呢,根本不一样!” 薇奥莱塔一副不情愿想起来的样子,“那个人是昨天晚上来的,因为没人接他,就一个人走在街上,他的相貌非常可怕,当然我是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在白路德街上有几个人看见了他,都被吓晕了。”
“那他们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从老屋来的?”
“你知道的,从老屋来的人身上都会有一个十字印记,那个人的印记就在脸上,而且很大,从额头一直到鼻梁,所有人都看见了。“
我知道摩亚的印记在左肩头,小小的很可爱,但如果这个印记放大许多倍,并且是在脸上,那无论如何,这张脸都是令人惧怕的。
“军队得到消息后,马上在全城搜索,都不知道搜到没有。” 薇奥莱塔不自在的摇晃身子,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在搜到那个人之前,我可不敢出门。”
她并不畏惧强势,却非常害怕鬼怪之类的东西。
我为她倒了一杯热咖啡:“我还以为军队发现了摩亚,幸好不是。”
“啊,说到摩亚,” 薇奥莱塔心满意足的喝完咖啡,一甩杯子,“你们到底算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头疼了起来。
“刚刚才被医生说教过,你又来了。”
“我才不是他那种老顽固,死脑筋!!!!!把那么漂亮的孩子交出去给政府里那群老头子玩弄?我才舍不得!至少我看你比看他们顺眼,虽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开始我还以为像你这么一脸老实的人会很高尚的不去碰他呢,没想到刚带回来5天就把人家拐了!!!!”
拐这个字实在非常文明。
“是6天,而且我也不高尚。”我明白薇奥莱塔唠叨的时候只能顺着她的话题,否则她会千百倍的喋喋不休,虽然她说的话我少说也听过3遍了。“
“不过这样也好,见到他之前我都怀疑你不正常,无欲无求的跟个僧侣一样。
“僧侣不养情人。”摩亚忽然插了一句。
“……” 薇奥莱塔一下子噎住了。
我在心里笑,摩亚平日一向少言寡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一旦开口必定满是尖利,攻击力远胜过我,我有一位朋友患有轻微的心脏病,就是被他刺激的。

“……恩……所以说是见到摩亚你之前嘛!” 薇奥莱塔恢复了言语功能,继续轰炸我,“原来你不是没欲望是口味刁,非得要极品才满意!”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的孩子。”我鞠躬表示内心的感谢。
“你又把话往别的地方扯!”
神明作证,是谁先扯的?
摩亚已经低头看书去了,投入的样子就好象刚才讽刺的话不是出自他口,医生曾经戏言:“他不想听见的话是听不见的。”我现在觉得这可能是事实。
“好了,回头继续说刚才的事,” 薇奥莱塔终于意识到话题从何开始,“你该给摩亚一个名分了吧?”
“为什么?”
“为什么?他已经算是你的家人了吧?总不能一辈子把他当宠物一样养着吧?或者你娶他,或者让他入赘什么的,至少让他有个明确的身份啊!你可以说他是孤儿,为他作身份证明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以我在政府的职位不会有人为难你的,现在摩亚什么身份都没有,要是哪天政府调查城市人口怎么办?摩亚去了哪里需要身份证明怎么办?”
我静静的耐着性子听完她的话,如同我预料之中的内容,薇奥莱塔是个契约主义者,在她心里,书面拘束文件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有了身份证明就高枕无忧了吗?“我反问。
薇奥莱塔的神色阴沉下来:“西利尔,你真的喜欢摩亚吗?“
我不回答,转头问专注看书的孩子:“摩亚,你说呢?“
他抬起头,无声的笑了,一扫冷漠的神情,笑容甜美,除了我,还真没有人受得了他的顷城一笑。
果然,薇奥莱塔迅速回过头作晕倒状:“啊~我的天!!!~我受不了了!!!!!“
这是她今天第2被摩亚刺激到,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我明白,摩亚的笑容就是给她看的,对他来说,笑容是他戏弄别人的武器,他喜欢看那些人震惊,发呆或者神魂颠倒的有趣样子,不过他不会轻易对我笑,因为他知道这些反应从来就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对此我又骄傲又遗憾。
薇奥莱塔定了定神,继续说:“西利尔,你怎么总是这样不认真呢?“
“我很认真啊。“我一脸严肃。
“我知道,“薇奥莱塔苦笑,”你从来就没有认真过,也不想认真,你之所以愿意养摩亚,有一部分也是想嘲笑着政府僵硬任性的作风吧?听了我的话,你心里也在嘲笑我揪着契约不放的毛病吧?“
沉默了一会儿,我低声开口:“薇奥莱塔,我并没有嘲笑政府的权威,也没有嘲笑你的观点,我没有嘲笑任何个体的意思,因为……“我缓缓站起来,看着她。
“我嘲笑的是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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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摩亚看累了书,爬起来去冰箱里翻牛奶喝,趁他离开的间隙我翻了几页他看的东西,《世界通史》,绝好的催眠书。有时我非常怀疑摩亚是不是机械人,表情冷漠,不爱搭理人,更不擅交际,吸取知识的速度飞快,除了阅读之外的兴趣爱好就是戏弄别人,会突然说出讽刺的话或是笑,同时服从我的一切命令,这些都是程序预先设计好的。不过医生的一句:“要相信科学,他真的是人。”断了我天马行空的幻想。
回过神来时摩亚已经站在我身边,不说话。
“你又看这种书。”我以为他在不满别人乱动他的东西,抬起头来时才发现他的表情很迷茫,一脸困惑的样子。
“你刚才没有叫我吗?”他问。
“要是你希望的话我现在可以叫你啊。”
他皱皱眉自言自语:“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呢?”
“你是饿晕了吧?”我逗他。

电视新闻里播着薇奥莱塔早上提过的那个从老屋出来的人。军队正把他押进封闭得严严实实的车子里,他从头到脚都被斗篷裹着,身材高大,驼着背,斗篷最底下的部分不自然的飘着,让人不得不怀疑那下面是否有脚。
屋子里莫名其妙的冷了起来,摩亚像只小猫一般靠到我身边,他很怕冷。
这寒冷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吗?我下意识的伸手抚弄他柔软的头发,注视着窗外的夜景,一瞬间似乎感觉到,电视里的那个人,正透过摄象机看着我们,视线穿过屏幕,带着莫名的复杂,不是看摄象机,是看我们。
“摩亚,睡觉吧。”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西利尔……”他低着头小声道,“从老屋来的人为什么会不一样呢?”
以前他从未提过类似的事,就好象他不知道自己是从那里来的,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不知怎么回答,又不敢扯太复杂的事,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也经常如此回应我的问话,应该不会在意。
我也想知道啊,从那里来的人,为什么不一样。
其实,我很怕老屋,也怕从里面出来的那些人,就像怕医院一样。而可以肯定的是,怕他们的绝对不止我一个,对他们的畏惧已经在时间的洗礼中成了一种顽固的思想,的扎在每一个人的内心。
政府并不是想保护那些从老屋来的人,而是限制,监视他们,记录下他们的一切信息,然后加以分类,把他们像图书馆里的书本一样个个分开,剥夺了他们的全部自由,以此来保护这个城市里的人。从老屋来的人们,在政府的所谓保护下,几乎无法踏出自己的住所一步,全都碌碌无为的度过了一生,满心遗憾的离开了世界,死后被孤独的埋葬,被遗忘。
即使这样,大家也依然畏惧他们――以尊敬为掩饰,我也知道,可能真的有一天,摩亚会突然手持利器疯狂的冲向我,冲向医生,冲向薇奥莱塔,冲向任何人,也可能会做出更可怕的事。
从老屋来的人,毕竟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他们永远是有别于我们的另一种生物,他们和我们永远无法成为同类,永远无法共存。
梦中我在走廊里奔跑,不停的奔跑,想冲出黑暗,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消散不去,牢牢的围在我身边,殊不知是因为我的奔跑,还是因为我的恐惧。
我不断的奔跑,渐渐疲惫,可眼前的黑暗却越来越重,身后的黑暗开始沉沉的压上来。我害怕的喊叫起来,却叫不出声。脚下不断踩过粘稠的东西,发出冷酷而刺耳的“啪啪“声。
忽然间,我脚底一滑,硬生生的摔倒在地上,好疼,全身的力气好象被抽干了一样,无法动弹,地上粘稠的东西开始慢慢爬上我的身体,无声的侵犯着我,细线般的天空红的刺眼,满眼都是那狰狞的颜色,越来越近…………
“西利尔,西利尔…………“
焦急的呼唤渐渐响起来,我终于呻吟着清醒过来,几乎无法相信这样的软弱痛苦是由自己口中发出。全身都被冷汗浸透,阵阵寒意伴着房间里的低温向我袭击来,啃噬皮肤,入骨髓。
摩亚跪在床边,漂亮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泪水,我第1见到他如此焦急的表情。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见到如此失态的我吧?
我打开灯,抱歉的对他微笑:“对不起,吓着你了吧?“
他扑进我的怀里呜咽起来,好象平时那个又冷漠又刻薄的孩子不是他。
面对摩亚如此激烈的情绪,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觉得高兴,如果我再抱着那种恶作剧成功后的心理,就是亵渎了他对我的关心和担忧。
我抬起他的脸,温柔的亲吻他,他没有拒绝,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微微张开双唇迎接我,脸上泛起美丽的红晕。我一边入毫无防备的唇齿间,慢慢舔过他的牙齿,柔软的上颚和舌尖,吮下口中的甘甜,一边拉起他半跪在床边的身子。
他顺从的靠向我,搂住我,张开双腿坐到我身上,热烈的回吻我,过去他从来没有这样热情过。我屈起膝盖让他靠的更近些,把手伸进他衬衫的下摆,抚上瘦弱的背。
怀里孩子轻微的颤栗让我渐渐从寒冷中脱离,温度回到身上的感觉好舒服。
手指沿着纤细的背脊向上延伸,摩亚忍不住轻轻叫出声来,难受的挺直了背。
我顺势突然一把抱住他,拉开衬衫的前襟,亲吻他白皙的脖颈和前胸,他昂起脸喘息着,双手在我的肩头摩擦,想推开我。我翻身把他压倒,继续亲吻他,飞快的扯去碍事碍眼的衣物,又拉过毛毯盖住我们的身体,抵御房间的寒冷。
我伸手探向他的膝盖内侧,抬起白嫩的腿。
“……不要……“摩亚羞涩的偏过头,眼中透出盈盈的泪光,言语毫无说服力,只能起到相反的效果。
电话铃不合时宜的响起来,我很满足的体会到了“气疯“的感觉,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就是身体已经不冷了。
拿起听筒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就传来医生不同以往的洪亮声音,用一种令我惊讶的气势。
很久以后,每当我回想起这唯一一充满气势的声音时,就心痛的想一千一万的杀死自己。

“西利尔!”医生不管接电话的是谁,也不管现在是几点,精神十足的对我吼,“我知道让摩亚不用定期来医院的方法了!!”
“医生,现在都几点了?你小声点啊……你说什么??!“我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没错,以后他即使不来医院检查也行了!!!!“医生大有让我耳聋的意图,”你现在马上出来!!!!“
“可是,医生…………“
“马上!!!!!!听到吗????马上!!!!!!!!!!~~~~~~~“
还没等我回话,电话便被狠狠的挂断了。
我呆呆的听着单调的忙音,摩亚抱着膝盖看着我眨眼睛,刚才医生的话他应该也到了。
即使不去医院也可以?可是…………
我突然明白了医生话里真正的意思。
“摩亚。“
“恩?“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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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街道寂静的可怕,所有的门都紧紧的关着,里面一片黑暗。
我和摩亚的脚步声在阴森森的建筑之间被放大了许多倍,朦胧的雾气在我们身边飘荡。远不眠不休的海关大钟直耸入云,庄严肃穆,俯视着我们这唯一的两个行人。沿路的街灯散发着柔和的橘色光芒,企图驱散寒冷的雾。路灯下微小的尘埃游离在空气中,上下浮动着。在一盏一盏的路灯下,两个影子被拉得瘦长,,又被缩短,再被拉长…………我特意让摩亚穿上了毛皮靴和温暖的绒毛大衣,可他依然冷得瑟瑟发抖,不断呼出稀薄的白气。我知道他还是觉得冷,便紧紧搂住他的肩膀。我不是很有力气的人,否则真想抱着他走。可怜的孩子。
穿过几条没有街灯的破旧街道,不远就是火车站。由于寒冷,城市人口流动得并不频,人们很少有外城的亲戚,也没有很多人爱旅行,除了个别时候,火车站经常是冷冷清清的,很萧条的样子,这样布满寒雾的夜,更显出它的衰落破败。
售票小屋已经有些歪斜,用铁钉连接起来的木板看上去潮潮的,飘出一股霉味。木板上早已沾满污渍,根本看不清本来的颜色,有些地方有被虫蛀过的痕迹。铁钉已经全部都生锈了,每一个都变成了暗红色。
售票窗上方挂着一只小小的照明灯,发出冷冷的银白灯光,把人照的惨白,两只飞蛾不知疲倦的飞舞,追逐。我握着摩亚冰冷的手,弯腰往售票窗里看。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伸过来,我连忙后退,不一会儿,窗里亮起了同街灯一样的橘色光芒,那双眼睛依旧冷冷的审视着我,它属于一个头发稀疏的老人,售票唯一的职员。一个尽忠职守的政府工作人员,一个脾气古怪的长者,一个看过一眼就永远忘不了的人。
“要什么?”他把身子微微后仰,陷进椅子里,动作有些不灵便,声音低沉而沙哑。
“两张下一班的车票。”我用眼角瞥着他阴沉的脸色,浑浊的眼球,耷拉下的眼袋,发皱的皮肤,还有粗硬的手指。在昏黄的灯光下,皮肤上浅浅的线条随着他的动作缓慢的蠕动着,很刺眼。
递出车票时,他又看了我一眼,然后眼睛飘到摩亚身上,看这售票员一瞬间的退缩眼神,我可以猜到摩亚的脸上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他一向讨厌别人盯着他看,尤其是这么古怪阴沉的人。
我故意闪身挡住摩亚,问:“下一班车是几点?到什么地方?”
他很不满的把视线重新拉回我身上,傲慢的抬了抬下巴,又指了指我的左侧,然后狠命拉下窗子,灯火在窗后熄灭了,车站陷入了死寂,只有窗框和木头窗台激烈碰撞的“嗡嗡”声还在震动着空气。
我抬头看窗口上方的火车时刻表,无奈细小的字迹正好在照明灯的背面,全部被掩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我又把头转向左侧,刚才被灯光吸引了,我们都没注意到,售票旁边就是铁路,黑暗中有个庞然大物,轮廓模糊。过了好一会儿,等眼睛渐渐适应后,火车的样子才清晰起来,就像一尾黑色的巨龙,静静的卧在铁轨上。
反正去哪里也是一样的,何必要关心目的地呢。我牵着摩亚的手转过售票,火车车头的地方透出淡淡的灯光,在静止的车身和一望无际的铁轨间显得特别温馨,召唤着乘客。
车门口身材高大的剪票员接过我们的票,机械的用手里的剪子打上孔,像刚才的售票员一样抬了抬下巴,示意我们可以进去了。他戴着一顶藏青色的宽檐帽,黑漆漆的帽檐盖住眉眼,相同颜色的制服大衣领子竖的高高的,遮住了他的整个脸,从很近的距离望过去,也只能看见一团黑糊糊的东西。
走进车厢,偌大的空间里只稀疏的坐了十几个乘客,本来就不缓和的地方缺少了人气,显得更加寒冷。每个人都缩在自己笨重的厚衣服和帽子里,低着头,好象在打瞌睡。所有的车窗都被塑料帘子牢牢的遮住了,难怪从外面看起来会是一片漆黑。
我是头一回乘火车,摩亚也是,他一边跟着我走,一边转动小脑袋四下张望,也许是我们好奇的表情太明显,最近的几个乘客抬了抬眼,随即又无精打采的低下头,缩了回去,不再搭理我们。
踩上吱吱作响的薄地板,我寻找着我们的座位,脚边时不时扬起细小的尘土,轻飘飘的翻滚,消失。薇奥莱塔曾经出差,回来后就不停抱怨铁路系统是如何差劲,服务是如何不周到,铁路公司的职员是如何古怪。而反政府的情绪也是从那时起开始积累的。当时我觉得她说话夸张,言过其实,如今亲眼一见,才发现果然名不虚传,实在是错怪了她。

其实像这样冷僻的线路,随便找个座位也无所谓,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守规矩的好,凭那个售票员的身形,要调教几个不乖的乘客,绝对不是问题。
车厢的天板上挂着一排灯泡,就像那种破落酒吧里的廉价东西,沾满灰尘,发出灰黄的光,有几盏还坏了,要看清椅背上的数字相当难。我们好容易才找到了正确的座位。
那个看不见脸的剪票员慢吞吞的走过来,站在我们面前。
“开车前,请不要动窗帘,车一启动它自然就会拉开的。”
他说话的瓮声瓮气,好象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一样,还没等我们回答,他高大的身形便重新移向车门。
摩亚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听出他是在说“我以后再也不要坐火车了。“他很清楚我们现在的境,一直没有问我什么。
发车铃在窗外毫无征兆的嘶叫起来,这时我才庆幸紧闭的车窗和帘子保护了耳膜,没有让它受到百分之百的摧残。
所有的帘子在同一时刻迅速向上卷,发出“哗“的一声,声音整齐有力,非常悦耳。墙壁上刚才暗着的壁灯也全部亮起,将车厢染成温暖的橘黄色,黄铜灯柱上雕刻着精致的纹,线条细腻优美,流畅的凸起在橘黄的照耀下闪闪发亮,透出华丽的感觉。
这些灯比天板上的破灯泡不知要好多少倍,可是为什么偏要等发车了才开呢?
列车缓缓启动,耳边传来车轮与铁轨接触的“咔嚓“声,售票慢慢向后移着,滑出了视线。窗外出现了远森林的黑影,我和摩亚的旅行开始了,或者说,是逃亡。
脚边有热热的东西烘着,越来越暖,墙上温度计的水银柱缓慢上升,一点一点到达15度。这种名为“暖气“的东西是只有在政府允许的地方才见得到的,火车就是其中一。平时在家里,人们只能靠壁炉或衣物来取暖,没有人知道如何才能造出“暖气”。
大家纷纷脱下外衣,然后重新缩起身子低下头,车厢温热起来,但依旧静的可怕。
我叠好我们两个人的大衣,铺到椅子上,示意摩亚躺上去,他是真的累了,也没有多说话,把头枕在我的腿上以后不一会儿便发出熟睡的呼吸声,丝毫不受灯光的影响,车厢里这么暖和,他一定会做个美梦的。
蓝黑的夜幕如同天鹅绒般细腻浓重,上面零星挂着几粒银白,森林被染上浓墨,只看得清轮廓的粗犷凌乱,我望着窗外的单调夜景,毫无睡意,终于能冷静下来好好整理一下思路了。
记得在很久以前,一带摩亚去医院时,医生就已经告诉我,他从政府的相关工作人员口中得知,从老屋来的人虽然难以抵御疾病,但在健康状况低下的时候会出现一个很明显的警告信号,那就是身上十字标记的变化,当健康指标下降时,这个十字标记会很明显的变淡,提醒主人可能生病了,需要检查身体。只是政府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定期安排了健康检查,同时也是防止外人察觉这个秘密――他们一向不希望普通人知道太多从老屋来的人的事。
一开始我们都对这件事将信将疑,于是医生订了一个为期几个月的计划表,让摩亚定期检查,而当他的十字印记变淡时,则要马上来医院。事实让我们不得不信服,医生打听来的消息是正确的。
今天就是最后一检查,以后摩亚便只需要在印记变淡的时候去看病了。因为我们都认为这最后一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意义,所以我便随了摩亚的性子,把它推迟了好几个星期,而医生也没有怎么催促。
可现在他却在半夜突然打来电话,用不同寻常的声音告诉我一件我们早就知道的事,还要我们马上出门,这不正常。
他的重点不是“摩亚”,而是“出门”。所以他没有说“到我这里来”。
医生不喜欢在电话里说多余的话,会用最简短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因此既然“我知道让摩亚不用定期来医院的方法了”是无用的信息,那有用的便是另外一个了。
“马上出门。”
马上出门。
你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而且我没有办法明说。
面对一个多年好友的奇怪电话,得出这样的结论不仅靠简单的推理,也含着莫名的直觉。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我依然确信这个结论。也许我们被政府发现了,也许有人告密了,也许从老屋来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总之我们已经不能再在这个城市呆下去了。
今天和医生的见面可能是最后一见面,和薇奥莱塔的谈话可能是最后一谈话,我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从此以后天各一方。
大家,对不起。
再见了。
……不…………是永别了吧。
火车隆隆作响,呼啸着向远方奔驰而去,前往未知的终点。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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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摩亚扯醒的,直到我完全清醒过来后,他依旧不停的拉着我的袖子。
“西利尔,西利尔,你看,是太阳。”他指着窗外,言语中透出无法掩饰的惊讶和兴奋。
即使不用看也能感觉到笼罩着大地的阳光有多美丽多灿烂,我不愿睁开眼睛,用全身来体会久违的阳光,城市里只流传于人们口中的珍宝此时就在身边,温柔的拥抱着我,驱散我身上的所有寒冷,潮湿,给我欢乐和希望,似乎在预示着一段幸福生活的开始。
我猜测着窗外的景色,缓缓的睁开眼,光线忽然刺入,带来一阵酸痛,躲避了一会儿之后,刺目被广阔的大地所取代,视线所及之生机盎然。近是大片的野田,小小的野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像一幅活动的彩画般艳丽。向日葵害羞一般垂下头,却依然掩饰不住高贵的金灿;蒲公英的绒毛四飞散,伴随着鸟儿飘向天空更高更蓝的地方。
远的森林不再像昨夜那般模糊,大片的绿色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一直延伸到尽头的地平线,单调的颜色是如此的赏心悦目,以至于刚离开不久的城市与之相比,简直就像一潭灰暗的死水。
一夜的动荡转眼间被这样的祥和替代,让我有些不习惯。不过无论怎样,过去的已经过去,即使再如何惋惜哀悼也没有用,我今后要想的,应该是与摩亚继续生活下去,给他安定的一生。
精神焕发的孩子半跪在座椅上,享受着阳光和微风。纤细的褐发在脑后飞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情。
我不禁微笑,勾住他的肩膀,把他拉下来。
“当心别摔出去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天气。”他像撒娇搬微微晃动身体,满意的语气好象在说这一切都是我给予的。
有人开始收拾行李,火车驶去的方向已经能看见建筑物的部分模样,慢慢的越变越大,现出城墙雄伟的姿态。
这是神的眷顾吗?我们居然来到这里。
传说中四季如春天国一般的城市。
春之都费拉雷斯。
我们乘到了一年之中唯一一趟前往那里的列车。
费拉雷斯的火车站设在城外,一条蜿蜒的小路连接着它和城门,从车上下来时,尽管没有穿外套,还是觉得很舒服,春之都如我想象中一般完美。
在入境填写表格时,我想了想,将自己和摩亚的年龄分别填成22岁和16岁。
警卫接过表格,温和的问:“是学生吗?”
“恩,和弟弟来旅游。”我腼腆的低下头。
他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句:“希望你们过得愉快。”笑容轻松柔和。
我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就凭原来那座城市很少有人像这个警卫一样笑得这么自然,我也该有点起码的礼貌。
城门被“吱吱嘎嘎”的拉开,费拉雷斯是一座用高大砖墙来保护的城市,城市之外,全都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大自然的力量与砖墙一同守卫着这座美丽的城市。
其实光就建筑而言,费拉雷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依旧是带弹簧门的商店,格子窗公寓,鹅卵石街道,旧墙面的颜色也依旧暗淡,可是灿烂的阳光和居民同样灿烂的笑容抹灭了一切本来可能会有的阴沉,再加上适宜的气候,即使陈旧的东西也仿佛焕发出崭新的生命力。
我们沿着人行道沉默的向前走,转过拐角时,摩亚忽然一个转身,飞起一脚踢向后面。随着一声惨叫,一个人摔倒在地上,抱着腿哀号。
这个孩子再一展示了他惊人的攻击力。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他又对着那个人的肩膀勾了一脚。
“我……哎哟……我想看看……”对方一边丝丝吸着冷气,一边辩解。
“看看我们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你是小偷吧?”摩亚冷冷的质问。

“不是啦!”对方喊叫着,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单手抱住受伤的右腿,没被踢到的左腿支撑了身体的全部重量,一跳一跳的保持着平衡。
他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有着和摩亚一的暗褐色头发以及相同颜色的眼睛,眼神明亮而清澈。
他的外貌和刚才警卫自然的反应,还有街上行人的漠视,让我确信摩亚的头发不会让谁觉得意外。我暗暗松了口气,开始听这个少年的辩解。
“不是啦!”少年脸上现出被人误解时的恼怒表情,“我看见进城的几个人里就你们俩拿的行李最多,想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你干什么这么好心?又干什么跟在后面不吭声?!”摩亚不依不饶,对待外人他可不会像对待我这么客气。
至于我,从来都很喜欢看摩亚的非冷静表情,便一言不发的站到了角落。
“哎呀你就偏要我说吗?!”对方头疼的抓了抓头发,“我家是开旅店的,我当然要帮家里拉生意了,可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跟你们说,只好跟在你们后面,看你们有什么困难,比如说拿不动行李呀,找不到旅店呀什么的,我好趁机来帮忙,然后……”
“再骗我们住到你家去?”摩亚不冷不热的接了他的话,一脸嘲讽。
“不是骗啦!”对方焦急的申辩,殊不知这样只能让摩亚想耍弄他。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我觉得差不多了,便摸了摸身边孩子的头发,他立刻靠近我,一双眼睛依旧露出不信任且傲慢的神色。
“如果价格合理我们自然会考虑,毕竟我们从别来,对这里也不熟悉。”我微笑着开口。
对方明显对我的学生气和没有棱角的柔和表情很有好感,立刻接口:“价钱当然合理,条件也很好,房间宽敞饭菜可口还附带淋浴,啊,还有,我叫裴利。”
我很满意这个陌生人自报家门的好习惯,也就故意忽视了他言语中的矛盾,如果他家的旅店着的那么好,何必拉生意呢?
裴利是个很活泼的人,一路上不停的跟我们介绍着春之都的景点,当得知我们的来时,他显得很惊讶。
“你们是从洛宁来的?“他问,“冰城?”
冰城是洛宁的外号,就如同春之都是费拉雷斯的外号一样。我十分明白“冰城“这个名字的由来,因为它天气的寒冷,因为它居民的冷漠,还有它政府的强硬作风……
“恩,从来没见过从那里来的人吧?“我问。
“是啊,知道冰城的人都说那里的市民很不友好,都只顾着自己,政府也对外面来的人不怎么欢迎,如果不是真的很喜欢那里,就千万不要去,不过……“他看了看我,嘿嘿的笑了,”事实好象不是这样嘛!‘
“什么事传多了都会变的夸张的。我在冰城的朋友都很善良,也很热情……“一想起医生,薇奥莱塔,还有其他不告而别的朋友,我的心里就涌起一阵惆怅,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看来以后我也要对冰城的人另眼相看了呀!“裴利边说边把眼角瞥向摩亚,他依旧像平时那样走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一副冷漠傲慢的样子。发完火之后,他又恢复了常态。
“摩亚好奇怪,为什么一个人走在后面?难道他真这么讨厌我?还记着刚才的事?“
“不是啦,我们出门时都是这样的,并没有针对你。“
“是吗……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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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停在一座8层楼房前,面前的弹簧玻璃门破烂不堪,原本透明的玻璃被磨损成了暗淡的颜色,根本透不出楼里的构造。门把手上的绒布垫不知被谁扯成了布条,软软的垂下一半,海绵衬里翻卷出来,原本柔黄的颜色上已经沾满污渍,又黑又脏,从里面露出的黄铜锈迹斑斑,就像爬着一条条小虫。门框的角落里积满灰尘,至少是好几年没清理过了,这样的景象不得不让人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
我抬起头,看见从屋顶上延伸下来的排水管上也布满锈斑,有几管道还不自然地歪斜着。视线沿着水管移到地面,只见地上放着一只豁了边的塑料脸盆,接住从水管底部漏出来的水滴。不知道下雨的时候,要多大的脸盆才能弥补这里没有下水道的遗憾。
而整个房子也跟门和水管一样脆弱破旧,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进来吧。”裴利一脸自然的招呼我们,丝毫没有注意到摩亚僵硬的表情,顺手推开门,门难以置信的开了――带着同样难以置信的扭曲声音。
大厅倒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抱歉,天板上吊着带装饰灯的电扇,三片透明的扇页慢慢转动,带出若有若无的微风。中心的灯饰投下柔美的淡金色光芒,将大厅中的一切都染上一层朦胧。
宽敞的空间里,左右分别摆着一张黑色漆皮沙发,虽然已经陈旧且廉价,却泛出高雅的光泽,几个客人正悠闲的享受着它的舒适,专注看书或是礼貌的小声交谈。沙发前很周到的摆上了玻璃茶几,带着水晶烟灰缸和插上精致假的青瓷瓶;正对大门的便是总服务台,占去了大厅四分之三的宽度,黑色的大理石台面上干干净净,只放着一部同样颜色的电话机,话机被擦拭的连塑料拨号盘都亮晶晶的。

金色的灯光,漆黑简洁的摆设,加上雪白的墙,让整个大厅看起来既幽雅又恬静,虽然梢显微弱的光源让空间有些暗,却也平添了一丝典雅幽静的气氛。
等走到服务台边时,摩亚的表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好奇的看着四周,他本来就喜欢安静,对这样的地方应该会满意。
裴利跟大厅里的客人打完招呼后,迅速赶上我们,转到台子后面,玩笑般的说:“欢迎光临。”
我把手肘撑上台面,歪过头,右手支着腮,微笑道:“我想要最便宜的双人房,可是我们身无分文,怎么办呢?”
“本店不赊帐,劳烦请去别。“他用相同的微笑回应我。
“我们已经跑遍了所有旅店,都被拒绝了。“
“如果可以用工作偿还,倒还能考虑。“
“当然没问题,如果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正当我们玩笑的正欢时,摩亚拉了拉我的袖子:“西利尔,我身上不舒服,想洗澡了。“
“那下再玩吧。“我对裴利侧了侧脸。
“还真是言听计从啊。“他噘着嘴甩出住宿登记表和笔,我再开始填写刚才在入境填过的资料,完成后,裴利转出服务台,”我带你们去你们的房间,有一间非常适合。“
大厅左侧有一条短短的回廊,两侧的墙上镶嵌着与大厅里同样精致的金色壁灯用来照明,回廊尽头是一座老式电梯,铁丝门紧紧的关着,里面一片黑暗,裴利伸手按下楼层按扭后,黑暗的空间里传来空旷的机械运作声,越来越响,随着一阵“哐哩哐啷“的声音,电梯停在我们面前,依旧是金色的灯光照亮着里面的狭小空间。
裴利拉开铁丝门,滑轮发出刺耳的声音,很勉强的移动着,被拉到墙边。
“裴利,刚才我就想跟你说了。“我开口道。
“什么事?“
“你的大门跟电梯门都该上润滑油了。“
裴利果真是开旅店的商人,十分的把握住了客人的喜恶,虽然房间与我们原来的家相比有些小,却十分舒适。摩亚很满意,这点光看他一放下行李马上赶着往浴室跑就明白了。
“他爱干净。“我向表情怪异的旅店之主解释。
“恩,有点看得出来,“他僵硬的点了一下头,”而且看样子他也挺喜欢这里。“
“他很喜欢,所以我们就住这儿了,恭喜您接到生意。“
“你还真宠他,“裴利说着转身离开,”那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事打内线电话,号码在电话机上写着。“
“恩,我知道了。“
“啊,对了,“临走前他忽然说,”刚才我说的工作的事是真的,如果你们愿意,住宿费可以少算。“
“如果闲着没事又住久些,我会考虑。“我说罢礼貌的送他出门。
如果钱完了又无可去,我的确会考虑。
摩亚洗完澡出来时我正在打开所有的窗子消除房间里不可避免的霉味。被热水泡过的孩子脸上微微发红,头发沾着亮亮的水珠,沿着发尖往下滴落,雪白的浴袍把他纤细洁白的脖子衬托的更加柔嫩,精致的锁骨从领口隐隐露出,小巧的想让人去咬一口,袍子下摆的长度只到膝盖,裸露着细腻修长的小腿和白皙的双足。
“帮我擦头发吧。“他拿着毛巾,踩过柔软的羊毛地毯走到我身边。
“好啊。“我拿起毛巾坐到沙发上,他顺势爬上我的膝盖,侧身坐下,就像在家里一样。他是真的很喜欢这里。
阳光悄悄射进窗子,照在我身上,细小的浮尘游荡在光线最明亮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的天井,仿佛永远不会被打破。
“摩亚。“

“恩?“
“以后你不要一个人出去。“
“恩。“他十分明白我话里的意思,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安全了。
“在外面时也要一直跟我在一起。”
“恩。”
“要随时保持警惕,注意保护自己。“
“你不是会保护我吗?“
我无声的笑了,把毛巾放到一边, 轻轻拉下他浴泡的左襟,一直褪到臂弯。
左肩上的十字印记颜色很正常,也依旧很可爱,纯净的黑色在白嫩的皮肤上显得分外夺目,像雪地中一朵初绽的小,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的时候,摩亚的肩头微微颤抖,扭动着身子想脱离我的怀抱。
“不许逃。“我加重了手臂的力气,紧紧环住他的腰,伸出舌尖代替手指,温柔的来回舔弄。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回答你的问题,我当然会保护你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微微抬起脸,在他的耳边的低语,呼出的热气把耳根细滑的肌肤染上一片潮红。
牙齿咬上那片惹人喜爱的颜色时,摩亚轻声惊叫起来,把头转向另一边,像是在拒绝,却更有迎合的意味,两只小手胡乱摸索着,最后攥住我搂住他的手臂。
“舒服吗?”我很满意他诚实的反应,一边改变攻势,温柔的吮吸舔拭微红发热的颈侧,一边挣开他僵硬的手指扶住瘦削的右肩,缓缓扳动。
这一,我不想再半途而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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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亚的身体一直都很敏感,沐浴后绽放开的肌肤更加无法抵御任何刺激,只是落在肩头和耳颈的几个吻就已经让他全身发烫,神志涣散,眼中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唇色也变的娇艳欲滴,身体已经彻底被情欲俘虏,顺着我加在他肩头的压力慢慢向后,无力的倒在沙发上,侧过脸不住的喘息,露出脖子上一朵朵盛开的艳丽。
我让他平躺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他身边,从上方俯视面露娇羞的孩子,手指轻轻一勾他腰间的带子,雪白的浴袍顿时滑向身体两侧,如预料中一般,底下什么也没有穿,光滑如丝缎般的肌肤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胸口已被染上一层红晕。
视线沿着胸口慢慢下猾,滑过皮肤下形状若隐若现的肋骨,胸前淡色的两点,柔软平滑的小腹,洁白细腻的腿,最后停在他的双腿间,小小的欲望正颤巍巍的抬起头,像一个孩子在泪汪汪的在企求着什么,让人怜爱。
摩亚似乎意识到我在看他,半睁开迷离的双眼望着我,口中发出哀求般的颤音:“西利尔……那里……不要看……”
“为什么?不是很可爱吗?”我微笑着抚摸他羞怯的小脸,另一只手碰了碰他分身微红的前端,那里立刻渗出透明的眼泪,而摩亚的全身也随之颤栗起来。
“西利尔……”他扭动着腰想逃开,声音却充满了迎合的妩媚。
我跪上沙发,用膝盖撑开他的腿,俯下身子靠近他。
沙发变的拥挤,摩亚下意识的寻找让身体觉得舒服的位置,不知不觉屈起膝盖,从两侧缠上我的腰,摆出张开腿迎接我的诱人姿势。
看着他娇嫩的身体和无辜却媚惑的模样,任何理智都在瞬间崩溃,我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无法抑制的叫嚣,冲向身下的某一点。
释放出在布料下的热烈欲望时,我视线里的孩子发现了自己此时羞耻的样子,眼中闪过惊慌,挣扎着想合拢双腿,我用手抓住他的膝盖阻止他的反抗,向前挺入他柔软的身体。
“啊――――不要……”柔媚无力的叫声从摩亚的口中发出,他拼命挣扎起来,我吻住他红润的唇办,堵住声音,双手穿过他的掖下紧紧搂住他,同时也让我们的身体结合的更加紧密。
口中的嫩舌在我的温柔侵犯下渐渐放弃了抵抗,主动缠上我,辗转的吮吸,青涩的纠缠上来,而身体在经过了最初的不适后开始变的顺从,不再激烈的挣扎了。
摩亚把双手勾上我的脖子,揪住我背后衣服的布料,回应我的拥抱,纤腰轻轻的扭动,膝盖在我的腰间无意识的来回摩擦,纠缠,好象在期待更的侵犯。无法冲出口的呻吟转变成慵懒的鼻音,一丝丝的泻出,充满了撒娇和诱惑的意味。
我离开他的唇,迷乱的气息和难耐的娇吟立刻从他红润的口中挣脱出来。

“恩……呜呜…………“他转过脸,双眼沉醉的紧闭着,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投下美丽的阴影。
我把脸埋进摩亚的颈窝,感受着包裹我身体的柔软内壁,它像害羞一般微微抽动着,又紧紧吸住我,迎接我,温柔的吞噬我,直到那最最柔软的地方…………
“摩亚……摩亚……我爱你…………”我在他耳边急喘着低喃,同时不断顶过他身体内最敏感的那一点。
“唔……西利尔……我……恩……”他一边紧紧抱着我发出含糊不清的动人呻吟,一边情不自禁配合着我的动作扭动身体,眼睛微微张开,泛出妩媚的神色。无论做多少,他纯洁不带任何造作之态的性感和自然沉迷在情欲之中的迷乱总让我几乎失去理智,想更加用力的拥抱他,疼爱他。
身体结合的部位发出粘腻的水声,将整个房间染上令人脸红心跳的色彩,怀里孩子的身体渐渐绷紧,口中的呻吟也掺上了些许痛苦和委屈,眼角渗出脆弱的泪,我知道他快要忍不住了,我也一样。
“西利尔……快住手……我……我要……”摩亚求饶一般的来回摇晃着脑袋,漂亮的眉紧紧皱在一起。
“不行,再忍耐一下……放轻松……”我低声宽慰他,同时加大了侵犯的力量。
很快,顶在我小腹上的坚硬随着摩亚的扭动和一连串的呻吟而瞬间消失,一片温暖的湿润蔓延开来。
包裹住我的柔软忽然缩紧,难耐的刺激流窜上我的后背,让我忍不住低吟,随后得到了释放。
我们拥抱在一起,静静听着彼此疲惫的喘息。
太阳已经移动了位置,和熙的光覆盖了渗满汗水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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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因为不愿去揣测或是观察别人,我对“看人”这方面很不在行,比如曾经误以为薇奥莱塔是个会在任何场合说任何话的长舌女,后来才发现她很懂得注意时间,场合和谈话内容,绝对不会没有头脑的乱说话。
而如今,我又犯了一错误,看错了裴利。
事情发生在我们住进旅馆的第2天早上。
“如果你还是拒绝回答,我们马上就搬走。”摩亚冷冷的瞪着坐在沙发上一脸不自在的旅店老板。
“我真的只是希望你们在空闲的时间随便来帮忙,”裴利苦着脸解释,“没有其他用意啊。”
“那为什么我试着一问你就马上很开心的跑过来,还立刻叫我们去城门口等客人招揽生意?让两个刚认识一天的陌生人这么做,不合情理吧?”
“这是……”
“你还是老实说了吧。”今天我不能袖手旁观,因为摩亚心情不好,如果再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我可不能保证他那只脚会怎么踢人。
裴利沉默。
“一开始就盯上我们,不仅仅是想说动我们住你的店,还想让我们帮你去拉生意,是这样吗?”我又问。
“………………是~~~~~~~~~~~………………”裴利终于老大不情愿的拉出长音。
“你做梦去吧。”摩亚一甩脸就进了卧室,狠狠摔上门。
一石二鸟?他的脑子真的比我想象中转的要快,如果不是摩亚心情糟糕对什么都看不顺眼,我们可能真的无法识破他真正的企图。
看来以后对他的评价应该高一点。
“是因为觉得摩亚很漂亮吗?”我想弄明白他有如此打算的理由。
“没错,我昨天第1看到他的时候他对我笑了一下,当时我都呆住了。”这点他倒是回答的爽快。
我叹气,那是摩亚想看别人失态表情时专用的恶作剧笑容,虽然美,但充满了恶趣味呀!
“还是算了吧,他不喜欢用脸去占什么实质性的便宜,”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至于我,如果有什么管理方面的事,我或许可以帮上忙。”

“喂,西利尔,”裴利忽然放低了声音,“摩亚今天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平时也是这样的吗?”
我头疼的抓了抓头发,苦笑道:“没什么事,我们闹了一点别扭,过几天就会好的。”
昨天在裴利所坐着的这张沙发上激烈缠绵之后,摩亚忽然问我:“为什么只有我脱衣服?”
我回答:“我等会儿还要打扫房间,脱了再穿太麻烦。”
他听后脸一冷,跳下沙发就不理我了,直到现在都是一张冷脸。
而潜台词就是:原来我摩亚的魅力没有打扫房间来的大。
十足的家务事,小别扭。
当然,不能说给别人听。
没关系,反正过不多久他气消了自然会来找我撒娇,类似的事曾经发生过无数。
而且,如果不是怒气造成他看什么都不顺眼,我还真不会知道裴利粘上我们的真正原因呢。
在这两个小插曲之后,一切都继续正常运作。裴利再也没有提到过工作的事,每我看见他事他总在服务台后忙个不停,根本没时间和我说话。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的流逝,我渐渐的熟悉了这个新地方,其实对我和摩亚来说,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没有亲人,孤身一人,摩亚从老屋来,无依无靠,我们相依为命,在遇到对方之前一直是孤独的,而遇到对方之后也不会再爱上除彼此之外的人。只要有一个房间,有足够多的食物,对我们来说便是一个家。
况且费拉雷斯有洛宁根本无法与之相比的适宜气候,还有同样令人愉悦的居民。讲究民主的春之都甚至没有政府,就像一个关系简单的聚居区,大家彼此信赖,彼此爱护,又彼此独立。
在这样轻松的环境里,离开故乡和旧友的哀伤不可避免的慢慢变淡,医生,薇奥莱塔,提到这些名字的时候口气日趋平静,想到政府时也不再紧张,人终究会顺应环境,遗忘过去,记住现在。
美丽的春之都有抚平一切伤口的能力,令我惊讶又欣慰,沉浸在回忆中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能够有一个摆脱过去的机会,应该要好好把握。
在思考了一个星期之后,我还是选择了帮裴利分担一些工作,当然不是拉生意,只是理日常事务,像是接待,管帐。对他来说,在只有几个清洁工做帮手的情况下,管理整个旅馆毕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而对我来说,春之都不失为一个定居的好地方,如果我们找到了合适的住,我可以继续在在旅馆工作,抚养摩亚,将这里当作我们的新家。
裴利并没有问我“明明说是来观光,怎么这么热心的做无限期帮工”这样的话,我很庆幸,否则还要在“我和摩亚是兄弟,来春之都旅游”这个谎话的基础上继续编造。至于定居后再怎么蒙骗他,就到时候再说吧。
来到这个城市的总是比离开的人要多的多,旅馆客人在城里定居的也不在少数,那天我下楼来到大厅时,又看见一位几天前退房成为城市居民的客人,正在服务台前和裴利聊天。
大厅出奇的热闹,摩亚也在,他漂亮而稚气未脱的脸和纤细柔弱的身形无人不疼爱,而天生的恶作剧爱好和小小的别扭脾气又让人忍不住想逗弄他。冷漠的洛宁人对他的兴趣只停留在不礼貌的直视或窥视上,而这里的人则很坦然的表示了他们的兴趣,主动和摩亚做朋友。
摩亚和我一样不善言辞,脸上又经常是冷冰冰的,但我知道他心地纯洁,对人毫无防备,只是有些孩子气。他能够交到朋友,我真的很高兴。
几个男孩和女孩正围着他聊天,不时有人勾他的肩,捏他的脸,跟他开玩笑。虽然已经不是第1,他仍然无法从过去一人独的习惯中摆脱出来;虽然不讨厌被人重视的感觉,却也还是不太适应热闹的场面。
他微微噘着嘴,皱起细眉,身体有些僵硬却又发不出火,浑身不舒服又下不了狠心逃离,这副柔弱却又倔强的样子可爱的让人想一把拥在怀里,所以那些孩子们一个都没有放他走的意思,拉着他不停的说这说那。
“昆廷先生,新家住的还满意吗?”我礼貌的和跟裴利聊天的旧客人打招呼。
瘦高的绅士向我微笑着点点头:“前阵子承蒙贵店的照顾,现在终于安顿好了,非常欢迎你们来做客。”
“有空一定登门拜访。”
“前几天赛西丽雅小姐也找到了合适的房子。”裴利对过去的客人道。
“那可真要恭喜她了。”昆廷先生说着望了我一眼,“西利尔,你有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啊?”
“我?我只是个游客而已,过一阵子要离开的。”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他并不知道我的事,没有理由会认为我打算定居。
更奇怪的是,对方听了我的话,眼神忽然变地很惊讶,沉默着上下打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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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摩亚跑了过来,抓住我的手:“西利尔,你要去哪里?”
“买点东西,顺便给你买草莓蛋糕。”
“我跟你一起去。”
“行啊,跟大家玩的高兴吗?”我向昆廷先生笑了笑,拉起摩亚的手离开服务台。
“他们都想抱我亲我!”他又噘起嘴告状。
除了我之外,他不喜欢任何人跟他有什么亲热的举动,可惜他的模样又实在太惹人喜爱了。
“摩亚,见到哥哥就不理我们了啊!”有个男孩向我们这边叫,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们一起去买东西,明天再跟你们玩。”我对大家微笑道。
“摩亚,你哥哥真温柔,我家里的哥哥姐姐就知道跟我抢东西吃。”另一个女孩鼓起腮帮露出不满的表情。
“那当然。”摩亚向我身边靠了靠,言语中透出些许骄傲。
今天的草莓蛋糕很新鲜,在面包店的柜台前等待找零的时候,和蔼的店主婆婆温和的问我们:“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我们很喜欢这里,天气很好,大家也都很友善。”我露出和陌生人说话时的羞涩和窘态。
“那找到住了吗?”
“我们现在住的旅馆很不错。”
“这么说还没有定居?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吗?要不要我帮忙?”
“我们只是游客,并没有定居的打算啊。”
婆婆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哦,是这样啊。”
我越发奇怪了。
“摩亚,”离开商店后我问他,“有人问过你刚才店主婆婆问的问题吗?”
“有啊,你在大厅里看到的那群人就问过,我说我们是游客不一定会久住,他们就不问了,后来也没提起,西利尔,”摩亚拉了拉我的衣袖,“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打算呢?难道他们知道我们的来历?”
“应该不会吧,可能只是凑巧。”我抚摸着孩子的头,仔细回想着这几天的事。
前天我给过一位街头歌手几个硬币,他对我鞠了一个躬:“祝你早日找到理想的住。”
以前在旅馆旁的百货商店买东西时,店员问我:“看见您在旅馆住了好久了,还没有看到好房子吗?”
上出门买报纸时遇见了入境的那个警卫,他热情的问我:“你们现在住在哪里?需要帮忙吗?”
春之都的美好生活似乎把我的反应变慢了,居然直到今天才发现除了裴利,几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认为我和摩亚会在这里定居,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会知道?我们从来没对任何人透露过什么啊。
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身上有些发冷。
难道我们的身份被发现了?那又为什么没人来抓我们?这里的居民不可能凭空知道一切,报纸上从来没有相关的新闻,是谁告诉他们的?那个人现在又在哪里?有什么打算?是什么人?
我意识到我们似乎已经陷入了一个一无所知的迷团,我和摩亚并不了解这里的人,而他们却可能完全了解我们,但他们又并不排斥我们,热情的关心着我们。这样毫无来由的包容比直接的排挤和伤害更恐怖。如果知道身份已经被识破,知道会有危险,我们可以马上继续逃亡,去另一个城市,可现在,这个无法理解的城市和它的居民无法理解的行为却让人无所适从。
我在思考时,视线无意识的扫过擦身而过的每一个行人,他们无一不对我和摩亚投以友好的微笑,那不是仅仅对游客的和善,而是含有更微妙的东西。
欢迎你们,新市民,希望你们生活的愉快。

这才是微笑的真正含义。
胸口忽然好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好难受。可是头脑却一片迷惘,理不出一个头绪。
一直牵着的小手颤抖了一下。我条件反射的低头问:“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身体一阵发冷。”摩亚一边缩起肩膀一边往我这里靠。
好奇怪,天气明明非常暖和啊,怎么会冷?
我的第1个反应是他可能生病了,连忙把他拉进无人的巷子里解开他的衣服,肩上十字印记的颜色没有丝毫变化。
“可能是一下子被风吹到了吧。”摩亚看见自己没有生病的征兆,露出轻松的表情宽慰我。
“你大概是累了吧,我们买完报纸就回去。”
尽管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些,我却依然感到阵阵不安,许多事情交织在一起向外冲击,却找不到出口,周身充满了无法平静的慌乱感,不知如何宣泄。
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我确信。
回到旅馆时天已经快黑了,大厅里很安静,只有裴利在服务台前和一个人小声说着什么,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入境的警卫。
应该趁此机会问个清楚。
我让摩亚先上楼,自己则走向服务台,令我惊讶的是,裴利一脸严肃的表情,眉毛紧紧的皱着,与平时轻松活泼的样子判若两人。
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发现了我。
“你回来了啊。”他尽力挤出一个笑容,却还是掩饰不住明显的紧张心情。
与其说是紧张,还不如说是在严阵以待,全力准备迎接什么可怕的东西。
“恩,好久不见警卫您了,今天怎么会来?在聊什么呢?”我想我此时的笑容应该和裴利一样僵硬。
“也没什么,只是顺路来看看而已。”警卫倒是笑的很自然,拍了排我的肩,“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多亏了这里的天气和大家的热心。”
“听你这么说我可真高兴,”警卫说着转向裴利,“那我走了,你自己注意点。”
等警卫出门后, 裴利见我还不走,便问我:“有什么事吗?”
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递来一个苍白的笑容:“旅馆的事情这么多,我也会有累的时候。”
明显的谎言。
不过我也没心思拆穿,直白的说明了自己的意图:“昆廷先生刚才怎么会那样问?”
他显然明白我口中的“那样”是指什么,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你先告诉我你对这座城市了解多少?”
“春之都,旅游胜地,气候宜人,而且游客不多,洛宁开往这里的列车一年只有一班且不定时。“
“就这样?“

“就这样。“
“冰城果然是个很闭塞的地方啊。“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里的人对外面的兴趣一向不大,就算我想多知道些其他城市的事也很难。“
“我想也是,那么,你去这里吧。“他拿了支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地址,我看了看,离这里并不远。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
“你去了就知道了,“他又露出同刚才一样的苍白笑容,”西利尔……“
“恩?“
“对你也没什么好骗的,我现在要去准备做一件很麻烦的事,所以实在没有心情跟你说什么。“
终于说实话了。
我淡淡一笑:“我知道,没关系。“
“你只要去那里就会明白一切的,不过这里的‘一切’并不是坏事,春之都没有一个人对你和摩亚有什么坏心。“
“后半句你为什么可以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说出来,是不是在那里我也会知道答案?“
“没错,还有,最近天气不太好,晚上风大,尽量不要出门,像摩亚那样体质敏感的孩子可能会觉得冷,让他多穿点。“
“谢谢你的提醒,“我说罢加了一句,”你今天可真不像平时的你。“
“谁都有不象自己的时候吧。“他自嘲般的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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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像裴利所说的那样,晚上天气变糟了,狂风大作。尽管窗子已经关的严严实实,窗缝里却依然传来呜咽一般的声音,细小的冷气叫嚣着窜进整个房间;尽管温度并不低,满耳的呼啸却让无形的寒冷由心而生。
我一个人在客厅看报纸,费拉雷斯的报纸涵盖了许多城市的消息,内容也很丰富,让我知道了很多过去不知道的东西。报纸上关于洛宁的版面一直没有提到我和摩亚的事,连相关的消息也没有,令我稍稍放心却又不敢松懈,尤其是今天。
可惜看完了整张报纸,依然什么也没有。
身后卧室的门发出声响,我回头一看,摩亚正一脸倦容的走过来,身上裹着的毯子有一半拖在地上。
“怎么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我抱过他。
“不是,“他揉揉眼睛,”我觉得很冷,你快点来陪我一起睡吧。“
风虽然很大,却并没有影响到温度到使人感到寒冷的程度,于是我认为孩子是被大风吓坏了,不敢一个人睡。
“好吧,我也是该睡了。“我伸手关掉了台灯。
整整一夜,摩亚都紧紧的搂着我,似乎真是觉得冷,再确认印记的颜色正常后,我的思绪全部飘到了明天。
虽然放心不下摩亚,不过还是一个人去吧,看现在的状况明天的天气可能不会好,我得快去快回。
第2天来到大厅时,裴利难得的不在,我也没有心情关心他,匆匆离开了旅馆。
摩亚依旧觉得冷,因此并没有怎么缠我,窝在床上睡着。
今天的天气罕见的阴沉,风虽然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强烈,却依然无情的吹落依旧鲜绿的树叶,飞卷过行人的脚边。
眼里一直有灰尘飘进来,不停的刺出眼泪。

我曾经以为春之都永远不会有像今天这样的天气。
街上的人比往常少了很多,个个行色匆匆,似乎都想赶紧回家,没有人像平时那样互相微笑着打招呼。
按裴利给的地址,我穿过了几条街,拐过一条小巷后,面前出现了一个开阔的广场。
有几只白鸽稀稀落落的停在黄白色地砖铺就的地面上,一阵风吹来,扬起整齐的翅膀扇动声,雪一般的身影瞬间跃上天际,只有几尾白羽盘旋着飘荡在风中。
广场尽头高大宽敞的建筑物,便是我的目的地。
它的装饰简单到配不上宏伟的尺寸,长长的两扇玻璃门隐藏在带着简单纹路的几根石柱后,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华丽之。
坚固的暗灰色砖墙上刻着一排大字:历史博物馆。
之前我并没有问裴利这是什么地方,想自己去弄明白,现在站在这里,看见了,知道了,忽然有种奇妙的平静,而非料想中的期待。
历史博物馆。
不仅要告诉我春之都的事,还要告诉我整个世界的事吗?
进门的布局和旅馆很像,不同的是两边墙上分别挂着一个展窗,里面贴着许多密密麻麻的文字。
“欢迎光临。”一个人从走来。
姐姐一般的女性,头发整齐的盘在脑后,画了素雅的淡妆,,笑容温和,不算漂亮,却很清秀,声音动听如潺潺流水,看她身上挺括的兰色套装,我猜想她是历史博物馆的解说员。
“你好。”我微微一笑。
“以前没有看见过你,是最近新定居的吗?”对方像闲聊一般的问,我内心的疑惑又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其实……有些事困饶我。”
“什么样的事呢?“
“我和弟弟来贵城观光,可每一个人都认为我们会在这里定居,为什么?“
解说员眨了眨眼睛:“你认为这里是什么样的城市?“
“春之都,一个旅游城市。“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们没有具体的旅行计划,随便乘了一列火车,就来到了这里。“
解说员又眨了眨眼:“事先你们并没有专门的了解过这里是吗?“
“是。“
“那就是命中注定的了。“解说员转过身,“来吧,我告诉你。“
正展厅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一边以窗为墙,巨大的落地窗代替了墙壁,让窗外的景色尽收眼底;而另一边则排列着一个个展柜,里面陈列着图片和文字。
“你应该明白,“解说员流水般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让我集中起全部注意力,甚至无暇分心去看展柜里的东西。
“你应该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部分人是被排斥的,战争遗孤,亡国之君,异族异类,他们未必穷凶极恶,但因为种种原因,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统治者眼中的罪人,被追捕或是放逐,无家可归。“
我在心里笑,我算是这样的人吗?无心与人争斗,更无意去伤害谁,却因为一时的任性,违反政府的律令,并且一意孤行,最终成为逃犯,过起流亡的生活。
“生活永远不会是公平的,“解说员的声音继续响着,”但人们可以自己创造公平。“

我随着她来到某个展柜前,里面的图片上画着的似乎是几个流浪者,衣衫褴褛,,神情惊恐。
“在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几个奴隶因为不堪忍受虐待,逃离了自己的主人,想要寻找自由的生活。可是每个人看到了他们身上象征奴隶的烙印,都不肯接受他们,令他们非常痛苦。他们发誓彼此之间永远不分离,发誓要创造自己的世界,靠自己的力量过上幸福生活。“
“寻找一个不会有人干扰的容身之并不容易,“解说员又带着我走到另一个展柜,前一张图上的几个流浪者现在正在森林里艰难的跋涉。
“奴隶们在任何城市都不被人所接纳,而主人的追捕队又随时会出现,他们没有办法,只好求助于没有人敢去的原始森林,即使在里面迷路,被野兽吃掉,也总比被主人抓回去凌虐致死要好。“
“难道他们就是费拉雷斯的创造者?“我看着第3个展柜里的图。
“没错,那几个奴隶在这座森林里用自制的简易工具和石头建造了一个小村落,依靠大自然的力量生存。“
“可我的疑问并没有解开。“
解说员笑了笑:“你听我继续说下去就会明白的。在城市成型后,已经具有相当规模的居民并没有忘记自己过去的不幸,决定用自己的力量帮助那些同自己有相同命运的不幸的人,这才是春之都建立并且存在至今的真正意义。你知道吗?“她看了看我,”我们的城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被大自然庇护着的地方,而且,当一个人真正需要帮助和保护时,他自然就会来到这里。“
“即使像我一样对此一无所知的人?“
“没错,你来到这里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那外面那个旅游胜地的传闻又是怎么回事?“
“你来这里的时候入境有警卫吧?“
“对。“
“他们能够辨别来到这里的究竟是普通游客还是需要帮助的人,如果是前者,打开的城门通向的就是另一个地方。“
“旅游胜地是给外人看的城市?“
“对,你很聪明。费拉雷斯有两个,你现在所在的是‘里城’,与身为旅游胜地的‘外城’相对,是费拉雷斯真正的模样。现在你明白了吗?普通的游客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所以大家才会问你关于定居的事。只有想在这里住下,获得保护的人才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警卫不会分辨错吗?“
“他分辨错了吗?“解说员平静的看着我。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喃喃自语。
“所以我们才一直说是神的眷顾啊,这座城市能顺利保存到现在,我们自己有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呢。不过,像你这样一无所知就跑来的人不能说没有,倒也真的很少见。“
“可能我原来住的地方太闭塞了吧。“
“你从哪里来?“
“洛宁。“
“的确闭塞。“
我们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那,还有问题吗?”解说员问。
“里城的居民知道彼此的来历吗?“
“当然不知道,我们只要记住彼此有过不幸的过去就行了,无须打探不幸到底是什么。“
“外城是什么样?就是给外人看的那个春之都。”
“一个很普通的城市,但那并不属于我们这样背负罪孽的人。”

“在这里一定安全吗?”
“不。”
解说员干脆的否定回答令我惊讶。
“你刚才不是说只有需要帮助的人才能进这座城市吗?”
“那是相对普通人而言的,还有一类人也可以进城,那就是――追捕者。”
我心里一沉:“为什么?”
“费拉雷斯并不是天堂,所有居民必须遵守两条准则:一个是必须互相帮助互相团结,不可彼此伤害。第二个就是必须随时准备面对自己的命运。只有记住过去,才不至于在详和中失去自我,沉迷放纵。”
“可既然追捕者可以进城,那城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可以进来,但不能出去。”解说员意味长的一笑。
“你的意思是……”
“杀了他们。”
“可是这样不是会招来更大的怀疑吗?”
“也许吧,至少现在,并没有大规模的军队进入这里,森林是天然的屏障,只允许极小规模的人通过。”
“不会有人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而铲平森林吗?”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那也没办法。”
我沉思了一会儿,心情慢慢开朗起来。
无论如何,至少我不讨厌这样的生活,虽然不得不说,在这里生活,有些听天由命的意味。
“打算定居了吗?“解说员问我。
“也许吧。“
“那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如果有一天追捕你的人来了,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是不会有人来帮你的。“
“这也是城市居民的守则?“
“没错,自己的敌人,一定要自己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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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旅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风渐渐大起来,把我的衣角吹的猎猎作响,与其说是天黑的比平时早,倒更不如说是一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证明。头顶上的云沉沉的压下来,浓浓的灰暗中掺杂着阴紫,墨黑,纠缠着缓慢翻卷。压抑的天空使建筑的轮廓显得更加突兀,仿佛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行人的步子由快步变成了小跑,低着头一个个转进了街角,不见了。经过的每一个商店都不在正常营业,都在忙着关门或已经打烊。过去在洛宁,虽然经常寒冷,却没有如此令人想回家的天气。
大厅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我惦记着摩亚,径直上了楼,回到房间。
一打开门,便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背对着我站在阳台上,一动不动。风吹乱了他暗褐色的头发,衬衫凌乱的舞动着。
“摩亚,你在干什么?“我跑过去抱住他,拉他进房间,”会生病的!“
他怔怔的站着,嘴里轻声道:“西利尔……有东西要来了……“
“什么东西?“我一点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知道……但是……很可怕……很冷……“他忽然转身紧紧抱住我,”西利尔……好冷……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的,现在快进屋吧。“我小心翼翼的把他扶进客厅,坐上沙发,捧起他苍白的小脸,亲吻他冰冷干涩的嘴唇。许久,他才渐渐缓过神来,双脚踩上沙发,抱起膝盖,在柔软的沙发角落里缩成一团。
“喝点热水吧。“我起身想拿杯子,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失去平衡倒在沙发上。
“别走!“他整个人都扑上来压住我,拼命往我怀里钻。
“你到底怎么了?”我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脊背。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好害怕……”他细若蚊蝇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是生病的感觉,是预感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要来了,他对我来说非常危险……”
“你不知道将要来的是什么,却很害怕,是吗?”
“恩,这种感觉曾经有过……”
“什么时候?!”我的声音有些发硬。
“我们离开洛宁的那天晚上,我看书看累了去喝牛奶,忽然觉得有人在叫我,那个时候。”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还以为摩亚在撒娇或是听错了。
“那时和现在的感觉区别吗?”我问。
“那时听见有人在叫我,但现在没有;可是那时没有现在这么冷。”
我仔细想着当时可能与摩亚有关的一切东西…………有关…………是…………

“老屋里出来一个人,和摩亚一样不是整点来的……”
“昨晚从老屋新来的人已经被顺利收容……”
是那个穿斗篷的可怕的人吗?当时因为从电视里看到,所以摩亚才会觉得冷?
那现在呢?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那个人,他是谁?逃犯?追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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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利尔……”摩亚的声音游丝般的飘在我的耳边,“……我好冷…………抱我…………”
“现在不是抱着吗?”
“不是…………我想要……”他一边迷迷糊糊的低语,一边把冰冷的小手伸进我的衣服里,轻轻抚摸我的侧腰,渐渐向上……
“不行!”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隔着衣服握住已经攀上胸口的纤手,“你现在应该休息!”
“好冷…………西利尔……抱我…………”莫名的寒冷似乎把孩子的意识也凝住了,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是一味的缩着身子往我怀里挤,无力的轻轻扭动,像是在寻求什么慰籍。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费劲的争脱开摩亚的纠缠,反身把他抱起来,放到卧室的的床上,找出棉被牢牢的盖住他冰冷的身体,隔着被子环住颤抖的瘦小身躯。
耳边除了令人心疼不已的低喃,更清楚的是无不在的风声,我抬头望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就像被浓雾笼罩一样――不同的是白色的浓雾并没有这样浓烈的黑色让人感到恐惧和绝望。
胸口一阵窒息,我移开眼睛不去看那可怕的颜色,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怀里的孩子可怜的样子又不允许我离开一分一秒。
闭上眼睛吧。
视觉的丧失令听觉更加敏锐,呼啸而来的狂风被窗缝挤压,发出扭曲而尖利的细吼,与摩亚急促虚弱的呼吸交杂在一起,像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只能在黑暗中等待着未知的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凌厉的呼啸似乎渐渐变弱,怀中的颤抖也不再像刚才那样一阵接一阵。
“摩亚,感觉好点了吗?“我睁开眼睛轻声问。
没有回答。
熬过了似乎有一个世纪之久的几秒钟,细小的声音终于从怀里传来。
“还是……有点冷……不过,比刚才好多了。”摩亚伸手紧了紧肩头的被子,抬起脸吃力的对我笑了笑。
我松了一口气,扶他躺下,掖好被角,走到窗口,想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狂风已经减弱成了稍大的微风,温柔的拂过面颊,吹起发丝,空气中传来树叶被吹动时清脆的“沙沙”声。
眼中所见到的建筑物摆脱了风的肆虐,重新恢复了在暗夜中的寂静和肃穆,沉默的伫立着。
我的视线被地上的一团黑色所吸引,顺眼向下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形正缓缓向与旅馆相反的方向走去。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尽管只是背影,我却很清楚的看到包裹着高大身形的斗篷下不自然的飘动着的下摆。在那里,我看不见脚。
是他,在洛宁的白路德街上令人恐惧的东西,通过电视机让摩亚发冷的东西。
现在,我可以确定。
这时,他站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子。
阴影中,我看不见他抬头,但我知道他是在看我。
刚才熟悉的寒冷再度袭来,让我无法移动半步。
良久,他才重新回过身。
亦步亦趋的跟着另一个身影。
寒冷消失了,我揉揉眼睛,想看清这个高大身影跟着的究竟是谁。
他不高,不大,甚至有一分纤瘦。皎洁的月光沐浴在他身上,泛出朦胧的白光,好似被一层神圣的光晕笼罩着,洁白的衬衫斜斜飘起,令毫无生机的背影平添了一丝飘逸,而长长的细影正投向地面,随着主人的脚步微微摇晃。
是裴利。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维持着相同的缓慢步伐,如同前往战场的斗士一般,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内。
我关好窗子,回到床边,摩亚已经睡着了,呼吸很平稳。刚才苍白的面容红润起来,嘴唇也恢复了血色。
吻了吻他的额头,我轻轻退出房间,离开客厅,乘电梯来到楼下。
大厅里没有一丝灯光,也没有一个人,月光从破旧的弹簧玻璃门外透进来,投下班驳的乱影。
服务台后的椅子里依然残留着余温,我想了想,还是选了客人专用的漆皮沙发,坐了下来。
少见的严肃的裴利。
这些天莫名的紧张气氛。
经常没有人的服务台。
“西利尔,最近几天会刮风,晚上不要出门,让摩亚多穿点。”
“我最近在准备做一件很麻烦的事,实在没有心情跟你说什么。”

其实,你什么都知道,是吗?
是你带走了寒冷和恐惧。
因为你知道摩亚会怕,对吗?
裴利,谢谢你。
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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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空间好安静,风已经完全消散,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夜晚的寂静简单纯粹,邃的像要吞噬一切,思维渐渐扩散开,几乎要溶进这片黑暗里。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永远不会凋谢的假,银色的月光洒在上面,铺上一层荧荧的蓝。我听着自己的呼吸,伸出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捻动瓣,绢的质感触到指腹,毛毛的。
永远不会变化的东西,真的很方便。
大门发出刺耳的熟悉声音,一个人影倾倒着冲了进来,微微晃了晃身体,最终还是稳住了,没有摔倒在地上。
他摸索着墙壁,打开灯,看见我在,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疲惫的对我笑笑。
“回来的很快。”我站起来微笑。
“因为不是第1了。”他摇晃着走了几步。
刚才骄傲洒脱如侠士般的裴利现在变的狼狈不堪,洁白的衬衫有不少地方已经被扯烂了,露出渗血的肌肤,头发上,衣服上都沾满了黑色的粘稠的东西,散发出血一般的腥味,既肮脏又可怕。脚下拖动的步伐缓慢而沉重,全无平日的轻快。
我沉默着打量他,没有看出重伤的痕迹,相反,他的双眼炯炯有神,让我想起故事里与龙浴血奋战后胜利归来的圣骑士。
“现在别碰我,”他一边慢吞吞的拖着步子,一边朝我摆了摆手,“我身上很脏,要去洗澡,等会儿来找你。”
“你不休息吗?”我问。
“别看我这么狼狈,我现在的心情可是非常好啊,很想找个人说话,”他回过头来,笑容比刚才有精神多了,“摩亚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已经睡着了。”
“恩,那就好。”他摇晃的身影拐进回廊,消失了。
不一会儿,回廊里传来电梯运作的机械声。
回到房间里,摩亚依旧沉沉的睡着,脸上的表情很轻松,我放下心,专注的看着他。这样毫无心机的孩子,有朝一日面对想夺走他生命的邪恶时,是否能狠心痛下杀手?
听到客厅里有了响动,我离开卧室,虚掩上门。
裴利正背对房间站在阳台上,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头发湿漉漉的。
我走到他身旁,默默的看他叼上一支烟,划了根火柴娴熟的点燃,大大的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层薄薄的烟雾后,用指尖弹下细小的烟灰。小小的几个动作,很少见的带着道不尽的沧桑感,这是在像他这样年纪的人身上很少看到的。
“你要吗?”他问我。
“我的肺比较敏感,受不了。”我笑了笑。
“是吗……”他抬头看了看天,现在正是凌晨,最暗最静的时候。
“……从哪里说起好呢……”他低下头低声道,好象在和我说话,又好象在自言自语,“……算了,还是直接给你看比较快。”
他侧过身,空着的左手勾下衣领,我一看便明白了。

尚带稚嫩的胸前有一个黑色十字,与摩亚肩上的一模一样,只是稍稍大一些,如同一个符咒般,牢牢的刻在皮肤上。
“这里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他松开手,“十字上面其实还刻着一个数字。”
“你也是从老屋来的?”我问。
像在思考般的沉默了几秒钟,他开口道,“……你们那里是叫老屋的啊,还挺别致的,我过去呆的那个地方可没这么有情调,它是个山洞,我们也就叫它山洞。
“你是从哪里来的?“
“南方有座很大的煤矿城市。”
“伊塔?”
“对,就是那里。老屋长什么样?”
“是一间平顶房,像检查站一样的地方,里面有座钟。”
“伊塔那里因为盛产煤,城里郊外到都是煤矿,当然也就有很多洞,其中一座矿山上有个天然的山洞,里面挖不出煤,却跟老屋一样有座钟,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山洞’。”
“你就是从山洞来的?”
“是啊,无亲无故的一个人被扔在那里,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我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早上1点。”
“那你知道有关自己的事吗?”
“知道一点,我知道像我和摩亚这样的人很像人类,但又不是人类,有人称我们为异族。摩亚这个名字是你取的吧?”
“对,因为他没有记忆,什么也不知道。”
裴利叹了一气:“我的名字也是别人取的,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就像是在流水线上造出来的一样,我的编号是G-3,摩亚的你知道吗?”
“我倒是一直没有注意,他的十字印记很小。”
“下拿放大镜看看吧,”他笑了笑,“一定会有的。你们管从老屋来的人叫什么?肯定会有种称呼吧?因为不是普通人。”
“没有什么特别的称呼,因为他们一出现就会被政府接走,普通人是没有机会见到他们的。”
“那为什么你会和摩亚在一起?”
“如果没有和他在一起,我们也就不需要远走他乡了,私藏从老屋来的人是重罪。”
裴利像是完全理解般的点点头:“那政府对他们好吗?冰城人生性这么冷漠。”
“就算以普通热情的标准来看待也非常好了,因为传说中第1个从老屋来的人治愈了城里的瘟疫,所以后来者的生活都由政府安排妥当了,而城里人虽然很难见到他们,却很尊敬他们。”
“那他们可算太幸福了。几乎世界上的每一个城市都有像老屋和山洞这样的地方,专为像我和摩亚这样的人降生而使用,不同城市对我们的称呼都不一样,态度也不一样,无论用怎样宽容的眼光看,伊塔人对我们都是很苛刻的。”
“怎么说?”
“因为是煤矿城市,大部分人都终生干着挖矿的粗活,生性野蛮,脾气也很暴躁,没什么忌讳。他们认为我们是为了替他们工作而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因此把我们称作‘工具‘,凡是从山洞里来的人都成了他们的奴隶和工人,干最苦最累的活,直到死去。”
“所以你就逃出来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逃得出来呢?有人帮我的。“
裴利说完后不再开口,只是静静的吸着烟。
“那老家伙脾气不好,“他吐出烟圈,接上了刚才的话题,”整天骂骂咧咧的,爱抽烟又爱喝酒,我抽烟也是他教的。他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家人,把我当儿子一样看,当然啦,这就等于我天天都得帮他买烟买酒,还得听他拍桌子骂人。

“那天我的饭被几个小孩恶作剧打翻了,饿着肚子干活,管事的嫌我动作慢,就提过鞭子抽我,正好那老家伙看见了,举起铁锹就把管事的给打昏了,还趁人家昏着的时候边骂边踢了几脚。“
说到这里,裴利苦笑了一下。
“他骂完管事的又来骂我,说我一个男人一点用也没有,被个狗仗人势的蠢东西打也不知道还手,真是个软骨头!我听了气的不行,回骂他多管闲事,打完了骂完了走人了,最后倒霉的还不是我吗?!还没等我骂完,他就冲过来揪住我的耳朵,一直揪到矿区办公室,对管理员说他要买我做他的助手。
“到底他是怎么说服管理员的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耳朵被揪得很疼,后来一路上就一直跟他吵个不停。不过,不管怎样,我终于离开了原来住的像猪圈一样的地方,到那老家伙的小屋去了,虽然那地方又小又旧还酒气冲天,不过至少再也没有人敢打翻我的饭或是拿鞭子抽我了。”
“那你又为什么离开了伊塔?”
“老家伙做了几十年矿工,脾气虽然大,但为人倒是很豪爽,大家也只喜欢表面上骂骂他,背后可没人说他坏话。他一直都看不惯把像我这样的人当牲畜使唤当作‘工具’的行为,说那是在欺负弱者,歧视异族,也曾经试着把‘工具’收作助手,但一直没有成功,我是第1个成功的例子,在此之前,老家伙没有成功过,别人也没有。因此,我就成了第1个过上正常生活的‘工具’。之后陆续有人要求收养‘工具’,因为有了我这个先例,政府要断然拒绝也就很难了。
“总督知道这件事后非常生气,下了一道法令,禁止任何人收养‘工具’,已经收养的必须马上断绝关系,违反者一律死。”
果然,哪里的政府都是这么独断专行。我心想。
“老家伙听说这个消息后要赶我走,我哭着说不愿意,他就挥着铁锹来打我,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只听他骂人,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说了一句让我能够得益一生的话:
‘人也许改变不了全部的命运,但至少可以改变部分。’
“我一边骂他狠心自私,所有的事都自己扛,一边哭着逃离了伊塔,一直逃到这里。”
“那收养你的那个人呢?”
“不知道,让‘工具’逃走是要以火刑的,他可能已经死了。我答应过他要好好活下去,当然也就再不会回去了。没办法,我们到了最后也依然在吵架。”裴利说着叹了一口气。
“可是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吧?你的模样应该会有变化,他们还认得出吗?”
“你知道象我和摩亚这样的人怎样才会长大吗?”
“怎样?”
“我们只有受伤流血才会成长,衰老。普通人的成长是依靠身体器官的自然成熟,而衰老也是因为器官的氧化。而我们的这种变化必须要靠流血的刺激才能启动。只要不流血,不得致命疾病,我们就永远不会变化,也不会衰老。老家伙虽然天天骂我,却很爱护我,自从跟了他以后我就再也没受过伤,如果不是因为以前经常被人打,我现在的外表年龄应该跟摩亚差不多……你第1见到他的时候他就长现在这个样子吗?”
“是啊。”
“我想也是,你对他那么好,一定不会让他受什么伤的。”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摩亚是你的同类了吧?”
“是啊,我去过很多不同城市,也见过很多外表年龄不同的同类,时间久了看一眼就能辨别出来了,所以知道你们不是兄弟,”他露出狡猾的笑容,“你们是情侣吧?”
“你该不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了吧?”我笑着反问。
“当然不是啦,是走路的时候,他一直走在你后面,所以我猜你们是情侣,而且他充当的是女性。”
“你可真会猜。”
“不否认就是承认喽!”他坏笑着拿手肘顶了我。
“我不会说谎,别逼了。”我头疼的侧身躲开。
“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心里很开心,我的生活并不能算幸福,所以希望我的同类能快乐,有爱他们的人。“
“你当初找我做帮工,也是希望我能有个正式的工作好让摩亚能过上稳定的生活,希望我们能幸福的生活下去?“
“啊,没错,那时我想,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逃亡到这里来,当务之急总是要有个工作,有稳定的收入,所以嘛…………“
“你让我吃惊的地方真是越来越多。“

“哎?难道我看起来很愚蠢?!“他皱起眉头。
“我又要说了,我不会说谎,别逼了。”我笑起来。
在我们刚进城的时候就跟在我们后面,等待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出面做好人,顺便为自己的旅店拉生意,然后像随口提起似的建议我们做一些旅馆的工作,在不引起我们怀疑的情况下帮助我们,既解决了我们没有收入的烦恼,又为自己的店找到了帮手。
这个计划虽然一直磕磕碰碰,不过到了最后依然达到了他预期的结果。
裴利真的很聪明,尽管绝对不是无私,但很实际。
“说实话,”他又把话题扯了回去,“如果有个像你疼爱摩亚那样疼爱我的人,我也会很乐意的投怀送抱呢。”
“别傻了,洛宁人因为生性冷漠,不轻易接受外人,才会产生同城人同性甚至亲人之间的恋情,别乱学。”
“说笑说笑啦,况且,跟以前养我的那老家伙分别后,我这一生恐怕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了,”裴利苦笑着摇头,“像我和摩亚这样的人虽然吸收知识的能力很强,但在感情上却很愚笨,爱上一个人就不会变心,我敢肯定,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摩亚了,他也会傻傻的一直跟着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那万一他由爱生恨来报复我,岂不是很可怕?”
“不会的,我们不仅愚笨,而且善良又软弱,根本不会去真正的伤害人,只会默默的承受一切,否则伊塔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让我们这样的人为他们卖命?如果我们有心反抗,他们未必抵挡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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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承受……吗?我眯起眼看着沉沉的夜色,幻想着此时卧室里那个孩子甜美的睡容。
那双紧闭的眼睁开时,神情总是又冷漠又倔强,行为任性乖张,生气的时候会不由分说的踢人打人,时时喜欢露出妩媚的笑容,看别人惊讶失神的样子,可是剥去了一切伪装,剩下的只是一颗孩童之心。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是否会被人厌恶,自己是否会被人讨厌,是否会有人来伤害他,从我身边夺走他。他眼中的世界是单纯明净的,容得下他的一切好与坏,优与劣。
“要是你还有怀疑的话,“裴利又道,”可以想想你们两个人单独相时,摩亚是如何回应你的。“
还用想吗?第1的缠绵之后那孩子的沉默顺从,这就是所谓的默默承受吧?
“我明白……”我低语,声音低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因为我们这种与生俱来的弱点,会将第1个爱护自己帮助自己的人视为一生奉献的对象,而为了这个喜欢的人,即使不愿意的事也会心甘情愿的去做。”
“就像你天天帮那个收养你的人买酒?”我笑。
“呵呵,还陪他喝呢!……虽然我其实很不习惯酒的味道,所以……”刚刚跳跃起来的神色转眼之间又暗淡下来,“其实最适合我们的生活方式还是群居,和同类住在一起,或是干脆孤独的过一辈子,否则真的很难得到幸福。”
……幸福……?好飘渺的东西,摩亚算幸福吗?
我忽然想起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必须弄明白,便开口问:“裴利,你能不能具体说一下刚才被你杀死的那个穿斗篷的人的事?”
裴利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你不知道?!”
“住在洛宁的时候,我只从电视里看过他一眼,而且也只是一眼而已。“
“恩……“眼前的少年忽然孩子气的前后摇晃起身子,”我可不能白告诉你,我都说了那么多自己的事了,你也该说说你的事了吧?“
“什么事呢?“
“你和摩亚的事啊,我一直很感兴趣很想知道呢!“他的笑容越发调皮了。
我们在洛宁时通过电视机所看到的那个穿斗篷的人,与刚才裴利所杀死的并不是同一个人,只是同一类。
他们的名字叫做检查官,特征就是高大,穿斗篷和脸上的十字。同摩亚和裴利一样,他们有自己的编号,用来识别身份。同样也从老屋和山洞那样的地方出来――可能会在任何时候而不一定是整点。当像摩亚和裴利这样的人违反了居住地为他们专门制订的法规,进而不接受惩罚成为逃犯时,政府就会和检查官联系。检查官是摩亚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最无法抵挡的敌人,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他们察觉并且找到。检查官没有自我意识,也不会说话,就像机械人一样,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找到逃犯的所在之,按照政府的命令,抓住或是杀死他们。一个检查官,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停止自己的工作,只有当完成工作后,他才会消失,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
裴利虽然逃离了伊塔,在春之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但只要政府不放过他,他就必须随时作好与检查官战斗的准备,不仅要战斗,还必须杀死对方。
而对于摩亚,在有勇气和能力对抗检查官之前,还必须先克服另一个困难――对检查官的恐惧。这种恐惧是天生的,如同兔子对猎人,没有良药,只能靠自己的意志来克服。

那个检查官出现的黑暗夜晚过去之后,虽然没有与其正面接触,但摩亚还是发起了高烧,幸好这不是疾病,只要好好休息就会没事。
尽管裴利一直对我解释高烧的原因,我依然不敢松懈,拉上窗帘,整日整夜的守在他身边,怕他醒来时,见我不在会害怕。
身体的热度让孩子的全身泛出不正常的红晕,伴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嘴唇和额头滚烫,小手却又湿又冷。状况尚好的时候他一直在昏睡中,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低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而当又一波热浪肆虐时,孩子完全步伐抵抗,瘦小的身体在被汗水浸湿的床上来回挣扎,口中发出微弱却痛苦的呻吟,不断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只能拉住他的手,告诉他我在这里,一直在。
干衣服,棉被,湿毛巾,手中的东西不停的换。
在烧退去的时候我等待着摩亚的清醒,警惕着下一的发作;而当他被热度折磨时我又不停的忙碌着,同时期待着热度能快快退去,让他能够睡一个好觉。
摩亚的身体一直很好,因此我从来都不明白为什么在面对重病者时,亲友会希望代替他,让自己来承受疾病。
现在我明白了。
当眼前朝夕相的人被病痛折磨的痛苦不堪,自己却做什么都没用时,那种无力感并不是用几句安慰话,几天的细心照料就能消除的――尤其当病人不知何时才能痊愈时。
没有尽头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恐惧,对双方都是。此时如果可以,我也会像那些过去我无法理解的人一样,说:“我愿意代替摩亚。”
有一,摩亚在清醒的时候曾经定定的看了我很久,漂亮的大眼睛露出无法言喻的悲伤。
“怎么了?”我伸手抚摸着他的额头。
他把脸转了过去,一串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流落下来。
“西利尔……”他哽咽着抓着我的手,“……对不起……我什么都不会做,只会跟你添麻烦……”
“谁说的?你给我带来很多快乐啊!”我知道病中的人总是特别脆弱,是最需要抚慰的时候,“你快点好起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再也不说话了。
可能他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
从我们第1见面后,我便安排好了他的一切,什么也不用他操心。每日三餐吃什么,是否该添新衣服了,家里什么东西需要修缮,生活费该怎么安排……这些琐碎的事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思考每一天要怎么打发,在要我帮忙的时候来找我,想我的时候来吻我抱我,寒冷的时候钻进我怀里。工作,操心,忙碌,这些词从来与他无关。
摩亚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容易被宠坏的孩子,他从未沉迷于安逸的生活中,在内心也一直留有一丝警惕,准备随时为我,为所有喜欢他帮助他的人做些什么,来偿还他所欠的――虽然他根本不需要这样。裴利说的对,他们真的很善良,既善良又单纯。我想无论今后会遇到多么痛苦的事,摩亚也许依旧会用简单纯粹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残忍的说,即使有一天我要杀死他,他也会很愿意的为我而死。
让人动容的单纯。
让人怜爱的愚笨。
我一直都是一个很任性的人,只是因为“摩亚和我一样讨厌医院,不能接受政府安排的程式化的体检。”这样在外人看来既简单又可笑的理由就不惜违反律令私自收养他,成为犯罪者;因为想看他表情的变化和柔弱的模样,便强行把他占为己有;因为相信自己了解无亲无故没有记忆的孩子内心是如何孤独害怕,便自作主张的安排了他的一切。
如果不是我这么任性,现在的摩亚会在政府的庇护下过着安全的没有后顾之忧的生活,根本不需要逃亡,更不会因为接近检查官而被恐惧折磨,更不需要质疑自己的价值。
如果没有遇见我,他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幸福?
卧室的门传来响动,我一回头,看见裴利正探进头来。
“喂,不会吧?你这几天一直都没睡?!”他咋着舌蹑手蹑脚的走进来。
我看了看摩亚,他翻了个身没有被吵醒,热度已经退了不少,也很久没有再发作,应该没事了。
“窗帘拉着我也不知道白天黑夜,过了多久了?”我扶着床沿从地上站起来,膝盖长时间的跪着,又酸又疼,如果现在还在洛宁,恐怕关节炎早冒头了。
“四天了,你也真够厉害,居然撑得住,刚才我敲门没反应,就自己进来了,你该不是睡着了吧?”裴利伸出手探了探摩亚的额头,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没什么事了。”
刚才?是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吧?我笑了笑:“是啊,刚才睡着了,听见声音才醒的。“

“天,这么小的声音也会把你弄醒?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啊,摩亚病了有你照顾,可是万一你病了谁来照顾?“
“没关系,我身体一直很好,平时也睡的不多,不觉得累。“
“还不觉得累?!你去镜子边照照,看看你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
“好久没洗脸了,当然难看,不过…………”我用力甩了甩头,“你走路怎么摇摇晃晃的?”
“拜托,是你自己在摇啊!!!!!快去洗了脸睡觉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裴利急噪外向却善良爽朗的性格,倒是很有大妈的感觉。
我转过身,一个人偷笑着去了洗手间。
果然太夸张了,镜子里的脸明明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嘛,依然是一副文弱的学生样。
很久没有动一动了,来到客厅,不大的空间里照满了明媚的阳光,房间因为好几天没打扫了,地板和家具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在明亮的地方尤其显眼。我走到阳台上,吸了一口气,空气很温暖很干净,像是要溶进全身。头顶上高高的碧色天空时不时闯进几只小鸟,清脆的鸣叫散满天际。
楼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大家都精神十足的赶着自己的路,遇上熟人也总会停下脚步,打个招呼,寒暄两句,孩子们嬉笑追逐着跑过马路,街角,穿过巷子,做着自己喜欢的游戏。商店门口的猫被笑声吵醒,举起两只前爪伸了个懒腰,换上更舒服的姿势,又继续睡了。
就在盯着楼下看到快要发起呆来时,一个强烈的预感忽然从我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裴利,”我一边穿上外套一边走进卧室,“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麻烦你照看一下摩亚。”
“要是出去买东西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啊,你还是休息吧。”裴利好心劝阻。
“不,还是自己去比较好。”
“到底去干什么啊?”
我走到摩亚的床边,抚摸着他消瘦的小脸,“摩亚过一会儿可能会醒,他好久没好好吃过东西了,现在烧退了一点,我想去买点草莓蛋糕。“
草莓蛋糕是他的最爱。
“我也可以去买啊,你这么久没睡了,当心晕倒在路上。“
“只有我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样的,我去就行了。“
“那你走慢点啊!“裴利一副母亲看着孩子出门的担心样。
“我又不是老头,你就别操这么多心了,好好看着摩亚,别乱跑,否则我可对你不客气!“他的样子实在有趣,我表面依然温文尔雅,心里却笑个不停。
“我还不敢随便走呢,他要是醒过来一定会要这要那的,你快去快回啊!“
“知道。“
走到楼下,我闪到街角,又特意抬头看了看卧室的窗和客厅的阳台,观察了一会儿旅馆的大门,没有发现裴利,我放下了心。
其实也无须怀疑,裴利虽然聪明,却很单纯,刚才的对话之后他不会怀疑我究竟去哪里,到底是不是去买蛋糕。
我拐过街角,向另一个地方走去。
我现在要去的是邮局,刚才在阳台上,我预感到邮局一定会有我的信。
很远就看见那个鲜艳的绿色招牌,春之都的居民大多数是逃犯,与外界并没有什么联系,因此邮局很小,也很冷清。
和旅馆相同的弹簧玻璃门将邮局和外界隔开,与旅馆不同的是,门上镶嵌的玻璃被擦得很干净,黄铜把手也亮澄澄的,透出正式机构的严谨。推门进去,里面很安静,空旷的大厅里有一长条大理石柜台,高及胸口,上面竖着根根铁栏杆,将顾客与工作人员隔开。柜台后时不时传来敲图章的“嘭嘭”声和机器运作的声音,却没有人说话。有几个柜台前排着不长的队伍,大家都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东西或是独自发呆,没有人注意我。刚才已经说过,春之都的人很少与外界联络,在邮局出现的人,必定有很重要的事,他们的精神都集中在自己的事上,不会去注意别人。
我沿着柜台走,一直走到最后一个,黑色的大理石上果然躺着一封信,信封上干干净净,没有邮票,没有邮戳,也没有文字,什么也没有,就好象是被主人暂时放在这里一样。我把它拿起来,翻到背面,封口细致的涂上了蜡,敲着一个黑色的蔷薇图章。

没错,这就是我要的东西了。
走出邮局上了大街,我从口袋里拿出信封,一边走,一边仔细的端详着。信封是淡淡的桃木色,印着整齐的横纹路,素洁而高雅,很符合寄信人一贯的作风。我再翻到背面,看着那个令人怀念的印章。我似乎可以清楚的看见那双纤细白嫩的手,小心翼翼的把木制图章蘸满印泥,压上封口,顿一顿,再缓缓提起。美丽的脸带着虔诚,看见自己刻下的完美印记后,才露出轻松的笑容,双手捧起信,温柔的吹着气,把水分吹干。窗外扬过一阵风,飘起了他的头发。
我把唇轻轻的贴在那个印章上,过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剥掉封蜡,打开封口,让印章自然分成上下两半。
与桃木色的信封不同,内里的信纸如丝绢一样洁白纯净,上面写满了优雅的体字,棱角尖锐有力,边缘却带着圆润潇洒的弯钩,既柔美又飘逸。
亲爱的西利尔。
他依旧是这样称呼我。
我不禁微笑。
亲爱的西利尔:
好久不见了,你好吗?记忆中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的下落,却又不忍心放下我的工作。因为伤痛对我们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所以我并不担心你会有危险,就没有急着来找你,结果一拖居然拖那么久,真对不起。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如果生气的话,等你回来后随便怎样惩罚我都行,我心甘情愿。现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快点见到你。
虽然时间并没有任何意义,这的分别我却觉得特别的长。还记得那时我开玩笑说,我们已经太过于熟悉彼此,该对彼此失去兴趣了,该分开一段时间了。可是现在我却无刻不在想着你,当夜晚我一个人孤独的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脑中充满了你的模样,你的脸,你的头发,你的唇,你的微笑,你的气味,你拥抱着我的感觉。我无数在梦里见到你,迎接你的归来,可是到了白天,我又变成一个人,忙碌的工作着。我过去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找你,对不起,我再向你道歉。现在,终于知道了你的下落,我真的好高兴。
园又开出了很多美丽的朵,最近我爱上了紫色,种上了很多紫色的。以前的玫瑰园我已经腻了,就把那里的全部踩死了,那种鲜艳的颜色被靴子碾烂的感觉真好,那么娇弱,却依然明亮的夺目。可惜你不在,无法与我分享了。园里有一块田地,我整理之后种上了一些葡萄,葡萄被踩烂的时候会流出紫色的汁液,一定比玫瑰更加美丽。
有一件事让我一直都很不快乐啊,前些日子有个新来的侍从,居然打破了你以前为我做的白瓷餐盘,那可是我们第1用自己的双手做出来的东西啊。我很生气,用鞭子抽他也一点都不解恨。我很想砍了他的双手,可是我不喜欢破破烂烂的东西,就只好用银针扎他的指甲,这样虽然能让他记住又不会落下残疾,可我还是很生气。你回来之后,帮我找一个合适的惩罚方法,好吗?把月虫放进他的耳朵里去咬他的脑子,这个方法怎么样?或者是在血管上扎个洞,让血流光?盘子被打破了,你也很生气吧?
不顺心的事情真的好多,我好容易挑了几个看起来很耐用的新侍从,居然耐力这么差,光是我用指甲掐他们,就乱叫,叫的我心烦,太没意思了,也试过把他们弄哑,可是这样更没意思了,听不见叫声我就把握不好玩的分寸,一不当心就把他们弄死了,到头来还得我再重新去挑,真头疼。
也一直找不到好的床伴,一听说我要找人陪着睡觉,就一个个逃的远远的,害我新想出的样都找不到人来玩,况且这种事一勉强就不好玩了,你说是吧?我真是没用,你一不在,就什么事都做不好,而且没有你在我身边,玩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没办法,我只能拼命工作,幸好有了不少成果,等你回来审核哦,如果你满意的话,就别计较我现在才来找你了,好不好?我可是有空就去找你,一得知你的下落就和你联络了呀。
好容易写封信,忍不住说了一大堆废话,你一定嫌我罗嗦吧?那就到这里好了,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不过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热切的盼望着你的归来!
你的,忠诚的。
落款是一个漂亮的体“M”。
还是那么爱玩啊,傻瓜,我收到你的信高兴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嫌你罗嗦呢?
我一直在等你的信啊。
亲爱的梅塞蒂斯。
无奈的一笑,我收起信装进口袋,快步走向蛋糕店。
回到旅馆的时候摩亚真的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大口喝水。
“呼,你终于回来了!”裴利看到我大喘了一口气,“这家伙醒过来后看你不在,一直都不给我好脸色看呢!”
摩亚无声的瞪了他一眼。
“辛苦你了,实在不好意思。”我很感激裴利的帮忙,否则我还真不放心留下摩亚,一个人出门。
“没事,偶尔来这里转转也不错,老是在下面多没意思啊。那我就走啦。”
“刚才我在楼下大厅里看见有人在找你,手里还拿着东西,是来探望你的吧?‘
“啊?怎么又来了?!“听了我的话,裴利苦恼的拉下脸,”每都这样,我又没受伤,他们还老是要来探望。“
“这也是春之都的传统?“我问。

“算是吧,虽然打架的时候没人帮,打完架后啊,知道的人还是会拿着礼物来探望的,要是受伤的话倒不怕没人照顾,收别人的礼物也占了不少便宜,可是我就是习惯不了啊,探望探望,听起来就肉麻兮兮的,西利尔,你让我在这儿躲会儿吧,等他们走了我再下去。“
“我是倒是无所谓,而且…………“我看了看摩亚,他正满脸疑惑的听着我们的对话,什么都不明白。
裴利笑了笑:“我知道,把故事讲给他听本来就是我的任务,你放心吧,我早就什么都想好了。“
“那我出去切蛋糕。“
“蛋糕?!“摩亚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看来他已经完全恢复了。
“是啊,草~莓~蛋糕~”我故意拉长语调,笑着闪出了房间。
希望摩亚知道了一切以后,在心理上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裴利会怎么说呢?
我尽力往乐观的地方想。
※※f※※r※※e※※e※※
当咖啡壶里的褐色液体开始沸腾时,裴利摇晃着踱进了厨房。
“怎么样?”我问,尽量用平静的语气。
“恩……没什么大反应呢,也不惊讶也不乱闹的,就说想一个人呆会儿。”裴利似乎对这样毫无波澜的结果有些不满。
“那可能是在整理思路吧。”我放下心,摩亚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早就察觉了些什么,提前对裴利将要告诉他的事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我想他应该会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坚强吧,毕竟他还有你。“裴利一边闭着眼睛拼命吸着咖啡的香气,一边说出与表情不相符的话。
“为什么这样说呢?“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呀?!谁在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面前都不想表现出软弱的,摩亚最喜欢你,当然会想让你看到他最完美的一面。“
“是吗……?“我淡淡一笑,如果摩亚真是一个很坚强的孩子,那他在任何地方都会很坚强,即使没有我在身边。
“是啊!我说西利尔,你怎么总是一副不认真的样子呀?你到底喜不喜欢摩亚?!“裴利的声音大了起来。
不认真?喜不喜欢?
似乎在很久以前,有人问说过相同的话。
“为什么不喜欢?“我反问。
“要是喜欢的话,就别这样不冷不热的回应我的话嘛!“
“我不善言辞,不是一直跟你这样说嘛!“我苦笑着皱起眉。
“对啊……忘记了…………“裴利的声音又低下来,”怎么说呢……我觉得摩亚像小鸭子……“
我笑出声来:“你的意思是说他把我当成妈妈了?“
“恩,就是这样,他老跟着你吧?“
“我是他第1个认识的人,又养他,你说呢?“
“所以你的担子很重啊,又要做父母又要做情人。“
“我也没想太多,尽自己所能而已。“

“唉,那小子可真幸福,像你这么好的人怎么没给我碰上呢?脾气好,又很会做事,长的也不错,脑子也满聪明…………“
“刚才不是在说我不认真吗?“
“哎呀,刚才你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嘛!“
“你们在说什么?“摩亚忽然出现在厨房门口。
“老婆来了~“裴利对我翻了个白眼。
“切蛋糕,煮咖啡。“我不知怎么回应他,只好挑了摩亚的问题回答。
“喂,裴利!“摩亚一脸严肃,很难得的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蛋糕上。
“干……干什么?我没趁机占西利尔的便宜呀!“裴利拼命往角落里躲。
“不是这个啦!“摩亚露出一副”要是你敢……“的表情,”我是想说,你没告诉我怎样才能杀死检查官。“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就好象在说“今天的晚饭还不错。“一样。
我有点惊讶他的反应,比想象中更冷静。
“这个啊…………“裴利一下子没有回过神,顿了几秒钟才开口,”我是想以后再告诉你的。“
“摩亚,听到杀人你不害怕吗?“我问。
“怕?为什么要怕?检查官会伤害我们,我们杀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他答的流利。
裴利不动嘴的说出:“你是怎么把他教成这样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这孩子的世界观出乎意料的简单。
“还是边吃边说吧,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不饿吗?”我在杯子里斟满咖啡,液体倒进杯子,香气四溢。
“恩,说的也是。”摩亚点了点头。
走出厨房的时候我听见裴利在后面说:“连切蛋糕都这么整齐,你的手也很灵巧啊。”
我想他一定会喜欢我煮的咖啡。
晚上的天气很不错,凉风习习,我洗好餐具走进客厅,看见摩亚正抱着膝盖坐在沙发前的羊毛地毯上发呆,时而点头,时而托腮,不停的有风吹进来,吹动他的头发。几天不进食,他瘦了一大圈,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你在想什么?”我走到他身边,跪在他面前。
“想检查官的事啊。”他也不躲闪,答的直白。
“别想太多,你才刚恢复健康,注意休息。“我捋了捋他的头发。
“我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很高兴呢,“他把我拉到身边,靠在我身上,“我终于有必须去做的事了,以前虽然生活的很平静,可是一直觉得好空虚。”
“哪里的话,你不是一直在看书吗?掌握知识也很重要。”
“也许吧,不过,那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
“我?”
“是啊,我看再多的书,也不能为你作什么贡献,可如果我有能力对付检查官,却可以保护……你的安全。”他说着说着就低下头,露出淡淡的羞涩表情。
“傻瓜,我不用你来保护啊,你只要懂得保护自己就行了。”他一番幼稚却认真的话语,让我忍不住频频亲吻他的额角和脸颊。

“你总是这样说……“他没有动,语气却伤感起来,”什么都不要我做,让我好有负罪感。“
我笑了:“你不必有负罪感,每个人都是有用的,你也一样,只是时机还没到。”
“只要有你在,时机就永远不会到吧!“摩亚叹了口气,这是我第1听到他叹气。
终于想离开我了吗?终于只要我的无微不至并不是永恒的安乐窝了吗??
“会到的,别担心。”我的右手环过他的肩,手指按上他柔软的下唇,“不要再想了。”
他不再说话,顺从的把身体靠过来。
“摩亚……我很想你…………”我轻声说。
“我也是,好象很久没有见到你了…………”他握住我压在嘴唇上的手指,闭上眼睛,舌轻轻舔过指尖,传来一阵酥痒。
手指顺着微启的唇滑进去,狭小的空间依然还是那么柔嫩,细滑的小舌快速纠缠上来,小心翼翼的吮吸起来,感觉又湿又软,顺着他的动作,我的手指在口腔里轻轻搅动,转过舌尖,舌底,上颚,等抽出来的时候,已经拖出了一条细细的银丝,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淫糜的光泽。
“把腿分开,坐到我身上来。”我低声道,手指在红润的下唇上来回摩挲。
“你欺负我……”摩亚抬起眼,微微皱着眉,委屈的神色已经朦胧起来。
“那我去欺负别人了?”我故意作势要站起来,“你不愿意就没意思了。”
“别走!”他拉住我的衣服。
“到底要不要?”我低头咬了咬柔软的耳尖,怀中的身体轻轻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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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亚神志清醒的时候很害羞,自己主动的底线只能是拥抱亲吻,平时我不想逼他,而今天,或许是因为他几天的高烧带来生离死别的错觉,我有些失神,忽然有了想好好逗弄他的欲望。
僵持了一会儿,瘦小的身体还是不情愿的动了,缩手缩脚的坐了上来,膝盖从两边缠住了我的腰,双手勾住我的脖子,满脸通红的把头转向一边,紧紧闭着眼睛,好象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正在害怕的等待惩罚。
刚才沾湿的手指伸进他的衣服,若有若无的摸着背脊,顺着尾椎探向他身后的小穴,手指按上柔软的小口时,摩亚紧张的颤抖起来。
我用空出的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吻上去,舌撬开他的齿尖时,趁他注意力分散的一瞬,手指探进他紧热的内部。
他浑身一阵抽搐,下意识的用力攀住我,腿也更紧的缠住了我的腰,挣开被堵住的嘴唇,急促的喘息起来。
我把他的脸拥到自己的颈窝,手指试着按动炙热的内壁,另一只手解开他的衣服,指尖轻轻揉搓着他胸前微微凸起的小点。
“恩…………“灼热的气息略过我的脖子,痒痒的,全身不禁颤栗起来,身体也开始发热。
“很久没做了,我怕你不习惯。“我轻声宽慰他,在他体内的手指探向更的地方,缓缓抽送起来,感觉到软滑的嫩肉正随着我的动作微微抽动。
“好……难受…………“摩亚无力的扭动腰部拒绝体内的异物,挺直身子向我抗议。
我无视他的反应,手指直接按上那个敏感的点。
“啊――“随着一声短促的尖叫,孩子的全身一阵轻颤,扑倒在我身上大口喘息。
温暖湿润的液体从他的腿间慢慢渗出来,沾湿了我的衣襟,我只是想让他放松,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射了出来。
高潮过后的身体虚弱无力,摩亚整个人瘫软在我怀里,轻轻的喘息着,声音渐渐变小,变弱,我试着推了推他,回应的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我无奈的笑了笑,不忍心再去吵醒他,便把他抱起来,抱到卧室的床上。他是真的瘦了,搂在怀里的时候轻的像只小动物,身体接触的部分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凸出的肩胛骨,硬硬的硌着我的手臂。颈下锁骨的形状也越发鲜明,周遍的肌肤都的陷了下去。他的全身依然渗着细汗,额角湿润,我装了一盆热水,脱下他的衣服,用湿毛巾擦干他的身体,否则会感冒的。

熟睡的孩子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全身赤裸,依然沉沉的睡着,一动不动,甜美的气息从他的口中不断溢出,毛巾拭过的地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接触到热气的皮肤自然放松,毛孔微微张开,泛出柔和的粉色,让身体显得更加娇嫩。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摩亚的前胸,手指温柔的捻动他胸前淡色的小点,看着它无法抑制的渐渐发红,变硬。
睡梦中的孩子发出不快的呢喃,动了动身体,并没有醒来。如果他此时神志清醒,一定已经羞愧的转过身去,缩成一团。
面前的身体如同美玉一般晶莹白润,坦然的接受着我的视线,我忽然感觉有点难过,这具毫无瑕疵的幼嫩身躯,究竟还能维持多久?是不是应该在还完美的时候,多要它一点?多爱他一点?
算了,还是放了他吧。虽然我的身体一直在不停的抗议,不过思想依然把自己牢牢束缚住了。
快速擦去他腿间粘腻的白色液体后,我为他穿上了干净的睡衣,又盖好被子,把所有的窗帘都拉的严严实实,关上灯。
房间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只听见摩亚若隐若现的呼吸。
好好睡吧,明天见。
我离开卧室,关上门,一个人回到客厅。
等一切全部收拾好后,又是午夜了,我来到阳台上吹风,想让身体冷静下来。掰手指算了算,至少已经5天没有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了,摩亚生病的时候,我不敢离开他,怕他醒来时见不到我会害怕;又不敢睡在他身边,怕他会觉得挤,大部分时间我都跪或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实在累了就趴在床沿休息一会儿,即使这样缺少睡眠,我却依然不觉得累。
夜人静,眼前的建筑物,楼下的街道都沉沉的睡着,只有明亮的月光洒下冷冷的白色,这样纯粹的环境能让人的精神不知不觉集中起来,思路也变的清晰。
裴利应该也已经睡了吧?这个单纯的少年,一个人承担着自己的命运,乐观,坚强,开朗,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未来,内心却依然保留着一份希望。他很羡慕摩亚,羡慕他有一个形影不离的爱人,平静的幸福生活,从不用担心任何事。他羡慕他,却不嫉妒他,依然无私的帮助我们,真挚的祝福我们,相信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的生活下去。
摩亚呢?那么短的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的单纯天性却不会变,越是复杂的人越是脆弱,他应该是不需要担心这一点了。今后即使发生更可怕的事,他也可以独自承担了。他一直顾及着我为他做的事,在感动之余也很想回报,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即使有一天他有了强烈的独立愿望,只要我开口恳求的话,他依然会软下心肠,继续留在我身边吧。对我的顺从,已经在我们这些年的相中成了他性格的一部分,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百分之百的温顺情人,对我忠贞不二。
我该怎么回应你们的希望,你们的善良,你们的单纯?裴利相信我和摩亚会永远幸福,摩亚相信他可以一直依靠我,可是,你们都没有看出来吗?一切都起源于我的任性,我的意气用事,我并没有考虑到摩亚的心情,便自作主张的为他安排了一切,在他的身体和心灵上都烙下我的印记,让他陷入我自己制造的幸福生活中。善良单纯的你只看到我给予你的东西,却从未意识到这些东西你究竟想不想要,该不该要,没有是否更好。你从未意识到,在我的温柔庇护下,你已经失去了自我,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成为了我的附属物,我的一部分。
我始终相信,如果没有遇到我,摩亚会比现在更幸福,至少将来有一天,他身陷困境时,无须再想着我。
白天取回的信依然静静的躺在口袋里,我把它拿出来,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那个已经一分为二的玫瑰印章。
梅赛蒂斯,我们也许很快就能见面,你一定会很喜欢摩亚的,他那么漂亮,那么单纯。不知听了我们的故事,你会有什么反应。羡慕?嫉妒?漠视?嘲讽?
想着想着我不禁笑出声来,双手用力,慢慢把信封和信纸扯成细小的碎片,一阵风吹来,把它们卷起,吹散,飘离我的视线。
周围好安静,没有一点杂音,只有我孤独的笑声,回荡在轻柔的风中,不断盘旋,久久不去。
有点累了,回到客厅准备睡觉,补偿5天的不眠。
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裹着斗篷,橘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拖下长长的影子,让整个房间都昏暗下来。
我很自然的眨了眨眼,又揉了几下,以为是自己太累了,眼了。
视线内的身影依然没有变化,阳台上的风吹进客厅,斗篷最底下的部分不自然的飘起来,在那里,我看不见脚。
我就这样呆呆的站在他的对面,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没有想到是否该移动脚步,只是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
在潜意识里,我一直在幻想着我和摩亚的旅程将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突然。
高大身影静静的伫立着,仿佛雕像一般,背后闪出一个人,一头漂亮的黑色卷发,垂到腰部,五官柔和,姿态优雅,微笑的表情充满忧伤,周身包裹在紧身的黑色皮衣里,还有黑色的半指手套,黑色皮靴,全部都是黑色,那是洛宁的军装。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着装,都不似我印象中的那个人,尽管容貌是那样的熟悉。
“晚上好,西利尔。”声音依旧动听,却没有一丝活力。
“晚上好,薇奥莱塔。”我轻轻的笑了。
“没有我在的地方,果然还是不够干净啊。”她慢慢的在房间里走了几步,长统皮靴的高跟踩在没有地毯的地板上,发出坚硬而沉闷的敲击声。我不记得她曾经穿过这样的鞋子。

肩头的肩章随着身体的移动,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胸前各种形状的襟章凌乱的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我依旧站着,任漂亮的女军官在客厅里随意踱步,此时,任何的动作都再也没有意义。
她慢慢走到我面前,踮起脚,印上我的双唇,烙下一个浅而淡的吻,离别之吻。
“你来接我们了?”我抚弄着她美丽的长发。
“西利尔,对不起。”她温柔的抬起脸对我笑,一滴泪珠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没关系,”我伸出手指抹去她的眼泪,“你并没有错。”
都结束了吗?现在?
心里好平静,没有快乐,没有愤怒,没有哀伤,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即将回归起点的等待,我甚至对未来有一丝憧憬,尽管它是来的这么突然,都来不及做什么准备――好奇怪的感觉。
薇奥莱塔转过身,沉默的走到一边,静静的看着检查官向我走来。检查官走的很慢,步伐沉重,如同一座巨山在缓缓移动,渐渐压向我。一双手从斗篷里伸出来,细瘦,干枯,而锐利,带着长长的指甲,如同秃鹫的利爪。他拉下斗篷最顶端的部分,露出整个脸。
没有五官,没有皮肤,没有头发,我只看见一个白色的长圆,像是一颗被白布包裹起来的头颅。正中画着一个大大的十字,触目惊心的黑色,纵横交错的地方标着一个“5”,这就是裴利所说的检查官的编号吧?
“拜托了。”我低声对他说。
细瘦的枯手掀开斗篷的前襟,里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检查官用斗篷遮住了我的全身,把我拉进里面,于是,我也什么都看不见了,成为黑暗的一部分。身体好象飘了起来,浮在真空里,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仿佛到了只有我一个人的世界,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里,思维渐渐消散,变的稀薄,融化了。
摩亚醒了吗?不知道刚才的脚步声有没有吵到他。如果醒来没有看见我,希望他不要害怕,不要太冲动,伤害到自己。
希望没有我在的时候,他也会好好的吃东西,快快的恢复健康。
希望没有我在的时候,他也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希望他不要太想念我,不要哭。
那样对身体不好。
不要失眠,要好好睡觉,也会记得盖好被子,不要着凉。
我还想再看他一眼,即使在很远的地方也好。
即使在他看不见我的地方也好。
给他最后的祝福。
因为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薇奥莱塔,你不要难过,你并没有错。
错的是我。
一直都是。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梦中,我再一站在那条没有尽头的走廊里,抬头看着暗红色的天空。
双手好粘,我低下头,把手举到眼前。
所见之,沾满鲜血,散发着腥腻的气味,妖艳而媚惑,引诱着我。

我伸出舌尖小心的舔拭,咸咸的,慢慢渗出丝丝甜味,竟有一种怀念的感觉,让我雀跃,几乎忘记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体陷在柔软的东西里,很温暖很舒服,谨慎的竖起耳朵,似乎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存在的感觉,试着睁开眼睛,眼前也没有任何障碍,光线很明亮。
转了转头,才知道自己是睡在一张宽敞的软床上,四周垂下淡兰色的薄纱帏帐,被藏青色的丝带仔细扎起,绑在床柱上,柔顺的轻轻飘动。
房间很宽敞,阳光肆无忌惮的穿进来,照满全部空间,既温暖又舒适。露天的阳台被刷成纯净的白色,围着一圈低矮的雕石柱,高及腰部。阳台正中很细心的摆着一张雪白的圆形午茶桌,以及两把精致的软面椅子。
阳台外面是一个春机盎然的园,布满柔美的新绿,或浓或淡,镶嵌着艳丽的朵,朝气蓬勃的仿佛会歌唱一般。
我收回视线,抬头向上看,拱形的穹顶足有十几米高,装着半透明的有机玻璃,放进阳光照亮房间,却又很巧妙的隔去了光热。
房间很漂亮很华丽,唯一可惜的是,它的形状像一只笼子,那种囚禁小鸟的鸟笼,只是比较大。
我动了动身体想爬起来,手的地方传来一阵金属的脆响,低头一看,腕上戴着白银的镯铐,像护腕一般,上面雕着精致的纹,如同异国的装饰品。内侧与皮肤接触的地方贴着一层柔软的毛皮,防止皮肤被磨破。两只铐子被一条细细的银链连接在一起,限制着双手的行动,随时提醒我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
沉沉的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虽然手的活动不像以前那么方便,但习惯了就好。
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换,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看来我是被直接带到了这里,以后就再也没人碰过我。
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阳台上,欣赏着万紫千红的园。
空气很新鲜,让人忍不住想踏出去,融进这片美丽的绿色。
不过再怎么伪装,假的依然是假的,我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洛宁,洛宁不可能有这么诱人的美景,不可能有春天。
伸出手,果然触到一片冰冷的坚硬,这只不过是立体图象,是一个只能看不能碰的虚假园。
不过真或假,对我来说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FREE
回到房间,偶然在墙壁上发现一个有趣的东西,金灿灿的,像一个喇叭,顶端张开对着我,后面拖下细而长的末端,插进墙角。我对着它笑了笑,能够幻想这个东西后面,有着不止一双眼睛,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2小时盯着我。
尽管对他们来说是工作,完成起来也很辛苦,我配合着他们,让自己尽量在监视器看得见的范围之内活动,不给他们添麻烦。
一连几个小时,我都无所事事的走来走去,累了就在床上躺一会儿。房间虽然宽敞漂亮,却没有可以消遣的东西,有必要的家具,里面却空空如也。离床不远的地方就是门,不过那可不是我能随便碰的。
人造阳光忠诚的继续照亮整个房间,让我不知白天黑夜,也不知时间的流逝。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让我的头脑也像这些光线一般白亮而空泛,好象有什么东西想拼命出来,却碰到了重重阻碍,前仆后继的挣扎着;又好象陷入一片白茫茫的虚无,等待着遥遥无期的解放。
薇奥莱塔开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阳台上的椅子里,看着眼前虚假却栩栩如生的园图象。
“你饿了吗?”她微笑着问我,手里推着一部小巧的银制餐车。她的眼神已经不象在春之都那晚那般哀伤,却依旧没有我熟悉的那股活力,恐怕过去的薇奥莱塔,也只能存在于我的记忆中了吧。
“正巧有一点。”我站起来,帮她把餐车上的盘子杯子摆到桌上。
“西利尔,你还是这么体贴。”薇奥莱塔幽幽的说。
我故意低着头,不去看她此时的表情:“以前我们每吃饭不都是这样的吗?你说男人应该多做事。”
薇奥莱塔忽然趴在桌上,嘤嘤的哭了起来,声音又细又小,肩膀不停的抽动着。
我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的把餐盘里的牛排一块块切好,放在她面前,然后坐回椅子里,静静的看着她。
哭声渐渐停了,薇奥莱塔抬起头,眼睫毛上沾满了细腻的泪,眼眶微红。
我递给她一条餐巾。
“西利尔,你怎么总是这样不认真呢?”她没有接,低下头转过脸。

“你忘了吗?我嘲笑整个世界。”
到了这个时候,这句话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了。
我究竟嘲笑的是谁?
真的是这个世界?抑或只是我自己?
薇奥莱塔苦笑了一下:“是啊,我怎么忘了呢?既然你嘲笑它,又怎么会在乎它加在你身上的枷锁?这个笼子,这个屏幕,这些人造阳光,在你眼里也是那么的幼稚可笑吧?”
“什么都不可笑,或者说,什么都可笑。”我用餐叉扎起一块牛肉,“吃饭吧。”
薇奥莱塔没有拒绝我的提议,餐具碰撞的声音交错的响了起来。
我们曾经无数在一起吃饭,这一是最沉默的。开胃菜,主菜,甜点,从头到尾,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食物很新鲜,也很美味,政府对待囚犯的态度还不错,不过也可以说,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临刑前的恩赐。
“薇奥莱塔。”我吞下最后一块咖啡慕司,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开口说话。
“什么事?”她已经不再流泪,眼眶却依旧红红的。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问什么,所以,请你把你想对我说的话全部都告诉我吧。”
她动了动身体,向后靠上椅背。
“摩亚没事。”
我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的,”她继续说,“政府对老屋来的人一向很宽容,不会怎么为难他,今后他会平安的度过一生。”
平安,但是寂寞,政府从来不让老屋来的人彼此接触。
“但是他不会再叫做摩亚。“
政府只用编号来称呼他们,他们不能有名字,这是律令的一条。
“他的事并不是我负责,也没有办法见到他,所以很抱歉,没有办法告诉你更多了。”
“带他离开春之都的时候,他有没有反抗?受伤了吗?”我问。
“没有,我也不想让他受伤,他一直睡着,有检查官在旁边,他是不会醒的。“薇奥莱塔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在梦里,也在叫你的名字。“
“他经常这样,“我微笑,“就叫我的名字吗?还说了什么吗?”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你不要走…………”薇奥莱塔的声音更低了,“这是原话,也许你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当然知道摩亚在说什么。
“你不必有负罪感,每个人都是有用的,你也一样,只是时机还没到。”我抱着怀里瘦小的身体,低声耳语。
“只要有你在,时机就永远不会到吧!”他轻轻的叹气。
那是在春之都的最后一晚,我们最后的对话。
第1想到要离开我,第1叹气。

话一出口,你就马上后悔了吧?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会对你说:“我不会离开你。”
让你安心。
――即使那是一个谎言。
你梦见我离开你了吗?你在梦里哭了吗?
我们分别的时候,你依然想着我,我很高兴。
摩亚。
让我再叫一这个名字吧。
这个只为你而生的名字。
“然后,也没有别人受伤。”薇奥莱塔将剩余的事轻飘飘的带过,“来逮捕你的一路没有遇到任何人,这可能是天意吧。”
这么说裴利也没事了?不知道他面对那个空无一人的房间时会怎么想。会很失望吧?刚刚跟我们成为朋友,我们却在一夜之间失踪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真是的,好象我又伤害到别人了。
“你知道检查官的事吗?”薇奥莱塔问我。
“知道一点,像摩亚这样的人害怕他们,接近他们时会很不舒服,会有恐惧感。”
她点了点头:“那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们来的无声无息吧?”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会非常高兴。”
“检查官的这种能力可以隐藏,仅此而已。”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检查官想威慑逃犯的时候,就会用这种能力?”
“是的,气势很重要,让逃犯害怕,会更容易完成工作,就像军人拿枪一样,”薇奥莱塔苍白的笑了笑,“很卑鄙吧?”
“只是手段而已,从见到你们到现在,摩亚没有害怕过吧?就凭这点,已经足够我感激。”
“你太宽容了。”
到了现在,就算我斤斤计较又能怎么样?充其量顶多是把饭菜弄的更美味一点吧。
我害怕看见薇奥莱塔的哀伤和眼泪,把想法全埋藏在了心里,什么也没有说。
“西利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薇奥莱塔的语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不想隐瞒你任何事。”
“我知道,你说吧。”我低头玩弄着腕间的银链,等待着她的故事。
她叹了口气:“站起来。”
预料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我疑惑的抬起头。
“站起来,”她重复了一遍,“跟我走吧。”
※※f※※r※※e※※e※※
这当然不是越狱的口气。
我顺从的站了起来。

她拿出一个黑色眼罩蒙住了我的眼,眼前的光线立刻被全部夺走,身体一下子无法适应,摇晃了一下。
“拉着我的手,一直往前走就行了。”
我慢慢的拉住她,顺着她的动作小心的迈开步子,一点一点的往前走,步伐笨拙。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漫长时间之后,我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我们离开了房间。
一路上,薇奥莱塔并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攥住我的手,攥出冷汗。
她在发抖,我感觉得到。
是在哭吗?
要去哪里?
反正去哪里都无所谓了,又不是去看摩亚。
眼睛看不见之后,耳朵变的更敏感,鞋子踩在坚硬光滑的地面上,撞出空旷的声音,四回荡,除了我们,再没有第3个人的脚步声。
拐过一个弯,刚才清冷的空气一下子温暖起来,回声也消失了,看来我们是到了另一个房间。
“西利尔,保持安静,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也不要动。”薇奥莱塔说着解下了夺走我视力的东西。
眼睛并没有受到强光的刺激,房间里相当暗,也不宽敞,视线所及之都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密不透风。
我站在一张床前,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老人,身形消瘦,形容枯槁,已经是奄奄一息的样子,皮肤干巴巴的皱成一团,双眼紧闭,只有几乎轻不可闻的鼻息,才证明他还尚在人世。
然而引人注目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另外一些东西。
他的手腕和脖子上布满了一条条狭长的伤疤,有的已经愈合,只留下淡褐色的痕迹,有的结着痂,部分脱落,露出粉色新肉,而更多的是一道道白色,如同锐利的尖刃一般凌乱的扎在早已干瘦的皮肤上,如同一块刻满了刀痕的旧木板,或是一副被人恶意损毁的图画。有一些痕迹实在太,也许是被剐去了皮肉筋骨,再也无法愈合,浅浅的凹下去,当这些伤口还在流血的时候,一定连森白的骨头都看的见。
我觉得脚有些发软。
这时床上的老人似乎感觉到有人来了,缓缓的睁开眼,松弛的眼睑下,居然有一双温和如水的眼睛,含满温柔的微笑,静静的看着我。
“西利尔,你来了。”他的声音温暖低沉。
好怀念的声音。
一如过去在医院那间熟悉的办公室里嘱咐我:要注意保暖,否则膝盖又会疼了。
一如过去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拉住我,警告我:带着摩亚很危险。
那个永远对我温和微笑如同兄长一般的人,那个曾经挽救了我,又挽救了摩亚的人,那个一直不断提醒着我却从来由我任性的人,此时却了无生气的躺在我眼前,如此苍老。
“医…………生…………?”我都不知道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听起来好奇怪。
他又笑了,似乎是很高兴我认出他。
“最近肩膀和膝盖还疼吗?”他问。
他还在惦记我的病。
“不太疼了,因为住在温暖的地方。”我说,低下头望着他。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看见铐住我双腕的银镯,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却依旧宽容。
“你后悔吗?”他问我。

“你后悔吗?”我反问。
“如果我后悔,现在就不会这副模样了。”他看着我。
“我也一样。”我微笑。
“希望你不要为难薇奥莱塔,她全都是为了我。”
“我不会为难任何人,一切的起因都是我,是我伤害了你们。”
“别这么说,你那么善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怪罪你。”
又是这样,我那么任性,你们为什么都说我善良?!
你们这样仁慈的对待我,让我羞愧的恨不得马上挖个洞钻进去!
“西利尔,”医生唤我,“后来你又做了什么梦吗?”
舌尖似乎立刻散发出梦中嗜血时的腥甜,那种邪恶而媚惑的感觉是如此的刻鲜明。
我淡淡的回答:“没有。”blzyzz
不需要再把这个梦告诉医生了,我已经十分明白这些梦境的真正含义,而且我也明白,今后,不会再有梦,一切都结束了。
医生闭上眼睛转过头:“你果然到最后还是不肯说实话。”
“我没有啊。”
温和的眼睛重新睁开,平静的望着我,有几秒钟,房间里一片寂静。
薇奥莱塔一直站在几米远的地方,戴着耳机,里面传出模糊的音乐声,她并不想介入我们的谈话。
“把头低下来好吗?”干瘦虚弱的老人微笑着开口,任谁都无法拒绝这个小小的要求。
我俯下身。
“西利尔,你知道吗?”医生轻轻的在我耳边说,“你这一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没有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朋友。”
我微微愣了一下。
“果然是这样吧?”他笑了,缓慢的举起布满伤痕的手,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脸,就像一位宠溺儿孙的老者,“一直都很想对你说这句话的,可是总也找不到机会。”
我抓住他干枯粗糙的手背,手指轻轻掠过腕上纵横交错的可怕伤痕。
“疼吗?”我低声问。
“当有了一个目标并为之努力时,你是不会感到疼痛的。”他摇了摇头。
“那你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呢?难道就是变成这样?”
“如果你是我,你就会明白的。” free
这时薇奥莱塔走了过来,没有说话,无声的催促着谈话必须快点结束。
“西利尔,”医生最后一叫我,“我一直在努力,试着告诉你,这个世界是非常美好的,值得你认真去爱它,可是,”他露出苦涩的笑容,“看来,我还是失败了。”
“谢谢你,医生。”说完这句话后,我的光明重被夺走。
感到加在后背上的力量,我转过身,随着薇奥莱塔离开了房间。

医生的最后一个笑容在眼前留下了淡淡的影子,他给予我的第1个表情就是微笑,最后一个,依然是。
我很害怕医院,害怕那种纯净耀眼的白色,害怕那些穿着医生护士服的人。最害怕的还是那股消散不去的消毒药水的气味,如果不是洛宁的寒冷刺痛关节,让我夜夜无眠,我绝对不会去那里的。
那样也就不会认识医生,认识这个永远温柔如兄长一般的人。
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充满了安全感。
还记得第1听见他的声音,在他的办公室,坐在我的对面。
问我:“那里不舒服?”
温柔低沉,如他的微笑一般纯净。
那一瞬间,疼痛似乎都飞走了。
过去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医生没有名字。
其实并不奇怪。
只是因为我没有看见他耳后那个黑色印记。
小小的十字印记。
刚才俯下身时,我终于看见了。
第1看见。
也是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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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他这副样子,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回到囚室,薇奥莱塔问我。
“医生也是从老屋来的。”我说。
“看到他耳后的十字印记了?”
“恩,而且,普通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老成这样。”
“你也知道了他们流血才会衰老?”
“知道了,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吧。”我笑笑,“我倒是不明白究竟是知道好还是不知道好。”
“其实我也不明白啊,“薇奥莱塔用指尖轻轻磨着屏幕,看着屏幕中美丽而虚假的园,“医生是抱着寻死的心的,你看他手上和脖子上的痕迹,都是自己用刀子割的,我都不敢想象他流了多少血才变成现在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不是一直都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吗?”尽管知道这乐观完全可能只是伪装出来的,我却依然忍不住问了。
“第1个从老屋来的人曾经拯救了这个城市,知道这个传说吧?”
“知道。”
“医生就是那个人的后代。”
虽然有些意外,却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医生是如此温柔善良,一定是继承自他的祖先。
“他对政府来说是极为特殊的存在,这个家族与政府的关系非常微妙,因此他们才会给他自由。”

“但依然不允许他有名字,而且必须为政府工作。”我说。
“没错,就是这样。”薇奥莱塔自嘲般的笑了一下,“政府总是独裁的,即使做再大的让步,也依旧掌握着主导权。不过,医生并不在乎有没有名字,他是一个很随意很好伺候的家伙啊,只知道不停的帮助别人,有救人的机会,他就很满足了。”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印象中薇奥莱塔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医生的事。
“跟你说过我是政府的档案管理员吧?”
“恩。”
“我管理的就是老屋的档案,从那里来的每一个人我都了如指掌。我知道政府对他们是如何的冷酷,如何把他们当作物品来看待,所以才变成了反政府主义者啊。他们每一个人都又单纯又善良,甚至都到了愚钝的地步,从来没有置疑过自己的命运和境遇,一生都一个人乖乖的住在政府安排的家里,没有人陪他们说话,分担他们的快乐和悲伤。即使是这样,他们依然相信政府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以至于当孤独到精神无法忍受的程度时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自杀。”
我想起医生腕上和颈边那些纵横交错的可怕伤痕。
“他们大多都死的很惨,在行动被高度限制的情况下,能想到的自杀方法只有让自己流血,然后衰老到自然死亡,而与生俱来的低血压体质又让血永远都不会一流到致命,所以他们临终前身上都布满利器割出的伤痕,尝尽了疼痛,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得到了解脱。每他们做定期检查时医生都在场,他看得到每一个眼神清澈浑身是伤的同伴,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伤口。如果有谁生病,他还得为他们治疗,让他们恢复健康,然后继续自残自杀。”
“政府不管吗?”我问。
“我看政府可能还很高兴呢。”薇奥莱塔冷笑,“为他们工作这么多年,我觉得他们就是喜欢看这些生性单纯又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一步步走向死亡,一点也不想阻止。他们不是想看生命的终结,而是那个漫长残忍的过程。
我似乎能够理解。
每个人心底,都或多或少有成为强者的欲望,如果能看见别人的弱,便能证明自己的强。那些政府官员在看着老屋来的人们被玩弄于股掌之中,被任意这样那样的安排,到头来受不了时也只会以自我毁灭的形式作为终结,面对这样绝对弱势的表现,不知能获得多大的满足感。
这并不是残忍,只是人性具体化的一部分。
就像是由各种审讯工具堆砌而成的拷问室里,没有人会认为那些血迹斑斑的认罪状有任何不妥。
之后薇奥莱塔又说了很多话,让我看见了另一个我以前全然不知的医生。
医生一直都活的很痛苦,他很想帮助自己的同类,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们被玩弄,不断的伤害自己以得到解脱。他有时甚至还要亲手加速他们的死亡,或是把他们推向更痛苦的地方,可是他又不想放弃自己的工作,因为他毕竟还要帮助更多普通人摆脱病痛,而且……还有一个更加不可抗拒的原因,就是如无形枷锁一般的政府。
政府是他们这个家族永远的心理阴影,因为那位拯救城市的祖先在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1个人就是政府官员,他们安排了他的生活――虽然当时还并没有针对老屋而制订的法律。
有没有法律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只要受到了恩惠,老屋的人就会无法避免的忠于第1个施恩者,并且这种忠诚会随着血脉延续下去。
可能会逐渐变淡,却绝对不会消失。
薇奥莱塔抱起胳膊,低下头缩着身子:“他们都太善良,心肠太软,太容易成为别人的附属品,他们是一群胆小,愚蠢,懦弱的人,根本一点也不懂得反抗,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讨厌他们……也知道医生有无数机会可以从政府的控制下逃脱,可就是不忍心逼着他离开,就光看着他每天在被良心谴责的情况下拼命工作,一个人的时候不断的叹气,不知怎么办才好…………”
悲哀吗?可笑吗?从薇奥莱塔的话语里我看见他们在没有尽头的迷宫中茫然探索着,却不知道谁对,谁错,正确的答案究竟在哪里。
不断在为自己选择的道路彷徨犹豫,却依然随着不知名的力量义无返顾的走下去。
很多时候,谁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不那样做,为什么明明已经后悔了,却仍无回头之意?
这究竟是幼稚,还是悲壮?
为什么世事总会这样扭曲的前进着,而不选择最适合的方向?
“所以,西利尔,”薇奥莱塔望着我,“当医生看见你和摩亚时,不知道有多开心,当然,我也是一样。之前,无论怎么逃,从老屋来的人都会很快就被政府发现,而你们却幸运的平安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似乎是天意……从很早以前,我和医生就发誓要尽自己所能的帮助你们。”
可是医生依然摆脱不了心灵上的煎熬,他希望我和摩亚能一直幸福,可潜意识还是在畏惧政府的力量,总在劝我把摩亚交出去。
一旦说完又后悔。
他既对我们抱着希望,希望摩亚能获得一生的自由,让他亲眼目睹一个得到幸福的同类,又害怕违逆政府所造成的可怕后果,担心我们被发现,就又忍不住劝我们回头,陷入另一个矛盾。
不过这一切现在都结束了。

因为我们最终还是败了,败给政府。
薇奥莱塔说,医生是最早得知检查官来逮捕我们的消息的,所有事情在医院总会传的很快。那天晚上的电话,真的耗尽了他一生的勇气,对他来说,政府是一个无法摆脱的束缚,那个电话是他唯一一对政府的反抗。
他泄露了机密。
是强烈的拯救我和摩亚的愿望,和对政府无奈的服从,两者混合在一起,才产生了那个电话,和当时医生奇怪的表现。
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内心有多么混乱激烈。
精神十足的声音,一下子不明所以的话语,背后隐藏了多少徘徊犹豫和思想交战。
可是最终,我还是辜负了他的期望,造成了他无谓的牺牲。
在被政府怀疑后,医生很爽快的承认了他的所作所为,神经在长久紧绷后忽然放松,那时的心理防线是最弱的,何况对医生来说,他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使命,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并且从今以后也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生命,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失去了它的意义。
算是到了极限吧。
他选择了那个见过无数的最痛苦的方法,不断的割伤自己,让自己快速的老去。
可能他认为自己罪孽重,只配选择这样的方法。
可惜我已经无法知道,这罪孽由何而生,又究竟在为谁而赎。
我已经无法知道,他眼中最大最重的罪,究竟是什么,他认为自己做的最错的事,又是什么。
第1割伤后,政府把他囚禁起来,他就用尽一切办法找锋利的东西。
所有的家具都换成了木头和塑料之后,他又把它们砸破,用边角继续造出新伤口,想方设法的流尽每一滴血。
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毁灭自己,直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个再不会涉世的垂死老人。
再无须帮助任何人。
也无须再期待见到任何幸福。
两天后,薇奥莱塔告诉我,医生去世了。
就在我见他最后一面的不久之后。
他临终前很平静很安详,甚至似乎对这个时刻有一点期待。
对他来说,受人尊敬爱戴所带来的快乐和满足,从来就抵不上一生内心矛盾交战导致的痛苦。毕竟他帮助别人,只是善良的天性使然,而不是为了得到功名利禄。
所以他从来就没有幸福的感觉。
裴利曾经说过:“其实最适合我们的生活方式还是群居,和同类住在一起,或是干脆孤独的过一辈子,否则真的很难得到幸福。”
这句话在医生的身上得到了极致的体现。
只要他一日在世,就无法逃避与他人的交流。
这是一切不幸的来源。
他无法在自己的脚下寻找到一个平衡点,因此才无所适从。

而现在,他终于能够享受只有他一个人的清净世界,再也不被任何人打搅。
对普通人来说,逃避痛苦的方式有无数种,可对医生来说,只有死亡才是唯一的选择。
他终于得到了彻底的解脱。zybg
他终于不用再矛盾自己选择的道路究竟是否正确。
薇奥莱塔说:“医生到最后也没有后悔曾经帮助过你,至少他做了一件不从属于任何他人意志的事情,无论成功还是失败。”
医生是在那个电话之后才下了必死的决心的,我不知道在这之中,我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如果没有我,没有我当日一时冲动救了摩亚,一切又会怎样发展呢?今天又会是怎样一个局面呢?
听了我的话,薇奥莱塔又哭了。
我说:“从春之都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在哭,别哭了,我希望你最后留给我的依然是笑着的你,就像以前一样。”
现在,在我为数不多的剩余日子里,能陪我说话的也只有她了。
可惜却很难再见到我记忆中那个笑容灿烂,雷厉风行,性格爽朗的女邻居了。
最后一与医生见面时,他对我说:“希望你不要为难薇奥莱塔,她全都是为了我。”
薇奥莱塔并不是一个战士,一个士兵,从来都不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档案管理员,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穿着那身黑色的军服,和令人恐惧的检查官一起去另一个城市,抓捕曾经的朋友。
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医生。
为了医生在生命中最后几天能受到良好的照顾,不至于再受太多折磨,她主动提出去完成这个任务。
以要求政府给医生最大限度的日常照料为条件。
检查官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可怕的生物,他们冰冷,执著,残忍,生存的唯一意义就是完成自己的工作。与检查官在一起,从来就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即使在军人里,也很少有人会很乐意接受与检查官共同执行任务。
因此当薇奥莱塔说出她的意愿时,并没有碰到太多的阻力就得到了允许,而她并不算苛刻的条件也没有人感到为难,只是好好照顾一个垂死的老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其实政府早已发现了摩亚的存在,我们离开洛宁的那天早上,薇奥莱塔口中那个“可怕的没有在整点从老屋来的人”,就是来抓捕我们的人。当时薇奥莱塔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她将和这个可怕的人一起执行任务,任务的内容就是抓捕我和摩亚。
而执行任务的目的,是让医生平安的迎接生命的终结,
况且,我和摩亚的旅程由她亲手停止,也能让我们少受一点苦。
薇奥莱塔站在检查官身边走上前往春之都的路时,她在想什么?害怕吗?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相反,她做对了每一件事,用尽了自己的全力,揽上了根本不需要她去做的事。
我怎么会去怪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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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相同的枯燥日子慢慢的过去,每天我都一个人从柔软的大床上醒来,在人造阳光下,坐在阳台上的软面椅子里,呆呆的看着面前玻璃屏幕映出的园。定时有人来送饭,有时是薇奥莱塔,更多时候是不认识的人。
薇奥莱塔有自己的工作,不可能有太多时间来陪伴我这个囚犯,她偶尔还是会来坐坐,陪我说说话,但每来的时间间隔都越来越长。
我知道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在无所事事的日子里,我没有可以思考的新东西,脑中渐渐浮现出过去的一点一滴。
我好想摩亚,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过去我们相的无数个日子里,一切都已经成了习惯,我习惯了他的寡言,他的依赖,他外表的冷漠和内心的脆弱,习惯了每个寒冷的夜晚他像只小猫般卧在我身边,等着我看书看累时去抱他,或者他自己看书累了来抱我,我们的关系如同空气般自然。
裴利说摩亚像小鸭子,仔细想想确实如此,我救了他,他第1个看见的人是我,于是我成了他的父母,不仅如此,还成为了爱人,朋友。
他的心不予分享,只会给一个人。
我幸运的成为了那个人。
不知道如果当初他直接被政府收养,这颗纯洁的心又会给谁。
为什么他没有在整点出现?为什么他遇到我?我遇到他?
我们的故事平平淡淡的开始,一直平淡着,又这样无声无息的嘎然而止,似乎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没有猜忌,没有误会,没有争吵,只有彼此平淡的和谐。
空气一般的和谐。
在遇到摩亚之前,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进我的生活,我不与任何人交,不曾投入感情,不知道与其他人如此相时,究竟是怎样的状态。
不过,记不记得都无所谓,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谁能明白哪个更快乐?
有没有记忆,真的那么重要?
某一天我坐在阳台上发呆时,进来两个穿黑色军装的士兵。
“请跟我们来。”其中一人举起手中的眼罩。
我知道这是每个囚犯必须经过的洗礼。
那就是审讯。
我一直在等。
光明被夺走,脚步声空旷,一切就像去见医生那时一般,只是这的目的地不同。
眼罩抽走,门在身后被关上,感觉到士兵渐渐远去,我慢慢睁开眼睛。
狭小的斗室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简陋的叫我惊讶,所有的光都来自于桌上的一盏台灯,白色,亮的刺眼。房间里没有窗子,只有角落里的一只小排风扇维持着空气的流通,虽然小,却很有用,我没有任何难受发闷的感觉。
挑了一张椅子坐下,我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人。房间里很安静,排风扇没有任何杂音,一只飞蛾围绕着刺眼的白色灯光扑扇着翅膀,不停的飞舞,让我想起在火车站的那一晚,售票窗口的照明灯下,也有这样的小东西。
我伸出食指,凑近灯,小心的逗弄它,觉得指间一痒,它已经停在了我的手指上,翅膀依然缓慢的扇动着,触须愉快的抖动。
我不禁笑出声,多么无忧无虑的孩子啊。
没有恐惧,没有犹豫,没有疑惑,只须执著的围着光明舞蹈,即使永远也到达不了终点。
门又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我没有动,依旧注视着指尖的小飞蛾。耳边忽的刷过一阵风,小小的触须轻轻一抖,翅膀慌乱的扑扇起来,急急的飞开,继续围绕着台灯欢快的舞蹈着。
我遗憾的收起手指,眼神飘向新来的客人。
他已经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一袭黑色皮衣自然的仿佛就是为他而设计,修长有力的手臂随意抱起,被金发半遮住的眼睛细长犀利,薄唇紧抿,饶有兴趣的望着我。肩头的条条杠杠告诉我,这个和我年纪相仿的人是上校。
应该就是薇奥莱塔的顶头上司了吧?
薇奥莱塔曾经说过,上校先生非常喜欢那些从老屋来的人,尤其是漂亮的孩子,暗地里挑了不少,作为自己的侍寝,夜夜造访他们的住
――――以巡查的名义。
我静静的打量他,揣摩着这副严肃干练的军人外表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手段和爱好。

“等了很久吗?”他半侧过脸,弯起嘴角,语气随意的就像和一位老朋友在打招呼。
“还可以。”我笑了笑。
他眯起眼,就像一个审视猎物的猎手一般,然后慢慢站起来,一步步踱着。
坚硬的靴跟敲打在瓷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不知这片光洁的地方,曾经渗进过多少鲜血。
“摩亚好漂亮,”上校先生缓缓开口,笑容温柔迷人,“是叫这个名字吧?”
“是。”我答的干脆利落。
此时无论怎样回答,该来的还是会来,还不如省点力。
“刚才一路走下来,我一直在猜测你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他对你如此忠诚。”
“我只是运气好,成为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见到的第1个人,如果换作别人,结果是一样的。”
“你真谦虚。”上校先生一边走,一边把台灯往我这里推了推。
光线变换了角度,腕间的银链闪动了一下。
“事实而已。”我正了正身子,坐直。
挺拔的身影慢慢绕到我身后,脚步声停住了。
我条件反射的屏住呼吸。
后脑的头发忽然被猛的抓住,传来一阵剧痛,被用力往后一拉,又蛮横的往前一推。
我被拉得半站起身,又毫不留情的狠狠扑倒在桌面上,发出一记钝响。
胃部磕到坚硬的桌面,疼的一阵抽搐。
连呼吸的空隙都没有,就又是一记向后的猛扯,逼我以不自然的角度昂起头,刺眼的白光不偏不倚的打在脸上,激的眼睛发疼发酸。
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维持了几秒钟。
当然,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被皮质手套包裹的右手绕过下颌,温柔的抚摩着我的左脸,好象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又缓缓移到唇上,食指来回摩挲,恶作剧一般的轻按牙齿,又逗弄着舌尖,故意挑动着敏感的地方,却不入。
皮革带着些微材质的滑腻,没有粗糙的痛感,却充满了扭曲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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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边的耳尖传来一阵压力,是牙齿的啃咬。
“西利尔……莱恩…………”游丝般的气音随着灼热的吐息,蒙上整个耳廓,让我全身一阵颤栗。
“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低沉飘渺的绵音,如同暗夜中诱惑少女的吸血伯爵。
“我谁也不是,上校先生。”这点小动作,并不能让我的声音产生一丝一豪的变化。
尖细的牙齿慢慢咬遍整个耳廓,经过耳垂,渐渐移向我的脖子。
安静的审讯室里,发出一阵阵猥亵的亲吮声。

我能想象这些声音停止后,皮肤上会出现怎样的痕迹。
微微发红,泛着淫靡湿润的光泽。
“告诉我…………你是谁……”蛊惑人心的魅音又传了过来,被我的唾液沾湿的右手正缓缓伸进我敞开的衣领。
“那我说,我是造物主,你信吗?”头发依然被紧紧揪住,我费力的转了转脸,斜过眼看着身后的审讯者,尽力挤出笑容。
又是一记猛扯,掺杂着强烈的怒气,将我拉离台灯,狠狠一个巴掌。
手套与皮肤接触并没有发出清脆的声响,却传来一阵绵长的钝痛,脸颊像被钝器重击了一般,变的麻木。
大概已经肿起来了吧。
双肩被有力的手掌往下一压,我失去平衡仰面倒在桌上,后背脆弱的腰椎磕上桌边,比刚才胃部受到的撞击更痛苦。
我疼的皱起眉头,忍不住向上挪动身子,抬起一只脚,弯起膝盖抵住桌沿。
疼痛减轻了,姿势却很不雅观,甚至有一丝情Se。
“你知道吗?”鼻翼前,军人严肃的脸上泛出危险和残忍的笑容,“你给人一种圣洁的感觉,明明不是很漂亮,却有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左膝跪上桌子,越过腿间牢牢贴住我的腰,如同一只猎豹一般将我包围。
“我好想看你哭泣挣扎的模样。”
笑容越发邪魅。
我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
“能让我哭泣挣扎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可惜他早已不在人世。”
危险的气息似乎在瞬间减弱。
我想我此时的笑容一定凄凉至极。
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心早已不痛,烙印却永远不会消失,在不经意间,骄傲的冒出头。
“别突然这么沮丧,说点有趣的事吧?”审讯者看来对身下囚犯的私事兴趣不大,用手指勾起我腕间的银链,向后一甩。
链子带动精致的手镣,双手被拎起,举过头顶。
身体现在是真正的完全敞开,毫无防备。
不可一世的军官更近的压了过来,眼中满是滚烫燃烧的火焰,只要我正过脸,就能贴到他冷笑着的薄唇。
我就像砧板上的鱼肉,而他正是饥饿的野猫。
“原来上校先生是喜欢用动物发情一般的姿势审问犯人啊,还真是好兴致。”
我平时不善言辞,更没有得罪人的习惯,此时被一个陌生男人以如此屈辱的姿势压着,口舌反而尖利起来,要是再这样下去,不知道嘴里还会蹦出什么话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脾气了,都快忘记自己生气的时候是个什么样。
“也不全是,你比较特别,”温和的语气和疯狂的表情完全不相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那个叫摩亚的孩子在一起呆久了,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和老屋里的人很像的感觉,非常干净,很自然的干净。我喜欢干净的东西。”
“我自己倒是没有觉得,而且也不喜欢别人称作东西。”
“哦?是吗?那不知道等一会儿被我吞的连骨头都不剩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能流畅的说出这句话。”

我闭上眼睛,不去搭理他,感觉到有只手慢慢移到了胸口,手指绕着扣子轻轻的打着转。
“跟老屋来的孩子做舒服吗?”声音比刚才离的远了一点,似乎想更清楚的看见我的反应,“我尝过很多啊,他们的身体都很柔软,不用什么力气就能进去,而且很少流血,尖叫哭泣的声音尤其动听,简直要把人逼疯。”
“上校先生,请不要说这样下流的话。 ”
传来一记轻微的布片撕裂声,胸口忽然一凉,我睁开眼,余光瞥到衣服已经完全被扯开,扣子飞散。
看来刚才的话又激怒了这只野生动物。
“西利尔,你知道吗?”带着黑色皮制手套的大掌恶毒的在我的心脏附近来回抚摩着,“其实你这种人让我觉得很恶心啊,明明自己也做过那种下流的事,还装出一副很纯洁的样子,让我更想把你扯成碎片,一口一口的吃光。”
“那上校先生,你知道吗?”我正过脸看着他,“一个人看起来纯洁,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正的纯洁,另一种则是…………实在太肮脏。”
“哦?那你是哪一种?”他微笑的望着我。
“你说呢?”我也笑。
他微笑的眼中渐渐射出冰冷的寒光,忽然低下头粗暴的啃咬着我的前胸。
我皱起眉,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身体的不适。
“听你刚才的口气,应该不是第1了吧?”灼热的气息又逐渐逼近,“不过,我的技术包准比过去上过你的人都要好,你就等着扭动身子求我吧。”
我感到脑中有什么东西绷断了。
上校先生,您太过分了。
您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审讯官抬起头,并没有要从我身上下来的意思。
一个士兵打开门,看见这样的情景毫无反应,似乎习以为常。
“上校先生,审判开始了。”
纤细而锐利的眉轻轻一挑,野生动物般的男子终于放开我,跳下桌子。
“不是说好明天的吗?”他整了整衣服,恢复了军人严肃的仪态。
“J―72号闹的实在太凶,议会不想让他把自己弄伤,决定把他的审判时间提前,尽早安排他的去。”
“我知道了,你去吧。”
士兵顺从的关上门。
上校先生转过身,看着我从桌子上爬起来,试图整理好已经扣不上的衣服。
“你一点也不象上别人的,倒更适合被别人上。 ”邪气的笑容又从他的嘴角流泻出来。
“上校先生,我再说一遍,请不要说那么下流的话。”我跳下桌子,不去看他。
“你现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冒犯,我的等一会儿会加倍在你身上讨回,不过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些有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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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墙边,伸手按了一下,白色的墙忽然透出活动的图象,十分清晰,屏幕上似乎是一个法庭,各个席位上人头攒动,摄象机在法官右侧,正好能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左右两边的长条桌前,带着白色假发和假领的黑袍律师正在忙碌的翻动卷宗,做着最后的准备,陪审团全都是军人,清一色的穿着黑色的军装,正低头窃窃私语,整个大厅都充满了压抑的说话声,只有观众席上的人纹丝不动,全都安静的坐着。

他们的年纪不尽相同,有的白发苍苍满脸皱纹,有的却容颜稚嫩一副孩童的模样,每个人都穿着柔软的白衣,神情冷漠,眼神空洞的如同机械一般,有几个人裸露在外的脖子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细长疤痕,让我想起已经去世的医生。
“观众席上的那些全都是从老屋来的人,“上校坐上椅子,重新叉起胳膊,两条修长的腿搁上桌面,身子前后摇晃着,“很乖吧?我们的调教手段是一流的,要让他们这么听话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他们都没有名字吧?”我问。
“那是当然,名字会增加一个人的自我意识和独立性,所以他们只有编号,摩亚也一样,他的编号是J―72。”
我皱起眉。
“很耳熟吧,就是刚才那个士兵口中的编号,你现在看到的是为摩亚而举行的审判。”细长锐利的眼睛射出恶意的光芒,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这是你们最后一见面了,感谢我的仁慈吧。”
“你们要审判他的罪?”
“没错,然后他就会像其他人一样回政府为他准备的家,在那里度过他的余生。”
“每个人都必须接受审判吗?”
“只是有罪的人。”
“那为什么不审判罪比摩亚更重的我?”
“你没看见观众席上全部都是从老屋来的人吗?这是专给同类看的审判,是用来压制他们的一种手段,审判是一个消磨意志和自尊的过程,目的是让犯罪者丧失反抗心,同时给其他人一个经过,判决结果倒是其。而且,你嘛…………”上校扫了我一眼,“已经没有接受审判的必要了。”
他话里的意思我已十分明白。
“摩亚这孩子性子很烈,你或许可以看到十分有趣的场面,不用担心,不会有暴力画面出现的,我们不喜欢看见血淋淋的残破肉体。”
位于法官左侧入口的木门沉重的向两侧打开,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我一眼就认出了那熟悉的身形。
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肩膀,那具曾经被我拥抱过无数的瘦小身躯,现在就在我面前,却隔了一道冰冷的墙,无法触及。
他的手上戴着和我一样的镣铐,环在单薄的腕上显得尤其沉重。眼上蒙着厚厚的眼罩,在士兵的引导下慢慢走上被告席,到了这个比较近的距离,我才发现他的手上和脖子上都有几个青紫的痕迹。
“他身上的伤可不是我们故意弄的,”上校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慢慢道,“我跟你说过那孩子性子很烈,刚被抓来的时候拼命想逃走,踢伤了好几个士兵,我们不用点力气根本压不住他,当然了,下手稍微重了点, 我们也有错。”
士兵解下了摩亚的眼罩,站到他身后,他并没有动,像一尊精致的雕塑般,闭着眼站着。他依然还是那么漂亮,只是更加瘦了,原本圆润的脸颊微微陷了下去,让人心疼的恨不得马上搂在怀里。他长长的眼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抖,投下朦胧的阴影,美的眩目。
不远的几个士兵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抽着鼻子,侧面陪审团里的军人们看不清他的脸,都焦急的探出身子,大厅里的杂音更大了。
摩亚虽然看上去非常瘦弱,身上倒没有被凌虐过的痕迹,皮肤也依然富有光泽,看来消瘦只是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所造成的疲倦。
我稍稍松了口气,却依然放不下心中的石头,不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过的?究竟把自己折磨到什么地步?
“肃静。”法官手中的小锤重重敲下,大厅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被告,报出你的编号。”响亮冷酷的声音回荡在宽敞的空间里。
浓密的睫毛抖动了一下,紧闭的眼射出一丝光芒。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摩亚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似乎整个大厅都猛的震动了一下。
刚才还神情严肃的律师全都呆呆的站在原地,完全忘了正在做的事,有几个人的口中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什么。
陪审团的军人都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紧紧盯着法官,似乎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大厅转瞬之间又嘈杂起来。
我看不到他,却可以想象这位审判的控制者此时的模样。
“惊为天人。”身后上校恶毒的声音又响起来,一字一顿。

我曾经多见过摩亚为嘲弄别人而刻意展现的妩媚笑容,却从未有一像今天这样夺人心魄。
他的纤眉都柔柔的弯了起来,半眯着的细眼中散发出柔媚连绵的光芒,如同黑夜中零罗棋布的星辰。嫩红的唇角轻轻勾起绝美的弧度,光洁如玉的细齿正在其中若隐若现,像一只露出小獠牙的稚嫩猫儿一般,魅惑而危险,却让人心醉。
目睹这绝世一笑的人都在瞬间乱了心智,失去了平日的沉着冷静,看不见这个孩子无与伦比的美态下蕴藏着的傲慢和不屑。摩亚的笑容在除我以外的人面前,从不为快乐而流露。
他笑的有多灿烂,就意味着心中的怒火有多盛,现在,那群不知所以的人正愉快的享受着他最高的嘲弄。
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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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终于回过神来,又重重的敲下手中的小锤:“肃静!!!!!!!”
将近过了半分钟,人们才陆陆续续的恢复常态,渐渐安静了下来。
“我再说一,请报出你的编号。”
“摩亚。”站在被告席上的孩子没有听从命令,而是口齿清楚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大厅一片哗然,刚刚静下来的人群又骚动起来,就连一直都鸦雀无声的观众席也开始有人交头接耳,一些人的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开口,向身边人询问着什么。
从老屋来的人没有权利拥有名字,一个完整鲜活的姓名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也许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陌生的同类会有名字。
真是彻彻底底的洗脑工作。
“J―72。”一个律师报出了摩亚的编号,总算是平息了骚动。
听到这个号码,摩亚嫌恶的皱起眉。
法官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起诉书:“老屋人J―72号…………”
我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转过身问上校:“怎么律师全聚在一起?没有人为被告辩护吗?”
上校微微一笑:“那是当然,否则就不叫摧毁意志的审判了,被告人只能靠自己来为自己辩护,而且只有一机会。当然,这没有任何意义,不会使判决结果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这不就是一个定罪会吗?”我冷笑。
“本来就是。”
在我们对话的过程中,法官已经读完了起诉书,内容不外乎是起诉摩亚不服从政府的法律,私自在外并与普通市民同居,并且在得知政府有所行动后拒不采取合作态度,反而逃出城市,成为通缉要犯。
“你有什么话要为自己辩护吗?”法官问,言语中充满了形式化的语气,其实整个审判都只是形式而已,法官,律师,陪审团,观众,谁也没有站在客观的角度上想要给摩亚一个公道,只会在他有哪怕是一点点反抗的念头时,将它狠狠的踩下去,踩的粉碎。
无论到了哪里,当权者总会喜欢运用舆论的力量,让人从心理先崩溃。
法官的话音落下之后,整个大厅的气氛忽然如同琴弦一般绷的紧紧,谁也不敢制造任何杂音,彼此互相限制着呼吸,压抑着。
“我只有一个问题。”少年清亮的声音将空气完全撕破,在一片刻意制造的寂静中,这声音显得尤其刺耳,却有着超越一切的力量。
所有人都屏心静息,等待着摩亚的下一句话。
“我有什么罪?”他脸上的妩媚笑容已完全消失,换上了真正的嘲弄,冷酷的嘲弄。
这些被他耍弄过一的人,在他眼里只是一群挥舞着劣质道具的跳梁小丑。
“什么才能称做罪恶?是伤害到别人吧?我没有伤害任何人,罪在哪里?”
“一个城市的居民必须遵守政府订下的法规,反抗便是罪,无论你是否伤害到别人。”法官看起来是早有准备,答起来异常流畅。

“那是居民,不是我。”
“你在这个城市,就必须服从。”
“权利和义务是相对的,我从未受过政府的善待,唯一一和你们的交涉就是被逮捕关进监狱,凭什么服从你们?”
“那是因为你犯罪在先,不是政府故意刁难。”
“我犯了什么罪?”
“违反政府法令,法律规定老屋来的人与普通市民不得有私下接触。”
“为什么?”
“这是法律,没必要向你解释。”
“你们怕我们?”摩亚冷笑。
法庭上的空气又产生了微妙的流动,几乎每一个人都不自在的做了小动作,或低头,或抽气。
摩亚击中了一个人人心知肚明却拼命用华丽的辞藻掩饰的真相。
“J―72号,请注意你的言辞。”旁边的律师开口了。
“那就换一种说法,你们轻视我们,认为我们天生就低人一等,天生就该被践踏被被侮辱被随意使唤随意观赏,”摩亚昂起头,“请问法官大人,是哪一种?”
“我们限制你们的行为是为了保护你们,请不要误会。”
“失去了起码的自由,没有名字,连一个选择生活方式的机会都没有,这是保护吗?保护至少该由被保护者来决定是否需要,而不是保护者的一意孤行。”
摩亚的话虽然是说给法官听的,我却受了重重一击。
保护至少该由被保护者来决定是否需要,而不是保护者的一意孤行。
我不是也一直在由着自己的意思吗?和政府有什么两样?
“有时适当的强制手段是必要的,你以后便会了解。”
“我一早就了解,你们之所以能够使用强制手段,是知道从老屋来的人太懦弱,没有反抗心,如果有一天我们要争取自由,任何枪炮都无法压制,每个人都为自由而生,也会为自由而死。”
“住口!!!!!!!!”
摩亚对法官的警告听而不闻,转身面对已经渐渐吵闹起来的观众席:“难道你们喜欢活在人造阳光和空气里,不想尝一下自然的气味吗?每天每天都一个人长吁短叹,政府的无理约束之罪为什么要你们来赎?谁都没有必要为他人的过错承担任何责任!!!!!”
几个士兵冲了上来,拽住他,摩亚并没有挣扎,挣扎没有任何意义,而他想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
“今天休庭。”法官手中的小棰再敲动,结束了混乱的场面。
观众席最前排的一个女孩忽然站了起来,温柔的看着拽住摩亚的的士兵:“请等一下好吗?我想问他一句话。”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见。
两个军人一下子并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的同类,我想问你一句话,”白衣少女眼中带着淡淡的哀伤,“我们的确很热爱自由,但我们没有力量,没有勇气和胆识,也没有坚强的内心,因此更加需要政府保护下的安逸生活,你说怎么办呢?”
“如果你有一个真心喜欢的人,那任何生活都会是安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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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句话的时候,摩亚背对着摄影机,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在对你表白呢。”身后又传来上校的声音。
我忽然感到全身无力,不禁苦笑起来:“可惜我不配接受他的爱。”
“你应该知道,”上校站起身,慢慢向我走来,“几个星期前有个从老屋来的女孩和一个市民私奔,男的被开枪打死了。”
“我知道。”
“那你知道女的后来怎么样了吗?”
“怎样?”
“她割开脖子,并且用手指掐住,不让伤口愈合,不吃不喝也不睡,是自杀的人中死的最快的,那可是需要很强的意志力啊!”
政府喜欢看死亡的过程,根本不会去救她。
“他们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伴侣,无论在哪方面。”上校丢下这句话,离开了审讯室。
一切就此结束,我被带回了囚室,重新回到了那熟悉的地方。
我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玻璃屏幕,想仔细回顾法庭上的事,却发现思维根本无法集中,或者说是潜意识中有一股力量,阻止着我去想。
之前的假设并没有错,没有我在身边,摩亚会更优秀。
过去我们形影不离的时候,他很少跟别人说话,即使受了再大的冒犯,也只会冷着脸盯着讨厌的人,然后沉默的走开,即使开口了,也根本不会像今天这样尖利的与人正面交锋,为自己而战斗。
我是他的阻碍。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我已经不是很感兴趣了。
我们已经不再需要彼此的羁绊。
想到这里,心情忽然轻松起来。
第2天醒来的时候,上校正坐在我的床边。
“我来了好久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能睡的这么熟,今天要举行第2审判,你不关心吗?”见我睁开眼,他微笑着开口。
“还好。”
“昨天摩亚一捣乱,倒是让你们多了一见面的机会。”
我觉得胸口好象被什么堵着一样,不想说话,只是笑了笑,自顾自爬了起来。昨天衣服被他扯坏,晚上全身一阵阵的发冷。
沉默依然浇灭不了他与我交流的欲望。
“你的眼睛并没有笑。”他更近的凑了过来,直直的看着我。
“可惜我看不见自己的眼睛。”我后退着拉开距离,站起来,却被他拉下。
“我现在倒是对你的过去很感兴趣,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履历表不难找吧?”这个人总是在不停的考验我的耐心。
“我知道你的工作是会计,但这只是你来到这个城市以后,之前呢?”
“即使是市长,也没有权利盘问一个市民在定居之前的事吧?”

“别人当然是,但你不一样,”上校的笑容颇具玩味,眯起锐利的眼,伸出食指挑起我的下颌,“我喜欢你,想知道你的一切。”
“昨天不是还说我这种人很恶心吗?”
“刚才看你睡觉的样子,我改变主意了,况且因为你很干净,我可以无视令我恶心的部分。”
这个人简直疯了。
我正拼命压抑着自己翻腾着的情绪时,唇忽然被柔软的东西贴住,陌生的气息像游蛇一般闯了进来,四扫荡,然后飞快的退了出去。
他吻我,而且还是吻。
带着侵犯的意味。
“味道还不错。”他咋了咋舌,“跟我想象中一样干净,很舒服。”
我静静的看着他。
“还以为你会咬我。”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
“我不知道你喜欢野的。”我尽量把表情放松。
“不是,只希望能看见你反抗的样子。”
这个人不仅疯,而且傲。
是因为臣服在他脚下的人太多了吗?
无论如何,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让我牵挂的了。
我站起来,微微一笑:“上校先生,请问你身上现在有没有钟表一类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他挑起眉。
“让你看看我反抗的样子。”
“难道想用表砸死我?”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锐利的眼看了我一会儿,手往怀里一探,掏出一只金色的怀表。
我一声不吭的接过去,开始拧动发条。
本来还想看看今天的二审判,可惜一切已经全部被眼前这个人打乱。
我刚想试着原谅他,可是他又一再触犯我的禁区。
我不想生气,可是你偏偏一再的惹我。
你一再的踏过我忍耐的底线。
所以休怪我无情。
上校先生。
我把指针顺时针转到6点,又逆时针转到点,然后两逆时针转到12点,当第3转到12点时,表发出了轻微的“喀哒”声。

周围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囚室,人造阳光,微笑着的上校,全都不见了,只听的见时针清脆的走动声,证明这里并不是虚无的真空。
这个世界的机能已经被停止了,它将会被抛弃。
我抬起头,看见远有一个小小的白点若隐若现。
我走过去。
随着距离的变短,白点越来越大,渐渐现出一扇门的形状,泛着朦胧的白光,像被雾气笼罩一般,晶莹剔透。
我走到门前,看着上面熟悉的纹,忽然觉得很快乐。
吸一口气,我推开门。
回到属于我的世界。
我本就不属于这里,只是一时兴起,进来玩玩,既然现在再没有令我留恋的东西,又有让我讨厌的人,自然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况且我一个人外出也太久了。
门的对面是一个幽静的小房间,阴暗却不潮湿,屋子正中放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火苗轻轻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光芒。
三面的墙都站满了木头架子,每一格里都摆着一个个巴掌大的小盒,从底部拖出一根根透明的细线,拖到地上,一直连到门框,以至于门的两边和顶部都插满了线。
小盒散发着舒适的淡色光芒,只有一个暗着,那是我出来的地方。
离开了那个虚幻的世界,我回到了离开很久的家。
墙角还有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我伸手拧动门把,离开这个房间。
房间外面是一条封闭的走廊,雕着纹的墙上挂满了壁灯,黄铜灯座闪闪发亮,塑成形的玻璃灯罩正透出柔和的淡金色光,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我快速穿过走廊,心情越来越急切。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天板足有十几米高,上面嵌满灿烂夺目的装饰物。
脚下的大理石地板光鉴可人,清楚映照出根根坚实支柱的倒影。鞋子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广阔的空间里,给人以无限的舒畅心情和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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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猜测着这里的主人身在何时,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微响动。
心跳忽然加速,慢慢回过头,一个白色的修长身影正静静的站在不远,一头流水般柔顺的秀发长长的拖在地板上,纤尘不染的袍子慵懒的垂下半截,露出右侧娇嫩如凝脂一般的圆润肩头,如此诱人,却透出不加掩饰的天真,就像那副绝色容貌一样,充满了纯洁的媚态。
好久不见了。
“梅塞蒂斯……”我轻轻唤他的名字。
“西利尔?”红润的唇办微启,像不信任般的泄出我的名字,随即发出一声欢喜激动的尖叫。
“西利尔!!!!!!!!!!!~~~~~”
纤丽的影子像最敏捷的鸟儿一般飞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我,把我扑倒在地,急切的亲吻如雨点般密密麻麻的落在我的脸上,脖子上。
我一下子翻身把他压住,紧紧的搂住纤细的腰身,疯狂的回吻他,用牙齿啃咬他柔嫩的肌肤,闻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耳边围绕着他灼热的气息。我们像两只狂兽一般滚在一起,失去了言语能力,只知道拼命的索取对方。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只听的见急促的喘息和阵阵充满情Se意味的吮吸声。
好怀念的感觉。
“你怎么了?”梅塞蒂斯忽然发现我手腕上的镣铐,立刻停止了动作,露出紧张的表情,脸颊上依然残留着尚未退却的红晕,娇艳动人。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泛出迷人的酒红色,闪着邃而充满迷惑的光芒。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坐起身来,笑了笑:“在盒子里犯了罪,弄成这样,还给判了死刑。”
“那你干吗回来?”他的表情娇憨起来,“让他们杀你,然后发现你怎么杀也杀不死,不是很有趣吗?”
莲藕般白嫩的手臂圈上来,撒娇般的勾住我的脖子,
“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惜发生了一点意外,我受不了了。”
“什么意外会让你受不了?”他空出一只手,指尖拨弄着我腕间的银链。
我把上校的事告诉了他。
安静的空间里忽然散出一阵清脆放肆的笑声,梅塞蒂斯低着头,整个人都弯进我的怀里,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不停的擦着呛出来的眼泪。
“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是上校先生自己吧?他居然敢触犯你最大的禁区?!他根本不知道这么做会导致世界的灭亡哦~”正了正身子,宽大的领口又垂了下来,梅塞蒂斯轻轻拢了拢,又拉过我的手腕,“来,我帮你把这东西拿下来。”
晶莹圆润的指甲轻轻划过表面,坚硬的镣铐立刻分成了两半掉到地上,这时我才发现,由于长时间的挤压,手腕的部分已经开始溃烂,接触到空气后又痒又疼,十分难受。
梅塞蒂斯心疼的抓起我的手,指尖温柔的抚摩过丑陋的伤口,满眼哀伤,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真后悔同意你去盒子里,说好玩玩就回来的,让我一个人寂寞不说,还弄成这个样子。”
“没关系,洗个澡就会好的,别担心。”我站起来,顺手扶起他,“等一下回来了,我们再商量怎么置那个盒子。”
他甜甜的笑了起来:“恩,我等你。”
我和梅塞蒂斯喜欢安静的生活,不想看到被成堆的侍从围绕着的吵闹情景,平时为他们准备了私人空间,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叫出来,因此一路上,我一个人也没有看见,听见的也只有自己的脚步声。长时间远离了这种生活,居然生出一丝眷恋,夹杂着莫名的兴奋和新鲜感,让我的头脑无法冷静。
是该去洗澡了。
虽然我并不喜欢,可以说很不喜欢那种水的味道,但我们离不开它,它给予了我们生命,并且赐给我们永远保持年轻和健康身体的能力,成为被时间抛弃的人,不用臣服在它绝对的存在之下。有朝一日我们失去了水,就等于失去了一切,无法再任意妄为的生存下去。
穿过一条发出白色冷光的走廊,面前有一个没有门的巨大房间。很远,我就很不情愿的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像医院的消毒药水一般的味道。
我很讨厌这股味道,可是又离不开散发出这种味道的东西,所以我害怕医院。
也害怕着一切具有相同味道的东西,这是一种不以意志为转移的无奈而恐惧的服从,所造成的连带反应。
阴冷的房间里,伫立着一只巨大的池子,足有好几米高,通体透明,里面充满了淡绿色的水,清澈见底,在后面的荧光灯管的照射下,正散发出粼粼的波光,一丝丝扭曲的亮线在水中挣扎,浮动,不断交错着,无声的宣告着它至高无上的地位,几乎让我晕眩。
我瞥了一眼右边靠着墙的一排一人多高的成列柜,玻璃门里站着好几个检查官,一动不动,没有五官的脸孔像被白布包裹起来一般,上面还没有打上十字印记和号码,看样子这些都是梅塞蒂斯新做的,也难怪,我走了这么久,肯定有已经死去的检查官,需要新的来补充。
他一个人工作一定很辛苦,不过现在我回来了,可以为他分担。
绕到池子后面,沿着水晶台阶走上去,我看着脚下荡漾着的水,一种复杂的感情涌了上来,它沉默的嚣张是如此的惹人讨厌,可是我们却无法离开他,甚至连无所不能的主人也一样,实在令人不甘。
可是没有办法,谁都有无法脱离的东西。
这些透明的淡绿色的水,绿水,承载了我的生存和灭亡,伤痛与悲喜。
我脱掉破烂的衣服,扔进水里,看着原本温和的水瞬间凶狠的包围了上来,将它们猛烈的吞噬,原本坚实的布料立刻渐渐漾开,腐烂,变成一团浑浊,而浑浊又越来越淡,最终,水恢复了原来的清澈,静静的波动着,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这就是水的能力,能够融化一切它所不想接受的东西。
我光着身子踏进水里,整个人埋进去,闭上眼睛,慢慢的沉到池子的正中,尽量把身体放松,任水从鼻子和口腔里涌进去,充满整个身体,让消毒药水的气味将我紧紧包围。
身体的很多地方立刻疼了起来,我忍不住皱起眉,全身僵硬。
最疼的地方就是关节和受伤的手腕。在洛宁的时候我的身体一直被阴冷侵犯,有很严重的关节炎,这是在盒子里得的最重的病,理所当然会和手腕明显的外伤一起,被最先察觉。

只要心跳没有停止,水就能治疗任何伤病,但在此过程中,伤者必须承受相当于原来疼痛两倍的痛楚,并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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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的阵阵刺痛还可以忍受,只是像无数尖利的小针在扎而已,痛苦的是全身的关节。
那种被小锤直接敲击着骨骼一般的钝痛,并不锐利,却残忍阴郁,一阵一阵的袭来,还不时夹杂着微微的酸麻,几乎要把我拆散,我想动,想缩起身子,却僵的连指尖也无法弯曲,只能任疼痛刺激着脆弱的神经,最后忍不住呻吟。
原来这种病的彻底发作是这么难受。
水埋没了我的声音,继续按部就班的发挥着它的效力,那似乎遥遥无期的疼痛,逼出我的滴滴眼泪,又无声无息的溶解在洁净的水里,不留一丝踪迹。我不敢咬嘴唇,因为如果受伤的话又会延长治疗时间,只能紧盯着手腕企图分散注意力,看着腕上腐烂的组织被水毫不留情的剥离,浮进水里,又像刚才的衣服一般消散,而露出暗红色肌肉的手腕上,则快速的生长出健康的皮肤,完全不见了原来的凄惨。
身上的疼痛终于渐渐减轻了,我动了动手脚,发现关节已经不再疼,才放下心。
总算结束了。
漫长的忍耐之后,水完成了它的任务,收起狰狞的面目,温柔的围过来,身体渐渐舒服起来,好象埋在轻柔的泡沫中一样,软绵绵的,又像笼罩在温暖的阳光下一般,每一块地方都轻松的舒展开来,在清澈的水中上下浮动。
不过这舒适的感觉却丝毫不能缓解我对水的厌恶,轻吁了一口气,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便浮上水面,水发出哗哗的声响,不情愿的从我身上退去,零碎的水珠从身体上,头发上纷纷落下,掉回池子里,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浑身湿淋淋的走下台阶,我立刻离开这个让我不舒服的地方。
回自己房间。
转过几个拐角,面前是一条光线充足的走廊,两侧都被巨大宽阔的及腰玻璃窗占据,美丽的自然景色尽收眼底,阳光肆意涌进来,让整个空间明亮到不需要灯具的辅助,而最尽头就是我的房间。
一推开门,就听见对面窗前啁啾的鸟叫声,那只鲜兰色的小东西精神十足,正飞扑着翅膀动个不停。
“你也知道我回来了?“我笑着快步走过去,弯腰开心的看着它,连身上的水都忘了擦。看来我不在的时候,梅塞蒂斯把这孩子照顾的很好,柔顺的细毛泛出健康的光泽,橘黄色的小嘴正一下一下的张着,像是在用它自己的方式欢迎我的归来。我离开的时候它还不会飞,现在居然已经这么大了。
我拈了几颗鸟食放在手指上奖励它,小小的头马上伸过来,快速的啄起来,尖尖的嘴扎在手上痒痒的,又调皮又可爱,让我真不想把手指收回来。鸟儿虽然不会说话,却也带来不少快乐。
窗外已渐近黄昏,一切都被夕阳染成了鲜艳的橘红,每眺望出去,我都希望能看见自己的同类正从远走过来,来自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
可惜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永远不会实现。
除了这个奢华的宫殿,广阔无边的世界里便再没有能和我们对话的生物,有的只是各具特色的自然美景,森林,湖水,草原,沙漠,那里住着各种动物,单纯可爱,却不会和我们交流,无法说话。
这里是只有我和梅塞蒂斯两个人的世界,我们诞生的地方,我们永远的家。
也是我们的囚牢。
它没有开始,没有终结,亦没有边界。
有的只是永恒的寂寥。
在主人死去后,我和梅塞蒂斯的生命中,只剩下了彼此。
千万年的孤独之后,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改变我们。
刚刚把自己收拾完毕,梅塞蒂斯就走进了房间,步子慢吞吞的,洁白的长袍下摆轻轻的飘动着,纤细的手指绞在一起,头低下,眼睛却抬起来,怯怯的盯着我。
“有什么事吗?”我微笑着问。
他噘起红润的小嘴,不说话,走到我身边,双手环住我的腰,来回摇晃着,低头不语。
这是他想求我做什么事时候的样子。
“那个……你收到我的信了吧?”刚才雀跃的声音转眼之间变的像犯错的孩子一般细弱,吞吐着不情愿的从我的怀里流泻出来。

“收到了啊。”
“你不生气我那么久没找你吧?”
“怎么会?你明明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我生气的。”我轻轻吻着他的头发,“再说,我知道工作的时候是很忙的。”
主人在世的时候,为了打发无尽的时间,他为自己找了工作:制造盒子,制造检查官,以及制造另一种东西。让它们在他的手下拥有自己的生命,然后自我发展。
为了方便管理,它们都有固定的编号。
它们的生命当然不是永恒的,会灭亡,然后就需要新的来补充,新老不断的交替,而主人的工作也就不会停止。
当制造新东西的时候,日夜都必须检查它们的成长状况,直到最终成型。
这其中要费很长的时间,而且十分劳累,所以主人很忙。
主人死后,我和梅塞蒂斯自然就继承了他的一切。
而当我不在的时候,梅塞蒂斯就担当了所有工作。
我当初并没有告诉梅塞蒂斯自己究竟去了哪个盒子里,如果他想找我,就必须一一检查每一个盒子,在工作中,他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所以我当然不会生气。
梅塞蒂斯依旧埋着头:“那……要是我瞒着你做了别的事你也不会生气吧?”
“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不生气。”
“……好吧,只要你没做会让我不高兴的事就没关系。”
“……恩……那我说了……你是不是打算把那个盒子毁掉?”
“那是当然,上校先生的所作所为太过分,我要他付出最高昂的代价,并且用那个盒子里所有的生命来为他陪葬。”一提到这件事,我的口气就不知不觉的硬起来。
“要是有人已经离开那个盒子了呢?”
“你把谁带出来了?”我轻轻捏住他的肩,拉离我的身边,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
“那个跟你在一起的孩子。”他的表情越发害怕,不自在的扭动着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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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就在你洗澡的时候,我怕你动作太快,把盒子毁了就来不及了,所以就…………” 梅塞蒂斯说着又低下头,“要是你生气,我马上把他送回去,或者立刻杀死他也可以啊!”
“我不生气,又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带出来就带出来吧,”我笑了笑,“不过为什么你偏偏要带他?不会是因为我的原因吧?”
惊慌的神情立刻从他美丽的脸上退去,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天真。
“什么呀,才跟你没关系呢!”他骄傲的抬了抬脸,像个刁蛮的公主,“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他是类,却像检查官一样没有在整点进到盒子里吗?”
类,是对摩亚这样的人的正式称呼,也是主人制造的三种东西的最后一种。
盒子,检查官,类,再加上盒子里所附带的一切,构成盒子中完整的世界,成为我们的玩物,那里全部的变化,在我们看来都只是消遣。
那间小屋里成千上万的盒子,都是我们的玩具。

盒子里的人当然不知道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那个世界就是他们的全部,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即使在他们看来最伟大的东西,也只不过是我们眼中的一粒尘埃。
至于类,我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种生物,只能说,他们是最乖巧的玩具,最有趣的消遣物,最忠诚的动物。我们的侍从全部都是类,每一个都无比顺从,即使受到无法忍受的痛苦,也只会用自杀来解决一切。
就像老屋里的人一样。
主人当初制造类,只是想增加一些服侍自己的人,然后让检查官来管理他们。后来,我们发现把类送进盒子里会发生有趣的事,便每隔一段时间这么做一。
我们控制了类的记忆机能,让这种机能在到达盒子里之后才能启动,让类以空壳的模样去到那里。
结果没有记忆,又有特殊身心特征的类们在不同的地方受到差别相当大的待遇,拥有各有特色的生活,也平添了我们观察时的乐趣。
盒子里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的造物主是个什么模样,但是他们很聪明。我们以时钟为媒介,将类在整点送进盒子,便于我们辨别,当他们需要管教时,盒子里的人就会立刻想到那些类们出现的,有时钟的地方,他们去那里为时钟上好发条,拨到整点。
于是我们就知道他们需要帮助,会派出检查官,协助盒子里的人管教类。
这是在漫长的岁月中盒子里的人掌握的规律。
不过,一旦他们想要追究造物主的真相,也就意味着那个盒子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我们不会让盒子里的人知道真实。
我们改进了主人的发明,为自己带来更大的乐趣,我甚至自己进入盒子里,与那里的人一起生活。我们可以任意来往于家跟盒子,而且不会被盒子里的东西伤害,因为我们和那里的人拥有不同的构造。
如果想进到盒子里,我们只要闭着眼睛想着自己的目的地,然后进入那扇连接此界与彼界的门,到达盒子里的中转站,比如老屋。
如果想要回来,只需要回到来时的地方,拨动那里的时钟。
如果对哪个盒子失去了兴趣,只要拨动那里的任何一只钟表,就能停止它的机能。
当然在家里的话有更容易的方法,直接扔掉就行。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摩亚没有在整点出现在洛宁,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为了管理方便,需要类时随时可以把他们招回,我们特意严格的控制时间。我曾经以为是梅塞蒂斯的工作出了差错,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我当然想知道,你到底搞了什么鬼?”我拉他坐到地毯上。
听到我对他的话很感兴趣,梅塞蒂斯开心的笑了起来:“J―72号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哦~”
“怎么得意法?”
“你没发觉他的性子特别烈吗?”
确实,与普通的类相比,摩亚的个性要强的多,会很明显的表现出对别人的喜恶,而这种现象在类身上理应是不存在的。
“难道是你故意的?”我一下子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梅塞蒂斯的笑容更了:“每个类都这么乖,多没意思啊。”
果真如此。
“要造出这样的类可不容易,一般只需要每6个小时看一的生长过程,他必须只隔三个小时,而且用绿水浇灌时,分量也很重要,我试了几十,J―72是最成功的。”
“那造出来后你想干什么?”
“调教啊,消灭他的脾气。我已经对愿意乖乖受罚的类失去兴趣了。”梅塞蒂斯说着皱起眉叹了口气,“本来我是打算到了整点把他送进预先决定的盒子里,先观察一段时间,可是把他造出来后我实在太累了,居然看错了时间和地点,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没想到去了我那里。”我笑。
原来说到底还是梅塞蒂斯的工作出了差错。
“就是呀,我种出来的果实让你先尝了!”梅塞蒂斯不开心的噘起嘴,“我从望远镜里看到你们在一起时真是吓了一跳,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在信里提,想等你回来再慢慢说,刚才听你说要把那盒子毁了,可把我急坏了,也没有多想,马上把他从那里弄出来了。”

“弄出来就弄出来吧,你想要他也可以,随你的意思好了。”
“不过你把他照顾的真好,一点伤都没有受过,要是遇上了别人肯定不会有这么舒服的日子,给他取名字了吗?”
“摩亚。”
“那我以后也这样叫他好了,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比一般的类脾气要大,不过对于第1个帮助他的人还是会很忠诚的,只听我一个人的话。”
“那看来类的这个特征是没法子改了,不过既然他忠于你,必定不会忠于我,那逼着他在喜欢的人面前听另一个人的话,一定很有趣。”
梅塞蒂斯说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希望他变成什么样呢?”
“还没想太多,先陪我睡觉吧。”
梅塞蒂斯口中的陪自己睡觉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当然很清楚。
“那他现在在哪里?”我问。
“因为跟你一样被囚禁了嘛,受了点伤,而且睡着了,我把他放在绿水里了,去看吗?”
“恩,好啊。”
“你们到底犯了什么罪呀?都弄成这副样子。”
我苦笑着站起来。
“边走边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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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有绿水的地方都是阴森森的,专为类建造的培养室也不例外,闻到那股熟悉的消毒药水气味,我又难受起来,好想赶快离开。
可是不行。
细长的培养柱里充满了透明的淡绿色液体,摩亚正静静的漂浮在里面,像一尊精美的艺术品,细嫩的皮肤在水的温柔呵护下仿佛要融化开一般,褐色的发丝顺着水流动的方向温顺的摇摆着。他双眼紧闭,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即使在昏睡中,也依然讨厌水的味道吧?
我知道摩亚害怕医院的原因和我一样,因为绿水。虽然他出现在洛宁之前没有记忆,但天生对那种气味的恐惧感和厌恶感依然占据了思想的一部分,成为身体的自然反应。
这种感觉,是外人所无法理解的,即使梅塞蒂斯也不理解,他并不讨厌绿水,甚至还很喜欢这种无所不能,可以治疗任何伤痛,并可给予我们永恒生命的奇特液体。
也许厌恶绿水是一种心理缺陷。
“盒子我也帮你拿来了。” 梅塞蒂斯指了指地上的一个东西,那个我曾经呆过的世界。
原本插在底部的细线已经被扯掉,没有了与这个世界连接的纽带,盒子显得孤零零的,里面暗淡无光,一片漆黑,失去了一切生命力。如果它的机能再启动,里面的生物不会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对他们来说,时间一分一秒也没有流逝,一切都很正常,顶多只是发觉有两个罪犯突然之间消失了。
不过即使连发觉的机会也不会有了。
我决定的事,不会再做任何改变。
培养柱后拖着一条很长的细线,一直延伸到墙里,另一边就是放置盒子的小房间,当培养柱的机能启动时,可以选中盒子里的任何一个类,将他回复成原始细胞,通过这条传送线,从盒子转移到培养柱里,再重新组合成完成体。在此过程中,类的肉体会受到很大的损耗,会暂时昏迷,当然,也有再也醒不过来的。
而要把类送进盒子,也是通过这种途径,并由此激活他们的记忆机能。
这是专为类准备的传输系统,至于检查官,他们虽然没有自我思维,但有本能,可以通过门,自由出入盒子。

这些都是主人的作品,当我们发现把类送进盒子的乐趣之后,他就为我们做了这个系统,虽然看起来很简单,我们却至今不能明白其中的原理。
“你已经设定了记忆回复了吗?”我问梅塞蒂斯。
“那是当然,他会梦见自己进入盒子之前遇到的一切事情,包括自己是怎么出生的,究竟是谁,否则解释起来不是很累?”梅塞蒂斯笑了笑。
“不过那时我不在你身边,还得向他解释我和你是一样的。”
“不知道这孩子会有什么反应,我好期待。”
“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我问。
“还不太清楚,至少也要到明天吧,西利尔,”梅塞蒂斯转身拉住我的手,亲昵的凑过来,“你比我聪明,想个办法,让摩亚受点什么刺激,先打击一下他的精神,不会马上想到反抗。”
“这个并不难,”我看着地上的盒子,“有这个就行。”
梅塞蒂斯立刻明白了我的想法,低头笑起来:“恩,好主意。”
“是不是该吃晚饭了?”我问。
“你饿了吗?我去叫人弄。”
“那你先走吧,我一个人呆会儿,“我伸手摸了摸培养柱光滑的外壁,“跟他道个别。”
“他以后再也得不到你的疼爱了,”梅塞蒂斯眯起眼看着我,“你这个冷酷的家伙。”
没有等我回答,雪白的身影就转过去,带着孩童般跳跃的步子离开了。
冷酷……吗?
生命延续的太久,让我已经不明白很多事情,何谓冷酷?抛弃一个爱自己的人,留给别人去玩弄就是冷酷?如果我没有任何负罪感,甚至会很快忘记他,就是冷酷?
我从来就没有资格成为照顾摩亚一辈子的那个人,没有足够的感情去回应他的执著和单纯,没有对一个爱人该有的感觉,一切都只是随着性子来而已。
既然如此,还不如造就一个让我们永远分离的机会。
可惜事情的发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当初一直犹豫着想和摩亚分开,却找不到理由。
在春之都被逮捕后,我满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如果我被执行了死刑,就能够名正言顺的从那个盒子消失。
如果我侥幸不会被杀死,也无法再和摩亚见面。
后来在上校先生几三番的冒犯之后,我的耐心和仁慈已被耗尽,决定毁了那个盒子,毁灭里面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摩亚。类似的事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一个盒子对我来说根本无足轻重,里面的生命也一样。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从那孩子的身边消失。至于他的下场会如何,不是我关心的。
可没想到他的身份不一般,居然会是梅塞蒂斯特意制造出来供自己玩乐的。听起来虽然似乎过于巧合,不过任何巧合都可能存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看似万无一失的机会,却被梅塞蒂斯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对此我也只能一笑了之。
看来要和摩亚彻底分别,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无所谓,梅塞蒂斯会教他如何服从新主人。
我们不会再和过去一样。
我会成为梅塞蒂斯的协助者。

摩亚捡回一条命,但之后即将发生的事,也许会让他觉得还不如失去生命比较好。
在一个喜欢的人面前被另一个人玩弄,不知道是种什么感受。
不知道明天醒来的时候,他漂亮的脸上又会是什么表情。
晚上我一个人在床上看书时,用眼角瞥到梅塞蒂斯正偷偷从门的缝隙往里看,探头探脑的辨别着我的动静,这是他一直很喜欢玩的游戏,尽管都破绽百出被我发现,他却依然乐此不疲。
我强忍住笑,装做没看见他的模样,继续看书。
他见我没反应,便很慢很慢的把门推开一道缝,悄悄的溜了进来,踏进一步,整个身子飞扑上我的床。
我丢掉书,搂过他的肩。
“什么嘛,又被你发现了!”他不快的直起身子,噘起嘴扭动着肩膀甩掉肩上的手。
“那下我一定装得更像没发现你的样子。”我侧过身看着他,捻起手边洁白的发束,绕着指尖玩弄。
“下我就用别的办法来吓你!!”梅塞蒂斯握紧粉嫩的小拳,狠狠捶向我的肩头,右肩不自主的摇晃了一下。
他的孩子气让我忍俊不禁,低头笑个不停。
“笑什么?!我可不是让你来笑的!!”红润的小嘴又噘了起来,酒红色的眼睛也充满了可爱的怒气。
“我知道我知道。”我笑着把手伸进他袍子的前襟,想寻找那个两个敏感的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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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开啦!!!!!!!!!”他忽然双手用力一推,退到床边,“别碰我!!”
“怎么了?”我奇怪的问。
“你一点都不体谅我的心情!我说的话也不在意!!”小嘴噘的更高了,连鼻子都微微皱了起来,像只被人抢食的小动物。
“我犯了什么错?”
“你到底有没有看我写给你的信?”
“当然看了啊!”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问?”
“问什么?”
“那个打碎盘子的类啊!你都不问我是怎么置他的!”
“这件事……?”我微微愣了一下,“我以为你已经想到最终的置办法了。”
“就算是你也应该问问呀!!”
“那你是怎么置的?”我问。
“哼!”梅塞蒂斯生气的肩膀一甩,给我一个冷冰冰的背脊。
那么久没见到我,他开始撒娇了,连当初封信里都只是在撒娇而已,我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置犯错的侍从原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梅塞蒂斯手段很多,从来不需要为这种事情担心,他想要的才不是我的主意,而是哄骗疼爱。
还是那么孩子气。

可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他的天真。
对着沉默赌气的背脊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悄无声息的俯下身,手从他身后慢慢探过去,越过线条优美的腰部,探向大腿内侧柔嫩的肌肤,轻轻的抓住,来回抚摸着。
一动不动的身体忽然像触电似的颤抖了一下。
“别……”梅塞蒂斯的声音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口中虽然在拒绝,原本笔直的膝盖却微微曲了起来,让我的手顺着微妙的角度一直滑到了腿根部。
“那你就回过来啊。”
指甲刮弄起娇嫩的肌肤,却故意忽视最敏感的部位。
“……才…………不要…………”
孩童赌气般的呢喃夹杂着轻微的鼻息,语气却不像刚才那么冷淡了。
“那我就这样把你压下去趴着做了?”我说着便支起身子慢慢向他压过去。
“你做梦!!!!!!!!”刚才还一动不动的赌气孩子忽然翻了过来,张开嘴看也不看就扑上来咬我,我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肩膀顺势一滚,重新夺回了主导权,把他纤细的双手按过头顶,又用膝盖紧紧压住他的双腿,限制住他的一切行动。
梅塞蒂斯把脸偏向一边,半眯起眼委屈的望着我,双颊绯红,轻轻的喘息着,宽松的袍子滑了下来,露出颈部和胸口雪白的肌肤,娇小的乳首像鲜艳的果实一般娇艳欲滴。
我低下头,伸出舌尖轻轻舔动敏感的尖端。
受到刺激的身体难受的扭动起来,被限制住行动的双手双腿拼命想挣脱。
“再咬啊?”我勾起嘴角,看着他。
“我错了…………”充满委屈的眼神丝毫没有认错时的愧疚感,反而流露出诱人的妩媚。
“那罚你今天晚上不许睡觉。”我单手按住他的双腕,另一只手捏了捏他小巧的鼻子。
身下的小动物冷不防突然发力,整个身子猛力一扭,毫不留情的把我撞翻,我拉住他袍子的下摆,让两个人一起滚下了床,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又立刻互不认输的扭打起来。
沉闷的声响惊醒了笼子里熟睡的小鸟,烦躁的扑扇起兰色的翅膀,明亮的小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听着压抑的扭打声渐渐被炙热的喘息所替代,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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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塞蒂斯毫无疑问是个绝世美人,即使一向对别人的事没什么兴趣的摩亚都无法在初的见面就控制住自己的视线,呆呆的抬头望着半卧在软榻上的未来主人。
为他领路的侍从对梅塞蒂斯低头鞠了一躬,离开正殿。
**在不远的柱子上,叉起胳膊等着梅塞蒂斯对他朝思慕想的宠物说出第1句话。
摩亚穿着绢制的白色衬衣,领口和袖口都打着一层层的摺,一条黑色长裤线条简洁却非常合身,这套干净的打扮让他看起来像个优雅的贵公子。
平时他总是穿普通的家居服,很少有人辨别出他漂亮外表下隐藏的东西,而现在他就像一颗被打磨过的钻石一般,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我不得不佩服梅塞蒂斯的耐心,居然可以制造出这么美的类。
昨天在水里昏睡了一天,他的脸色好多了,刚才走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的侧脸,在法庭上微陷的双腮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圆润,白皙的皮肤也透出柔和的粉色,暗褐的头发被细心的打理过,柔顺的遮住额头和耳廓。
甜美的容貌,娇小的身形,与生俱来的高贵而不高傲的气质,让他拥有一切成为爱宠的资质。
梅塞蒂斯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台阶下清丽的孩子。
这样的状态看似轻松,却也是一种手段,长久的沉默中,对方会因为无法预测即将发生的事而不知不觉感受到压力,容易露出破绽和弱点。
摩亚不明白梅塞蒂斯的奇怪举动,站着站着就觉得累了,无意识的摇晃起身子,悄悄回过头,想把视线投到我这里来。

“不要动。”梅塞蒂斯开口了,柔和的声音在整个正殿里回荡。
瘦小的身子猛的一抖。
梅塞蒂斯低头轻轻的笑起来,理了理压乱的衣服,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摩亚。”
“西利尔帮你取的?”
听到我的名字,摩亚没有说话,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
回答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明显的意味,也许他还不知道要怎样接受真相。
“谁告诉你的?”
“刚才那个…………类…………”摩亚似乎很不喜欢“类”这个称呼――尽管这个称呼也属于他。
“那就好。”梅塞蒂斯开心的笑起来,“不需要我们再为你解释什么了。”
梅塞蒂斯并不关心别人的想法,也不在意摩亚对自己的身份究竟有什么感想,他只想知道是否有需要自己做的事,以及要做的事会不会很麻烦。
他没有去理解别人的习惯,只要自己开心,全世界在他眼里便都是快乐的,反之亦然。
洁白的身影慢慢站起来,光洁赤裸的双足踩在暗红色的地毯上,一步一步的走下来,一直走到摩亚的面前。
梅塞蒂斯伸出修长的食指挑起孩子的下颌,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光滑的颈侧。
“摩亚,你喜欢西利尔吗?”
我皱了皱眉。
对摩亚来说,这是个很残酷的问题。
否定的回答是欺骗。
肯定的回答,是得不到回应的梦想。
摩亚没有说话。
“以后不许再喜欢他,不要再爱他。”温和的语气,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以后我是你的主人,你只要爱我就可以了。”
尖利的刺依然扎个不停。
“要服从我的一切命令,否则你会很难受。”梅塞蒂斯停了一下,放开了摩亚。
“至于西利尔,他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你应该赶快学会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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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亚回过头,远远的看着我,刚才还站的笔挺的身子现在看来却无力的几乎要摊倒,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的整个模样却告诉了我一切。
你一直还是抱着一点点希望的吧?希望我们还能在一起。

既然如此,还是让这个希望一直是希望好了。
有希望,或许能让你活的更久。
摩亚并没有什么话能够回应梅塞蒂斯,却会牢牢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表面拼命压抑的沉静,掩饰不了内心的波涛。
“最后还有一件事,”梅塞蒂斯波澜不惊的声音让摩亚又是浑身一震。
“为了断绝你逃跑的想法,有必要让你的故乡消失,让你无可去,正好,在那个地方有人大大的冒犯了西利尔,他很生气,不想再看见那个盒子了。所以你现在可以看到你喜欢的人究竟是怎么毁灭你喜欢的家。”
大大的眼睛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等了那么久,终于到了这一刻,我之前还真怕自己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软下心肠,饶过那个盒子里的人,幸好没有。
正殿的中央放着一尊细长的玉石台,高及胸口,中央凹下去,那个我和摩亚曾经呆过的盒子就在里面。我拿起它,又拧动玉石台壁上的转扭,兰色的火焰立刻蹿了出来,轻快的跳动着。
四方的盒子呈现出死寂的黑色,毫无生命力,我把手探向底部,摸到一个小小的发条,转动了几下。
就像音乐盒一样,这个发条,就是盒子机能的启动装置。
黑色渐渐开始变淡,发出微弱的光芒。
不知道政府的人发现有两个囚犯突然消失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过他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这件事了。
我要让里面的人亲身体验世界的毁灭,否则难消我的怒气。
要怪的话,就去怪亲爱的上校先生。
谁叫他触犯了我最大的禁区。
“不要…………”摩亚像梦呓一般轻轻叫着,双眼紧紧盯着我手中的复活的小世界。
它完全复活的时刻,就是他的末日。
我看着光越来越明亮,便把盒子扔进蹿着火苗的石台。
“不要!!!!!!!!!!!!~~~~~~~~~~”摩亚尖声叫着想冲过来,却被梅塞蒂斯双手的紧紧环住。
我又转动另一个旋扭,熊熊的火焰中射出一束光,打在天板上,映照出盒子里绝望的情景。
所有的人都在逃跑,却无可逃,炙热的大火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狰狞着吞噬了痛苦的喊叫,摔到的身体,吞噬一切,冰城洛宁,春之都费拉雷斯,煤城伊塔,还有我们曾经住过的房子,旅店,坐过的火车,去过的店,都被无情的大火毁灭。
这里没有我和摩亚认识的人,这应该是件好事,目睹陌生人的死亡,和目睹亲友的死亡,其震撼的程度是完全不同的,我还是希望摩亚的精神不要受到太大的打击,只要记住自己今天看到的事就够了。
唯一可惜的是,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看见那个冒犯我的人,不知道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否也依然心高气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对盒子里的人来说,我现在所做的事无疑是一场屠杀,一场毁灭整个世界的屠杀;可对我来说,只是烧掉一件扎伤我的可恶玩具而已。
真实和虚幻,并没有绝对的界限。
“我怕你会怀疑我们在欺骗你,”我对摩亚说,“所以让你看看盒子里面正在发生的事会比较让你明白。你应该庆幸自己的身份,否则你现在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你为什么……为什么…………”晶莹的泪珠从摩亚的眼角滚落下来,沿着腮边,洒落到地上。
“这是你我告别过去的仪式。”我说。

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纠葛。
火渐渐小了,破碎的残渣中,刚才棱角分明的盒子已经全无踪影,只留下一堆焦黑的碎屑。
摩亚无声的抽泣着,虚弱的倒在梅塞蒂斯怀里。
“终于结束了。”梅塞蒂斯对我笑了笑。
我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摩亚空洞的表情,用指尖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水。
“梅塞蒂斯并没有说错,我不会爱上任何人。”我轻声说着,给他一个温柔的微笑,就像过去一样的笑着。
“你杀了他们…………”他无力的蠕动嘴唇,眼睛直直的盯着我。
“因为有人惹我生气。”
他忽然跳起来凶狠的对着我扑过来,梅塞蒂斯一把拉住他,手上用力,把他凌空抱了起来。
“你杀了他们!!!!!!!你杀了薇奥莱塔!!!!!!!!!你杀了裴利!!!!!!!!!!!!!!!你杀了所有人!!!!!!!!!!!!!!!!!!”摩亚尖叫着拼命挣扎,眼泪不停的流下来。
“是,那又怎样?他们本来就是我做出来的,我拥有一切权力。”我静静的看着他,讲述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胡乱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疯狂的表情慢慢从孩子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一下子承受了太多,适当的发泄一下,对他比较好。
“冷静了吗?”梅塞蒂斯温柔的问,小心的把摩亚放到地上,看着他。
摩亚并没有任何动作,呆呆的站着。
“还好我早有准备,否则西利尔可能就被你弄伤了,以后可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把他惹火,可比把我惹火的后果严重多了,你不想体会比刚才更可怕的事吧?”梅塞蒂斯笑了笑,“不过,跟我想象中的一样,你性子太烈,需要好好的调教一下。”
还没等摩亚有任何反应,右颊就受了狠狠一记耳光。
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白皙的脸立刻红肿起来。
“这是对你刚才不敬行为的惩罚。”梅塞蒂斯一边仔细检查着自己的指甲,一边轻描淡写的说。
我没有搭理他们,做完了想做的事,转身向正殿外走去,让梅塞蒂斯去完成他的调教任务。
以后摩亚还能时时见到我,只是究竟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了。
自己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却不能靠近,而且无论怎么努力都再也得不到回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如果我还小,可能会知道。
可是现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摩亚的事,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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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里永远都是这么安静,和熙的阳光下,近大片的朵肆意绽放,染出梅塞蒂斯最近衷爱的紫色;远更广阔的地方,一望无际的田地里,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几个类,正忙着采下已经成熟的各种果实。
到都是一片详和的景象。
我一个人在丛间散步,看着脚下湿润的泥土,满眼的黑褐中,夹杂着模糊的红色,是被梅塞蒂斯踩碎的玫瑰吧?大部分已经腐烂,只有很少一些还保留着原来的颜色,在暗色的泥土中显得尤其夺目。
看见这些红色,我就忍不住想起过去曾经做过的梦。

高墙,暗红的天空,没有尽头的走廊,满地艳红,一直蔓延到全身。
医生曾经想为我解梦,但是他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永远也无法成功。
当梦还不完全时,我并不明白其中所隐含的意义,也不愿去想,无意向医生隐瞒,一直等到最后一刻。
其实我应该一早就明白,这些梦正是我一生的写照。
在某些方面,我是个完美主义者。
在盒子成型之前,我们并不能知道它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所以当我觉得这个盒子的发展与我们的理想像相去甚远时,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它摧毁。
反正还有的是替代品。
更何况当被盒子里的人冒犯的时候。
我已经记不清究竟用各种方法摧毁过多少盒子,杀过里面的多少人。
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他人的鲜血,并且还会继续下去,永无止境。
我是肮脏的。
而且并不想把自己变干净。
因为我已经没有资格。
园的一角,种着几株低矮的小树,树干是惹人喜爱的新绿,嫩的就像是人造的假植物一般。树枝上没有叶子,只挂着一串串白色的圆形果实,第1从主人那里听说这就是盒子的原始状态时,我和梅塞蒂斯怎么也不相信,直到亲眼目睹圆形的种子如何变成四四方方还带着小发条的盒子时,才感叹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我离开家这么长一段时间里,梅塞蒂斯一个人做了所有的工作,也该让他好好休息了,我帮他工作几天吧。
大概是前一阵子刚采了一批,树上的果实大多都瘪瘪的还没有完全成熟,我挑了几个比较饱满的摘下来,放进贴身的衣袋里。普通果实的采摘都可以让类完成,惟独这件工作只有我和梅塞蒂斯两个人可以做。
树很娇嫩,缺失了果实之后马上显得萎靡不振,我取过旁边木桌子上的壶,为树浇水,透明的淡绿色水洒上去,小小的植物立刻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枝干也挺拔起来,重新恢复了精神,只要再过几天,好好照料,就会很快长出新的果实。
我又穿过园,来到靠近围墙的地方,那里有一片小小的田地,仔细翻过的土壤上,一排一排的生长着嫩绿色的小苗,大多都长着两片叶子,也有长着一片或三片叶子的,四片叶子的很少见,找了半天也只有两株,把它们连根拔起来的时候,底下带着一颗黄白色的椭圆形块茎,我拔干净上面的叶子,把块茎拿在手里,举起来对着阳光,看见里面有淡淡的阴影,这就是类的雏形,就像蛋壳里的小鸡一样。
采下了这两样东西,就意味着这几天都不能好好睡觉了,种子都很脆弱,需要固定的温度和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观察有没有变化,是否发育正常。
我带着这些新生的果实来到园旁边的与宫殿连接着的小木屋里,那是种子的初步培养室,所有的种子都必须先在那里照料一段时间,以确认是否健康。
狭小的屋子里充满了浓浓的消毒药水味道,靠里的一堵墙边有一个装满绿水的大池子,我打开灯天板正中央的小灯,把手里沾着泥土的果实丢进去洗干净,柔软的外壳在水中渐渐变的脆硬,形成保护膜,围着里面尚未成型的小生命。我把果实从水里取出来,在白布上擦干,走到旁边的架子前,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放进凹陷的地方,又用软布盖上。
第1步就算是完成了。free
将类的种子放置好,我松了一口气,它们非常娇嫩,不能受一点撞击,不能损坏,否则将来生出的类就会有生理或是心理上的缺陷。
衣袋里盒子的果实已经被我的体温捂暖,取出来的时候带上了一点点漂亮的粉红色,在水里洗干净后,我把它们吊在天板上垂下来的网兜里,让水自然沥干。
完成初步工作后,我关上灯离开了小木屋,去田地里和类们一起采摘果子打发时间。
大家正一边工作一边聊天,看见我都围了上来,纷纷询问摩亚的事,看来他们都已经知道梅塞蒂斯有了新宠。
“摩亚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梅塞蒂斯大人有一阵子每天都在想那个孩子,连饭都吃不下。”
“听说他脾气不好是吗?”
“他的名字是西利尔大人取的吗?难道您也喜欢他?”

我笑了笑,一边帮他们工作一边讲了一些摩亚的事。
他有一头暗褐色的头发和同样颜色的眼睛,很漂亮,声音也很动听,喜欢喝牛奶,吃草莓蛋糕。
他怕冷,冷的时候会来抱我,喜欢看书,生气的时候会踢人,笑起来却很迷人,虽然总是一副冷冷的表情,内心却很温柔,经常问我可不可以收养路边流浪的小动物。
他也会很勇敢,不会甘愿受人摆布。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有人唏嘘起来,他们都知道梅塞蒂斯有着超乎常人的玩乐心,面对不肯服从他的人时,会用尽各种办法折磨对方,直到磨灭每一点反抗心。
“上有个打破盘子的侍从,后来怎么样了?梅塞蒂斯把他弄死了吗?”我问。
“死了倒舒服呢,”一个小女孩说,“类都怕失血,梅塞蒂斯大人就把那孩子用带刺的吸血蔷薇藤条绑住,那藤条是在水里浸过的,能治疗被扎出的伤口,那孩子就一直死不了又不停的流血,好可怜。 ”
“他和我们都差不多大,”另一个男孩说,“不过流了血后身体器官就不断的被消耗,现在大概已经是个爷爷了吧,大概也活不久了。”
“还是快点死了好,免得受罪。”第3个孩子说。
类对于我们有绝对的忠诚心,会同情被惩罚的同类,却永远不会质疑我和梅塞蒂斯的做法是否妥当。
我又想起摩亚,那个只会忠诚于我的可怜的孩子。
“西利尔大人,您怎么把那个叫摩亚的孩子这么简单就送给梅塞蒂斯大人了呢?”有人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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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可以?“我微笑着反问。
“您不是很喜欢他吗?”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如果不喜欢他,又为什么给他取名字?”
“因为住在城市里总是需要名字的。”
“我们都没有名字,不是也生活的很好吗?”
“可是你们不住在城市里啊。”
“难道住在城市里没有名字会死吗?”
我没有说话,确切的说,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见我收起了笑容,问话的女孩立刻收了声,跑到远和其他人聊起来。
“你们知道怎样才能有名字吗?”模糊的声音从远传过来。
“别人取的呀。”
“别人为什么要取?”
“真笨,不就像我们身上的记号一样吗?西利尔大人和梅塞蒂斯大人在我们身上打了十字印记,就证明了我们是他们的人。名字也一样嘛,书里不是说,主人给宠物取名字,就是告诉别人这是自己的所有物,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不能碰。”
“啊,那我们也来取名字吧,取着玩。”
“要是你就取名叫苹果,身材都跟苹果一样圆了。”
“你才是苹果呢!!”

谈话说着说着就渐渐偏离了主题,年幼的几个孩子嬉笑着打闹起来,跑远了,剩下的几个年长的收拾着脚下被他们弄乱的箩筐,还有撒在地上的果子。
有个孩子拉了拉我的衣服。
“西利尔大人,您别干活了,快去休息吧。”
“怎么了?我不累啊。”我笑了笑,却觉得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什么东西,晃晃的,让视线内的景物都模糊起来。
“这里风大,您的眼泪都给熏出来了。”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我的眼睛。
我轻轻拉下柔软的小手,转身大步离开了热闹的田地,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一直跑到小木屋里,狠狠摔上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为他取名字,就代表他是自己的人,别人不能碰。
这是自己喜欢的人,别人不能碰。
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身子沿着墙壁慢慢滑下,跌到地上。
一整个下午,我都独自一人埋首在黑暗里。
听着自己止不住的抽泣。
为什么哭,为谁而哭?
我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突然觉得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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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种子就差不多可以拿出来了。我站起来打开灯,拿掉墙边架子上的软布,将类的种子举起来对着灯光,如果里面依然有很明显的阴影,种子就合格,真正成为类的卵,如果没有就只能丢弃了。
幸好两颗种子都成为了卵。
我又把沥干水分的盒子的种子取下来放进衣袋,带着卵,通过另一扇门进入宫殿,穿过走廊,来到放置着培养柱的培养室。
两种种子的培养方式是截然不同的,类的卵必须先放入小池子,每隔六个小时取出来,擦干水,放置在暖箱里烘干,然后再放进池子里,这样的步骤要不停的重复,每一步都不能出任何差错,直到卵变成晶莹的白色,之间大概要经过半个月的时间。然后再放入培养柱,到这时我就不用再做什么,水会给予卵足够的养分,它们会慢慢成长,生出手脚,头部,最终成为人的形态。类就出生了。
当然,在它们出生之前我们是不知道那些孩子的性别的,不过性别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意义。类虽然都有生育能力,但这种能力只有当他们与盒子里的普通人在一起时才能发生作用。所以在这个只有类的世界里,他们无法产下后代,男孩还是女孩,也就无所谓了。
现在我只希望这两只卵的稳定性强一些。
所谓稳定性,就是在培养过程中,发生突变的几率。类最完美的出生形态是少年,而同样的培养条件下,有时也会出现太小或是太年长的,这就是在生长过程中身体的某些基因发生了突变,是失败品,他们的生存能力比较差,各方面的综合条件也不如普通的类,一般情况下我们会把他们送进盒子,因为我们不需要有缺陷的侍从。
这种情况直到现在都没有解决的方法,一旦出现失败品,就意味着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盒子的照料则要轻松的多,成长速度也快,只要每隔12小时浇一水,就会顺利生长,有了盒子的形状后,里面的世界就会慢慢出现,开始进化,也再不需要任何养分,自己会发展。到时候就可以把它们放到专门放置盒子的那个房间里,用线把盒子和那扇门连接在一起,这样全部的工作就完成了,从头到尾大概要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盒子不存在失败品,只有身为培养者的我们喜欢或是不喜欢。
我看了看桌上的钟,在记录本上写下类的卵和盒子的种子需要浇水的时间,又上好闹钟,估计着自己有比较长的一段空余,就离开培养室,到厨房找了点吃的,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笼子里的小鸟放出来,喂它吃晚饭。
小东西饿坏了,我刚在窗台上撒了一把鸟食,它就飞快的落上去,一口一口的啄起来,吃完这堆,又笨拙的跑向另一堆,直到把所有的碎屑都吃的一干二净,才抬起头,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紧紧盯着我。
“不给你吃了!”我笑着把它抓起来,重新放回笼子,看它凑到放水的器皿边咋咋的喝起水来,声音响得很。
这时我才突然发现,今天似乎特别的安静。
梅塞蒂斯对新东西一向兴趣浓厚,以往调教类的时候,从来不会手软――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手软,有时即使在宫殿外都能听见让人心寒的惨叫声,今天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还真难得。
反正摩亚是不可能把梅塞蒂斯杀死的,他不知道方法,肯定是梅塞蒂斯又想出了什么新主意。
我一边猜测着他现在在干什么,一边离开房间,沿着走廊向蓄水池走去。
昨天洗澡的时候我看见旁边的陈列柜里有几个尚未完成的检查官,看样子梅塞蒂斯最近也不会有空,现在培养室里也不需要照看,不如把他们完成了,以后也派得上用场。类太虚弱,有时候有些活干不动,需要检查官帮忙。
到了走廊尽头,过了拐角,我看见摩亚正一个人站在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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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我有停下脚步的时间,他就发现了我,转过头来。
我只能继续向他走过去。其实躲开他也没用,以后不可能永远不见面。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伸手想扶他的肩,却被他后退着避开,动作有些僵硬。
天黑了,走廊的灯挨个亮起来,为昏暗的空间染上温暖的橘色光芒。
摩亚的额头正反射出一片细密的汗迹,发白的脸色即使连灯光也掩饰不住,纤细的眉毛轻轻的皱着,好象在忍受什么痛苦,他换上了一件黑色连身衣,紧紧的裹住全身,裤腿,袖子,前襟都没有线缝的痕迹,全靠拉链接住,敞开的领口露出细腻的肌肤,而皮质布料与身体接触的地方却不自然的贴着,就像粘在身上一样。
我轻轻翻开他的衣领,果然,衣服上一排排布满了细细的银针,扎进肉里,从外面看不出针有多长,可能已经达骨头。伤口并没有血迹,看来是在水里浸过的,这样的话不会流血,而且所受的疼痛会增加一倍。而且我也知道针的排布并非随意,每一根都会扎到身体敏感的部位,即使再小的动作,也会感受到痛苦。
“穿着衣服的地方都不能碰,会疼的。”摩亚淡淡的说。
“我知道。”
“梅塞蒂斯大人说疼痛会加记忆,这样我或许会记住下不会再失控,以免伤了西利尔大人。”依然是淡淡的语气,似乎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西利尔……大人…………?
连称呼也变了。
不过不变也是不可能的。
我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我不生气。”
“这跟您生不生气并没有关系,您不生气我也要受罚。这就跟盒子里的人是否能生存与他们愿不愿意生存是无关的一样,决定权并不在当事人。”
我被他驳的无言以对,只能苦笑。
“也对。”
“不过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身上能扎进这么多针,穿上这件衣服可了不少时间。”摩亚并不罢休,低下头左右看着自己。
“梅塞蒂斯去哪里了?”我岔开话题。
“他说给我穿完衣服以后觉得很累,自己休息去了,让我随便干什么,不过除了站着,我也不知道现在能干什么。”
“你就打算这样站一夜?”
“可能不止一夜吧。”
“跟我走吧,”我说,“能走路吗?”
“还好脚底没有刺,去哪里?”
“我不能帮你把衣服脱掉,只能找点事,分散你的注意力,好不觉得那么疼。”

他冷笑了一下:“您还真是仁慈。”
“你说的够多了,别这么求死。”我越过他继续往蓄水池走。
声音停止了,摩亚不再说话,慢慢的跟着我。
果然,那几个检查官还是静静的躺在玻璃柜里,脸上也依然没有打上标记,梅塞蒂斯并没有来过。
我从玻璃柜旁边的角落里拿起放着毛巾的黄铜水盆,绕到水池后面,走上台阶打满水,回到原地的时候看见摩亚一副坐立不安,很想离开这里的样子。我知道他是讨厌这股消毒药水一般的味道。
“你不喜欢这里的味道吧?要不就别帮忙了。”我说。
他抽了抽鼻子:“是不喜欢,不过也没地方去,又不能坐又不能躺。”
“那我把他们搬出来的时候你就帮我扶着,手能动吗?”
“还好。”
我把柜门打开,拉出一具毫无温度的僵硬身体,靠在门上,摩亚小心翼翼的举起双臂扶住它,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明显的皱了一下眉。
类不会害怕未完成的检查官,所以手臂的疼痛过去后,他的表情就渐渐自然起来,不过依旧冷漠。
“知道吗?你讨厌医院,就是因为你讨厌这种水的味道。”我把毛巾在淡绿色的水里浸湿,开始擦检查官的头。
“你一开始就知道吧?”他冷冷的问。
“……恩……因为我也讨厌。”
“讨厌归讨厌,却离不开。”
“所以更讨厌。”
对话结束了,我们都沉默了下来,过去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以这样的沉默度过的,那时谁也没有觉得奇怪;可是现在,同样是沉默,气氛却是如此的怪异。
过去是不需要说话。
现在却是不知说什么。
我不敢看摩亚的反应,只能把全部精力集中在工作上,把检查官的头部擦完后,我撩开遮住他身体的长袍,衣服拉开的时候摩亚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没有想到检查官的身体是这样的。
宽大的袍子里并没有常人的血肉身躯,只有一副空空的骨架,甚至连骨架都不能算,只是在该有骨骼的地方支着白色的棍子一般的东西,就象木头人一样,支撑出一具只有人形却无人身的身体,无力的耷拉着。
这就是检查官,盒子里的人需要却害怕的东西,能够帮助他们管理类的东西。
只是一副单薄的架子。
我把袍子撩到检查官背后,露出整个骨架,开始擦洗。步骤与刚才一样,只是体积变大了,等全部擦完,我已经觉得有点累,停了一会儿才把他放到墙边晾着,再拉出下一个。
其余几个的步骤也是一样的,擦洗是让检查官获得生命不可或缺的步骤,只有全身都渗入一定量的水,才能进入下一步。
摩亚一直没有说话,也不动,静静的帮我扶着检查官,看我干活。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就是毛巾蘸水时发出的哗哗声。
等全部的事情都做完,已经是夜了。我喘了口气,看着一个个靠在墙上的躯体,被水擦过后,他们的脸并没有什么变化,身体却渐渐浮出一层黑雾,越来越浓,逐渐包裹住单薄的骨架,到最后变成一团浓浓的黑色,正面看去,就像一块方形的黑色天鹅绒布。
骨架只是在一开始支撑检查官身体的道具,当身体完全变成黑色时,它们就会从检查官的身体里消失。除了头部,检查官没有任何器官,整个身体就是由那团黑雾组成。
所以他们走路时是飘动的。
到这里,检查官的模样就已经成型,剩下的就是打上印记,让他们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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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步工作就完成了,我把撩起的袍子重新放下来,遮住已经变化了的身体。
摩亚好奇的看着这些不会动的检查官,他也没想到这些让他恐惧的东西居然是这副模样的。
“现在知道了吧?他们只是一团空气,”我笑,“你以后也不用怕他们了。”
“他们是怎么活过来的?”天真的孩子已经忘记刚才的冷言冷语,饶有兴趣的问我。
“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从玻璃柜的一角取出一套大型印章,找出一个十字型,蘸满黑色印泥,踮起脚,小心翼翼的把它敲在白色头颅的正中央,一个一个的敲上去。
印泥干后,袍子底下缓缓伸出细瘦干枯如利爪一般的手,惊的摩亚向后退了两步。
“没事,他们还没有活过来。”我拍拍他的头,又翻了一下桌上的资料本,确定这几个检查官的编号,找出相应的号码,敲到十字印记的中间。
“好了?”摩亚问我。
“是啊,现在就只剩等了。”
我的话音未落,摩亚忽然惊叫了一声,害怕的向**过来。
只见一个靠在墙上的检查官微微动了一下,干枯的双手前后动了动,指尖弯动,又伸直。
随即其他几个也动了起来,有的摇晃了一下,站住了。
摩亚害怕的紧紧抓住我的手。
“他们不会伤害你的,别怕。”我轻声宽慰他。
检查官们纷纷站了起来,伸手拉起袍子后面的帽子,遮住脸,掩在黑暗里,然后转向我恭敬的鞠着躬。
“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我挥了挥手。
高大的身形顺从的转向走廊,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房间,渐渐消失在拐角。
摩亚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检查官没有自我意识,除了执行任务之外,他们只听我和梅塞蒂斯的命令,也算是另一类的侍从吧。”
“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ZYBG
“有一个专门放置他们的房间,不过你怕他们,还是不要乱找的好。”我笑了笑,“好了,工作完成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到我房间去吧,那里养着小鸟哦!”
“小鸟?”摩亚一下子兴奋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工作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印象中似乎刚喂过笼子里那只小家伙吃晚饭,现在居然已经饱饱的睡了一觉,开始精神的扑扇起充满活力的小翅膀。
摩亚一向喜欢小动物,一进门就看见了笼子里兰色的身影,要不是衣服的束缚,他肯定早就迫不及待的跑过去了。
我一边站在书架前挑书,一边偷偷看着摩亚,见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一伸一缩的逗着小鸟,全身微微僵着,一副又期待又害怕的样子。活泼的小东西看见有陌生人来逗它,毫不客气的啄了一口,摩亚轻声尖叫了一下,飞快的抽出手指,满脸不甘愿的神色,就是不肯把视线移开,依然不死心的把手指往笼子里伸。
“西利尔,它几岁了?”逗弄小鸟的乐趣让孩子不知不觉恢复了平日的天真。
“…………好久没见,我自己都忘记了。”想了半天,我也只能很不好意思的回他这句话。
“他怎么老啄我呀?”摩亚抱怨。

我笑着走过去:“你不能害怕呀,你怕它它也会怕你的,手伸过去的时候不要缩。”
“是吗?”他将信将疑的又把手伸了进去,轻轻的挠着小鸟脖子上绒厚的毛。
小东西眯起眼,弯着脖子,圆滚滚的身体不住的抖动。
“这说明它舒服。”我说。
“不公平…………”摩亚小声咕哝。
“又怎么了?”
“以前我要养小动物你都不让,自己却在…………”无意识下吐出的抱怨突然硬生生的停住了,摩亚快速的瞥了我一眼,就把头转了过去,也不再看小鸟,把视线投向窗外。
“…………我怎么忘了呢,您是造物主,当然有一切权力了。”他幽幽道,刚才天真的语气在瞬间消失殆尽,掺入了冰冷而绝望的嘲讽。
经过一夜才似乎和缓起来的气氛又猛的跌入了冰窖。
一切重新回到了原地。
我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挑着成堆的书本。
“怎样才能杀死检查官?”摩亚突然问。
我对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很奇怪,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他们的弱点是脸上的印记,只要把利器直接刺进那里就会死的。“
“你果然知道。”他冷笑了一下,“你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就是,你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弱点,知道类对第1眼见到的人是无法抵抗的,所以才能这么轻易的玩弄我!!”
“我并没有玩弄你的意思。”我抬起头看着他,意识到白天在正殿里的一幕又要发生了。
“你不仅玩弄我,还玩弄所有人!”摩亚果然并不罢休,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医生和薇奥莱塔千方百计帮助我们的时候,裴利用尽全力逃离伊塔,杀死一个个企图伤害他的检查官的时候,还有政府,法庭,军队,甚至医生死的时候,每一个构成世界的因素,每一个为生存而努力的人,在你眼里都是这么的可笑吧?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装做一无所知的样子,我在春之都问裴利怎样才能杀死检查官的时候,你一定在心里嘲笑我吧?你知道一切,世界的真相,类的习性,却装成一个普通人,混在一群一无所知的人群中很开心吗?我们那么愚蠢你却那么聪明很骄傲吗?看别人那么辛苦的工作,到头来只是一场空,有趣吗?”
我快步向他走过去,猛的拉住他后脑的头发,趁他抬起头的一瞬间粗暴的吻住他,不给他任何抵抗的机会便入齿间,直接缠住柔软的小舌,展转反复的吮吸,听着喉间被压抑着的低吟,渐渐透出一丝慵懒,如我所料,没过多久,一开始微弱的反抗便渐渐成了迎合。
我放开他的头发,后退两步,静静的看着摩亚不住的喘着气,熏红的小脸上,明亮的双眼已带上了朦胧的水气,充满了惊恐和委屈的神色,难以相信自己的反应,柔嫩的双唇被吻的红肿,微微颤抖着,唇角拖出细细的湿痕,泛出透明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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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想用这些话来说服自己恨我,可惜没有用,刚才的事即使再重复几,结果也是一样的,你恨不了我,连下狠心咬我都做不到。”我慢慢道,“要不要我拿面镜子让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摩亚羞愧的转过头不再说话,眼角渗出盈盈的泪光。
“你看外面。”我说。
他疑惑的顺着我的视线望向远方,看着已经开始蒙蒙亮的天,还有被初升柔美朝阳染红了的整个世界。
“漂亮吗?但是没有尽头。”我轻轻叹了口气,“即使是我和梅塞蒂斯都无法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到达不了边境。你在这里呆久了就会明白,哪里都只是一个牢笼,区别只是尺寸的大小,条件的优劣,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创造者,是个看人笑话的无聊人,但在更遥远的地方,一定有更伟大的生物在用更高的姿态看我们的笑话,一切都只是一个循环,什么都不可笑,或者说,什么都可笑。所有人都是无知的,你也是,我也是。”
“………………那,一切的开始,在哪里?你们是世界的主宰,总会知道开始吧?”
沉默了一会儿,摩亚轻声问,言语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动。
“你真以为我们是一切的主宰吗?”我苦笑,站到他面前,俯下身,“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我用食指轻轻拉下自己左眼的下眼睑,看见孩子的表情渐渐惊讶起来,清澈的眼底印出我的眼,白色的部分赫然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十字。
“如果我睡觉的时候你淘气,来掰我的眼睛,可能很早就发现这个秘密了。”我站起身眨了眨眼,伸手抚摸着摩亚柔软的头发,“我和你是一样的,只不过,我和梅塞蒂斯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编号的类,而且拥有永恒的生命。制造出我们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造物主。”
“他……在哪里…………”孩子的声音无力而飘渺,轻不可闻。

“主人已经死了。”我轻轻的笑了。
“被我杀死的。”
摩亚呆呆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看着我脸上陌生的笑容,残忍而冷酷。
主人已经死了。
被我杀死的。
我拉起摩亚细细的手腕,紧紧捏住,看着他呆滞的表情瞬间扭曲,痛苦的忍不住尖叫出声,双膝一软,虚弱的倒在我怀里,便再也没有动静。
漫长的精神和肉体的折磨之后,剧痛轻易的夺走了他的意识。
他太疲惫,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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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眼看到主人的时候,我正漂浮在细长的培养柱里,身边围绕着淡绿色的透明液体,发出一股浓烈的消毒药水气味。
消毒药水是什么?我奇怪自己的脑中为什么会浮现出这个词,却怎么也不明白,似乎生来就知道有这样一种东西存在。
不过更让我疑惑的还是,在这种水里居然能呼吸。
为什么不能?
我怎么知道不能?
好奇怪…………
后来我才知道,每个类出生的时候就会懂得基本知识,不需要再接受启蒙学习。
不过那个时候,我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周围很安静,我转动着脑袋四张望,看见外面不远有个高大的人正蹲在地上,用雪白的毛巾帮另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有着一头白色长发的孩子温柔的擦拭着身体,褐色的头发遮住他的眉眼,看不清模样,却给人一种安全感。
我立刻就明白,他是我的主人,给予我生命的人。
我的一切都属于他。
很久以后,每当我想念主人的时候,脑中最先浮现的都是这个高大的身影。
主人发现我醒了,抬起头温柔的笑起来,如同初春融化的冰水,高贵而优雅,却带着无尽的宠溺。
我尽一世,也学不到这笑容的一分一毫。
我低下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穿,立刻羞愧的缩起身子,把头别到一边,眼睛偷偷的瞥着外面的人。
主人笑了起来,对我说:“你下来吧。”
好动听的声音,跟他的笑容一样令人陶醉。
可是……下来?从哪里下来?我不解的眨着眼睛。
“自己浮上去,那里有台阶。”主人像知道我的心思似的,耐心的对我解释。
一直背对着我的另一个孩子咯咯的笑着,转过头来。
看见他的容貌,我的脑中立刻一片空白。

他好漂亮。
这种空白直到我呆呆的从培养柱里爬出来后也依然没有填满,以至于光顾着看他,居然没发现脚下的交错的线,被狠狠绊了一交,笔直往地上倒去。
主人冲过来一把扶住浑身湿淋淋的我,连自己的衣角也沾湿了一大块。
那个孩子笑的更开心了,我被笑的面红耳赤,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好,只能一动不动的站着,任柔软的毛巾在身上来回的摩擦,吸干水分。
“不快点擦干你会感冒的。”主人一边细致的擦遍我的全身一边说。
“哦……”我点了点头,却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比愚蠢。
主人皱起眉抬头看着我,一脸苦笑:“你不用紧张,这里没有外人。”
“哦……”我还是只会回答这一个字。确切的说,是不知该怎么答。
我并不止是这迟钝,后来无论什么时候,同样的条件下,我的反应都要比梅塞蒂斯慢一拍。
主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始擦我的头发:“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西利尔好吗?”
“西利尔……”我轻声重复。
“我也要名字!!!!!!!!”那个漂亮的孩子撒开腿跑了过来,他的身体就像他的脸一般,毫无瑕疵,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那你叫梅塞蒂斯。”主人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梅塞蒂斯?梅塞蒂斯!梅塞蒂斯!”刚得到名字的孩子兴奋的绕着房间跑动起来,即使是得一个名字,他的反应也比我要讨人喜爱的多。
我眨着眼睛,不解的看着开心的梅塞蒂斯。
那时我还不明白,这个取名的顺序,究竟隐含着多大的意义。
我还没有意识到,主人先为我取了名字,这意味着什么。
后来的许许多多机会,就被我的迟钝遗憾的错过了,像这第1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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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利尔,有名字你不高兴吗?为什么不像梅塞蒂斯那样?”主人问我。
我歪过头:“有名字很好吗?”
主人像不明白似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依然满脸宠溺,站了起来:“我去帮你们拿衣服。”
那两件长长的袍子看来是早就为我们准备好了,穿起来很合身,也很舒适,和我们头发的颜色一样。
我们两个一起站在镜子前面,梅塞蒂斯耀眼的眩目,我却平淡无奇,几乎不好意思看自己的模样。
“西利尔,你不高兴吗?”主人又问,似乎带上了不愉快的语气。
“没有啊,我很高兴。”我淡淡的笑了笑,勉强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我有一头乱翘的黑发,毫无光泽,面色苍白,相貌平凡,一脸淡然的青涩,是个放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再普通不过的孩子;相反,梅塞蒂斯却神采飞扬,眉眼间尽是天真的妩媚,一颦一笑都让人疯狂,我的视线完全被他夺走。
从此以后主人的恩宠也一定会被他尽数夺走。
我毫无根据的确信着。
一旦这么想了,眼前就只剩下一片灰暗。

“你们现在听我说几句话。”主人温和的声音掺进了一丝威严,我立刻把头转向他,梅塞蒂斯则噘着嫩红的小嘴,不甘愿的把视线移开了镜子里漂亮的自己。
“你们两个和我是不一样的,你们叫做类,”主人摸着我们的头,“记住了吗?”
我们认真的点点头。
“虽然模样不同,但是你们是从一棵种子里出生的,是一体的,有着一生一世的羁绊。以后可能会有你们的同类诞生,但他们都只是单独出生的,只是奴仆,只有你们是特殊的,你们为我而生,却不是为我工作的,你们有自己的空间,有自由,和我一样有着永恒的生命,只要不受致命的重伤,你们就不会死,你们是我最宠爱的孩子。”
我们再点头。
“不过你们也必须遵守我立下的规定,不可以违反,否则也要受惩罚。”
说完这句话,主人的表情重新温和起来。
“我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不会做坏事的。”
梅塞蒂斯嘻嘻的笑了。
我低下头。
“好了,你们出去玩吧,有不明白的事就来问我,不能做的事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们的。没有说过不能做的,自然就都是能做的。”
我还认真的听着,梅塞蒂斯却早已失去的耐心,拼命抓着我的手想往外跑。
主人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看着远去的高大背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惆怅。
我不想出去玩。
我想在他身边。
我一生唯一的愿望,就是留在主人的身边,为他付出自己的全部。
可惜这个愿望永远不能实现了。
是我亲手毁灭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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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干什么?”
我正托着摩亚的腰,思考着把他放在哪里比较不会痛苦时,门口传来梅塞蒂斯的声音。
“让他休息一会儿。”我说。
“怎么这么好心?”
“昨晚他帮我工作,检查官都做好了,算做奖励吧。”
“难怪刚才看见好多不认识的检查官在外面晃荡,不过……”精致的眉轻轻皱了起来:“你可别欺负我的宝贝啊。”
“我没有欺负他啊。”想了半天,我还是把摩亚抱到床上,无奈的委屈了他的背。
“喂喂,你忘记了吗?在你手里死掉的类可比在我手里死的要多的多,”梅塞蒂斯凑到床边,指尖轻抚着摩亚额前的发丝。
“提这个干什么?他们可都不是我杀的。”
“是你让他们悲痛欲绝的去自杀,”梅塞蒂斯眯起眼柔柔的笑着,“我只伤害类的身体,你却伤害他们的心,忘记了?”

“是他们自己想的太多。”
“恩~”梅塞蒂斯歪过头,“摩亚可能也会想很多啊,他已经试着在恨你了,你却又给他希望。”
我叹了口气:“这不是希望,真正的希望是我反对你的行为,拯救他。”
“哦,哦,” 梅塞蒂斯笑了起来,“那随你吧,那衣服你要是看不顺眼就脱了好了,反正他应该也疼够了,短时间内不会忘记这种痛楚。”
他说着便走到窗边,饶有兴趣的逗起笼子里的小鸟来。
我拉下摩亚前襟的拉链,露出整个前胸,吸了一口气,双手小心翼翼的拉起两边的衣襟。
“呜……”摩亚轻轻的呻吟起来,被剧烈的疼痛惊醒,害怕的睁开眼睛。
见他醒过来了,梅塞蒂斯轻快的跑到床头:“你有福了,西利尔大人心肠好,宽恕你了,帮你把那件衣服脱下来,感谢他吧。”
“你先出去吧,他一看见你就发僵。”我推了推梅塞蒂斯。
“好,好,让我去想想接下来怎么玩。”
听了梅塞蒂斯的话,摩亚浑身一震,双眼紧紧的盯着雪白的身影快活的跑出房间。
“你不要动,疼的话就叫出声来。”我说。
脸色苍白的孩子立刻咬住了嘴唇,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我把袖子和裤腿的拉练全部拉开,慢慢扯动左袖。
手下感到柔软的阻力,是肌肉在包裹着陷进身体的银针。
摩亚把头别过去,双眼紧闭,牙关咬的格格作响,拳头正在越握越紧。
“放轻松一点,这样会很疼的。”我轻声道,趁他听我说话的一瞬间,把袖子整个拉起。
摩亚轻哼了一声,微微睁开眼,长长的喘了口气。
纯黑的漆皮上,零散的分布着十几支几寸长的尖针,接触到身体时,恰好会扎在腕上,肘内,肩头这些敏感的地方。
我没有停手,又继续扯下另一只袖子,犹豫的话反而会带给摩亚更大的痛苦。
等开始拉裤腿时,孩子的眼神已经涣散起来,我倒是希望他能够失去意识,这样至少不会太难受。现在是不能用麻药的,它会与沾过绿水的针作用,不但不能减轻疼痛,还会变本加厉的折磨伤者,这就是水的霸道之。
这时我突然想起,与摩亚在一起,我居然把培养室里的种子忘的一干二净。
算了,幸好它们还没有成型,还没有费我太多的精力。
忘了就忘了吧。
我一边说服自己别再想种子的事,一边拉出那些扎进膝盖,脚腕和大腿内侧的尖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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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下袖子和裤腿后,我已经累出了一身汗,摩亚开始不住的喘息,裸露出来的皮肤渗出一层亮晶晶的汗水。
我的动作必须快一点,否则汗水会渗进伤口,会让他更疼的。
扯动前襟的时候,摩亚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刻意压抑却掩饰不住的嗓音听起来分外痛苦,随着尖亮的银针一点一点从身体里被拉出来而变的扭曲起来。我狠下心,闭起眼睛用力一扯,随着一声痛苦的尖叫,手上的阻力一下子消失了。
我喘着气,扔下被扯下的前襟,也来不及看柔软的布料内侧有多狰狞,飞快的把摩亚翻过身,扯下最后一块贴住后背的部分。

全身赤裸的孩子已经叫不出声,虚弱的抽泣起来,泪水沾湿了枕头,光滑的背脊上布满了淡红的血点,像一只只亵渎的虫子爬在瘦弱的身躯上。
“别担心,用水擦过身就没事了,连疤也不会留下。”我直起身,准备离开房间去蓄水池打水。
“不要……”低沉的哀求带着哭音,轻轻的颤抖着。
“可是这样你的伤会好的很慢。”
“我……讨厌那股味道…………”依旧剧烈的余痛让摩亚连轻微的动作都做不出,只能无力的趴在床上哀求的看着我。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勉强他了。即使什么也不做,这些针扎出的伤口也会自行愈合,况且那些绿色的水只能加快伤口愈合的速度,让伤者恢复健康,却减轻不了他的痛苦,而且擦拭的时候会带来两倍的疼痛,衡量之下,也没有绝对的必要。
“那就算了吧。”我拉过被子盖住他受伤的身体,又拣起地上的衣服,也不敢多看,就直接把它们扔进了屋角壁炉的火堆里。火舌飞快的卷了上去,让黑色的皮料,闪着光泽的针尖在高温里一点点的融化。
“你在哪里…………?”火焰燃烧的劈啪声中,传来摩亚轻柔的声音。
“我就在这里啊,有什么事?”我赶紧回到他的视线之内。
纯洁的褐色眼睛里,刚才疼痛激出的泪水还未退去,染出一层柔和的水光,苍白的小脸靠在洁白的枕头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只迷途的小猫。受伤的身体还是没有恢复行动能力,什么也不能做,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你一个人好好休息吧,我出去好了。”我说。
“别……!”他轻轻的叫起来,随即痛的皱紧眉头,“我……好疼…………”
“所以要休息啊。”
“不要走好不好…………求求你……”刚刚清澈起来的双眼又被氤氲的雾气蒙上,摩亚睁大了眼睛,似乎是害怕我从他眼前忽然消失,再也不回来。
这样柔弱的孩子,就好象不久前还在大声斥责我的是另一个人。
就算是在以前,他也从未显出如此直白的恳求和软弱。
是疼痛模糊了意识?
如果没有记错,我已经告诉他我的真面目,他不该再会用这样眼神看我,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是因为受了过去想也未曾想过的折磨吧。
我放弃了离开的念头,坐到床边,拉住他冰冷无力的小手,柔嫩的手指颤了几下,却怎么也握不紧。
“哪里疼?”我问。
即使不用药,也有帮他减轻痛苦的方法。
“都疼……背后……”见我不再准备离开,摩亚放心的闭起眼睛,顺从的回答我的问题。
我掀开被子,低头小心的舔上细小的伤口。
身下柔嫩的肌肤微微一颤,迅速热了起来。
“别动,这样可能会好一点。”
即使被尖冷的银针蹂躏过,少年光滑的皮肤依然像最新鲜的果实一般甜美,散发出淡淡的香气,随着舌尖的移动不停的颤抖,被刺伤的地方渗出丝丝咸味,让人心疼的不想放手。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我抬起头。
“恩……”摩亚轻微的挣扎了一下,双手动了动,攀住柔软的枕头,形状优美的肩胛骨立刻凸了出来。
牙齿咬上去的时候,他发出一声细弱的低吟,刚才就急促起来的呼吸变的更紊乱了。

我沿着柔和的腰线一直向下,舔上他细腻白皙的臀部,又延伸到腿后,脚腕,最后来到双手,不放过视野所见的任何一个伤口,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湿润的痕迹。
“还疼吗?”我问。
身下的孩子动了动,姿态明显不象刚才那么僵硬了。
“还……好…………”言语中的气息依然微弱,听起来却自然了许多。
“那转过来吧。”
“不要!”虚弱的声音忽然尖利起来,双手紧紧扣住枕头,拒绝我的要求。
我觉得有点奇怪,不明白他这么大的反应从何而来,仔细想了想才恍然大悟。
摩亚的身体很敏感,刚才这样的亲近,他可能已经兴奋起来了。
“随你吧,不要就不要了。”我摸了摸他的松懈下来的小脸,疼痛减轻后,虚弱的表情露出了明显的疲态。
他该睡觉了,他太累了。
如果把他一个人留下,他一定又不肯,于是我用被子把他瘦小的身体牢牢裹住,抱在怀里。
摩亚没有说话,清澈而疲惫的双眼却立刻安心的闭了起来,眼角渐渐渗出细小的泪。
“怎么了?还有哪里疼?”我问。
他摇了摇头,拼命的往我怀里缩。
“你别走……”微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没有走啊。”
“你很快又会走的……”摩亚说着轻轻抽了抽鼻子。
“不会的。”我宽慰他。
“会的……我惹你生气了……你已经不会再爱我…………又怎么会一直留在这里?”
“我没有生气。”
“那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那为什么……”
“为什么…………”
“…………………………”
声音越来越小,随着微弱的抽泣,渐渐消逝。
我低头吻了吻摩亚冰凉的前额。
如果我知道你错在哪里,又怎会不告诉你。
可是又有谁来告诉我。
告诉我。

我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究竟是什么样的错误,让我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从梅塞蒂斯那里,分到主人一点点的宠爱?
让我像你一样,再也没有机会满足自己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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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种子摘下来以后一定要好好照看,否则的话…………”
主人说的话,我一点也听不进去。
天气很好,植物也都很精神的绽放着,园里一片姹紫嫣红,每一景物都美的让人驻足。
可惜我也不关心这些东西。
除了梅塞蒂斯,现在什么都吸引不了我的注意力。
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主人手中小小的种子,洁白的长发不停的被微风吹起,裸露出细嫩修长的脖子。
雪白的肌肤上,有一个一个淡红色的痕迹,像一朵朵初绽的小绣在细腻的绢布上,如同妩媚而骄傲的少女一般像我宣告着梅塞蒂斯的胜利。
我果然输了。
还来不及做什么,就输了。
昨天晚上在睡梦中听到那一声声柔媚的轻吟,我居然还以为是自己的梦境,居然还抱着一丝期望。
我早该知道,从出生的那一天就知道,只有梅塞蒂斯才有资格成为主人最宠爱的孩子,我们虽然是一体的,从同一颗种子里出生,可是站到顶点的人终究只会有一个,而那个人不会是我。
虽然已经很明白这一点,当一切成为现实的时候,还是那样难以让人接受。
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是他?
我难道真的不配得到主人的宠幸吗?
脑子越来越混乱,身体虚脱的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西利尔!”严厉的声音直传耳膜,惊的背上似乎被尖刺扎到了一般。
我猛的一抖,慌乱的转过头,正迎上那双不快的眼睛。
“你在看哪里?”
主人说话的时候必须认真听,这是我们要遵守的首要规则。
“对不起…………”我小声嗫嚅着低下头。
“我知道你很喜欢梅塞蒂斯,可是等一会儿有的是时间看,你何必这么急?”主人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我知道,他一直以为我很喜欢梅塞蒂斯,因为我总是经常不停的看他。
可是主人不知道,我看他,只是羡慕他,想弄明白他的美丽和天真究竟从何而来。
弄明白和他同样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像他一样这么耀眼。
“梅塞蒂斯,我刚才已经把种子的原理讲解过了,”主人的语气在面对梅塞蒂斯时立刻柔和起来,“现在你告诉我,你们两个为什么能够获得永恒的生命?”
“普通的类还是种子的时候是不需要绿水浇灌的,而我们还是幼苗的时候就喝着水,身体内的细胞是进化过的,不会因为流血而消耗。”
“很好,那怎样才会死?”

“在得不到绿水的治疗之前就受了致命伤导致心脏停止跳动。”
梅塞蒂斯流畅的回答着,无论是我还是他,都对死亡不抱存任何恐惧,我们都相信在主人的庇护之下,我们是永远不会有危险的。
可是现在,大概只有梅塞蒂斯才配有这种幸福的想法吧。
听了梅塞蒂斯的回答,主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可以去玩了,西利尔先不要走。”
“啊!!!!~~~~”梅塞蒂斯开心的转了个圈,临走时悄悄在我耳边说,“快点来啊,我要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
心象被什么东西狠命的一揪,看梅塞蒂斯泛着红晕的双颊和幸福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想说的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我好佩服他那么天真,如果我们的位置换一下,他可能会很期待的等着我告诉他所谓“有趣的事”,而且知道一切后还会象自己亲身经历一般为我高兴,他就是这么单纯,毫无心计。
可是我却做不到,身体的某些地方疼痛无比,几乎想把他立刻掐在地上,狠命的踩上去。
“好啊,等一下我到正殿找你。”
没想到我还能这么自然的笑出来。
我果然做不到梅塞蒂斯的纯洁。
而且,梅塞蒂斯根本不懂什么叫猜疑,如果我不直说,无论表现的怎么不快怎么凶狠,他都不会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不开心。
这样的梅塞蒂斯,让我连对他生气都做不到。
我连一个可以恨的人都没有。blzyzz
白色的身影雀跃而去,随着欢笑消失在远的田地里,此时主人已经做出了更多的类帮自己工作并服侍我们,那些类成了梅塞蒂斯最好的玩伴,同时也是他有兴致时最乖巧的玩具。类的声音很动听,自从有了侍从开始,梅塞蒂斯每天就多了一样任务:思考怎样让他们发出叫喊声,欢娱的,痛苦的,绝望的,低吟,尖叫…………对他来说,这不是什么罪恶的事,只是一种有趣的游戏而已。
他孩童般的天真和残忍,早在出生的时候就一直陪伴了下来。
在折磨完他心目中无足轻重却活生生的玩具后,他甚至还能在他们伤好之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和他们一起工作一起玩耍。
与普通的类相比,他对我真的是很仁慈了。
梅塞蒂斯走后,园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我和主人两个人。
我忽然觉得很开心。
只有我们两个人。
没有梅塞蒂斯,没有侍从,没有任何人。
最好主人一直不要说话,这样我就能永远呆在他的身边。
“西利尔,你今天怎么看起来不太精神?”主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开口问我。
刚刚好转的心情又在瞬间跌落到谷底。
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问题。
我该怎么回答?
难道说因为你昨天晚上抱了梅塞蒂斯而没有抱我,所以我生气了?
我能这样说吗?
其实,如果那时我真这么说出来了,后来的一切可能就不会发生。

许多事情也就不会错过了。
可惜未来,谁也无法预料,即使在我眼里近乎万能的主人也一样。
如果我们再坦率一点,再任性一点,本可以更幸福。
不,是可以得到幸福。
如果……
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
所以,也就没有这么多幸福。
“没有啊,”我淡淡的笑了笑,“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我没有说谎,我的确醒过。
“你睡觉一向不塌实,难怪面色这么差。平时不要想太多,像梅塞蒂斯那样无忧无虑不就好了?”
梅塞蒂斯,又是梅塞蒂斯,梅塞蒂斯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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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你们出来,是希望你们能开心的在我身边,这里除了我你们就是主宰,没有做不到的事。”
可我就是有,我得不到你的宠幸。
“如果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就来告诉我。”
告诉你?我好想说要你抱我,行吗?
我开得了口吗?
就算这么说了,又有什么用?
你喜欢的一直都是梅塞蒂斯,又怎会真心的为我付出一切?
我虽然没有遇到过太多事,但我知道,一颗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分给两个人,总有轻重。
你既然先宠幸了梅塞蒂斯,今后无论过多久,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依然是最高的,依然超过我。
梅塞蒂斯比我漂亮,比我单纯,比我天真,无忧无虑,不会像我一样笑的那么虚伪,不会像我一样有这么多心事。
我哪里都不如他。
我已经输了,再没有任何奢望。
我不再需要你的爱。
即使想要,也得不到。
“西利尔。”主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的看着我,打断了我混乱的思路。
每当他叫我的名字,用如此纯净的眼神看着我时,我就失去了一切抵抗能力,只会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的回看着他。
宽厚温暖的大手慢慢伸过来,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脸。
“你怎么总是那么忧郁呢?”

轻缓的语气,带着些许无奈。
不要这么温柔的对我,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不要对我这么好。
…………不要再给我任何希望好不好?
让我好想哭。
好想假装还以为自己被你爱着。
好想继续做一个虚假的梦。
“没有啊,我很高兴,我不是在笑吗?”
在笑吗?我不知道。
“可是你的眼睛并不在笑。”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的低下头。
眼泪,求你不要流出来。
“我带你去看一样有趣的东西,跟我来。”
温暖的手离开了我冰凉的脸,主人转过身去。
我快速擦了擦眼角,跟上去。
主人让我看的东西,后来成了让我忘记悲伤的最珍贵的礼物。
那就是盒子。
这是唯一的我在梅塞蒂斯之前从主人那里得到的东西。
在那个狭小的木屋里听着主人解释盒子的原理时,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原来除了这个没有同类的孤独的世界之外,我们还可以自己创造出别的世界,作为一个旁观者目睹盒子里无法预测的进化,以及和我们有一样的相貌,一样的语言,却比我们弱小的多的,名叫人的生物。
好有趣的玩具。
可是一旦想通了主人送我这个玩具的理由,就再也不觉得它有趣了。
主人已经预料到,我会比梅塞蒂斯更寂寞。
因为我从来不能像梅塞蒂斯一样轻易的表达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你是在可怜我吗?
“你来看。”主人把望远镜交给我,我接过去,凑到镜片前,看见这么小的盒子里,居然有这么多生物在忙碌,有着自己的生活,因为弱小,而需要为生存不停的努力,会衰老,会生病,轻易就会死亡,只要我手指轻轻碰一碰盒子的边缘,里面的整个世界就会发生剧烈的地震,人们会惊慌失措的东奔西逃。
“要是你愿意,也可以去里面玩,在外面总会有觉得无聊的时候。”
“怎么去里面呢?”我问。
“你看见很多地方都有带着钟的建筑物吧?那就是中转站,和那边的门相连。不过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如果里面的人自己造出了我们不知道的城市,那里就不会有钟。”
“好有趣。”
“还有其他有趣的事呢,就等你自己慢慢去发现吧。”主人笑了笑,“你不象梅塞蒂斯那样什么都能玩,我想了很久,才做了这个东西送给你。”

果然是可怜我吗?因为我不象梅塞蒂斯那样,因为我需要你操心。
主人忽然叹了口气:“果然,跟我想的一样,你还是不怎么高兴。”
“我很高兴啊。”我眯起眼,轻轻一笑。
“好吧,你说高兴就高兴吧,这些东西我就送给你了,记得和梅塞蒂斯一起玩。”主人不再追究我的心情,拍了拍我的肩膀便离开了。
留下我一个人守着满屋子的玩具,一个人坐在桌子上。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的东西啊,要和梅塞蒂斯一起玩的。
难怪那么有趣。
我拿起一个个盒子,把上面的线拔下来,又插上去,拧动发条,又反过来转,把盒子挨个叠起来,推倒,拿望远镜看里面的人惊慌失措的模样。
看着看着,就觉得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鼻子好酸。
※※f※※r※※e※※e※※
因为我的劝阻,摩亚养伤的这几天,梅塞蒂斯一直都没有碰他,也不再见他。因为他没有自己的房间,我便把他留在了我那里。
那天他软弱的反应果然是因为疼痛的肆虐,在我怀里醒来之后,仅仅只是神志清醒的一瞬间,虚弱的孩子便猛的推开我,拉起被子一直退到床边,眼里尽是惊恐和敌意。我怕他掉下床,想去拉他,他却自己跳了下去,抱着被子一直缩到墙角。
“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他一边把身子缩成一团,一边小声说,言语中带着明显的怨恨。
“可是你没有地方住。”我说。
“那我就睡外面。”他说着就往门口爬过去。
我冲上去一把拉住藏在被子里的手。
“让我走!!!!”他拼命的挣扎。
“住口!!!!!!!!!”
发出这么可怕的声音,连我自己也没想到。
摩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忘记了动作,怔怔的看着我。
“别走……”我放低了声音。
“你到底想怎么样……?”两行清泪从他苍白的颊边滚落下来。
“留在这里……”
“我不要留在这里!”他又挣扎起来,“让我走!”
“不行!你要养伤。”
“那我就睡在地上!”
我不再听他说话,直接把他拎回床上。
“不许再动!伤好之前不可以离开这里。”我指着他的鼻子。
倔强的表情忽然露出惨淡的笑容。

“你以为我的伤还会好吗?”
摩亚轻轻的问。
我扶他躺下,重新腋好被子。
“睡觉,有事叫我。”
说完这句简短的话,我就坐到窗边的扶手椅上看起书来。
摩亚也不再说话,翻了个身,转进阴暗的地方。
5
等我上床的时候,满以为他已经睡熟了,没想到他却立刻快速缩到床的边缘,紧紧蜷成一小团。
记得以前,在任何一个夜晚,他都会以相同的速度凑到我的身边,伸出双臂抱住我,既羞涩又期待的攀上来,等着我低头亲吻他。
然后就是无尽的缠绵…………
而现在,我们无论如何都再也回不到从前。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一切?
或者说,只是一支必然的尖刺捅破了那个美好的梦境,让我们回到现实?
如果我们中的一人失去对方,会不会活的更好?
我们是不是本来就不应该见面?
历史为什么总是惊人的相似。
接下来的几天,依然是如此僵持的状况,我坚持不愿意让摩亚在伤好之前离开自己身边,他却断绝了一切和我的交流,每天的饮食也是被我逼迫着才勉强吞几口。梅塞蒂斯来劝过几,后来也就不管了,只是奇怪着为什么他的爱宠,最后却莫名其妙的被我独占了。
“等他伤好了就还给你,我又不喜欢他。”我说。
“又来了,你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别人,还辛苦的对别人那么好,没日没夜的把他照顾的健健康康,到头来还不是由我说了算,过去好多类就是被你这种态度逼疯的。”梅塞蒂斯虽然单纯,但并不愚笨,一语道破了现在的状况。
“是他们想的太多,自己爱上我。”我笑了笑。
说这句话的时候,摩亚就在旁边。
我十分明白,这句话会给他造成多大的打击。
让他知道自己原来一直在自做多情。
不过即使再如何痛苦,清醒的时候他都不会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失态的事,更不会来问我爱不爱他之类的问题。他一声不吭,象什么也没听到似的,低头检查着自己已经开始痊愈的伤口,然后裹上被子,重新缩回床角,转身背对着我们。
“我上把类跟盒子的种子放在培养室里,后来忘记了,你有没有去看过?”我把视线从床上收回来,问梅塞蒂斯。
“去~了~,” 梅塞蒂斯拉长了音,“一片混乱,盒子的种子还好没事,类是彻底没救了,还好只是刚开始,要是等快成型了才死,以前的辛苦不就白费了?”
“真对不起…………”我笑笑。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呀?”梅塞蒂斯拉了拉我的手,“反正种子一直会长出来,要不然今天去工作一天?”他说着压低了声音,“顺便想想接下来玩什么,摩亚的伤好的也差不多了。”
我想了想,没有提出异议。
离开房间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觉得那团小小的被子在不停的颤抖。

我们一起去了园,又找到了两颗类的种子,按照培育的过程把他们安排妥当,梅塞蒂斯并没有把自己说过的话忘记,等到我们把种子抹上绿水后,他已经想出了新的游戏内容。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摩亚正裹着被子,一个人孤独的站在窗前,呆呆的望着远方。
“你醒了。”我问了一句,并不怎么期待他会有反应,走到衣橱前,翻了一件自己的衣服,又拉下他身上厚重的被子,帮他把衣服穿上。
他既不挣扎,也不看我,一动不动的任我把衣服扣紧,拉直。
“晚上和我们一起吃晚饭,等一会儿和我一起走。”我说。
“我好荣幸。”他冷冷一笑。
“身上的伤好疼不疼?”
“总比最疼的时候要好多了。”
……
“你在看什么?”沉默了一下,我开口问。
“看这个世界的边境。”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这个世界是没有边境的。”
“如果一直走一直走呢?”
“不可能的,如果可以,我们现在已经不会在这里。”一提到世界的边境,一阵无力感便涌了上来。
无论如何,我们都到达不了那边境。
如果我们孤身乱闯,就会迷路;如果做了准备,出去的那一天就必然会下起倾盆大雨,破坏所有的计划。所以我才确信,在这个世界之外,必然还有更强大的生物,将我们囚禁在牢笼里。
“你不要想着逃走,那是不允许的。”
“为什么不允许?”
“那是主人定下的规则,即使他不在了,我们也必须遵守。”
“如果一定要逃走呢?”
“要不然你就逃到我们找不到的地方,否则…………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我轻轻笑了笑,“吃饭去吧。”
不可以私自出逃,不可以私自离开宫殿,这是主人定下的另一条规则,为什么这样定,我们是没有资格问的,这是他的权力。我们只要遵守就行了。
我也不愿意想太多关于这条规则的事。
为了它,我曾经付出太大的代价。
因为受伤造成的身体虚弱,摩亚这些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只进了一些流质。因为不肯碰绿水,身体痊愈的更加慢,柔嫩的肌肤又变的缺乏血色,脸颊也瘦了很多,坐到椅子上的时候,裸露出的骨架都看得一清二楚,就像个可怜的流浪儿。
“你的伤刚刚才好,要多吃一点有营养的东西。”梅塞蒂斯细心的往盘子里装上了蔬菜,烤肉,香肠,端到他的面前。
摩亚满眼疑惑的看着微笑的梅塞蒂斯,十分不情愿的动起刀叉,一边看着他,一边慢慢的吃起来,毕竟很久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他忍受不了美食的诱惑。
梅塞蒂斯轻声笑起来,索性把摩亚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口一口的喂他吃,时不时轻啄着他被食物撑鼓的双腮和洁白的额角。
“好吃吗?”梅塞蒂斯温柔的问。

摩亚沉默的点了点头,带着些不情愿的僵硬。
梅塞蒂斯放下刀叉,开心的把瘦弱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一边笑着,一边不停的亲吻他裸露在外的肌肤。
摩亚无力的挣扎着,难受的想推开他。
我静静的坐在餐桌的一脚,看着梅塞蒂斯玩他的玩具,忍耐了这么久,今天他总算是如愿以尝。
高兴吧?今天整个晚上,摩亚都是你的。
6
尽管不适的想逃开,摩亚的眼睛却自始至终没有望过我,视线没有投向过我所在的地方。
是认为我不会插手帮忙,还是不想要我帮忙?
应该是后一种的可能性大吧。
我把手肘支在桌边,托起腮。
一顿普通的晚饭,因为梅塞蒂斯的玩乐,足足比平时多了一倍的时间。
我就这样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他玩。
吃下了最后一口沙拉后,摩亚的视线投向餐桌,四张望着,好象在找什么东西。
“是口渴吗?”梅塞蒂斯问,随手拿起一杯暗红色的液体,“喝这个吧。”
“这是什么?”摩亚狐疑的问。
“不是酒,你喝了就知道了,如果觉得不好喝就不要喝好了。”梅塞蒂斯微笑着把杯子举到摩亚的唇边。
刚才的美食全都可以算餐前的开胃菜,只有这杯液体,才是真正的主菜,是我们一下午忙着做出来的。
摩亚小心的嘬了一口,咂了咂嘴,微皱的眉渐渐舒展开,接过杯子,大口的喝了起来。
“好喝吧?”梅塞蒂斯轻声道,那双和液体拥有相同颜色的眸子里,渐渐透出愉悦的光芒,诡异的闪动着。
摩亚一口气喝完了整杯饮料,苍白的小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娇艳的双唇如同朵一般,绽放出妩媚的颜色。
“感觉怎么样?”梅塞蒂斯凑到他的耳边。
“有点…………热…………”摩亚的眼神有些迷离,口齿也失去了平时的清晰伶俐,在梅塞蒂斯的怀抱里微微扭动起身体。
“等一下还会更热的…………”梅塞蒂斯张开嘴,轻轻咬上摩亚淡粉色的脖子,随即站起身,把他抱起来。
“你来不来看?”他看了我一眼。
“我叫类收拾完餐桌就过来。”我说。
梅塞蒂斯不再勉强,抱着摩亚离开了餐厅,往正殿走去。
有些刑罚,会比疼痛更难受。
梅塞蒂斯喂摩亚吃了媚药。
因为他想听他的叫喊声。
极度的疼痛过后,又是极度的快感吗?

这种药是用田地里的一些植物果实,采摘下后,经过碾压,过滤,蒸馏,最终制造出的饮料,非常可口,见效也快,只是做出一杯要费不少精力,平时梅塞蒂斯嫌麻烦,从来不用。
为了摩亚,他居然勤奋起来。
等我把一切料理妥当,走进正殿,很远就听见那一声声娇媚而痛苦的呻吟。
听到这样的呻吟,我忽然觉得头有点疼。
“你来了?”梅塞蒂斯正蹲在地上,开心回头的看我。
“怎么样?”我问。
“你自己看。”
梅塞蒂斯站起来,让我看他的作品。
摩亚正全身赤裸的躺在铺着羊毛毯子的地板上,手脚都被拉开,紧紧绑在固定在地面上的矮柱上,白皙的皮肤因为药效的作用,泛出美丽的淡红色,渗满亮晶晶的汗水,顺着肌肉的线条一点一点的淌下,滴上雪白的地毯。
身体中央娇小的器官,正痛苦的抬起头,不停的滴着眼泪。
一副既美丽又残忍的画面。
看见我来了,摩亚拼命的咬住嘴唇,想阻止声音流泻出来,却没有多大用,雾气朦胧的双眼中,透出被情欲强迫着迷乱的神色。
“什么时候受不了了,就来求我,”梅塞蒂斯俯身捋了捋摩亚被汗水沾湿的头发,“我已经算是很仁慈了,没有把你的什么地方绑起来,否则你现在的叫声就不会这么好听了。”
他说着走到一根柱子旁,按了一下上面的开关,四周的天板立刻发出明亮的白光,让摩亚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暴露在刺眼的光芒中。
“这样能增加你的耻辱感,而耻辱和快感是联系在一起的。”梅塞蒂斯说着转身走上正殿中央的台阶,侧身躺在洁白的软塌上。
“好好表演吧,亲爱的。”他眯起双眼。
我不想走动,就近坐在台阶上,从比梅塞蒂斯更近的地方看着摩亚。
激烈的喘息夹杂着消魂噬骨的魅吟,冲破娇艳欲滴的红唇,回荡在整个宫殿里,摩亚难受的扭动着腰,双手拼命想争脱绳索的束缚,刚刚痊愈的腕间,又迅速磨出一道道血痕,染红了柔软的地毯。
我的眼角瞥到阴暗有几个类,正偷偷的张望着,还无奈的叹着气。
他们都知道,梅塞蒂斯有兴致的时候,会无休无止的玩游戏。
摩亚今天晚上的日子会很难过。
软塌上的美人,嘴角微微勾出纤细的弧度,雪白的长发洒落在肩头,腰间,宽敞的领口慵懒的垂下,露出胸口大片雪白的肌肤,显得既天真又妩媚。
现在这个天真又妩媚的人,正在玩弄他最心爱的玩具。
“求我吗?”梅塞蒂斯轻声问。
“――恩…………不…………不要………啊――――………”摩亚依然不肯屈服。
“都已经这副模样了,还能忍耐?那我就再等吧,你总会松口的,这种药的药效,可不会自然消失,如果得不到发泄,就会一直这样下去。”梅塞蒂斯换了个姿势,拉起垂下的袍子。
空旷的大厅,被少年无休无止的叫声填满,身下洁白的毛毯渐渐被沾湿,水渍进而扩散开来,浸润着柔软的毛皮。得不到发泄的身体来回用腰背摩擦着已经倾倒的绒毛,随着挣扎扭动而不断变换着方向。
暗传来小小的啜泣声,有几个类哭了。
我用力按了按额角,摩亚妩媚的呻吟,让我感到头越来越疼,几乎像要炸开。
眼前一阵阵发黑,我连忙站了起来。

“西利尔,你要走了吗?”梅塞蒂斯问我。
“我去培养室看看类的种子…………”说完这句话,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快被抽干了似的,狠狠吸了几口气,才感觉好了一点。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就拜托了。”
“梅塞蒂斯,”我抬起头提醒他,“不要玩太久,这个药你自己也吃过,应该知道一定时间内得不到发泄可能会死的。”
“我当然知道,你放心吧,我只是吓吓他的,正要来解脱他呢。”软塌上的人淡然一笑,站了起来,走下台阶。
7
他笔直走到摩亚身边,蹲下来伸手包住一直在不停流泪的分身,温柔的抚摩着。
“――――恩啊………………啊――――――――”被情欲折磨的孩子发出一串尖叫,随即虚弱的喘息起来。
梅塞蒂斯解开缚住摩亚手脚的绳子,抱进怀里,重新走上台阶,把他小心翼翼的放在软塌上,温柔的舔起他流血的手腕。
“那你自己玩吧,我不打搅了。”我说。
“恩,记得把门关严,我怕吵的你睡不着。”梅塞蒂斯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吻上摩亚嫩红的双唇。
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离开正殿的时候,我听见摩亚柔媚的叫声,模模糊糊的传出来。
类的声音真的好动听。
一直紧紧围绕在我的身边,陪着我一起回到自己的房间。
药效残忍的噬尽了一切理智,这不带任何压抑的情欲,不顾一切的叫声,又岂是一道门能够阻隔的?
整整一夜,它都如鬼魅一般在我耳边回荡,若有若无,无不在的飘着。
关门的唯一用途,只是让头疼减轻一些。
而且让我不至于像过去听见梅塞蒂斯被主人宠幸的呻吟时,那样泪流满面。
那样的感到孤独。
我睡觉容易惊醒的习惯,也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
无论睡的多么熟,都会被他的声音弄醒。
然后就再也无法入眠,只能抱住枕头,等待着如同酷刑一般的夜晚过去,直到东方发白,起床,装做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和主人还有梅塞蒂斯一起吃早饭,装做很开心似的开始一天的生活。
每天每天,就这样度过。
白天的快乐,只为了迎接夜晚的恐惧和绝望。
漫漫长夜太过难熬,让我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喜欢在夜穿着睡衣去走廊里游荡,一边轻声哼着歌,一边听着梅塞蒂斯动情的嗓音飘出房门,一直飞舞到我的身边。
不喜欢阳光,爱在夜出没的检查官,经常能看见他们的小主人顶着一张苍白青涩的脸,眼神迷离的穿过一扇扇门,走过一道道廊。洒满月色的身躯泛着青白的冷光,随着衣角泱泱飘动,消失在一个个拐角。
他们不会说话,也没有表情,只能静静的看着我左右摇晃的经过他们身边,赤裸的双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口中自言自语,发出只有自己才听得清的声音。
“主人今天和梅塞蒂斯在哪个房间?主人自己的?还是梅塞蒂斯的?”我看见有个检查官一直看着我,觉得很有趣,便一蹦一跳的跑过去,抬起头对着他微笑,手里拉起粗厚的斗篷,不住的扯着。

细长干枯的手指缓缓伸出,指向一。
“哦,在梅塞蒂斯房间里啊,谢谢。”我轻轻一笑,放开斗篷,离开检查官,继续蹦蹦跳跳的穿过一条条走廊。
如果检查官会说话,他们会说什么呢?
我一边饶有兴致的幻想,一边轻声的笑着,来到声音发出的地方。
房门虚掩,刚才模糊的声音现在变的清晰无比,那诱人至极的嗓音时而高亢,时而低吟,让我浑身涌起一阵阵无法抑制冷颤。刻意调暗的灯光将整个房间染上一层昏黄的颜色,连纠缠翻动的两具身躯,赤裸的轮廓都隐隐的模糊起来,如梦如幻,看不真切。
我把身体靠在坚硬的墙壁上,一点一点的慢慢滑下,直到缩起身子坐到地上,双手环住膝盖,低下头,把自己抱成一团。
面前是冷峻孤寂的月光,身后是激烈交缠的情欲之所。
我一个人坐在地上,泪眼朦胧,听着自己所能听到的一切声音,无法自抑的不停颤抖。
好冷。
主人似乎在说什么,被梅塞蒂斯的呻吟遮掩,听不真切,不过猜也知道,大概是在说什么情话吧。那温柔低沉的嗓音,也曾对我嘘寒问暖,给我无限的幸福和希望,可是现在听来,却是这么的遥远,这么的虚假。
要是有一天,我不会再为这样的声音动容,也不再为任何人动情,是不是就能过的更开心一点?
要是我离开所有的记忆,是不是就能更轻松一点?
是不是能睡的更安稳一点?
如果我只是一个人,是不是会更幸福?
窗外的月光,似乎从未有过的明亮起来,无声的召唤着我,前往彼方。
我站起来,远离那个只属于两个人的房间,恍恍惚惚的在走廊里继续游荡,一直走到尽头的阳台上,直直的看着天空中皎洁的弯月,还有更远未知的世界。
沉睡的大自然,忽然显得如此美丽,让我几乎想从阳台上一跃而下,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主人曾经说过,私自离开宫殿,只有逃走这条唯一的进路,一旦被抓回来,便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如果我没有被抓住,就能获得完全的自由,离开一切让我痛苦的人,事,享受着一个人的幸福。
如果我被抓住了,主人便会讨厌我,惩罚我,为我生气。
也许还会开始恨我,恨我不像他理想中那么完美。
就这样吧。
既然我不能让他爱我,干脆就让他恨我吧。
爱原本就不能持久,恨却能纠缠一生。
我不再要你爱我。
恨我吧。
只要你能够记住我。
“西利尔,你在干吗?”刚才在床上媚惑主人的嗓音恢复了平日的活泼天真,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有力气走动了,是早就习惯了主人的恩宠了吧?
我静了一下,吸一口气,试图找回自己理智的声音。

“我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还好,跟平时一样温和。
我转过身,看见妩媚的美人正用清澈纯洁的眼神看着我,略显凌乱的白袍遮住布满情欲痕迹的柔嫩肌肤,尚未退去红晕的脸颊仿佛轻轻一掐就会出水,这样的容貌,我没有任何实力可与他抗衡。
失败,也是没办法的。
梅塞蒂斯凑了过来,温柔的环住我的腰。
“你大概老是晚上睡不好吧?难怪白天总是脸色差,打不起精神。”他的身上还残留着主人的味道。
我的鼻子又是一阵发酸,用他觉察不到的细小动作,转过头去。
8
“不会是因为我的声音太大了吧?”
如此残忍的问题,被他用玩笑般的语气直白的说了出来。
要是梅塞蒂斯再精明一点,不要这么单纯,我就可以有一个恨他的理由,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连对他说出自己的心情也做不到。
他太纯洁了,对他人完全没有提防。
我们的差别,为什么会这么大?
我的双手紧紧抓住阳台的扶手,关节发白。
“乱说什么呀,又不是你的错。”我轻声道。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睡不着。
不是你的错。
“是吗?没骗我?”他更紧的抱住我,撒娇着蹭起我的肩来。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问。
“我去帮主人拿水,没想到看见你站在这里,好开心。”他甜甜的笑起来。
看着他说话时忽然洋溢出来的幸福,我不禁在心里哀叹。
我知道梅塞蒂斯喜欢我。
他对我的感情,要远胜过我的意料,远胜过我对他的感情。
他对我的感情,甚至要远远超过他对主人的感情。
这是在长久的相中我渐渐感觉到的。
每我看他的时候,他都会笑,妩媚的笑,羞涩的笑,淘气的笑…………笑是他表达快乐最直接的方法。
他总也不会错过任何能够与我相的机会,我一和他说话,他就会露出开心的表情。
也喜欢时时凑到我的耳边,说悄悄话,跟我分享他的每一个秘密――即使那些秘密让我痛苦的彻夜难眠。
在主人不要求他做床伴的每个夜晚,他都会钻到我的被窝里来,跟我聊天,搂着我睡。
他就是在用这样稚嫩却认真的方法,表达着自己的感情。

他并不爱主人,他爱我。
好好笑的笑话。
既然如此,不如让这个笑话继续可笑下去。
我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恶毒的想法。
“梅塞蒂斯,你想不想到外面去?”我微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他眨了眨眼睛,皱起眉:“主人说过不可以到外面去的。”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好了,”我放低了声音,“我好想出去玩玩,你想不想?”
“我觉得在宫殿里很开心啊,外面好脏好乱,看起来也好危险。”
“那我一个人出去好了,你不要告诉主人。”
“啊?!”梅塞蒂斯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是个很乖的孩子,从来没有想过要违背主人的任何命令。
“行吗?拜托了。”我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我天亮之前就会回来的,主人不会知道。”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的点点头。
我勾起嘴角,很高兴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梅塞蒂斯是不会懂得怎么说谎的,他太天真,绝对瞒不了我出走的消息,主人发现我失踪后,只要稍稍一逼,他就会老老实实的说出一切,然后惩罚是少不了的。主人当然不会原谅说谎的人,不过他宠爱梅塞蒂斯,当然也不会太狠心,顶多就抽几鞭子吧。
我就借主人之手,小小的发泄一下我的不甘。
还真是卑劣。
“那……你小心一点,看到野兽要快跑啊!肚子饿就马上回来,我回去了,主人还在等我。”梅塞蒂斯很不情愿的放开手,可怜巴巴的说。
“我知道,只不过是出去逛逛,一会儿就回来。”我笑笑。
“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主人的,他不会知道。”临走前,他又依依不舍的转过头,向我保证。
他并不知道,我有多希望让主人获悉一切。
他也并不知道,我究竟想到多么远的地方去。
多么想离开这里。
走出宫殿,穿过园,田野,黎明的寂静中,每个人都在甜美的梦乡里,连已经准备回房的检查官都没有注意到,夜还在走廊里如幽魂般徘徊不去的我,现在正悄无声息的远离自己的家。
一路上,我谁也没有见到,就这样顺利的跨越了最后一道屏障,穿过低矮灌木围成的墙壁,来到了宫殿之外。
站在荒野中的一瞬间,我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欣喜,没想到自由居然这么容易就到了手。森林,草原,沙漠,以往在主人身边只能远远望一眼的美景,如今却这样真实的展现在我的面前。
东方正渐渐泛出清冷的暗白,为还在沉睡着的世界悄悄抹上即将苏醒的光芒,白色越来越亮,直到露出娇艳的橘黄,浅红,染透了我欣喜的脸。
我大喊着伸开双臂,在广阔无边的草原上飞奔,跳跃,直到疲惫的摔倒在地,拥抱着柔软的野草来回翻滚,因为剧烈的运动而大口喘息,从出生开始就被压抑着空间的生活,猛然充斥了未知,冒险,野性,让我浑身上下都难以抑制的冒着不知名兴奋感,像满月之夜获得自由的野兽一般,只想对着没有尽头的天空大喊大叫,竭力奔驰。
过度的激动,让我忍不住两眼发酸,轻轻啜泣起来。
回过头,宫殿已然后退到了遥远的地方,被泪水模糊成一片汪洋,似乎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模样。
我笑了,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我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么疯狂。
我毅然转身,把自己当做英雄,昂头挺胸的继续向前走,自以为勇敢的开始了生命中的第1冒险。
什么宫殿,主人,梅塞蒂斯,类,检查官。
都见鬼去吧。
我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只要自己一个人!!!!!
曾经是我的最安全的庇护港湾的宫殿,悄声退下,远离我,告别我。
我不再需要你,而你从来就不需要我。
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让我丧失了全部理智,全身颤抖,只知道前进,继续前进,直到那肉眼看不见的世界尽头。
去最遥远最安静最孤独的地方。
去一个再也不会让我伤心难过痛苦的地方。
去一个不会有人一边爱我却一边伤害我,明明不爱我却假装疼惜我的地方。
去一个真正适合我的地方。
寻找真正的幸福。
可惜年少的我实在太冲动,只顾着一时的发泄,却没有料到,自己究竟做了一件多么不可挽回的事。
9
漫长的黑夜过后,游戏结束了。
类们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我拉开窗帘的时候,看见他们已经勤劳的在田地里干活了,欢声笑语依旧不断,对他们来说,梅塞蒂斯玩弄爱宠已经是家常便饭,并不是头一回看到。
来服侍我的人,也谁都没有提到摩亚的事,仿佛昨夜同情他的哭泣声都是假的。我也不想多问,反正在他们眼里,我和梅塞蒂斯做什么都是正确的,他们只有在看不过去的时候偷偷掉两滴眼泪的权利,哭过也就算了。
我还没有见过摩亚跟除我以外的人欢娱过后是个什么模样,觉得好奇,便匆匆打理完毕,沿着走廊来到正殿。
不知道梅塞蒂斯有没有太兴奋,失神到把那个小东西弄伤。
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又期待又害怕的心情,还带着无法抑制的微微怒意。
经过门廊的时候,正听见那股熟悉的声音从空醯拇筇里传出来,夹杂在一起的还有淋漓的水声?BR>“这里疼不疼?那里呢?”
“……”
“哪里难受的话,就马上告诉我啊。”
“……”
梅塞蒂斯温柔的时候,嗓音就如同最纯洁高贵的天使一般。
我绕到正殿,昨天铺在地上的白色毛毯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透明的水盆,里面装满了发出消毒药水一般气味的淡绿色清水,摩亚正背对着我,全身赤裸的站在盆边,柔软的头发全被沾湿,如同沾满新鲜露水的悠悠青草。
而梅塞蒂斯洁白的身影则体贴的靠在他的身旁,动作轻柔的用毛巾沾上水,为昨夜的爱侣轻轻擦拭着。
少年柔嫩白皙的肌肤上果然布满了明显的痕迹,一个个红斑,小块青紫,还有纵横交错的牙印,从瘦弱的肩膀一直延伸下去,贴满纤细的腰身,又越过微微隆起的白色小丘,到娇嫩的双腿,直至脚踝上被绳索磨破的皮肤。只是轻轻一瞥,便已然可以想象,这副诱人的身体究竟被如何残忍放肆的蹂躏过。

“你来了?”梅塞蒂斯正专注于自己手里的活,看见我进来,只是抬了一下头。
摩亚却转过半个身子,把视线直直的投了过来。
我站住了脚步。
究竟是余韵未去的药效,还是梅塞蒂斯不盈余力的呵护,让他的脸看起来如此妩媚妖冶?
一夜过后,原本清纯羞涩的模样居然充满了让我感到陌生的魔魅。
在失去故乡后便一直冰冷如剑的眼神现在变的空洞迷蒙,柔和的眯起,微微上翘的眼角无端生出小小的弯钩,和轻启的娇嫩红唇一起,无声的发出让人为之疯狂的邀请,如同一支娇艳而危险的野玫瑰。
他并没有笑,却现出以往在笑的时候才会有的魅力。
而当淡绿色的清水抹上受伤的身体时,他优美的细眉又微微皱了起来,口中发出轻微的喘息,却不呻吟。那种刻意忍耐痛苦时脸上的压抑表情,更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娇艳动人。
我咬了咬下唇,身体慢慢燥热起来。
心脏好象被人用手紧紧捏住一样。
“喂,你的眼睛在冒火呢!”梅塞蒂斯轻声调笑。
我没有回应,一步步的走过去,绕过他的身边,站到摩亚面前,注视着比后背更迷人千百倍的前面。
美丽的少年抬起头,眼神迷离的望着我,含着微弱的笑意,却单薄的像在望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口中轻微的呼出药物残留的香气,带着淡淡的酒味。
他是真的被媚药迷失了神志,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的手指慢慢覆上还带着噬痕的左乳尖,小心的逗弄起来,来回捻动,看它一点点的苏醒后便放手,渐渐向下,却刻意只到达小腹,沿着光滑的曲线绕出弧度,又顺势向上擦过右乳,沿着形状优美的下颚,最后来到樱红的小嘴,轻轻的按动抚摩双唇,扣击着其中细嫩的洁白小齿,慢慢入柔软的内部。
一直放松着的牙关忽然用力一合,指尖立刻传来一阵细小的刺痛,随即扩散开来,渐渐延伸到手臂。
我皱起眉,抽出手指,低头吮去从伤口渗出来的血迹。
摩亚的唇角也沾上了红色的液体,让妩媚的表情平添了一丝艳丽。
梅塞蒂斯的动作停止了。
空气无端的发起冷来。
“我应该告诉过你,不可以冒犯西利尔,或者说你很喜欢被刑具折磨的滋味?”
他的声音冷酷坚硬,如同检查官细瘦的枯爪一般令人恐惧。
就好象刚才动作温柔,声音甜美的梅塞蒂斯和他是两个人。
“梅塞蒂斯。”我轻轻唤他,手温柔的抚上摩亚细嫩光滑的脸颊,“看来他还剩着不少力气,不如今天晚上借我玩。”
“西利尔…………”梅塞蒂斯立刻变了脸色,慌张的向**过来。
“要不然现在就玩?”
“西利尔,他大概是因为药性还没过,昏了头吧,你别在意。” 梅塞蒂斯悄悄的温柔环住我的腰,试图劝我。
“你不愿意?”我轻声问他,忽然摔开他的双手,一只手抓住摩亚,把他拽进自己怀里。
孩子惊叫了一声,我一把抱住他瘦弱的身躯,不顾梅塞蒂斯的纠缠,飞快的离开正殿,穿过走廊。飘在身后的衣角几乎被风吹的忽忽作响,惹的一路上的类们都用惊异的眼神看着我。
“西利尔!!!!” 梅塞蒂斯追着我大叫,“别这样!!!!!!!!!!!”

我抱着摩亚冲过一道道门,一直来到蓄水池,大步走上台阶,不顾他逐渐激烈起来的挣扎,把他狠狠的扔进水里,又跑下去,站在巨大的玻璃前,冷冷的看着。
空洞迷蒙的双眼在身体完全没入水中后猛的睁大,透出惊惧的神色,随着逐渐下沉而痛苦的扭曲起来。
看来昨天晚上他真的伤的很重。
摩亚伸开双臂想浮上水面,掌控一切的水立刻霸道的阻止了他的一切行动,激烈的开始旋转,伸直的小手无力扑动,转而抓起面前冰冷的玻璃,指甲不停的挠动着,看我的眼神从愤恨,到恐惧,最后变成哀求。
5
我十分明白受了伤的身体在水中治疗时会如何痛苦,却无动于衷的看着他四肢破损的肌肤逐渐剥离,露出纤细的筋肉,又渐渐愈合起来,周身欢爱的痕迹,也一点点的变淡,消失。
身体内部的伤口,也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一阵阵疼痛的刺激,让摩亚昂起头,想叫喊,张开的口唇中却只吐出一串连绵的水珠,浮上表面,无声的破裂开。
我轻轻的把自己的唇贴上玻璃,感受到对面不断颤抖着的小脸。
再忍耐一下。
忍耐一下。
疼痛和药效渐渐消失,少年朦胧的眼神终于渐渐清澈起来,恢复了平时的冰冷锐利,身体完全被水清洗干净,消灭了一切不该有的痕迹。
梅塞蒂斯一直站在我后面,陪我看着摩亚痛苦的净化,眼中满是不忍却不敢言的复杂神色。
他知道我刚才在正殿里很不高兴。
我不高兴的时候他会害怕。
“我不喜欢看到他那副勾引人的媚态。”我看着玻璃中梅塞蒂斯洁白的影子,手指扣击着透明的坚硬,发出一记记钝响。
“也不想等你用这么慢的速度帮他清洗,虽然那样比较不会疼。”
“现在的模样,才是他该有的样子。”手指继续一下一下的扣着。
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刚才的话还算数,今天晚上我要他。”
听到我依旧没有好转的语气,玻璃映出的梅塞蒂斯的脸刹时僵硬起来,充满了欲语还休的压抑,嫩红的嘴唇抿了抿,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狠狠的转过身,一个人离开了。
我头也不回,站在原地,看着摩亚浑身是水的从池子里爬出来,跌跌撞撞的走下台阶,初愈的身体像纸一样苍白,无力的左右晃动。
我上前扶住他,又拿过毛巾,细细擦遍他湿润的全身,确认每一皮肤都已经恢复原样,才拉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
摩亚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冷的看着我。
这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我们独时最经常的状态。
不过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梅塞蒂斯不理你了,我带你去园散步吧。”看见窗外明媚的阳光,我发出了邀请,也没有指望能得到摩亚的正面回答,自己做了主张,带他离开房间,走出宫殿。
于是整个白天,我们就在空气新鲜的室外度过了。
摩亚自从来到这里以后,还没有离开过宫殿,也是该出去玩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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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温度骤然降低,白天还很温暖的气候,到了晚上忽然凉起来。
狭小的书房里,四周都摆着高至天板的书架,上面塞满凌乱的书籍。屋子正中的桌上也堆满了各种书本,散发出纸张泛黄陈旧后产生的隐隐暗香。
墙角壁炉中的煤块正劈劈啪啪的燃烧着,用火焰提高了室内的温度,抵挡着冰冷的寒气。明亮的橘色火光,桌上盖着红纱灯罩的小灯,金色,红色,和着暖气,让书房显得温暖舒适,让人昏昏欲睡。
配着酒精灯的咖啡壶发出液体沸腾的沉闷声音,圆底的器皿被天蓝色的火焰包裹着,映照出颜色醇厚的热饮料。
摩亚裹着色毛毯缩在柔软的扶手椅里,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咖啡壶,一动不动,跳跃的火光浮在他漂亮却失去血色的脸上,投下层叠的阴影。
我关掉酒精灯,看见他的身子轻轻一动,像是从睡梦中清醒似的。
滚烫的液体缓缓倾倒进白瓷杯,冒出阵阵热气。
“今天晚上有点冷,喝杯咖啡暖暖身子吧。”我把杯子端到他面前。
我知道他很怕冷,也知道带他来这间比较狭窄暖和的书房也没有让他好受多少,就特地煮了热咖啡,拿来毯子给他盖上。
他机械的接过去,翘起双唇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啜了一口,显得异常乖巧顺从。
怎么,知道反抗和冷战都没用,现在开始用沉默的服从来对付我了?
我淡淡一笑,脑海里又幻想起梅塞蒂斯此时的模样。、
刚玩了一天的玩具,又被我抢走了,现在大概还噘着嘴吧。
好开心,开心的想笑出声。
“这里书多,也比较暖和,以后你随时都可以来玩。”我站在扶手椅边,摸了摸摩亚的头发。
他抬头定定的望着我,忽然站起来,双手勾上我的脖子,眼睛一闭便吻上来,尖细的小齿温柔的啃咬起我的下唇,柔软的舌尖暖暖的粘上唇间紧闭的缝隙,稚嫩的动作带着僵硬和勉强,又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
清淡的咖啡味随着他的呼吸一点点扩散开。
厚重的毯子无声的滑落到暗红色的地毯上。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震了一下,马上稳住身子,静静的站住,手背在身后,不给他任何回应,任他不停的变换着角度,一直吻到疲惫。
生涩的动作渐渐缓慢下来,掺进一点犹豫,然后越来越慢,直到停下。摩亚疑惑的张开眼,朦胧的神态渐渐恢复成冷漠的凝视,还带着一些嘲讽。
“怎么不动?不来抱我吗?”他冷笑着问,“你不是就想要这个吗?还是说要我一个人继续下去?”
“你不该说这种话。”我像逗弄小猫一般挠着他的下颚,看他痒的缩起脖子,然后搂过他的肩,顺手把他牵到窗边,搂住纤细的腰,抱到窗台上。
他皱了皱眉,主动张开腿,再闭上眼睛,垂下长长的睫毛,侧过头,一副乖顺的模样,身子却像逃避一般不住的往后倾倒,两手撑在狭窄的大理石平台上,紧紧靠住背后的玻璃。
我一只手扶住他的肩,另一只手忽然推开窗。blzyzz
“啊!!!!!!!!”身后一下子变空让摩亚惊叫了一声,拼命直起身子,揪住我的前襟,剧烈的颤抖起来。
“我还以为你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原来还是怕死的。”我弯起嘴角,看着他又惧又恨的眼神和紧紧咬着的嘴角,像一只被陷阱困住的小兽,无力逃脱又不甘屈服,只能用大睁的眼睛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怨恨。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手臂一紧,摩亚立刻条件反射的挺起身体,双手攀上我的肩头,扯住衣服试图保持平衡。小脸微微抬起,暗褐色的瞳孔被点上了微弱的火焰,不再尖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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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会让你的身体变的更敏感。”我低下头,一边说着,一边向他绯红的耳后轻轻吹了一口气,趁怀里娇小身躯被酥痒逗的失神轻颤时,温柔的撑起他的腿弯,拉向自己腰后。
“呜――…………”尽管隔着两层衣料,敏感器官的碰触还是让摩亚腿间的小东西立刻怯生生的挺了起来,硬硬的顶住我,还在颤抖的身躯渐渐开始燃烧。

我加大手中的力气,更紧的把他的腰压向自己的身体,双唇轻轻的吻上熏红的颈侧,舌头在敏感的地方来回舔动,吮吸,渐渐用力。
因为害怕和燥热而发抖的身体果然开始轻轻挣扎,摩亚原本就已经急促起来的呼吸变的更紊乱了。被撑开的双腿难受的在我的衣服上摩擦起来,攀住肩头的小手也无力的挠动着,指甲像初生小猫的嫩爪般,抓的我浑身阵阵刺痒,炙热难忍。
我紧紧搂住娇小的身躯,双手伸进他衣服的下摆,环住光滑如丝缎般的腰背,用力按进自己的怀里,亲吻不停的落在娇嫩的肌肤上,又轻轻喘着气在他耳后摩挲,听着那熟悉的喘息。
急切,零乱,想克制住不要叫出声来,却又忍不住轻声娇吟,明明在拼命抵抗,却像只撒娇着请求疼爱的小动物。
“好久没碰你了。”我空出一只手,缓缓移到他的胸前,抚摸着跟后背一样幼嫩的肌肤,另一只手沿着身体的曲线把他松垮的衣服推高。
一阵冷风吹上摩亚裸露在外的皮肤,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用力挣扎着推开我,不住的往后缩起身子。
“不要乱动,否则会掉下去哦!”我用牙齿轻轻咬着小巧圆润的耳垂,提醒他自己现在所的状况,“这里可是整个宫殿最高的地方。”
“放开我…………”他低声哀求,言语中带着些痛苦的哭音,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倔强。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想要对抗我,憎恨我,都抵不上我的一个拥抱,一个亲吻。
这就是我永远比他优越的地方。
“怎么样?就这样做吧?你不是希望吗?”我慢慢解开他的衣服。
“不――……不要…………”他低下头,身体不停的颤抖,缩成一团。
可是当我吻上胸前淡色的小点时,他又情不自禁的挺起身子,昂起线条优美的脖颈,口中流泻出娇媚的呻吟。
亲吻不断的印在他完全敞开的身上,寻找着肌肤敏感的地方,身体却完全不去接触他得不到解放的下面,无论是身前无法发泄的欲望,还是身后紧缩的小穴。
怀里孩子的全身一阵一阵烧的发热,不停的扭动着身子求饶,承受着一波波快感带来的折磨。
我既不理会他的哀求,也无意停下拥抱亲吻的动作,依旧限制住他的行动,用双手,嘴唇,灼热的呼吸,游离在他的耳后,脖颈,前胸,不紧不慢的挑动着他的情欲。
憎恨,恐惧,身体的燥热,恶意的折磨,终于汇聚成两行清泪,沿着摩亚的脸颊流下来,粘湿了我的衣襟。
“你到底…………想怎么样――……”声音被泪水模糊的支离破碎。
“我这不是在激你更加恨我吗?磨灭你对我所有的爱,难道不是你的愿望吗?”我轻声质问。
溢满泪的双眼微微张开,被泪水浸润的瞳孔里流露出充满惊异的绝望。
你还能支持多久呢?
还能忍受我多久呢?
一想到这里,我就继续狠狠的在他流血的伤口上撒满盐。
“要是觉得难受你可以自己弄啊,就像以前我对你做的一样,我又没有钎住你的双手。”
怀里的挣扎突然顿了一下,安静下来。
阵阵颤抖渐渐传过来,越来越剧烈,不似刚才被情欲折磨时的疯狂,而是带着孩童的委屈。
我的话刺痛了脆弱的孩子,他开始轻轻的抽泣,声音越来越响,最后终于嘤嘤的哭起来。
泪水像清澈的小溪,不断的从眼角涌出,将嫩红的小脸滋润的如同一支在细雨中含苞待放的朵。
“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他一边哭着,一边痛苦的尖叫起来,小手狠狠的打在我的胸口。
我轻轻笑了笑,抓住打疼我的可爱凶器,贴到唇边来回蹭了蹭。

可以了,到此为止吧。
我伸出手,温柔的为他扣上衣服的扣子,低头凑到他的耳边。
“摩亚,你转头看外面。”
满脸泪痕的孩子露出狐疑的表情,不明白我突然说这句话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转过头,望向身后,小手不忘抓着我的衣服,以免失去平衡掉下去。
敞开的窗外,漫天星光。
美丽无边的大自然正在静静的沉睡,墨蓝沉寂的景物被柔和的月光染成朦胧的银白色,仿佛盖上了一层细滑的薄纱。
我望见摩亚红肿的双眼透出一丝沉醉的神色,仿佛被窗外的美景所迷惑。
“外面漂亮吗?”
“……恩…………”他恍恍惚惚的点了点头。
“想去吗?”
小脑袋一下子转了回来,疑惑而警惕的盯着我。
“我是说,你想不想到外面去?”
我并不期待摩亚口中的答案。
我知道他心里的答案。
白天在园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很喜欢外面,一直在我身后偷偷的四张望,眼中满是兴奋的神色,这是他在宫殿里从来都不会有的充满生气的表情。
在我跟他介绍园里和远田地里的植物时,他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敷衍的应着,漂亮的大眼睛抓紧一切机会,向更远的地方眺望。
他终究是喜欢自由的。
既然如此,不如我再推一把,让他狠下心离开这里。
“我给你一个出去的机会吧。”我放开他,向后退去,站到一边。
疑惑警惕的眼神更了,他跳下窗台,尚带绵软的身子晃了一下才稳住。
“然后呢?”他问。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了,捉迷藏,”我叉起胳膊,侧腰靠上桌沿,“你可以在天亮之前离开这个宫殿,随便去哪里都可以,天亮之后,我来找你。”
纤细的眉皱了起来,眼睛却隐隐发出闪亮的光芒。
52
“如果我没有找到你,那你就自由了,从此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再也没有关系。不过,如果我找到了…………”我放慢了语速,“……你就要……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
“这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不过可以提前警告你,我和梅塞蒂斯可不一样。”我眯起眼笑了笑,“惩罚对我而言并不是玩乐,而是为了让你记住什么不该做。”
“你的惩罚难道会让我绝望的去自杀?跟那些过去被你逼死的类一样?”他的表情又冷漠起来,唇角嘲讽的翘起。
“可能吧,不过这我可管不着。”我拿起桌子上的白瓷杯,轻轻晃动着已经变冷的液体,“怎么样?有兴趣吗?我不强迫,如果你不想出去的话我也不会赶。”
摩亚站在窗边,低着头不说话。

“你自己考虑吧,我等一下再来看你,如果你不在这里了,就代表游戏开始,啊,还有,我也不会找你一辈子,只找两天,明早开始。”
说罢,我端起杯子和咖啡壶,离开了书房。
器皿中冷却的液体变的厚重,不再香醇。
冷咖啡再热就不好喝了啊。
好可惜。
我遗憾的叹息着去厨房冲洗容器,一路上也没有看见谁。
梅塞蒂斯睡了吗?大概还在生气吧。
要是知道我刚才做的事,说的话,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要是他不开心,还是去劝劝吧。
做点他喜欢吃的东西。
再抱抱他。
我一边想着,一边干活,等打理好一切,回到书房,摩亚果然不见了。
他真的走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心里难过起来。
见他在身边时,总想拼命的赶走他,可他不在的时候,又觉得缺了点什么。
脑袋好乱。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一个人的书房好安静,窗户已经被关上,阻隔了外面的冷风,壁炉里的火焰依然在劈啪作响,温暖着狭小的房间。
桌上昏暗的小灯,椅子上叠的整整齐齐的毛毯,成堆的书本,透着一股温柔平静的气息。
就好象房间里的人忽然有事离开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
就好象我只要在这里等一会儿,想见的那个人就会微笑着出现。
端着热咖啡,出现在门口。
问我:“等很久了吗?今天想借哪本书?“
而我想说的是……
我不借书,我是来道歉的。
我不应该随便跑出去。
不应该随便离开宫殿。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
你听见了吗?
我肯原谅我吗?
我慢慢走到桌边,拾起毛毯,窝进柔软的椅子里,把毯子裹在身上。
紧紧缩起双腿,蜷成一团。
好困。
一定是因为这里太暖和太舒服了。
这里一直都很舒服。
我好喜欢。
以前如果在这里睡觉,一定又会被他拽着回自己的房间。
语气温和的训斥:觉要在自己的床上睡。
而现在,无论我想在哪里干什么,都不会有人再管了。
好舒服…………
我渐渐闭上眼睛,感觉到有温暖湿润的东西顺着眼角流下来。
主人,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要故意惹你生气。
外面的世界,所谓的自由,根本没有你的怀抱那样温暖。
那样安全。
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梦里。
梦醒之后,一切成空。
只有当被冷酷的现实狠狠扎到神志清醒时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愚蠢。
所谓的自由,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被主人安排的妥妥当当的生活,更没有乖顺的侍从。
没有目的,没有路。
没有安逸。
只有荒地,沙漠,四出没的野兽。
有毒的植物,果实,动荡的日夜。
危险。
只有如灌进了铅一般的,疲惫的双腿,支撑着虚弱的身体。
唇舌干燥的裂开,稍一用力,便是一阵剧痛,渗出血丝。
眼前因为疲劳而模糊一片,刺目的剧烈阳光当头劈下,把四周无边无际的沙漠照的明晃眩目,烧的滚烫灼人。

一滴汗水沿着额头淌下来,渗进眼眶,眼睛立刻痛起来。
我连忙伸手去抹,却带出了更多的泪水。
不能哭,沙漠里根本没有水,不能再让身体失去水分了。
我把注意力集中到脚下,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踩着炎热的沙子,等回头看的时候,身后的脚印早已被风吹的不留一点痕迹,根本不知道刚才是从哪个方向走过来的。
前方依然漫无边际,茫茫的沙漠里,只有我孤独的身影虚弱的挣扎着。
偷偷离开宫殿的那个夜晚,我踏上了自由的冒险之路,穿过广阔的大草原,毫无计划的越走越远。
一开始还很愉快,白天追逐着温和的食草动物,晚上找个山洞,堆个草垛窝进去。肚子饿的时候就摘树上的果子,渴了有溪水,身上脏了就跳进湖里洗澡,顺便还可以洗洗衣服。宫殿之外的水是透明的,没有讨厌的绿色,更没有那股消毒药水的气味,甘甜清澈,我很喜欢。
而我也并不怕寂寞,即使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依然能找到很多事情做。每天每天,就在愉悦中度过,仿佛获得了新生。
至此,我便以为外面的世界和宫殿一样简单,没有谁会害我,伤我。
直到有一天,在玩乐的时候,迷了路,走进沙漠。
整整一夜,用尽天上能够辨别方向的星辰,都无法看到能够给我希望的边缘,直到太阳升起,干燥的沙子渐渐燃烧起来,烧上我的身体,逼着我不停的寻找尽头,又被烧灼去一切斗志和希望,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傀儡,一步一步机械的行走着。
到了寒冷的夜晚,我只能缩起身子,埋进沙堆,以免被冻死。
尽管主人说过我们是永生的,但我还是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我不要死。
我好怕…………
可是我只能不停的走,否则就只能等着生命结束的那天。
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
接触到地面的皮肤立刻被烫出一排水泡。
我轻哼了一声,赶忙连滚带爬的站起来,疼痛激的鼻子一酸,又流下眼泪。
如果在宫殿里受了伤,我一定会马上叫起来,可是在这里,即使再怎样大声的哭叫,也没有人会回应。
只有痛苦脆弱的时候,才能感到身边有人陪伴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只有需要的时候,才知道已经失去的东西有多么珍贵。
53
离开宫殿有几天了?又在沙漠里走了几天?
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只知道不停的走,走。
被热度烧灼也要走,鞋底磨破也要走,再饿再渴再累也要走,即使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如果走,可能还有希望;如果停着,等待我的就只有绝望。
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远的夕阳正缓缓下沉,橘色的球体微微浮动,一点一点的收去它的温暖。
骤降的温度让我浑身一颤,双腿发软的跪倒在地上,忍不住挖开沙子,拼命的往里钻,想寻找温暖一点的地方。我知道太阳落山后,沙漠会一下子变冷,变的恐怖。
飞散的细砂中央逐渐出现一个浅洞,我立刻跳进去,继续不停的往下挖,往下钻,却依然感觉不到安全,无论怎么钻,身上的温度依然在渐渐失去。

今夜的沙漠有着和以往不同的冷酷。
天边的橘色慢慢消失,终于沉入仄较撸收起了它的最后一丝恩惠。一切都在瞬间失去了温度,刺骨的寒冷一下子涌了过来?
我的嘴唇开始发抖,牙关不停的颤着,进而扩散到肩膀,全身,颤抖又加剧了寒冷,连心脏都好象要被冻住似的。
我抱起双肩,蜷缩起来,眼泪不停的涌出来,渐渐变成伤心的抽泣。
是大自然在惩罚我吗?
惩罚我什么?
是我错了吗?
我错在那里?
一阵风吹过来,我赶紧低下头闭上眼睛,让细碎的颗粒贴着头发飞过去,等呼啸过后,再抬头时,突然发现远的景物好象有了变化,不再是漫无边际的暗色。
用力揉了揉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仔细辨别,视野所看到的东西依然没有变。
我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过去,看着那片暗绿越来越近,渐渐清晰。
不是海市蜃楼。
是绿洲。
小小的一片树林,包围着半月形的湖水,浅兰色的澄清液体映出尚未明亮的月色,又反射到湖边枝头顶端垂下的果实上,透着晶莹的诱人光芒。
我顾不得多想,扑到湖边大口喝水,又拉动枝叶,摘下紫红色的果实啃起来。
甜美的果液混合着清澈的湖水在口中扩散开,吞到肚子里凉凉的,又渐渐浮起一股热气,温暖着冰冷僵硬的身体,我从未在任何书上见过这种果实,也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并不知道它是什么,却因为过度的饥饿,寒冷,恐惧而被它迷住,不停的吃着,一个又一个,又低头去喝水,不断的补充这些天失去的水分和食物,填抱饥肠辘辘的肚子。
在吃完整整一棵树的果实之后,我放缓了动作,躺在湖边的草丛里休息,却渐渐感觉身体有些难受。
塞满美味食物和水的胃部有点疼,揉了揉,不但没有好转,还越来越疼。
我侧过身,弯起腰捂住肚子,皱起眉。
怎么回事?难道是有毒的植物?
正当我胡乱猜测的时候,一阵剧烈的抽痛从胃部传过来,一直蹿到胸口,呼吸立刻被阻断,似乎整个肺部都被揪住,逼我张开口用力喘息,却没有用。
无法呼吸带来极大的痛苦,更可怕的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我睁大眼睛难受的来回翻滚,眼前像有一群群黑虫在爬动,失去氧气的胃部剧烈的挣扎着,眼泪又开始向外涌。
好难受…………好难受…………
这算什么?路途的终结?
破碎的呻吟在喉间翻滚,一点点的泻出,却始终无法喊出声来。
意识渐渐涣散,视野开始变窄,变暗,最后完全成了漆黑一片。
我死了吗?
……………………
黑暗里现出一点柔和的光,慢慢扩散,散出一片夕阳洒落的金橙色,温柔的映照着黄昏下背光的大树,勾勒出挺拔的阴影。
又染红了树下的草地。

美的像画。
宫殿边缘就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这是很久以前,我出生不久的时候,某天散步时发现的。
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孤独的坐在草地上,眺望着夕阳下沉的远方,从他身上,我看不见往常那个完美的主人。
我一动不动的站着,看他回过头,看见我,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叫我过去。
我默默的走到他的身边,坐下,和他一起看着似乎触手可及的夕阳。
周围好安静,只有我和主人并肩坐着。
时间,就这样停止吧。
“西利尔。”
温暖的声音引的我侧过脸。
“什么事?”我小心的问。
“你想不想到外面去?”
“为什么要到外面去?”
主人叹了口气,摸摸我的头:“其实我很想离开这里。”
“离开?去哪里呢?”
“哪里都好,只要能遇见能和我说话的人。”
“我们不是都会跟你说话吗?”
主人苦笑,摇了摇头:“算了,你不会明白的,而且我也知道自己是离不开这里的。”
我想了想,小声唤:“主人…………”
“恩?”
“你是万能的,为什么还要造我和梅塞蒂斯出来?抚养我们不是很累吗?”
从出生开始,我就一直不明白这个原因,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如此宠爱我和梅塞蒂斯,不明白我们和其他的类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提问并没有立刻得到回答,我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害怕的转过身子。
过了一会儿,肩膀被温柔的搂住,拉进温暖宽大的怀里。
“我想要朋友…………”依旧低沉的声音,却没有了平日的威严,却多了一丝寂寥。
“我想要朋友,想要有能和我说话,和我在一起的同类,不再孤独。”
我不太明白什么叫朋友,只看见主人在夕阳下寂寞忧伤的神色,觉得心里很难过,忍不住跪起身子靠过去,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主人别难过,我们做你的朋友。”
如果你孤独,就让我和梅塞蒂斯来做你的朋友吧,让你幸福,快乐,是我们生存的全部意义。
主人淡淡一笑,宽厚的掌反握住我,有力的大手轻抚上我的腰,拉进自己的怀里。
我刚要叫出声,双唇却一下子被柔软温热的东西堵住,视野之内,只看的见主人纤细的发丝在微风中飘动,被阳光染成美丽的红褐色,闪闪发光。身体涌起一阵轻颤,泛上陌生的舒适感,我疑惑的睁大眼睛,双手不知不觉搂住了主人的脖子,挺起腰靠紧他。

当湿软的舌缠上来时,所有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干,取而代之的是让身体发热的酥麻,让我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小心翼翼的抬起脸,接受他温柔而强势的吻。腰间一阵阵的发软发痒,我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轻轻的扭动起身子,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压迫的力量一下子加大,主人的拥抱突然变的炙热,失去了一开始的温柔,猛的把我按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我红着脸侧过头,双眼朦胧起来,浑身一阵阵的发热。
可是再也没有下一步了,覆盖在身上的温度渐渐降低。
“还是算了吧,”主人直起身放开我,“你还太小,可能会受伤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抱住我的手抽了出来,爱怜的拍拍我的脸。
我松了一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望,身体里似乎有些东西被堵住,无法发泄出来,好难受。
而就在他说出这些话的几天后,他抱了梅塞蒂斯。
你骗我。
不喜欢我就直说好了,为什么要骗我?!
后来的一切,全都是你自找的!不能怪我!!!!!!!!
那个安静而美丽的傍晚,大树,草地,温柔的主人,就在我的记忆中,渐行渐远,可是一旦重新回到脑海里,就成为了折磨,永远不会消失。
5
身体似乎被什么宽大的东西托着,轻轻的晃动,好舒服。
是谁的怀抱,这么安全?
是主人吗?
现在无论你怎么骂我都行,我绝不会反驳一句的,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不该出走,我现在好后悔。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躺在宽大的怀里,层层粗厚的布料包裹在身上,抵御着夜沙漠里的寒气。怀抱随着缓慢的步伐一颠一颠的,舒适的让我又想闭上眼睛。
抱我的人发现我动了,便低下头来,他的脸被宽松的斗篷遮住,只露出隐藏在阴影里的鼻子,上面有黑色的痕迹。
心凉了一下,来接我的不是主人。
只是检查官。
也对,主人又不喜欢我,派检查官来找我已经是最大的宽恕了,他本完全可以不再管我,任我死在野外,被动物吃个精光。反正再造一个新的类,也不用多大力气。
一想到这里我就苦笑起来。
“检查官,你放我下来吧,反正回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检查官像不明白似的看着我,步伐依然没有放慢。也对,没有思想的检查官,怎么会明白我的想法?怎么会理解一个人在脆弱迷惘和神志清醒的时候,心情会有多大的变化?他们只知道忠实的执行主人的命令,只要没有把我带回宫殿,任我如何解释也是徒劳。
算了,即使在平时,类也不可能抵过检查官的力量,何况是现在身体这么虚弱的情况下。回去就回去吧,被骂也好,被打也好,反正我已经输了,活该吞下自己酿的苦果。
原来在外面,同样也没有我能生存的地方,我只能回到主人身边。而我的心,也已经在绿洲里失去意识时,彻底的死了。
不过我没有想到,即使没有了心,后来的日子也会这么痛苦。
当我一个人步伐沉重的走进正殿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我满以为主人是爱梅塞蒂斯的,即使他撒了谎,帮我隐瞒真相,欺骗主人,被发现后也不会受多重的惩罚。我以为,主人只会惩罚我。
可是一踏过门廊,我就觉得空气里有一种和以往都不同的恐怖气氛,阴沉沉的,仿佛蒙上了一层隐晦的黑纱,让人喘不过气,却又找不到压抑的源头。鼻子嗅到一种奇怪的气味…………是血??!!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我惊恐的看见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倒着一个洁白的身影,居然是梅塞蒂斯!
他的身上沾满了斑斑血迹,正痛苦的抱成一团,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一动不动。长发遮住的容颜苍白憔悴,原本红润的双唇也没有了一点血色,凝结的暗红痕迹顺着嘴角淌到地上,聚了一大块,那副模样,就像…………死了一样…………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梅塞蒂斯这么可怕的样子,惊的后退了好几步,又跑上去跪倒在地上,颤抖的拨开他的头发。
“你回来了?”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浑身一冷,颤巍巍的转过头,看见主人正从台阶上一步步的走下来,拖着长长的后摆。褐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我,面无表情,却充满了让我想立刻转身逃跑而又一步也动不了的恐惧感,高大身躯渐渐接近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可怕过,似乎遮掩了一切光芒,如同展开翅膀的恶魔。正殿里并不冷,我却不停的颤抖,几乎站不住脚。他走的很慢,很慢,每一步的接近,都成为了漫长的煎熬。 主人……好恐怖……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会怎么惩罚我?心里完全没有以前犯错时会有的底,我完全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我记忆里,主人从未如此生气过。 “外面好玩吗?”他冷冷的问。主人的说话声惊醒了梅塞蒂斯,他轻轻动了一下,我赶紧俯到他身边,想把他扶起来。 “不许碰他,站在原地,不许动。”主人一边向我走过来,一边下了命令。 我不敢在动,只能呆呆的站着,眼睁睁的看着梅塞蒂斯无力的在地上爬动,纤细的指尖抠住坚硬的大理石地面,想站起来,却只撑起一点,又重重的倒了下去,身体与地面接触的时候,他的眉紧紧一皱,轻叫出声。 主人无动于衷,无声的看梅塞蒂斯在地上挣扎。 “主人……西利尔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他吧…………” 梅塞蒂斯颤抖的双手拉动主人的衣角,苦苦哀求。 我的心猛的一抽。 主人看了我一眼,瞳孔里几乎冒出火来,脚底忽然踩住梅塞蒂斯的左胸,来回碾动。 “啊――――…………!!!!”梅塞蒂斯痛苦的尖叫起来,苍白的脸紧紧皱成一团,又剧烈的吞吐着气,不断咳嗽,一缕缕的鲜血不停的从他的嘴角流出来。 “不要!!!!”我扑上去抱住主人的腿,却被他反手一个巴掌打摔在地上,嘴唇磕到坚硬的地面,流出血来。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流个不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想小小的任性一下,会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是恨梅塞蒂斯,我是嫉妒他,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他!怎么…………会这样………………? 剧痛让刚刚清醒的梅塞蒂斯又失去了意识,我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想扶他,主人冰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西利尔,过来。” 我的嘴唇不停的发抖,绷紧全身,不敢回头。 “过来。”主人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如同机械一般。“你不想救梅塞蒂斯了吗?“身子害怕的一颤,我看着昏厥过去的白色身影,强迫自己一点一点的转过身,抬头望着已经重新走上台阶的主人,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主人侧卧到软塌上,冷酷的看着我拖动步伐,如同行尸走肉搬的踏上台阶,慢慢走上来,站到他面前。“自己把衣服脱下来。”我忽然明白了将要发生的事,仿佛跌入了冰窖,剧烈的寒意从后背流窜上来,惊恐的睁大眼睛向后退去,口里喃喃自语……“不要……不要……我再也不敢了…………不要这样……求求你…………”身后一脚踏空,我失去平衡倒了下去,主人飞快的站起来拉住我的手,一把把我甩到软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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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唔……”头发被狠命扯起,掠夺一般的狂吻瞬时堵住我的嘴,破裂的伤口立刻渗出血来,咸咸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开来,同时扩散的还有我的恐惧和绝望,眼泪不断的涌出来。
“你们不是很相爱吗?为了救梅塞蒂斯,这样的代价不算大吧?”主人平静的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种恶毒的诅咒,就像从心底憎恨我一样,毫不掩饰的用语言和行动将我推进更黑暗的渊。
有力的大手拉住我背后的衣服猛的一扯,随着布片碎裂的声音,身体接触到空气,一阵发冷。
“求求你…………不要这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拼命挣扎着,流着眼泪哽咽着哀求他,却毫无用,尖利的齿狠狠咬住我的肩膀,传来锐利的疼痛,又移到整个背部,每个被咬到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渐渐蔓延下去。
暴露在空气中的双腿被大力拉开,那个不属于我的东西如狰狞的凶器一般顶了进来。
“啊――――……………………!!!!!!!”空旷的正殿里回荡着我痛苦的尖叫,身体被的侵犯,就像被撕裂无法再复原,没有温柔,没有爱抚,只有冷酷的入,直达身体最最柔软的惩戒,让我用尽全部力气拼命挣扎,可是被从背后压住的身体完全使不上劲,只剩下双手紧紧揪住枕头,关节发白。
眼泪流个不停,朦胧中我看到冰冷的地面上失去意识的梅塞蒂斯,沾满鲜血的纯洁身影,那个即使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不忘替我求情的善良的孩子,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去救他,还没有人能够救他。
我要保持清醒,不能失去意识……如果不去救他,他会死的…………
大腿内侧有湿润的东西缓缓的流下来,渗进身下洁白的棉布,告诉我自己究竟在被主人如何的蹂躏,一开始的剧痛渐渐变成了毫无感觉的麻痹,尖声哭叫也一点点的转成无声的抽泣,我的身体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只知道顺着上方施加的压力,随着他一起动作。
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用力的咬,直到渗出丝丝血迹……
好痛…………好痛…………
身体好痛,但更痛的是心。
原来在我眼里一直象征甜蜜的**,也可以是最残酷的惩罚。
它可以给人无限希望,却又能使人彻底绝望。
我呆呆的看着自己不停颤抖的手指,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怎么会这样…………
在正殿上,在正殿里的最高,我曾经瞻仰主人的地方,现在却成了可怕的地狱,我就像祭品一般,俯视着底下的一切,却身不由己,被凌辱,被伤害,直到被夺走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里的异物终于退去,只剩下粘腻湿滑的液体,留在体内,又淌满腿间。
“你们自己把这里收拾干净。”主人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看见他的表情。
等他一离开正殿,我立刻硬撑着从软塌上爬起来,披上已经四分五裂的衣物,强忍住全身的疼痛,拖动比刚才更沉重的脚步走向梅塞蒂斯,每走一步,都扯动鲜血淋漓的伤口,尖利的刺痛传遍全身。
梅塞蒂斯已经醒过来了,正含满泪水看着我。BLZYZZ
“西利尔…………对不起…………”他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
“说什么呐……又不是你的错…………”我想笑着宽慰他,却也只流着泪。
那天,从正殿到蓄水池的路,从没有这么长。

我们互相搀扶着,走的很慢,很慢。
所有的类见到我们,都红着眼睛,却什么也不敢做,只能沉默的跟在我们后面,看我们是否需要帮助。
直到我们进入放置绿水池的房间。
在水里,梅塞蒂斯温柔的抱着我,用手帮我清理身后体内残留的东西,每一的进出,都让我的鼻子一阵阵发酸,想起这些东西的由来。
“弄干净了就没事了。”他在水里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感觉好陌生。
我低下头,轻轻抚摸着他受伤的左胸,那里的肋骨曾经断裂过,扎进肺里。
然后,我们又抱在一起,紧紧的依偎着,只有这样,才能忍受治疗过程中产生的那些难以言喻的疼痛,不至于昏厥,发狂。
漫长的治疗,足足持续了三天,直到那时,身体才终于完全不疼了。
可是心却一直会疼。
又过了三天,我们才完全恢复了体力,能够离开了。这些日子里,我们什么话都没有说,都各自紧紧的缩成一团,呆呆的看着外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从水里出去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拉住梅塞蒂斯的手,我不知道他想到的事,是否和我一样。
“梅塞蒂斯…………”
“怎么了?”他回过头问我。
“我们……”我咽下渗进口中的水,“我们…………把主人杀死吧。”
说罢,我立刻侧过头,不去看他。
柔软的小手轻轻一颤,却没有抽走。
我们就此下了决心,成为反抗主人的类,成为背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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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亚走的那晚,我留在了书房,第2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宫殿里是没有人会来干涉我的,即使在这里睡到昏迷,也未必会被发现。我动了动身子站起来,双腿却一阵发软,头也剧烈的疼了起来,周身的空气冰冷刺骨,原来壁炉里的火已经熄了。
我费力的直起身,感觉不太对劲,便找出镜子,用手指慢慢拨下下眼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原本明显的黑色十字竟然变成了暗淡的灰色,失去了清楚的轮廓,像眼睛里的一团异物。
我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当类生病的时候,身上的十字印记就会变淡,并随着生命力的减弱而越变越淡。
怎么回事?是昨天晚上睡觉着了凉?或者……是更久以前开始的?难怪那天看梅塞蒂斯在正殿玩弄摩亚的时候,我的头疼的这么厉害。我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身体一直很健康,现在突然这样,弄的我手足无措。
我没有忘记,类的身体很虚弱,虽然具有比盒子里的人长的多的寿命,可是一旦生病,存活率只有后者的几分之一。
不过,想太多了吧,只是普通的感冒,休息几天就会好的,只是没大概没办法去找摩亚了。算了,随他去吧,他是生是死,跟我无关,反正在我烧了我们曾经的故乡以后,就跟他再也没有任何纠葛了,他对我来说,只是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有兴致的时候弄来玩玩,想丢就丢。
他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

我重新烧起壁炉,看火焰熊熊的燃烧起来,缩回椅子里,转向窗口,看着外面寂寥的景色。

原来哪里都会有寒冷,凋零,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属于我和梅塞蒂斯的世界原来也会如此灰暗。似乎在一夜之间,原本茂密的树木居然开始纷纷凋谢,干枯的落叶一片一片掉到光秃秃的草地上,又被风吹散,类们害怕寒冷,都停止了在田地里的工作,只留下寂静无声的植物,随风飘动。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世界如此萧瑟?我的周围再也没有生气?没有欢声笑语,没有愉悦悲伤,只剩下一潭死水,没有风雨,却也没有阳光,日日重复着同样的寂寞,没有尽头。
记得刚出生的时候,我不会笑,只有永远冷漠的表情,主人说:西利尔,你怎么不笑?看梅塞蒂斯就不停的笑。
我说:为什么要笑?
笑就表示你快乐啊。
我不笑,就代表我不快乐吗?
我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口,只照着梅塞蒂斯的模样,轻轻勾起嘴角。学着笑。
我耗尽一生,去学怎么笑,学着成为一个随时都在微笑的人,一个在任何地方都会受欢迎的人,让每一个人都以为,那个恬淡羞涩的西利尔是个非常温柔体贴的好人。
连摩亚都这么以为。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爱人,会给他一切,值得他付出一切。
可谁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让自己能够离主人更近一点,再近一点,不要再做一个只能在远阴暗角落里流着泪偷偷看他的小小侍从,为了他,我可以逼着自己变的完美,聪明,敏捷,什么都会做,让谁都喜欢我。可是当我学会了一切,当初的那个人却不在了。
时间是不会等人的,为了某个目标而努力,等终于成功的时候,目标可能早已不知去向。
而且不会再回来。
我曾经离主人已经很近很近,却再也不能爱他,永远的失去了他。主人死后,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我被无尽的失眠,恐惧,噩梦折磨,只能轻声哭泣,不敢对任何人说。因为我还要照顾梅塞蒂斯,没有我,他是活不下去的。
而没有了主人,我也活不下去。
可是我们又不可能在一起,如果没有得到完全的分离,便永远只能互相折磨。只有一方死去,才能结束身心俱毁的爱恋,憎恨,渴望,从残忍的梦境中苏醒。
然后,死去的人再没有机会;活着的人,则陷入永无止境的思念,后悔,哀怨。
可即使一切重来,结果也会是一样的。
我们最终只是分居在一道门的两边,即使再近,也有隔阂,太。
当我站在垂死主人的面前,从他衰弱的眼里,看见自己露出灿烂的笑容,没有勉强,没有苦涩,没有矫揉造作,只有纯净的快乐。那时我好开心,以为自己终于要从痛苦中解脱了。
主人干枯苍老的像失去水分的植物,鲜红的血液,依然源源不断的从他的手臂上的血管里流出来,顺着皮管,一直流进已经满满的透明玻璃盒。
当血液流尽的时候,就是他生命结束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主人居然会如此轻易的告诉了我,他怎样才会死。
你认为我和梅塞蒂斯永远不会有反抗之心吗?你也太有自信了吧。
“西利尔。“干皱的手无力的抓上我的指尖,温柔的来回抚摩,却已经没有了过去的安全感,垂死的主人只是一缕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
“我在这里。“
“你的伤都好了吧?”
身子微微一颤。
怎么?现在倒关心起我来了?当日我满身伤痕的时候,苦苦哀求的时候,你何曾心软过一分一毫?
“那天我对你太粗暴了,对不起。”
原来所有的伤害,都能用一句对不起来弥补。

原来我对你的感情只值这三个字。
“你是在请求我的原谅吗?”我微笑着问。
“当然不是…………我并不企求你的原谅…………“
主人的声音很慢,很轻,却很平静。
“我的行为,本身就是卑劣的,我虽然是你们的创造者,却只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忍受不了爱人被夺走。”
“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和梅塞蒂斯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不要再像我一般孤独。”
主人…………我一下子懂了他的意思。
他……以为我喜欢梅塞蒂斯……?怎么会………………
是我嫉妒他时火热的眼神,羡慕他时忘我的凝视,被你当成爱恋的目光?太可笑了,你怎么会这样认为?难怪我在园里看他时,你会那样生气,你以为我不停的看他是因为喜欢他,老是和他形影不离是因为爱恋他?!
而…………你之所以会为我的出走如此生气,难道是因为看见我们互相为对方求情而发怒?难怪你会那样说――
你们不是很相爱吗?为了救梅塞蒂斯,这样的代价不算大吧?
你以为我们是相爱的,而你是被抛弃的?你以为你辛辛苦苦造出我们,结果还是孤独一个人?
你是这样想的吗?你怎么会这样想?我爱的不是梅塞蒂斯,是你啊!!!即使梅塞蒂斯不在你身边,我也会陪着你的。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完全变了模样。
“谢谢你,我们会幸福的。”平静的话语,从口中慢慢吐出。
不能怪我,是你把我伤的太,如果你爱我,为什么又去抱梅塞蒂斯?
主人轻声叹气,这一直都是他常常看我许久之后的反应,一声声的叹气,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究竟对我有多大的失望?有多后悔把我造出来?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我会改的,有什么不懂的我会学,不要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啊!!!
愤怒夹杂着胸口的痛感,又疯狂的涌了上来,我紧攥起拳,不停的颤抖。
干枯的手一点点失去了力气,充满血液的皮管晃了一下。
“到了最后,你也不肯说实话。”主人摇了摇头。
“我说的全是实话。” 我咬着牙关。
“你太不信任周围的世界,太爱猜疑,想的太多,从你一出生,我就知道了,所以………………我一直很想,好好的保护你,你太脆弱了。”
“是吗……可你明明喜欢的是梅塞蒂斯。”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好想哭。
主人的眉忽然紧紧簇成一团,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闭上眼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轻声着重复,不停的摇着头,又渐渐慢下来,一点一点的,不再动弹。
我静静的看着他,不再说话,也不离开。没有亲眼看见他死,我不会走。
“很冷吧?”我温柔的说,“不过,很快就不冷了。”

没有回答,疲惫的容颜浅浅舒展开,不见了痛苦,却更苍白干枯。
“主人?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我俯下身。
没有回答,一动不动的身体里,渐渐渗出一股寒气,抓着我的手,无力的松开了。
主人死了吗?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
一股的失落夹杂着巨大的刺激,瞬时涌遍全身。
我杀了他。
直到最后,他都没有说出我想听的那句话。
他依然没有说他爱我。
他是不爱我的。
我转身离开,来到走廊,看见梅塞蒂斯正绞着手指,急切的等着我,看见我走出来,便慌忙迎上来,纤眉紧锁。
“主人死了。“我伸出手,捋着洁白的长发,声音平静。
一种充满压抑感的欣喜渐渐从他美丽的脸上浮现出来,晶莹的眼泪来回滚动,他捂住嘴摇头,又张开双臂,一下子向我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我,痛哭起来。
“西利尔……我们自由了………………”他哽咽着哭泣,喜极而泣。
“是啊……我们自由了…………”我喃喃自语,将他一把抱起。
我突然好想要他。
梅塞蒂斯惊叫了一声,随即欢喜的搂住我,温柔的吻着我的脖子,任我冲进最近的卧室,把他扔到床上,压上去………………
激烈的喘息,肢体的交缠,经过了太久的等待,我们直到那个晚上才真正拥有了彼此,其实这一天早该到来,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彻夜不眠的日子里,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没有噩梦,只有无尽的快乐和欢娱,一冲上顶点,又滑落下来。
我们彻夜纠缠在一起,仿佛是凶猛无情的兽,无尽的索要对方,不知外面的日夜星辰,究竟在如何的变换,直到双方都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梅塞蒂斯的脸上溢满幸福和情欲的红晕,还带着一丝羞涩,乖顺的搂着我。
“过了几天了?”我把毯子盖上他满是淤痕的身体,抱在怀里,吻过他汗湿的额角,鼻尖,脸颊。
“无所谓,反正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梅塞蒂斯一边轻声道,一边把手伸向我的腿间,柔软的小手轻轻拨弄起敏感的地方。
腰间忍不住轻颤起来,我皱起眉,浑身发热的翻身压住他。
纤细的双臂立刻勾上来,开心的搂住。
“西利尔……只有你对我好………………”轻柔的嗓音在我耳边荡漾。
“主人对你不好吗?”反问脱口而出。
梅塞蒂斯嘟起嘴,把脸转到一边。
“他才不喜欢我。”
“可他不是总和你一起睡吗?”

“一起睡有什么用?!他总是在抱我的时候叫你的名字!!!!!!!”梅塞蒂斯轻声尖叫。
………………………………
…………
这样啊……原来那听不真切的低沉声音,是在叫我……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我才明白了一切,又真正失去了一切。
生命依然存在,可灵魂已经死去了,从那时起,我再也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出自己真正的感情,周遭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再没有任何意义。
** ** **
眼前又晕眩起来,如果就这样生病死去,应该也不错,不知那个所谓的“另一个世界”,是否真的存在,不知道在那里是否会有主人,会不会依然用他温柔的笑容来迎接我,有没有原谅我,还是不是在生气。
有一些伤口,在开始的时候可能不会很疼,但它们隐忍,不会消失,当脆弱无助,伤心难过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越来越疼,越来越苦涩,难以消逝。
在看着主人的尸体时,我的心情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可后来再回想起,却觉得有些难过,每一的回想,都越来越难过,是那种因为过去无法再挽回的那种难过。只要还活着,无论怎样的悲伤绝望,有着怎样的误会,至少还有希望,可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从此那片世界,只剩下没有阳光的寂静,不会再变化。
主人,会永远是主人,永远带着温柔的微笑,静止成一副画。
而我,最终成为了站在画前咬手指的孩子,无论怎么渴望,都无法进入画中,变成它的一部分。
……生了病之后我去的地方越来越少,大多时候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或是干脆睡觉,所有的事都交给了梅塞蒂斯,每天都无所事事而平静的度过。天气越来越冷,所有的植物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杆,茂盛的草地也失去了惹人喜爱的绿色,时不时还飘起鹅毛大雪,让原本就很安静的宫殿,越发冷清起来。
以前有过这样的事吗?我不记得了,生命延续的太久,什么都已经失去了该有的记忆。
梅塞蒂斯为了能够更好的照看我,放弃了不少工作,不再培养新的类跟盒子,也不再制造检查官,这所谓的工作一开始就是打发时间的游戏,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放弃。没有了工作的日子越发漫长,而害怕寒冷的我们,跟侍从们一起,进入了倦殆期,就像冬眠的动物,日常的事务,则全部交给了检查官,在宫殿走廊里来去的,不再是天真可爱的类,而换成了令人恐怖的高大身影。
有一天,梅塞蒂斯对我说,摩亚回来了。
被检查官抓回来的。
就在我放走他的两天后,因为我那时在生病,谁也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于是我披着外套,一个人来到空旷的正殿。
宽敞的空间,让空气显得越发冰冷刺骨,连梅塞蒂斯都不太来这里了。
墙前垂着厚重的天鹅绒帷幕,向两边拉开,正中竖着一只木制的十字架,上面缠满了带刺的蔷薇藤,摩亚正被牢牢的绑在上面,手臂,身体,腰,腿全都被暗绿色的藤捆紧,尖利的小刺扎进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贪婪的吸着他的血液,只要他稍一挣扎,尖刺就更的扎进他的身体。
柔嫩的朵有了鲜血的滋润,显得更加娇艳欲滴,藤都已在绿水中浸泡过,不会致人于死地,只是一点一点的抽去他的血液。
我慢慢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失去自由的天使,被高高绑住,面色苍白。他还有意识,眼神却空洞透明,失去血色的双唇,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似乎是因为寒冷而发抖。
梅塞蒂斯说,检查官是在草原上发现他的,他似乎被什么猛兽袭击,背上被撕开一大道口子,早已失去了意识。暗红的血液,把身下的草地都浸湿了。用水涂抹伤口时,他的尖叫和可怕的模样吓哭了好几个类,纷纷跪在地上求梅塞蒂斯不要对他这么残忍;而他不停挣扎的身体,足足要两个检查官才能按住。
等伤口愈合时,他已经痛的昏迷又醒转好几,口唇被咬的鲜血淋漓。
这一切,我都不知道。
“从宫殿出逃是重罪,惩罚是不会轻的,不会因为他受了伤就减轻一分一毫,即使是你来理,也只会更残酷吧?” 梅塞蒂斯塞蒂斯这样说。
他说的是事实。

如果是我,恐怕折磨的又不仅仅是他的身体。
我伸出手,抚摩着冰冷的小脸,就像在抚着一段精美的丝绸,光滑,却透着无机制感的凉意。他单薄透明的眼神并没有因为我的动作而产生一丝变化,依然空洞的注视着遥不可及的前方。
“外面好玩吗?”我轻声问他,却没有回答。
“不理我吗?”
“…………”
“真的不理我了啊?”我踮起脚凑上去,贴着他的脸,来回摩挲,最后失望的停止了动作。
他真的生气了。
那…………他现在一定不想见我,我还是走吧。
我低头转身离开,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却依然没有动。瘦弱身躯被藤纠缠的画面,的扎进我的脑海里,久久不去。
我突然想起主人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所谓的造物主,其实很可笑。
就在我曾经为自己能握有无数生命的生杀大权而骄傲的时候,他说,天生的权力是最卑劣的权力,有了这些权力,并不证明你有多强,却证明了你有多可笑多无耻。真正的崇高,从来不在这种由自己制造的权力中体现。
因为梅塞蒂斯是摩亚的创造者,所以他能随意玩弄他;因为我是摩亚最爱的人,所以我能随意伤害他。
我们从来就不比他强,与他相比我们没有任何优势,如果我们与他是陌路人,根本没有力量让他臣服,让他不断的受伤害,却无可逃。因为我们太弱小,才制造出不比我们弱小,却又不能反抗我们的生物,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成为所谓的“神”,离开了那些制造出来的生物,我们什么都没有。
如果我和梅塞蒂斯不是类的创造者,现在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可能不是摩亚而是我们。
越想越可笑。
好可笑。
主人在很早以前,就看透了我们一生的命运。到最后,我们也只不过是只会躲在自己屋子里踩踏玩具的孩子,根本不敢踏出安全的屋檐一步。
我忍不住笑出来,转身离开正殿,离的远远的,不要再去想这种让我笑弯腰的事情。
再也不回来。
摩亚就一个人被丢在那里,像一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垂下漂亮却已沾满灰尘的小脸,被我们抛弃。我们再没有去理他,任他被绑在那里,知道有善良的类偷偷的送去食物,却并不想管,也不关心他是否吃的下。
梅塞蒂斯的本意,仅仅是惩罚,可对我来说,却是一个彻底毁灭他的好途径,经过了这么久的屈辱,伤害,迎接的却永远只有绝望,而毫无希望,这样,也该磨灭他所有的爱了吧?
我胡思乱想着,忽然惊醒。
夜已,好安静。
自己正躺在床上,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柔美的月色,照亮床前的身影。
摩亚站在我的面前,被朦胧的银白色包裹着,散出光芒,恍若异世仙子。看见他的时候,我几乎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不过,还是把它当作现实吧,我静静的望着他纯洁的容颜,希望这个时刻能永恒。
“你要走了吗?”我问,他微微低下头,没有回答,反而开口问我。
“西利尔,你是怎么杀死主人的?”
“我在他的饮料里放了迷药,让他睡觉,然后把针扎进他的血管,连上皮管,让血不停的流,流干。”我一字一句的回答他。

“那时你怕吗?”
“怕啊,我一直都怕,直到现在都怕。”
“那…………我可以杀死你吗?”
我想了想,微笑着抬起脸:“当然可以。”
如果我被你杀死,应该会很幸福。
他歪了歪头,又摇了摇。
“算了,即使我不杀你,你也终有一天会杀死自己。”
“不,你错了,”我笑,“其实我早已经把自己杀死。”
“是吗…………难怪,你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怎么做。”他叹了口气,低下头。
娇嫩的双唇轻轻印上,温柔的吻着,却冷如冰刃,一点一点的覆盖上来,又慢慢离开。
“你真的要走了吗?”我想拉住他,身体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过身,离我越来越远,走向敞开的窗口。
飞身跃下。
等我跑到窗口向下望,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走了。
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是……吗…………
他终于走了,终于走了。
只留下正殿里被扯碎的藤,瓣,满地的鲜血,一直蜿蜒,消失在走廊里,又出现在遥远的宫殿尽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逃离的,又在那天晚上去了什么地方,怎样离开宫殿,又去了哪里。
只有皑皑白雪中模糊的小小脚印,被染成鲜红的洁白,告诉所有人,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和自由。
再也不受任何束缚。

摩亚走了以后,梅塞蒂斯很难过,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握着那些破碎的瓣,一个人自言自语,好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玩具,却这么快就没有了,让他伤心不已。我想劝他,便带他去工作,培养新的类,天气虽然很冷,不过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却感觉不到寒意,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里,让日子变的充实,一个一个白昼黑夜,就这样过去。
那天我一个人在培养室里看护种子,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梦里我看见医生,站在遥远的地方,对我温柔微笑。
我远远看着他,不敢过去,怕他质问,质问我现在是否已经找到一个可以说出真心话的人。
我又看见薇奥莱塔一脸灿烂,踏着轻快的步伐,从我身边经过;看见裴利穿着洁白的衬衫,身形飘逸,如同高贵的圣骑士;看见摩亚在春之都认识的那些朋友们在快乐的聊天,满面幸福;看见盒子里的人们在打理自己的家,努力工作,忙个不停。
看见每一个小小的盒子,都充满生气,有着我想也想不到的奇景,特色,丝毫没有宫殿里一成不变的寂寞,让我好羡慕。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只是我手中的玩物,但是他们有着生存的意义,并且为之付出一切代价,终其一生。
可是我生存的意义又在哪里?只知道过着日复一日的无尽岁月,漫长而孤独,简单却虚伪,如同一个漫无目的的幽魂,飘荡在自己制造的世界里,妄图造一个美丽的梦,隐藏自己的一切,进入那个盒子,混在对我一无所知的善良的人之中。
然后遇到摩亚,成为一个被他爱的人。

我以为,只要对他好,便再没有需要做的,既然我遇到他,就该顺着该有的轨迹:救他――抚养他――爱上他。
爱并不来自于真心,只是应该爱,既然我应该爱他,就爱他吧。
当不需要再爱的时候,自然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他。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我好怨恨主人,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的感情,让我一生都在寻求解脱。
却终究逃不出某些东西的束缚。
永远也不能像梅塞蒂斯那样无忧无虑。
为此我伤害别人,想把自己的痛苦,分担出去,却没有想到它双倍的重新返回,逼我掉入更可怕的渊,无力抵抗,成为自己的傀儡。
再无解脱之日。
于是我沉迷于摩亚,把我的全部都投入上去,借此麻痹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他是最珍贵的礼物,如果我能够毫无保留真真正正的去爱他,或许我们真的会很幸福,可惜,就像医生所说的一样,我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一个能够说真心话的人。
虽然我们遇到了很多事,可是大大的绕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变。
那个被我烧毁的盒子,留下了我太多的回忆,记得初到洛宁,我没有住,不懂得如何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存,帮助我的是薇奥莱塔;我的身体无法适应那里寒冷的天气,为我治疗的是医生。
然后,我只有一个人,陪我说话的是摩亚。
我总是睡不好觉,常常失眠,一个人夜坐在阳台前,看着窗外的月色,一动不动,摩亚很贪睡,但是无论我下床的动作有多轻,不久之后他都会悄悄的坐到我身边,靠紧我。不说话,却好可爱。
然后我们成了逃犯,坐在摇晃的火车上,去往未知的远方,其实我很想这火车永远到不了终点,让我们就这样一直坐着,看着窗外的风景,永无止境。
可惜所有的旅程都会结束,我们终究会下车,接受另一段冒险,在春之都费拉雷斯。
一个我并不知道何时建立的城市。
主人曾经说过盒子里会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它们是盒子里人类智慧的产物,对此我不以为然,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东西,直到自己亲看到,那时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没有过去以为的那么伟大。盒子里的人根本不需要我们,也能活的很好,就像裴利独自一人,也能打败检查官,继续生存下去。春之都的人可以在自己创造的这个城市里,互相帮助爱护,抵抗自己不幸的命运。
我唯一的能力,只是用与生俱来的权力,在上校先生冒犯我的时候,狼狈的逃回自己的世界,用主人赐予的能力,把盒子烧毁,因为如果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便什么也不能做。
所谓的造物主,就只会如此逃避。
一直逃避下去,欺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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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培养室里就出生了新的类,非常可爱的两个女孩,金发碧眼,很活泼。她们跟我和梅塞蒂斯一样是双生的,从一颗种子里分裂开,彼此拥有很厚的感情,梅塞蒂斯很小心,没有让她们在看见他之前看见对方,当初正是因为他醒来时第1个看见的是睡在自己身边的我而不是培养皿外的主人,才造就了对我忠贞的感情。
他当然不想让这个意外重复,我也不想。
我们都不想因为这个小小意外的发生,对今后造成什么影响,甚至是悲剧的重演,我们已经太累了。
梅塞蒂斯是真的很喜欢那两个女孩,也很难得的没有玩弄她们的打算,好好的成为了她们的主人,她们的养育者,重新快乐起来,每天都把她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园里散步。
渐渐的忘记了摩亚的事。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雪下个不停,我常常能看见梅塞蒂斯洁白的身影与漫天飞舞的碎絮混合在一起,难以分辨。那两个女孩很喜欢梅塞蒂斯,也喜欢被染成银白色的园,于是经常有欢笑打闹声从我的窗子里飘进来,也让沉静的宫殿,变的前所未有的活跃,连我有时也忍不住跑去园,和他们打上几场雪仗。
正殿里早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哪里都再也没有任何摩亚曾经呆过的痕迹,即使我想记住他,也不可能了,他早已在茫茫的白雪中,渐渐模糊成一个轮廓,从我的眼里消失,悄无声息。

没想到要告别他,竟然是这么简单。
我一直想离开他,现在,愿望终于实现了,却不知怎么回事,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真的不会再遇见他了吗?不会再记住他了吗?几年的记忆,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融化,成为甘甜而苦涩的痕迹。他被藤捆绑的受伤的身躯,他看我时那仇恨而痛苦的眼神,他再无法愈合的身体和心灵,都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在法庭上时他让我见到了一个真正勇敢而执著的类,独自一人的战斗,那句以为我不会听见的表白,被蒙上的双眼,瘦弱的身影,周遭无法平息的波澜,在告诉我,梅塞蒂斯所创造出的并不仅仅是一个不够乖巧不够温顺需要调教的玩物,而更是一位不会屈服的勇敢的冒险者。
在逃亡的日子里我看见他沉默少语之外的一面,独立,坚强,懂事,却又摆脱不去一点小小的自卑和犹豫,不甘躲藏在我的怀抱中,想学着站起来,能够回报我,不再是洛宁那个乖张任性的孩童,离开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时他一直在彷徨,却没有下定决心离开我,如果他能够硬起心肠,接下来的一切,可能就不会发生。不过无论怎样,过去的已经过去,不会再回来,时光已经流逝,留给我们的只有若即若离的回忆,在脑海中渐渐变淡,最终消失。
很多事情,我一点点的都不记得了,即使希望想起,也只剩下一个大概,就连摩亚可爱的模样,都不再那么清晰。
我知道,所有的记忆,都会有一个结束,唯一鲜明的,只剩下那个飘雨的清晨,我在冰城洛宁的老屋前,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无法磨灭的开始。
“西利尔,”梅塞蒂斯轻快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你坐在雪地上不冷吗?她们想看看放盒子的房间,我们一起去吧。”
我抬起头,看见两个金色的小脑袋正从他背后调皮的探出来,对我做鬼脸,带着无暇的纯洁,令人动容。
那个房间自从回来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去过,它一点也没有变,有一扇大大的门,连满细线,各自连上四壁架子上的每一个盒子,盒子都透着柔和的光芒,里面的人忙忙碌碌,全然不知我们的存在。梅塞蒂斯拿着望远镜,一个一个的向那两个孩子解释她们的问题,时不时传来笑声,就像当初主人把我带到这里时一样。
那时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房间,会让我经历这么多,也没有预料到有一天我会因为无所事事而穿过那道门,进入某个盒子,去一个未知的世界,遇到未知的人。
我打开那道门,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可却是连接此界与盒子的通道,踏进去之后,便不知会前往哪里。
我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黑暗,耳边的欢笑声,似乎越来越模糊,眼中的景物,却越来越清晰。
是老屋。
被蒙蒙细雨笼罩着,有一个瘦弱的身影,倒在那里。
我慢慢的走向那个陌生的少年,似乎看见有一双金色的翅膀,正从他背后慢慢展开。
一瞬间,我爱上了他。

结束了?结束了。
众人狂踩~踩踩踩踩~~~~明明还有好多事情米解释清楚啊~那XX,XX,XXX是怎么回事啊?!!!!!!费:那个~留给大家自己猜啦~闪~
写文的初衷是有故事想说,有个开头,有个结尾,于是就写了开头,然后拼命的往结尾上爬爬爬的爬过去……每过一段时间就发一病,大多是编不下去的时候,在椅子上折腾!~啊~究竟要不要弃捏~?写了又怎样不写却能多做好多别的事啊~不过还是撑了下来,总算给看我文的大人们一个交代了。
的确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释清楚,不过这样的状况已经够了,有后续的可能性很小(不敢很肯定的否决= =+),假设有后续,我预感西利尔和摩亚之中会S一个…………肯定是个悲剧,现在他们分别的结局很好,最好了。只要小西不肯原谅自己,无法从过去中摆脱出来,他永远也不会幸福;至于小摩(似乎小亚更顺耳哦~?),他是个坚强的孩子,去哪里都能生存,如小西所说,他的世界观很简单,而简单即是幸福。
要说的话说完了,催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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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酱,继续填坑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