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座衣冠胜雪
背负阳光(第一部)

背负阳光I
第一章热带的秋天,空气中仍然充满了难忍的燠热。远远的天空里,太阳终于隐进了灰蒙蒙的云中。高高低低的霓虹灯第闪亮,不时有飞机轰鸣着从头顶呼啸而过。华灯初上的大街上,各式豪华汽车飞驰着,车身上反射着缤纷的灯色,愈见奢靡。
解意独自开着他的银灰色宝马,来到了位于海府大道一号的黄金海岸俱乐部。
这是海江最华的闹市,最黄金的口岸。斜对面便是闻名遐迩的国际商业大厦。旁边是著名的海江宾馆、望海楼和东湖大酒店。一到夜晚,这里的街道两旁最惹人注目的风景便是数之不尽的枝招展的女人。
解意将车停在停车场,悠闲地往黄金海岸俱乐部走去。他有着1米8的高挑个子,乌黑的头发剪成板寸,更衬得一张脸清秀俊逸。一套白色的休闲装飘飘然地罩在他的身上,质料十分轻薄,越发显得飘逸出尘。懒散倦怠的眼神使那些女人们都不敢贸然跟他搭讪。从无数的女人中穿过,各种香水熏得他简直透不过气来。
黄金海岸俱乐部是家非常大的歌舞厅,一进门,是一架大大的雕玻璃屏风。绕过屏风,是一派团锦簇的前厅。身着红色滚金边长旗袍的美女咨客穿梭着将客人领到包间或里面的大厅里。每个服务员一看见解意,都微笑着鞠躬行礼。
现场经理张唯勤立即迎了上来:
“解总,今天有空来捧场啊?您看先在哪儿坐?我去请郦总。”
解意看着他英气勃勃的样子,嬉笑着说:“又给我来这一套?我还在吧台等她。什么时候让我约会约会你呢?你们郦总答应不答应?”
张唯勤微笑不答,只是十分礼貌地将他领到吧台一角,吩咐调酒师:“给解总一杯Manhattan。”然后笑着斜身坐在解意身边的吧凳上,仍然是永远温文的态度。“解总又在开我玩笑了。您的朋友遍天下,哪会有空约会我?”
解意将手中黑色的路易维当皮包扔到吧台上,嘻嘻笑道:“我今天就有空,等你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吧。”
张唯勤面不改色:“我可不敢,让您的朋友瞧见,只怕我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解意哈哈大笑:“哪有那么恐怖……”
“每你一来,就要调戏他,什么意思?”他们身后传来不羁的声音。“你要真喜欢他,今天下了班,我把他送到你那里去。”
张唯勤的笑容依然温文尔雅:“郦总来了,我就先去招呼客人了。解总好好玩,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解意忍住了下面的话,转身目送他离去,这才看向坐到对面的郦婷。她还是那么瘦,高高的身材依稀仍有着昔日模特儿的风采。一头乌黑的长发挽在脑后,插着长长的一串珠。浓艳的化妆在低迷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的妖媚。紧身的丝绸小背心上,大朵大朵鲜红的瓣紧紧箍着丰满的胸脯,露出雪白的一截小腰,长长的丝绸鱼尾裙摇曳出万种风情。
解意叹口气:“郦郦,我跟你说过许多了,你现在是老板,而且是不小的老板,不要老穿得象红小姐似的。客人来是找你的小姐的,不是找你的。你这样打扮,叫你的小姐吃什么?”
郦婷仰天轻笑:“得了,我都是马上要满3岁的女人了,不趁着青春还剩个尾巴的时候自由自在地生活,将来不是后悔?”
解意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你瞧瞧多少男人在看你?”
“嘻嘻,看到摸不到,心头如刀绞。”郦婷嘻皮笑脸,满不在乎。
解意摇摇头,叫吧台的侍者:“再来一杯。”
郦婷说:“给他啤酒。”
解意也不争,只说:“那么小气,我会买单的。”
郦婷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说什么话呢?今天在哪儿受气了?跑我这儿来喝闷酒?别喝醉了,一会儿还得开车回家。”
解意安静下来,并不答话,用手撑着头,冷冷的脸衬着周围的欢歌笑语,越发的显得寂寥。
郦婷看了他一会儿,拍拍他的肩:“今天怎么了,好像是受气了。想说就告诉我,不想说就算了。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最好立刻都忘了。来,告诉我,是不是喜欢唯唯?真的喜欢,我今天叫他去陪你。”
“得了,你的人,我怎么会碰?不过逗着他玩罢了。”解意笑了一下。“你去忙吧。我自己坐一会儿。没事,你放心。有漂亮小妞的话,替我介绍一下,嘿嘿。”
郦婷也笑起来,仔细看了他一下,点点头:“好,让你一个人呆一会儿。对了,等一下进去看节目吧。今天有个新来的歌手,叫马可,很漂亮,在海南的娱乐圈里有点小名气。你去看看,喜不喜欢?要喜欢的话,我叫唯唯帮你安排。”
解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待郦婷离开,他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大口,没精打采地发着呆。
今天上午,他们参与投标的一个大工程失手了。他为之折腾了大半年,去了大量的物力和精力,几乎筋疲力尽。本来是志在必得的,但是,终于没有斗过财雄势大的远大装饰集团。
解意抹了一下脸,换了一个姿势,心里想着:“去他妈的,丢了就丢了吧,有什么了不起?”
吧台的侍者给他又倒满一杯啤酒。
门口忽然热闹起来,郦婷与张唯勤都迎了出去。解意有些惊讶这种非常少见的情形,抬了抬头。一大群人亦步亦趋,带着恭敬的笑拥着一个异常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那人哈哈笑着,声音里充满了因自信而特有的霸气。
解意冷淡地看了一眼,便继续喝他的啤酒。
林思东看着殷勤地迎上来的郦婷、张唯勤、小姐领班,以及恭谨地鞠躬行礼的服务生,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眼睛到乱扫,似乎是在找漂亮的小姐。在空空的吧台边,灯光黯淡的角落里,坐着一位正在喝啤酒的男子却吸引了他的视线。
这位年轻男子长得十分漂亮,颇具艺术家气质,看上去却有点说不清身份。他衣着闲适却恰到好,修长的手指上戴着一只细细的做工精致典雅的白金戒指,气质上高贵中又带着随便,淡漠里夹杂着满不在乎。
林思东蛮有兴味地看着他,一时仿佛都顾不得看漂亮小姐了。
解意抬起眼看向他,墨黑墨黑的眸子沉沉的,吧台上端复的灯光落进去,竟无一丝回应。他带一丝憎厌的看了林思东一眼,便离开吧台走进歌舞大厅。
林思东拉了拉郦婷的头发:“哎,那人是谁呀?以前没见过。”
郦婷一把拉回自己的头发,打他一下:“干什么?”
林思东的嘴角泛起一丝暧昧的笑:“你说呢?”
郦婷好笑地摇了摇头:“别瞎琢磨了,你看他像干那行的吗?”
虽然林思东每来她这里消费,都要大张旗鼓地要小姐,但她却隐约知道他是同性恋。而解意却不是太有这种倾向。他更喜欢女人,只不过如果有特别漂亮的男孩子,他也偶尔会带回去。没想到林思东竟然会打解意的主意,她不由得直摇头。
林思东满不在乎地说:“他肯定不是干那行的,这我还看不出来?不过也可以一起玩玩,不就是钱嘛。小郦,去帮我说说,他如果愿意跟我吃顿饭,我给他3,如果肯跟我回家谈谈心,我给他1。小怡,如果我给你这个价,你跟不跟我走呀?”他笑着看向一旁的领班。
领班带着讨好的笑,媚气娇嗲地往他身上一贴:“我是求之不得,林老板是不是说话算话呀?”
林思东哈哈大笑:“算话算话,只要你能说服那个人今晚跟我回家,明天我给你送3来,怎么样?”
领班一脸无奈地摇摇头:“林总,您的钱太难赚了。不可能的。”
林思东看看她,了然地笑道:“这世上还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是不是钱太少?你叫他说个数,只要不过份,我都答应。”
领班看看郦婷,脸上重新挂上职业性的笑容:“林总,您在开玩笑了。今天带这么多朋友来,我去给你安排小姐,一会儿就来。”
“好好好,要丰满一点的,我们这些朋友喜欢丰满型的。”他戏谑地看着周围的同伴。一群男人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
林思东心里一直晃着那张清秀的脸上一双黝黑的大眼睛。进包间安顿了同来的人坐好,他拉着郦婷出来,小声说:“真的,郦老板,我对那人挺有感觉的。给我介绍一下怎么样?绝不会亏待你的。”
郦婷笑眯眯地说:“别这么气粗,小心被绑架。”
林思东越来越感兴趣:“真有钱买不到的人?”
有几个臭钱就如此嚣张。郦婷冷冷地想,脸上的笑始终甜甜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能收买的人,只不过各人所要的东西不同。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男人价值连城。”
林思东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要多少?”
郦婷漫不经心地说:“譬如,1万。”
林思东失笑:“他是金子做的。”
“轻易买不到的东西,往往都很值钱。要不然你如何解释一张几分钱的邮票可以卖到几十万美金?”
“嗯,有道理有道理。”林思东连连点头。他想了想,不再开口,转身进了包间。
解意坐在大厅的第一排,懒懒地看着舞台,心不在焉地听着主持人插科打诨,看着歌星舞星陆续出台,却始终郁郁不乐,只不停地喝酒,脸越来越白,有点泛青了。
张唯勤趋前去,轻声说:“解总,别再喝了,一会儿您还要开车回去,太危险了。”
解意用手撑着沉重的头,慵懒地看着他:“小张,你多大了?”
张唯勤怕引人注目,偏身坐到他旁边:“26。”
“读过书吗?”
张唯勤苦笑一下:“我是硕士。”
解意颇感意外地眨了下眼:“研究什么呢?”
“英国古典文学。”
解意失笑:“古典文学?”
张唯勤自嘲地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现在我根本不碰书了,只想先解决温饱问题。”
“然后奔小康?”解意的脸上笑意渐浓。
张唯勤笑起来:“是。”
“以你的条件,这太容易了。”解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给我来一杯好吗?”
“你别再喝了,不然郦总会骂死我。”
“她怎么舍得?”
张唯勤好脾气地笑着。在娱乐场所干久了,对于这样无伤大雅的调笑,他已经无所谓了。
解意靠在沙发上,有些晕眩的头使他无法思考。他随口问:“在这儿好吗?”
“好。”
“喜欢郦郦吗?”
“喜欢。她是百分之百的女人。”
“想过和她结婚吗?”
张唯勤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招手叫过一边的少爷:“去给解总拿一杯浓茶来。”
解意稍稍清醒了些:“对不起,我不该问那么隐私的话题。请别介意。”
“没什么,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关心她是应该的。”张唯勤陡然有些迷乱的心情已恢复过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的感受,总之,郦总不提这件事,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她根本不相信世界上会有真感情这回事。毕竟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很有钱的女人了。我说我不想她的钱,只想跟她好好过日子。您说她会相信吗?”
“我明白。”解意点点头。“谢谢你。”
服务生端着茶过来,单膝跪在解意旁边,将茶小心翼翼地放在她面前。解意将一张5元的钞票丢在他的盘子里。那个服务生立刻对她一躬身:“谢谢解总慷慨小费。”
解意拍拍他的肩:“我是这里的常客,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跪。你们老总不会怪你的。”
那个年轻的男孩眼圈一热,鞠一躬,方退向一旁。
舞台上那位曾是某省电台著名主持人的先生终于结束了他的滔滔不绝,最后将手一引:“下面我荣幸地向各位来宾各位朋友介绍,新加盟我们黄金海岸俱乐部的著名男歌星,马可先生。”
随着一阵急骤的鼓声,跑出来一位年轻的男子。他高高的个子,穿着一身飘洒的白衣,秀美的面容上挂着温柔的微笑。灯光在他的大眼睛里不停地变幻着。他一身上下给人一种清爽干净,充满阳光气息的感觉。解意想:第一瞧见这么美的男孩子。
他柔情脉脉地交代完开场白,唱起了时下最流行的情歌。他的身段仿佛天生就是跳舞的,姿势舒展,飘逸柔美。他的声音特别清朗醇厚,高音区十分开阔。配上优质的音响设备,他的声音远远地传开去,似乎充塞了整个空间,余音袅袅不绝。一曲歌罢,掌声如潮。
张唯勤看着解意变得有些专注的神情,俯身低低地说:“我去安排一下?”
“好。”解意点点头。“别勉强。”
“不会。”
张唯勤离席而去。解意喝了口茶,站起身走了。
远远的角落里,林思东看着解意离去的身影,对他的助理于显强交代:“去,给我查清那个男人的底细。”
夜已了,黄金海岸俱乐部前的黄金三角地带仍然是霓虹闪烁,灯红酒绿,红男绿女仍时聚时散,穿梭来去。清凉的海风迎面拂来,巨大的飞机轰鸣着从头上擦过。
解意坐在车里,听着苍凉的《阿姐鼓》,头靠着车窗,种种的灰心沮丧又一起涌上心头。
张唯勤出现在车旁:“他说要先和你谈谈,才能决定。”他了然于胸地笑。马可与其他做这行的男孩子一样,也是看客人的外表开价的。如果是丑八怪,他们是不干的。
解意也了解地一笑:“你怎么跟他讲的。”
“我说一位先生想和他聊聊,1块。”
解意百无聊赖地说:“好,你让他上车来,我们谈谈吧。”
张唯勤消失了。
过一会儿,有人拉开了旁边的车门,马可低头看着他:“可以上来吗?”
解意做了个请的手势。马可坐了进来。解意懒懒地等着他开口。马可看着车外的灯光在这个男子轮廓分明的脸上勾勒着层,一时有些发怔。
“怎么不说话?”解意神色间淡淡的。“我想要你今天跟我回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马可温柔地微笑,轻轻说:“我没想到你这么漂亮。”
“是吗?比起你,我可不算漂亮,不过应该不会让你厌烦。”解意微笑了一下,勉强振作起来。“回去陪我聊聊天?”
“好。”马可点头。
解意将车窗升起,挂上档,小车飞驰而去。
身后,于显强开着林思东的奔驰6一路跟了下去。
黄金海岸俱乐部前,正热闹着,若干枝招展的女人仍然驻足道旁,一心盼望鸿鹄将至。第二章
清晨,第一线灰蒙蒙的光穿过白纱窗帘透了进来。
马可先醒了。他睁开眼,环顾着陌生的房间,最后看向身边赤裸着的年轻男子那张精致的脸。
他缓缓拿开对方搭在他腰上的手,轻轻地起身,走到了客厅。站在窗前,他撩开窗帘,看着外面。
这间公寓在位于市中心义景路的青莲公寓里,是紧靠马路的一幢楼,共是四房二厅二卫,18多平米,非常大。装修的格调很简洁,充满艺术气息,所用的色彩十分淡雅,让人感到更加空旷而清凉。一切电器应有尽有,非常舒适。
如此的生活是他一直追求的梦想。
秋的早晨,空气很凉,他关掉客厅的空调,拉紧了披着的睡袍。
这周围全是豪华公寓和别墅,街上停满了高级轿车。南方习惯了夜生活的人们此时都在梦乡或者温柔乡,空荡荡的大街上没有一丝动静。他看着天边慢慢浮现出的一丝金黄色,身心感觉十分疲惫。
一年来的经历本来已经使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昨晚的事情却让他直到现在也没有反应过来……
一路上,解意一直沉默,马可自然也不多说什么,只有车子飞速地划破空气的声音。路两旁的灯一路闪过,给人一种岁月如流的感觉。
很快到了解意的家,马可跟着他上楼。这里的房价他知道,已经涨到8多块一平米了。看着前面的年轻男子,他不由得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解意待他进了门,指了指客厅旁的浴室:“你先去冲个凉,舒服一点,我们再聊,好吗?”
马可点点头。解意找出干净的睡袍、毛巾和新牙刷递给他。
马可清楚这些程序,默默地走进浴室,痛痛快快地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他裸着身子站在镜子前,自怜地看了自己半晌,长出了口气,穿上睡袍进了客厅。
解意也已在主卧室的卫生间里洗了澡,穿着白色的睡袍坐在沙发上。看他出来,便像老朋友一样向他招了招手,一边问他:“你喝酒吗?”
马可跟着他的手势,顺从地坐到他身旁:“啤酒是可以的。”
“我这只有美国蓝带,可以吗?”
“行。”
“在冰箱里,自己去拿。”
解意喝着酒,自觉四肢百骸轻飘飘地象散了架一样。他陷在沙发里,看着眼前漂亮的男孩子:“聊聊天好吗?”
马可点点头,心里多少有点怪异,以前那些客人,无论男女,都是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叫他上床,没有人肯跟他聊天的。他笑,不知道两个陌生人有什么好聊的。
“我今天喝多了点。”解意拿着酒杯晃着,眼前已感到有些模糊。“如果有什么话你不愿讲的,不必勉强。”
马可点点头。他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样开始,不过还是职业性地想起来表示温存与照顾。他起身去拿了条热毛巾,替他擦了擦脸,然后取下他的酒杯,递给他一杯热茶。
“别喝了啊。”他柔声地哄着他。
解意由着他拿开自己手上的酒杯。他的头脑十分清醒,没有一点睡意,可是酒意却渐渐沉。他微眯着眼看向马可的脸,问他:“你多大了?”
“你看呢?”马可倾前去,将手伸进他的睡袍,轻缓而富有挑逗地向上游走。
解意没有阻止,只是抚着他的脸:“你最多2岁。”
马可笑:“我看上去有那么小吗?”他经验老道地寻找着对方身体的敏感地带。
解意对他的动作完全无动于衷:“对于一个人的年龄,我从不会看错的。你来这里多久了?”
“一年了。”
“一年?有女朋友吗?”
“曾经有过。”
“是做什么的?”
“坐台小姐。”马可说起这个暧昧的职业时,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现在还在一起吗?”
“不了。”
“为什么?”
“她想挣够钱和我结婚,故而天天出钟。我一个大小伙子,难道一辈子就靠吃软饭活着?我情愿出卖自己,也不想让她去天天跟那些男人混。”不知怎么的,马可今天全讲了真话。
“想法也不错啊,那干吗和她分手了?”
“她不愿意我这么做,另外又找到了一个有钱人,就分手了。”
“哦,那不谈她了。”解意陶醉在他的动作里,微眯着眼。“你当初来,总有个目标吧?”
马可边轻柔地吻他边说:“是,当初决定到这里来,是想这是特区,出名总容易一点。我喜欢唱歌,希望能够有机会成为全国知名的大歌星。”
“其实像你这么标致又知情识趣的人,要达到这样的目的,是很容易的嘛,又不是要很多钱。”解意说着,轻轻地回吻他。
马可轻柔地解着他的衣结:“我遇到的人都不肯帮助我,怕我出名了,就不会再理他了。”
“那倒是。”解意笑起来。“古话说得好:‘贵易友,富易妻。’要想留住你就得打击你,对吧?”
马可苦笑了笑,轻柔的唇从他的脸一直往下滑着。他环抱着解意的腰,温柔的吻一路滑过他的脖颈、胸膛、肚脐、小腹。
解意本来今天没想干这个的。带马可回来,也不过是不想一个人太寂寞。但马可是这样可人的男孩子,不用又太可惜了。
他抱住了马可,一翻身将他按倒在沙发上,吻住了他的唇。他边狂热地吻他,边迅捷地脱掉了他的睡袍。
马可的反应很热烈,放松的身体承受着他的坚硬。他已经麻木了很久的欲望隐隐出现了。他轻轻地呻吟着,一手搂着解意的脖颈,一手向下伸去。
解意将身子往后退了一下,故意逗着他。
马可温柔地祈求着:“别折磨我了吧,我可忍不住了。”
解意忍俊不禁,放松了对他的抱持。他近乎粗鲁地将马可一把拉了起来,相拥着进了卧室。他迅速将马可推倒在床上,随即迫不及待地进入了他的身体。
马可长长地“哦”了一声,似乎是感到有些痛楚,又似乎是感到了身体里涌动的激情。
解意轻缓地动作着,一面注意着马可的感觉,见他舒缓地闭着眼,便放心地行动起来。面对着眼前具诱惑力的年轻的身体,他逐渐控制不住自己,将身体不断涌上来的一把把烈火燃烧向他。
马可感觉到他的力量,快感一波一波地向他席卷过来。他趴在床上,两手紧紧抓着床单,快乐地呻吟着。
随着剧烈的摇撼,解意将高潮狂野地倾泻到马可的身体里。
马可感到全身仿佛触电似的,久违的高潮也同样袭击了他,他叫了起来……
想着这一夜的激情,马可感到难以忍耐,便又回到卧室,躺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了他。
解意搂住他,亲了亲他的脸,轻声说:“我累极了,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马可明白地探身亲亲他,随即起身穿衣服。解意披上睡袍,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装着钱的信封交给他:“里面有我的名片。以后要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马可接过信封,一摸厚度便知道远远不止1块。他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即走了出去。
一走出公寓区,一阵喧哗便迎面扑来。街上开始热闹起来,上班的人们纷纷走出来,汽车一辆辆地开走。
他伸伸懒腰,抹了一把脸,然后打开信封,从一叠钞票边上拿出名片细看:“新境界装饰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解意。”
此时,在离海滨不远的著名的海景别墅区,一幢幢美丽如仙境般的房子静静地矗立在清晨的海风里,靠海一边的牡丹园内,郦婷正在床上接着台湾的电话。
张唯勤识趣地到厨房去准备早餐。
只要邢天裘不在海南,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打电话来跟郦婷聊上半小时。有时候郦婷没睡够,常常为他的打扰大发脾气,而这老头似乎越被她发脾气越是乐滋滋的。张唯勤总是不明白这些有钱老头的心思。邢天裘在台湾的集团是很大的,并且在加拿大、新加坡、香港、海南、大连、上海等地都有分公司,据说每个地方都有他的一美人窝。不过好像他特别宠爱郦婷,几乎每个月都会在海南停留一星期的时间,其他地方却很少呆这么久。而且他还投资5万,替郦婷开了那家黄金海岸俱乐部,凭着郦婷往日客人的捧场以及郦婷的交际手腕,黄金海岸俱乐部倒是越来越有名了。
不过黄金海岸俱乐部与牡丹园仍然是写在邢天裘名下的产业,这他是清楚的。经过一年多的努力,郦婷的资产也差不多可以买下黄金海岸俱乐部或者牡丹园了。这个女人一直有种危机感,非常珍惜自己的财产,除了委托一个专门炒股票的行家为她买了一些绩优股以作长线投资外,其余的钱全部带回内地存进银行。连邢天裘也不清楚究竟她现在有多少财产。不过,她却仍然是一副对邢天裘死心塌地的样子,倒让张唯勤一直感到不解。
薄薄的毛巾被裹着郦婷瘦削的身子。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挑逗:“说啊,想不想我?”
“想,想得很。”电话里传来邢天裘色迷迷的声音。“宝贝儿,你现在是不是没穿衣服?”
“你猜呢?”郦婷腻腻的声音低低的,像是裹着蜜糖一般。
“一定没穿,你睡觉是从不穿衣服的。”
“是啊。一个人孤枕难眠呢。你干嘛一直不来陪我?我好难过。”
“宝贝儿,我忙嘛。”
郦婷的笑声充满了引诱:“你要再不来陪我,我就要出去偷人啦。”
邢天裘恨不得插翅飞过来:“你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我把这边的事情安排一下,下星期准到你那里去陪你,好不好?”
“好啊。”郦婷的声音似乎是大喜过望,表情却是一派漠然。“亲亲我才准挂电话。”
邢天裘在电话那端啧啧有声:“开心一点没有?”
“这还差不多。”郦婷似乎满意了,挂上电话,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无耻。”
这时阳光已热辣辣地升起来了。她梳洗罢,坐到餐桌前,正准备吃饭,电话震天价响了起来。她厌烦地抄起电话:“喂,谁啊?”
电话里传来一阵哭声:“郦姐,我不想活了。”
听声音是她黄金海岸俱乐部最红的小姐铃子。她皱皱眉:“铃子,先别哭,有什么事干嘛不去找阿怡?”
铃子抽泣着:“阿怡不会帮我的,她一直在生我的气。郦姐,你要再不帮我,我就没法活下去了。”
郦婷淡淡地道:“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放心。我现在有客人在谈要紧的事,你先给张经理打电话吧,他会照顾你的。”说完,她便挂断电话,随后把电话交给张唯勤。“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不大的话你就理了。这个铃子也是,先前仗着自己最红,捧场的客人最多,就不把阿怡放在眼里。现在出了事,谁都不肯帮她。但愿这她会接受一点教训。”
张唯勤的手机几乎立刻响了起来,他问道:“哪位?”
铃子抽抽噎噎地说:“张经理,那个老王简直不是人。”
“王总怎么了?你们当初不是挺好的吗?好像据说一直得都不错。现在怎么回事?”
“我怀孕了,老王不承认。他连做手术的钱都不给。”铃子说着说着放声大哭起来。
张唯勤脸一沉:“真有这事儿?你不用哭了。我今天就去找他。你先好好休息。”
铃子答应着,欲言又止,终于挂上了电话。
张唯勤对郦婷说:“铃子怀孕了,老王不认,连做手术的钱都不给,太不讲规矩了。你看怎么办?”
郦婷思索良久:“老王不象这种人,当初为介绍铃子,连阿怡都给了2。这种小手术的钱,他怎么会不给?你先去问问老王,是不是铃子做了什么不给他面子的事?如果是这样,你带铃子去医院吧,费用公司出。总之孩子要立刻拿掉,不能拖泥带水。另外,注意安全。”
张唯勤答应着,出了门。
郦婷一个人没情没绪地吃着早餐,忽然有些鬼祟地笑起来。她拨通了解意的电话:“小意,马可走了没有?”
青莲公寓门前,于显强一直坐在车里。他放低了座位正睡着,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敲打车窗。他强撑着坐起来,探头出去,一眼瞄见黎云安的脸。他笑了:“老黎,怎么这么巧,来,上车聊聊。
黎云安打开车门坐进来:“你在干什么?你们老总不至于吧?他在里面泡妞,让你在外面车子里等?”
于显强使劲搓着脸:“别胡说,我在这里有事。”
“什么事需要守通宵?而且在车里,累不累?”
“累死了。有什么办法?端人碗,受人管。”
“什么事情?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现在还不知道,等需要你的时候,我一定给你打电话。”
“好,一言为定。”黎云安看着外面,声音装出十分淡漠。“哎,老于,听说你们集团最近有一个大工程准备发包出来?”
极度的疲倦、与黎云安的熟谂以及黎云安漫不经心的语气,使于显强完全丧失了警觉。他趴在方向盘上,迷迷糊糊地答:“是,欢乐大厦封顶了,一装修全部包给土建了,不过二装修会包出来做。”
黎云安的心怦怦直跳,面上却冷淡如常:“你最近在你们老总面前怎么样?说得上话不?”
“你说什么话?”于显强逞强地抬起身。“我是他表弟,他不信任我信任谁?”
黎云安大吃一惊,但面上不露一丝神色:“喂,我们合作一起搞个大项目,如何?”
于显强兴趣来了:“怎么合作?”
“我现在在一家很有实力的装饰工程公司做总经理助理,老板对我很器重。你我联手,把你们集团的这个工程包给我们公司做,怎么样?”
于显强犹豫起来:“这个……工程总造价8万,要是给了你,那你不是赚死了。”
黎云安一拍他的肩:“哥们儿,说这个话。兄弟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事成之后,给你个整数,1万。”
于显强怦然心动:“你能做你们老总的主?”
“我们老总非常有能力有见识,他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说过的话他是决不会不给我面子的。”黎云安一拍胸脯。
于显强沉默下来,一时没吭声。
黎云安极富煽动力地说:“自古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你跟你表哥打工,拿份死工资,一辈子做死了,又会有多少钱?有什么意思?再说,这个工程不论包给谁,你们负责操作的人都会拿好。与其让别人拿不如咱们哥们儿拿,你说呢?我们公司绝对有实力给你做好,保质保量,绝不会让你为难。”
于显强仍然不出声。
黎云安旁征博引,滔滔不绝:“你知道吗?天安集团原来的那个工程部经理自从做完了天安公寓就辞职了,自己带着2万在珠海开了一家公司。天安集团的老总开凌志,他却买奔驰。人家多会抓机会。你要放弃了这个机会,以后说不定终你一生,也不会遇到了。”
于显强心动了,犹犹豫豫地问:“那我该怎么做呢?”
“你先回去打听工程的进度,什么时候我们该去找谁谈?打听一下,这个工程是由谁负责的?负责人的脾气、性格、爱好是什么?我们随时保持联系。你打听的时候切记不要让人察觉。”
“好……”于显强突然住了口,注意地看着公寓门口走出来的男子。
那男子长身玉立,身着全套藏蓝色西装,配雪白的丝衬衫、天青色的领带,显得十分英俊潇洒。他上了停在路边的宝马,随即开了出去。
黎云安也注意到了,不由问他:“怎么?你守了一夜就是守他?对他有兴趣?”
“不是。”于显强注视着他穿过马路,上了汽车。“我表哥让我调查他,好像对他有兴趣。”
黎云安张大了口,不敢相信命运竟会这么眷顾他。“你是说你们集团的林总对他感兴趣?”他的声音兴奋地带了一丝颤抖。
“对啊。我们林总叫我跟住他,查清他的底细。”于显强没有注意,只顾开车跟上去。
黎云安指着前面的车说:“我可以向你提供他的全部资料。你不用跟了。”
“是吗?”于显强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
“他就是我们公司的老总。”
于显强将车刹住,笑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把他的资料详详细细地写给我好吗?”
“不但要写给你,而且这是我们可以大加利用的条件。”
于显强专注地看着他:“这要请你多指教了。”
“客气客气。你看,你们林总喜欢他,只怕是想要他吧?我们解总的脾气我知道。他长得太漂亮了,如果有男人多看他两眼,他都会勃然大怒。他不是Gay,喜欢才貌双全的女人,是个百分之百正常的男人。你们林总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得手的。所以,我们可以利用这点,进行我们的计划。你呢?先把我们解总的身份告诉你们林总,并暗示他仅靠单纯的金钱是无法打动解总的。解总追求的是成就感。我这边呢?会引导解总在林总面前表现出来这种意思。这样,林总想要得到解总,首先就得帮助他达到事业的巅峰。而目前最现实的办法就是将他的工程包给我们公司做。你说对不对?”
“你这个鬼灵精。我看照你的这个计划去干倒是不错。不过,像你们解总这样有钱有名的男人,而且还不是Gay,你保证他会为了一个工程就跟我们林总吗?我看不一定。林总昨天晚上想跟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
“那是不一样的。你把我的话告诉你们林总,我相信你们林总是有办法的。”
“你凭什么保证?”
“嘿嘿,因为像咱们解总这样的男人,世上可不多见。你们林总会不惜代价、不择手段地得到他的。”
黎云安笃定地说着,仿佛金钱与成功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了。
于显强兴奋得脸通红:“好,干了。我们先说好,合同签了后,立刻先给我2万,工程完成后,付完余下的部分。”
“没问题。”黎云安与他一击掌。“我们要随时联系。你一定不能露出破绽。”
在珠江大厦2层欢乐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林思东满意地听着于显强详细的汇报,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个倨傲的年轻男子,从他墨黑墨黑的大眼睛,一直想到高挺的鼻梁、弓形的嘴唇、精致的下巴、修长的脖颈、匀称的腰肢、长长的腿……他想着将他的衣服脱光后的情景,得意万分地微笑。这个男人,从外表到气质,一切都令他满意,只不知道床笫之间是否比其他男人强。如果可以满足得了他,那就实在是了不起了。他的眼里隐隐透出一丝狎邪的光芒。
待于显强说完,他拿着手上一直转动的笔点一点:“去,通知董事会和公司其他副总,今天开一个紧急会议,讨论关于欢乐大厦二装修工程的发包形式。”
于显强毕恭毕敬地答应一声,走出了董事长办公室。他兴奋地握紧了拳,对着空气有力地挥了出去。第三章
解意带着黎云安和工程部经理蒋涟、设计部经理于明华走进远东大酒店,广西安居建筑工程公司的几位先生已经在大堂等他们了。
解意热情地笑着与他们一一握手。
黎云安逐一介绍:“这是我们解总,这是广西安居建筑工程公司的韦总、赵总、钱工。”
解意非常有礼地向他们点头问好。
他们一起走上三楼,整个宽敞的餐厅已经座无虚席。哄闹声挟着人气热浪迎面扑来,解意微微皱皱眉。黎云安立刻对迎宾小姐说:“我们要一个雅间。”
迎宾小姐巧笑倩兮,马上将他们带到相对清静一点的包间。
解意边坐下边说:“远东大酒店是真的做出来了。半年前还听说他们想将酒店抵押,贷8万。现在好像开始盈利了吧?每我来喝早茶,都是满满的人,吵死人。”
其余人立刻附和。韦总感慨万千地说:“是啊。他们总算挣扎出苦海了。”
解意注视着他,开朗地笑道:“韦总像是有许多苦似的。你们既然接下了丽都公寓的土建和一装修工程,还有什么难么?”
韦总一言难尽的样子。解意也不催他,回身在黎云安叫过来的推车上选一些爱吃的点心。黎云安体贴地给客人要了许多,堆满了一桌。解意客气地让着他们:“韦总、赵总、钱工,先吃吧,别客气。有什么事慢慢说。”
韦总他们很斯文地挟了个莲蓉包吃起来。赵总满面笑容地说:“早听小黎说起,他们老总年轻有为,才华横溢,非常让人佩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解意笑眯眯地谦虚着。“我们是小公司,比不上你们建筑公司。我们全靠建筑公司瞧得起,愿意给我们工程做。如今只怕还得贵公司赏碗饭吃呢。”
“哪里哪里?”韦总赶忙说。“解总太客气了。你们新境界可不是小公司,在海江是有名气的。你们公司设计出色,质量一流,职员对公司忠心耿耿,解总更是豪气,一掷千金,面不改色,通行都知道。”
“是吗?”解意仰脸哈哈笑道。“韦总太会说话了,虽然是过奖,可是听了让人真高兴。”
韦总与他打着哈哈聊了一阵天,从欧洲债券的走势到最近国内受银根紧缩影响的情况,从天气谈到后年的世界杯足球赛,以及最近新开的几家赌场和高尔夫球场怎么样,等等。解意似乎无所不知。韦总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佩服之余也暗暗警惕。
黎云安坐在一旁,如常的谦恭有礼,非常切合身份地偶尔插一句话,而每一句看似闲谈不重要,却都间接地抬高着解意的身份,并为将来的实质性谈判埋下伏笔。解意十分满意他的配合。这两年来,虽然这个一肚子诡计多端的小个子男人背地里总是不甚安分,可是在台面上却给足了他面子,并且恰如其分地将他总经理助理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由于他的策划与无所不用其极的调查,他总是能够及时详细地掌握住甲方与竞争方重要人物的全部情况,从而总结出其弱点,进而施展各种计谋,成功地打败若干个强劲的对手,接下了一些以前很难接到的工程。他的公司在黎云安的扶助下,正以超常规的速度发展,其规模的迅速壮大使许多同行为之咋舌,纷纷猜测他的背景。
解意看看黎云安眼镜片后闪烁着精明的一双小眼睛。这个人替他赚了不少钱。说实话,黎云安的智慧与谋略是他非常需要的。多年的闯荡养成了解意坚毅开朗、不折不挠、豪气万千、不拘小节的性格,但却没有黎云安那种阴柔的冷酷与笃定的算计。他尤其欣赏他那种喜欢在事前就将一切策划得滴水不漏的性子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法。
“最近我们公司的工程都差不多结束了,解总才空了一点。是吧?解总。”黎云安稍稍提高嗓门提醒走神的解意。
解意忙集中精神,微笑着点点头。
各种茶点流水般放在桌上。他们殷勤地劝对方多吃。看看时机比较合适,韦总刚想切入正题,解意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拿起来,十分温和客气地问:“喂,哪位?”
“你猜。”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充满了戏谑。
妈的,有没有搞错?解意匪夷所思地看看电话。他从来没有接过这种骚扰电话。不过,像他这样的中型公司,事的原则是轻易不得罪任何人。他只得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说:“猜不着。”
“在干吗?”是一口纯正的北京话,语气仿佛与他很熟的样子。
解意飞快地搜索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在喝早茶。”他随口答道。
“一个人?”
“不,跟我们公司的职员,还有几个朋友。”
“是吗?我本来还想请你去望海楼喝早茶呢。”
“谢谢,改天吧。”解意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您到底是哪位?”
对方忍俊不禁:“你猜。”
解意努力地想了片刻,轻笑道:“猜不出来。”
“我明天去洋浦,跟我一起去,好吗?”
妈的,这男人竟然在勾引他。解意怒火中烧,但又不便发作。
“去干吗?”既然对方坚持与他很熟,他也只得用熟络的口气与他说话。
“我去谈在洋浦买地的事。跟我一起去?”对方语气十分温和,可是解意仍然听出了他刻意隐藏的霸道。
“我没时间啊,谢谢您的好意。……您到底是谁?”解意很好奇。这不是个小人物。他想。
对方哈哈大笑:“你跟我去洋浦,我就告诉你。”
“我真的没时间。”解意十分客气地婉拒,似乎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含意。“以后吧,以后有机会跟你一起去。”
“好,有机会我再和你联络。”
“好。”解意听出他不想说姓名,便也不再问,将电话关上了,转头对韦总一笑。“您请说。”
“是这样。”韦总拿出一叠文件递给他。“我们接下了丽都公寓,条件是垫资到正负零。按我们的工程进度,再过半个月,就做到正负零了。现在我们已经垫下去了2万,目前资金非常紧张,实在是难以为继。前天甲方提前打过来了3万,但杯水车薪,根本不够。我们已经与小黎谈过了,想这样解决。你们先借给我们5万,我们以所有的机械设备作抵押,利息按月息2%计算,我们两个月内一定归还,如果到期不还,可追加每月5%的罚息。一会儿您可以到我们工地上去看看,我们光塔吊就有两台,一台就值3万。还有其他的各种设备,以及运输车。加起来的价值远远超过了5万。甲方公司也有钱,不然也不会提前打款给我了。所以这件事基本上没有风险。而我们将这几幢公寓楼的水电安装、一装修、铝合金门窗的工程,全部包给你们公司做,总造价2万。您看呢?”
解意边听边翻阅着手中的资料。看着他们的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法人身份证、资信证明、与甲方的工程承包合同、建筑材料的订购合同、付款证明、工程蓝图、工程进度表等等。看毕,他将资料递给身边的黎云安。
“当然这种方法绝对是有风险的。”解意笑着说。“我不是说你们想‘铲’我们公司的钱,而是一旦你们做到正负零时甲方还是不打款的话,我们就会一起陷进去。”
韦总有些着急:“我们有东西给你做抵押嘛,到时甲方不打款,你可以将我们的所有机械设备进行拍卖,绝对不会少于5万的。”
“韦总,您先别急。”解意淡淡地笑道。“不要先说得这么血淋淋的嘛,这件事不是不可以商量的。只要操作得当,贵我两方都会皆大欢喜,操作不当,就会两败俱伤。您说是不是?例如你们说拿所有机械设备做抵押,但很显然的,我不可能将你们所有机械设备运到我的公司封存起来,那样的话你们还怎么做这个工程?这样一来,我的风险就太大了。退一万步讲,如果到时候甲方不打给你们款,你们的工程肯定会停工,也不会有能力将钱还给我们,然后你们公司如果将机械设备突然调走――对不起,我的话有些难听,只不过是事前的未雨稠缪。如果万一发生了这种情况,难道我还能够起诉你们公司吗?这样的三角债太普遍了,而且数目又小,恐怕连法院都不想立案。”
韦总一时语塞。赵总与钱工一起将视线投向黎云安。黎云安轻咳一声:“解总,既然事情可以商量,不妨我们讨论一下具体的操作方法,您看好不好?”
解意做沉思状,看了看蒋涟。蒋涟立刻扮演起他一向的程咬金形象:“韦总,我认为这个方法风险太大。解总说得对,你们公司用机械设备低押,其实完全是空话一句。我们借钱给你们,完全要冒着收不回的风险。若你们到时宣布破产,我们公司不是血本无归?”
韦总一干人对这种小人言语气得不得了,可现在是求人家,只有干咽下这口气。赵总见韦总气得说不出话来,忙打圆场:“那,蒋经理您看用什么方法比较好呢?”
蒋涟立即扔出第二把板斧:“除非你们公司叫甲方出来提供信誉担保。这样我们公司就可以信任你们。”
赵总一愣:“这个……我们公司倒是没问题,可只怕甲方不干。”
解意这才慢悠悠地接道:“我想,小蒋这话虽然粗鲁一点,倒是实情。甲方关键也是想按时完成这个工程的。据我的了解,丽都公寓都已卖出去了,实际被套牢的是炒家。所以甲方一定不敢耽误交房时间,不然炒家趁机吵着要退房,甲方怎么办?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韦总,您说呢?我们要求甲方出具信誉担保,完全不过分,而且我想甲方也是愿意的。”
韦总与赵总对视一眼,面有难色。解意这两天与黎云安详细研究过他们的心理,料到他们当时接工程时拍胸脯给甲方打了包票说他们资金充足,所以现在需要借贷,是绝不能让甲方知道的,否则甲方很可能拖延打款时间,造成他们停工,然后与他们打官司,将损失全部栽在他们头上。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解意同意向他们借款,完全可以趁机提出许多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韦总沉吟半晌,才说:“解总,您提的这个要求确实绝不过分,但目前甲方老总不在海南,回美国了,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我们确实急着用款,好早日做到正负零,让甲方把工程款打过来。换句话说,你们支持了我们,间接也支持了你们,是不是?”
解意听到他的语气已近乎哀求,明白江湖规矩是不为已甚。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脸问黎云安:“小黎,你是律师出身,你说个办法,让我们的风险尽量小,又不让韦总他们为难。”
黎云安会意地咳了一声,抖擞精神,用一贯谦卑的口气说:“这样啊,我冒昧地说一个办法,对与不对,两位老总斟酌。从现在的情况看,我们公司要冒的风险是最大的。当然我们相信韦总,但对于甲方我们不了解,万一甲方资金迟迟不到位,我们的钱等于扔进了海里。但生意原则是‘风险越大,利润越大’,所以我们解总经过几天考虑,决定冒这个风险,交韦总这个朋友。从我们这个角度来说,你们提出的用机械设备抵押这个方法我们可以接受。我昨天到你们工地去看过了,你们闲置了一台塔吊。这台塔吊我们要收过来作为实物抵押,其他机械不动,由你们继续使用。按惯例,你们将与甲方签订的合同中的装修部分承包给我们做,你们要收5个点的管理费。不过现在,这个管理费你们只能收2个点。至于这2个点是用支票支付给你们公司还是用现金支付给你们个人,由你们决定。”
韦总、赵总、钱工三人猝然听到这么诱人的支付方式,血一下冲上大脑,一瞬间,三人的内心都在尽力抑制住马上点头的冲动。
黎云安瞥一眼对方突然泛红的脸色,继续说:“关于罚息方面,全部依照你们的说法。另外,我方要求打款时即将贵方应付我们的利息扣除。这就是我们的全部条件。”
韦总已被眼前忽然冒出的万好搅乱了判断力。他极力平静自己的思绪,良久,方说:“原则上我们不反对,虽然条件苛刻了一点。解总,您看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下星期吧,合同我们还要反复斟酌。”解总拿着他们的资料站起来。“就这样吧,韦总,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你们公司的资料我想带回去再研究一下。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合同一签,我就打款给您。”
ァ翱梢钥梢浴!蔽ぷ苄朔艿卣酒鹄从胨握手道别。“解总真是一位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办事果断利落,令人佩服。”
“过奖了。”解意温和地笑着躬一躬身。“明天我让小黎将我们的合同草稿带给你们看看,有什么意见,我们再商量。”
韦总忙谦逊地说:“不用不用,您通知我们一声,我亲自来拿。”
“那怎么敢当?”解意淡淡一笑。“您这么说,那我只好亲自给您送去了。”
韦总连连谦辞。
出了酒店,解意开车载着黎云安、蒋涟和于明华回到公司。一路上,蒋涟和于明华十分兴奋,这个工程若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外发生,又会稳赚3多万。解意每个工程结束后都会拿出利润的2%奖励他们这干功臣,这也是他们一直对他忠心耿耿死心踏地的原因之一。他们热烈地讨论着,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黎云安亦十分兴奋地说个不停。每当这时,解意心中会感到自己奋斗与付出所取得的成就感。
进了办公室,秘书杨羚已将他的办公室打扫得纤尘不染,茶也泡好了。当天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海江日报》、《参考消息》和前一天的《新民晚报》、《羊城晚报》和《海江晚报》放在他的大班台上。
黎云安坚持应该订阅这些报纸,好随时分析当前的国际国内形势、中央政策的变化的微妙趋势和海南当地及周边地区的经济发展趋向,便于随时修正本公司的发展方针。这些小事解意基本不驳他,吩咐杨羚全部照办,而且全部订了好几份,黎云安和他各一份,其他部门每个办公室一份。
解意拿出《海江日报》先看。他通常都是先浏览房地产广告,根据其工程进度,可以估计发展商有哪些装修工程没有定。今天第一版下方有一条套红的通栏广告,“工程招标”四个字非常醒目。
解意将这条招标广告连看三遍,拿起内线电话:“小黎,你过来一下。”
黎云安很快出现在他的办公室。杨羚马上给他泡了杯茶。解意等杨羚出去后,将那则招标广告递给黎云安:“去问问情况。”
黎云安一看,立刻会意了,心里暗赞于显强的行动迅速,并且更加确定林思东对解意的志在必得。他恭敬地一点头,起身想走。解意叫住他:“小黎。”
黎云安重又坐下。解意示意那杯茶:“喝了再走吧。人家的一片心意,别辜负了。”
黎云安仿佛有些尴尬,忸怩了半天,方说:“这种小女孩,我没兴趣。”
“你也3了,该考虑结婚了。杨羚是个好女孩,虽然单纯无知,可是对你一往情,配你不好吗?我知道我们有个客户在追她,而且是个有钱的年轻单身汉,可她一直没给过人家好脸色。你大概不清楚,杨羚还是个姑娘。这样的女孩子在海南已经濒临绝种了。其实你该好好考虑一下,她是值得你去疼爱的。这种女孩子难道不是好老婆的人选吗?”解意温和地笑着,声音里充满了隐隐的煽动。
黎云安显然心动了。如此纯洁的女子,是他一直渴望的。但一向稳重冷静的他并没有接这个话题,只是说:“我现在去办你交代的事,中午给你回音。”
解意点点头:“好,我等你。”
黎云安临走时提醒他:“你得去搞定借给安居那5万,别忘了。”
解意满不在乎地一笑:“这种事,小菜一碟,放心。”
黎云安出去时,看了看杨羚,注意到她亮晶晶的双眸中不加掩饰的爱慕,还有她年轻的容颜与紧绷的肌肤,心里掠过一丝柔软的感觉。他和颜悦色地对她说:“小杨,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
杨羚一怔,随即连连点头,欢快之情溢于言表。
黎云安的心突然晴空万里。解意劝说他的话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好好想想,想吃什么?下午告诉我。”他低柔地说。
办公室里,解意沉思良久,拨通了国源集团总裁凌阳的电话。“凌总,猜猜我是谁?”他的声音变得热情而活泼。
凌阳苍老的声音仍然不减豪迈:“小白鸽,怎么想起我老头子了?”
解意听到他对自己的称谓,不由得皱紧了眉,嘴上却笑道:“凌总要是再不把我的工程款付过来,小鸽子就再也飞不动了。”
“哈哈,是不是缺电了?我来替你充充电,好吗?”凌阳充满挑逗地说道。
“凌总,别逗我了。”解意轻笑,眼中却全是冷意。
这个该死的老头子,一直对他垂涎欲滴,那笔多万的工程款已经过了2个多月了还是一文未付,分明是想逼他就范。他心里觉得既愤怒又恶心,却从来不敢表露出来。
这时的凌阳已经被自己的想象撩拨得心猿意马:“小白鸽呀小白鸽,今天老苍鹰去看你,好吗?”他想起最近有过的几个乏味的男孩。相比之下,解意简直是人间尤物。
“那怎么敢当?”解意努力与他拉开距离。“凌总,我今晚请你吃饭吧。”
“好啊,宝贝儿,你说,吃什么?”他的声音越发让解意作呕。
“上海菜吧。”他说。
“好。晚上6点我来接你。”
“成。”
解意放下电话,将大班椅里的身体一转,拉开窗帘,迎着窗外射进来的秋的阳光,闭上了眼。他知道,答应借给广西安居的5万这就算搞定了。
这个死凌阳,老子让你出了血,也绝不会得手。他恨恨地想。第四章
郦婷疲倦地趴在床上,闭上眼一言不发。张唯勤直起身来,体贴地替她盖上被单,亲了亲她的后颈,起身去了浴室。
郦婷等他出去后,方转过身来,急促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她点燃烟,吸一口,理了理长长的乱发,心里绞成一团。
她用双臂紧抱着自己的身体,仍然感觉得到刚才的激情。肌肤上因激烈的快感而变成的粉红色仍未褪去。
已是凌晨,万籁俱寂,郦婷越发感到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十分恐惧,一把抓起床边的电话,急切地想听到解意冷酷的分析、淡漠的声音。
电话一直响,可是却不见解意接。她知道解意在外面,觉得还是算了吧。可是,一件事既然起了头却没做完,总是让人牵肠挂肚。她又给解意连打了几电话。
马可紧紧搂着身上的解意,不许他去拿枕边的手机。“关掉。”他汗涔涔地阻止着。“别听。”
解意微笑着看着他,想了一下,温柔地解释:“这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如果不是要紧的事,她不会这种时间给我打电话的。”
马可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用手足箍住他。解意挣扎着,仍然拿起了电话。马可很孩子气地推倒他,将他压在床上,上下其手,嘴也没闲着。
郦婷听着电话里解意大异平常的气喘吁吁的声音,明白了他正在做什么。如果这种时候他还坚持回自己的电话,只能证明在他的心里,自己这个朋友的分量。她感动地叹了口气:“小意,算了,明天我再找你。你安排半天时间陪陪我。”
“嗯……”解意急忙放下电话,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呻吟声了。“你这个缠人的小坏蛋。”他亲昵地笑骂道。
“啊――”马可坐在解意身上,快乐地扭动着,忍不住叫起来。
解意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极度的快感中已经七零八落,四散纷飞了。他尽力平稳自己的情绪,极力去思索郦婷有什么难事需要找他。马可软瘫的身体沉重地压在他身上,他静静地承受着,轻轻搂住他。
马可满足地昏昏欲睡,朦胧中仍然紧紧拥抱着解意那匀称而漂亮的胴体。他是如此地迷恋着这个有着艺术家气质的高傲而漂亮的男人,一天也不想与他分开。
解意早已沉沉地入睡,没有回应他的这般情意。
夜很沉,周围没有一丝声音。是黎明到来前那种最最的沉寂。空气都仿佛胶着了,房间角落里两盏晕黄的灯发出的光都似乎凝固着。
郦婷穿好睡袍,下楼到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她就被这种沉寂击溃了。仿佛这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了,仿佛她身海底,黑暗而寂静,感到无边无际的孤独。她上前打开电视,找了张影碟放起来。可是电视里的影像与声音她全都不明白,心里乱极了。
近一个月来,她地感到自己囚锁在心底的情感仿佛闻到了春天的气息,在蠢蠢欲动。每只要张唯勤一碰她,她就忍不住激动起来。她万分恐惧地想着:我是动情了吗?
张唯勤穿好衣服,下楼来。郦婷不等他说话,便道:“你今天回去吧。这两天老头子要过来了。”
一丝隐痛掠过张唯勤的心。他看着郦婷一片空白的面容,点点头,走了出去。
郦婷将自己地埋在宽大的沙发里,封存的记忆不停地冲入她脑海……
那个每天必到她表演的地方去等她,最后在她2岁生日温存地骗去了她的初夜的男人,那张秀气的脸在她脑海中越加清晰。那个男人迫不及待地哄她与他结了婚。他对同事们炫耀她,陶醉在旁人艳羡的目光里。可是不久,他便为了金钱,逼她继续模特儿生涯,并将她一地出卖给别人。他用金钱玩别的女人,然后在她夜回来后殴打她强暴她,最后在她怀孕后逼她到医院流产,当她起诉离婚时他又在法院里当众给她下跪,藉以让法院坚持不判他们离婚……年的光阴在眼泪和屈辱中过去了,她醒悟了,也麻木了。她出卖自己,终于让别人替她解决了这件痛苦的婚姻……
之后负藉南下的日子,点点滴滴,无不充满了骄阳似火与灯红酒绿。她想找份平常的工作,做个平凡的女人。可是,在这个充斥着无数大学生、硕士、博士的海岛,一个高中毕业无一技之长的女子,连吃饭都成问题。她不得不低头了,在“人才角”让华隆酒店的老板带了回去。不到一个星期,她便成了华隆酒店歌舞厅里最红的小姐。她那“卖艺不卖身”的可笑原则坚持了不到十天。当平时和颜悦色的领班板着脸告诉她,不跟国贸的老板“出钟”的话,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时,她的心彻底死了。
每一个玩她的男人都很宠她,她美丽的面容与窈窕的身材使他们爱不释手。她被动地辗转于男人之间,满足着男人兽性的欲望。有时,她被某一个老男人买定很长一段时间,有时,她被某个男人带出去做解除旅途寂寞的工具。在两年多的“小姐”生活中,她学会了出色的化妆美容与穿衣打扮,学会了如何向男人撒娇要钱,学会了如何挥霍,还学会了抽烟喝酒开车,以及养小白脸。对于感情与未来,她却一片茫然。
当碰上解意时,才唤醒了她层的意识……
郦婷蜷缩着身体,象一个渴望母体的婴儿。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在海南初见解意的情景。
那是在金碧辉煌的滨海大酒店餐厅里,她随着国贸的王总一起请客人吃饭。通常的意义中,她不过是一个瓶,让众男人在谈话中可以轻松一些的装饰品。这种场合,一般都不允许她随便说话的。她很明白,所以只沉默地以最优雅的姿势吃着龙虾,喝着啤酒,空泛的眼光懒洋洋地扫视着四周。
进来的一群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因为一群男人众星捧月般围在当中的是一个气概非凡的年轻男子。他身上穿着正宗的圣罗朗西装,是那么熨帖,洒脱而飘逸,柔和而沉静。她向往地看向那男子的脸,随即一怔,熟悉的感觉使她不敢相信。她再仔细看去,真的是她从小一起长大,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十几年楼上楼下邻居的解意。
她注意到他们一群人走到与他们相邻的一张大圆桌边,显然是订了座的。另一个老板模样的男人十分殷勤地替解意拉开椅子,众人一迭声地说:“解总,您坐,您坐。”
解意露出郦婷从小便熟悉了的爽朗的笑:“干嘛大家都这么客气?张总刚才还讲我们就象一家人一样,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就变成主客关系了?都坐吧。”
大家哈哈笑着纷纷落座。点菜、寒暄、上酒、上菜,各种礼仪都依足了江湖规矩。大家虚伪而心照不宣地谈着天气、经济形势、吃喝玩乐等等。郦婷注意到解意是他们这请的客人,而且好像是非常重要的客人。她不明白自从她结婚就失去联系了的解意怎么会忽然到了海南,且做成了这样大的成就。
王总感觉到了她的神思不属,有些不悦地问她:“你怎么了?”
郦婷回过神来,忙露出妩媚的笑:“没什么。我……看见了一个很多年没有见面的老朋友。”
王总的气被她笑化了:“什么朋友?旧情人?”
郦婷娇嗔地打他一下:“讨厌,人家哪来什么旧情人?是老邻居。”
“那就是发小了。”王总立即顺口说。“女朋友?漂不漂亮?一起叫过来玩嘛。”
郦婷在桌下踢他一脚,象踢到他的穴位一样让他心里麻酥酥的。“人家跟我可不一样。”她顺势起身。“我过去招呼一声。”
她刚站起身,解意就感觉到了,转头看过来。立刻,他眼睛一亮,猛地起身大步跨了过来。“郦郦。”他给了郦婷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情不自禁地揉揉她的头发。
郦婷直觉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她重复多年前的动作,一把打开解意的手,嗔道:“你怎么多年的习惯还是改不了?我这头发可是了5多块做的,你一把就给我报销了。”
解意扳着她的肩嘻嘻笑着:“我还是觉得你剪成和尚式比较好看,长头发多累。”
不等郦婷回答,他俯身扯过她面前的餐巾纸,左右看看,向旁边的王总说:“借您的笔用用可以吗?”
王总欣赏地看着他,欣然抽出口袋里的派克金笔递给他。解意快速地写下几个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这是办公室的电话,这是我家里的电话。今天没空,明天给我打电话好吗?”
他将餐巾纸塞给郦婷,把笔还给王总:“谢谢,这笔很棒。”然后回到了他的座位,那边立刻鼓噪起来要罚他喝酒。
郦婷看着他被众人如此尊重,心中百味杂陈。王总低声问她:“这是谁?他是做什么的?你有这样的朋友,为什么还要做小姐?”
郦婷勉强抑制住自己的尴尬,笑着:“他是我的老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有几年没联系了,我不知道他的情况。”
“你这个朋友,相貌比女人还漂亮。”王总邪气地笑道。“你们有没有过什么?如果有的话,那你的艳福可真是不浅。”边说他的手边在桌下探向她的腿。
郦婷将腿挪开,心里很不舒服,可是生活的压力使她无法计较。打从一开始做了这一行,她就非常清楚在出卖自己身体的同时,也就出卖了自己的自尊。她低头装着吃菜的样子,不吭声。
王总又回头看了看解意。解意拿着手机正在讲话,听口气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你怎么拐杖反着拄?到底是你不给我面子,还是我不给你面子?你弄弄清楚,昨天明明是你请我,却当着我面与小姐拉拉扯扯,把我扔在一边,什么意思?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嗯?你的跟班?听用?……当然,你不与我在一起,随便你怎么搞。只是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讨厌当着我的面跟小姐腻歪。……我就是这么霸道,你才知道啊?……你要觉得受不了,就不要约我好了。生意做不做无所谓,朋友交不交也无所谓。不懂得尊重我的朋友要来干什么?……我是不能够受气的。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嗯……嗯……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原谅你。……”解意脸上渐渐露出笑容,而且越来越柔。“好,没问题。”他柔和的声音低低的,十分悦耳可爱。所有的男人女人听见了,都不由得心里一荡。
王总握住郦婷的手,悄声说:“你这个朋友,真是天生尤物。你帮我搞定他,我给你三千。”
郦婷抽出手,摇摇头:“我没那么大本事。别说三千,就是三万,我也没办法。”
一顿饭吃到尾声,她听到解意对同桌的人说:“今天很愉快,谢谢张总。晚上就算了吧,心意我领了。明天上午你们来我公司签合约吧。”
其他人纷纷力邀她去KTV唱歌。这时,有个极有气派的男人突然出现了,豪气万千地一拍她的肩:“解总,真是幸会啊。”
解意转头一看,立刻绽出明朗的笑容:“容总,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你去了韩国吗?”
“合约签得很顺利,就提前回来了。今天陪几个香港客人来吃饭。”那个男人极稳重。“解总,我们的工程第一期你们已经做完了。我后天上午在公司里你,我们谈一下第二期工程,怎么样?”
解意笑着与他握握手:“没问题,我一定准时到。”
那男人略一点头便走了。
王总眼睛发亮,碰碰郦婷的手:“看见没有?那是大能集团的总裁。我们都不容易见到他。你的朋友不简单呐。”
解意他们已买完单,准备走了。解意临去时回头对郦婷挥挥手,又用手比了个电话的姿势,才在一群人谄媚的簇拥下,翩然而去。
第二天郦婷拒绝了王总带她去圳玩的邀请,与解意单独约会,从此改变了她似乎已注定会以悲惨结局的人生。
解意并不问她此时从事的职业,仿佛已经很清楚但又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叫她到他的公司去做办公室工作。
在这个充斥了无数人材的海岛,甚至有酒店招勤杂工而有博士来应聘的。象解意这样已经在商场中站住了脚,而且在同行业中算是声名显赫的公司,要招一个女性来做这种只管内勤而不要求去跑业务而且又不会受到性骚扰因此绝对安全的工作,不知会有多少拿着至少本科文凭的年轻女人涌上门来。
公司的职员知道她是老板的老朋友,对她尤其尊重与照顾。她过了一段清明开心的日子。解意给她高薪,包吃包住。她只需要做最简单的工作,譬如接接电话、拿文件去电脑房、去接洽印刷名片资料、订阅报刊等小事。但是,在解意身边工作的那几个月里,她总算领悟到了事业的美丽与奋斗的欢乐。因此,当公司接了一个娱乐城的装修工程后,那个娱乐城的老板见了她十分惊艳,向她表示愿意扶持她做一番事业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其实女人都是一样的,要想在某一方面有所成就,总是会被男人要求全面奉献。有时候,甚至男人也会如此。现在,她也算功成名就了,可是常常午夜梦回,在黑暗中发现自己被邢天裘一双布满老人斑的手抱着。紧挨着他一身干枯的松垮垮的皮肉,她就问自己这一切到底值不值?
直到唯唯出现。她眼前浮现出初见张唯勤的情景。当张唯勤精神奕奕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午后炽热的阳光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她眼前一亮,立刻决定用他。他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工作,并表现出文雅的气质与丰富的内涵。她迅速升他的职,从一般的服务少爷而领班、大堂经理、现场经理及现在的副总经理。接着谣言就出来了。而谣言却反而提醒了她。她开始带他回家,他并未拒绝。
她认为他是为了她的钱与势,在这个孤悬于大海的地方,这种事情太普通了。可是,张唯勤似乎一直致力于让她相信他是真心爱她的。她越来越被他的柔情与青春所打动。
从她初恋而决定迅速结婚时,解意就不停地对她耳提面命:“不要动情,一旦动情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尤其对于明显不相匹配的男人,更加不能动心,否则只会陷入痛苦的渊。”她是对的。
可是情这东西,不是说控制就能够控制的,它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不知不觉间就突然占据了她的心。
她紧抱着自己,心里一阵一阵的抽搐,无尽的辛酸象海中翻涌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
突然,电话铃声大作,吓了她一跳,抬起头来,白纱窗帘外,天已大亮。她拿起电话,解意低沉平静的声音传过来:“郦郦,我现在过来接你,我们去金融大厦喝早茶。”
“只你一个人吗?”
“当然。”解意明白她这么问的意思。“他已经走了。”他的声音极淡漠,如轻风过耳,如水波不兴。
“好。”郦婷放下电话,将凄楚的脸埋进手心。
她总是做不到似解意这般意志如钢铁,一肩挑重担。而无论有什么样恶劣的遭遇,解意的心绪都可以如他自己说的那般“落流水沓然去,立定脚跟在人间”。真枉自解意对她的一片关爱。解意知道她意志薄弱,易将露水因缘当作一生所托,所以特地找了个书法名家写了张“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条幅送给她挂在卧室里。
良久,她起身拉开窗帘,推开窗,清新的海风迎面吹来,仿佛要将她一夜的郁闷逐渐吹散。第五章
解意着一套白色的薄麻纱休闲套装,坐在绚丽的晨光里,显得容光焕发。
在这个热带的城市里,秋天仍然是燠热难耐的,唯有在清晨,空气才会如此清爽阴凉。
解意打开了车窗,任高速行车带来的强风吹拂。他微仰起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感受着如水般流动的空气,嘴角开心地噙了一缕笑意。
郦婷穿了一件黎族的彩色短衫,下着一条长长的凤尾裙,脸上化了淡妆,手腕上戴了一串七彩丝线编成的手链,头发松松地绕了一圈用一根彩色的发夹别在头上。
解意一见她就笑:“你看你看,什么时候都要化了妆才能出门,你不化妆大概就像没有穿衣服一样吧?我都替你的皮肤累。你瞧,你就像一幅水粉画。而我呢?就是画中的留白。”
郦婷听不太懂,但知道意思,开心地笑笑,有些羞怯。她总觉得解意始终比她高一个层,所以总是不习惯听他赞美自己。
很快,宝马开到了金融大厦,他们坐电梯到了三楼的美食城。里面早已闹哄哄地坐满了人,他们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一张小桌子。
忙了好一阵,才终于安顿下来。解意替郦婷倒了一杯菊,看了看她,问:“怎么了?昨天听你的口气,好像挺闷的。”
郦婷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小意,我没有你的气概与冷静的头脑。”
解意正在招来的小车里挑吃的东西,闻言斜瞟了她一眼:“下文呢?”
郦婷待小车推走,方问他:“你看小张这人……到底怎么样?
解意笑起来:“你怎么会问我?他好不好用,只有你知道啊。
“我操。”郦婷也忍俊不禁。“我是说他为人。”
“你与他接触的时间最多,应该你才最有发言权。我见他的时间非常有限,而且只不过聊聊闲话。你来问我,不是问道于盲吗?”
郦婷紧皱着眉:“你‘旁观者清’嘛。”
“咦?难道你是‘当局者迷’了吗?”解意故做大吃一惊。“你动心了?”
郦婷脸微微一红:“我是不是很没用?”
解意好笑地摇摇头:“你是感情动物,我15年前就知道了。”
“那你看小张怎么样?”
“很好啊。”
“小薏,我是说真的。”
“现在要找真的东西还真不容易。好吧,我就说说看。我觉得小张这人不错。”
“真的?”
“真的。我有一跟他谈过你,好像他对你挺真心的。不过,我们已经老了,他们年轻人的心思,我们哪里清楚?也许我有误解呢?”
郦婷看着他在明亮而柔和的灯光下神采飞扬的脸,卟哧一笑:“你老了?只怕这话得2年后说吧?”
“心老。”解意不动声色,又招手叫来服务小姐,要皮蛋瘦肉粥。
郦婷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口包子,有些沮丧地倾身说:“小意,我是不是很蠢?明明总是让男人骗,让男人欺负,却还会动情。我真的不会控制自己。”
解意温存地拍拍她的手:“郦郦,其实我很羡慕你还有感情,不像我,心是一块顽铁,怎么样也化不了。小张这人不错,你干吗不试试看跟他来真的?他对我说过他想和你结婚,为什么不可以?也许他图的是你的钱,但你也不是小女孩了,我想你控制得来自己的财富,对吗?你不是商场中人,不必勉强自己。和小张回家退隐吧,还可以过3年平安快乐的日子。”
郦婷怔了半晌:“我可以这么想,可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和我结婚?我真的不想自取其辱。这两年来,虽然我过得不快乐,可是至少我还有事业与金钱做后盾,让别人再也不敢小看我,更不敢随意侮辱我。邢老头对我也算不错。我虽然不开心,但至少可以不再为衣食与病痛担心,不再为金钱零售自尊。如果小张是真心的,我自然什么都舍得抛下,可是如果他是肠子,故意说来取悦你我的呢?”
解意赞许地一笑:“郦郦终于长大了,知道成熟地考虑事情了,可喜可贺。”
“去你的,找你商量事情,你老取笑我。”
解意边胃口极好地大口吃着粥,边说:“你既已有远虑,自然不会再有近忧,大胆地去做。这我感觉结局会很好。小张是个好男人,这是我的直觉。”
郦婷至此总算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开始欢快地吃起来。良久,她若有所思地盯视着解意,弄得解意莫明其妙:“你干吗?”
“小意,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的过去我却一点也不知道。以前我不敢问,不过今天我倒想问问。我们失去联系的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怎么一眨眼就有了这么大的事业?”
解意的动作微顿了一下,又继续。吃完了粥,他才抬起头,若无其事地说:“郦郦,本来,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不过,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没有你那么幸运。你的初夜至少是在自以为是爱情的甜蜜里完成的。而我的初夜却是让人轮奸了一夜直至昏迷。”
郦婷震惊地望着他。
解意的脸平静如水,只是有些泛白:“我从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后,就到了一家有名的装饰集团做设计师,后来老板升我做了设计总监。我那时年轻,雄心万丈,急于表现,正好有个大工程,老板说客户指名要我亲自去谈,于是我代表公司按事先的约定去接客户吃饭。他们一共有五个人,一个老总,四个部门经理。我和他们吃完饭后,他们执意要我去他们公司看看图纸。本来,我在读书的时候就曾屡受骚扰,所以一直都极注意保护自己,平时一般都只去公共场所与客户谈生意,从来不去私人住所。可是那,我觉得事情异乎寻常的顺利,而且他们共有五个人,应该会有所顾忌,便减低了戒备,与他们去了。到了他们公司后,才知道他们公司是在一幢豪华的别墅里,只有一楼是写字间,二楼、三楼全是卧室,我便警惕起来,谈了几句,便要告辞。他们说什么让我一起去拿图纸,要我跟他们去二楼,我婉拒了,准备走。可是,”他说到这,沉默了一会儿,呼吸一下,才继续说下去。“他们五个男人,将我按到地毯上……强暴了我……他们轮流干了一夜,我一直流血一直流血,后来昏迷过去。醒来后,他们又哄又逼地让我不要说出去,并且说可以立刻和我们公司签合同,那个老总还说只要我点头,他可以出钱养我。我从他们的话里听出来原来是我的老板出卖了我。”解意无奈地笑笑。“那是我唯一一无法控制自己。我把自己反锁在他们二楼的一间卧室里,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出来。他们怕我寻死,最后打电话叫架梯子从窗户进来……直到现在,我仍然佩服我那时候的自制力。当我知道一切时,我反复思考了一天一夜,决定要报复我的老板。他既然这么重视这个工程,不惜牺牲我,那么我一定让他得不到这个工程。我向那个老总提出条件,要他马上给我开个装饰工程公司,然后将工程签给我。他知道我的能力,立刻答应了。至此,我的生活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工程做了一年,我就跟了那个老板一年。这让那个老板没有任何借口拖欠我的工程款。工程做完后,我赚了5多万。加上他陆陆续续给的钱,大概总共有8万。但这一年里,每到黑夜,我就总会做各种各样的噩梦。拿到所有的钱后,我立刻离开了那个人,远走他乡,自己开始买房买地买股票,走独立创业的道路。直到现在,很多时候,只要有陌生人的手一碰我,我就心里发毛……这就是我的创业之路。”解意淡淡地笑着,感觉十分平静。
郦婷看着面色沉静的解意,眼里一热。解意对她一笑:“干嘛掉眼泪?我自己都觉得无所谓。倒是你,是被男人用甜言蜜语骗的,所以直到现在,你也不知道男人对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什么男人该相信,什么男人该怀疑。”
郦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象解意这样刚毅的男人是不需要空虚的安慰的。她想象着在漆黑的夜里,突然被几个男人强按着象野兽般蹂躏的情景。那样的初夜,毁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清白,大概是一生吧?从那样的噩梦中站立起来,需要怎样的勇气?
解意看着仍然十分郁闷的郦婷,忽然问:“对了,你那里的马可这几天怎么样?客人很多吧?”
郦婷闻言开心地笑了:“你呀,也不知道给他灌了什么迷汤。自从上从你那里回来,他就一门心思地唱歌,谁叫也不去,无论人家出多大价钱他也不理。我看他仿佛是想从良了。最近他和你联系没有?”
“有,我们偶尔在一起。他长得不错,人又年轻,我对他印象蛮好的。他也无非是想筹够钱,好自己灌唱片。其实他还太嫩,这个世界哪里是光凭实力就能够出人投地的呢?既然他有心从良,我倒不会辜负他一片心意。等我这阵忙完了,帮他一把,也不是什么大事。”解意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这段时间你替我看着他,别叫他让别人玩残了。”
“怎么?终于有个男孩子让你动心了?”郦婷向他眨眨眼。
解意仰天打个哈哈:“哈,像他那种小男孩儿,你看我会动心吗?他不讨人厌,跟他在一起可以很好地放松、休息,如此而已。”
郦婷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帮你看住他就是了。你放心,我看他那样子,是绝不会给你戴博士帽儿的。”
解意的手机响了。他听着,“嗯”了几声,关掉电话后笑着对郦婷说:“今天到此为止,我还有事。你尽快把小张搞定,请我喝喜酒吧。以前的事情我已淡忘了,你听过就算,从此别再提,好吗?这个工程做完,我也会退出江湖。到时候去找你,我们一起种养鱼。”
郦婷看着他一脸明丽灿烂的笑容,愉快地点点头。
解意开着车直奔珠江大厦。黎云安、蒋涟、于明华拿着厚厚的公司资料在门口等着她。电梯门口已等了很多人,有不少熟面孔,看情形都是去标这个工程的。
四部电梯都在楼层中不停地上下穿梭。
在焦急不耐中,一边的高速电梯下来了。这是部只在15层以上停留的电梯。黎云安先进了电梯占好位置,蒋涟和于明华护着解意准备进去。
突然,有个穿正式西装的彪形大汉出现在电梯口,彬彬有礼地对电梯里的人说:“对不起,请你们出来,我们老总要上去。”他的话音刚落,一群大厦保安如狼似虎地冲过来,象赶一群苍蝇般地赶他们出电梯。
一阵喧哗纷乱中,解意迅速退到最后。他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他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黎云安看着林思东如此霸道地进了电梯,感到极度的屈辱,心里有种不可扼止的恨意。
解意索性回到大厦前厅,坐到沙发上。“让他们先上去好了。又不是赶集,先到的先得。我们休息一会儿。”
黎云安很佩服他的镇定与淡泊。自己终归修养不够,总是很计较这种虚幻的尊严。
坐了一会儿,他们又研究了一下待会儿的战略,已陆续有些同行下来了。他们惊异这样的快速,倒想上去看个究竟了。
随着电梯门慢慢打开,解意一脸安静地走了出来。迎面灰色大理石的墙面上,缀着“欢乐集团”四个金灿灿的巨型华丽的琥珀字体。年轻秀丽的接待小姐笑盈盈地迎上前:“请问你们是哪个公司?”
黎云安立刻趋前去递上名片:“我们是新境界装饰有限公司。”
小姐笑着点头:“好,请跟我来。”
小姐带他们穿过一间大大的办公室,进了一间门口贴着“欢乐大厦工程部”几个金字的房间。这层楼除了董事长与各公司总经理的办公室外,整层都是用玻璃隔断的办公区域。还没进去,他们已看见里面挤满了人。
接待小姐对他们一颌首,转身离去。
黎云安待前面几个人在报名表上签了字后,奋力挤上前去,在报名表上写下自己的公司。当填到“垫资能力”这一项时,他不假思索地写上“5万”。
顿时周围的喧闹低下去很多,工作人员也讶异地仔细看了看他。在海南,能够垫资5万的装饰公司应该说几乎没有。因为有5万的话,就做房地产了,何必再为他人做嫁衣裳,看人白眼,听人使唤?
于显强已经在昨晚得到了黎云安的指点。此时,他挤进办公室,大声问工作人员:“这里有没有专门做玻璃幕墙的公司?”
没有人说话,因为知道新境界是海南有名的三大幕墙公司之一,斗不过他们,还不如保存实力争内装修。
解意并未挤上前去,只站在原地镇定地说:“我们可以做。”
于显强仿佛是顺着话声转向他:“你们做过什么工程?”
“很多,有名的有太平洋大厦、海豫大厦、国原广场。”
真是个特别标致的男人。于显强在这么近的距离看仔细后,心里赞道。“你们报个价吧。”他说。
这是个外行。解意忖道。“你们公司做的是隐框、明框,还是半隐框?”他非常内行地问。
于显强一怔:“都报个价吧。”
解意一笑:“可否到您的办公室去谈?”
于显强做恍然状:“啊――好,好,请。”
到了于显强的办公室,他坐到宽大的放着刻有他名字的铭牌的大班台后面时,气派便显出来了。他轻咳一声,装作不明白,以为黎云安是老总,只向着他说话:“你们公司的资料给我看看。”
黎云安忙介绍道:“于总,这是我们公司的解总。”
于显强微微一怔,忙起身上前与解意热烈握手:“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见谅见谅。”
“哪里哪里。”解意分寸极佳地笑着与他握手。“于总客气了。我们是小公司,还要靠于总多多关照。”
“是解总客气了。我们的工程正需要像解总这样的行家来做,为我们锦上添。”于显强坐下后,不再散漫地靠着椅背,而是倾身向前,极尊重的样子,专心地听他讲话。
解意示意黎云安递上公司的资料,然后简单扼要地讲述了公司的技术力量与经济实力、以往做过的工程以及得到的评价。讲完后,他让工程师于明华大略讲解一下三种幕墙的特性及大致的报价。
于显强听完,不动声色地说:“我觉得很好。不过,这件事,还要看其他公司的报价与实力。这样吧,你们回去后,做一个预算书来,我再与董事会研究研究。”
解意会意地站起身来:“好,这就要请于总多多关照了。我们回去尽快完成预算书,后天给您送来。那……我们就告辞了。”
“好。后天上午1点到11点我有空,我等你们的预算书。”于显强站起身,将他们送到办公室门口。
解意走到电梯口时,一进这里就不见了的蒋涟突然窜了出来,笑嘻嘻地跟他们一起下了楼。
2楼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林思东站在幕墙前,俯头看着下面。
刚才在楼下停车场,他看见一辆极漂亮的越野车,让他印象刻的是车门上表示着速度的背景上彩色变幻的“岁月如风”四个字。他想这一定是那个美人的。当电梯门将关上时,他看见了最后面那个沉静动人的年轻男子。他的计划总是成功的,这一点他从不怀疑。
他实在很想脱掉那个与众不同的美男子的衣服,看他在床上是否还能这样静如古井不波。
他耐心地等待着,终于,那个男子与她的三个马仔出来了,果然是上了那辆“岁月如风”。
他得意地一笑,看着那部车绝尘而去。
车里,黎云安问:“探到了什么?”
蒋涟得意洋洋地说:“我去了他们的事业发展部。原来他们的经理我认识。我去年初在三亚的那家公司里做过一个工程,他就是甲方的现场监理。我们混得很熟。据他说,这个工程是不垫资的,但他们要求对方打3万保证金到共管账户,就是看对方究竟有没有实力。截至昨天为止,报名的公司一共有13多家,但能够拿出3万保证金的只有一家,就是圳远大装饰集团。今天的情况,我明天再来摸摸。另外,据他说,这个工程的主要负责人是董事长助理于显强,所以他的态度非常关键。而对幕墙技术比较熟悉的是他们工程部经理陈兴。关于幕墙工程,董事会最后决定时会征求他的意见的。”
黎云安的手指在座椅背上划着圆圈。思虑良久,他说:“解总,我看不妨这样,小于其他一切都不要管,只管迅速拿出预算书和设计草图。蒋涟负责盯住那个熟人和勾兑工程部陈经理,想办法打听出其他公司的情况。我呢?负责缠住于显强,设法摸清标底。您去想办法结识他们公司的老董林思东,毕竟这么大的工程,最后还是需要林总拍板,在合同上签字。这样,三管其下,拿到工程的把握会大一些。”
解意思索着,没有回答。
回到办公室坐下,他从电脑里调出黎云安整理输入的关于林思东以及欢乐集团的资料,又详细研究了一下,才说:“我看行。那么现在就分头采取行动。另外,小黎今天先把与安居公司的合同拟出来让我看看。争取下周一就签。好,大家分头去办吧。”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解意转过椅子,看向窗外。炎炎烈日仍然无遮无拦地泼洒下来,越发显得开足冷气的屋子阴凉怡人。他的公司租用了一个酒店的半层楼做写字间。此时,他出神地看着酒店后面不远一个建筑工地,工人们正顶着骄阳挥汗如雨地干着活,黝黑的肤色与精瘦的身子都让人感受到他们生活的艰辛。解意闭上眼,休息一下被阳光刺激的双眼。看看这些下层的人,还有无数出卖着色相的低下的男女,他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还是值得的。
手机突然响了。他懒洋洋地拿起来听:“喂,哪位?”
“你猜。”电话里传来上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仍然充满了戏谑。
解意微微皱眉看看电话,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可是……他心里叹息一声,只得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说:“猜不着。”
“在公司吗?”还是一口纯正的北京话,语气依然仿佛与他很熟的样子。
解意拼命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对。”他随口答道。
“没出去?”
“是,没出去。”
“最近忙吗?”
“有点。”解意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您到底是哪位?”
“你猜。”
解意摇了摇头,轻笑道:“我猜不着。”
“我明天去三亚,跟我一起去,好吗?”
“去干嘛?”他也只得用熟络的口气顺着他的话与他敷衍,借以唤起自己的记忆。
“我在那边买了一块地,准备盖别墅群。怎么样?跟我一起去?”
解意听出了对方的温和中隐藏不住的霸道。他温和地说:“很抱歉,我确实没时间,谢谢您的好意。……您到底是谁?”解意很好奇。
对方哈哈大笑:“你猜。”
“嗯……猜不着。”他的声音越发低沉。
“你跟我去三亚,不就知道我是谁了?”对方用挑逗的口气说。
“可我真的没时间。”解意十分客气地婉拒,似乎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含意。“以后吧,以后有机会跟你一起去。好吗?”
“还没听出我是谁吗?”
“嗯……没有。”解意的声音依然低沉,但保持着适度的笑意。“你到底是哪位?给提个醒也不行么?”
“唉――”对方作状长长叹了口气。“解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好大的架子。”
“不是吧。”解意无聊地拿笔在纸上画圆圈,口气却仿佛兴趣无限。“我们见过吗?就算见过吧,只怕也是阁下身份太高,无暇理我们这些小人物,所以我不记得你了。别说面貌,就连声音都不记得,可见我们没交谈过。”
对方低笑了几声:“好吧,解总,等你有空我们再联络。”
“好的。”解意不想追问人家不想说的东西,便也不再问他是谁,将电话关上了。
他签好几份文件,想了一会儿,给郦婷打电话:“郦郦,今天晚上我到你那里去。……嘻,马上会有一场淮海大战,我先到你那里轻松轻松。你让马可准备一下,叫他今晚唱一曲《EverythingIdoIdoitforyou》。我喜欢。”第六章
夜凉如水。
极静。
“马可,”解意在黑暗中望着身边男孩优美的体态轮廓,温和地说。“马可,我不管你对我怎么想,我觉得你是个好孩子。你不要再糟蹋自己了。你想实现自己的什么目标,尽管告诉我,我看我有没有能力帮助你。”
今晚的马可不同往日的曲意承欢,而是伸出了有力的双臂紧紧搂着他。“叫我阿昕。”他说。声音不似往日的谦和,有一份坚定。
“什么?”解意舒畅地闭上眼。
“我的真名叫李昕。”他温柔地拂着他柔软的黑发。
“哦。”解意淡淡地微笑。“可我叫惯了,还是叫你马可吧。
“好……”马可将脸埋入他的颈窝。“解总……”
“别这么叫我。”
“那我该怎么叫?”
“随便你。”
“那……我叫你小解,或者阿意。”
“我比你大很多呢。”解意温和地抚着他年轻的身体。“青春,多好啊。”
“阿意,你才多大呢?我不相信你会比我大多少。”马可边说边轻轻地吻着他。“自从上认识你以后,我觉得很惭愧。我们差不多大,可是你的成就却比我大这么多。我觉得自己以前的日子实在是白混了。所以,我决定正正经经地做人,希望你能够用另一种眼光来看我。只不过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我怕你认为我无耻。没想到我们还是有缘。”
窗户开着,热带秋的夜风荡起了白色的窗帘。解意在如水的凉意中微笑着:“马可,我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高尚。其实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只不过是你只出卖你自己。而我,还时常出卖别人。”
马可借着透进来的微弱的路灯光看着他显得美丽而柔弱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特别的情感。过去,他的那些恩客都很爱惜他,他也只是遵守“职业道德”,却从来没有动过情。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却一直激荡着过去从所未有的那种情感,过去包括对他的女朋友,他都未曾有过这种情意。他想着,缓缓展开自己高大匀称的身躯,用自己的青春与温柔严密地包裹住他:“阿意,在我心里,你是纯洁无暇至高无上的神灵。我喜欢你。”
解意闭着眼轻松自如地接受着如阳光如清风如小雨的他,淡淡地说:“马可,你会红的。你歌唱得好,舞跳得棒,人长得美,现在只缺一个机会。如果不介意的话,这个机会,我来给你。”
马可用急风密雨一般的狂吻覆盖了他,对他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解意在急促的喘息声中说道:“我明天给广东省电视台的朋友打个电话,让你过去广州试唱一下。另外,我给海南老乡影音公司的老总说一下,让他们好好给你拍一个MTV,去参加中国音乐电视大奖赛。你看好吗?至于费用嘛,我来出好了。”
马可无法想象机会会突然降临。他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爆发的情感,充满激情地用一个真实的自己全身心地拥抱了解意。
夜已了,空气里却到充斥着唤起人肉欲的暖意。
林思东推开身子底下哇哇乱叫的男孩子,烦躁地起身点了支烟。那男孩如倒空了米的口袋,软瘫在床上,只有象一个窒息很久的人突然呼吸到空气似地急促起伏的胸部才显示出他的一丝生气。林思东不耐烦地推推他:“喂,还行不行?我还只做到一半,没过到瘾呢。”
那男孩有气无力地说:“林总,我实在是不行了,请你放过我吧。我不要你的钱了。”
“我操,你们这些人怎么都像是豆腐做的?一碰就要散架了一样。”
“林总,下你最好叫两个人来。只怕没有一个人是你的对手。”
“你他妈的,好了好了,你走吧。”他起身从衣服口袋里掏出1元钱,拍到他身上。“拿着,走吧。”
那男孩不敢不听,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胡乱穿上衣服,赶紧拿着钱离开了。
林思东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从新婚之夜,妻子骂他是“蛮牛”开始,就没有一个女人满足过他。很快他就对女人没了兴趣,改而喜欢男人,但情况也一样。不知怎么的,他似乎天赋异禀,这方面特别亢奋,往往是折腾得外面的男人跟了他第一就不敢再跟他第二,似乎觉得生命比金钱更重要。就是他的妻子,跟他一以后都要休息一个多礼拜才能够缓过来,很快,他那体弱多病的妻就干脆跟他分房睡。就算他在外边呆久了,偶尔回一家,一到晚上,他妻子也是尽量躲着他,倒是让他觉得轻松愉快。他已经不能碰女人了。
他燠恼地想着,突然眼前浮现出解意的身影。那个年轻动人穿着简洁明快极有品味的年轻男子,端庄的面貌似乎透着一分野性,安静的身体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不知在床上,他会不会满足得了自己?他的脸上绽开一丝笑容,等不及地想压住他,撕开他的衣服,狠狠地尽情发泄自己从来没有得到顺畅的欲望。他想着那个男子的特别之,忍不住将手伸到了下面……等情绪终于平稳下来,他方抱着枕头,沉入梦乡。
今天的朝霞特别绚丽,林思东异乎寻常地很早就醒了过来。他起身,拉开窗帘,看着天边金黄色的似鱼鳞般一层层第排列的云霓,又仰头看看头顶湛蓝的天空,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他挥挥手臂,感觉到自从来到海南就没有过的浑身是劲。他穿上休闲运动装,轻快地走下楼,打开别墅门,准备去开汽车门。
一向早起的于显强正跑完步回来,见状关切地问:“林总,这么早,您到哪儿去?”
“我去海边游游泳,一会儿就回来。”
“我送您去。”
“不用了。”
“那您当心着凉,早晨的海水特别冷。”
“不会。今天精神特好,去活动活动。”
“好吧。您去哪边?”
“我到海甸岛。”
林思东开了车出大门,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车。于显强跑上前去。林思东打开车窗对他说:“今天你把最后入围的几个公司的情况汇总,另外写上你的意见,我回来要看。”
“好。”于显强目送他的车开出去,立刻转身奔进大门,打电话给黎云安。
林思东将车开到海边停下。清晨的大海,十分安静,只有几对野鸳鸯在海边搭了帐篷,但显然还没有起来。他脱下鞋袜,赤足走在细细的沙滩上。海水温柔地一波一波地涌上来退下去,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
极目远眺,海天一色中,有几只零零落落的渔船随着海浪微微起伏着。他缓缓地走着,任强劲的海风迎面吹来。
忽然,海中有个小点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凝目望去,只见是一个年轻男子正在游泳,接着他看见前面的沙滩上有一条大大的浴巾和一个运动包。
什么样的人这么有兴趣?他饶有兴味地驻足观望。只见他划水有力,速度很快地游到了防鲨网,又转身往回游。待他游近了,他方看清,原来他是解意。
真是人生何不相逢。他想着,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解意游到海边,看到他,一愣,返身又游开去。他脱得只剩下泳裤,几步冲进海水,一个鱼跃,向他追去。
解意似乎游累了,一翻身仰躺在水面上,静静地随着海浪起伏。林思东很快游到了他身边,踩着水慢慢绕着他转了一圈。
灰色的海水中,解意穿着一件黑色的泳裤,在一年中有1个月都是烈日当空的海南非常罕见的雪白的肌肤越发细腻,似玉一般。他闭着眼,在水面优雅地舒展着颀长的身体。轮廓分明的脸、细长的脖颈、匀美的胸、平坦的腹、修长的腿,在载沉载浮中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线。
林思东在心里反复琢磨。是现在就把他抱住呢,还是捺住性子慢慢地钓。几想伸出手去触摸他,又强行抑制住自己。
解意睁开眼,看他一下,淡淡地,翻身游了开去。
他追上去,跟在他身边,却始终不说话。他也不开口,似乎不知道他的存在。不管他游动的速度是快是慢,他总是跟在他身边。他们仿佛很默契,像是已经认识多年的老友;又仿佛不相干,似乎只是陌路人。
林思东喜欢这样的感觉,轻松,不累。平时围在他身边的男人女人太多了,而且都是滔滔不绝地说着各种各样的话,都逼着他必须做出相应的反应。像现在这样,有个人陪着,却又不必说什么,不必顾忌什么,是他在事业的奋斗中极需要的一种安静与慰藉。
帐篷里有人出来了。解意累极了,返身上了岸。林思东也跟着上来。旁人会心地看他们一眼。
解意一言不发,疲惫地拿起浴巾披上身,向沙滩边的更衣室走去。
等林思东擦干身子,换好衣服,出来时,刚好看见他穿一身浅浅的灰得十分纯净的休闲服,上了那辆“岁月如风”,疾驰而去。
真是个特别的男人,值得付出那么多。他想。一个8万的装修工程可以让他赚15万甚至更多,不信不让他动心。
解意开着车,沿着和平东路飞驰。一向清静的马路十分宽阔。他地呼吸着清新的没有污染的空气,听着音响里传出的凄哀的二胡独奏《江河水》。
解意想着刚才见到的那个林思东,很诧异他与传说存在的极大的差别。他不像是个霸道的人,倒象是个温存的书生,温文儒雅,沉静稳重。看他在海里若即若离地跟着自己,既不打扰,又无不在,可见他事的技巧已经炉火纯青。虽然人不可貌相,不过他想也许外面的种种传说也有一定的谬误。
昨天晚上,黎云安特别约他去吃法国自助餐,从头到尾对他周密地分析了事情的整个步骤及能够产生的效果。总之,他应该利用这机会,崛起于华南,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型装饰集团,然后向外辐射,向东至广州、珠海、圳、澳门、香港,向北至湛江、北海,向南至缅甸、越南等地。然后再以装饰工程为基础,涉足其他方面,迅速将公司发展成为国内能够进入百强的大集团,直至成为上市公司。如此的前程似锦,只需要现在稍稍牺牲一下他的自尊。林思东是个非常霸道的人,但同时又十分慷慨,对他喜欢的人常常一掷千金。如果解意想要将自己的事业推上顶峰,一定要抓住这机会。据悉实际上欢乐集团有自己的装饰工程公司,但这却进行招标,显然林思东需要的是更高水准的设计与创意。解意是少见的才貌双全又理智聪明的人,相信只要略施手段,林思东会把工程给他而且一路大开绿灯的……说到这里,黎云安漫不经心地止住了话头。
解意不动声色地一直听完。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明白下面以黎云安为首的一帮高级职员在利用他进行没有风险的致富行动。不过,这本来就是一个互相利用的世界,他始终没有生气。如果能拿下欢乐大厦,他就打算做完这个工程后退出江湖,移民新西兰,专心作画,过逍遥平静的后半生。欢乐大厦也许是他这一生最伟大而不朽的作品。不过他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免得他们生贰心。
他不停地吃东西,听黎云安长篇大论地说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也没有任何感觉。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地说:“你最爱看《三国》,我记得里面有一段周瑜想使美人计解决掉刘备,结果却是‘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愿你是亮,不是瑜。”
黎云安再信誓旦旦地保证他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解意让黎云安只管按计划进行,他知道该怎么做。
今天看到林思东,他心里轻松了不少,想来那是一个有文化的男人,不会似个野蛮人吧?
林思东悠闲地坐在办公室里,翻着于显强交过来的报告。于显强选了个公司进行最后的投标。其中有圳远大装饰集团、新加坡佳怡建设海南公司、海南新境界装饰工程有限公司和本集团的天地装饰工程公司。
圳远大装饰集团的总裁程远是他多年的朋友,早就向林思东要过欢乐大厦的装饰工程。其他两家公司与他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有新境界,不但与他没有一点关系,而且他也根本不了解他们公司的实力。但是没关系,有他想要得到的人就行。他翻着新境界的资料,详细看了他们以前做过的部分工程的照片,对他们的设计印象刻。
他点燃一支烟,思忖着。那个灯红酒绿下独坐一隅沉静得忧郁的男子,那个在蓝天下的大海里沉默得快乐的男子,实在很吸引他的心。
他拿起内线电话:“显强,你安排一下,今天下午我想见新境界的老总。”
解意笑吟吟地放下电话,看了一下黎云安:“这下,你们该放心了吧?”
黎云安一笑,起身欲走。解意叫住了他:“小黎,你与杨羚怎么样了?”
黎云安黑瘦的脸微微一红:“没怎么样。”
“得了,你看你的样子,瞒都瞒不住。”解意笑谑道。他知道他们已经同居,两人现在一副如胶似漆的样子。“这个工程我们如果可以拿到手,我仍然照以往的规矩办,另外给你一个加料的大红包,让你结婚结得风风光光。”
黎云安想起自己从这个工程的开始就在设计利用他,心里微觉不安,可很快他就说服自己,他也是为老板好,便立刻平静下来。他微一躬身:“谢谢。”
下午的会面,解意身着全套的名牌西装。藏蓝色的西装外套配着雪白的衬衫,更衬得他潇洒漂亮却又温文尔雅。
解意由接待小姐引导着到于显强办公室,然后由于显强引导着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外。于显强敲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林思东的声音。
于显强恭敬地对她一躬身:“解总,请进。”
解意对他一笑,推门进去。他看见林思东,不由得一愣:“你?”
“对。”林思东眼前一亮,呵呵笑着,挺直了身高1米9显得十分粗壮健硕的身体,迎上前来,伸出大手与他相握。“这么巧,我是林思东。”
“我是解意。”他微笑着将手放入他的掌中一握,立刻放开。
这时,他注意到他的对面坐着另一个气势不凡的男人。
那男人好奇地打量他一下,随即站起身来:“思东,那我就先走了。”
林思东点头:“成,下我们再合作吧。”
“得了。”那男人走到门口,看看解意优雅的背影,对着林思东一竖大拇指。
林思东得意地一笑,对解意道:“解总,请坐。”
“谢谢。”解意坐到他对面的软椅上。一听他的声音,他立刻想起屡骚扰他的那个总是以熟络的口气说着暧昧的话的陌生人。“那些电话?是你打的?”
“什么电话?”林思东装糊涂,心里暗赞他的反应敏捷。
解意不在意地挥挥手:“算了,也许是我记错了。”
林思东靠到大班椅上,笑笑地对解意道:“早就久仰解总的大名了,今天才有缘见面。解总实在是名不虚传,年轻英俊,能干有气概。”
解意欠欠身:“过奖了。我与你相比只不过是参天大树下的一根小草,你让我成长我就能长高,你不让我生存我就只能死亡。不是吗?”
林思东乐不可支:“解总真会讲话。”
“是事实啊,又不是我编造的。至少您的欢乐集团是全国闻名的,进入了全国百强企业的名单,而我的新境界,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解总还年轻,再过1年,成就当不在我之下。”
从林思东办公室出来的程远一把揪住门外欲离去的于显强,推着他到他的办公室里:“小于,那个美男子是谁?”
于显强好脾气地笑着:“程总,他是新境界装饰形象设计顾问有限公司的解总,也是来参加投标的。”
他松开手:“怪不得你们林总这要招标,完全是想泡他吧?”
于显强说:“这我可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跟我打什么马虎眼?”程远不由分说地推了他一把。“你若不知道,我马上把我的远大集团送给你。”
于显强笑而不答。
程远一把拿起于显强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林思东:“好你个林思东,你重色轻友。你砸8万出来,就是为了要他吧?”
林思东呵呵笑着:“你看值不值?”
“太值了。如果你不想要他,告我一声。”程远嘻嘻笑道。“我要他。”
“那是不可能的。”
“行了,这事不与你计较了。不过,最后一个要求,如果他的技术力量做不了,你让他将工程转让给我,我给他5个点的管理费,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净赚万。这笔款我绝对按时付清,绝不亏欠。”
“没问题。我会告诉他的。”
“另外,叫他介绍一个与他类似的马子给我。我绝对不比你差吧?”
“哪儿还有?我好不容易才碰上这一个。”
“你小子运气总是那么好,艳福不浅呐。”
林思东开怀大笑,放下电话。解意看着他那种含意不明的笑,感他早上和此时的形象完全不同。
林思东笑容可掬地看了他半晌,问道:“解总有游早泳的习惯?”
“也不能叫习惯,一般隔个两、三天我都会去游泳,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傍晚,看天气,还有心情。”
“哦?那解总今天的心情……”
解意爽朗地笑道:“当然是高兴,因为我们公司让林总慧眼识中,能够进入最后的投标,实在是很令人高兴。”
“今天早上我记得我们还没有通知你,当时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情?”林思东很好奇。
“我有信心,我们会击败别的公司的。”解意那双幽的黑眸温柔地盯着他。“林总觉得呢?”
“解总这么有把握,不知信心从何而来?”他问着,忽然想是不是显强那个小子在搞什么样。
解意早有准备,信心十足地说:“从目前整个海南装饰设计的力量来看,并没有什么比较突出的公司,只不过大公司胜在资金实力比我们公司强。但是我们公司具有第一流的设计与施工力量。我们公司的职员平均年龄不到3岁,年轻必然导致超前的意识、独特的创意、完美的设计以及精细的管理。从我们公司以往做过的工程来看,完全有能力完成象欢乐大厦这样的项目。你们欢乐集团是全国百强企业、海南省十佳企业,林总更是海南省优秀企业家、海口市十佳企业家、全国十佳青年。我觉得你们完全有理由将欢乐大厦建成海南的一个标志性建筑,就像悉尼歌剧院、法国凯旋门。不知道林总是否有这样的雄心?”
林思东心里一动,能够实现这样的目标当然是他的追求。不过,他甚至还未想到的东西居然让一个外人说出来了,有点不可思议。他专注地倾身向前:“你说下去。”
“我们对欢乐大厦的建设进度十分关注。当初你们奠基是请中央领导前来剪彩的,随后由最出色的建筑公司进行施工,进度创造了海南建省以来的新纪录。你们的建筑设计图是进行招标,最后由加拿大卓越建筑设计院夺标,进行的设计。整个建筑是由混凝土现浇的,牢固如磐石一般。大厦的内装修你们是请香港有名的金氏室内设计事务所设计的,目前图纸仍然未定。这一家事务所曾设计过香港、澳门、台湾的多家大酒店与写字楼,另外还设计过桂林与上海的一家五星级宾馆。但是我想建议林总不妨看看我们的设计,也许并不逊于那家事务所。他们主要善长的是酒店设计,而我们更长于商住式大厦的内装修设计,我们更了解当地公司与内地公司海南分公司以及外资公司的心态与喜好,当然我们的运作更加符合中国特色,尤其是海南特区的特色。不知林总以为然否?”
林总看着他专注在工作中的姿态。工作着是美丽的。他想起了这句话。一个年轻漂亮的男人,偏偏又才华横溢,似乎便注定了他命运的不凡与充满坎坷。他欣赏地瞧着他。等他说完,他才慢吞吞地道:“我相信解总的信心来自于对自己实力的把握。我想,你们公司最后拿到工程的可能不是没有,但你们的对手也非常强大,不可小视。我觉得有必要提醒解总一句。”
“谢谢林总的提醒,这早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从工程本身来说,进入最后竞争阶段的家公司都可能非常完美地完成这个工程,区别也许只在于工程完成后给人的感觉将是气概非凡还是很快便湮没于海口迅速拔地而起的水泥森林之中。所以,实际上,最后还要看的就是林总的心意了,看您愿意把这个机会给谁。或者将这个机会给了我们也就等于给了个机会给您的欢乐大厦。您觉得呢?”
林思东沉吟片刻,忽然问:“解总是学什么专业的?”
“我是中央美院油画专业毕业的。”
“是吗?我还以为是外交专业。”
解意淡淡一笑:“林总夸奖了。”
林思东仍然保持一贯的不动声色:“解总的话给我的印象很刻,当然您的说法的确不无道理。解总结婚了没有?”
解意一怔:“这个问题与我们投标有关系吗?”
“当然不,我只是好奇,像解总这样年轻英俊又精明能干的老板,不知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你。”
解意大大方方地一笑:“林总过奖了。实际上我算不上什么,微不足道,所以直到目前为止还是孓然一身,浪迹江湖。唉,实在是辜负了林总的好奇之心。”
气氛轻松起来。林思东看着眼前气宇轩昂又隐隐显得有些脆弱的男子,想到他马上会成为自己的囊中物,心里乐滋滋的。
“林总这么高兴,是不是已经决定把工程交给我们做了?”解意半开玩笑地说。
林思东也半真半假的:“这要看你们自己了。”
“我可以保证我们的设计人员、施工队伍、工程技术人员、现场管理人员,个个都是一流的。另外我们还需要做什么工作,林总尽管提。”
林思东看了他半晌:“解总许下这样的承诺是很危险的。”
解意不解:“怎么会?”
林思东侧侧头:“真的什么都可以提?”
解意略微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难道您想提什么工程以外的要求吗?”
林思东乐极了:“难道不可以?”
解意大吃一惊:“难道林总想假公济私?”
林思东觉得好久没有这样发自心底的快乐了。他笑问:“难道解总觉得公私之间有什么清楚的界限吗?”
解意偏头想了半天,坦陈道:“没有。”
林思东一摊手,做了个“你瞧”的手势。
解意微笑:“好吧,我认输。无论公私,有什么要求,您尽管吩咐。”
林思东看了他良久:“解总,你是个独特而漂亮的男人,相信你很清楚自己的价值。”
“林总今天夸了我很多了。我想不用我的笨嘴笨舌进行回报吧?报纸杂志电台电视台都已经报道过您不少了,也不用我来重复了吧?”解意顾左右而言他。
“漂亮和青春过了时就不值钱了。”林思东暗示道。
解意客气地点头:“林总可以说明白一点吗?我比较笨。”
“恰恰相反,我认为解总是个明白人。”他看了他良久,突然倾前低声说。“陪我去三亚。”
解意略略有些惊讶:“什么?”
“我明天去三亚,大概要5天时间。陪我去。”
解意直愣愣地盯了他半晌:“林总真是个爽快人。”
“对啊。”林思东洋洋得意。“怎么样?和我一起去。”
解意想了片刻,道:“林总的这行程跟我们的投标有关系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林思东像一只懒洋洋的豹子一样看着他。“坦白地说,我从三亚回来后,合同就基本要定下来了。”
解意再看他半晌,衡量着他的话的真实性,终于他决定选择相信。他也学他突然一倾身:“好,我答应你。不过,你的工程得给我做。”
“工程的事我不能这么随便地答应你,因为需要拿到董事会讨论的。不过,我总会让你这一生什么都不需要担忧。”依他一贯的手笔与解意的姿质,相信解意将得到的财富会是让他一辈子都无忧无虑的。
解意断然拒绝:“不。我不会接受嗟来之食。林总,如果你不打算给我这个工程,我也不会勉强。我有今天,完全是在风雨中摔打这么久,一点一滴熬过来的。我需要事业的成功,但不会以卑鄙的手段。如果欢乐大厦由我来完成,这将是我最出色的作品,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骄傲。林总当年也是白手起家的,奋斗的艰辛与成功的喜悦是人生中最美丽的经验,相信林总有体会。这也是我的追求。”
林思东定定地注视着他,久久不语。解意沉着冷静地坐在那里,清澈的目光迎向他。林思东忽然微带敬佩地起身:“好吧,解总,像你这样的人,我相信机会一定不会与你擦肩而过的。明天早上9点我到你的公司去接你。我仍然不能承诺你什么。不过,也许我们之间的合作就由明天开始。”第七章
今年的第十二号台风提前登陆了,登陆后风力减弱到7级,威力依然犹如雷霆万钧。
天空浓云密布,急速地翻滚着,云中似乎隐隐闪着电光,轰隆隆的霹雳声从天际直砍下来,狂风凄厉地呼啸着在天地间掠过,瓢泼大雨横扫过大地。一切都已变色,自然的力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抵挡,实在是令人生畏。
林思东与解意坐在如重型坦克一般的奔驰S32里,顶风冒雨,疾驶在东线的高速公路上。左边远远的是巨浪排空的大海,右边是被风几乎吹至伏倒在地面的草与树,前面的景物完全被密集的雨柱遮掩得模模糊糊。整条公路上没见到一个交通工具。他们的汽车门窗紧闭,里面十分平静安详。解意看着外面那壮观的场面,仿佛他们已经回到了洪荒时代,四周除了排山倒海的风雨雷电与巨浪滔天,一个动物也没有。他无所畏惧的心被强烈地震慑住,体会到自我的渺小与自然的永恒。
“怕吗?”林思东打破沉寂,侧头看他一眼。
“不。”解意十分平静。“不过为什么你要挑台风登陆时上路?向自然挑战?”
林思东笑:“‘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嘛。我喜欢向一切比我强大的东西挑战。”
“佩服佩服。”
“你呢?喜欢吗?”
解意看着窗外狂暴的一切,淡淡地道:“不,我不喜欢。太动荡了,我喜欢安定的生活。”
林思东略带讶意地看看她:“这可不像我知道的你了。如果你喜欢安定,又何必在江湖上闯荡呢?”
“安定需要足够的金钱做后盾。江湖多风雨,有一天我可以不必再在风暴中为未来而战,这就是我的理想。”
“其实你要求的并不多嘛,要达到你这样的理想,太容易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希望的安定还包括尊敬与爱戴。我不想做笼子里的鸟,那怕这个笼子是金子做的,上面镶满巨型钻石。”
林思东突然抓起他的手,覆在操纵杆上:“解意,你是个非常特别的人。也许有你陪伴着我,我今生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不会的。”解意毫不动容,将手缓慢而坚决地挣开。“世界太多诱惑了。这里美男美女多如牛毛,而且对你这样的商界巨子绝对千依百顺。你向我提出的这些东西拨一半给她们,他们便会心满意足,为你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林思东忍俊不禁:“你看我像是个饥不择食的男人吗?”
解意的态度十分冷静客观:“不像,但也不像是个坐怀不乱的男人。”
林思东爽朗地大笑:“我当然爱美人,你若不美我根本不会注意你。”
解意对他的话十分不以为然:“别开玩笑了,我是男人。”
“你不觉得自己长得非常漂亮吗?”林思东有些惊讶。
“不觉得。也许有气质,可是并不漂亮。相信你泡过的美男美女不计其数,我不过比较不爱无缘无故掉下来的钱而已,或者说不吃嗟来之食,所以让你注意了。”
“这也是理由之一。关键是你不觉得这里很多靠外表吃饭的人,其实肚里只有一包草吗?我想要个比较赏心悦目的伴侣,在我累了一天下来,可以陪我说说心里话。不必再应酬,精神得到彻底的放松。”
解意不想入探讨这个问题。他立刻换了个话题:“你太太好吗?”
“不错,就是身体不太好。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从来不无理取闹。”
“看来你也是一夫一妻制的拥护者。”解意忽然露出了调皮的笑。
林思东不解地“嗯”了一声:“怎么讲?”
“一个夫人一个妻子啊。”解意忍不住仰头哈哈一笑。这句笑话是郦婷告诉他的。
林思东忍不住伸手揪一下他的脸:“调皮。”
解意猝不及防,一时没有躲过,心里微微一震,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风雨挟着巨大的威力狠狠抽打着车身,似乎想将车掀翻,推到海里去。他们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动荡不安过。天地之间,只有渺小的他们一起冲过阴霾,寻找着安全的栖息地。
“你这车让我想起了诺亚方舟,可惜只有我们俩,没有其他无数的动物。”解意看着窗外的景象,不由得感叹道。
林思东觉得他现在是充满幻想的浪漫的男孩子,跟着他在台风中飘荡,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放心,很快就到兴隆度假村了,我订了他们那里的总统套房。今天我们不走了。等到了明天早上,台风肯定会过去的。现在不是洪荒时代,而且有我与你在一起。”
“我没有不放心啊。”解意柔和地说。“不过,咱们分开住,我不习惯跟人合住。”
林思东没吭声,只是稳稳地扶着方向盘,浑身透着一种坚定。今天是他们的第一个夜,台风夜。他淡淡地想着。
海口也在台风的扫荡之下,路上已没有人,车也非常少,都在往家赶。“黄金海岸”里没有一个客人。
办公室里,郦婷懒散地坐在桌子后面。
本来今天她完全可以不来的,因为这么大的风雨,可以预见不会有一个客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此游乐。可是她实在不想呆在别墅里面对邢天裘那个老头。
原来因为生活的逼迫,她没有选择地跟了他。后来因为他是对她最慷慨的一个男人,所以她就不再嫌他的年纪与一些怪癖了。包括有了小张以后,她仍然认定自己是邢天裘的女人。可是,这两个月来,随着她对小张的逐渐动情,她觉得自己再也无法面对邢天裘布满老人斑比她还矮半个头的身体与皱缩成一团的瘦脸了。在床上,她无法勉强自己去拥抱那个浑身皮肉松弛的老男人,而且觉得他瘦削的髋骨象两张刀片似地割着她的双腿。她痛恨他的洁癖,甚至连她接触的东西他都必会再洗一遍。以前她无所谓,只要他按时付钱,可是现在她认为钱已够用了,不想再牺牲自己的尊严与身体。她想摆脱他,过一种全新的日子。她想生活得只是她自己,而不是任何男人的玩物。
可是,小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拿不准。这里有很多傍富婆、款姐的小男人,其实与她原来做的那一行是一样的,只讲钱,没有心的。小张唯一让她放心的地方,是至少他没有拿她的钱去养另外的小妞。
正想着,门外起了一阵喧哗,似乎有一个女人在尖声叫着什么。她皱皱眉,难道今天没有客人可以争,那些小姐也要吵闹吗?太烦了。她正想起身出去看看,门被猛地撞开了。
进来一个披金戴银,肥肥矮矮的老女人,两眼喷着怒火射向她。后面跟着张唯勤,担忧地看着她。
郦婷礼貌地问:“夫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个女人冲上前,隔着桌子就伸出手来要撕扯她。她敏捷地退后,怒道:“你想干什么?”
那女人破口大骂,可是郦婷听不懂她的话,只知道是东南沿海一带的口音。她望向张唯勤:“小张,她是什么人?”
张唯勤一脸无奈:“她是邢总的太太。”
郦婷一下便懂了,操起电话便拨别墅。那女人知道她要打给谁,拼命冲向她。张唯勤奋不顾身地扑向前挡住她。那女人一巴掌挥过去,张唯勤脸上顿时出现五道血痕。他忍住疼痛,伸手阻挡着她的攻击,一边好言相劝:“邢太太,请您冷静一点,有话好说。”
那女人滔滔不绝地骂着,边用沉重的身体推撞他们。张唯勤被她大力撞向桌角,痛得哼了一声。郦婷心一疼,抄起桌上的纸镇便向她扔过去。纸镇擦着那女人的鬓边飞过,她一愣之后,立刻更加暴烈地往上扑。
郦婷接通了别墅的电话,气忿地大叫:“老邢,你老婆在这儿胡闹,你赶快来。”
那边邢天裘显然吓了一大跳,慌乱地“哦”了一声:“我马上来。”
郦婷放下电话,正好看见那女人将张唯勤狠狠地推向墙边。只听沉闷的一声“咚”,张唯勤软软地倒在地上,血顺着头往下流。
那女人看也不看,继续扑向她。郦婷顺手拿起电话机向她砸过去,大叫:“保安呢?都死光了吗?”
门外几个孔武有力的保安这才抢进来,将那女人拉住。那女人死命挣扎,哇啦哇啦地用台湾话大骂着。郦婷命令保安:“带她出去,不许让她再进来,把门关上。”
等人都出去,屋里恢复安静后,她抢上前去扶起张唯勤的头,泪水涌了出来。她抓起自己长裙的下摆堵住他的伤口,轻轻唤他:“唯唯,唯唯,你怎么样?”
张唯勤闭着眼,无力地倚在她的怀里,一张脸衬着她红艳艳的衬衫,显得十分苍白。郦婷小心地放下他,出去找了几个少爷,抬他到外面她的车上。她关照几个领班,让小姐都回家去,少爷公主也都下班,只留下保安看住那女人,待她老公来接她走了后,再关门。
然后,她上了车,顶着狂风暴雨向医院疾驶。路面全都被雨水淹没了,车开过去,溅起高高的水,象船行驶在河里。她边开着车边不时地看向一直在流血仍于昏迷状态的张唯勤,心绞成了一团。
因为台风,医院的门诊部早已没有一个病人,急诊的医生也睡下了。她焦灼地敲开医生的门,将张唯勤半扶半抱地弄进医院。顷刻间两人都湿透了。
医生将张唯勤的创口洗干净,认为并不需要缝合,便简单地理了一下,然后包扎起来。张唯勤仍未醒过来。郦婷焦急地问医生:“他的伤怎么样?”
医生安慰她:“没关系,伤口不大也不,本身应该没有事。不过,他的头部受到外力撞击过猛,要观察一天看他有没有脑震荡。”
“那他现在一直昏迷,有没有事?”
“只是一时的晕眩,不会有事的。”
“那可不可以带他回去?我们都湿透了,我怕又引起他感冒。”
“可以,不过,你今天晚上一定要注意观察,如果发现他有剧烈的呕吐和持续晕眩现象的话,要立刻送他到医院来。另外,明天台风停了的话,来医院做个CT,看看脑部有没有问题。”
“好。”
郦婷强撑着瘦削的身体将高大的张唯勤扶抱到了车里。然后将车开往他的家。她今晚是绝不会回别墅去的,她怕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了那个老女人。
张唯勤住的地方是她出钱给他租的,地方不大,一室一厅带厨房卫生间大约四十平米的样子,但是环境相当好,是日本熊谷组建的公寓,属高尚住宅区,清雅而安静。
郦婷开着车在大雨和黑暗中独自前行着,感觉到从所未有的孤单与无助。好不容易开到了楼下,她无力地俯到方向盘上,觉得一身已经虚脱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车外面狂风凄厉的“呜呜”声和暴雨的“哗哗”声。她迷迷糊糊的,只觉一身的力气都已用尽了。
忽然,一只手温柔地摸索着抚上她的肩。她一抖,抬起身来,看见张唯勤明亮的双眼。“你醒了?”她呐呐地问。
张唯勤专注地看向她:“那个女人……伤到你没有?”
“没有。”她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唯唯,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只是……头好晕。”他的头微微摇晃着,显然还不能够恢复平衡。
郦婷振作起精神,开门扶他出来,用力地将他扶上楼。等开门进去,将他放上沙发,她才松了口气。
然后急急忙忙地脱下他的衣服,替他擦干湿漉漉的身子,裹上睡衣,方扶他躺上床。她刚要出去,张唯勤一把拉住她。“别走。”他恍惚地看着她。
“我不走。”郦婷温柔地吻吻他。
他放心地放开手,闭上了眼睛。郦婷脱下自己的衣服,洗个澡,才穿上睡袍走进去,躺在他的身边。
“郦郦。”张唯勤翻个身,紧紧抱住她。“这几天我真想你。”
“我也是。”她再也不想隐瞒自己的感情了。
“真的?”张唯勤在黑暗中闭着眼,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我实在是很爱你。可是你总是不相信。”
“不,我相信你。”经过今天晚上的事,她再也不愿怀疑。
“真的?太好了。”张唯勤无力地说,似梦呓。“我们离开这个梦想家的乐园好吗?回去做个普通人,过开开心心的日子,做对恩爱夫妻,白头到老。好快乐。”
这是郦婷一直的向往,可是张唯勤象在做梦似的,使她不敢确信。“唯唯,你受伤了,今夜好好休息。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谈这个问题,好吗?”她尽量温和地说。
“郦郦,不管什么时候,我说的永远是真的。”张唯勤终于支持不住,陷入了沉睡中。
郦婷大睁着眼,听着外面似乎永无休止的风雨声,阳光明媚鸟语香的日子好像仍然离她十分遥远。永远是多久?她在心里问。
解意闭着眼,躺在黑暗中,感受着屋里屋外同样的疾风骤雨。那种向他索取全部的激情的固执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从不堪忍受的挣扎到现在的软弱无力任他摆布,他觉得已经历了几个世纪的拼搏,再无力气做出任何表示了。可身上的人仍是无休无止地保持着旺盛的精力,挟着外面暴风雨的威势向自己冲击着。他想逃开,可他却微笑着用力摁住他的双肩,用猛烈的行动告诉他一切的抗拒都是徒劳的。
他不知道他还要做多久才会结束,可是他知道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软软地陷在床中,无奈地将头侧向一边。除了刻的疲累和疼痛外,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存在了。
当林思东下了车,直接将他带进总统套房时,他犹豫了很久。
他不愿意。心底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响着。终于,他决定放弃。他现在有公司,有事业,有才华,有钱吃饭,有房有车,也有尊严,何必再沦为男人的玩物?
他转身就要出门。
林思东却一把揪住了他:“你去哪儿?”
“我去再开间房。”他边冷静地说边往后退,打算挣脱他的掌握。
林思东嘿嘿地笑着,用力将他拖进了卧室。
他毫不犹豫地反抗起来。
两个高大的男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他们都没有出声。无论事情最后发展到怎样的地步,他们都不能引起丑闻,从而毁掉自己的事业。
林思东终于凭借着强劲的实力将解意压到了床上。
两人都气喘吁吁。林思东边喘着气边笑道:“我知道你当过兵,但你是文职,我可是海军陆战队出身,宝贝,你打不过我的。”
解意的双手被他的一只手牢牢握住,按在头的上方,动弹不得。他愤怒地瞪着他,低低地说:“放开我。”
林思东好整以暇地笑着,用另一只手一粒一粒地解开他的衣扣。
解意顿时感觉到的屈辱。他涨红了脸,拼命地挣扎着。
林思东笑着吻了一下他的脸,轻声说:“别再费劲了,没用的。”
解意感觉到了身体的凉意,感觉到他的双腿沉重地别住了自己的腿,一只手缓缓地从他身上滑过。他只觉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有些微微发抖。
林思东似乎很体贴地俯头吻他。他猛地转过头,避开了他的唇。
林思东只是笑,却开始用一只手脱自己的衣服。
解意有些恐惧地扭动着身体,想挣脱他的钳制。“放开我。”他只会说这一句。
林思东被他的动作更加挑起了欲望。他地吸着气,轻轻在他耳边说:“小解,你逃不掉的。不要逼我把你捆起来。你乖乖的,我保证疼你,不会让你难过的。”
解意只是用清澈的眼睛地盯着他,一字一字地说:“那你还是把我捆起来强暴比较好,我是不会顺从的。”
林思东停止了动作,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道:“这可是你逼我的。”
他温柔地拉下领带,将解意的手紧紧地捆了起来。解意索性闭上了眼睛。到这地步,他已经无能为力。
林思东将他捆好后,动作熟练地将他的身子翻过去,把剩下的衣物不耐地撕碎。解意就这样裸袒在他面前。
“皮肤真好啊。”他轻轻赞叹着,双手抚摸着解意光滑细腻的背。
随后,他拿过一瓶婴儿油,将整瓶冰凉的油都倒在解意的背上。解意不知他倒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东西,微微颤栗了一下。
林思东将自己的胸膛紧紧贴上解意的背,使劲摩擦着。婴儿油起着润滑剂的作用,使他自如地在解意的身上滑动着。
林思东笑道:“来,我来侍候你,给你推油。”
解意被压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他咬着牙,尽力让身体放松。他知道那个沉重而强悍的人想要干什么。
林思东的手从腰一直摸索到他的臀,最后终于到了最要紧的地方。他显然忍耐不住了,稍稍润滑了一下便将自己的身体顶入了他的身体。
解意痛得闷哼了一声,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林思东则是欢畅地轻轻叫出了声,随即在他身上痛快地动作起来。
解意清晰地感觉到痛楚、屈辱和重压,所有这一切都在提醒他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他闭着眼,只觉得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已没有言语。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解意只觉得窗外的天色从明亮变得昏暗,最后完全黑了下来。屋里的灯光十分黯淡柔和,更加刺激了人的欲望。
林思东一直在折腾他,几乎没让他休息过。他一直没有吭声,也没有睁开眼看过他。
他恨他。
林思东终于痛快淋漓地结束了自己的动作。
解意觉得自己在往无底的渊下沉,眼前阵阵发黑。林思东拿起表看了看,很满足。这终于让他过足了几十年来从来没有过好的瘾。他低头看着身下精疲力竭的人,非常满意他美妙的身体和巨大的承受力。实在是值得付出那么多。他想着,俯头去吻他。
“小解,你还好吗?”林思东在他恒久的沉默里终于有些担心了,在他耳边低声问。
解意仍然沉默着。
林思东笑起来:“知道吗?你真是个天生尤物。”
解意的脸色十分苍白,始终保持着沉默。
林思东轻笑一下,用唇摩挲着他的唇,两手轻抚着他的腰。
解意知道他是不会就此放过自己的,根本就不想讲话。有什么可说的?讨饶吗?
林思东看着他的样子,决定让他休息一下。他放开捆住他的领带,然后到浴室去洗澡。解意立刻便睡着了。
暴雨仍然不停地下着,似乎从窗外下到了他的梦里、枕上,一直要下到地老天荒。
林思东一早便醒来了,转头看着解意仍在沉睡中的那张素净的俏脸,心里升起了一种疼爱的感觉。他轻抚一下他的脸,下床出去订早餐。
在客厅里,他回味着这一夜的激情与满足,回头看看卧室里疲惫不堪的人,拿起手机,拨通了海口的于显强。
大概是缺乏安全感吧,解意睡觉一向警醒。虽然林思东的动作轻手轻脚,他仍然被他起床的响动吵醒了。待他出去,他翻个身,睁开眼,出神地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大雨,心底泛起一丝孤独感。惆怅旧欢如梦。他轻叹。青春就要消逝了,而他的生命中并没有一段可以值得记念的情感。这一生呵……
林思东进来,一眼看见他茫然无助的眼神,一向刚硬的心牵动了一下。他上了床,扑到他身上,隔着被单,将他紧紧抱住。“怎么了?”他柔声问。
解意仍然侧着脸,不看他,眉眼之间全是疲倦。
林思东乐滋滋地笑起来,轻轻整理着他散乱的黑发:“我知道。昨晚很累吧?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你以后要习惯。今天还是我开车,你在车上好好休息吧。嗯?”
解意闭上眼,不想理他。但他压得他无法呼吸,他忽然轻声问:“你多重?”
“2斤。”林思东笑,亲亲他。
解意虚弱地说:“你这么肥,可不可以别压着我?”
林思东大笑,伸手去扯被单。解意连忙拉住不放:“不行,我全身都在疼,一点劲都没有了。你不能再做了,不然我会死的。”
“没那么严重。你躺不要动,我动就行了。”林思东笑着,霸道地继续大力扯着,并半真半假地威胁他。“来,听话,又想让我把你捆起来?”
解意一窒,手松开了。
林思东拥着他,在激情中还不忘哄他:“放心,这我轻一点。你如果受不了了,告诉我一声,我就停下来。”
解意摇摇头,这种假话他当然不会当真的。激情中的林思东就像一只饥渴的野兽,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风已停了下来,雨仍然哗哗地下着,将楼前的路淹成了一片汪洋。郦婷的车已开始进水。她站在阳台上看着,完全无动于衷。
整整一夜,邢天裘不停地在给她打传呼,但她不但不回,还将传呼机与手提电话全关了。后半夜,张唯勤忽然呕吐起来,吓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反而是张唯勤一直在安慰她,告诉她自己没事。
在极度黑暗的夜,四周是无休无止的风雨,只有他在与她相拥到天明。这份安全感,使她不知所措。她不敢想明天会怎样,她只知道能够抓住今天,就无怨无悔了。
张唯勤醒过来,撑着仍昏眩的头摸索着墙出了卧室,走到阳台。郦婷回头一看,连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起来了?”
“没事。”张唯勤撑着她的肩,看向外面。“雨真大啊。”
“昨天真亏了你。”
“别这么说,遇到危险,我不挺身而出,难道要你去面对吗?”ホ婷脆弱的心慢慢裂开了,汩汩地流淌出滚烫的鲜血。“唯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仰头看着他,晶亮的泪夺眶而出。
“别哭,别哭,我的郦郦是不流泪的。”张唯勤轻轻吻着她的泪。“我爱你呵,当然应该对你好。”
她迷茫地问:“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爱?我没什么文化,而你是硕士,会英语、法语。我比你大好几岁,你是这么年轻英俊。我是别人的情妇,有着让人不齿的经历,而你的心一直是那么干净。你怎么会喜欢我?你不要骗我了。”
张唯勤温柔地将她搂进怀里:“郦郦,郦郦,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了。我也许有你说的那些优点,可是当我遇到你的时候,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是你给了我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而且赏识我,提拔我,让我不至于沦为那些老女人的玩物。我知道你开始并没有爱上我,但我也感觉得到你并没有玩弄我的意思。你只是太孤单了,需要一个伴。郦郦,我喜欢你那种历尽沧桑后的善解人意,喜欢你美丽柔弱的外表,喜欢你独有的风情,喜欢你在这个人欲横流的冷酷社会里保有的善良与真实。郦郦,我想与你结婚。我想要你结束这里的一切,和我回去,过平静安乐的生活。你说好吗?”
她茫然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啊。”难道这样诚挚的声音里会有什么陷阱?她不能肯定。也许应该等解意回来。
张唯勤了解她的感受,只轻轻地搂着她:“别急,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好好想想。我不逼你。”
郦婷将脸埋入他的怀里,感激地点点头。
瓢泼大雨下到中午终于有了减小的趋势。解意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来,准备上车。抬眼看看铅灰色的天空,他觉得头昏眼,身体虚浮,摇摆不定。
林思东精神奕奕地将车开到他面前,替他打开车门。他重重地跌坐进座椅,向后一靠便昏昏欲睡。
林思东轻笑着拍拍他的脸:“真是个孩子。”
解意无力反驳,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全身象散了架似地酸痛不已。随着车子平稳而快速地开上高速公路,他开始进入梦乡。
林思东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事业做到他这种境界,情与欲的充分释放,有时候比多赚钱更重要。
他看着前面苍茫的雨幕,那种舒适的快感缓缓地蔓延至四肢百骸,充斥了全身的每个细胞。第八章
于显强和黎云安一起坐在国际商业大厦二楼的咖啡厅里,边悠闲地喝着咖啡边欣赏着外面的雨景。
于显强放下手机,对黎云安笑道:“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黎云安一副躇踌满志的样子:“应该是这样的。”
“你们老总知不知道他也是你的计划的一部分?”
“应该不知道吧?不过,我也不敢肯定。他是个非常精明的人,头脑十分清醒,对于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很清楚,做事极有理智,判断非常准确。我告诉他的计划是他无法拒绝的,哪怕他了解我的意图,也不会拒绝。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于显强点点他:“老黎,你行啊,假以时日,只怕你会超越你们老总的。”
“不会。老于,你难道还不知道,在这里,是美色的天下,尤其是既漂亮又有头脑的人,成功只属于他们。如果我们公司没有解总,只有我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我相信用不了一年,就会倒闭。工程谁都会做,那么甲方老板凭什么不以此去取悦自己喜欢的人呢?”
于显强对他赞叹道:“原来你是看中了你们老板的姿色,实在是慧眼识英雄。佩服。”
黎云安眯缝着老谋算的眼,悠悠地说:“说实话,老黎,某种意义上,我是有着很的感慨。你看我,16年寒窗,成绩卓着,却只能沦为一个被人看不上眼的马仔。难道你觉得这很公平吗?”
于显强拍拍他的肩:“老黎,其实有美色很多时候也是很惨的。就算他们外表如何骄傲,如何八面威风,真正上了床,还不是被男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以为做那种事很好受吗?”ダ柙瓢驳牟黄铰砩舷失了:“这倒是,是我我也受不了。”ァ八嫡娴模你们公司的人勾兑好了我们工程部的陈兴没有?这事若没有他帮腔,不太好办。”
“你放心,我们一方面在勾兑他,以蒋涟的脾气,对付他是没有问题的。另一方面,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亲姐姐工作的那家公司的老总。那老总跟我是老乡,有点交情,答应帮我们做他姐姐的工作。据我们的消息,陈兴自幼父母离异,是他姐姐将他带大,供他读书的。所以,只要他姐姐一句话,他没有不听的。”
“你可真行呐。可惜了你的人才。”
“也不是这么讲,我觉得做幕后策划的滋味很好。看着事情照着我的意料之中发展,心里的那种成就感是最好的奖赏。”
于显强不解地问:“你怎么拿得准你们解总就一定会照着你的计划做?万一工程做完,他不给你钱,你怎么办?”
“不会的。以前每个工程他都按规矩给了我钱的。”虽然如此说,他的心仍然咯噔一下,有了疑虑。
“看来你对你们解总很信任呐。不过你又在他背后搞鬼,把他卖给我们林总,真看不出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于显强不太明白。他身为欢乐集团林思东的表弟,大学一毕业都过来跟随着他,在集团里身份特殊,人人给他三分面子。所以体会不出象黎云安这种一路挣扎上来的人的心态。
黎云安又眯起了眼,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雨柱:“出卖一个人是要有一定的代价的。从根本上说,解总并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但他仅仅因为是一个美丽的人,就可以无往而不利,想要什么都比我们容易。我很不服气。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就算我出卖他,也不过是为他好。这个工程做下来,我们所有人都可以过比较宽裕的日子,而解总更是一辈子不愁,并且可以不再过这种违背他心愿的生活。难道我做得不对吗?”
“那倒不是。我才不管你们公司内部的事呢。只要你们记得我的条件就行了。”
“这你放心,只要是我答应的事,解总从来不驳的。你的要求我已经告诉他了,他让我转告你,绝对没问题。”
“好,我们就等着他们回来以后签合同吧。明天你们必须把你们的预算书和效果图拿来给我,千万不能耽误了。记得吗?”
“你放心好了。”
他们极其轻松愉快地转移了话题,谈起了以前天真未泯时的事情。
不远,背对着他们,坐着郦婷与张唯勤。他们是来这里吃西式早餐的。郦婷听完他们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张唯勤抬头看看那边的两张有些熟悉的面孔,低声问:“他们是谁?”
郦婷咬着牙说:“一个是林思东的马仔,一个是小意的马仔。”
张唯勤略一思索刚才听到的话,立刻恍然。“别生气。”他安慰她。“你看要不要告诉解总?”
“当然要。我最恨这种吃里耙外的王八蛋了。尤其是像黎云安这种混账东西,小意对他言听计从,他却在背后算计她。我一定要告诉小意,让他好看。”
张唯勤轻轻拍拍她的手:“好了好了,别把自己气伤着了。等解总回来我们就告诉她。现在,别气了,啊。干嘛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郦婷默默点点头,情绪好了一点。
他们吃完,张唯勤叫服务生:“买单。”
于显强与黎云安闻言不由回头看了一眼。于显强只觉他们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黎云安的脸色却变了。他暗暗思忖,不知他们听没听到刚才的交谈。如果听到了,对他实在大大不妙。因为现在解意与林思东已经接上了头,而且进入了实质性阶段,他已没有什么可以控制解意的了。解意如果知道了他的心思,那么随时可以甩掉他,让他什么都得不到。
他转过脸,暗中留意他们的行动。只见他们买了单,起身就走,并没有看这边一下,似乎没有发现他们。他宽了点心,但仍然不放心。
“怎么了?”于显强注意到他的忧心忡忡。
“没什么。”黎云安支吾道。“好像看见一个熟人,仔细一看,又不是。”
在国商的停车场里,郦婷坐在自己的车中,看着张唯勤:“唯唯,我先送你回去。这几天你休息一下。”
“那你呢?”张唯勤十分关心。
“我?我得回去教训教训老头子,让他把老婆管管好。”她咬着牙说。
张唯勤有些担心:“你行吗?邢……总会不会对你不利?”
“操他妈!他付钱给我,只不过让我做他的情妇。我可没拿让他老婆来侮辱我的钱。”
“郦郦。”张唯勤有些忧伤地抚抚她的头发。“郦郦,听我一句,这件事算了吧。邢总不算坏人,至少他对你不错。这,也许是个机会。你相信我一,跟他说清楚,结束了和他的这段关系,与我回去结婚吧。”
郦婷抽出烟点上,狠狠吸了两口,不做声。
张唯勤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真诚地说:“我是当真的。”
她闷闷地趴在方向盘上:“让我想一想。”
张唯勤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找一个爱自己的人非常难,可是为什么接受一个人的爱也会这么难呢?
当郦婷狠狠摔上车门,气呼呼地撞进别墅时,却只看见邢天裘一个人坐在一楼的沙发上,近乎讨好地对她笑着。“婷婷,你一晚上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你都关机。我很担心呢。”他谄媚地说。
郦婷冲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好,还养什么屁的小老婆。你平时对我假惺惺地甜言蜜语,可是却让自己的老婆打到我的俱乐部去了。我还怎么做生意?我的脸全让你给丢尽了。算了,算了,我懒得跟你多说,我们分手。”
邢天裘笑眯眯地起身搂着她坐到沙发上。郦婷摆摆肩,脱离开他的手。邢天裘仍然好脾气地握住她的手:“好了,别说气话了。我怎么舍得?我老婆这是不对,我回台湾会收拾她,给你出气的,你放心。以后可不能够一出去就是一整夜了,让我很担心呢。”
郦婷一接触他那双软绵绵凉嗖嗖的手,心里便忍不住发毛,可又必须强行抑制自己不去挣脱。她仍然没好气地说:“我出去一整夜,还不是被你那个母老虎给逼的。她还真本事,居然在台风夜能找到我那里去,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邢天裘立刻否认:“NO,当然不是。我也是才知道,我老婆请了私家侦探。”
“操。”郦婷又好气又好笑。“她想干嘛?就算她掌握了你我的事,证据确凿,又怎么样?难道她是想和你离婚,有了这些东西好分你一大半家产?”
邢天裘呵呵笑起来:“你这小脑袋瓜,尽在瞎想。不是的,我们都是3多年的夫妻了,孙子都有几个了,哪还会为了这种事离婚?她是想威胁我,要我离开你。”
郦婷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有什么好?她倒象守着个香饽饽似的,还费这么大的事。要想男人尤其是有钱的男人不偷腥,除非她是永远不老的天仙美女。明知道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嘛,自找不痛快,真蠢。”
邢天裘伸手拍拍她的脸,乐不可支:“你啊,总是能逗得我高兴。其实她是一直都不管我的,只不过这我对你太疼爱了,回台湾后天天给你打电话。我家的费用一向都是她去付的,我只管给钱给她。每我回去,就天天有打到海口来的电话,她就怀疑我跟你是来真的,会和她离婚,所以才会有这种事。昨天晚上我已经跟她保证了,我不会和她离婚的,这一辈子她都是邢太太,是我孩子的母亲,孙子的祖母。我对你好,也是真的,希望她能够允许我这点婚姻以外的爱好。她已经答应了。”
郦婷黯然地侧过头:“哦,她答应了。你还挺会骗的嘛。”
邢天裘拉她过来,将她抱住:“也不是骗。我与她老夫老妻的了,有什么好骗的。不过她也想得通,我跟你是固定的,不会染上什么病。如果没有你,我长期在外做生意,难免不去找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说不定就染上什么回去。所以她也不管了。”
郦婷听了这些话,心里感到的屈辱。是的,她跟了他,也不过是“外面的那种女人”的别称,身份永远比他们低一等。像邢天裘这样黄土已埋到脖子的老家伙,都不会为了她的年轻貌美而破坏自己的家庭,可见在他们的心里,她是个怎样的形象。她苦笑。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可是做黄金海岸俱乐部的总经理做久了,受到那些员工至少表面上的尊敬久了,就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往日的阴影,重新做人了。原来不是的。
“在想什么呢?”邢天裘情意绵绵地吻上来。
他那因严格周密的保养而显得细腻却冰凉的皮肤一挨上她的脸,她就一哆嗦。她犹豫着没有推拒,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拒绝他的时候。她闭上眼,不想看他那像干了的桔子皮似的布满老人斑的脸与身体。
邢天裘的手在她身上滑动着,只听他的声音感慨着:“多好的身子啊。我只要一看见你就行了,平时还真不行……”
郦婷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却不像以往那般配合,而是静静的任他去动作,自己全无动于衷。她翻来覆去想着张唯勤的话。他描绘出的是一种她近3年来时刻向往的生活。可是,在这个充满了尔虞我诈的地方,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再想想今天看到的小意的马仔,一边受着小意的信任与优厚的待遇,一边在背后算计出卖她。实在不敢相信任何一个男人了。虽然唯唯似乎对她是真心的,不过,万一他是演戏呢?在她这种年纪,又好不容易忍辱负重地有了一点事业的成就与金钱的积蓄,绝不能为了一个靠不住的男人毁于一旦。她决定下来,长长吁了口气,这才回过神来。
邢天裘极矮瘦的身体轻飘飘地盖在她身上,没有了她的配合,老迈的身体没做多久就不行了。然后像以往一样,他立刻下来进了浴室,哗啦哗啦地洗起来。郦婷知道他这一洗至少半小时,便点了支烟,懒洋洋地坐起来。每与邢天裘在一起,都只是他个人的满足,她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有他那种该死的洁癖,好像一沾她,不论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碰过的东西,都脏得不得了一样,非得洗了又洗。这样屈辱而又没有一丝快乐地活着,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她开始在心里默默计算自己的财产有多少。如果在后半生,有什么生老病死都足够使用的话,她就要隐退了。这种龌龊的生活,她再也不想过了。
也许小意是看得最透的。他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爱情,甚至不相信世界上男女之间有什么真正的感情,而且除了她这个朋友外,他根本不结交女朋友。他说过去出卖陷害他的往往都是所谓的朋友。他拼命挣钱,却只是为了后半辈子可以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一个人渡过。郦婷细细地想着。虽然她自己一直受着那么多男人的欺骗与糟踏,但她始终相信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大概总有男人说一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的话哄她吧,而她又常常比较轻信。
郦婷一直是甜甜柔柔的一副样子,总给男人一种她比较好骗的感觉。而解意始终冷冷的,尤其是在海南见到他后,发现他那种尖锐的冷漠常常让一般人不敢轻举妄动,却让非常杰出的男人感到一种强烈的挑战。是的,解意吸引的都是一些非常出色的男人,可是他的心里对男人却永远带着一股恨意。至于对女人,其实他好像没什么兴趣。虽然他偶尔也会在她的俱乐部里带男人或者女人回家上床,但他却却固执地永不动心。
郦婷越想越迷糊了。现在她该怎么办呢?她确实不想再跟邢天裘在一起了。那就意味着她立刻要失去别墅、汽车和黄金海岸俱乐部,也许还有张唯勤。到那时,只怕她又是只剩下解意一个朋友了。那她又去干什么呢?寂寞得发狂的日子,她也是过不下去的。至少现在邢天裘常常不在,她自由的时间比较多,除了有黄金海岸俱乐部可以让她消磨外,还有因钱势而对张唯勤的放心。她该选择哪一样呢?
郦婷烦恼地抓着头发,出神地看着窗外已变小了的雨。小意,你现在在哪儿?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豪华沉稳的奔驰S32停在离三亚还有3公里的一海滩边。林思东与解意站在海边,静静地极目远眺。雨已停了,海仍然在呼啸着,浪很大。海天相接之,铅灰色的浓密的云层中隐隐有霞光透出。淡淡的暮色渐渐向他们袭来。
强劲的海风吹拂着他们。解意的头发在风中飘舞起来,像一面黑亮的旗。他身上那套纯麻的衣裤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显出他匀称优美的身体曲线,影影绰绰间更增诱惑。
林思东痴迷地看着波浪滔滔的大海,久久不语。
解意闭上眼,感受着清凉的风,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林思东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在他耳边说道:“知道吗?我并没有受过很高的教育。我的家乡以前很穷,我勉强读到小学毕业,就被迫辍学了。我的小学老师是个很有理想的热血青年,立志献身于农村教育事业。他认为我很聪明,不应被耽误,就主动担负起我上初中的费用。我读到初中毕业,他那种乡村教师的工资再也无力负担我的高中学业了。因此我选择了不再上学。可是毕竟是读了书的孩子,我对外面的世界非常向往,终于不顾父母的反对,只身跑了出来。一个刚1岁的孩子,从山里出来后很茫然,并没有目标,就一直往东,最后到了海边。那时候我已经长得非常高大,找工作并没有什么难。我在海上帮人家摇橹,一干就是3年,现在落下了个风湿痛的毛病。后来换了一些别的工作,但都与海沾得上边,所谓靠海吃海了。我特别喜欢大海,因为大海是永远不可征服的,它是对人类巨大的挑战。”他说着,脸上放出灿烂的光芒。
解意轻轻挣脱了他,问道:“为什么把你的集团起名叫‘欢乐’?”
“好听吗?”林思东开心地问,表情像个小孩子。他伸手又拉住他的胳膊,紧紧抓住不放。
“好听。”解意微笑着点头,却不动声色地想挣开自己的手。
“我经过太多的忧患了。当我终于可以拥有我自己的公司时,我希望今后的一生都可以与欢乐相伴。”他说着,微微一笑,放开了面前这个倔犟的年轻人。他坚定地叉开长长的双腿,高高举起双手,仰头向天,像在吸取天地日月之菁华。
解意看着他高大的挺立在大海前的身影,心里掠过一丝感动。在以往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与人这样入地交谈过。或许这个在他面前一直表现得像个野兽一般的人也有出色的另一面。
林思东好似收到了他内心的想法,忽然转头看向他,眼光异常的温柔。“小解。”他说,眼神里满是蛊惑人的真诚。“小解,你好好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不但会把欢乐大厦给你做,还会把三亚的海瑶园别墅也给你做。你是我的人,我会让你的理想全都实现。”
“谢谢。但我不是你的人,我是自由的。”解意温和地笑,语气却一点也不温和。他的嘴角噙了一丝淡漠的笑,沉的眸子看向远方。
林思东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被身边的人地吸引。他明明是想要他的工程才跟他出来,可是却常常对他的种种承诺表现出一种看透世情的淡漠。若不是这几天几夜的疯狂仍然激荡着他的血液,他甚至会怀疑究竟有没有得到过他。这个似乎潜藏了无限力量的年轻男子,沉默地站在海天下,衣服与头发都在风中飞舞。他确实站在他身边,可又是离他那么遥远。他精致的脸颊充满了淡泊和坚毅,黝的眼蕴含着无穷的言语。在他的情报中,这个人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动过情,虽然有很多杰出的人向他提出了非常诱人的条件,可是这几年来,无人俘获过他的心。很有几个在商场上响当当的人物想尽了办法要征服他,但到目前为止,均未收效。他们公认这个人是一个诱人的挑战,而且似乎都决定要再接再励,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可是他现在是我的人了。林思东对着大海与苍天慢慢握紧了双拳。只要他一天是我的人,你们就别想再碰她。
解意感觉出了他情绪中的那分暴戾,不解地瞄他一眼。
“我们回去。”他不由分说的,搂着解意的肩便回到车里,将车快速地一掉头,向海口飞驰而去。
解意觉得很难适应他多变的心态,却始终不发一言,由着他的决定。
林思东看了他一眼,语气肯定地说:“回去以后,你搬到我海府大道上‘碧水园’的别墅去住。那幢别墅有多平米,三层,是新建成刚交给我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你根据你自己的风格,叫你的人去装修好,然后你一个人搬进去住。至于装修费用,我明天打1万到你的私人账户上。你把账号给我。”
“我不想搬。”解意淡淡的。“我自己有房子。”
“一定要搬。”林思东不由分说。“我的人当然要住在我的房子里。”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你的人,我是自由的。”解意冷笑。“你强暴过一个人后,就宣布他是你的人吗?”
林思东忽然一个急刹车,眯着眼,转头看向他:“解意,你不要激怒我。”
“难道你还想要我讨好你?”解意讥诮道。
林思东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眼光充满了沉重的压力。解意毫不示弱,目光凌利地盯视着他。
突然,林思东欺身过去,将他压在座椅上,重重地吻了下去。
解意拼命挣扎着,一手想推开他,一手去开车门。
林思东牢牢地握住他的双手,随后将他的手扭到身后。
“滚开。”解意再感到的屈辱。
林思东理也不理,将他的椅子调向后面,然后放了下去。
虽然是奔驰,但相对来说仍然狭小的空间使他的动作感觉很困难。再加上解意不肯配合,身体始终僵着,让他脱衣服的动作更加慢。好不容易,他终于得逞了。他得意地轻声笑着,在解意的身体里狠狠地冲撞着,似乎在给他打上自己的烙印。
解意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他脸色煞白,紧紧咬住了唇,扭过头去不看他。
这种局促的环境令林思东感到了另一种的快乐。随着他猛烈的冲击,整个车体都在摇晃。
解意疼得皱紧了眉,却仍然跟过去几天一样,始终不吭一声。
良久,林思东才满意地发泄出身体里的欲望。他喘着气压在解意身上,慢条斯理地说:“小解,那个工程呢,我觉得你还是不干为好。8层的大厦,要装修出夺人的气势,需要很强的实力。要不,我先签给你,然后再帮你找家公司,你再转让给他们,从中收取5个点的管理费。不费吹灰之力,净赚万。你一辈子也够了,何必再那么累?”
解意毫无转寰余地地一口拒绝:“我不要你的工程了,我只要你从此以后不要再纠缠我。”
“你猜你跑得出我的手掌心吗?”林思东笑起来。“好吧,你跟着我,我把工程签给你。咱们一言为定。”
解意的脸上一点喜色也没有,只是茫然地侧头看向车窗外。
暮色苍茫中,在海天的尽头,有一缕极艳的霞光冲破了厚厚的云层,直射下来。第九章
解意离开林思东的别墅,谢绝了他派司机送他的提议,自己打的到了公司。
一路上,到是被台风刮倒的广告牌、店招,湿漉漉的马路上一片狼藉。可是,天空却仿佛被雨水洗干净了,亮亮地发出银色的光。
解意忍着浑身的酸痛,呼吸一口清凉的空气,头脑清醒了许多。
在他的心里,对林思东充满了恨意。对于他施予的屈辱和长时间的痛楚,他感到难以忍耐,却只能以淡漠来面对。
这个林思东,也许是正当盛年吧,精力出奇的旺盛。这5天5夜的日子,解意实在是觉得不堪忍受。从那个台风夜开始,他就一直感到内里的那种尖锐的痛一直没有消褪。他只能悄悄地吃一些消炎药,可是林思东如此强烈的情欲却搅扰得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也许他应该到医院去看看。
到了公司,黎云安已先来了。他的神情间似乎有些紧张不安,让解意有些诧异。他坐下,问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黎云安小心地坐到他对面。看情形郦婷没有告诉她,或者郦婷根本没有听清楚他们说的话。他稍稍安心了点。
“一切正常。这两天,我与欢乐集团的董事长助理于显强联系过几,吃过一饭。他要求事成以后,给1万。我答应他合同签了以后,先给2万,等最后工程完工,再付其他的款项。看来问题不太大了。他要我今天把我们做出的预算书及画的效果图给他送去。他还大致把这个工程的标底给了我们。我仔细研究过了现在的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只要您和林总的沟通没有问题,基本上这个工程就是我们的了。”
解意仰头靠着椅背,闭眼想了一会儿,果断地道:“好,就依你,那1万我们付他,只要他在合同签订、施工过程中验收快捷、打款及时这几件事中全力协助我们,这钱我绝对一分不少他的。”
这是黎云安意料之中的,他为自己精确的计划与准确的判断而得意。“对了,丽都公寓那边的工程非常顺利,安居公司通知我们进场搞水电安装了。”他提醒道。
他心里十分清楚,爽快地说:“好,你叫小蒋过来一下。”
黎云安退了出去,心里的一丝不安使不像以往那样喜欢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的高见,分析当前的形势及对手的资料,部署以后的计划。他拿不准解意是否已经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却佯装不知,只为了利用他,然后等大功告成之时就甩了他,让他什么都得不到。他要开始想应变措施了。
解意有些奇怪他今天的反常,不过他一向对职员工作以外的事不感兴趣,而且他一向认为个人隐私应该得到尊重。
蒋涟很快以跳跃的步伐轻快地走进来了。他还是一副干干脆脆心直口快的样子,上前来坐下,便笑嘻嘻地问:“解总,听说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解意每与他交谈,心情都会变得非常轻松。因为他是个实干家,没什么心计,所以与他交谈要轻松许多。“你听谁说的?”他微笑,不答反问。
“你猜。”蒋涟笑得十分灿烂,仿佛心情非常非常地好。
解意微一沉吟,随即道:“是听欢乐集团的陈兴说的吧?”
“聪明。”蒋涟佩服地一竖大拇指。“这两天我一直缠着陈兴和他姐姐。陈兴是个直性子人,我答应工程做下来,给他2万,合同一签先付5万。陈兴对他姐姐很好。他姐姐没有受过什么高等教育,现在在一家公司跑业务,非常辛苦,又没什么钱赚。所以他想拿到这笔钱后,给他姐姐,让他姐姐回家去做点小生意,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昨天他答应一定在董事会上极力推荐我们公司。另外,他说,他们公司的董事长特别助理于显强,还有林董事长,好像都对我们公司很感兴趣。因此,最后工程给我们的希望非常大。”
“好。你让陈兴放心,只要是你答应的,我一定照办。他帮了我们,我们当然不会亏待他。”解意笑容可掬地看着他极度开心的脸。“另外,安居公司通知我们进场了,想必你已知道了。你今天带几个人去工地。你把他们安排好,再回来。这个工程也不能马虎,我们还有5万在他们手上呢。”
“行,没问题。”
“另外,欢乐大厦的内装修由我来设计,不用找小于了。他们请了香港的设计师搞,我就不信赛不过他们。”
“好。”蒋涟赞赏地一击掌。他只所以死心塌地地跟着解意干了两年多,不肯跳槽,除了他的能力好、本事大、出手大方外,还有这种永不言败的性格十分与他投缘。跟着这样的老总干,实在过瘾。
解意看着这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忽然想起什么:“这几天你好像在和岳俐吵架,是不是?”
ソ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岳俐是他的女朋友,两人住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解意特意在租给干部住的公寓里安排他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好方便岳俐与他同住。为此,他们都很感激他。
岳俐是个单纯的海南女孩子,在另一家公司里做会计。她长得一点也不像海南人,个子高高的,身材苗条,皮肤白晰,特别是性情十分温顺,非常适合他的火爆性格。
在他到新境界公司来以前,很潦倒了一段时间,全靠岳俐的工资生活,而且对他变得更加暴躁的脾气她完全容忍,一点没有怨言。蒋涟现在每一想起都只有更加爱她。他们是绝绝对对要结婚,共度这一生的。
此时,蒋涟脸微红,支支吾吾一阵,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解意有些了然了:“是不是没钱了?”
蒋涟忸怩起来:“是啊,我让她到他们公司去预支这个月的工资,她不肯。她脸皮薄,怎么也没办法开口。”
解意微笑:“你的脸皮也不厚啊,干什么不来找我?”
蒋涟诚心诚意地说:“已经麻烦解总很多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他最近在股市上连连受挫,已向公司借了不少钱了。
解意拿出钱包,数了1块递给他:“拿着。”
蒋涟急忙推辞:“解总,这怎么好意思?”
解意往他面前一放:“拿着吧。你们岳俐一个月就8块工资,还要寄些回去孝敬父母。你的钱又都在股市,你们怎么够生活?反正工程做完了你有红利可拿,到时还我就是了。”
“那……我就拿了。实在是谢谢解总了。”蒋涟这才收起钱。
解意关心地说:“快去找岳俐吧,跟她道个歉。在海南,你能找到这样的女孩子实在是太有福气了,可别自己搞砸了。”
蒋涟连连答应着,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解意安排好一切,正要离开公司回家一趟,林思东的电话来了。
“在干吗?”永远是这样一句开场白。
“我在干什么还要向你汇报?”解意脸一沉,声音顿时变得冷冰冰的。
他嘿嘿一笑:“是啊,是要向我汇报呀。”
解意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我的公司是有限责任,自主经营,自负盈亏,我是法定代表人,上面可没有领导。”
林思东哈哈大笑:“你是我的老婆嘛,那我当然是你的领导了。”
“滚你妈的,别让我恶心了。”解意毫不客气。
林思东啧啧有声:“小解,你可是艺术家,怎么说起话来像民工?”
解意恨恨地说:“所以讨厌你呀,生生把我逼成了下等人。”
林思东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小解呀,你可真是太可爱了。”
解意活了28年,自认为已经老了,跟“可爱”这种词完全沾不上边,闻言只是哼了一声,懒得跟他打嘴仗了。
林思东笑道:“你今天搬到我的别墅来吗?”
“别做梦了。”
“要么你自己搬来,要么我来帮人搬。你自己考虑。”林思东慢条斯理地说,口气却不容置疑。
“哼,你有什么权力强迫我?”解意冷笑。
“没权力,但有实力。”林思东轻描淡写地说。
“逼来的有什么好?”解意冷淡地说。“强暴的感觉真的那么诱人?”
林思东微笑:“我希望你自愿,不要逼我强迫你。”
解意大笑:“这是我听到的最好听的笑话。”
“能博你千金一笑,真是我的荣幸。”林思东不动声色地笑道。
解意终于不耐烦了:“林思东,我告诉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已经说了,我不做你的工程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林思东轻笑:“小解,不要挑战我。我是那种越是挑战越不会退却的人。你会看到我的决心的。我喜欢你,你就必须是我的人。”
解意冷冷一笑:“那你除非绑架我,否则休想。”
不等林思东再说什么,他重重地摔下了电话。
心绪十分烦乱,他不想再坐在公司,于是带上需要使用的资料,走了出去。
黎云安目送着他的背影,目光里有种隐忧。杨羚靠向他:“你怎么了?好像跟以前不同。是不是事情有了什么变化?”
黎云安怜爱地抚抚她的脸,昨天他在对未来无限高涨的信心中,成功地将她哄上了床,而她的纯洁和对他无条件的崇拜更让他坚定了娶她的决心。这个工程对他而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而且工程成功以后,他还要打一场与解意的战争,以最大限度地争取自己的利益。他眯起诡诈的双眼,看向远方。
解意打车到了自己公寓,却看见郦婷的汽车停在那里。他疑惑地走向前去,想弄明白郦婷在不在。郦婷却从楼里叫他:“小意,快点上来开门。我等了你好久。”
解意笑起来。出了电梯,看见郦婷,他问:“你干嘛不给我打电话?如果我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等下去?”
郦婷穿了件吊带连衣裙,上面缀满了鲜艳的干,头上扎一条同样艳丽的头巾,脸上的妆化得一丝不苟,越发显得妩媚动人。不过解意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一眼便发现了她美艳之下的沮丧与疲倦。
放下东西后,他坐下来问:“怎么回事?像是遇到了麻烦。”
“是啊,我遇到了很大的困扰。”
“说吧,我听着。我今天有半天的时间可以给你,够了吧?”
“谁知道?”郦婷烦恼不安地点燃一支烟。“小意,我实在不能忍受老邢了。”
解意平淡地看着她,递给她一杯啤酒。“是吗?”他的神情淡淡的。“为什么呢?你当初遇见他时,他就是那个样子。怎么现在不能够忍受了呢?总有个诱因吧?”
“他老婆前天晚上,跑到我那里又吵又闹,把小张打伤了。”
“哦,那小张要不要紧?”
“还好。就是他不停地要我跟他离开这里,回去结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解意会心地笑了:“我说嘛,被人家的老婆打上门来,又不是第一了,你根本不在乎的,怎么会闹情绪?原来是春心动了。说实话,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张了?这动心了吧?”
郦婷有些羞意有些快乐地撩撩头发,低低地道:“说真话,他对我说的话我还真喜欢听。而且这,他又挺身而出为了救我而受伤。我觉得应该相信他。可是……你是知道我的,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汽车、别墅、还有那个俱乐部,都是老邢的。我若提出离开他,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些存款,省一点,这辈子还是可以过的。只是……我怕小张志不在此。万一他口口声声地说想和我过平常人的生活,其实却是想打我手中的钱的主意,我就惨了。……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解意看着她,想了一会儿,缓缓地道:“先别说他,先说你。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喜欢他,硬是想跟他过一辈子?”
郦婷有些支支吾吾:“我现在……当然是……当然是希望最后能有……这样的结局了。”
解意坐到她身边,果断刚毅地说:“这就好办了。凡事首先要确立目标,然后朝着这个目标想办法,务必达到这个目标。既然你喜欢小张,就应该千方百计地设法与他厮守在一起。我看,你再试试他比较好。不过可别过分。至于老邢,你跟他分开是迟早的事,他自己也心知肚明。你跟了他这么久,相信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郦婷仍然提不起精神,苦思良久,突然想起来,忙抬头问他:“你知不知道你的马仔在你背后算计你、出卖你?”
解意一点也不意外。“你说的是黎云安?”他准确地反问。
郦婷睁大了眼睛:“你知道?”
“从一开始他一边很热心一边又和我兜圈子要过来我公司帮我起,我就明白他的心思了。当时只是不知道他的心有那么大,而且又那么善变。他一会儿要自尊,一会儿又要成就,现在最想要的是金钱与权力。他要过来就是看准了可以利用我的本钱吸引那些大公司的老板,从而让他取得以前凭自己的力量永远不可能达到的成就。不过,他也确实有些办法,能力不错,所以我一直重用他。可是,财权与人事权他始终是望尘莫及的。我又不蠢。我付出的都是我自己愿意的。”解意沉吟着。“时候没到,我还不想对付他。总的趋势来看,他的策划还是为了让我更上层楼。不管是主观的也罢,客观的也罢,我还需要用他的智慧。”
郦婷听得张口结舌:“也许你是对的,不过我总觉得要注意他。我昨天看见他和林思东的马仔一起在国商喝咖啡,好像很熟的样子……”她把听来的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解意。
解意微微皱起了双眉:“是这样……好,我会注意的。黎云安想跟我斗,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我会让他这竹篮打水一场空。”
郦婷忽然兴奋地问:“哎,你跟林思东怎么样了?搞定他了?”
“什么叫搞定了?”解意心里有些烦。“跟他没怎么样。”
“哦,那可是个金矿啊。每他来我们俱乐部,每个小姐都希望能坐他的台,他出手实在是太大方了。你如果搞定了他,只怕以后连孙子的生活都不用愁了。”她探身仔细看向解意。“小意啊,你还是要当心身体,也别太累了。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你看你才几天时间,就瘦了一圈。”
“谢谢。”解意有些感动,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郦婷忽然抿着嘴笑起来:“哎,对了,马可呢?他前天突然辞职了,是不是你把他金屋藏娇了?”她促狭地伸指点点解意。
“才不是呢,我这几天忙得要命,哪还有力气和马可绞在一起?不过看得出他是个想上进的好孩子,糟踏了就可惜了。我给他找了一家唱片公司,让他到广州去录唱片去。那家公司的老总到海南来看过他的演出,回去后打电话给我,说他的长相与声音都符合现在的潮流,并且有很大的潜质,所以准备将他捧红。明天马可就会去广州,以后说不定会红遍整个中国呢。”
“那他不是要死心塌地地跟你一辈子了。”
“郦郦,你怎么永远都那么天真呢?这个世界,谁会跟谁一辈子?现在谁敢打包票?变化没有计划快,你自己都常常这么说。我只是觉得马可是个聪明的孩子,完全可以循正途出身,何必作践自己做那种事呢?至于他红了后还记不记得我,或者根本装作不认识我,都由他了。”解意的神情始终淡淡的。
郦婷听了他的话后十分不解:““马可除了脸蛋漂亮、身材一流外,其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帮他?你又没什么好。要是他肯跟你几年呢,凭他的容貌与青春,倒也值得你动用这些关系,费那么多钱。”
“我也不知道。大概他确实太漂亮了吧,不想让他让人家像泥一样踩在脚底。至于什么爱不爱的,我根本从来就没有奢望过。他愿不愿意跟我,是他的自由。也许有朝一日,他会红遍大江南北,歌迷里美丽的少男少女一定会很多。对于他来说,我已经老了,何必让他因为报恩才勉强跟我?勉强的滋味有什么好?干嘛还要把痛苦强加在他的身上呢?而且他太年轻了,我不会冒这个险去与他谈什么感情或者永远的。”解意一脸的古井不波,如老僧入定,看破红尘,看尽沧桑。
郦婷困惑地嘀咕:“好了好了,说不过你。反正我也不会明白你的想法。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解意的手机响起来,是凌阳。他说话的口气充满了猥琐:“阿意啊,我很想你呢。你想不想我?”
解意一脸虚伪的笑:“哦,凌总,最近太忙了,还没来得及想念你。”
凌阳哈哈大笑:“是吗?很忙么?”
“对啊,几个工程都在进行,有的要结算工程款,有的要进行最后验收,有的刚进场,有的准备签合同,还有的需要我亲自设计,实在累得要命。”
“那我来替你按摩一下,好不好啊?”凌阳调戏着他。
解意觉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但仍然假笑道:“那怎么敢当?您一个堂堂的大老总,我还敢使唤您吗?”
“不要紧,我愿意侍候你。你是值得的。”他语带双关。
“谢谢您的夸奖。”解意感到疲倦。“不过,最近真的太忙了。等忙过这一阵,我们再联系,您看好吗?”
凌阳懂了他的意思,怅怅然地说:“这样啊。……那好吧。忙过这阵,别忘了和我联络。”
“一定一定,您放心。”
解意放下电话,拍拍笑僵了的脸,这才恢复自然的微笑看向郦婷:“好啦,你的烦恼说完了没有?”
郦婷特别沮丧:“你说,我该不该离开老邢,跟小张回去。”
“依我看呢,只要你不要这么依靠男人,以超脱的眼光看他们的一切言行,就不会这么轻信与茫然了。不论你怎么做,关键是要掌握住你自己现在到底最想要的是什么。如果是大量的金钱与将来生活的富足,就还是跟着老邢,或者另外跟个经济上能够支持你的男人。如果你现在觉得金钱已够了,最想要的是感情与安定的生活,就跟着小张吧。总之,最重要的是掌握住你自己的财富,别让任何一个男人轻易骗去。”
郦婷若有所思地停止了矛盾,沉思起来。解意不去管她,走进书房,开始工作。
秋的阳光依然炽烈地泼洒下来。解意专心地画着,只觉得创作的激情不断喷礴而出,不可间断。郦婷知道他的脾气,看到他沉浸在工作中的那种少见的快乐,于是不再打扰他,自己悄然离去。
当电话响起时,吓了解意一大跳。原来是马可。
“阿意。”他的声音保持着惯有的富磁性的温柔,充满渴望。“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去广州。今天可不可以见见你?”
解意喜欢听他温柔明朗的声音,象有一股温水流过心间。可是一想到林思东正在没完没了地纠缠他,只好说:“今天我有事。”
“是吗?”马可很失望。“可是我真的想见见你。”他像个孩子似地央求。
解意心一软:“这样吧,明天中午,我给你饯行。我们在东湖见。好吗?”
马可立刻高兴起来:“好的。那明天中午12点我在东湖大堂等你。”
“好的。”
解意放下电话,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的愉快的微笑。他只觉灵感源源不断地涌出,使他欲罢不能,怎么样也不舍得放下手中的笔。
当林思东约他吃晚饭的电话又打进来时,沉浸在艺术中的解意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我不想出去。”他边继续勾勒着图纸,边漫不经心地说。
林思东有些意外:“为什么?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了。”
“我认为我已经明确拒绝你了。”解意醉心于自己在纸上描绘出的美妙空间。“我应该有这个自由吧?”
林思东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不解地叫他:“解意?你正在干什么?怎么一副不用心的样子?”
“我正在干什么不关你的事。”
林思东淡淡地说:“不要激怒我。”
“是你在激怒我。”解意镇定地在图上添上一笔。
林思东什么也没说,挂上了电话。
解意放下手机,立刻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开始专注地工作。天边璀璨的夕阳放射出万道光芒,染得天空如血一般的红。艳艳的霞光投射进来,笼罩着解意沉静的身影。
黄昏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过惯夜生活的男男女女纷纷出来开始活动。隐隐的喧哗更衬托出室内的寂静。只有这样的时刻,才会让解意觉得最快乐最自由最无拘无束。第十章
夜,外面的路灯寂寞地亮着,照着空白的马路。别墅窗外的墙下,有壁虎在“呱呱”大叫,不远围墙外的草丛中,似乎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昆虫在穿行在灯光月影之间,彼此诉说着人类难以明白的情话。
解意正在床上安静地沉睡,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悄悄打开了他的房门,走进了房间。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他轻手轻脚地逐一打开门,似乎在察看着什么。
第一间,是书房;第二间,是画室;第三间,是客房;第四间,是卧室。
他笑了,悄悄地走进卧室,边走边脱着自己的衣服。
随后,他猛地上床,压住了解意。
解意惊得差点跳起来。他猛地睁开眼,双手本能地向前推去。
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牢牢地摁住。
解意感觉到了熟悉的力量和重压的方式。他知道是谁,愤怒顿时涌向四肢百骸。他拼命地挣扎起来。
“你这个混蛋。”他低声地骂道。“你怎么进来的?”
林思东一边俯头吻他,一边轻笑:“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海军陆战队出身,撬锁什么的也是我的强项。”
解意努力躲闪着他的嘴唇,恨恨地说:“我可以告你擅闯民宅。”
“然后呢?”林思东边笑边撕下他的丝睡衣,将他的双手绑在铜床的床柱上。“我擅闯民宅的目的是什么呢?强暴你?”
解意顿时语塞。
林思东将他捆结实后,这才好整以暇地捧住了他的脸,开始地吻他。
解意觉得烦得不得了,可又无可奈何,只得紧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林思东吻着他的耳垂,低低地问他:“要不要我替你拨11?”
解意对他的讥嘲忍无可忍:“行了,你要做什么就赶快做,做完了赶紧滚。”
“好,听你的。”林思东吃吃地笑着,果然就赶快做了起来。
解意汗流满面地被林思东紧紧箍在身下。他觉得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急促,却又越来越无力。他感到窒息,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有着难以忍受的疲累。林思东紧拥着他的腰,而且圈抱得越来越紧,不让他脱开。他的动作更加猛烈,豆大的汗一滴接一滴地落到解意的胸前。
解意浑身的酸痛疲乏更加剧烈。他无力地被林思东全力的重压所覆盖,胸腔里好不容易吸进去的空气立即被挤压出来。
“呃――”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楚的呻吟。
林思东充满胜利的微笑看着他那充满了痛楚与无奈的汗涔涔的脸,双唇有力地辗过解意削薄的唇。
解意困难地喘息着。他真的不知道身上这个男人有怎样的力量。这几天,与他的几云雨之间,他都自我感觉坚持的时间已越来越长,可是每当他达到了承受的极限之后,林思东都仍然有着无穷的精力与他继续纠缠。每与他在一起,痛苦的程度都不曾稍减。
热带秋的夜,充满了令人惬意的阴凉与静谧。可是自从被林思东强暴的那一天开始,没有一夜不是在几近沸点的狂热中度过的。
每事后,解意都是立刻陷入沉睡,他们甚至连交谈的时间都没有。林思东表现出的极度的饥渴状态让他大出意外。他不相信林思东会长期没有发泄的对象,可是他那种需索无穷的样子实在使解意大惑不解。
在已无法支持的痛苦难耐中,林思东终于以一阵狂风暴雨结束了这索求。他畅快地俯倒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解意感觉到他的满足,极力抑制住自己想一脚踢开他的冲动。
林思东舒畅地伸展开19公分长的强壮的身体,感受着解意身体的光滑与柔软。身下被他完全包裹着的男子此时表现出的那种强忍痛楚的柔软与无可逃的脆弱使他产生出一种爱惜的感觉。恣意蹂躏着这样一副美妙的身体,拥抱这样一个坚强而美丽的男人,是人生怎样的一种满足?他轻轻抚摸着他,把他被绑住的手松开,再抽出枕巾细心地给他擦拭满脸满身的汗水。
解意感觉到他的温柔,无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他专注关怀的神情,解意一时有些发怔。
林思东只觉得此刻的他,就像子夜盛放的昙,雪白丰润,美不胜收,将所有生命的精华释放出来,却无可选择地,缓缓萎顿凋零。
他松开他,打开床头灯。柔和的灯光映照着他微泛腓红的疲惫的脸和无力的身体,让林思东感到了微微的歉意。
“我真的有那么厉害?”他轻声问。
解意声音微弱:“你真的自己不知道?你以前的那些情人,难道都能与你旗鼓相当吗?”
“他们一个都不行,只有你最好。”他不假思索地说出真实的感受。
解意苦笑:“再这么下去,我一定会死的。”
“别胡说。”他轻轻抱他一下。“我会心疼的。你看,从第一到今天,我都一直非常小心,从来没有让你流过血。”
解意支持不住地闭上眼:“但是,每我都只觉得你非要把我拆散了才会罢休。我真的是不行了,你放过我行不行?”
林思东开心地笑起来,翻身躺到一边去,仔细地拉过被单替他盖好,然后搂过他的头。“好了,别说傻话了。现在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他关掉灯。
“你到底想怎么样?”解意呐呐地问道。“我不喜欢你,讨厌你,恨你。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别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林思东一笑,侧头吻吻他的额,然后伸手环抱住他的腰。“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就认定你了。”
疲累至极的解意睡意渐浓:“别再这么天天折腾我了行不行?”
“那得怪你。现在,只要一想起你,我就热血沸腾,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是个精力旺盛的男人,你要让我面对像你这样的尤物而不动心,那不是缘木求鱼吗?”林思东忍不住笑。每与解意在一起后,他都感觉异常的舒畅与愉快。“跟了我好不好?”他轻声问。
解意轻声说:“不。”
“我不会放过你的。”林思东用温柔的声音说出仍然霸道的话。
解意知道他会这么讲,懒得反驳,决定睡了。
林思东点燃香烟,美美地吸了一口。夜寂静的黑暗中,烟雾袅袅盘旋而上,象一个无言的美人在空中翩翩起舞。
解意已经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必然摆脱不了林思东霸道的纠缠,故而觉得马可的离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他是在自己的安排下到广州去发展,而不是因为要陪某个恩客而离开。他为此感到很高兴。
当马可出现在东湖大酒店的大堂里时,很吸引了一些女子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年轻的酒店服务小姐和前来酒店就餐的年轻女人。他一副匀称修长的身材,穿着一套白色的宽松式西服套装,在他潇洒的步履间,名贵的衣料飘飘洒洒,充满了一种浪漫的风情。乌黑的头发下,是一张温柔似水秀美的脸,漆黑的大眼与性感的双唇微带笑意。他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充满阳光的健康气息。
他不急不躁地等待着,不时看向门口进来的人。只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已经有各式各样的女人上前和他搭讪。这在他是早已驾轻就熟的,十分礼貌而温柔地一一拒绝了。当隔着玻璃门,看见解意的那部宝马开过来时,他迎了出去。
解意停好车,看着急急迎上来的马可,欣赏地笑道:“马可,你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我实在是该把你留在身边,不放你离开的。”
马可带一丝温柔的羞涩笑起来:“阿意,你又开我玩笑了。你知道,我是求之不得可以一辈子跟在你身边的。”
解意上前搂住他的肩,笑着走进东湖大酒店。“我不想浪费你的人才。在唱歌这一行中,你会是条龙,如果我把你拴在我身边,你永远都只是一条虫罢了。你不会快乐,我也不会高兴的。”他不紧不慢地说,带着惯有的透澈,却也充满了少见的温和。
马可的胸中满满的俱是感激:“阿意,不管我将来会取得怎样的成就,达到怎样的高度,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无论何时,只要你需要我,一声招唤,我一定会立刻来到你面前。”
解意跟他到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不要对我承诺。”他静静地笑着。“马可,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在我眼里,你是个很好的男孩子。你不必对我承诺什么。帮你,是我自己愿意的。今后的路怎么走,希望你能够认清。不过没有承诺的束缚,你至少走得自由轻松。至于我,等什么时候音像公司给你假期了,我很欢迎你来看看我。”
马可年轻的心涨鼓鼓的,只觉塞得满满的都是对他的爱意。长窗外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使他的身体仿佛在发出眩目的光芒。这个丰采照人的男子,改变了他的一生,为他用上了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关系和巨额的金钱,让他终于可以走上一条光明健康通向成功的道路,这不是一声感激就可以报答得了的恩情。他是个成功的男人,自己除了感情外,实在没什么可以给的。他希望自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取得巨大的成就,能够尽快带着配得上他的成绩回来正式追求他。
解意没有忽略他爱慕的目光,但却并没有在意。他现在对他的感情或者说感觉是可以想象的,可是一旦他成名了,围绕在他身周的光环多起来,他的想法就会改变了。至今她也仍然解释不出自己这样做的理由。为了他,他不仅动用了很多关系,而且还投资了1万准备捧红他。但是许多前例都说明捧红了的歌星就完全不受控制了,他自己也完全明白这一点,然而他并不在乎。偶尔在忙碌的空档里,他细思起来,会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个俊美的男孩子代表着他的一种向往吧。这个男孩子,虽然在这里混了这么久,而且做的是并不光彩的那种事,但他身上却有着罕见的阳光一般的清新爽朗的气息,令人陶醉。或许潜意识里,他想用一重恩惠去套住他,使他的秀美与干净清爽的气质只为他独享。
セ蛐戆?他在正午无遮无拦的阳光中眯起眼看向他,不太肯定心中的想法。
马可举起酒杯:“阿意,这去,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栽培,要做一个成功的人给你看。”
解意也举起酒杯与他一碰:“好,祝你成功。”
远的一个角落里,黎云安悄悄举起相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送走马可,回到家,解意继续工作。看着手中的图纸一张张出来,完美地体现了他自己独特的风格,他感觉很快乐。
黎云安的电话却成功地将他从这种美妙的状态中拉了出来:“解总,长宁工程队的张队长约好今晚请您吃饭,然后到黄金海岸俱乐部唱歌,您别忘了。他们6点到公司来接我们。”
“好。”解意有些烦躁地抛下笔,去换衣服。
他做乙方做久了,每去拿工程,都要对甲方赔上无数笑脸,绞尽脑汁说上无数十分得体的奉承话,甚至违背自己的意愿赔甲方老板玩他爱玩的游戏。待工程拿下来后,才是工程队来讨好他,了才终于可以做一回甲方。那些工程队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会包下美女或者美少年给他送来,只不过他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因此那些工程队也只好限于请吃饭唱歌什么的。就象黎云安、蒋涟他们爱说的一样,难得做一回甲方,也要享受享受一下做甲方的滋味。
这请客的工程队是已经合作过2年的,大家都很熟了。尤其那位张队长,跟设计师于明华、工程部经理蒋涟和总经理助理黎云安都非常熟悉,因为一个工程的全过程,以及工程款的拨付,都需要这几个人的全力指导与配合。而且大家都是男人,有些荤话也容易出口。
解意淡淡地坐在那里,偶尔喝口酒吃点海鲜,由着他们大吵大闹地彼此划拳灌酒。这种场合,大概他是最轻松的,都知道他不是万不得已是绝不沾酒的,所以也都不强迫他喝。他出席这宴席,不过是给张队长面子,也是基本认可工程仍由他们做的一种表示。在他,这也是不得已的应酬,实在很厌倦的。
好不容易从夕阳西下闹到灯火辉煌,他们方酒足菜饱。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着车直趋黄金海岸俱乐部,吵吵嚷嚷东倒西歪地走了进去,只有黎云安仍然亦步亦趋地跟着清醒的解意。
张唯勤一见走在前面的解意,便笑着赶忙迎了上来:“解总,好久不见您光临了。这几天忙吧?”
解意笑着拍拍他:“我是常客,你不用招呼我。喏,你给这几位先生安排一下小姐,要比较善良懂规矩的。他们都是好人,不常叫小姐的,可别让那些老鬼欺负他们。”
站在旁边的一帮微带醉意的男人连忙大声声辩说他们是玩小姐的高手,并不是“菜鸟”。解意知道带了酒意的男人全都不可理喻,并不理会,只叫张唯勤带他们去订好的包间,自己却独自走到吧台。
“小林,给我一杯Manhattan。”他坐上吧凳,熟络地对调酒师说。
那男孩立刻殷勤地替他倒好酒放到他面前。他一饮而尽,说:“再来一杯。”
那男孩立即又给她倒上一杯,有些渴望地看着他说:“解总好久没来了。我……”他欲言又止。“可不可以给您打电话?”
解意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不可能照顾每个男孩子的。她喝完酒,抽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他:“小林,你的手艺又进步了。我现在有点忙,改天吧。”
然后,带着一分酒意,他轻快地向着包间走去。走上过道,两边都是紧闭的隔音的门,仿佛没有一个客人,只有偶尔少爷进去服务,开关门时,才会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歌声男人女人的调笑声轰然传出。铺着厚厚的红地毯的过道两旁,隔不远就背着手站了一位年轻挺拔的少爷,见解意走来,全都极礼貌地鞠躬:“解总,您来啦?”
“欢迎光临。”
解意点头致意。快要走到他订的包间了,忽然他停下了脚步,自一道微微敞开的包间门看进去。
这间包间十分大,里面有很多的男男女女,中间众星拱月般坐着高大壮实的林思东。只见他解开了西装上的纯金纽扣,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腕上戴着的劳力士满天星,并且使得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那颗大钻戒显得更加夺目。在灯光下,黄金与钻石皆闪耀着眩目的光芒,越发显得富贵逼人。他的两边都坐了一个十分美丽丰满的坐台小姐,身子直往他身上蹭,而他则笑呵呵的,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解意冷笑一声,若无其事地离开了。他已经不想再应酬什么了,急步往大门外走去。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甚至没有看清他。只有林思东一跃而起,追了出去。
解意走到停车场,靠着车身,仰头喘了口气。门前枝招展的女人更加多了,男人混杂其中,与她们谈着“生意”。不远的路上,灿烂的灯火一直向前伸展着直到天边。
这样生机勃勃的傍晚,解意却觉得生出一丝烦乱,仿佛一向淡泊空白的心里掉落了一片使人耿耿的灰尘。他喘息了一下,平静下来,拉开车门就欲回家。
林思东已经追到,一把关上车门,双手按住他的双肩,将他顶在车身上。“听我说,别生气。”他解释。“你也知道这是应酬嘛。今天是我们那里银行的老板来了,我指望他们给我贷款……”
解意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林总,你要做什么不必向我解释。我又不是你的领导。”
“你当然是我的领导。”林思东宠爱地轻声笑道。“其实那两个小姐是硬要进来的,我可没叫她们。再说如果我自己不玩,银行的人就不敢玩了。……你要听话。”
“不要烦我。”解意努力想挣脱他。“我不管你的事。”
林思东一把用力将他搂进怀中:“好好好,是我不对,行了吧?我一会儿就走,而且再也不理那些小姐了,好不好?”
解意伸手用力想推开他:“你走开,进去应酬你的去啊,我要回家了。”
“回哪个家?”他抱得更用力。
“当然是我的家,另外还有什么家?”解意拼命想撬开他的手。
“自然我的家才是你的家。”林思东哄着他。“好了,乖,听话,别闹了。我已经答应了你绝不再理那些小姐了,难道你不相信?”
“不关我的事。”解意冷冷地挣扎着。
林思东只是哄他:“好了好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还不行吗?你要留下玩也行,到时候我们一起走。你要现在回去也行,不过是回我的家。好好等我,我争取12点回来。听见没有?否则我就去撬你家的门,抓你家的窗。”
解意气得掰开他的手:“放手,别让我的马仔们看见,不然我一世英名尽丧。”
林思东笑嘻嘻地放开他,替他打开车门:“解总,请。”
“我迟早被你气死。”解意拿起手机告诉张唯勤他先走了,让他转告与他同来的人,这才开车离去。
他先回家拿了一些工作需要的工具,然后乖乖地到了林思东的别墅。对此他很无奈,但他实在怕了林思东再去他家胡闹。
他随便起着草稿,随便画一幅油画。等起完稿,抬头一看,已是夜了。他收拾好东西,不想上楼,就近进了一楼客厅旁的浴室冲凉,准备睡觉。刚洗到一半,就听到门响,接着便听到林思东醉醺醺地走进来推撞浴室的门。他极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有另外的人在场,连忙抵住门并锁上。林思东在外面大力撞门,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用他家乡的方言说着粗话。
解意忙穿上浴袍,这才打开门。林思东高大的身体一下倒过来靠在他身上。他一张脸通红,嘴里散发出浓烈的酒味。解意紧皱着眉,扶他到马桶边,让他吐。林思东尚余几分理智,一手扶着墙,一手要将他推出浴室。他犹豫着,打算留下来照顾他。林思东却暴喝一声:“出去!”
解意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呼喝过,一气之下,转身走出浴室,上了三楼的卧室。他随便拿起一本书,没情没绪地翻着。
气了一会儿,就见林思东闭着眼摸索着走了上来。看着他脚步虚浮跌跌撞撞的样子,他忍不住好笑。林思东迷迷糊糊地叫着:“小意,小意。”
他没好气地答:“干嘛?”
“来扶我……一下。”他靠着楼梯,身体在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解意赶紧上前扶住他,费力地撑起他的身体,将他拉上楼梯,一直拉上三楼,丢到沙发上。
林思东挥着手,呐呐地说:“我醉了,真的醉了。小意,早知道叫你留下,替我挡挡酒。呃……太遭罪了。”
解意知道醉酒的难受,只好先照顾他。他一边替他脱下衣服,一边骂:“干嘛喝那么多酒?不要命啦?是不是有小姐在一旁一哄,就想充英雄?”
“也……不是啦,那……些人是银行……银行的老板。我……的公司全靠……他们扶起来,……当然要好好……招待他们了。只是……喝酒,不……算什么……呃……”他打着酒嗝,皱着眉,双手在空气中摸索着,想抓住解意。
解意边躲闪着他的手,边用温水将他全身擦拭一遍。“自己酒量那么差,就别这么喝,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平时觉得你很精明,原来一遇上喝酒这种事,就会变得这么蠢。”
他懵懵懂懂地分辩:“哪里?……他们的酒量……哪儿会……有我好?只……不过……呃……他们的女人……也在灌我。呃……那些小……妖精……酒量好得……吓死人……呃……”
解意粗鲁地把他拖到床上躺好,给他盖上毛巾被。“就知道你是被女人灌醉的。哼,还跟我保证不理会那些女人,扯淡。”他转身就要走。
“哪里?我……没有理会……她们,是她们……一定要理我……我也……没有法子,呃……不然不是……太不给我那些……朋友的面子?”林思东含混地解释着,一把拉住他的手,强要抱他,却被他死死按住双手,动弹不得。
他边试图抽出手,边迷朦地说:“乖,听话,让我抱抱。”声音里充满了酒后的软弱和柔情。
“不。”解意不理会他的温柔。醉酒后的男人是怎样的疯狂暴虐他是知道的,他绝不会冒被这个本来就十分难以应付的男人折腾得死去活来的险。林思东挣了一会儿,终于酣然入睡。
这么一闹,他已没有了睡意,独自下了楼,又继续工作起来。直到凌晨的那种沁人心脾的凉意渗进来,他才感觉到疲倦不堪。拖着沉重的步子上楼去,他没到卧室,而是进了客房,乏力地躺到床上。
只睡了一会儿,朦胧中,一个重物压到了他的身上,是仍然充满了醉意的林思东。他被麻醉的神经似乎有些无法控制身体,他飘飘然地摸索着,可是手的触感已经麻木了,他想要求更的接触。
解意极力抵挡着他因醉酒而变得力大无穷的进攻。好像每一夜都逃不开他那种极其强烈的占有欲。趁着浓重的酒意,他气势如虹,挥军直入,所向披靡地攻城掠地。
解意白着脸咬着唇,决定放弃无用的抵抗。他避开他写满暴虐的脸,侧头看向窗外,嘴角边挂了一丝软弱无力的浅笑,似月夜中池塘里微微露头的白荷,甚至已不堪露水、微风与月色的侵袭。
他偶尔不堪痛楚,疲累地闭闭眼,想把他无不在的侵袭挡在意识之外。林思东酒意仍浓,酣畅淋漓地渲泄着,只觉得积郁在身体里的沉重与憋闷渐渐得到舒解,却浑不知自己究竟正在干什么。
像这种没有情感在其中的性,对于解意,无异于酷刑。他的心拒绝与身体合作,于是身体所受的苦更加倍的痛。衬着室内身周华丽的装饰与极其高档的家具、电器、灯具等等象征着奢侈的东西,他那无助的一直被那个神志不清的男人野蛮蹂躏着的身体显得异常苍白。
仿佛经过了几个世纪的拚搏,当战事终于止息时,东方已经发白了。有鸟儿清脆的叫声传进来,让人联想起沾满露珠的树叶是如何的苍翠欲滴,迎向朝阳的草丛是怎样的充满生机。
这时,解意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他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一把推开重又呼呼大睡的林思东,下床拿起电话。
“喂,哪位?”他的声音因长时间的挣扎与喘息而变得喑哑。
电话里响起蒋涟焦灼的大嗓门:“解总,我现在在丽都公寓的工地。这里发生了火灾,你赶快来。”
解意扔下电话,火速穿上衣服,便飞奔下楼。刚想拉开门,他忽然感到天旋地转,起自下腹的剧痛象一根长长的尖锐的刺一直向上穿透他的身体,似乎想将他分成两半。他猝不及防,双腿一软,险些一头栽倒在地。赶忙扶住墙,他大口喘息了几下,这才振作起来,出门跳上车飞驰而去。
林思东翻个身,呐呐着:“小意,只有你……是最好的……”
睡梦里,他只觉全身每个细胞都注满了轻松与满足。侧侧头,在清晨令人舒适的新鲜凉爽的空气与鸟语香里,他接着继续睡下去。第十一章
在青灰色的天幕下,烈火熊熊燃烧着,“噼啪”声与周围人们救人救火的吵嚷声响成一片,更加惊心动魄。
解意下了车,看了看仍然很大的火势,立刻向入口奔去。蒋涟在那里拉住了他,递给他一个喷有“新境界装饰”字样的安全帽。解意边戴安全帽边大声问他:“我们公司的人都安全吗?”
蒋涟也扯着嗓门回答:“小钱小孙都安全撤出来了,只有临时请的两个民工现在下落不明。”
解意一听,立刻往里面走,却在门口被一个消防队员拦住了:“里面火太大,很危险,不能进去。”
解意怒吼:“我们公司的人在里面,我要进去看他们安不安全,你让开。”
那个年轻的武警一愣,不敢再拦,让开了路。
解意边往里走边问蒋涟:“火势怎么起的?”
“今天晚上这里停电,安居公司的几个民工点着蜡烛打牌,又吸烟,最后火头没有弄灭,点着了他们睡的席棚。火势一下蔓延开去。这里又停水,根本无法扑救。可能有几个民工烧死在里面了,救出来的也有不少伤势严重的。”
“我们的那两个民工没有看见吗?”
“没有。”
“你和其他人再去找找,务必要找到。人命关天,既然是我们公司请来的,我们就不能不管。”
蒋涟答应着跑开去。解意站定,看着几道水龙从四面八方浇向火场,非常冷静。这里的工程刚刚做到正负零,他们能够做的只有水电安装工程,所以只有两个本公司的技术人员带着两个临时请来的民工住在这里。因为进度是跟着土建走,因此并不忙,带来的材料也不多。本来这场火他们公司的损失肯定不大,可是他担心借给安居公司的5万却因此不能够按时收回。
他坚定的身姿面对着渐渐小下来的火势,思忖着对策。
火终于熄灭了,现场一片混乱,到是冒着青烟的黑色芦席与残垣断壁,还有躺了一地的受伤的民工在不停地用各自家乡的方言呻吟诅咒。
解意绕着工地走着,估算着这场火给他以及安居公司带来的损失。整个建筑的地上部分已基本烧毁,连带他们公司刚做好的水电的管线部分也都荡然无存。安居公司除了需要重做建筑的地上部分外,这么多受伤民工的医药费,还有死亡民工的丧葬费、抚恤金、其亲人前来奔丧的往返路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安居公司本来就已捉襟见肘,需要向他借贷才能够继续将工程做下去,现在对他们来说,实在是雪上加霜。他可以肯定安居公司已无法支持下去,但是了却仍然要做这个装修工程的。
也许可以将安居公司的这个工程买下来。他盘算着,随即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盖一幢大楼不是件小事,如果有什么差错,说不定会掉脑袋的。他自失地一笑,不再去替安居公司伤脑筋,只是合计着怎么向他们索赔。
正想着,蒋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解总,那两个民工找到了。”
“怎么样?伤着没有?”解意关心地问。
“一个摔伤了腿,一个烧伤了胳膊,伤都不重。”
解意放下心来:“好,你先送他们去省医院,我马上通知公司出纳带钱给他们办住院手续。”
“我看他们的伤势用不着住院,只要理一下,住在我们公司休养一段时间就行了。大不了每天送他们去医院换药。”
“不用住院最好。你去办吧。另外你告诉他们,让他们放心。养伤期间,我仍然给他们发工资,还是每月5块,相当于他们在建筑工地上苦干一个月了。”
“好。”蒋涟有几分感动。为这样的老板打工,真痛快。他迅速跑开去,办理解意交待的事去了。
解意到找安居公司的老总,想与他探讨一下关于损失与补偿的问题。可是,当看见他满脸黑灰狼狈地被一群民工围在当中的样子时,解意却不想落井下石,而是悄然离去了。
回到公司,解意只看到于明华,这才想起居然在事故现场破天荒地没有看见黎云安。她有些不悦。黎云安不过是一个马仔,竟然越来越疏于公司事务,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于明华迎出来,关切地问:“解总,听说丽都公寓的工地失火了。”
“对,我刚从那里来。这样,你手里还有什么活?”
“您和老黎不是说欢乐大厦的工程没问题了吗?我把玻璃幕墙的图纸全都设计出来了。另外的内装修您说您要亲自设计,所以这两天没什么事了。有些小工程我都叫他们做了,我没插手。也要多多训练他们一下了。”于明华始终保持着艺术家般的儒雅,温和地回答。
“谁说欢乐大厦的工程没问题了?”解意的双眉拧了起来。
于明华大吃一惊:“是老黎说的啊。他说合同都已经签了。”
解意心头剧震,表面却不动声色:“好吧。丽都公寓的这场火灾,事故很大,我看蒋涟会忙不过来。你去那边工地看看,争取两天内和蒋涟一起,将我们的损失列个详细的图表出来。另外把黎云安找来,和他讨论一下安居公司的动向和我们的应付方法,还有索赔的条款。”
于明华书生气十足地说:“这……解总,我想提个不一定正确的看法。”
解意每一听到他这种说法就好笑,又知道他的性格,只得忍住:“你说吧。”
“安居公司这遭到火灾,相信已经损失惨重了,如果我们现在就去跟他们谈索赔的问题,是不是过于冷酷不通人情?万一逼得他们撒手不管了,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是不是等一段时间,让他们缓过气来以后再去跟他们谈?”于明华边说边小心地观察解意的表情,唯恐惹他不快。
解意漫不在乎地说:“这场火灾并不是天灾,而是因为他们现场的管理不善造成的,我们没有一点责任。他们给我们造成了损失,我们当然要向他们索赔。至于谈这件事的时机,我想可以等几天,看看他们的情形再说。不过,我们肯定必须第一时间弄清我们所受的损失,你说呢?不然到了谈判的时候,我们拿什么依据出来呢?”
于明华有些腼腆地推推眼镜:“是,解总,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去。”
解意赞许地点点头:“好。另外,你还要多督促一下你们设计部新招聘进来的职员,让他们尽快摆脱在别家公司上班时养成的习惯,迅速适应我们公司的风格。”
正说着,黎云安和杨羚相偕从电梯里出来。杨羚的神情充满了刚被开发出性爱感觉的那种欢悦。黎云安如常阴鸷的脸上带了一份温和,仿佛是杨羚清纯的温柔渗入其间。
解意冷淡地看看他们,只说了一句:“小黎,现在已经是上班时间,我希望你的感情不至于会影响工作。”说完,他便转身进了办公室。
从来不曾听过解意当众批评的黎云安瞬时红了一张脸。他掩饰地与于明华打了个招呼,连忙放开杨羚的手,去开自己的办公室,脑筋里已在急速转动,分析今天解意讲话时的语气与所包含的意义。
解意重重地跌坐在高背椅里,疲惫不堪地闭上眼。
电话响了起来。
他无力地将椅子转了个圈,背对着桌子,不去接。电话响了3秒后,自动切断,随即又响起来。他仍然不接。电话再响,再切断,又响,又切断,又响……如是者1余分钟,解意终于投降了。他转身拿起电话。
“喂,你好。”他的声音显得极度困乏。
电话里传出林思东的咆哮:“为什么那么久不接电话?”
“不想接就不接,怎么?你有意见?”他懒得多解释。
“哦。没意见,当然你怎么想就怎么做了。”林思东气平了一些。“你干吗这么早就走了?昨天我还没有和你做爱,你今天就跑掉了?”
解意气得干笑两声:“请问阁下你怎么才算和我做过爱?从昨天半夜到今天早上,你一直没完没了,就没停过。我差点被你大卸八块,根本一夜没合过眼,你现在还说出这些疯话来。”
林思东一怔:“我做过了?不会吧。”
解意苦笑:“难道你根本都不记得?”
林思东拍拍宿醉刚醒的头,努力回忆:“我确实记不得了,不过有可能吧。”他想起以前酒醉以后如果没有得到发泄,醒来后会觉得憋得难受,可是今天醒来,却没有那种感觉,只觉得全身轻松愉悦,所以特别想找解意来快乐一番。原来真的是做过了,他失笑。
“哼。疯子。”解意不等他明白过来,便扔下电话。
林思东有趣地笑笑,又拨过去。
解意不耐烦地拿起电话:“老爷,我们这些小民还要生活,所以必须工作,请你体谅一点,可以吗?”
林思东大笑:“好,我就让你工作,不过这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解意冷静地说道:“好,你说。”
“现在不气了吧?”林思东故意吊他的胃口。
“我哪敢生你的气?你是个有实力的财主。”解意用极其讽刺的口气说。
林思东却仿佛更乐了:“你这个千年狐狸精,迷死人。好啦,我说,昨天下午我们董事会开了个会,专门讨论工程招标的事。”
“哦。”解意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热情。
“当然有了,不然怎么叫做好消息?关于欢乐大厦玻璃幕墙的设计制作安装工程,我们公司几个主管工程的内行一致推荐你们公司,嘿嘿,你们公司活动的能量相当大啊。所以最后董事会同意将工程交给你们做。工期规定为5个月,型材要求用飞鹰公司的,规定必须使用18的。玻璃要求用豫玻集团的,规定用8个厚的镀膜钢化玻璃,要蓝色。他们产品的价格比别的公司贵一些,但质量是一流的,不管价格是多少,我们都认。至于内装修,你们可以先提出设计图,与香港方面的设计师比稿。具体的合同签订得等到你们将玻璃幕墙快做完时再定。今天下午你们可以将玻璃幕墙的合同拿过来,交给我的特别助理于显强,由我方再提出修改意见。待合同文本正式定下来后,由你我签字,立即生效。”林思东谈到生意,口气立刻严肃起来。“小意,我希望你在工程的每一个阶段都先与我们工程部的经理陈兴沟通一下,以便确保工程质量。玻璃幕墙不像内装修,一块玻璃砸下来就可能死人的。我不想你出事,更不想我们双方最后会搞到不愉快。你懂吗?”
“我懂。你放心,我不是第一做这种工程,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解意也恢复了身为一个公司老总的正规。“好,今天下午我将合同草稿送到你们公司。”他表示出对这个工程的看重。
林思东重又变得嘻皮笑脸:“那你怎么报答我?”
解意轻轻叹口气:“我相信我已经给了你你最想得到的东西。”
“不,你没有。”林思东稍稍有些认真地说。“你不过是给了我你的人,而且还是被我强迫的。但是,对我来说,那是远远不够的。”
“那你还想要什么?”解意不解,他的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得到的。他淡淡地微笑。“为人不可太贪心。”
林思东强调:“我要你的心。这不过分吧?”
解意冷笑:“那你要失望了,我没有心。”
“我不信。”
“今天晚上我用刀划开胸膛,让你看看。”解意淡淡的声音里无意间流露出一丝冷酷。
经过这么几天的接触与对他以前生活的了解,林思东直觉地感到他有严重的心障,所以现在不想逼他。“别说得这么血淋淋嘛,我会害怕。”他开着玩笑,缓和了开始变僵的情势。
解意却没有心情与他调笑。“对不起。”他向他道歉,欲结束这通话。“我晚上过你那边去。”他说话的口气仿佛是一种交易。他为了工程竟然在卖自己?解意自虐地想着,眼里冷漠如冰。
林思东已渐渐明白他。“别这么说。小意,我现在是真当你是我的爱人。你有什么难,我都会帮你的。我其实并不想勉强你。我只想让你相信我。你如果真的不愿意跟我,我并不勉强你。好吧,下午等你的合同。再见。”他温柔地说完,放下电话。
拉过解意睡过的枕头抱在赤裸的身下,一缕恬静的幽香传入他鼻端,那种柔软光滑的感觉让他心醉神驰。我会让你有心的。他眯着眼,神情坚定。
秋的阳光投射进来,照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温暖柔媚。快到冬天了,阳光也不再炙热。他开心地闭上眼,想象着在明亮的阳光中与解意做爱的情景。
在离海口比较遥远的海上,有个专门供人吃新鲜海鲜的小岛,就是有名的红树林。郦婷此时正坐在小岛上的海鲜坊里,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邢天裘倒是神采奕奕,兴致勃勃地在海边的船上看着店主捞新鲜的海鲜。
阳光慷慨地照射着波光粼粼的大海与洁净的沙滩,更衬出郦婷七彩的衣裙与艳丽的化妆所表达出的美丽。
璀璨的阳光下,有渔民赤着脚打着赤膊从沙滩上走过,有当地女子戴着特有的竹笠在织着渔网,有孩子嬉笑着将绳网拴在椰子树上再躺上去荡过来荡过去。
郦婷懒懒地吸着烟,不时呷一口酒,两眼茫然地看着不时由汽艇从陆地送上来的游客。
这样美丽的季节,这样美丽的风景,却不是跟着自己喜欢的人来的,实在是至的遗憾。郦婷扫视着海天一色的澄净,再看看只有稀疏头发的秃顶反射着阳光的邢天裘,心里越发感到矛盾与厌恶。她想,是该到了离开这个好老头的时候了。像他那样的老人,适合找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做情人,因为她们思想单纯,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赚大钱,所以绝对会为了钱而专心跟着他,绝不会一边跟他又一边不甘心。
程远带着圳过来的客户下了船,向另一边的海鲜坊走去。踏着细滑的海沙,他无意间抬头,立刻被旁边海鲜坊里孤单一人坐着的艳丽的女子吸引住了。他放慢了脚步,细细欣赏着她高瘦窈窕的身姿与妩媚面容。只见有个坊外的男孩子进去问了她一句什么,她微笑着点点头,接着那小孩便爬上了高高的椰子树,去砍椰子。几个孩子在树下叫着跳着。她看着他们,眼光里有一丝伤感。
走到前面去的他的助理返回来招呼他,他低低地向他交待了几句,便向客户已落座的地方走去。
郦婷看着那个孩子砍下椰子,将椰子砍个口子,插了根吸管进去,然后放到她面前。她对他笑笑,付了钱给他,张嘴吸了一口椰汁。这时,只觉身前一暗,有人站在前面。她抬起头来,看着桌前的那个充满书卷气的年轻小伙子。
“对不起,打扰了。”那小伙子笑容可掬地对她说。“这是我们老总的名片,不知小姐可否赏光今晚与我们老总共进晚餐?”
郦婷习惯了这种事情,懒懒地接过名片看了看,“圳远大装饰集团董事长总裁”的头衔让她有了一点兴趣。“谁是程远?”她抬眼问。
那小伙子虽然不喜欢这种风骚狐媚型的女人,却不得不称赞她那张精致的脸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所让人感受到的美丽。他闻言一指旁边不远的另一座海鲜坊。
郦婷转过头去。每座海鲜坊其实都只是草木结构的凉亭,彼此间可以看得很清楚。她看见一个男人对他挥挥手,便知道他就是程远。看上去那个男人并不漂亮,但是气势非凡。她对面前的小伙子一颔首:“好,我去,几点?在哪里?”
“可否知道您的电话?我们到时通知您。或者告知您的住,我今晚5点半来接您。”他彬彬有礼。
郦婷想了想,写下了她的手机号,递给他:“请在下午3点半以前通知我,否则我另有安排。”
“好。”小伙子有礼貌地告辞。
邢天裘开心地跟着拿着两只大龙虾、一只大石斑的店主人走过来。跟进厨房看着店主人过秤后,他出来坐到郦婷旁边:“现在龙虾这么贵,一只大一点的就要18块。”
郦婷抽出餐巾纸递给他让他擦汗,附合着说:“是啊,这里的海鲜坊已经不是原来的主人了,他们已是了大价钱买下来的,不收贵点,怎么收回投资呢?”
“跑这么远吃海鲜,就是图个新鲜,价钱方面比起海口一点也不优惠。”
“开心嘛。你看这里的景色多美,空气也干净多了。其实开心就行了,你还在乎这点钱?”郦婷端起杯喝一口酒,脸上始终淡淡的。
邢天裘望望郦婷娇艳的容貌与稍稍开朗一点的神情,握住她的手:“是啊,我只要你开心,这点钱确实算不了什么。你开不开心?”
郦婷被他软软凉凉的手一握,直觉像是被蛇缠上了一样,心里一悸。她强行抑制住自己,神色不变地对他一笑:“很开心。”
邢天裘端详着她:“嗯,不像,来,笑一笑。”
郦婷熟练地运动脸上的肌肉,做出一个快乐的笑来。
邢天裘不欲究,放开她的手,去努力消毒杯盘碗筷去了。郦婷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已越来越不能忍受他的这种异于常人的洁癖了。
程远看见了这一幕,猜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遇见美丽的女人,而不横刀夺爱,实在是大异他的本性的。为了朋友,放过了解意,他已遗憾到现在。这个尤物,他一定不会放过。
解意一直马不停蹄地忙到晚上,基本上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他先到医院去看望民工的伤势,安排他们住到公司宿舍。然后他边吃方便面边与黎云安再斟酌一遍与欢乐集团的工程合同,与于明华、蒋涟最后再仔细审查一遍要交过去的图纸,下午到欢乐集团与于显强、陈兴以及他们的律师研究了合同的具体条款,大致达成了共识,约定明天继续探讨需要修改的内容。在回程的路上,他们接到另一工地的电话,告知工程验收遇到了麻烦。他们料定是甲方工程部的几个职员故意作梗,大概是嫌工程期间给他们的好太少吧。他们到了那里,将那几个负责验收的人分开,分别做工作,然后请他们一起去吃饭。桌上,解意亲自向他们频频敬酒,又一人送了一个足量的红包,实是给足了他们面子。对方一班人马最后皆大欢喜,同意第二天就通过验收。这顿饭吃了不少时间,可是解意很少吃东西。他觉得困极了,没有一点胃口。尽管这样,他仍然振作起精神,陪着他们喝了不少酒,喝得他们直夸“解总真是豪爽”。对方兴尽而回,整件事方圆满解决。
解意只觉得头异常沉重,全身每个细胞都充满了倦乏,冷汗从骨头里一直冒出来,心脏跳得十分快,像要冲破胸骨蹦出来。他勉力支撑着上了车,半昏半醒地往林思东的别墅开去。
海边的滨海大道很空阔寂静,没有什么车经过。他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前方的路。车灯照着的一切都是如此迷朦,他感到非常软弱无助。茫茫世界,竟没有一只手的扶持一个胸膛的温暖是他渴望的,没有一个人的等待是他期盼的。他的整个一生仿佛都注定了像眼前的黑暗,无边无际地弥漫开去,笼罩着一切,没有一点光明。他不相信感情,不相信永恒,不相信未来……他觉得冷,那种冷不是来自外面的黑夜的空气,而是来自他的内心,蔓延至整个身体,从脚底到发梢。
终于到了林思东的别墅。他将车停在门前,熄火,却再也无力走下来。望着相隔数米距离静静驻立在黑暗中似童话故事般的屋子,还有在夜风中微微飘动的、树与草,他再也控制不住,伏在了方向盘上。
林思东听到熟悉的车声来到门前止息,却久久不见解意进来。他忍不住打开门,一眼便看见那部熟悉的宝马停在门口,显得特别孤独。他走上前去,拉开车门,便见解意趴在方向盘上,身姿说不出的倦怠。他伸手轻轻抬起他的肩,顿时被他不及收藏起的哀伤震撼了。解意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眼光里却满是无助。他心里一酸,将解意拥入怀中。
“怎么了?”他温柔地问。
“我累极了累极了……”他呐呐自语,象是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
林思东明白他的疲倦,边把他抱下车边安慰:“好了好了,别伤心,一切都会好的。你有我,什么都别怕。来,我们去休息。”他抱着他走向楼上,颇惊异于他的轻盈。他是瘦多了。他想。
解意在极度的疲惫与浓重的酒意以及空腹喝酒后强烈的不适中挣扎着欲入睡。林思东细心地替他换下衣服,首先跃入他眼帘的却是他双肩与腰腹上大块大块的青肿和印痕,显然都是他激烈的啮咬以及过度的搂抱造成的。他惊异于自己会有如此失控的暴虐,同时也怜恤他超乎常人的忍耐力。他不去碰他的伤,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干满身的冷汗,给他盖好被子,这才放心地躺到他身边。
解意被浑身上下里外不绝袭来的痛苦折磨着。他翻来覆去,过度困乏的脑筋迟迟不能休息,令他无法进入睡乡。他拼命按着心动过速的胸膛和剧痛的胃,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林思东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痛苦的情状,心痛不已。他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向来都是别人照顾他。他只能说:“送你去医院吧。”
解意咬着唇摇头。忽然他下床冲进浴室,开始干呕。他腹中其实并没有东西可以吐。林思东欲跟进去,他却一把摔上了门。他苦笑着摇摇头。多么倔犟的人。
解意吐完,打开洗手台上的水龙头,将冷水泼到脸上,这才觉得难受的感觉缓和了一点。抬头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他感到心中闷得无法抑制,不由自主地重重一拳击向镜子。
林思东在外面听到“哗啦”一声,着实吓了一大跳,连忙大力撞门,并大叫:“小意,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解意漠然地打开门,茫然地看着他。他看向已不复存在的镜子,再看看恢复了平静的解意,不知说什么才好。当发现他的右手满是鲜血时,他惊得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在干什么?”他一边愤怒地向他大吼,一边意图帮他止血。
解意边往外走边伸手推他:“我没事,别碰我。”
他不管他,强力将他的手拖到水龙头下冲洗。解意仍然拼命推他。他用力挥开他的手,硬拽着他的手不断地冲洗,直到把血冲干净。他手上的几个关节均有着较较大的创口,鲜红的血因着满含酒精的热量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血水映着雪白的洁具慢慢往下流,那种经过对比的鲜艳,令他心中的郁闷减轻了许多。
林思东扯下毛巾裹住他的手,然后将他拉到房间里坐到床沿上,转身打开衣柜,在最上一层拿出一只小药箱。
“你不要碰我。”解意的酒意依然未褪,始终试图推开他。
他沉声恫吓:“你再不让我给你包扎,我就把你捆起来。”
解意不理他,继续拼命推拒着,欲挣开他的手,鲜红的血滴随着他的动作四飞洒,墙上、地板上、床单上、两人的身上,到都沾满了令人心惊的鲜血。林思东又急又气又心疼,最后只得将他按到床上,用身体压住他,这才能够捉住他受伤的手。解意未再挣扎,两天一夜未眠而且一直在奔波劳累,又被林思东无休无止地连续折腾,体力脑力的双重透支终于征服了他。他倒在床上睡着了。
林思东仔细地察看了他的伤口,确认里面没有留存玻璃渣,方给他倒上白酒消毒,抹上云南白药,然后用消毒纱布替他包扎好。
收拾停当,他才松了口气,上床坐到解意身边,端详着他惨白至微微泛青的脸,怜惜地轻轻吻着他仍在沁出冷汗的额与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的双眼,最后到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没有血色的嘴唇。抬眼看着他沉睡中无意间流露出的哀伤与痛苦,他那颗刚毅坚硬从不为人所动的心有了一丝细微的牵动。他虽然睡在他身边,可是感觉上却离他那么遥远。他的心门一直紧闭,从没有为他而开。醒来时他是如此坚毅,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显得这般脆弱,如盛放至即将凋谢的鲜,一缕寒夜里的微风,都可以使它轻悄地萎落。
他躺下来,将他搂入怀中,希冀着自己灼热的身体会温暖他冰冷的肌肤。
秋的夜风中,有落缓缓地飘落。第十二章
程远自从知道郦婷是黄金海岸的老板,便立即转移根据地,频频光顾郦婷的俱乐部。他不但常常带着客户来,带着公司的下属来,而且自己更是每天必到,且屡屡大手笔地消费。在宏观调控开始,海口的经济急剧衰退的形势下,象他这样的客人实在是弥足珍贵。
黄金海岸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他对他们女老板的企图,竭诚欢迎他来消费之余,倒也兴起了不少美人配英雄之类的议论。
张唯勤听多了这种话,心里从笃定到摇摆到微感惊慌。他与程远比起来,除了比他年轻外,其他方面没有一样比得过他。而在与郦婷的交往中,年轻是他很不利的一个因素。如此看来,他在郦婷心中的地位已岌岌可危了。
最近郦婷很少与他在一起,他曾经在上班时间破天荒地闯进她的办公室试探她。
“那个程远很喜欢你,是吗?”他的问话里满是醋意。
郦婷察觉了,不置可否地微笑:“我没觉得。你听到他说过什么吗?”
“不,没有。”他有些泄气。“我只是自己觉得,他喜欢你。”
郦婷仍笑着:“你太敏感了。他每到我们这里来,你都看见了我们这里那些美貌小姐趋之若鹜的样子。象他那种方当盛年又富贵逼人的男人,要找个年轻貌美纯洁多情的姑娘实在太容易了。我这样的女人,不会让他放在眼里的。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吗?”她柔声哄着他。
他垂头丧气地走出来,虽然明白她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心里却知道这件事恐怕不是他的力量能够阻止的,而且很快就会发生。眼下他唯一能考虑的,还是如果发生了这种事,他该怎么办。
程远将他最喜爱的金色的本田王跑车停在黄金海岸俱乐部的停车场,气宇轩昂地走向前去。门口那一大群烟视媚行的女人艳羡而挑逗地看着他,企图引起他的注意,以得到他的青睐。
他心里冷笑。他知道在这群女人中,甚至不乏本科毕业的大学生,也不乏美貌之人,可是站在街边摆明了人尽可夫意味的女人,他根本看不起。像他这样的层,玩女人也讲究个包装。譬如郦婷,本来就是美人,以前还是小有名气的模特儿,可见身材的可圈可点,现在身为赫赫有名的黄金海岸俱乐部的女老板,论起身份来也算是个小小的女实业家。这样的女人,一个是玩起来有意有趣,再一个是带得出去,介绍给朋友绝不丢脸掉价。况且这个女人实在是风情万种,待他若即若离,令人捉摸不透。越是这样,越让他好奇。他喜欢充满挑战的事情,追求女人也不例外。
刚到门口,一个高挑的身穿旗袍的年轻女子立刻迎上前来,巧笑倩兮,带他走进金碧辉煌的前厅。这样温润如玉的女子,他竟然毫无兴趣,只觉得她年少肤浅得乏味。
张唯勤显然非常不喜欢他,已经到了故意漠视他的地步。小姐领班阿怡知道他的心思,赶忙迎上来招呼程远:“唷,程总,又大驾光临了,今天是不是让哪个小姐来陪陪你呀?”
程远抬手狎昵地托起她的下巴:“我不要小姐,要妈咪可以吗?”
阿怡故作忸怩地打开他的手:“算了吧,程总,又来取笑我了。我已经老了,你看看,”她抬手指指吧台边正在做最后妆饰的一群年轻小姐,“她们多么美丽动人。”
程远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丝毫不动容,转头对她笑道:“你老了?难道是我落伍了吗?原来现在的潮流是刚满25岁就要算老了。那我岂不是老得来该叫老不死了?”
已有3的阿怡被他调笑的赞美逗得很开心,不由恢复了往日做红牌小姐时的习惯,身子一倾,抬手靠上他的肩,吐气如兰:“程总,你实在是太会说话了,我真让你逗得心怒放。”
程远不着痕迹地轻轻用手温柔地托起她的手放下,仍然微笑着问:“你们老板在吗?”
阿怡一肚子的奇思逸想登时化为乌有,丰富的经验让她立刻平静下来,但如般灿放的笑容却一点没变。她稍带点诡秘地看了他一眼:“老板在办公室。怎么?看来程总是喜欢我们老板?”
程远不置可否:“你看呢?”
“如果是真的,倒是美人配英雄,很好,就只怕程总也不过只是玩玩。”阿怡迎合的话语中带一丝怀疑。
程远一笑:“这么说你们很喜欢你们的老板?”
“老板就是老板,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不过大家都是女人,所以很同情女人。特别是海南的女人,大部分都挺惨的。我们都希望老板会交上好运,终于有一个肯对她真心肯给她一个家的男人爱上她。”阿怡带一丝犹显天真的诚意。
程远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四扫着,并不肯定在一。他玲珑地笑道:“女人都这么爱幻想吗?”
“当然不。”阿怡彻底明白他的想法了,心里有些冷意。“只是希望,我觉得是允许有的。”
“当然。”程远礼貌地对她欠欠身,推开总经理办公室,进去后,反手锁上了门。
阿怡转身离去。看着定定地立在大堂里的张唯勤,她用一种智者的态度对他讲:“你放心,那姓程的对老板不是真心的。他们就算会发生什么,也不过是一段小插曲。其实你一开始就应该明白的。我觉得你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静待事情过去。老板的心迟早都是你的。”
张唯勤充满谢意地对她点点头,却无法释然地走开去,继续强颜欢笑地工作,第一在心里怀疑自己在此忙碌的意义。
郦婷穿着简单的一件黑丝绒旗袍,乌亮的头发挽了个高高的髻,插了一串粉色的珠。她化了淡妆,亮丽的口红与沾了银粉的腮红同珠一起,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她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程远,眼里透出疑问。
“怎么会用这种眼光来看我?”程远的眼光不露痕迹地将她发散着艳光的眼与高耸的胸部、细软的腰肢尽情看了个够,边说话边缓缓靠近。
“我以为你走错了地方。小姐都在外面。”郦婷平静地提醒他,也提醒自己,已过了为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动情的年龄了,不要再幼稚。
程远走到她面前,向她俯下身,一手轻轻滑上她的脸颊。“我到你这里来,从来没有要过小姐,相信你都清楚。为什么要气我?嗯?我来这里,为的是你……”随着他极具诱惑力的声音,他柔情万千地吻上了她的唇。
好久没有接触到这种有坚定的力量却又温存轻悄的男人的唇了,郦婷不能自己地回应。程远边缠绵切地吻她,边抱着她的身子,将她放到地毯上。
郦婷看着他缓缓压到自己身上,看着他以熟练的动作慢慢解开她的衣服,看着他一边赞叹着她身体的完美无暇一边迅速褪去自己的衣服。她感受着他正当壮年的力量,感受着他多年经验造就的体贴温柔,感受着他逐渐迸发的激情,听他呐呐的低语……
外面的音乐、歌唱、欢声笑语与各种喧哗都渐渐隐去,世界在郦婷的眼里耳里,只有程远那双专注探索的眼睛,只有程远压抑着的欢快的呻吟。
程远有些兴致索然。显然与郦婷在一起的感觉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美妙。或者是郦婷的文化水平、所受教育的程度以及过往的经历、现在的成就都与他相差得太远了吧。追求郦婷是如此轻易地就成功,远没有似他想象的追求解意那样的欢乐。
他机械地动作着,游离于本身的快乐和幻想之中。他尝试着将身下疯狂扭动的女人想象成解意,这使他忽然兴奋起来……
他们相拥着一动不动,外面的音乐突然似排山倒海一般涌进来。郦婷从高潮中缓和下来,感觉到程远似乎正在远离她。她不自觉地抱紧了他。
程远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紧紧的拥抱,顿时生出无尽烦恼。他直觉解意绝对不会给他这样的拥抱。最近他看见过解意几,她那双的眼睛看待周围的一切总是没有焦点,仿佛什么都无所谓,什么样的富贵,都如过眼云烟。她那种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不求的独特的气质是最吸引他的。林思东那小子走狗运,捡到个至宝。他露出艳羡的笑。
郦婷会错了意,以为他那缕潇洒的微笑是为她而生。她开心地吻吻他的唇角。他一怔,随即想起眼前的情况,忙起身找自己的衣服。
郦婷只好起来穿好衣服,挽好头发,整理好一切,再重新坐上椅子,默默地看着他。他一语不发地穿戴好,也想好了主意。
他绕到椅子旁,两手圈过她脖子直接握住她的胸。“今晚搬到我的别墅去住,好吗?”他亲亲她的颈窝。
她是个美人,这一点勿庸置疑,虽然没有解意那种清灵的气韵,不过作为床伴,相信她也是上上之选。毫无疑问,他不会爱她,可是他认为和她做爱的感觉很不错。因此,他决定要她。
郦婷有些狐疑他的前后变化,不敢肯定他的想法。她一直牢记着解意的叮嘱:“千万不要随便搬进男人的房子与他同住。搬进去容易,搬出来难。或者你想走而对方不放,或者你不想走而对方撵你。前者太痛苦,后者太难堪。所以一定要看清楚,才去决定是否搬进男人的家。”这绝对是真理。她自然地握住他按在她胸上的两只手,温和地说:“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这倒有些出他意料,他定定地看了看她,随即洒脱地直起身:“好,依你,不过别让我等太久。考虑好了通知我,我来接你。”说着,他去开门。“我出去打个招呼,就回去了。”
郦婷有些不能接受他突然的若无其事,但她决定向解意学,便象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向他点点头:“好,你好好玩玩吧。”
程远为尊重这个刚与他有关系的女人,连忙声明:“你别误会。以前我都没有跟她们有什么瓜葛,现在我们都这样了,我反而还会沾惹她们吗?你太小看我了。”
郦婷差点就被他感动,几乎冲口而出“今天晚上我搬到你那里去”,幸而张唯勤出现在门口,阻止了她的话。
程远看了一下这个异常沉默的年轻人,对郦婷点点头示意一下,便转身离开,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张唯勤狠狠瞪了他的背影一眼,走进郦婷的办公室,关上门。
“干什么要关门?”郦婷有些不耐烦。
“他和你在一起就可以关门,我就不可以?”张唯勤有些管不住自己了。
“你在说些什么?莫明其妙。”郦婷不欲理他。
张唯勤眼里一热,心里酸楚,声音有些颤抖:“郦郦,我对你如何,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你跟邢天裘我不在意,毕竟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而且你遇见他是在我之前,所以你与邢天裘在一起我能够理解。可是象刚才走了的那个男人,他有什么好?象他这样有钱的大陆暴发户,一心想的就是在这世上他们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你也不过是他的玩物之一。”他压抑了很久的高级知识分子的自尊抬头了,忿忿不平地指责她,完全不顾这样做的后果。
郦婷象不认识似地凝神看着他,并不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该死的,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他现在说的话与解意屡屡叮咛她的话同样一针见血。可是,与程远这样的富贵中人做爱,似乎不单单只是跟从了他的人,还有他的权势、背景、实力等等荣耀都一起加在了她的身上,所以能够感受到和张唯勤在一起时得不到的享受。
张唯勤看到她沉默而坚定的眼神,已知事不可为,顿时万念俱灰。“我如此待你,居然也换不到你的真心。”他苦笑。“其实你扪心自问,你对他们难道又有哪怕一分感情吗?你跟邢天裘与跟程远又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程远比邢天裘年轻健壮。可是在他们面前,你有什么地位?他们始终是皇帝,而你不过是他们的奴隶,只不过稍稍高级一点罢了。可你在我心中,一直是个可爱的女人,是个真性情的真实善良的女子。我以为我们可以摆脱富贵的诱惑,退出江湖过平凡人的生活,谁知这一切不过是我的幻想。我做人真的太失败了。”他咽下了“婊子无情”这四个字,转身就走。“从今天起,我辞职。这月工资我不要了,我马上回去收拾东西,房子的钥匙明天我会交给阿怡,让她转给你。”
郦婷一时矛盾不已,一犹豫间,便失去了挽留他的机会。
望着张唯勤年轻英挺的背影决绝地消失在铺着红毯的走廊尽头,郦婷的心感到了的失落。她的确不想他离开,可是却没料到他对她和程远的事情反应这么强烈。也许她欲与邢天裘分手的决定给了他太大的希望吧,现在反而被突如其来的失望弄得方寸大乱。我是不是很蠢?她自问。可是一想到程远的背景与实力,还有刚才的力量与温柔,以及那一分轻佻油滑,都让她舍不得断然放弃。
她叹口气,拿起对讲机要门口的保安拦截张唯勤,然后让出纳立刻将他这月的工资奖金以及这半年的红给他送去,务必让他收下后才放他离开。
做完这一切,她仰头苦笑一下。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敢肯定张唯勤对她会是一片真心。他到底想要什么,她不知道。可是她明白自己不能再冒险对一个男人动情了,尤其这个男人还比她年轻,而且是个硕士。
张唯勤终于拗不过保安与出纳共同的坚持,收下了装钱的信封,走出了黄金海岸俱乐部。凉爽的自海上吹来的风立刻迎面扑来。他呼吸一口清凉的空气,回头看看不断变幻的各种彩色霓虹,再看看眼前无数徘徊着等待男人问津的女人,立刻疾步离去。他决定离开这个埋葬了他的青春与梦想的地方,回内地去或者随便什么地方,只要不象此地一般充满了冷酷与无情。
郦婷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感到从所未有的孤独。邢天裘已离开海南,现在张唯勤也走了,而她又不可能立刻去跟程远住。独自面对漫漫长夜,是她很久未经过而且是再也不想经历的。她开始四打电话寻找解意。お
解意在昏暗的灯光下醒来,立刻感到从手上传来的刺痛。朦胧间,他抬手看看被白纱布层层包裹着的手,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撑起身,四下看看,一室寂然。他茫然地按住一跳一跳痛着的头,极力回想自己怎么了,然而什么也想不起来。看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他拿起床边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看,想了半天,才惊觉现在已是晚上了,连忙打开着的手机。刚一开机,刺耳的铃声便不绝如缕地响起来。
他拿起电话,习惯性地用右手去按按键,刺骨的疼痛立即袭击了他的大脑。他咬牙忍了半天,痛感才缓解了。他边换过左手拿电话,边努力回想伤从何来。
“喂,是小意吗?”郦婷急促的声音传来。
“是我。”他立刻察觉到郦婷的不妥。“怎么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我……唉……一时间说不清楚。你来一趟好不好?”郦婷欲言又止。
“好。马上吗?”
“越快越好,你方不方便?”
“方便。我马上来。”他放下电话,翻身下床,急速地洗漱完毕,拉开衣柜准备换衣服。看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这里全是林思东的衣服,原来自己是在林思东的家里。
无奈,他到找自己的衣服,最终在沙发上发现了。脱下睡袍,一眼便看见镜子里自己满是伤痕的身体,他不禁皱了皱眉,小心地抚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便立刻将之抛在脑后。他换上已经揉皱了的衣服,便匆匆冲下楼。
一楼客厅的大沙发里,林思东正悠闲地陷在里面,专心地看着什么东西。解意不去管他,直冲进厨房,拉开冰箱,哗啦哗啦地翻找着什么。
林思东听着厨房的动静,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我找方便面。”
“做什么?”
“吃啊,我快饿死了。”他饥肠辘辘,方忆起至少已两天没有粒米下肚了。
林思东不禁失笑:“饭我做好了,在微波炉里保着温呢。”
解意连忙去开微波炉。他边端着菜往外走,边用手抓着往嘴里送。好不容易坐定在饭桌上,他狼吞虎咽着,还不忘问:“你会做饭?”
林思东难得看到他如此童心未泯的样子,放下手中的东西,愉悦地笑起来:“不是我做的难道是天上飞下来的?”
“难得难得,原来你还有这些爱好,太好了。”他吃得十分香甜。“我可就什么都不会做了。”
林思东很高兴他对自己厨艺的赞赏,但仍不忘关心地提醒:“别吃得太快太多,小心你的胃。”
解意以为然,马上放慢了速度,这才正式注意到他:“咦?你今天没去应酬?”
“没有。那些客人明天就走了,我让于显强带他们去我们在秀英的别墅,另外叫那里的保安替我出去抓了一笼‘鸡’来陪他们。剩下的事就用不着我了。”
解意为他的用词哑然:“你今天不去那些莺歌燕舞的地方看她们?你那些妞不想你吗?”ァ笆裁夷切╂?我说过了不是?当心我揍你。”林思东忍俊不禁。
“哈,敢做不敢当。你还不是对我才这么暴力,见了你那些妞儿就又哄又骗。”解意不屑地咕哝了一会儿,随即转移了话题。“你在看什么?”
“看你的设计图。”
“你觉得怎么样?”
“是为我们的欢乐大厦设计的?”
“是。”
“你的确是个出色的设计师。我非常喜欢。相信这是完全根据你自己的风格来设计的。”
“当然,我从不抄袭,一向都有自己的鲜明风格。不过,你的爱好是什么呢?我还没有问过你就自行设计了。也许你会觉得我的设计太素净了,或许你在大陆的家就是金碧辉煌的暴发户风格吧?”解意调侃道。
“胡说了,我那么没品味吗?”林思东惊异于他准确的推断,不由好奇。“你凭什么说我家的风格象暴发户?”
“简单的推理。你看,”他隔空指指他戴着劳力士满天星和大钻戒的左手。“将你的左手砍下来,就是一部奔驰,再说你每件衣服的钮扣不是纯金的就是钻石的,一副富贵再三逼人的样子。哼,典型的暴发户形象。没品味。”
林思东忍俊不禁:“一块表、一个戒指、几个钮扣算什么?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马上送给你。就算奔驰,我也可以送给你。”
“不要。”解意一口拒绝。“都是身外之物,累赘。”
林思东笑着摇头:“你啊,永远这么别扭。你要顺着我多好。”
解意边吃着他做的饭边冷笑一声:“我又不靠男人吃饭,为什么要顺着你?”
“好好好,我顺着你行了吧?”林思东宠爱地笑道。
“哼,那我可不敢当。”解意冷冷地瞄了他一眼。“最好是大道朝天,各走半边。”
“别胡扯了。在海南,我现在可是把你当作我老婆的。”林思东笑道。
“去你妈的,谁是你老婆?”解意恼怒地骂了一句,干脆埋头吃饭,不想理他了。
“真粗鲁。”林思东只觉得好笑。“我是说真的。其实你何必那么顽固?你还要我怎么做?你要工程,我就给你工程。你要钱,我就给你钱。你要什么我都要可以给。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目前没有。”解意一脸虚伪的假笑。“不过我需要你在工程中贯彻始终地支持我。”
“好吧,我只有支持你了。”林思东笑。现在他对他的能力比较放心了,原本以为交这个工程给他,实际上却是自己做,不过让他担个名,等于送笔钱给他,现在看来,他是有那个能力自己完成整个工程的。
解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接着说自己的设计意图:“我喜欢在设计中加入很多人文角度的理念。每个角落都像有无限的伸展空间,坐在里面工作,我相信人们必会心情舒畅,灵感滔滔。欢乐大厦是商业地产,这样一来,我相信你的房子也好卖一点。”
“我倒更喜欢卧室。”林思东意味长地暗示。
“你这个流氓。”解意不快地斜睨他一眼。“不准再强迫我。”
“嘿嘿,当然可以,但必须是在你顺从我的前提下。不过,这两天我不碰你,你好好休息一下。”经过昨夜惊天动地的一闹,林思东觉得他是该休息一下了。跟他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他体内似乎郁积了多年的情欲已得到了疏解,不再那么急躁烈性了。
“谢谢。”解意继续刚才的话题。“既然我的设计很优秀,你们欢乐大厦是不是会考虑使用我的设计?”
“这我做不了主,需要董事会讨论研究。不过,我已经说服他们同意你们与香港比稿。你必须在一个月内拿出内装修与大厦标志的设计稿。”
“好的。”解意答得很轻松干脆。
林思东反而有些担心:“我看我明天把香港方面的初稿拿给你看看,好吗?你可以参考一下。”
“我从不抄袭。”解意冷冷地说。“我没有侮辱过你的智慧,请你也不要侮辱我的才华。”
林思东摇摇头,爱怜地说:“你这条牛。”
解意汤足饭饱,满意地对他笑眯眯:“是条物有所值的牛。”
林思东开心极了:“是啊,你是个优良品种。”
“彼此,彼此。”解意仰头大笑,起身往外走。“我去看个朋友,可能要晚点回来。”
“男的女的?”
“女的。”解意讥嘲地说。“有什么区别吗?现在我是男女通吃的。哼。”
林思东没接他的话,只是关心地提醒道:“小心你的手。”
“没事。哎,对了,”走到门口,他想起来。“等我回来,你得给我交代清楚,我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弄的?”
“什么?”林思东望着他消失在门外夜色中的背影,一时没反应过来。第十三章
波音757飞机呼啸着滑过跑道,掠过海口市区鳞栉比的高楼大厦,昂首向蓝天冲去。解意靠在椅背上,看着机翼下波光粼粼的蓝色的大海,还有不时从机窗旁擦过的云烟,心里有着少有的愉悦。
欢乐大厦玻璃幕墙的合同签得十分顺利,虽然隐约听到临签订时有省上的某个领导打来电话推荐另一家有名的公司,但显然林思东应付得很好。上星期他们双方正式签订了合同。
接着他们又就型材、玻璃、钢架码、结构胶、玻璃胶这几种比较大宗且具关键作用的材料进行磋商,于明华与欢乐集团工程部经理陈兴反复研究了几天,方对其型号、尺寸、色彩、产地、大致价格等达成了一致意见,然后双方就材料问题又签订了补充协议。
为赶工期,解意立刻带着汇票和图纸与于明华束装北上,先到著名的西安飞鹰公司订购型材,再转至洛阳订购玻璃,其他材料则由黎云安会同蒋涟同海口当地的材料商洽谈供货的有关事宜。
解意的快乐不仅于此。这几天,林思东对他十分体贴温柔,开始着实让他吓了一大跳。一头猛狮的温柔有种特别的魅力。对于情感,他历来选择的是“不问、不想、不说、不信”,所以对林思东由暴烈而柔情的变化,他并没有表示出特别的异样,更不去刻意地迎合,仍然是本色地生活、工作着。可是,每当夜幕降临后,在林思东的怀抱中,他发觉自己居然有了一点点从心底生出的快乐。那是种陌生的感觉,不同于身体的快感。
解意竭力控制自己不去细究那种快乐的意义,但是他整个人已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那种浑身充斥着的冷冷的尖锐没有了,脸上透着一种柔和润泽的光辉,恒常淡漠着的眼眸中开始闪烁出生命的火。他公司的员工全都感觉出了他的变化,全都惊讶于老板的不再冷漠,纷纷在解除压力后松了口气。
解意浑然不觉自己的改变,只是觉得初冬的阳光似乎也变得非常温暖美丽。阳光下,一切的人与事都是暖色的,仿佛连风都是悦耳的音乐。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万米高空,在下面翻涌的反射着银光的白云上,是湛蓝纯净的天穹。飞机飞行在云天之间,有种无时无尽地老天荒的感觉。解意不时看看窗外纯粹动人的各种明亮的色彩,嘴角泛起一丝动人的笑意。
“解总。”斯文的于明华被他的轻松快乐所感染,忍不住唤他。
“什么?”解意询问地转头看他一眼。
“在想什么呢?这么高兴,可不可以说出来让我分享?”
“你看,外面的景象十分恢宏广阔,给人一种无边无际的明亮的感觉,而且色彩如此纯正。”
于明华也仔细地看出去,立刻表示赞同:“是啊。”
“我在想,自然的魅力是人力无法企及的,但是却可以给我们启迪。我觉得,欢乐大厦的外观标志其实可以借鉴眼前的情景。你看,眼前的一切景象是不是‘欢乐’二字的最好注解?”
于明华再仔细地看着窗外,良久,方慨然长叹:“解总这一说,我能够想象那种完美的境界,不过这不是我的能力所能够达到的了。要与大自然的杰作媲美,必须是天才。”
解意不再说什么,只出神地望着窗外壮观辽阔的美景,不发一语。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飞行,飞机降落在西安机场。解意提着小小的路易维当密码箱,步履从容地走下飞机。
接触到北方寒冷的空气,他地呼吸了一口,只觉清凉的感觉直至心脾。于明华连忙替他披上大衣。在那个热带的海岛上,温暖的冬季使他们只在衬衫外面加一件薄呢外套,此时忽然置身于接近零度的空气中,却一时并不觉冷。
出口挤满了接机的人群,个个都穿得十分臃肿,几乎从头到脚都是保暖的装束。解意那件灰蓝色的开斯咪大衣在充满了冷色的人群中显得特别耀眼。那是法国服装设计大师伊夫?圣罗朗本年度创作的精品。解意一向比较喜欢欧洲大师的设计,而不太喜爱东方设计师常常表现出的保守传统的风格。这件大衣线条非常简单,几乎没有什么款式,然而正是这种从上到下一气贯通的简洁明快衬上精致的做工和来自意大利的面料,更加衬托出解意冷冽果断而又不失飘逸洒脱的气质。这件大衣是一位非常欣赏他的才华的法国客户从巴黎带来送给他的,他曾替他所在的那家美资公司设计过写字楼,而他是那家公司的总工程师。他十分欣赏谢意,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外国人的。不过他倒十分喜欢这件大衣,可惜在温暖的南方,很少有机会穿它。
因为没有多余的行李,他们率先走出出口。西安飞鹰公司销售部负责南方沿海地区业务的副经理刘敬立刻迎上来,热烈地寒暄毕,带着他们坐上公司派来迎接的桑塔纳,直驱市区,直接下榻于该市最有名的四星级宾馆古都酒店。
一路上,一切都给人一种灰扑扑的感觉。建筑大都千篇一律的是火柴盒型,路边偶尔闪过的树已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干枯的树干。路上的行人大多穿着暗色的羽绒服,围着厚厚长长的围巾,顶着寒风急匆匆地赶着路。解意一边客气地与刘敬寒暄着,一边观察着多年没来过的这座古城。
刘敬注意到他们穿得很少,关心地说:“最近有寒流,这里降到了零下℃,北风四级,非常冷。你们要当心身体,多穿点。”
解意一贯的不欲多说:“谢谢。”他礼貌地欠欠身。
于明华连忙补充:“不要紧,我们不觉得冷。况且,我们身上这些衣服算是穿得很多的了。在海南,只有最冷的春节那几天,我们才这么穿。”
“是啊是啊。”刘敬连忙附合,给人一种内地企业迎接台湾资本家的味道。“海南的确气候好,不过我们这里就冷了。你们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解总,一定要好好保重。你们刚从热带地方来,火气一时还没消,所以抗得住,再过两天就会觉得冷了。”
解意淡淡地笑笑:“不要紧。”
于明华知道他不想多说应酬话,因为这他们是甲方,无需对他们客气。他立即转开话题,与刘敬讨论起西安这两年的发展形势来。
他们临过来前与飞鹰公司海南分公司的代表刘敬洽谈过数,并签订了简单的购贷合同,至于详细的规格尺寸需到厂后研究再定。在合同里,刘敬承诺他们在西安期间的一切费用由他们公司负责,而古都酒店则是林思东指定他必须去住的。解意在这种小事上一向不与他争执,况且也不是他掏腰包,自然遵从。
刘敬早已在酒店登记好了房间。解意将箱子拿到18楼他的房间放下,便立刻用内线电话叫于明华到大堂去。
他向刘敬要求立刻到飞鹰公司去,参观他们的生产设备,然后与他们幕墙设计院的行家们研究所需订购的型材的形状与尺寸。
刘敬惊异于他的急迫,为难地看看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劝道:“解总,您刚来,现在又有些晚了,厂里也快下班了,不如您与于工休息一下,等下我来接你们一起去吃饭,然后有些余兴节目。”
解总了解地一笑:“刘经理,我并不是做作,可是对我们来说,真的是时间就是金钱。现在既然还不到你们的下班时间,当然我们可以去工作。”
于明华好笑地看着刘敬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上去解围:“刘经理,我们不是来玩的,那些都可以免了。其实您到我们海口来过,那里的KTV的热闹您也见识过,我想你们西安的歌舞厅可能不敢有坐台小姐或者少爷吧?”
刘敬忙道:“那当然,公安局天天查,谁敢?”
“那就是了。海南有的是玩的乐的,我们飞了1多公里到这里来,是来工作的。现在我们一起去你们公司吧。等这个工程做完了,欢迎刘经理到海口去玩。”
“好吧。”刘敬有些佩服这两个年轻的总经理与工程师,立刻陪着他们往郊外的公司总部驶去。
他热情地一路向他们介绍沿途的街景与部分典故,于明华感兴趣地回应着。
解意比较注意观察那种有着盎然古意的明显是以前留下来的古老建筑的神韵细节。从刚建省五年的海南过来,进入这个千年古城,反差之大,使他感到有些不真实。
汽车驶出郊外,远远的看出去,宛若一片静静的荒野,通向天边。解意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心中尤然生起的那种苍凉,飞驰的汽车便驶进了飞鹰公司。
公司非常大,除了大门右侧那幢壮观的办公大楼外,便是大片大片的空地与交错矗立在原野上的巨大的生产车间。一条宽阔的河流从工厂中间横过,已进入枯水期,河中央残留的一线水道凝滞不动,仿佛结满了冰凌。整个公司静静的,路上不见一个人影,给人一种沉重压迫感。
刘敬将他们安顿到一楼的会客室,请他们等一会儿,就上去找公司总裁去了。
进进出出的人都只瞄了他们一眼,弄不清这样年轻的两个人的身份,都不向他们打招呼。解意淡漠地起身站到窗前,看着外面远远伸展开去的厂区。生在天府长在江南求学在首都奋斗在椰城谙寸土寸金的他,此时方切地感受到北方的辽阔,这无垠的一片旷野让人生出几许欣羡与敬畏。
飞鹰公司总裁陆冲随着刘敬下楼健步往会客室走来。将到门口,透过透明的玻璃门,他一眼看见里面的两个年轻人,立刻十分不满地止住脚步,责问刘敬:“老陈,你有没有搞错?这么两个小青年,会是他们公司的负责人?只怕是一般的业务员。你应付就可以了嘛。”
刘敬忙说:“陆总,那位先生就是新境界公司的法人总经理,另一位先生是他们公司的工程师。我刚到海口的时候,也不相信。可是一接触,看到其他人对他们的态度,就知道这笔业务确实是他们说了算。在海南,有很多年轻老总。那里不像我们这儿,需要论资排辈,还要综合各方面的平衡,才能坐上那个位子。解总有钱,就可以自己开公司。”
“哦哦,这样?”陆冲立即释然。他疾步推门走进去,热情地笑道。“欢迎欢迎。”
于明华忙站起来。解意回过身,大衣下摆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陆冲眼前一亮,迅速打量一下这个英俊高挑而又显得精明世故的年轻男子,热情地伸出手去:“我是陆冲。”
刘敬赶忙在一旁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总裁。”
解意绽出无隙可击的微笑,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幸会,我是解意。”
刘敬连忙补充:“这是新境界装饰工程公司的总经理。”
解意的手向一边的于明华一引:“这是我们公司的工程师,于明华。”
陆冲与于明华握握手:“于工,欢迎欢迎,欢迎来我们公司指导。”
于明华急忙谦逊地说:“陆总太客气了,这来是向你们请教的。”
寒暄毕,四人分宾主落座。公关部的小姐迅疾端上热茶。
陆冲习惯性地掏出烟来,向他们递去。于明华忙说:“我不吸烟。”
“好同志啊。”年已5余岁的陆冲笑呵呵地说,一副老领导的神态,自己往外摸烟。
于明华不着痕迹地说:“如果我吸烟的话,早让我们解总炒掉了。”
“为什么呢?解总这么厉害?”陆冲没听出来。
于明华索性明说:“不是,解总不喜欢别人当他的面抽烟。他闻了烟味就头疼。”反正自己是甲方,怕什么。
解意温和地笑着,并不出言阻止。
陆冲这才猛醒,连忙收起烟:“对不起。”
“没关系。”解意笑笑。“陆总,我们这来的目的,想必刘经理已经向您汇报了。今天我们是想将合同的细节敲定,明天好上你们幕墙设计院与你们的工程师研究下订单的问题。您看呢?”
“不忙,不忙嘛,解总对工作太热情了,实在是让人钦佩啊。你们今天刚到,不如先看看西安的古都风采,休息休息,轻松一下,明天再谈也不迟嘛。”陆冲不紧不慢地说,确实不习惯他们的急切。
解意正色道:“陆总,您到过海口吗?”
“没有。”
“那到过其他特区吗?”
“也没有,家里工作太忙,再说我们的销售部有专人负责各个地区的业务。”陆冲乐呵呵的,一派大将之风。
“对了。我想陆总有机会可以去海口看看。这我是很赶时间的,一点都不能耽误。这千里迢迢到贵公司来,完全是因为贵公司刘经理办事厉害。我是在商言商,其实我们完全可以用圳的型材,离我们近,运输时间短,损耗小,交货迅速。可是刘经理打通了甲方的副董事长副总经理,指定非用你们的型材,当然我们只好照办。不过,我并不否认贵公司的产品质量的确在国内是顶尖的,所以我并不排斥贵公司。现在既然我们开始合作了,希望贵公司能够严格配合我们的时间安排,使我们能够按期完成工程。”
陆冲这才明白在海南做事的人的脾气,有些窘,随即以一阵朗声大笑遮掩过去:“解总真是快人快语。好吧,我们开始谈吧。”
解意脸上仍然挂着和煦的微笑:“陆总尽管放心,现在还没有下班,我们商谈合同。一到贵公司下班时间,我们立刻就走,决不耽误您的休息时间。”
陆冲不太习惯这种南方人的公私分明就事论事的风格,哈哈笑道:“言重言重,解总尽管谈,下不下班的没关系,就怕把你们饿坏了。”
于明华与刘敬连忙跟着笑,气氛缓和下来。
双方开始就在海口草签的合同对关键性的问题进行讨论。解意首先说:“陆总,我很佩服您的刘经理,诚可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关于价格,他竟然与甲方达成协议,订成3元一吨。我们向国内有关的大型铝型材生产厂家咨询过价格,象我们需要的这种18的型材,国内最高也不过25一吨,这等于说你们一吨要多赚我们5块钱。我们总共要订购8吨,也就是说我们要多付你们万,我觉得这个价格太离谱了。”
刘敬知道陆冲不清楚他在海南将甲方勾兑到什么程度了,所以赶忙答道:“解总,这个价格我们是当着甲方的面共同定下来的。甲方已说了他们认这个价,一定付钱,我想这时候就不用再讨论了吧?”
解意和言悦色但锲而不舍地说:“陆总,刘经理,你们都是行家,应该知道做装修这一行,赚的就是材料钱。如果只靠合同上订的117%的利润,交了8%的税,再付其他发生的费用,只可能赔钱。幕墙工程又不比其他装修工程,主要材料就只有型材与玻璃两大类。现在你们将价格订得这么死,又在甲方曝了光,我们等于一分钱赚不到。这个工程其实有一大半是帮你们做了。常言道:要得公道,打个颠倒。你们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敬急道:“解总,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们为拿这个工程确实了不少精力、时间与金钱,可是我也同样了很多精力时间和金钱啊。你们只要联络甲方,我却既要做你们的工作,又要让甲方认可。我们了那么多钱,应该打进成本的。您说对不对?”
解意微笑着,淡淡地道:“我可先声明,我和我们公司的人可连刘经理的一顿饭都没有吃过,这个成本可不该由我们承担吧?”
刘敬的神色有些尴尬:“那是那是,不过,那时候咱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公司最后做这个工程,所以一时疏忽,还要请解总原谅。”
陆冲哈哈大笑:“这解总到了西安,我们一定补上,让解总好好地尝尝我们西安的菜,吃川菜也可以,听说解总是四川人?”
解意欠欠身:“不敢不敢,我对吃一向不挑剔。我开个玩笑,刘经理和陆总千万别放在心上。”
于明华在一边言归正传。他斯文地说:“刘经理,生意我不懂,不过我就技术方面对型材的全部生产流程做了一个核算,18型材的成本只要1万8一吨。从西安运到海口,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是多少钱每吨公里,不过就算2块一吨吧,那实际上总成本也只要2万元一吨。你们卖到3万,每吨型材就干赚1万,太黑了吧?”
陆冲不紧不慢地笑着说:“解总,于工,你们别着急。我们公司不像你们特区,只有少数的那么几个员工,没用的就可以解雇。我们一个公司就有好几千退休职工。全公司每年要付出的除了正常费用外,还有职工的医药费、各种福利费、保险费、退休金等等。这都是一笔庞大的开支,相信你们公司是不会有的。所以单从生产流程上说,是不够的。我觉得这个价格很合理。我们保证你们订的货的质量和要求的交货期,怎么样?”
解意笑道:“当然,我们当着甲方的面草签的协议,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你们完全可以坚持不改。我也按照合同要求带了12万的汇票过来,明天就可以到银行解付。我既然签了字,就不会赖帐的。不过,我在海南的实力刘经理想必已经看到了,并不是只拿这一个工程就到此为止了。说句大话,就算你们让步,也不过省几万块钱,这点钱我还没放在眼里。但是一分钱都谈不下来,我的确觉得很没面子。大家出来混,面子都是人家给的。如果陆总坚持不给我这个面子,我们也就不谈了。接着谈下面的事情吧。”他的语气时软时硬,配合得恰到好,让对方心里产生一种一脚踏空的感觉,却又想不出原因。
陆冲被他一激,慨然道:“好,我就给您这个面子,大家交个朋友。这样吧,每吨降到两万八……”
刘敬急了:“陆总……”
陆冲盯他一眼:“你放心。”
刘敬明白他的意思是指给自己的提成虽然减少了,不过会以其他名目补足,便安静下来。
“2万6。”解意干脆地说。
“太低了,不行。”刘敬又急了。“解总,请您体谅我们公司的困难。这么低,确实做不到。你们要的又急,我们要工人们加班,还得发加班费。这里的工人不像你们海南,都是正式工,他要不做,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是我和你们订的合同,到时候我还得到车间去求他们,请他们吃饭喝酒送点烟什么的都是免不了的。您不能一点也不让我们赚啊。”
解意笑起来:“哦,对了,我老不能习惯内地的办事方法。”
于明华也笑:“我看这样吧,一人让一步,2万7。”
“好吧。”陆冲和解意同时拍板认可。
“下面我们谈谈交货期限吧。”于明华道。
刘敬给他们解释:“你们的货要一批一批地加工,所以只能一批批地发出。”
于明华点头:“这我们清楚。不过,我们要求,第一批货必须在3天内发出,天内必须交到我们手上。”
刘敬默算了一会儿:“可以。不过,我得去求工人们日夜加班了。”
解意失笑:“你们的工人是怎么回事呢?做得多应该就挣得多,他们怎么会不愿意加班呢?”
刘敬也笑:“嗨,他们会说:我们不要钱,可以吗?”
解意连连点头:“那是没办法。我要遇到不爱钱的,也没辙了。”
关键的问题谈妥,以后的其他条款都好办了。很快,红日西沉,冷冷的冬阳象一个通红的圆球静静地沉落在地平线上,光线很快暗下来。解意这才醒觉天晚了。他合上文件夹,说:“太晚了,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麻烦刘经理将我们商量的这些条款整理打印好,我们明天上午九点半到这儿来正式签订。耽误陆总的时间了,真不好意思。”
“哪里?”陆冲跟着他站起来,激赏地握住他的手。“能有机会跟解总合作是我的荣幸,希望以后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常来常往,合作无间。”
“我也如此,很荣幸能够交上陆总和刘经理这样的朋友。”解意跟陆冲与刘敬握了握手,欲告辞。
刘敬忙跟出来:“我在天香楼订了位,请你们吃饭。我们陆总今晚早已有一个饭局,临时不好推,就不能陪解总了。”
“不用陪。我们自己去就行了。您有事也忙去吧。”解意善解人意地说,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
“不,那怎么行?你们是大客户,我可不敢怠慢。”刘敬半真半假地道。
于明华毫不示弱地反击:“刘经理太客气了,你们才是大店,我们是小主顾,早被您做好套子套进来了。我们才不敢怠慢您呢。”
“客气,客气。过奖,过奖”刘敬掩不住心里的得意。今年他拉到的这笔生意是全公司至关重要的,而且是现款现货。解意身上的那张汇票正好可以赶在二十天后发年底全公司的工资和奖金。
解意走出楼门等车。入夜的寒风强劲地扑过来,直侵入他单薄的衣服,冷到心里去。他不禁打个寒噤。
望着天上黑沉沉的灰云,他十分想念海南的阳光。第十四章
西北的冬夜,有种的寂寞寥落的味道。解意站在房间里的落地玻璃窗前,静静地看着下面灯火辉煌却空无一人的马路。
宽阔的路面笔直地纵横交错,完全不同于海口狭窄而弯曲的街道。华灯在路两旁忠实地亮着,却衬得夜更加冷冷的,迥异于南方那种即使无人都洋溢着勃勃生机的意味。
这3天来,他们从早到晚都在飞鹰公司与其幕墙设计院的工程师们确定各类型材的设计图。汇票已经解付,这显然缓解了飞鹰公司目前的财务困难。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对他们都有着明显的热情与好奇。他想着今天上午设计院里的工程师们问他的话,不由失笑。
“解总很年轻啊。”设计院一科的科长约莫岁,对各种幕墙的设计非常熟悉,可以想见其工作的出色。他一直对年轻的老总有份好奇,终于在与他们配合的研究工作即将完成时,说了出来。
“不算年轻了。在海南,比我年轻却比我有成就的老总多着呢。”解总不在意地笑笑。
“您是调到这个公司的吧?”
“调?”解意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瞥眼间见于明华掩不住的笑意,也忍俊不禁。“不是调,这个公司就是我的。”
“哦。”显然他们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吃完晚饭,于明华与他一起上电梯,还对这件事好笑不已。“北方人的思维真跟我们不一样。”他说。
“如果你不跑到海南,也会跟他们一样。”
“是啊。我当年从厂里辞职跑到海南,过了半年才适应过来。”
解意微带笑意,却不语。如果当年他不跑到海南,就安心地在分配他去的家乡的电影公司做个美工,整个人生也许完全不一样,也许他会做个普通但幸福的人,或许生活拮据,但也过得下去。不过,每他一想到这儿,就坚决拒绝过那样平凡的一生。对于所经历的一切,他全无悔意。
与于明华道了晚安,解意一个人回房。关上房门,他立刻脱下衣服。他有着类似西方的概念,房子就是衣服,所以在屋里,极不愿受身上衣饰的束缚。进浴室洗了个热腾腾的澡,他披上浴袍,站到窗前,往外张望。
几天来连续不断的寂寞感觉又向他袭来。这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夜生活。寒冷的气温,强劲的裹挟着大量来自西北沙漠或者戈壁的沙土的大风呼啸着刮过,如刀似箭。人们大多早早地就躲进温暖的家里,或者缩进了热热的被窝。此时此刻,他站在异乡的夜空下,举目无亲的感觉强烈地困扰着他,使他一直失眠。
忽然有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极有节奏,不紧不慢。解意疑惑地拉紧浴袍,走去开门。
门刚拉开一条缝,就被大力撞开了。解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进来的巨人抱起来扔到了床上。随着门被关上锁死,那人扑到解意身上,疯狂地吻他,两手野蛮地剥下他的浴袍,随即埋头吻了上去。
解意被他一连串的动作迫得喘不过气来,有些被吓住了。他拼命挣扎,极力想推开他。
林思东十分喜欢这种打架似的亲热。他一把抓住解意的双手按在床上,抬头张嘴猛地咬住他的唇。
那种熟悉的感觉使解意渐渐平静下来。他躺在床上,任他挟持着自己,尽情吻咬。林思东按着他的手松开了,轻抚着他的额头。
解意渴望了几天的激情被唤醒,双手紧紧环抱着他,热烈地回吻他。
“你来了,真好。”解意动情地解着他的衣扣,含糊地说。
林思东紧紧地拥抱着他,不停地亲吻他。“好吗?”他无意识地问着。
“好。”解意轻声哼着,伸手拉出他的皮带。
“啊,意。”他为从来不曾听到的这种亲昵的话所感动。“我的宝贝。”
他们在床上翻滚着,一直滚到地毯上,滚到沙发椅上,滚到桌上,然后又回到床上。林思东的衣服也一件件地滑落。两具滚烫的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急骤的喘息声回荡在房间里。他们紧密地锲合在一起,前所未有的亲密无间,如蜜蜂将嘴伸入蕊间采集蜜糖一般的美好和谐。他们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烙上了激情的痕迹。桌上一直开着的电视里,音乐台正播着美国黑人歌星疯狂的歌声,似乎在为他们鸣响战鼓。
快感的浪潮一波一波地席卷着他们,烧红了他们的眼睛,烧热了他们的肌肤。他们忘情地在异乡的土地上毫无控制地完全放开了自己的本性,飞身拥抱着情爱的美丽。
林思东在爆裂般的极度高潮中做出了猛烈的穿刺。解意感觉他情欲的利剑直透过自己的腹腔,穿过胸膈膜,横过大脑,从头顶冲出,如烟一般炸开,绚丽地在眼前闪烁。
“意……意……呵……”林思东如溺水将死之人一般嘶叫着。
“嗯?”解意模糊地应着。
“爱我吗?”他剧烈地喘息着。
“爱。”解意觉得头脑于麻痹状态,浑然不觉自己在说什么。
这个字猛地直冲林思东的脑门,他狂热地摇撼着身下的人,激烈的叫声混入电视里不断变幻的重金属的摇滚声中,使他更加失控。在解意几乎窒息的呻吟里,他完成了最具威力的一击。
柔和的床头灯映照着两个突然静止下来的原始的身体,仿佛同时投射出两团激情的火焰。解意闭着眼,任他粗重的身躯紧紧裹着自己,两颗急促跳跃的心紧紧贴在一起。电视里传出清亮的女声唱出的缠绵的情歌。
林思东拥着他柔软滑腻的身子,度的疲乏与舒适让他一动也不愿动,很快地便进入愉快的梦乡。解意伸手到床边的控制柜,按熄所有的灯,关掉电视,抱着他也迅速睡去。
冬天的早晨亮得很迟,温热的被窝使人睡得不愿醒来。困乏的解意是被林思东弄醒的。他倦怠地闭着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林思东看着他慵懒的面容,温柔地问道:“醒了?”
解意轻轻点点头,无力地一笑。他觉得现在就像是躺在一个平静的湖面上,轻风徐来,涟漪一波一波地荡开去,轻轻拍打着他的身躯。
“是我吵醒你的?”林思东伸手到他的身下,搂住他的腰。
解意摇摇头,睁开眼看看他,又闭上了。
林思东感觉到他的疲累,却也感觉出他的心已从以前的云遮雾罩中露出了端倪。带着心的拥抱比纯粹的性关系要让人快乐得多。他很开心,体贴地吻吻他的眼,便离开了他,以便他休息。
解意翻个身,却已毫无睡意,只好睁开眼。
林思东走出浴室,见状问道:“要不要一起洗?”
“不。”他头也不抬,很干脆地答道。
林思东笑起来,俯身一把抱住他:“我就喜欢你这样,从来不给我好脸色。”
解意白他一眼。
林思东不由分说,将他抱到浴室,放入已放满了温水的浴盆。
“你干什么?”解意问。
“洗个鸳鸯浴。”林思东调笑道。
“讨厌。”解意骂道。“无聊。”
林思东只是宠溺地笑,温存地替他清洗着身子。解意舒服地靠着他,静静地闭着眼。
“今天还要工作吗?”林思东问。
“嗯。”
“不陪我?”
“今天上午约好了到他们销售部下订单。你也知道的,每种型材订购的数量要恰当,少了不够用就惨了,多到用不了,我要无谓的钱。这件事很重要,我不能缺席。”
“好吧,你是事业重要嘛。我在下面大堂的咖啡厅等你,你中午应该办好事了吧?”
“肯定能办好,订单我和小于已酌斟了两天了,今天边下边听听他们销售部的建议,应该很快。”
“那一办完就回来,我们一起吃饭,然后我带你出去玩。”
解意边穿衣服边忍不住笑:“玩?上哪儿?”
“去看看秦始皇和武则天的墓好不好?”
“喜欢这两个皇帝?”
“对,十分喜欢。我喜欢他们历尽艰辛,创下宏图霸业的气概。”
“是啊,像你,都是狠角色。”他笑着,准备套上大衣。“等我回来,我陪你去。”
“哎,等一等。”林思东阻止他,走去拿自己扔在门口的箱子。“在这里穿这种大衣,你不觉得太奢华了吗?而且你再穿这么少,一定会生病。来,我送你件衣服。”他从箱里抽出一件皮大衣,扔给他。
他展开,这是一件黑色的皮衣,面料是纯粹的小羊皮,摸上去非常柔软细腻。他穿上,白色的毛领衬得他明眸皓齿,明艳动人。
“很好看的衣服,谢谢你。”他对他感激地笑笑,拿上皮包欲出门。
“别忘了我在等你。”林思东跟在他身后,搂了搂他的腰。
解意温和地一笑:“我会尽快回来。”
他果然十分守信,快速准确地工作完,婉谢了刘敬同以往一样的请吃饭的邀请,叫了个出租就往酒店赶。
走进咖啡厅,便看见林思东正和一位瘦小的男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他正用手机给谁打电话,瘦小的男人边听边笑。他走过去,林思东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他坐下后,感觉到旁边男人好奇的眼光,便礼貌地向他点头致意。
“好啊,你们母女仨一起欺负我。”林思东在电话里撒娇。
解意一听便明白他在和谁联系,无动于衷地向过来的服务生说:“炭烧咖啡。”
林思东继续聊着,他太太好像在说平时用于买菜的宝马太小了,想换一个奔驰。他女儿大概在抱怨作业太多,没时间打网球了。他一味地哄着。
解意对这种“甜蜜的家庭”一向淡漠。看够了男人背着太太玩的招,他就觉得所谓家庭的无聊可笑。其实对方是只驼鸟,明知男人在那个世界不可能守身如玉,却仍然聪明地选择不去探问究竟。
他四张望着,喝一口浓郁的咖啡,这才觉得一身的困乏得到了舒解。
林思东终于放下电话,对他笑道:“来了?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海南新境界公司的解总经理。这是这家酒店的老板许总。”
解意这才明白林思东要他住这家酒店的用意。他微笑着与许总握了握手。
“解总来这里之前,老林就打电话来关照过了。这几天我在市里开会,没去看您,希望解总不见怪。”许总的语气十分诚恳,显见对他很尊重。
“许总太客气了。你们酒店的服务非常好,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关照,不然我会觉得不自在的。”解意温和地一直保持着笑容。
“解总以前来过西安吗?”
“8年前来过,是在大学里,几个同学相约暑假到敦煌去画画,路过西安。”
“哦,那西安的风景名胜,相信解总有很多没去看过。”
“我去看过大雁塔、碑林、半坡遗址、华清池、兵马俑,爬过华山,其他的就没有去过了。”
“那也算来过西安了。这来,解总没有出去玩玩?”
“没有,忙了一点,还没抽出空。”
林思东插言:“解总接了一单大工程,过来向飞鹰公司订货,一直忙。你看,连我来了,他也没时间陪。”说着,他伸手亲昵地搂了搂解意的肩。
许总会意地一笑:“解总很能干嘛。”
“不敢当。”解意微笑。“我是小公司,也不过以勤补拙罢了。”
许总大笑:“哪里?解总过谦了。”
林思东拍拍解意的肩,对许总笑道:“他从来就是如此,总是不肯迁就我。我说他好,他就一定要说自己差。我说东他就一定要说西,我说南他就一定要说北。我说太阳是圆的,他就一定要举出种种例子来说明太阳是方的。真拿他没办法。”
许总注意到他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宠爱,忽然没头没脑来一句:“思东兄看来这是被套住了。”
“没办法,谁叫他像是已经绝了种的动物,要别人视捕获他为至大的挑战与荣耀?”
解意淡淡地笑:“你们好像在说我,怎么我反而听不明白?”
许总看着他通身上下洋溢着的淡泊与自信,对着林思东一竖大拇指:“思东兄,真好本事。不过,我看很值得。比起你上带来的那个明星,解总实在是好得太多了。”
“什么明星?”
“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林思东逃避地嘿嘿两声。
“说啊。”解意推他一把。
“都是老许多事。”他说出一个名字。“我只跟他玩了两个月,然后就分手了。他以后打电话说要来看我,我都没答应。”
就算解意再不关心演艺界,也知道这个名字。这的确是个演艺界的名人,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整个中国都清楚他的故事,对他蹿红的速度啧啧称奇。现在他在影视歌坛是无可争议的明星。解意撇撇嘴:“你干嘛不理人家?带他出去,你不是更有面子?”
“小解,你我都是明白人。有句老话叫‘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他再有名,也不过是个戏子。他想与我在一起,是因为这更让他有面子,对他的事业更有帮助。你明白吗?我并不介意他的企图,但是不值得。一个人本身具有的价值是多少,别人为他付出的底线就是多少。他跟我在一起,我利用全国的关系助他将他的所谓事业推向了巅峰,我觉得已经够了,何必再跟他混在一起?而且报纸上盛传他跟某个弹吉他的小白脸有瓜葛,你想我会把我自己贬低到跟那种男人一个档吗?”他说完,亲昵地揪揪他的耳朵。“小解,你是不一样的。”
解意的心里感到一丝喜悦:“你就会哄人。哼,其他本事没见识过,就看你哄人的工夫一级棒。”
许总又大笑起来:“解总,你还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
“做什么?”解意不明白。
“给我也介绍一个朋友。我不贪心,有一半像你就成。”
解意大方地说:“许总在取笑我了。像许总这样有成就又正值壮年的男士,只要一站出去勾勾手指,不知道有多少漂亮孩子会飞身扑上来,那真是要明星有明星,要美人有美人。”
许总哈哈大笑:“多承解总夸奖,可是我哪遇得到那么好的事?”
林思东感觉得到朋友的欣羡,非常得意。奋斗到他们这种层的男人,对美丽的明星其实都是很轻视的,均视之为靠青春与色相吃饭。只有像他们一样,在商场上披荆斩棘,创下一份扎扎实实的实业,取得了一番实实在在的成就的人,才是值得尊重与爱戴的。像解意这样才气纵横、善解人意、心胸开阔且又清丽可人的人物更是万中无一的。他很得意自己的当机立断,能够想出工程招标的手段,正好又准又狠地一拳打在他的罩门上,这才手到擒来。
林思东想着,伸手抚着他一头柔顺的黑发:“今天许总请客,想吃什么?”
“客随主便,看许总安排了什么就吃什么好了。”对吃他一向无所谓。
“吃吃西安的饺子宴,怎么样?”许总热情地问。“一百种饺子。”
“行。”解意很干脆地点点头。忽然他想起了,去拿林思东面前的手机。“许总的电话吧?”
许总爽快地说:“你尽管拿去用。”
“干嘛?”林思东问。
“我打个电话回海口,问一下公司里的事。我的手机没电了。”
“哦,我还以为你要打电话给你的小情人呢。”
“你胡说什么?”解意轻轻一掌拍上他的脸。
林思东笑嘻嘻地捉住他的手,合进自己的双手。
许总很感兴趣地看着他们在他面前耍腔。老林动情了,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他想。显然眼前这个优雅俊逸神采飞扬的男子各方面都使他非常满意。他是林思东的老朋友,二人几乎无话不谈,当然也包括性。他知林思东在性上是欲壑难填的。他常常看到连续在他身边呆上3天的男人就会变得异常的萎靡消瘦,浑身象是软得如一滩泥般,连笑起来都十分勉强。他上下打量着若无其事散发出平静安闲气韵的解意一眼,暗思他在床上不知是怎样做到让极烈性的林思东满足的。
林思东这真的是动了心了。不过,他身边那个一身充斥着独立坚毅的男人却愈看愈不真切,仿佛雾里看,若隐若现,若即若离。他实在羡慕林思东的运气,居然会遇到这样独特的人。他暗忖。不知道凭老林的财势能否搞得定他的心。难度太大了。
此时,解意已拨通了海口公司里的电话:“喂,是谁?”
“我黎云安,解总吧?”电话里传来黎云安一贯谦逊的声音。
黎云安坐在办公室里,眼里闪着少见的懒散的光,但语气却仍然十分恭敬:“是,是。……解总,您放心。索赔的事我和安居公司的人正在谈,原则上他们不打算赖帐,只是赔款的时间问题还没有达成一致。……您的别墅蒋涟在亲自督工,进度很快。……当然,肯定要保证质量。……是,我明白,首先要准确表达出您的设计意图。……是,是,那当然。……是,我知道。……好,好,您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不,不是,所有的事我都能够应付。……不,是这样的,您知道,装修你的别墅,需要购买材料,还有施工队的工资,都需要钱。您走的时候没有交给我银行印鉴,不知这钱怎么出?……哦,我知道了,好,我会叫他们到出纳那里去支款。……嗯,明白,明白。好,就这样吧。我一定会把事都理好,等着您回来。……好,再见。”
他放下电话,想了半晌,突然忿怒地一捶桌子,吓了坐在桌子对面含情脉脉看他的杨羚一大跳。他关切地问:“怎么了,云安?是解总打来的电话?”
黎云安不吭声。杨羚上前去抱住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前:“怎么了?怎么这么生气?告诉我好不好?”
黎云安拉过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搂着他的腰,叹口气:“解意再也不信任我了。”
杨羚吃惊地睁大眼:“不会吧?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我觉得解总一向什么事都会和你商量的。”
黎云安苦笑:“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以前他每出差都会将银行印鉴交给我,我也从来没有乱划过款,这你也是看到了的。可是这,他根本不交银行印鉴给我,只取出了一部分现金放在保险柜,由财务部根据合同进展情况划拨。”
杨羚不明白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好,但看着心上人不快的样子,又不敢说不敢问。
黎云安抚着他的身子,轻轻说:“看来这我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抬眼看到杨羚单纯的脸上布满了担忧,他笑着安慰他。“别担心,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事,我也搞得定。哎,你的腰好象粗了一点,胖了。”
杨羚的脸一下子通红,一直红到耳根。
黎云安好笑地捏捏他的腰:“这有什么值得害羞的?跟了我,心情舒畅,自然会长胖。我喜欢你胖一点。”
“不是。”杨羚欲言又止。“我一直不敢跟你说。”
“说啊,怕什么?”黎云安将脸贴上他盈盈一握的胸脯。
“我有孩子了。”杨羚低低地说。
黎云安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他。他的头埋得更低了。黎云安凑近他问:“多久了?”
“医生说有5天了。”他的声音低如蚊叫。
黎云安沉思起来。杨羚担心地看着他紧皱的眉头。黎云安的眼光缓缓地从他清纯的脸移到胸、腹、腿,想到他一直默默地倾慕他,不计名利地献给他女的贞节,现在又怀了他的孩子……他紧紧拥抱住他:“阿羚,我们结婚吧。”
杨羚喜出望外:“真的?”
“真的。”黎云安做出了决定,而且觉出心中毫无悔意。
“你……不必为我……或者孩子勉强的。”杨羚嗫嚅道。
黎云安不由失笑:“你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呢?在海南,男女之间难道还会有谁勉强谁的吗?我要娶你。等解意回来,就跟他说。我要提前支取我该得的那份红利,跟你结婚。”
杨羚终于确定了这是真的,幸福地偎进他的怀抱。
黎云安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感觉空虚的心有了一点点的充实。这一段时间,由于解意对他态度的变化,他方细细想来,这才惊觉并没有什么是他肯定会拥有的。他不是公司的法人,也不是公司业务的执行人,任何局面他都无法控制。以前给他可以控制全局的错觉是因为解意对他言听计从,使他自信虽然不掌公司大权,但仍然可以控制一切。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此时,他越想越茫然,只得走最后一条路,借结婚之事向解意要钱,待钱到手后即远走高飞,从此离开解意的视线。
抱着杨羚温软的身体,现在,只有这个年轻的女人和他肚里的孩子,是自己真实拥有的了。不过,他实在不甘心。想到这里,他果决地拿起电话。
“你好,金氏民事调查事务所。”一个男人温和的声音响起。
“小金,我黎云安,拜托你帮我调查一个人。”第十五章
解意与林思东一起在西安古朴的小街上悠闲地散着步。他们实在是见过许多东西的,早已不会每到一地就直奔风景名胜而去了。尤其是解意,他更喜欢看当地的普通人。那种质朴的风土民情,每每使他生出莫名的感动。
街道两旁到都是充满了西北风情的小商店或者小面馆、小饭店、小杂货铺,有居民大娘聚在一起边织着毛衣边聊着张家长李家短。他们的衣着与手上的毛线颜色都很沉郁,映着冬日灰蒙蒙的天光,给解意一种时光停滞的感觉。
此时,街口转过来两个人,是一个挺拔的小伙子牵着一位老太太的手,慢慢地往这边走来。那个小伙子有着一种没有被外界的残酷所污染的干净的气质,显得更加高大英武。老太太瘦小的脸上皱纹密布,表现出一种不会比现在更老的苍老。小伙子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手,非常温柔地呵护着他,缓缓地向前走。他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向他介绍着周围的景物,老太太高兴地点着头,不时地应着。两个人都有着单纯的快乐。
两旁的人都注意到他们,脸上纷纷绽开赞许的笑。有几个中年妇人忍不住高声问道:“大娘,好福气啊,是你儿子吧?”
老太太开心地点头答:“是孙子。”声音十分清楚。
众人七嘴八舌:“现在像这样孝顺的孙子可是少见。”
解意嘴边噙了一缕笑意,看着他们。林思东看看他,忽然说:“你一定也是个孝子。”
解意不置可否地目送着他们,呐呐道:“这样平凡的幸福,满足的人生……”
他此生是不用期待有这样的生命了。忽然他想起郦婷来。如果他能及时醒悟,还能握住也许会擦肩而过的幸福。
不知道他和小张怎么样了?他暗忖。
那天他赶到黄金海岸,听郦婷以迷惑兼委屈的口气说完整个事情的始末后,一向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的他竟然暴跳如雷,狠狠地将他骂了一顿。
“你怎么还会这么蠢?”他不明白地一直问到郦婷脸上。“你知不知道小张对你是真心的?”
郦婷委屈地微噘着嘴:“我怎么知道?你说在海南没有真感情的。你也知道小张的条件实在好,我怎么敢相信他?”
“你这个愚蠢的女人。”解意气得猛砸他的桌子。“我这么对你说是要你自己小心。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每一和男人接近就会产生感情的吗?你这个笨女人。男人跟你说两句狗屁不通的甜言蜜语,你就心动了。我是让你不要再上当了。像小张这种送上门来的好男人,如果不是在海南这个地方,你想都别想。如果我是你,我早就硬逼着他去结婚了。你还把他逼走,你蠢得无可救药了。程远那种男人,以前难道你还见少了?他们是能相信的吗?你说,你跟程远来往是什么目的?说。”
“你不要那么凶嘛。”郦婷嘀咕。“人家是为了解闷。”
“你还有什么闷的?白天有小张陪着,晚上到是莺歌燕舞,看尽人间游戏。你还会闷?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人?”
“你不知道?小张太千依百顺,有时候是很闷嘛。”郦婷实话实说。
解意闻言啼笑皆非:“人啊,真是贱骨头。好吧,我不管你。不过,我再劝你一,你最好与小张一直保持联系。”
“万一他不理我呢?那我多没面子。”郦婷觉得再与他联系确实有些尴尬。
“去他的面子。”解意指着他的鼻子。“我警告你,你要记住今天说的话。你跟程远在一起是为了解闷,千万不要陷进去。否则我不会帮你收拾烂摊子的。”
郦婷越发觉得理亏,只好温顺地点点头:“我记住了。”
解意这才发现自己情绪太冲动了,赶忙平静下来。他吸口气,认真地说:“郦郦,你千万要记住。你跟我不一样,不要让我的生活方式影响了你。你是个感情动物,从来就是。你现在所有的金钱,其实已够你一生所用的了。你只要不打大麻将,不吸毒,现在就退出江湖,这辈子也足够了。你要想清楚。象小张这样条件好又爱你的男孩子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不要放弃。”
郦婷仍然陷于刚才与程远的疯狂缱绻中,一时想不明白他话中的含意,茫然中不甘心地抢白道:“那马可喜欢你,你又不接受他?”
“你这个幼稚又固执的蠢女人。”解意又好气又好笑地轻轻打一下他的头。“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我是个男人,又是个从来没得到过感情也不相信感情的人。马可什么都不能给我。况且我现在跟着林思东。那个男人你也清楚的,如果他知道马可,那这个世界上恐怕从此就没有这个人了。”
郦婷一想,同意地点点头。忽然,她诡秘地笑问:“听说林思东的床上工夫霸道极了,是不是真的?你怎么应付的?爽不爽?”
解意大笑:“下我跟他上床的时候,录盘带子送给你。”
郦婷知道他不喜欢别人问他的私生活,只好陪着笑起来。
解意看着他妖娆的身段与柔媚的容颜,慨叹着一个女子的红颜就如此荒废在时间的洪流中,岁月如风呵……
秦始皇陵其实是个高高的山坡,在平原上尤其显得高。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下,衰草萋萋,一片萧瑟。非年非节亦非假日,且为旅游淡季,四周视线所及没有一个人,十分静默。
向阳的山坡上,解意与林思东一前一后相靠着坐在草地上。林思东紧抱着他的腰。两人手上都握着一罐啤酒。
他们已坐了很久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说着话。寒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使他们的脸显得有些苍白。他身上意大利产的铁灰色呢大衣与他身上的黑色皮大衣衬在一起,十分相配。
他的脸靠着他的颈窝,无意识地拉起他的手,翻过来看他手背上的几疤痕。
“我一直没问过你,为什么那天要砸镜子?”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大概觉得心里太闷吧。”
“是跟着我觉得闷吗?”
“不是。有时候太累,就会有这种感觉,特别想砸什么发泄一下。”
“下别打镜子了。你看你这双手,多美,现在让你给毁了。下闷的时候就打我吧。”
解意轻笑:“我怎么敢?”
林思东也笑,用胡子茬去扎他的颈子:“是不舍得吧?”
“不是。”解意吃吃笑着躲闪着他。
林思东把他拉过来抱住,柔声说:“好了。答应我以后不做类似的危险动作。”
“好。”解意温顺的声音显得特别美丽。
林思东紧抱着他。解意靠在他怀里。两人默默地看着前方坎坎坷坷裸露着泥土的平原,感受到在荒芜下面蕴藏着的生命。解意喝一口手中的啤酒,另一手抬起来握住他抱着他的手。
“一年快过了,真快啊。”林思东慨叹。
“是啊,快到年底了,你会回去吗?”
“会。明天你这里的工作就结束了。然后你不是要去洛阳吗?明天我们就分手了。我回家去,大概要呆一个月。等过了元旦,在你与香港方面比稿以前,我一定赶回来。”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家居动物,一回家就呆那么久。”解意轻笑。“有家的人是不是始终觉得只有家是最温暖的?”
“不是。家这种东西,只是个责任,到底我媳妇女儿都是我的人,需要我照顾一生。如此而已。”林思东本能地回避这个问题。“元旦到了,我这回去要拜访当地的工商、税务、公、检、法,尤其是五大专业银行的头。这对我今后的发展有重要的作用。”
“怎么?想转移阵地了?”解意随口问,语气里有着隐约的不自觉的关心。
林思东将下颌轻轻贴在他散发着清香的头发上,并不隐瞒自己对未来的打算。“海南现在的形势你也看到了。”他温和的声音里透着笃定与自信。“去年房地产被炒得那么火爆,其实都是泡沫经济。除了铁矿外,海南本地并没有什么自然资源,都需要由大陆运进来,如果发展工业则势必造成高成本,利润相应就微薄。你看,它现在真正拿得出手的工厂都是农产品加工业,并没有什么高技术性的无烟工业。它没有大量的固定人口,因此不属于消费城市,商业也没有发展的土壤。它是个孤岛,与大陆交通不便,客观上造成重复运输,费用大幅度增加。它的规划并不到位。首先它没有一群规范化运作的期货公司和股票公司,因此不可能象香港一样建立起世界金融中心。它没有什么国际性的大型标准港口,无法成为东西方货物的转运中心。所以引不起世界的注意,吸引不进外资。以前它基本是靠大量的内资撑起这个貌似华的局面的。但是宏观调控以来,内地纷纷撤资,海南的房地产业基本瘫痪,很多中小公司已近崩溃的边缘。真正能撑得住的都是外资财团和象我这样已将楼卖出去的大集团。现在还在修建的楼宇,实际上是已经卖出了的,真正被套住的是炒家。但完成这幢大厦后,我绝不会再将资金投入。海南建省已经五年了,当年中央给它的优惠政策期限就是五年,以后再也没有了,它已失去了作为特区的优越性。而内地的有些政策比海南还要优惠,尤其是与海南相比,它们已经营了数百年乃至上千年,那种规模、人气、氛围都不是新建刚五年的省份可以比拟的。我在西安、成都、上海、北京、广州、大连都有分公司。虽然由于宏观调控,经营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但总算能够顺利运转,而且略有盈利。特别是北京,那是我的老根据地了,最近我跟总后合作建了一幢楼,利润不错。现在那边正进一步与卫生部洽谈,我们准备与他们在南戴河合建别墅群,作疗养院用。我打算将公司总部迁到北京去。首都毕竟是不一样的,离中央近一点,有什么风吹草动,变招最速,立刻可以掉头转向,那会避免许多损失。”他的眼神里带一丝向往。
“哦,你打算撤出海南,未免有些对不起领导吧?听说你当初做欢乐大厦的时候,北京的钱没有及时打到,资金一时周转不灵,而你没有足够的不动产作抵押,在海南贷不到款,是一位副省长亲自在你的贷款申请上签字,让银行贷款给你的,你的工程才能够启动,是吗?”
“江湖传闻,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我这个项目实打实地是只赚不赔,银行贷款给我并没有吃亏,我已经交本息按时还清了。”涉及上层,他不愿多说。“其实我现在与各位省长、市长,还有各个厅局长们也仍然是好朋友,常常在一起打高尔夫球什么的。可是我的事业也不能为了义气就毁于一旦。我研究过最近几年全国各大城市的发展情况与在国际上引起的反响。海南目前已是事不可为,只有将总部迁到北京才是最好的。我已经决定了。”
“是吗?”解意眼神更淡了,微笑如轻风拂过沙漠,缓缓扬起几颗沙粒。“那时候,我们要见面可就难了。”
“怎么会?”他将他搂紧一点。
“隔着千山万水呢,你真以为‘天涯若比邻’?”
“傻瓜,你不会跟我一起迁到北京?一切的装修工程当然都是给你。有一天你做累了,就退出江湖,好好休息。放心,我养得起你。”
解意轻笑:“好啊,届时我一定做个你最放心的情人,每天打扮得像个洋娃娃,除了养养狗,牵只猫出去散散步,哪儿也不去。”
“你愿意这样,当然最好不过。可是我是你的知己,还不了解你吗?别用这种口气说话气我。”他替他整理好被风吹乱的长发,紧紧拥住他。“我是不会离婚的。我媳妇跟了我十几年了。当年我们是在同一个工厂打工认识的。我们结婚的时候只有一张单人木床,下面垫着稻草。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破木桌和两把旧椅子。她并没有什么怨言,就那么跟了我。她是与我共患难过来的,而且并没有做出任何对不住我的事。也许唯一的缺点是她没有文化,可是我不可能因为这个嫌弃她。而且我大女儿初中快毕业了,小女儿才刚刚上小学,我不想扰乱她们单纯的心。这一点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骗你。”
解意豁达地笑道:“当然,我本来就知道你是有妇之夫,况且我也是男人,可没要求你离婚。”
林思东柔声哄他:“别生气,好吗?我觉得我们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其实我跟我媳妇结婚半年后就分房了。我们的两个女儿都是领养的。我媳妇坚持不肯离婚,也很理解我。虽然我们在感情上是互相依赖的,不过早就有名无实了,不过是为了孩子维持一个家庭而已。这么多年了,只有你是最好的。现在你和我的妻子女儿们一样,在我心里,都是我最亲的人。”
解意一点也不信他。不过,他已恢复了原来的洒脱淡泊,俏皮地说:“是吗?那是我的荣幸。”
天上铅灰色的云越来越低,远远的平原尽头,巨大的落日静静地悬着,冷冷的没有一丝热量。他们相拥着坐在越来越劲的寒风里,仍然聊着天。两人都觉得,此时此刻,坐在异乡的土地上,漫无目的地说着家常话,与现实隔离开,反而让他们的心如此接近。
解意将空啤酒罐放在身旁,轻轻地央求他:“跟我说说你的家乡好吗?”
“没什么值得说的。一个十分贫穷落后的山区,传统保守,里面的人不知天地之大,变化之速,只满足于守住自己的一分田地。现在稍稍要好一点了。”
“是你带给他们的变化吧?”
“小意,别太聪明了。”
“怎么了?”
“你太出色了,年轻、美貌、才气纵横、心胸开阔,如果再这么聪明,实在是太完美了。我怕会天妒英才。”
解意有些感动,不过并不相信他的这番言论:“没想到你还这么迷信。”
“真的。在我们老家,是不准说孩子好看、乖巧、壮实、聪明什么的。我母亲说,如果一个人太好了,老天爷就会收回去。他也舍不得自己创造的人太美,宁愿拿回去自己看着。”
“是吗?这么残酷的一件事可以用这么优美的词句来形容。”解意慨叹。“我真喜欢乡村,越原始越古老越好。有这么多美好的童话。什么事情他们都有自己的一番理论。”
林思东啼笑皆非:“你真的跟别人不一样。”
“接着说,你在家乡做了些什么?”
“我出钱修了一条从山里到外面世界的公路,他们取名叫‘思东路’。我一直没忘我的老师,出钱给他盖了一所小学,让他做了校长,去作育英才,实现他毕生的梦想。”
“我猜那所小学一定叫‘思东小学’。”
“刚说了别那么聪明。”
“唉,你要让读过书的人装作不识字,那还不容易。”
“调皮。好了,不勉强你。”
“行了,你接着说,这我不打断你。”
“我给整个村子修了地下供水系统,将水从山上引下来,直接流到家家户户……”
“哇,真是功德无量。”
“别打岔。然后我建了两个工厂,一个是利用山里丰富的果木资料,进行水果加工,另一个是绣品厂,主要是利用山里女人的心灵手巧。这两个厂我捐给了村里,并没想要什么利润。不过,淳朴的山里人富了后,却没忘将每年的利润留了一半给我。我将这部分利润又盖了一所中学,使整个乡的小学毕业生不再需要走几十里路到县城里去读书了……”
“‘思东中学’?”
“是啊,今年的高中毕业生里有3来个考上了大学,甚至有上清华、北大的。还有考上大专、中专的。我许诺过凡是考上学校的,求学期间的一切费用我包了,毕业后可以到我的欢乐集团来工作。”
“啊,他们多幸运。其他还有‘思东’什么?”
“还有‘思东门’、‘思东楼’,甚至那些村人差点还要给我在村口树个碑呢,被我好说歹说地拒绝了。没的折了寿数。”
解意做钦佩状:“呀,你的名字看来会万古流芳了。”
“我倒不是图这个。毕竟我是喝家乡的水长大的……”他不惯将这些埋藏在心底的情感表达出来,一时有些词穷。
解意的确有些感动。看得出来他其实是个很长情念旧的人,这种人现在太少了。可惜他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并没有资格要求他给予同样的待遇。
“意……”他在他耳边轻唤。
他瞿然一醒:“什么?”
“告诉你,我这个人啦,心眼特别小,做我的情人,就不能再沾别的男人。不但是男人,女人也不行。”
“怎么想起说这个?”
“因为我觉得你太洒脱了,根本不像别的那些人,一心只想拴住我,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只有不爱我,才会有你这样的表现。”
“我不是洒脱。我是保护自己。每我想表示在乎的时候,就会想起,反正你也不是我的,我有什么资格管你?”
“别这么想。你是我的爱人了,可以管我。我也要管你。我真的心眼特别小。”
“可是我要谈生意呀,就算约客户喝喝茶也不行?”
“最好不要。”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想我自己闯天下,还是想把我关在笼子里。”
林思东无奈地轻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是自己的,你不可以限制我。”无论多喜欢他,解意都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原则。
“好吧。我要回家了,你自己要多保重。……”林思东呆呆地看着逐渐沉落的夕阳,想念起了遥远的山村。
解意感觉出他的思念,不由羡慕他有那么多人可以想可以说。细思起来,除了家里的亲人,就只有郦婷算是自己的朋友了。除此而外,没有任何人是值得他去思去想的。包括身边的这个与他有很多肌肤之亲的男人。
他的生命里其实是一片空白。
只有这样,他可能受到的伤害才会减到最低。他默默地想。
太阳完全沉落到地平线下,他们才开着许总的车回去。从那时起,直到吃完饭,一起回房间,他们都不曾再交谈,似乎所有的话都已在那片荒草萋萋的山坡上说完了。他们只默默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做着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一夜,他们是两座不设防的城市。他们的激情一直燃烧着彼此,都敞开了身心拥抱对方。他们通宵狂欢,敏感地张开身体里所有的触觉。他们互相追逐、攻击、辗压、厮打、啮咬,亦彼此缠绕、拥抱、亲吻、爱抚、交合。他们如狼、如虎、如鹰、如犬、如蛇、如鹿、如蜂、如蚁、如藤、如丝……他如刚刚盛开的鲜一般接受着他一又一丰沛的雨露。他贪婪地连连占领着他从里到外的每一寸土地。他们在剧烈的喘息声里叫着对方的名字,不断说着彼此都不相信的“爱”字。在漆黑的暗夜里,这个字像施了魔法一般,熊熊燃起他们心中炽烈的火焰。他们就像两个邪恶的巫师,在黑暗里跳着魔鬼的舞蹈,念着奇异的咒语,互相榨干对方的最后一丝精力。他们像潜在海里的巨大的八爪鱼,伸出无数的触须,奋力地挤入对方最最的角落,欲攫住那想要溜走的灵魂。他裹着他,他裹着他……连北方寒冷的夜都被他们的疯狂惊呆了,风止,云静,灯黯。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千方百计躲开这两个如火球一般的躯体。在静默与狂热之间,似乎有活泼泼的生命随着黎明在悄然孕育。
直到东方渐白,他们才极度衰竭地分开,疲惫不堪地倒在床上。他们全身上下都大汗淋漓,连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气管和肺部因过久的激烈呼吸而变得灼热,每个细胞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解意昏昏欲睡,仿佛以前承受过的所有的屈辱、践踏、轻蔑都发泄净尽,整个身心如暴风雨后的天空,显得清净而旷达。他舒展着四肢,任那种似触电般麻酥酥的感觉流遍全身。他的头脑像游离于身体之外,此时异常冷静地回味着一整夜欢快的滋味。
林思东已发出鼾声,床头的电话却大响起来。解意挣扎着拿起电话。“喂……”声音里饱含浓浓睡意。
于明华显然一怔,良久方道:“解总,您还没有起来啊?您忘了我们是今天上午的飞机。”
“我没忘。”解意闭着眼,含混地说着,疲倦欲死。“现在几点了?”
“都快8点了。您要再不起来,我看得去改时间了。”
解意硬撑着张开眼,拿起电话旁的表看了看,说:“我马上就好。别担心,不会误机的。”
“好,我在大堂等您。刘经理也在这里。”
“好的,给我一刻钟。”
他放下电话,吸口气,猛地跳下床,冲进浴室,洗了个革命化战斗化的澡。出来飞快地穿上衣服,收拾好箱子,他探身拍拍沉睡着的林思东:“喂,我走了。”
“唔。”林思东含糊了应了一身,转过头继续睡。
“明年见。”解意提起箱子,出门而去。
门决绝地在身后发出锁上的“喀嗒”声,他的表情一冷,昨日荒野中的柔情与夜晚的热烈都随之消失。他仍然只是个为自己的未来独战江湖的斗士。飘泊的船依旧要继续在大海中航行,四周茫茫,无边无际,寻找不到可以停靠的港湾。
他一路前行,并不回头。第十六章
一下飞机,迎面而来的铺天盖地的阳光让解意倍感亲切。经受了北方寒冷的洗礼,他十分想念南方的太阳。广州冬日的阳光是和煦的,并不似海南那般炎热。解意轻松地走出出口,看着站在眼前的马可。
此时的马可,气质已完全改变,比在海口时提升了许多。他的容颜依然秀美年轻,肌肤依然温润如玉,眉眼间依然温柔多情,声音依然清朗动听,然而比起在海口时候怀才不遇需过着仰人鼻息生活的他是完全不一样了。明显感觉得出来,他的精神变得轻松,自信心大增,举手投足间很自然地流露出悠然的诗情画意。他身着一套丝绸的白色唐装,就那样站在解意面前,仿佛已等待了他一千年。他温柔地笑着,整个人的亮丽竟比阳光还眩目。一旁有很多女孩子在偷偷地看他。
解意任他接过自己手中的皮箱与皮大衣,轻叹。曾经有过那么龌龊的生活,他怎么还是有着如此干净的气质,仍然象阳光一般面对着整个世界。
马可温和地轻声说:“解总,我们走吧。先到公司去看我录音好吗?今天只录一首歌,很快会完成。另外我们白总本来要来接你的,后来知道我要来,就把车借给我了。他在公司等你。”
解意坐上灰色的凌志,问道:“你会开车?”
“是啊,我在海口就拿了驾照了。再说这是自动波,更没问题了。”他的声音很平淡,半点没有夸耀的意味。
车子平稳地向前开去。以车子的构造和性能来讲,这样的速度的确是太保守了一点。解意觉得他有着同龄人少见的沉稳,不由摇摇头:“连桑塔纳都要超你,你不觉得太丢脸?”
马可被他逗笑了:“我不觉得。其实以前我开车很野的,现在反而很小心了。大概意识到生命的可贵吧。事业刚开始,不敢出任何状况。”
“倒也是。”解意颔首。“怎么样?在这里工作得还开心吧?”
“当然。”马可提起工作,顿时眉飞色舞。“公司里的同事对我很好,各部门都全力配合我的工作。白总也格外器重我。他说我会红的。我特别珍惜这机会,所以非常努力。”
“那就好。”解意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柔情似水的美少年。“我当初就认定你会成功的。我的眼光很少错。”
马可含情脉脉地看他一眼:“我一直在心里激励自己,一定要成功。我想快一点配得上你。”
解意微微一怔,有些好笑地转头看窗外的情景。马可也不再进一步表白。他明白现在一无所有的他是没有资格向用钱用关系栽培他的解意表示感情的。他握紧方向盘,在心里下着决心。他是笃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他期盼着成功的那一天。
像这种男孩子的痴心他见多了,却从来不为所动。但是,马可是少见的美貌男子,整个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上帝的杰作,而他那流金溢彩的青春更如耀眼的阳光,令人喜爱却又明白无法占为已有。解意是个谙人情世故的人,从来没有动过感情,亦从来没有接受过别人的感情。他不想伤害马可,也不想伤害自己。更多的,他也许当马可是块美玉,由他一手雕琢成功。那时,即使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站在人群中接受掌声与喝彩,也是一种快乐吧。
一路上,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和谐。大家都避开比较敏感的话题,只聊着广州的天气与人情。马可的话多一些,给他讲着圈子里的笑话轶事,逗他开心。
到了公司后,长得胖胖的充满喜剧效果的白狼哈哈笑着高举双手迎上来,意欲拥抱解意。
解意一闪身,伸手推住他的大肚子:“哎,你体积太庞大了,非礼勿动啊。嘿嘿,你的将军肚可是越来越大了。”
马可将汽车钥匙还给白狼:“解总,白总,我去录音棚了。”
“好。”两人对他点点头,继续寒暄起来。
“你夫人还好吧?今天在公司吗?”解意问。白夫人是白狼去年新娶的,是电影《红楼梦》的主角之一,有着世俗的漂亮和世俗的多疑。白狼常带他出来亮相,十分骄傲得意。而她每一看到解意便满怀敌意,弄得解意常常莫明其妙,很不愉快,以后就不想再见她。
白狼明白他的意思,叹口气:“在家里。唉,她是小女人,没办法,你别介意。”
解意豁达地一笑:“你放心,我一点不生气。女人嘛,耍点小性子也是应该的。”
白狼摇着头笑,伸手搂住他的肩:“知道吗?这辈子得不到你,真是我最大的遗憾。”
解意拿开他的手:“你又来了。其实你明明喜欢女人的嘛,难道在娱乐圈混久了,也惹上一些奇特的爱好了?”
白狼无可奈何地做个手势:“算了,总是说不过你。来,我们一起去看马可唱歌。”
“好。”解意跟着他向前走。“他的艺名就叫马可吗?”
“是啊。我们公司企划部的兄弟们说,他的长相和声音就该叫马可。”
“奇怪,你们艺术家的脑子与一般人都不一样。大概你当初也认为你的长相和声音像一只狼吧。”解意讪笑。
身边的这只白狼是全国有名的音乐家兼音乐制作人,很早便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经他的手迅速崛起红遍大江南北的男女歌星不少。他们是几年前通过上海音像公司的一个朋友认识的。那时候,解意刚刚毕业,年少无知,还一心认为自己是个艺术家,所以交了很多文学音乐电影美术界的朋友。现在,他是再也没有这样的心了。
当年,白狼一见年轻英俊清朗纯洁而有着独特思想的解意,便倾心于他因年轻而无惧无畏的气质与蓬勃的朝气,一直游说他加入他的工作室,保证他一年间便红遍中国。可是解意毫无所动,他稚气地坚持说自己已立志从商,绝不做吃青春饭的艺人。白狼曾经想尽办法想引他上手,均告无功。几年后,当他们在广州再见时,解意已稚气尽脱,成为了一个独立刚强的强者。他们遂成为好友。白狼是解意生活中的一个异数,非常罕见的是他的好朋友却没有跟他上过床。
白狼温柔地搂住他的肩:“我已经老了,再不是当年那只壮实的狼了。马可才是这一代的狼。你知道吗?他来这里后,便疯狂地工作,投入的程度使每个工作人员都感到佩服。他的声音非常完美,经他演绎的情歌真是无可抗拒地直钻进你的心。我想现在还你的投资,不想跟你分利润。”
“吸血的资本家。”解意嘲笑他。“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投资与风险成正比,我一直看好他,不然不会出这么多钱栽培他。我才是地道的商人,你别跟我谈生意。”
白狼笑,更紧地搂住了他的肩:“知道吗?他写出来唱出来的每一首歌,我都觉得是为你作的。”
“没那么夸张吧?”
“相信一只老狼的感觉吧。这个孩子很爱你,而且崇拜你。”他说着,笑嘻嘻地凑近了解意的脸。
“是吗?我可没那种意思。”解意无所谓地向后一仰头,避开了他。“你知道的,我对小孩子没兴趣。”
“我清楚你那混账逻辑,不过问题是他知道吗?看他唱歌时候的眼神,我想即使他知道也不会有用的。”
“我想这不是我的问题。他是你旗下的歌手。”
“我毫不担心他的敬业精神,而且我也不会阻止他对你的向往。他如果真的爱你那么,他就会一心向上,努力奋斗,以便以最快的速度取得最大的成就,好配得上你。我需要这样拼命的员工。”
“哈,万恶的资本家。”
他们走到录音棚,里面传出马可的歌声。通过出色的录音设备,他的声音显得更加飘逸温馨,每个音符都透着情。解意隔着玻璃看着他美丽的脸,出神地听着他的歌声。白狼与一边的工作人员的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马可唱完,急急走出来,像个孩子般急切地问他:“我唱得怎么样?”
“很好。”解意毫不犹豫地夸奖,然后轻拍拍他的手。“马可,你好好唱吧。你生来注定是做这一行的,上天不会虐待自己的杰作,它会助你成功的。我这绕道广州,就是专门来看看你的情况的,现在我也放心了。我在海口的工作很忙,这就走了。”
马可一愣,表情一时控制不住,仿佛欲崩溃的样子。“你不能走。”他很突然地说。
解意平静地笑:“马可,你现在很好,我很开心。不过我留下来已没有什么意义了,海口有很多事等着我。”
“你刚到,我们还没有说几句话。”他近乎哀求地说。“至少你再呆一会儿再走。”
白狼不等解意再开口,便善解人意地说:“我看这样吧,马可带解总到你宿舍去坐一下。我在公司等你们。一会儿,你们再过来,我送解总到机场。”
马可一双秀气的大眼睛充满恳求地看着他。解意叹口气,点了点头。
马可欣喜地带他到了自己的宿舍,手忙脚乱地泡茶,开冰箱拿水果。解意打量了一下这套一室一厅的小套房。在广州这样房价节节升高的地方,有这样一个免费的窝也应该满意了。他随意参观着。客厅的布置非常简单,墙上挂了幅抽象画,靠墙有架立式钢琴。卧室里整洁干净,只墙上贴了许多外国著名歌星的宣传画,除了一张大床外,只有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
他正看着,马可突然从后面拦腰抱住他,一把将他压到床上,开始疯狂地吻他。
这样年少的热情。他叹息着,躲闪着他。马可有力的双臂将他固定在身下,雨点似地吻覆盖了他的脸与颈。解意轻声说:“马可,别这样。”
马可压抑了很久的思念与爱欲一起爆发。他探手抓住他的衣服前襟,用力往两边一分,再顺势往下一拉,他大半个背便裸露在他眼前。他亲吻着他布满伤痕的肩背,呼吸急促。
解意动弹不得,只得提醒他:“马可,别这样,我是为你好。”
“我爱你。”马可坚定地说着,迅速褪下自己的衣服,伏到他背上。“我要你。”他的话里有着无与伦比的勇气。
解意趴在床上,被他的刚烈与柔情交织着的动作挑起了肉体的渴望。整整一个星期,他身于洛阳那个更加寒冷干燥冷清的城市,除了工作外,就是站在邙山上呆呆地看“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或者在龙门石窟看着冷冷地立了千年却仍透出祥和的各种佛像。晚上总是被煎熬着的寂寞弄得失眠。他是个没有爱的人,可是却离不开性。多么讽刺的人生。
在他一愣神的时候,马可紧紧拥抱着他,一边吻他,一边脱下了他的衣服。
解意费力地抬起身,想挣脱他的拥抱。他沉着地说:“马可,你听我说,别这样……”
马可被年轻的欲望所支配,无法停下来。他灼热的欲望强硬地顶进了解意的身体,随即便兴奋地轻声叫了起来。
解意疼得轻轻一颤,随即只得无奈地放松自己,伏到床上,任他更更猛烈地进入。
这是马可第一在解意的上面。解意的默许令他无比激动。他喃喃地叫着解意的名字,那种青春的热情几乎将解意燃烧成灰烬。
解意的身体愉快地接受了漂亮的马可,但他的心仍然很沉静。
终于,马可畅快地达到了高潮。良久,他才停止了动作,喘息着伏到解意身上,将脸埋入他的肩背。
解意安静地趴在柔软的床上,承受着他年轻的身体,轻轻地说:“马可,你知道我不是矫情的人,对伦理道德这种古老的词汇更是唾弃。可我现在不能跟你再有什么刻的关系了。我真的是为你好。我不瞒你,其实你恐怕也是明白的,我现在跟着一个男人。他是一个非常有钱有势的男人,同时又是一个很野蛮的男人。如果他知道了你,我相信他会毫不犹豫地封杀你,甚至把你从这个世界上抹掉。”他闭着眼,惬意地感受着马可白净光洁毫无瑕疵的肌肤。“我很喜欢你,马可,你是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而且你身上有种十分洁净的气质,我想大概是因为你心中始终没有龌龊的念头吧。我是属于黑夜的人,而你身上满是阳光的气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有交集的,以后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既然你希望在演艺事业上取得成功,我当然会继续投资,因为绝不会蚀本的。”他轻笑,抬手摸了摸紧紧贴着他的肩头的马可那散发着清香的柔软的头发。“来,送我走吧。等忙完了这个工程,我会常常抽空来看你的。那时候相信你也开始红了。我只希望你不是因为报恩才跟我在一起。也许有一天,我们之间确实有那么种感觉了,再在一起比较好。”
马可抬头,仔细抚着他白皙身体上的伤痕,呐呐道:“那个男人,为什么对你那么粗野?”
“不算粗了,有些男人还是虐待狂呢。他只是比较容易进入高潮,只有咬住我的身体才能够使他自己平静下来继续做下去。”解意淡淡地说。“你也是男人,如果让你在要紧关头控制自己,你做得到吗?”
马可聪明地不去问既然那个人如此粗暴他为什么还要跟他,只无言地轻抚着他的身体。他轻轻吻着他,有些爱恋,有些安慰,有些渴望,有些期待……
解意任他与自己缠绵了一会儿,看看时间,温柔地说道:“好了,马可,我真的要走了。”
于显强要到机场来接他,时间方面要是出了差错,太麻烦了,能避则避。
“我爱你。”马可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却闷闷地,像极力压抑自己却没成功。
“什么叫爱?”解意开朗洒脱地一笑。“它是人自己想出来的,世上没有这种东西。”
马可叹口气,终于放开他,将他抱进了浴室。解意没有拒绝,也许这是他们的最后一了。洗浴完,他穿好衣服,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往外走,临出门时顺手拿起一个马可替他准备的苹果,咬了一口。
马可不能控制自己地在他身后说:“如果你离开了那个男人,一定要记住给我个机会。我会永远等着你。”他的眼睛充满稚气的坚决。
解意回头看他一眼,耸耸肩,不置可否地问:“永远是多久?”
马可开着车行驶在灿烂的阳光下,心里十分悲哀。他有种预感,今生今世,他再也无缘亲近身边这个成为他生命中的救星的奇特的男子了。但他实在是不甘心……
马不停蹄地到机场买好票,刚好赶上最后一个办登机手续。他洒脱地挥别马可,毫无留恋地上了飞机。
经过一个小时的空中飞行,再领略了南国无垠的碧空美景,傍晚时分到达了海口机场。当机翼掠过海口熟悉的高楼时,自由奔放的空气仿佛迎面扑来,使人尤然而生一种亲切感。
真是已认他乡是故乡了。解意感叹地走下飞机,顿觉燠热难当,急忙疾步走出大门。于显强立刻迎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解大哥。”他亲热地操着标准带点油滑的京腔叫着。“很准时啊,一路上累吧?”
“坐飞机有什么累的?”解意看着他笑。不知怎么的,对这个没有利害冲突没有感情牵连而对他总是亲热中有关切尊敬中有熟不拘礼的小伙子,他反而在心里没有距离感。大概知道他对自己没有威胁吧。他笑道。“别叫我大哥成不成?都让你叫老了。”
“你是比我大呀。”他笑嘻嘻地说。有着林思东般的无赖,却没有林思东般沉的心机。
“只大两个月?应该可以忽略不计吧?”
“就大一分钟也是我大哥。”
“你真讨厌。”解意没辙地摇摇头。
跟着他走到停车场,他正张望着找那辆熟悉的奔驰S32,于显强已打开了他身边火红色跑车的车门。
这真是一部真正充满速度感的跑车。火红的车身是扁平的流线型,车头象一颗子弹,车盖上有只展开一对巨大翅膀的鸟的浮雕。鸟下面有一行字“FIREBIRDE”。一看这车,马上就让人产生出一种开着它乘风射向天边的快感。
“火鸟。”解意有些迷醉地看着这车,低喃。“多美的车。是你的吗?”
“不,是大哥您的。”于显强将他的箱子和皮大衣扔到后座,然后恭请他上车。
解意一愣:“我的?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么一部车?”他坐进去,出神地看着里面的一切。
于显强发动车子。几乎没有感觉的,车子流畅地向前高速滑去。“林总替您买的。汽车公司昨天交来的货。昨天晚上林总打来电话,特别吩咐我今天开来接您,然后将车钥匙留给您。车是上的您的户,不折不扣的是您的车。”于显强平铺直叙地将事实讲出来,一点也没有强调的意味。
“是吗?”解意轻问,有些感动,然而不必将这种感觉与一个马仔探讨。“这车多少钱?”
“加税加其他一切税费,也就8来万,不贵。”
“真是漂亮的车,不是吗?”解意笑,是那种真正发自心底的笑,映着晚霞,异常美丽。
“当然,全海口只有这一部。以后希望大哥不用的时候,可以借小弟开开过过瘾。”
“没问题。不过只能自己开着消遣,不许用来骗妞。”解意开心地笑道。
于显强有些腼腆地笑了:“大哥又开我玩笑。”
车子转入机场东路,便被堵住了。在一路堵着的各种黑灰米蓝金白绿等各色车子中,这部火红色的跑车显得异常醒目。解意看看前面混乱的交通状况,忽然问:“显强,这工程能够签约,多亏你了。”
“哪里?是解总自己的能力比别人强。”
“得了,真当我是大哥,别给我玩虚的。”
“我哪儿敢那。”
解意笑笑,突然问:“你和黎云安是朋友吧?”
他一时不敢回答,看看他,考虑着措词。解意反而豁达地笑:“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生气,只是随便问问。我让黎云安给你的钱收到了吧?”
“收到了,谢谢大哥。”
“客气什么?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工程期间还需要你多多关照呢,像每道工序完工的验收及签字划款,最好你能让他们快一点。如果这些事上不拖我,就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我想这应该没问题。你们的质量我信得过。你们原来做过的工程我们都去看过,对你们很有信心。”
“那就好。”解意脸朝外,漫不经心地。“黎云安给你的是2万吧?”
“是。”于显强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解意回头看见了,不由一怔,随即笑起来:“别担心,你们林总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说什么。这钱你能让我们拿出来给你,是你的本事。就算你不要,他还是要付那么多工程款,我们又不会无限制地夸大费用。”
于显强心一松,也跟着笑:“我当然相信大哥了。”
“相信我肯定没错。明天你把你的私人账号给我,我再给你划2万过去。春节要到了,给自己的太太孩子买点东西吧。你长年在外,他们也挺不容易的。”
于显强喜出望外,连声说:“解大哥太客气了。您放心,工程中如果有什么事,只要您大哥一句话,我绝对给您摆平,半点不让您操心。”
“那我先谢谢你了。”解意用亲切的口气说。“显强,你是你们林总的表弟,他已经告诉我了。其实我们也可以算是一家人。想必你也知道,新境界公司整个都是我的,黎云安不过是我雇的一个助理。我要用他,他是个人才,我如果不用他,他什么都不是。当然我不是挑拨你们朋友之间的关系,我只是希望你认清楚整个形势。黎云安根本左右不到任何情势。我很盼望你能成为我的弟弟,让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合作无间。”
于显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思忖片刻,便决定选择与己最有利的做法。“大哥,”他非常诚恳地叫道。“我清楚您的意思。您放心,我虽然嘴里没说,其实心里早当您是我的大哥了。我们林总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如此用心过。说句实话,如果他是单身,只怕早就筹备一个盛大的婚礼将您娶进门了。”
解意淡淡地笑:“显强,别跟我讲这些江湖语言了。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必要用假设的,只有发生了的事情才是结果,其他的其实都不必去空想。我与你们林总的关系,你很清楚,我也不想多说。总之,一切顺其自然,不必强求。我只希望,如果有一天,黎云安要你帮助他算计我的时候,你能够拒绝他。”
于显强很震惊地看着他:“解总,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心看前面的路。”解意镇定地提醒他。“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人嘛,总是要防患于未然。黎云安这个人野心很大,只不过一直隐藏着。我是很了解他这个人的。我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你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一直被你表哥保护着,没有真正接触过外面世界的风刀霜剑,不明白人心的险诈。你要当心,不然迟早会被你这个所谓的朋友算进去。”
于显强心里的震撼感一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呆呆地看着前方,机械地驾驶着车,一时间心如翻江倒海般,理不出个头绪来。想了半天,他突然想起:“大哥,黎云安准备结婚了,您知道吗?”
“不知道。”解意有些意外。“这他来真的了?那也好。我会好好替他操办,让他风风光光地结这个婚的。”
“可是您好像很不喜欢他的样子……”于显强有些不明白。
“我绝没有喜欢过他或者不喜欢过他,他不过是我手下一个重要的职员。目前他并没有做出背叛我或出卖公司的事,他就还是我公司里最高层的管理人员。我不会对他有什么偏见的。”解意静静地说。
于显强觉得自己好好地上了一课,频频点着头。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听了听,递给解意:“林总的,他要跟您讲话。”
解意接过电话,听到了林思东沉稳笃定的声音。他笑起来,温柔地与他交谈着。
两旁熟悉的街景迅速从窗外闪过。阳光猛烈,路人匆匆。第十七章
还有一星期就是圣诞节了,整个城市都弥漫在浓浓的节日气氛里。
各个酒店、歌舞厅都在大街上拉起了长长的彩带、横幅,上面尽是“免包间费,免最低消费,免钟点费”以及几折优惠等等字样。几乎每家稍大一点的商店门口都一左一右放着两株圣诞树,有些是塑胶做的,有些是真树,树上千篇一律的挂着各式彩灯。许多大酒店临街的落地玻璃上都画着冰雪,贴着圣诞老人乐呵呵的画像。
到都充满了异国情调。众人纷纷四相约着,过以前从来不过的平安夜。
解意平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浏览着报纸。欢乐大厦玻璃幕墙的工程现在暂时停顿下来,刚好有一小段时间的空档做休整。虽然工程队已经进场,也不过是搭建简易的工棚,接上水电等等小事情,因为两大主材都未到,所以不能够进行施工。
其他的小工程已陆续竣工,而且有关设计、施工、预决算的一切事宜都有蒋涟和于明华照料,并不需要他出面。
解意悠闲地看着报上的报道,留意到各地都纷纷表示对房地产贷款仍然为零。他知道做完欢乐大厦的工程之后,大概会有几个冬天要熬了。
于明华手上没有什么工作了,只好跑到工程部,与蒋涟以及他的部下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起谈论着股票与期货,然后自然是百谈不厌的女人。他们曾经在无聊时伪装嫖客到海口宾馆门口与女人讲过价,至今说起仍然津津乐道。
正笑着,有两个人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门口。蒋涟笑着起身迎过去:“有事吗?”
前面略高的一个人立刻热情地与他握手,说:“蒋工,你忘了?我是天福工程公司的,我叫袁文谊,我们一起在三亚大东海做过事。”
蒋涟马上想了起来:“对对对,袁总,好久不见了。”
另外一个较矮的人跟在后面,有些拘谨。袁文谊一拉他:“这是我们公司的副总张海,路子很广的。”
蒋涟又与张海热情握手。于明华也过来与他们寒暄两句。
进来坐定,工程部的职员倒了两杯茶放到他们面前。蒋涟问起他们的近况:“最近怎么样?”
“唉。”袁文谊一脸的难色。“太艰难了,接了几个工程,都是要垫资的。你说不做吧,那么多职工要吃饭,如果一直不做工程,大家一散,等于公司也完了。只好硬着头皮做,资金垫了下去,结果甲方一直给不出钱来,就这么陷了下去。现在我们公司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我们两个还在外面跑一跑,留了两个亲戚在工地看着。”
蒋涟以为他们是来借钱的,赶忙说:“这年头,大家全都一样,我们公司架子拉得大,也不见得轻松。尤其我跟老于,好不容易挣了点钱,全都送进股市了。”
袁文谊叹了口气:“是啊,我也知道。不过,你们公司到底不一样,以前做了那么多好工程不说,就目前守着欢乐大厦这个工程,也是吃不完用不完了。”
蒋涟嬉笑道:“哪里哪里,也很困难。”
张海拿出一包廉价的香烟欲散给他们,立即被他们拒绝:“我们老总规定公司职员一律不准抽烟。”
张海边点烟边说:“有了钱再赚钱就容易了。这不,我们好不容易落实好一个工程,不垫资,总造价2万,可是对方要求打2万质保金。我们真是跑了好多地方,都没有办法。”
袁文谊与他一起叹气,十分沮丧。
蒋涟的兴趣来了,兴致勃勃地问:“什么工程?”
袁文谊垂头丧气地说:“是个大型的食品城的内装修,土建快封顶了。他们已经把铝合金门窗包出去了,所以我们很着急。”
于明华思忖着问:“那你们今天来这里,是有什么想法?”
袁文谊长叹一声:“是这样,这个工程我们拿不出这么多钱打质保金,现在决定介绍给你们。我们只拿中介费。”
蒋涟紧接着问:“中介费要多少?”
张海解释:“是这样,我与老袁只各拿1个点,但中间还有一些人,对方负责工程的副总要6个点,但承诺书的名字写成他的两个朋友。”
“总共8个点?狠了点吧?”蒋涟颇不以为然。
张海与袁文谊对看一眼,勉强说:“我与老袁可以少收点,让1个点出来,可是对方的6个点不能少。”
蒋涟看看于明华,起身说:“我去找老黎过来。”
于明华欲阻止他,他已经去了。
屋里静了下来,于明华只好随口问:“工程地点在什么地方?”
“在海口。”
“对方只是要求打质保金吗?”
“是啊,只要你们一进场,甲方先打总造价15%的备料款过来。”
“这个条件很优惠啊。”于明华不解地看着他们。“其实你们只要跟他们把合同一签,拿着合同就可以把质保金找到。为什么你们要让出来呢?”
“现在太难了。”袁文谊苦着脸。“去年也许还可以,今年想这么着找钱,根本不可能。”
于明华点点头。他是设计师,不太懂江湖上这些事情的微妙之,只好不问了。
黎云安与蒋涟走进来。蒋涟为他们介绍,大家闲聊了几句。黎云安问了问基本情况,便很干脆且带点强硬地说:“我们解总很忙,只跟直接的甲方见面。这样,你们要什么条件先提出来,然后为我们约见甲方。你们看呢?”
张海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我们现在只要你们拿出正式的承诺书,就带你们去见甲方。”
黎云安矜持地说:“好。”随即拿过桌上的一本公司的信笺,驾轻就熟地写好了几张承诺书,然后根据他们的意见填写好几个人的名字以及他们内部分配好的中介费比例,递给他们看。
袁文谊和张海仔细看过,再还给他:“行。”
他起身说:“我去找解总盖章。”
解意瞧了瞧承诺书内容,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盖了公司的章。黎云安看了看他,欲言又止,转身出去了。
袁文谊拿过了承诺书,当着他们的面便打了个电话:“孙总,承诺书拿到了……好的……好的……好。”
他挂上电话,对蒋涟说:“甲方分管这个工程的孙总约你们老总这个星期天下午两点到他们公司去谈。”
蒋涟有些不相信:“星期天?”
袁文谊点头:“是,他说这个时候公司里没人,比较好谈一点。你也知道,他不愿意别人知道他要中介费的事。”
“哦。”蒋涟也没多想。“好吧。我们倒没问题,也没有什么星期天不星期天的。”
于明华问他们:“是什么公司?”
“是敏新实业开发总公司。”张海挺老实地回答。
黎云安立刻反应过来:“南方食品城?”
“对。”袁文谊微笑。“报纸上都报道过,很有名吧?可惜我们就缺这点资金,不然怎么样也不会让出来。”
“革命嘛,谁干都一样。”蒋涟笑道。他们都跟着笑起来。
“好吧。”黎云安站起身来。“那我们星期天下午见。”
蒋涟送他们出去乘电梯。黎云安拿起内线电话向解意汇报:“解总,他们说的工程是敏新实业开发总公司的南方食品城。”
解意有了兴趣:“约好甲方了吗?”
“约了,这个星期天下午2点到对方公司去。”
“好。这几天你准备一下我们公司的资料吧。”解意说着挂了电话。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叫他过去,详细地向他询问对方公司的情况,与他一起研究分析。他们之间的关系愈来愈趋紧张冷淡。
黎云安脸上一派无所谓,坐在工程部与于明华和蒋涟聊起天来。
解意放下电话,转过椅子,对着窗外阴阴的天空,苦苦思索起来。
说实话,最近以来,很多事情上缺了黎云安,他都有着耳聋眼之感。可惜他登了几招聘启事,都找不到可以代替他的人。
他思前想后,现在真的不能再用黎云安了。一个生了反叛之心的下属,犹如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生出祸患。现在既然还不准备排除这颗炸弹,至少不能再往上堆贵重的东西了,免得到时候一旦爆炸,造成更大的损失。
他决心已定,便回转身来拨电话给于显强:“显强,我是解意。”
于显强很热情:“啊,解大哥,你好。”
“你好,最近忙吗?”
“稍微忙一点点。你知道,林总不在这里,很多事情需要向他请示然后由我理,所以有一点忙。不过,解大哥,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想请你帮帮忙啦,不过,你这么忙,倒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哎,大哥,你这话不见外了吗?我再忙也不至于不帮大哥的忙吧。再说,林总回来知道了也饶不了我呀。”于显强呵呵笑着。
解意也笑起来:“你这张嘴啊,天上的鸟儿也哄得下来。”
于显强笑了一会儿,很诚恳地说:“说实话,大哥,有什么事?你吩咐一声就得。”
解意问他:“你了解敏新实业开发总公司吗?”
于显强思索了一下,问:“大哥怎么想起问这家公司?”
解意说:“是这样,今天有两个人来给我们介绍工程,是他们公司的南方食品城。”
于显强失笑:“好我的大哥哎,一个欢乐大厦还不够你干的啊?”
“这不正闲着嘛,去凑凑热闹也好啊。”解意也笑。“眼看着钱不赚,仿佛不是你们欢乐集团的风格哦。”
“嗨。”于显强笑道。“大哥,我在这里班门弄斧一下。依我的看法,这种事情实际上都是陷阱。你想,在海南发展的凡是大型的房地产公司其实都有自己的装饰公司,或者与自己相熟的工程公司,那它为什么不给自己人做呢?还不是因为甲方没钱,需要垫资,所以才拿出来。海南现在的形势你也知道,垫下去的资金想要收回来,实在是难如登天。”
“这些我也知道。不过也不可一概而论吧?譬如你们集团不也是包出来做的吗?我看并没有什么资金问题呀。”
于显强变得嘻皮笑脸起来:“嘿,那不可同日而语。我们把工程包出来,不是因为缺钱。我们林总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解意嘻嘻笑问:“那在哪里?”
于显强操着京腔如京剧念白一般地道出:“当然是――在于山水之间。”
“你这小王八蛋。”解意亲切地啐道。“跟着你们林总,半点优点没学到,尽学得一身的毛病。”
“岂敢岂敢,比起你解大哥,实有小巫见大巫之感。”
解意也拿腔作势地说:“过奖过奖,难得于总这般推崇,令小人受宠若惊。”
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段时间,解意常和于显强保持联系。开始是于显强奉林思东之命,解意也心照不宣地向他明明白白地报告自己的动向。渐渐的,他们也谈些其他的话题。
当他知道于显强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时,态度便活络多了。他们会共同谈论一下有关于上海的一切。自从上海浦东成为世界注目的焦点时,他们也讨论过上海的发展方向,以及解意回去发展的可能性。
在他们的眼里,事业是最重要的,至于情感,完全不是可以制约个人决定的因素。只要有钱,天涯算什么?去世界各地也不过数十小时的飞机罢了。他们不在乎情感,因为在这个孤岛上,一切的所谓感情,仿佛都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似乎“感情”这两个字,只是每个人为了掩饰某种目的,而编出来的堂而皇之的东西,但大家又都明白隐藏在这两个字背后的底蕴。
他们是如此的年轻,正当而立,又正好赶上中国历史的转折。他们放弃了对并无建设性意义的“感情”的追求,而立场坚定地追求着事业的成功,为此不惜代价不择手段。
他们不轻视任何人,也不嘲笑任何人。他们我行我素,坚决地朝着自己的目标走下去。如果失败,他们也不会埋怨任何人。
也正因如此,他们夹杂在两代人之间。上一代人已有自己半生经营,下一代人有着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的青春。这两样东西都使得这两种人更快地走上成功之路。而他们,连所受过的教育都分成两截,上半截接受老式教育,而下半截却接受现代教育。于是,他们也会心软,也会犹豫,也会讲一些感情……这些都成为他们前进道路上的羁绊。
解意和于显强有时候谈起这些的时候,会相对苦笑。因为他们始终学不会见人死在面前而毫不动容。他们都会忍不住伸出手去扶一把。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致命伤:宁愿先出卖自己,不愿先出卖别人。
于显强越来越尊重他,却已不单单只因为他是林总最钟爱的情人。他发觉他们是同类。
对目前在中国大陆流行的一些文学潮流,他们也有一些独特的见解。由于做文人是清贫的,所以他们都立志从商,文学一途,几乎已不再接触。可是,自从人类有文字以来,只有文学的东西才可以流传千古,成为不同种类不同国度的人们共同欣赏的艺术。
他们常常自嘲:“我们是浅薄的人,觉得金钱重于文字。”
但是他们尊重自甘清贫而坚持艺术的高尚的人。如果有什么值得一读的好书,他们也会互相提醒,甚至代对方买下。看过以后,他们会探讨书中的内容,提出自己的看法。
他们之间的交往是最清澈最健康的,没有任何有关男女的欲念。每每当他们坐在一起,手握清茶一杯谈着某一本书,或者一起坐在咖啡厅里听着音乐的时候,他们都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当年做单纯的大学生时候的快乐。
解意感觉到于显强的沉默。沉吟了一下,他以沉稳的语调问:“说真的,显强,你了不了解敏新公司?”
于显强又考虑了一下,才说:“只知道一点,不太多。”
“说说我听呢?”
“解大哥,这你如果要去争这个工程的话,难度一定比参加我们集团的投标大。”于显强肯定地说。“而且我肯定困难会大很多。”
“为什么?”解意为于显强笃定的口气好奇起来。
“因为他们公司的老总是个女的。”于显强笑起来。“你又不能使美人计,呵呵。”
“女老总?”解意更加激起了好胜心及探个究竟的想法。“显强,我想拿他们公司的资料,你有没有办法?”他以商量的口吻问道。
于显强犹疑片刻,终于肯定地说:“好,你看什么时候给你?”
“一会儿下了班你来接我吧,我们一起去泰华酒店吃饭。”
“OK,呆会儿见。”
解意放下电话,又拿起报纸仔细看了半天。现在他的好奇心更浓了,因为那个女老总。
在海南,真正有实力有能力的女老总屈指可数,而他还无缘见到其中的任何一位。
杨羚进来替他倒水,顺便说:“解总,蒋经理说有事想和你商量。”
“好,请他进来吧。”
蒋涟兴致勃勃地大步走进来,脸上满是兴奋快乐的笑容。解意看了他一下,不由被他的愉快所感染,也笑了。
“怎么?”他问。“难道你也是来和我说你要结婚了?”
蒋涟坐到桌子对面,笑嘻嘻地说:“不不不,我还没有足够的钱结婚呢。事情是这样的,解总,明天是你的生日。公司全体同仁要给你庆祝,一切费用由我们大家凑,希望你的人到。”
解意一怔,随即高兴起来:“是啊,明天是我的生日呢。真难得你们还记得住。”
“当然,领导的生日嘛,当然要牢记心里,以便巴结。”蒋涟笑呵呵的,逗得解意也直笑。
这时,电话响起来,解意拿起来:“喂,哪位?”他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林思东好奇地问。
解意更加开心了:“公司里全体员工推小蒋作代表,来邀请我明天去参加我自己的生日派对。”
林思东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哈哈笑起来:“原来明天是你的生日,你看你都不告诉我。”
“明天一过,就标志着青春消逝了,悲伤还来不及呢。”解意笑眯眯地说。“怎么还有心情告诉你呢?”
蒋涟听着连连摇头,拼命抑制住笑声。
“别逗了。”林思东又好气又好笑。“明天是你的整寿,我赶不回来,先祝你生日快乐。另外明天我会让显强把你的礼物送去。”
“一部火鸟还不够吗?”解意轻柔地笑。“我不是个贪心的人。”
“要不要是你的事,送不送是我的事。”林思东送人礼物的态度霸道依然。
解意无奈地笑着摇头:“你啊,有时候真不知道是要让人爱你呢还是要让人恨你。”
“爱也可以恨也可以,关键是要有感觉。”林思东的声音忽转暧昧。“你说是不是?我很想你呢。”
解意轻轻说:“我也是。”一转眼间看到蒋涟满脸含笑地看着他,不由脸一热。
林思东忽然问:“听显强说你在琢磨敏新公司的工程?”
“是有这个意思。”解意听他说起正事,不由收敛起柔情蜜意,正色起来。
“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林思东的话语里有一丝担忧。
解意想了想,说:“我认为可以试一试。”
林思东长出一口气,颇有些语重心长地问:“你可了解他们公司的财务状况?”
“当然不了解。”解意笑。“我今天,准确地说,是刚才才决定参加投标,怎么会就了解他们公司的情况了呢?我不是神仙。不过,这些情况很快我都会掌握的。在海南,有什么秘密是不可能知道的?”
林思东沉默了一会儿,说:“明天是你生日,今天我就不多说了,等过了你生日,我再与你详谈。”
解意微微皱了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是问题啦。”林思东犹豫了一下。“其实你有了欢乐大厦还不够吗?你只要做好了我的工程,只怕连你孙子的费也不愁了。”
解意立刻反问:“那你呢?其他的项目不算,你只靠着欢乐大厦就可以世世代代享用不尽,那你干嘛还长年累月地在江湖上奔波拼斗?”
林思东语塞。良久,他终于笑起来:“早跟你说过,别这么聪明,不好。”笑里充满了爱惜与容让。
解意的神情立即软下来。他柔声说:“让我试一试,好吗?我答应你绝不轻举妄动。反正现在正闲着,你总不至于宁愿让我一个人无所事事,胡思乱想吧?”
林思东慷慨地道:“好,就让你去玩一玩吧。不过,好像这我们集团的装饰公司也有意思要拿这个工程,我不能够让他们撤出。看你的本事了。”
“好的。”解意一听连欢乐集团的装饰公司也加入了,更加觉得这个工程值得一争。
“记住。”林思东郑重叮嘱。“自己要拿定主意,站稳立场。”
解意一听这辞不及意的话,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顺从地说:“好的,你放心。”
“好吧。趁这几天有空闲,好好玩玩吧。”林思东有些放心了。“生日快乐。”
“谢谢。”
蒋涟笑着问:“解总,是说南方食品城吧?”
“对。”解意想了想,慎重地看着他。“小蒋,这个工程你要多用点心。非必要时候,尽量不要去打扰小黎。他就要结婚了,让他去忙自己的事吧。”
蒋涟怔了怔,这才心领神会。他很懂规矩,不去问多余的话,只是前所未有地认真思考起来。解意实在不想太难为他,便说:“这样,你明天先去想办法摸摸他们这个工程的直接负责人是谁。”
蒋涟答应着,准备离开,忽然又说:“解总,明天你一定得到啊。”
解意点头:“你放心,我肯定来。”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海南初冬的雨更像来自更南的海的雾气,充满了清新的凉意。解意地吸了口气。
写字楼对面就有座大厦正日以继夜地施工,资金看起来十分充足。他亲眼看着大厦从土石方工程做起,然后做到正负零,再一层一层地拔地而起。可是,就是这眼前的一幢楼他都一直没有攻克下来。
他们从大楼开始建第一层时就四打探,将发展商和建筑商全找到了,可是显然建筑商决定交给与他们合作多年的装饰公司来做,因此怎么样想尽办法来争取都不管用。
于显强开着公司配给他的皇冠3转过来。驶到大厦门口。他看着解意的身姿渐渐接近。
他薄薄的丝质风衣下摆在细雨中微微飘拂着,那挺拔的肩背,高高的个子,从背影里都会看出他的坚定与不凡来。
车窗上布满了晶莹的小雨滴。于显强叹口气。灰色的天空下,他的目光追随着解意的身影,直到他停在车门。他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男子,像爱一朵长在悬崖上的怒放的美丽的,只能够默默地仰视,却高不可攀。
解意拉开车门,坐下来,然后又看看那幢他一直没有拿下来的大楼,不甘心地哼了一声。
于显强很少看见他这么孩子气的神态,不由哑然:“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不服气?”
解意也失笑。他一指那幢大楼:“看见了吗?我瞧着它一层一层地升上去,却就是拿不到它的装修。你说气不气人?别的楼倒也罢了,它就在我的眼前,每天进进出出的都看得见,这不是明摆着的刺激吗?”
于显强哈哈大笑,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这楼的承建商是谁?竟然这么不给解大哥面子。”
解意做势要一脚踢过去:“别这么一副油腔滑调好不好?我有什么面子?在海南,像我这样的小公司多如过江之鲫。我调查过了,承建商是海南人。他们很排外的,已经包给一家海南的装饰工程公司做了。”
于显强也正经了一些:“哦,是海南人的公司,那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所以,我们大陆人也要守望相助才好。”解意似正经似玩笑地说。
在海南,内地去的都被当地人统称为“大陆人”。大陆人蜂拥而入至少带给了他们三点好,一是教会他们做生意,二是让他们有了非常多的发财机会,三是出现了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如此廉价的无数美女。他们带有出于蛮荒之地的野性,让斯文的内地人从心底感到颤栗。
解意一上岛就察觉到了这些。直到今天,他仍然不敢单独面对海南人,更加不要说与他们谈生意了。因为他发觉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商场规矩的概念,或者说虚伪的东西比内地人少。他们耍奸的时候,他很容易感觉到。可是一旦把他们惹怒了,他们可以完全不按牌理出牌,会出什么事根本无法推断,更加无法控制。
想到海南人通常的矮个子与黝黑的皮肤里蕴含着的强烈的爆发力,解意仍然感到不寒而栗。他想自己是永远不敢单独与一个海南男人呆在封闭的场所里的。
于显强扭开音响的旋钮,帕格尼尼顿时倾泻而出。解意听了一会儿,问他:“有没有俗一点的?”
于显强想了一下,说:“有,不过还是英文的。”
“好啊。”解意靠到椅背上,闭上眼。“不想再在别人的思想里感受什么了,太累,让别人替我们思想吧。”
RickAistle的“NEVERGONNAGIVEYOUUP”动情地传出来。他们沉默起来,听着那毫无犹疑的真情。
我们对爱并不陌生
你知道这规律和如何去做
对你所有的承诺就是我想你
我真想悄悄告诉你我的感情
永不放弃你
永不放松你
永不舍弃你
永不让你哭泣
永不说再见
永不对你说谎伤害你……オ
解意慢慢咀嚼着歌词里肯定的表白,忽然问:“显强,你和你太太是怎么认识的?”
“我妈妈托朋友介绍的。”
“介绍?”解意忍俊不禁。“你还用得着来这一套?”
于显强也笑,有丝无可奈何:“我大学里有女朋友,可是我父母不同意。”
“你是个孝子?”解意问,否则无法解释现在居然还有现代大学生屈从于父母之命的事情发生。
“是。”于显强仍然是一脸温和的笑。“当时我父亲病重,说明一定要看着我与他挑中的女孩子结婚才能闭眼。而且分配时我和我女朋友没能分到一起,她去了南方。所以……”
“明白了。”解意沉默了。
于显强自滨海大道拐个弯,开进泰华酒店的停车场。解意下车,等着他将车停好,然后与他一起走进酒店。
他们进入自助餐厅。这里恒常是外国人居多,也有不少大陆人,基本上都是事业上的成功人士。因此整个餐厅里气氛十分好。大家穿梭来去到餐台取食物,却没有什么噪声,只有酒店的背景音乐悠扬地充满了所有的空间。
所有人的动作都十分优雅节制,没有人似非洲难民一般抢着将食物在盘里堆得高高的,都是少少地吃了再取。
解意先取了一点西红柿、芥兰和生菜,浇上一点奶油,做成沙拉,吃了开胃。
于显强要了杯咖啡,然后开始大刀阔斧地吃起来。“实在是饿了。”他边吃边说。“大哥,原谅我这么不雅观。最近我工作太忙,好像有很久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解意喝一口茶,笑道:“你尽情地吃。看着你的吃相,连我的胃口都好了起来。”
于显强频频拿着牛肉、鸡、排骨,大嚼一气。他拿着刀叉切着排骨,奋斗了半天,仍然不太容易吃到肉。他抬起头来,作鬼祟状看看四周,忽然边挽衣袖边说:“得了,哥们儿,谁不知道谁啊,动手吧。”说着,一把操起排骨,张口咬住上面的肉,狠劲撕了下来。
解意吃吃笑着,尽力忍住咳呛。他吃完两片西多士,去装了一些西瓜与苹果、草莓,回来慢条斯理地吃着。
于显强一边总结着他吃自助餐的经验,一边如风卷残云一般,又装了两大盘东西扫落肚里,这才算吃到了尾声。他也去取了一些水果,拿了两块蛋糕,然后回来坐下,动作才重新斯文起来。
解意看他慢慢嚼着一片苹果,知道差不多了,这才开始转入正题:“来,显强,跟我说说,你手上有些什么有关敏新公司的资料?”
于显强咽下嘴里的东西,拿起一旁的餐巾擦擦手:“大哥,我还是劝你算了。何必呢?我认为这个工程绝对是个鸡肋。”
解意喝一口茶,招手让服务小姐过来倒茶。等小姐拿起茶壶离开,他才说:“显强,做不做这个工程倒在其,我对这个公司的女老总挺感兴趣的。”
于显强笑道:“怎么对女老总感兴趣?你喜欢女人的吗?”
“以前是。”解意淡淡地摇了摇头,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现在不是了。”
于显强笑了起来。他想了想,终于开始说了:“海南敏新实业开发总公司的老总叫卢玉敏。”
第十八章
解意与公司的职员们一起在一家专做上海菜的黄浦饭店吃过了饭,便驱车往黄金海岸俱乐部。
解意开着自己的火鸟,黎云安、于明华、蒋涟、杨羚、岳俐坐在解意的越野车里,由蒋涟开车,其他的职员则坐着丰田十二座面包。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汇入彩色的车流中。
虽然这里的冬天十分温暖,让人根本忘了寒冷的感觉,可是行驶在马路上,感觉上与在内地仍是大同小异。
每一个大城市几乎都是如此吧。无不在的彩色的霓虹在不停地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每一家大大小小的商店,望进去都是灯火通明,仍然同样是圣诞树、彩灯、圣诞老人,音像店音响店里过大的歌声、街上堵塞着的汽车的喇叭声、还有嘈杂的人声,都从车窗里飘进来。还是那样,倒也不一定是喜欢干扰别人生活,只是所有人都这样热闹惯了,于是从来不能够小声点。
即使已届午夜,空气里也永远是闹哄哄的,让人感到不得清静,似乎真正的安静只能等到凌晨。
解意开着车不疾不徐地跟着前面的车。他悠闲地看着车子两旁,各种高度的大厦顶端无一例外地闪烁着巨大的霓虹广告。马路上,车灯像一条流动的彩带,蜿蜒着直到天边。
汽车总站前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子,打工仔打工妹不停地挑选着廉价的衣物。强烈的泛着绿光的灯直射得整个广场纤毫毕现,有种苍白的味道。
DC城仍然灯火通明,人如潮涌。
海口宾馆前更加人头汹涌,密密的挤着挨着的全是各式打扮的女人与穿梭其间的男人,他们旁若无人的挑选、讨价还价,成交的便以各种形式相携离去,未成交的则若无其事地继续着逡巡。
不知道为什么,海南的经济越萧条,这里的人越多,仿佛越热闹。每驶过这里,解意都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便到了黄金海岸俱乐部门口。停好车,他们刚刚进到门口,郦婷已迎了出来。
“解总,生日快乐。”她捧着一大束粉红色的玟瑰,装腔作势地要献给解意。
解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拜托,搞我一身鸡皮疙瘩,干什么啊?”
他身后的职员全都哄笑起来:“郦总今天是存心要吓我们一大跳。”
他们七嘴八舌地凑趣,有心要让解意开心。
“郦总今天真漂亮。”
“简直让我们没办法把女朋友带出来了。”
“我还没有女朋友,郦总给我介绍一个怎么样?”
“我都不贪心,有一半像郦总就满足了。”
“哈哈哈哈……”
郦婷穿着一件鲜红的吊带长裙,更加衬托出她修长苗条的身段。她颈上围了一条鲜艳的彩绣丝巾。玫瑰红的嘴唇,白晰的肌肤,紫蓝的眼影,越加显得她貌美如。背衬着金碧辉煌的布景,让人有种岁月如梦似幻的感觉。
听着那帮年轻男人的插科打诨,她佯嗔道:“好啊,要女朋友还不容易,一会儿进去大姐负责给你们介绍比大姐美上一百倍的小姐。”
蒋涟做大吃一惊状:“比郦总美上一百倍,那……那……那不是下凡的天仙了?哇,不敢高攀,不敢高攀。”
郦婷在众人的笑声里将那束塞进解意怀里,然后向他行个屈膝礼:“解总,今天是你老人家的生日,这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慕你最珍惜你的不知名人士所赠。他愿你青春永驻,快乐一生。”
解意笑道:“谢谢谢谢,实在是太感谢郦总代送的善祝善祷了。我们彼此彼此。”
他们笑意吟吟地对视着,眉梢眼角充满着终于享受到生命的喜悦。
郦婷隔着芬芳的朵拥抱住解意:“阿意,生日快乐。”
解意笑着,全身一寸寸地松弛下来。他亲昵地拍拍郦婷的背:“郦郦,谢谢你。”
这时,程远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身着一身铁灰色的西装,身姿挺拔,气势超卓,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解意。
解意抬头看着他,眼神清亮,没有表现出任何感情。
郦婷很自然地后退一步,刚好退到程远的臂弯。他抬左手揽住郦婷,将右手伸向解意。
“解总,很荣幸能够在这里参加你的生日聚会。”他温文儒雅地笑着,握住解意纤长细腻的手。
解意也柔和地笑,任他握着手,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长这么大唯一一有外人替他庆祝。他感到十分快乐。细想起来,现在的他,仿佛什么都有了,事业蒸蒸日上,成功唾手可得,朋友可以信任,下属全力协助,情人也似乎有了真情存在。他抿着唇,呼吸着玫瑰的芳香,抑制不住满心的笑意。
程远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男人。他高挑的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亚麻休闲套装,乌黑的头发与衣服一起随着他的步伐而飘飘然,几乎可以乘风飞去。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饰物,可是整个人却在缤纷的灯下闪着熠熠的光芒。
程远含笑凝视着他,然后递给他一个小盒子:“这是我与婷婷送的小礼物。”
“这么客气啊。”解意欢喜地接过。“不是有这么多美丽的了吗?”
郦婷也高兴地看程远一眼,抬手搂上他的腰,亲密地靠在他身上。她笑道:“那束啊,是个在北京的小子吩咐我代他送的,我可不敢邀功。”
解意闻言大悟,不由得开心地偏一偏头,低头吻了吻瓣。
周围所有的人都含笑看着他,这一刻,即使是他的下属职员都只觉得他是个可爱的大孩子。他们都喜欢他,愿意保护他。
程远的双眼更是闪闪放光。
一行人进了郦婷准备的最大的豪华包间,里面布置得富丽堂皇,到是各色鲜、水果、酒、饮料。大大的电视里闪过蓝天白云绿草青山,色彩纯正清晰,轻柔的音乐响彻整个房间。
他们坐到沙发上,便有人去拿过遥控电脑点歌器要解意点歌。
黎云安将歌谱递给解意,恭谨依旧地说:“解总,您先点吧。”
解意客气地对他笑笑:“你知道我不太会唱。尤其对于现在流行什么歌,我是一窍不通。你们唱吧,我听就是了。”
其他职员都起哄:“解总,今天你是寿星,一定要你唱第一只歌。”
解意为难地“这个”了半天。他的确不会唱什么歌。长期以来,他的生活里总是色彩居多,至于声响都来自于纯音乐,有歌词的东西他很少听,就算偶尔听了也记不住。
程远立刻挺身而出,拔刀相助:“这样吧,解总,我们来个合唱。你要唱不来了,就哼两句。”
解意如释重负,忙说:“好好好。不过,我很多歌都不会唱。”
程远熟练地翻着歌单,说:“不要紧,我们找一个老歌。”
其他人都含笑一边吃喝着一边看他们讨论。
“《无言的结局》怎么样?”程远问解意。
解意尚未答话,郦婷已经给了程远一巴掌:“你要死了,好好的日子说什么无言的结局?小心林思东过来找你算账。”
程远立刻点头:“对对,是我糊涂了。……那就……《选择》?”
郦婷哈哈笑着,念出正流行的被篡改的歌词:“对,我选错了你,你选错了我,那是我俩的选择。”
解意想了一下,依稀记得仿佛知道这只歌,于是说:“我可能唱不全。”
“没关系。”程远将歌单上的编号打上电脑点歌器。
电视机后面有个小小的舞池。音乐一响起来,蒋涟便拉着岳俐过去跳起来。黎云安看看杨羚兴奋的脸,也拉着她的手走了过去。接着有小姐陆续进来,坐在没带女伴的职员身边。他们便也都下了舞池。
风起的日子笑看落
雪舞的时节举杯向月
这样的心情
这样的梦
我们一起走过
……お
程远的声音浑厚,解意的声音高亢,配合得很好。众人纷纷叫好。不过,只唱了几句,解意便放下话筒,忍不住摇头:“不行了,唱不来了。”
郦婷拿过话筒,接着唱了下去。她的声音娇柔,可是如此高的音调,她也依然婉转而上,丝毫不见费力,可见平日的训练有素。
解意乐得坐在一边听。他探手拿起一片西瓜慢慢吃着,津津有味地随着节奏轻轻摇晃着。
一曲唱毕,大家热烈鼓掌。程远放下话筒说:“你们唱吧。”
于是,所有的人都去找歌本。在这样富丽堂皇,音响电视都如此豪华的地方唱歌,他们几乎没有过。在这里唱歌,完美的音响效果可以使每个人的歌声都比原唱者还要好。所以,规矩已经讲过了,便全部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争先恐后地点起歌来。
只有黎云安静静地坐着,细心地观察着解意对他自己以及对程远的态度,并且也非常仔细地观察着程远。他以前没有见过这个在圳与海南都非常有名的装饰集团的掌门人,只是听过颇多没有得到证实的传说。他希望藉着今天的邂逅能够了解程远的部分性格,然后对症下药,以让这个实力派人物也对他留下比较刻的印象。他在考虑跳槽至远大的可能性。
领班进来悄悄在郦婷耳边讲了几句话,郦婷点点头,对程远和解意说:“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
解意微笑着听他们唱着各种风格的情歌。有时候找不着调,他们干脆乱吼一气,逗得他笑得前仰后合。
有小姐坐在旁边的职员们都很规矩,没人敢动手动脚。他们偶尔会给她们拿饮料或拿水果,有时与她们聊两句,无非是哪儿人,什么时候上岛的等等老实话。他们十分礼貌,一副绅士派头。
程远吆喝起来:“你们这些小姐,要主动一点啊。这些都是非常老实的男人,你们要去勾引才对啊。喏,要这样。”说着,他去抓起于明华旁边小姐的手放到于明华的腿上,然后抓起于明华的手盖到小姐的手上。
于明华的脸微微红了,但还是握住了小姐的手。小姐往他身边靠了靠。
其他职员渐渐仿效起来,虽然仍有些微羞意,但气氛热络多了。
“这才对嘛。”程远伸手对着那些小姐指指点点。“你们善于让老革命遇到新问题,也要善于让新兵遇到老问题嘛。拿出点本事来。”
“还有你们。”程远又划拉一下那群年轻的男孩子。“男子汉嘛,应该大方一点嘛,跟小姐讲点甜言蜜语。”
解意听着,笑不可抑。程远回头朝他挤挤眼:“你说是吧,解总?”
解意连连点头:“是是是,没错没错,千真万确。”他笑得咳呛起来。
程远颇无辜地对他摊摊手:“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解意赶忙摇头:“没有没有,你说的这些的的确确都是真理。我只是觉得,你不如改行来郦郦这里做妈咪,一定出类拔萃。”
大家全都笑起来。程远也笑,忍不住扯扯他的耳朵:“涮我?嗯?”
解意再也忍耐不住,仰头哈哈大笑。
程远看着他尖削的下巴与纤细的脖颈之间形成的优美曲线,有种吻上去的冲动。
黎云安冷眼旁观,立刻看出来程远对解意有着浓厚的兴趣。这中间会不会有对他有利的东西,目前尚不得而知。可是至少这又一说明了他以前的失策。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前思后想,他明白了许多事情。如果他没有把解意卖给林思东,那么他在新境界的位置永远不会动摇,解意仍会信任他,仍会对他言听计从。
解意是颗罕见的长青树,没有人见了他会不动心,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利用这个人,他可以达到怎样的高度,是无法估计的,但是用“无可限量”四个字完全可以形容。
可是,这一切都砸了。黎云安地陷入沮丧中。
不过,也许,可以利用程远对解意的这种情意结,进入程远的公司?
他想着,忽然振作起来。对,像程远这种与林思东同一级别的男人,当然希望独占解意。尤其是从另一个旗鼓相当的人手上巧妙地将他抢过来,更是一件刺激的事情。
他可以肯定程远没有什么好法子从林思东手上将人弄过来,因为他没有类似欢乐大厦的项目,但是程远在圳的实力却与海南不可同日而语。根据他对远大集团掌握的资料,他完全有把握让解意对程远动心。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杨羚最近一直为他的沉默寡言而担忧。她迟钝的心无法观察到黎云安目前的尴尬境,以为是他不愿意为孩子而套上婚姻的枷锁的关系。然而她也不敢探问,害怕他就此借故发作起来,趁机解除婚约。她仍然温柔地照顾他,对他千依百顺,希望他终于能够开颜。现在看见他的笑容,她到底松了口气,不自觉地偎到他怀里。
黎云安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肩,脑子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解意直觉地感到这个危险的下属又在动什么脑筋了。他倾身过去问:“老黎,你和小杨的结婚证办好了没有?”
黎云安一怔,随即恭顺地点头:“我已经把我们的所有证明文件寄给我父亲了,他正在办。”
“你们的人不需要去吗?”解意有些好奇。
“不用,我父亲与我们那里的人都很熟,可以办好。”
“那你父亲的关系够铁的,一般在内地,如果本人不到场可不好办结婚证呐。”程远也说。
“是啊。”黎云安温驯地附合着。“我父亲到底经营了一生,关系还是有一些。”
解意点头:“那就好,打算什么时候办事啊?”
黎云安看看一脸幸福的杨羚,欠欠身:“解总,我们不打算大办,因为手头上并不宽裕……”他再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解意挂一个居高临下的标准领导式微笑:“那怎么行?一生一的大事,怎么可以不办?我知道你的资金都在股票上套住了,现在要割肉撤出来就亏太多了。这样吧,你们结婚的一切费用都由我来出,一定替你们风风光光地大办一下。”
黎云安做惶恐状,说:“那怎么行?怎么可以让解总破费?”
“说哪里话?你为我们公司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公司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嘛。”解意温温和和地说道。
黎云安还要作状推辞。解意挥了挥手:“好了,就这么定了。至于婚礼的细节,还是你自己来策划吧,这是你的本行嘛。”
黎云安长长吐一口气,说:“那实在是太感谢解总了。”
杨羚也兴奋得脸通红,发自内心地感激道:“解总,你对我们真好。”
“对好职员,公司当然要大力褒奖了。”解意笑道。“其他人都一样,小蒋,等你和阿俐办事的时候,也和小黎他们一样。”
岳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害羞地笑起来。蒋涟哈哈笑着一把搂住她:“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不是早就定下来了吗?钱一赚够就结婚。”
解意颇喜欢蒋涟的爽快耿直。她看着他们说:“在海南,还能看得见结婚的人,尤其是从内地上岛来艰苦奋斗的人之间还有真感情存在,真是太不容易了。”
“是啊是啊。”那群青年人纷纷点头,以为然。“这里的真情太难找了。”
那些小姐怔怔地看着神采飞扬如众星拱月般的解意,眼里闪现着既羡又妒的光。她们在这里是微不足道的不被人看在眼里的物件。然而,在她们的心里,到底渴望的又是什么呢?
大家闹得越来越大声,程远拉拉解意的衣袖:“我们出去走走吧。”
解意看看眼前闹哄哄又唱又跳的一大群人,点了点头。
他们一前一后地出去。蒋涟大声在后面叫:“解总,一会儿回来切蛋糕。”
解意回头一笑:“好的。”
黎云安看着他们一起消失,像被注射了肾上腺素一般,周身的血液急速奔流起来。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个好现象。
以前,他一定会阻止他们的接触。因为如果一旦被多疑好妒的林思东知道了,欢乐大厦的内装修工程就泡汤了。可是现在,他实在希望这个工程完蛋,好让解意重新回到他的掌握中,再由他来将解意安排给程远。他的地位毫无疑问地就又保住了。
他希望他们最好彻夜不归,干柴烈火,就此燃烧起来。
今天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不知怎么的,墨黑的天空让人感到在遥远的海上,隐隐的有风暴在形成。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动荡不安。
门口仍然是万头攒动,女人们在闪烁变换的霓虹灯下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仍然有男人不时出现,在人群中找着自己中意又付得起价的女人。
解意与程远都不想受这些人的挤迫。他们拐个弯,从另一暗角走出去。
信步走远一点,人迹渐稀,灯光渐暗,他们呼吸了一口没有脂粉气没有芳香剂没有汽油味的相对纯净的空气,这才觉得好过多了。
程远与他并肩走着,心里有种已很久没有过的安宁平静。以往,无论他与任何一个人在一起,心灵都有着需要刻意去闪避的空虚。现在,他却有一种安定踏实的感觉。
“解总……”他试探着开口。
解意转头笑道:“叫我解意吧。不然,你叫我解总,我叫你程总,‘总’过去‘总’过来的,多别扭。”
程远也开朗地笑起来:“好,我叫你小解吧,到底我痴长几岁。”
解意赞同地点点头。
“小解,我想我们现在应该是朋友了吧?”
“当然。”
“我想……问一些问题,也许有些过分,你可别介意。”
解意想一想:“那要看问的是什么了?”
程远思索了一下,一时没有吭声。路边偶尔有车驶过,多为高档车,声音很小。热带的夜终于开始安静下来。
半晌,程远才自嘲地说:“我只是忍不住有些好奇。相信我,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我相信。”解意含着笑。“要让你这样的老江湖好奇,非常不容易。如果我让你有了这样的感觉,十分荣幸。”
“你……与林思东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感情?”他忍不住问出来。
解意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常态:“干什么想起问这个?帮谁打探呢?”
“不,你别误会,绝不是帮任何人探听什么?我是为自己打听。”
解意奇怪地看看他,沉吟了一会儿,他反问:“你觉得呢?”
程远看了他半晌,终于决定破釜沉舟,险中取胜。他说:“我知道林思东是为了你才来了个欢乐大厦工程招标的,其实本来我们基本已达成协议,他准备把大部分工程交给我做,另外一小部分给他集团里的装饰公司。”
解意面不改色地说:“我不否认有这种可能性。不过,事已至此,你想说明什么呢?”
“不,我并不是想指责你什么。相反,我非常赞成林思东的这个动作,换了我,我也会这么干。因为你值得。”程远赞赏的眼光毫无保留地盯在他脸上。
解意有些把握不住他的话中含意,只好笑笑:“你也来取笑我。”
“我……只是想说……”他犹豫了一下。“林思东说过他会跟你好一辈子吗?”
解意平和地笑着:“他有太太,不是吗?”
程远立刻兴奋起来:“那就是没有,对吗?”
“是没有,但我认为这并不重要。”
程远渐渐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使他在温文中平添了一分强者的魅力。“小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他问。
“不错。”解意毫不迟疑地说。“算是个好人。”
“真的?”程远喜出望外,原以为解意会毫不客气地洗涮他一顿。
“当然。”解意悠闲地漫步在长满椰子树的马路旁。阔大的椰子树叶在夜风中招展着。
程远急切地问:“那,我是不是好爱人的人选呢?”
解意好笑地摇摇头:“那肯定不能算。”
“为什么?”程远知道她笑什么。
“因为你心,喜欢身边美女如云,逢美必追,非得到手才甘心。这样的男人,怎么能算是好男人?”解意笑意吟吟,眼里闪着晶莹的光。“不过从来没有听到你太太干涉过你生活的绯闻,好像也没见你有什么顾忌。你倒真是好福气,有一个这么识大体体贴入微的妻子。”
“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这么大方。”程远笑起来。“我没顾忌,只因为我是单身汉。”
解意不明白:“什么?”
程远温柔地站定下来,抬手掠掠他的头发。“我早离婚了,前妻带着孩子定居澳洲,只怕今生今世都没有机会再见了。”他的神情里有种飘渺的悲苦。“我扬言说有太太,只不过怕被无聊的男人或者女人死缠。常常,我连跟他们多说一句话的兴趣都没有。”
解意竭力回忆听来的种种:“可是你生活中有这么多的……伴,仿佛你都很喜欢他们的样子。”
“那只是一种需要。”程远轻轻扶着他的双肩。“你是个懂事的人,我想不需要我多解释什么吧?”
“当然不。”解意后退一步,脱出他的手。“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程远地望着他:“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要你。”
解意凝神看了他半晌,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
“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觉得已经够了解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又知道你是单身,至今未婚,而且跟我一样,也是双性恋。这就够了。”
解意失笑:“哪有这么简单?”
“我认为就这么简单。难道你认为我们还需要像小孩子一样谈情说爱吗?那是种虚幻的骗人的玩艺。”程远耐心地说服着。“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个成熟稳重看透世情的人。”
解意地看着他,良久,才轻声说:“我的过去十分复杂。”
“我不管你的过去,我只要你的现在和将来。”程远认真地说。
“甚至不管我与林思东的这一段?”解意仍觉得好笑。
“是的。”程远真诚地点头。“我也有很多过去。我没有资格计较你的任何事情。”
解意仍然摇头:“这太荒唐了。我们其实根本不认识。我只知道你与郦郦在一起。”
“我可以立刻和她分手。”
解意有些怒意:“你明不明白?郦郦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朋友。你如果这样对她,却还会幻想我会接受你?我真不相信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程远。”
程远面不改色:“我想她自己也明白,我们之间只不过是一个游戏。我若提出与她分手,她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可是你知道为了你们这个游戏,郦郦放弃了什么吗?”解意快忍不住自己的愤怒了。
程远冷静地说:“我只知道她并没有为我与那个台湾老头分手。”
解意闻言立刻泄了气,他喃喃地说:“好吧,我不管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从此请你不要再跟我提刚才的话。”
“为什么不?难道你不盼望有一份真正的感情?不希望可以正大光明地与爱人相守一生?只要你愿意跟我,我保证以后做一个负责任的丈夫,绝不再在外面拈惹草。”程远很诚恳地握住他的手。“小解,你相信我。我的实力丝毫不亚于林思东,我的年纪外表也一点不逊于他。我不敢说我会比他对你更好,可是我敢保证我会比他更爱你。因为我要你做我正式的爱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我一起站在阳光下。他能做到吗?”
解意微微动容,一时心乱如麻,久久无语。程远看着他迷惘的容颜,忽然热血沸腾,猛地将他压在一旁的树干上,激烈地吻他。
解意一惊,连忙想挣脱开他的怀抱,但被他沉沉的重压弄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半晌,他才在程远的唇齿之间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声音:“放开我……”
程远死死地压着他,脸颊火烫,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情四溢地亲吻着他。“我喜欢你,小解,跟我吧。”他说着。
解意坚定地说:“不,我不能……你是郦郦的情人,我绝不沾。”他被吻得就快软下来了,只得借助树干拼命撑住。
这是一个黑暗的角落,是海口公园的一部分。周围都没有人,很安静。
程远知道他不敢叫出声来,于是趁机将他压在了树下的草地上。
解意知道自己这回在劫难逃了,但仍然拼命反抗着。
程远熟练地将他的双手压在头顶,随即一边亲他一边拉开了他腰间的皮带。
“别……”解意刚刚说出一个字,便感觉到了程远不由分说的进入。他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做徒劳的挣扎。
程远与林思东截然不同,对他非常温柔。在床上,林思东总是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他招架不住。而程远却像一泓温水,缓缓地给他无边的柔情。
解意苦笑地看着他随着不断进入自己身体的动作而摇晃着的脸。这张帅气的脸在星空的背景下显得特别的温情脉脉。
程远拥抱着这个令他渴望已久的人,不断地贯穿着他那美妙的身体。身下的人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无奈,令他更是激动万分。
他做了很久,一又一,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一直欲罢不能。
解意只觉得在冬日的凉风中,身体被逼出了一层一层的冷汗。他觉得疲惫不堪。身下半枯的草梗刺疼了他的背,而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突然,程远异常激烈地摇撼着他,仿佛一台冲压机高速地辗压过他,那种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几乎窒息。
在疯狂的激情中,程远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潮之巅。
解意却自始至终没有吭过一声。
程远伏到解意的身上,剧烈地喘息着。他们的上衣都没有脱,但汗水已将衣物全都浸得湿透了。
良久,程远在解意的耳边轻声说:“小解,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跟了我吧。林思东那里,我去说。”
解意一动也不动,只是坚决地说了一个字:“不。”
程远听到这个字,不由得双臂一紧,牢牢地箍住了解意纤细的腰。他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妒意:“你不愿意跟我,其实并不是因为郦郦,而是因为你已经爱上了林思东。”
“也许。”解意顿一下,却不置可否,甚至不想去细思究。“也许……”
程远霸道地亲吻着他,肯定地说:“相信我,爱上林思东,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解意没有避开,也没有挣扎,在他身下微微笑了笑:“你知道什么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吗?你说有什么力量能让一支已经射出去的箭回头?”
程远听得妒意大发,再猛烈地刺入他的身体。
解意仍然一言不发,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发泄着内心的愤怒和忌妒。第十九章
解意坐在办公室里研究着于显强提供过来的有关敏新公司的资料。资料并不多,因为这是于显强私人收集的,不是从集团资料室里调出的。欢乐集团下属的全资分公司海南天地装饰工程公司也正在与敏新公司接触,所以于显强不欲做得太过分。
资料上说,卢玉敏是位约35岁左右的女子,不过从照片上看却比实际年龄小许多。那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卢玉敏为宣传其最大的项目南方食品城而拍摄的相片,她站在布满脚手架的工地前,体态娇小,却气质昂扬。
解意久久地看着照片,直觉地感到这是个难以对付的对手。
他笑起来。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
黎云安、蒋涟和于明华进来成环形坐在沙发上,面对着他。他抬头看着他们,笑笑:“有没有闲得发慌的感觉。”
蒋涟先笑起来:“就是有点太闲了,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闲过。我第一把报纸上的包括挂失启事都全部看完了。”
几个人一听都笑起来。解意一拍桌子:“好,就找点事情做。既然我们可以接触到敏新公司的高层,那么就争取把这个工程拿下来。小黎,你去证实一下这个工程的真实性。小于,你和小蒋今天到敏新公司去,想办法摸摸情况。”
于明华忙问:“解总,你不去吗?”
“你们去就够了。”解意含着笑悠然地说。“这个工程的真假还不清楚。我们新境界公司总经理助理、首席设计师、工程部经理三员大将,还不够吗?”
于明华和蒋涟笑嘻嘻地连连点头,显然只理解了解意这番话的表面意思。黎云安脸上露出会意的神色:“好,解总,我去准备公司的资料,然后就去。”
解意颔首。看着他们出去,他感到一丝遗憾。黎云安真是一个心思灵动的人物,可惜太邪气了。如果他不是不放心于明华与蒋涟的话,是绝对不会让黎云安再参与进来的。可是那两个人,一个太内向,一个又太外向,根本掌握不好事情间微妙的“度”。他有些烦躁,拿出收到的应聘信翻了翻,还是看不出有什么杰出的可以替代黎云安的人材。
黎云安当初是通过蒋涟毛遂自荐的,此前解意根本想不起在何见过这一号人物,只不过基于对蒋涟的信任而去见了他。此时想来,黎云安当时如果心积虑要结识蒋涟并让蒋涟视他为知己,实在是太容易了。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蒋涟兴冲冲地跑到他的办公室来,有些神秘地说:“解总,给你介绍一个智囊型的人物,绝对智慧非凡。”
其时公司初创,靠着一点点资金艰难地周转着。这些都还不是最困难的,致命的弱点是他的公司没有做什么叫得响的工程,成立的时间又很短,无法受到大型房地产公司的信任。尤其每个公司都有若干相熟的装饰公司,要在这种情况下抢食吃,就更难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听到有一个如此聪慧的人想加盟自己的公司,他真是喜出望外。
黎云安要求到他的住谈。解意并不介意。在黑暗中一脚浅一脚地淌过一地泥水,走进他在府城的宿舍时,他颇有种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的豪情。
他们谈到夜。第二天,黎云安到公司辞职,然后来到了解意的面前。
此时,黎云安坐在蒋涟旁边,看着两边熟悉的景物闪过,不由想起解意站在他那灯光昏暗陈设简陋的房间里却光彩照人的情景来。
这个男人是如此让他心仪。他诚心诚意地对他说:“解总想过贵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没有?”
解意面色和蔼地坐在他对面的折叠椅上,微笑着说:“我现在还在求生存呢,至于发展什么的,还真没时间也没心思去想。”
他说起自己目前的困境,却不温不火,此时他便从中看出了他的大将风度,并且肯定了他有着超出常人的忍耐力与承受力,日后必成大器,由此他也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选择的正确。
他有些激动地站起身,微眯着眼在地上踱着步。解意耐心地看着他。
他说:“我认为不是这样的。解总,依海南目前的经济形势,房地产已到了最火爆的程度,很多有名的装饰公司都应接不暇,正是我们乘机大展拳脚,从中分一杯羹的时候。你的困难只是短暂的,很快你就会翻身。然而如果你此时不定下一个目标,我觉得反而会阻碍你今后的发展。甚至对于你接工程的态度都是根本性的障碍。所以定下最终的发展目标,是目前最重要的。”
解意点着头问:“那你有什么高见?”
他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他神经质地夹着一支烟,在空气中比划着侃侃而谈:“解总,请原谅,作为一个律师的职业习惯,我曾经仔细了解过你和你的公司。我认为你们公司具有巨大的发展潜力,不论是你作为一个总经理所具备的气度和学识,还是你公司里职员的能力与敬业精神,都是上上之选。”
解意有些惊异于他对自己及公司职员的了解,专心地倾听着。
“现在很多有实力的公司当年都是以做装饰工程起家的。因为这种行业所需资金少,利润高,见效快。例如兴业股份投资有限公司,就是五年前的兴业装饰工程公司。还有海南华强集团、富力实业……”他连连点了几个在海南赫赫有名的大型集团公司,详细数说着他们的发家史。
解意十分佩服他的博闻强记,听得津津有味。
“所以,”他最后总结道。“我认为新境界也应该以此为最终目的,等到装饰工程做到一定程度,就转而做房地产,然后进军其他行业,发展成大型的集团公司,直至做到股份公司,最后上市。”
他说得热血沸腾,仿佛已看到了辉煌的这一天。
解意信心不足地问:“这些我们能够做到吗?”
他满意他的不自信,因为这样他会更加依赖他。他逸兴横飞地说:“解总,你放心,由我们这些出色的职员替你打江山,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
解意正色道:“好,如果你过来帮我,要什么条件?”
他止住步,转身正对着他,认真地说:“我没有什么条件。甚至你目前困难的情况下,我都可以不拿工资,只要管吃管住就行。”
解意难以置信,连连摇头:“那怎么可以?”
“我是说真的,解总。如果有一天你成功了,我相信以你的人格品性,你是不会亏待你的开国元勋的。”
解意被他的犀利言词讲得感动万分,立刻保证:“这点你放心。我已决定了,每一的工程完成,其利润的2%都拿出来奖励员工。至于真要到了你说的那种成就,我想每一位功臣我都不会忘记的。”
他看着解意端坐在椅子上,年轻的脸在昏黄的白炽灯下显得更加轮廓刻,不由吸了口气,克制着内心的冲动。他肯定地说:“好,解总,我明天就来上班。”
自此他加盟了新境界,成为解意金戈铁马闯荡江湖的左膀右臂。他的确曾经无耻地有一趁他酒醉而强迫着要了他的人,却也一直义无反顾地替他出谋划策,效力于鞍前马后。
他一直以为他是个翅膀稚嫩的鸟儿,无法扔下他独自高飞。没想到林思东让他的双翅变得强劲有力,他现在要毫不留情地丢下他展翅翱翅了。
他不认为解意这让他去敏新公司报名是个转机。他太了解解意的性情了。其实人性都是一样的,任何一个发迹了的人都不愿意了解他卑微历史的人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解意对于曾经被他占有感到莫大的耻辱,而且也不想被其他人知道。所以他现在要清除他,将他大脚踢出界外。
解意没有错,错的是他。他错就错在对这个不凡的男人动了真感情,所以如此不曾替自己预留后路,一旦有变,竟有无路可走的绝望之感。
蒋涟将车停在南海大厦门前的停车场,奇怪地看着一直在发呆的黎云安,见他没有反应,便伸手去推他:“老黎,我们到了。”
他猛醒,忙答应着带着公文包下了车。
敏新实业开发总公司总裁卢玉敏坐在宽大而明亮的办公室里,静静地吸着烟,出神地想着什么。
秘书通过内线电话向她报告:“卢总,有位圳远大装饰集团的程总经理想约见您。”
卢玉敏迅速整理了思绪,很快便从记忆中调出了远大集团程远的资料。她想了想,说:“约他明天下午吧,具体时间你安排。”
秘书答应一声,挂断了电话。
沉吟一会儿,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她的助理:“小白,工程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来了很多公司,我们正在谈。”白菁菁清朗的声音传过来。
她想了一下,问道:“有没有新境界公司的人?”
“卢总,我已经留意了。他们刚来过。”
“来的是公司里的什么人?”
“让我看看……是首席设计师于明华和工程部经理蒋涟。”
“他们解总没来?”
“没有。他们这来不是来找我们谈工程的,闲聊了几句就走了。”
“好,我知道了。”
“我已经通过中介人约见他们的老总了。”
“做得好。想办法透点消息给他们公司下面的人。”
“我明白。”她的助理白菁菁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已经在进行了。”
卢玉敏放下电话,嘴角噙了一丝笑。解意,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于明华与蒋涟照例又悄然地散开在敏新公司里游荡,俟机打探消息。黎云安在白菁菁那里亮了个相,随便说了两句,便拿了一份南方食品城的资料出来,迎面却正撞上准备乘电梯离开的程远。
“程总。”他心里一动,急忙跟了过去。
程远看他一眼,冷淡地应了一声,伸手去按向下的电梯钮。
黎云安抢前一步按下,然后恭谨地退后半步站到他身后。
“谢谢。”程远等着电梯先从底层一路停停开开的到顶层,再慢慢地下来。无聊之中,随口说:“你们解总的胃口可真不小,一个欢乐大厦还吃不饱。”
“那也不是。我们怎么敢跟程总争呢?”黎云安不动声色。“主要是我们以为像这种小工程,远大集团这样的大型装饰公司是不会放在眼里的,所以解总才放我们出来玩玩。现在型材还没到,大家都闲着,有些无聊。”
“伶牙俐齿,啊?”程远乐了。“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呐。”
“不敢当。不知道像我们这样蠢钝的人,能不能够在程总手下谋个一席之地呢?”黎云安含着笑,笃定地看着他。
程远有些微诧异地看他一眼:“什么意思?想跳槽?”
“人往高走嘛。”黎云安微微带一个莫测高的笑。
程远不置可否:“你们新境界公司可不算低。尤其做完欢乐大厦,肯定轰动海南。”
“那也不过是一个暴发户而已,怎及得远大集团树大根?”
电梯门打开,他们一起进去。周围有不少人,他们不再交谈。第二十章
走出南海大厦,黎云安跟在程远身后:“可以跟程总单独谈谈吗?”
程远思忖一下,说:“到我车里来。”
坐进自己的别克,程远十分不解:“据我所知,你们解总十分信任你,而且你在新境界公司的职位很高,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权与利,是很多人一心盼望的。为什么你现在想跳槽?”
黎云安想了想,小心谨慎地说:“不错,我在新境界公司,职位与待遇都不算低。可是我得到的回报也许仅仅只相当于远大集团一个小卒子。我想了很久,认为这种情况一时无法改变,所以决定改换一下环境。”
“我记得这里很多雄心勃勃的打工仔都有一句格言,叫‘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程远微笑,不太相信他的说辞。
黎云安立刻接道:“我不一样。我宁愿做凤凰尾巴上鲜艳的羽毛,也不做土鸡的小头。”
程远忍不住笑出来:“这倒是第一听见,很新鲜。”
“程总,我是真心想到远大集团去跟您学习。”黎云安再三强调,装得心无城府。
程远看着他窄窄的脸上闪现着阴沉的一双小眼,疏远地笑着。他信相由心生。相貌好不好在其,黎云安这种小人嘴脸,就是把“算计”二字活生生地摆在了他的面前。海南也许什么都缺,可就是不缺人。在他们远大集团,与这人的智慧相当却光明正大的职员有不少,犯不着用一个他一开始就怀疑的人。
“你太客气了。”他淡淡地说。“我有什么可以教你的?跟着你们解总倒是能学到不少东西。在很多地方他都击败了我。”
黎云安马上说:“程总太谦虚了。以程总的实力,我们解总想争赢您,实在是蜻蜓撼石柱,不可能的。我相信在很多方面都是程总承让了我们解总一步。因为第一,程总与林总是好朋友;第二,我们解总是个令人一见倾心的男人。我想程总是个多情的人,送掉一个工程算什么,就算是整个江山,为了讨得美人的欢心,说不定都可以拱手送给他。”
这句话直接说到了程远的心坎上,正好触着他的痒。他镇定地笑起来:“好像你知道很多东西似的。”
“程总过奖了。”黎云安谦卑地笑笑。“我只不过是亲眼看着解总是如何发展壮大起来的。程总,我知道在贵集团里,像我这样无才无能的人车载斗量,可是像我这样了解解总弱点的人,我敢说这世上只有我一个。”
程远牵牵嘴角:“好,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
黎云安本能地一直腰:“如果我过程总这边来,别的不说,首先我可以助您得到解总,了却心愿。”
程远笑笑:“我相信你所能提出的建议,林思东都做过了。而且我没有欢乐大厦这样的项目,那么你怎么样让他离开林思东呢?”
黎云安一窒,随即说:“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冲突。”
程远脸色一冷:“我不喜欢与人分享。”
黎云安犹豫一下,说:“这样的话,也还是有办法。”
“哦?说来听听。”
“程总可以先得到他的人……”
程远打断他的话:“怎么得到?灌醉之后迷奸他?还是干脆强奸他?”
黎云安脸色有些发白:“程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远脸一冷:“你姓黎是吧?怪不得你要跳槽。你们解总真是枉自这么信任你,原来你不过是个卑鄙小人。你知道吗?江湖上尔虞我诈,这怪不得谁,可是做叛徒,仍然是被人看不起的。千年以来,无论忠奸,难道有谁看得起秦桧了?小黎,别说我教训你,你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很难说会有好结局。不错,我是喜欢你们解总,可是大丈夫光明磊落,取之有道,这方面我不玩邪的。你请便吧。”
黎云安难以置信,可是看见程远脸已是铁青,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下了车。
难道是自己的智慧与判断力都急剧退步了?他自问。顷刻之间,他信心全失。
程远冷冷地看着他灰溜溜地重新走进南海大厦,立刻拿起手机拨通解意。
于显强刚走,解意正在欣赏程思东让他补送来的生日礼物。听到程远有异平常的声音,他不由一怔。
“小解,注意你的马仔。”程远的声音里满是关切。
“黎云安?”解意立刻反应过来。
“好,聪明的老板。”程远放心地笑了。
解意一想,问他:“你在哪儿碰上他的?”
“南海大厦。”
“你去那儿干什么?一个小工程,值得你远大集团的大老板亲自出马?”解意温和地调侃着,仿佛已经忘了自己生日的那一夜所发生的事情。
程远唉声叹气:“没办法,得混口饭吃啊。”
“得了吧。”解意笑道。“谁不知道程大老板平生无所好,只喜有美同行,与愿足矣。程总这一招,大概叫做‘一箭双雕’吧?”
程远嬉皮笑脸地拖长了音调:“真是知――我――者――解意也。”
解意兴致勃勃地问:“哎,卢总很美吧?”
“没有你美丽。”程远逗他。“怎么样?考虑考虑,你跟了我,我把这工程让给你。”
解意吃吃笑道:“这样吧,你娶了郦郦,我把这工程让给你。”
程远也只好嘿嘿地笑。过了一会儿,他正色道:“小心你那个马仔,别让他坏了你的事。”
解意感激地说:“你放心,我早已经开始冷藏他,现在已准备全面封杀他了。”
“那就好。”程远重又笑嘻嘻地问。“林思东那小子一直躲在北京干吗?你过生日,他送一束就算了?”
“才不呢。”解意故作得意洋洋。“他送了我一幅高更的真迹。”
“乖乖,大手笔。”
“你的礼物也不赖啊。”解意拉开抽屉,拿出他送的卡地亚手表把玩着。“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别呕我了,这有什么贵重的?不过3万块而已。”程远觉得不值一提。“你戴着玩吧。”
“好像不太好,我想转送给郦郦。”解意的语调一直很温和,对于那个不平常的生日之夜,他压根儿一个字也不提。
程远也没提,只是哄着他:“那块是男表。好了,小解,我知道你心疼你朋友,不过我已经送了她一块钻表,比你这块贵多了。这是送你的,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别送来送去的让我生气。”
解意想了半天,才说:“好吧。我收下了。”
“哎,这才是好孩子。”程远很高兴。
解意忍俊不禁。两人又扯了几句闲话,这才结束了通话。
放下电话,看看表,已经下班时间了,解意将画锁进保险箱,然后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公司。
蒋涟最先跑进来,接着是于明华和黎云安慢条斯理地走进来。
蒋涟一边满屋子找水喝,一边嚷嚷:“解总,我看这个工程有搞头。”
解意拿起皮包,笑起来:“好了,下班了。你们叫上你们的女朋友未婚妻,我请你们吃饭。我们边吃边谈吧。”
几个人坐定在海德酒店,舞台上热热闹闹地表演着节目。
除了黎云安比较沉默,时刻注意观察解意的神色外,其他几个人都眉飞色舞地谈论着。岳俐与杨羚在讨论着最近市场上新推出的化妆品,蒋涟和于明华向解意汇报着南方食品城装饰工程的情况。
“估计不是只打质保金这么简单,他们可能会提出垫资2%。”蒋涟说。“我觉得这工程可以做。”
“根据呢?”解意边剥着虾边问。
“他们的资金还算充足。很多厂家,包括东南亚的部分商家都订了里面的铺面,甚至一整层,而且已预付了订金和部分租金。这部分资金用来做工程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于明华说。
解意点点头:“他们今天怎么说?”
“他们要求我们提供更详细一些的资料,包括资信证明。”黎云安字斟句酌。
“这个容易。老黎明天到银行去开一个,给他们拿过去。”解意拿起毛巾擦擦嘴。
黎云安忙答应一声。
上面出来两个女子唱起越剧《红楼梦》来。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解意跟着轻轻哼唱着,有些想家了。
黎云安一点一点地吃着清蒸石斑,低头不语。他越来越感到惶惑,以前那个在他面前清如水明如镜的解意忽然变得如此难测。他打个冷颤。
听完歌,解意接着问:“你们见到他们老总没有?”
蒋涟连忙摇头:“没有。”
“见到他们公司最高级别的人是什么职位?”
黎云安说:“我见了他们的总经理助理,姓白,是个女的。”
“哦,她怎么说?”解意没有在意他的变化。
“她说他们已经注意到了我们最近的杰出表现和在装修行业里雄厚的经济实力。她当然希望能够把工程给我们做,不过细节她还是想跟您谈。”
解意沉吟了良久:“好吧,星期天我去跟他们谈。”
黎云安微微躬身:“好。”
解意看向另一边的蒋涟,准备交代他应做的事,却发现他与岳俐正埋着头,仿佛在争着什么。素性率直的蒋涟一向都没有这样子烦躁过,好像在被什么事困扰着。
“小蒋,”他关心地叫他。“有什么麻烦事吗?”
蒋涟正低声说到“不如告诉解总,听听他的意见”。听到解意的询问,他抬起头来,一指岳俐:“她呀,麻烦事又来了。”
岳俐闻言一噘嘴:“又不是我的错。”
解意笑道:“先说出来,我听听是谁的错。”
蒋涟说:“我一直就说她不像是海南人嘛,你们也都这么说。”他的眼光扫向于明华、黎云安以求证。
他们都点头。
“果然如此。”蒋涟一摊手。“前几天阿俐的哥哥陪着一对从杭州来的中年夫妇上来找我们,说阿俐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现在要接她回去。”
解意一听,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岳俐。这下看清楚了,她高挑的个儿,幼嫩的肌肤,分明是个江南女子,完全不像海南本地人。这个女孩子的身体里绝绝对对流淌着与他相同的血液。
“证实了吗?”杨羚好奇地问。
“她打电话回琼海去问了她母亲,她母亲说是真的。她亲生父母当年都是在这里插队的知青,后来生下她。因为要回城,就把她送给了现在的父母。她的亲生父母说,他们一直都没能再生孩子,好像现在家境不错,在杭州有别墅什么的。他们要接阿俐回去。”蒋涟有些着急。
于明华立刻说:“小心,阿俐一回去,你们就不能够在一起了,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蒋涟立刻急道:“可不是。”
岳俐好脾气地笑着,也不生气也不分辩,似乎这件事与他无关。
于明华说:“要不去看看也好,他们不是有钱嘛,去骗两个来也好啊。要不,老蒋你陪阿俐一起去。”
“我才不去呢。这里有这么多事情要做,谁有工夫走?”蒋涟牛脾气开始发作。“我告诉你,阿俐,总之我不同意你去。你自己考虑清楚,如果要去,我们先分手,省得我提心吊胆地牵挂。”
岳俐早就了解他的性情,所以仍然笑嘻嘻的,不急不恼。
解意问他:“阿俐,你对这事怎么看?”
“没什么感觉。”岳俐温和地说,有些漫不经心。
“哈。”蒋涟高兴起来。“那你这几天都是故意让我着急的了?”
“小蒋,别吵。”解意再问。“那你到底喜欢哪一边的父母呢?”
“当然是海南的父母亲。”岳俐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不就得了,还有什么可烦恼的?”解意笑着对蒋涟摇摇头。“别理他们。阿俐的亲生父母可真够自私的。当年没头没脑地生下他,却又为了自己将他送给别人。现在一直生不出孩子了,才回过头来找他。二十多年了,他们也真忍得下心。我想如果他们回去以后再生了孩子,肯定一辈子也不会再来找你的了。我最恨这样的人了。对大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对孩子却不应该。小孩子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大人既然生下了他,就应该负起责任来。他们当年种下因,现在尝到果。活该让他们孤身到老,无人送终。这就是报应。”
蒋涟立刻附合。他几乎跳起来,对着岳俐连连摆手:“对不对?对不对?这样的父母最好不要。反正你有最疼爱你的父母,还有3个最爱护你的哥哥,那种自私到极点的什么亲生父母还是不理为好。再说,你还有我真心的爱呢。”说着,他嘻嘻笑起来。
大家全笑了。岳俐横他一眼,也噗哧一声笑了。“好,就依你。我不理他们。”她顺从地娇柔地说。
如此单纯不渗丝毫杂质的情感,实在是令人羡慕。解意直到回到了别墅,仍然在想他们之间诚挚的爱情。
洗好澡,夜已,他却全无睡意。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他感到无边的寂寞。空旷的别墅区里一片沉寂,偶尔有壁虎大叫一两声。好像有风,树叶在轻颤。
解意轻叹一声,回身躺上床,拿起一个垫子抱在怀里,以抵御已近岁末的那种空虚感。然而他的思绪却飞到了遥远的北方,想起了那个霸道的男人。
他转头看向墨黑墨黑的天空,怔怔出神,眼里流溢着爱情的神采。
他真是想念他呵……第二十一章
国际商业大厦坐落在市中心的三角地带上,围绕着这个地带是单行道。从早到晚,四面都是三四排拥塞缓慢的车流。国商象是矗立在洪流中的孤岛上,因此越见矜持。
解意在国商二楼咖啡厅,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静静地隔着玻璃看着下面,车流、人流,永远是熙熙攘攘,仍然看不出银根紧缩带来的影响。也许那里面有许多人正在为下一顿饭奔忙,然而精神的饥饿又怎样可以解决呢?
咖啡厅里人很少,因为这里的东西价格昂贵,如果不是要摆谱或谈重要的生意,或者实在是钱多得没的“金丝雀”,很少再有人上这里来了。
外面的嘈杂被隔绝得没有一丝声息,只有背景音乐轻柔地洒落下来。解意的心情十分松弛,耐心地等着卢玉敏的光临。
不知怎么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其实这个工程他并不是志在必得,他只是有种强烈的感觉,非得见这个卢玉敏一面不可。
从客观条件来说,在这个工程上,他是争不过程远的。论实力,他远逊于远大集团。这且不说,程远是个条件非常非常吸引人的单身男子的事实,其实是最大的诱惑。
解意只是想见见她。
他不想与一个女子斗什么。他的敌人、对手已经太多了。
当然,能拿到工程是最好的,只要不到最后关头,他绝不会放弃。因此,明天下午他仍然会去敏新公司,与负责这个工程的人正式谈谈。不过今天,他不会将这件事拿出来与卢玉敏谈论的。
卢玉敏乘着自动扶梯上来,一眼便看见坐在窗边沉思的年轻男子。淡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将身着浅灰色西装的他衬得秀丽异常。
卢玉敏走过去,厚厚的地毯完全吸收了所有的声音,使她的每一步都悄然无声。她越来越看清楚了最近成为海口这个传奇都市里一个新传奇的年青人。
他的身材颀长匀称,着简单的白衬衫灰外套,只见优雅大方。他的脸是最让人百看不厌的那种,浓眉大眼,鼻梁挺直,双唇润泽,每一部分都让人感觉到细致可人。在热烈的大堂顶灯下,他整个人显得轻且软,完全没有那种传说中的犀利。
卢玉敏走近去,感觉到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芬芳。在阳光里翻飞的细小的灰尘围绕在他左右,越发让人觉得他不似尘世中人。
卢玉敏站定,心里轻叹一声。她轻声问:“请问是解总吗?”
解意抬头。卢玉敏看见他一双黑眸里正翻卷着漩涡,差点自己都要把持不住,欲陷身进去。解意眨眨眼,漩涡不见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正常。他礼貌而热情地笑着站起来:“卢总,请坐。”
卢玉敏坐到他对面,姿势优雅地放下皮包,对服务小姐说:“一杯咖啡。”
解意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上:“卢总,请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卢玉敏忙欠身恭敬地接过,然后递过自己的名片,笑着说。“早就久仰解总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解意笑道:“这句话其实应该是我说的,只不过我觉得像卢总这样成功的人,一定见识得太多了,这种话也听过太多了,所以我不敢说出来。”
卢玉敏信服地说:“现在我相信这世上是有才貌双全这种事了。”
解意忍不住从心里绽放出笑来,瞬间他的脸容如婴儿般纯洁,在淡淡的阳光下闪着光。“卢总,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你比我成功了。”他笑道。“因为每我想说的话都被你抢先一步说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接招呢。第一有了自己弱智的感觉。”
卢玉敏稍稍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整个场面同她的想象与设计大相径庭。这个脸容秀丽身段修长的男子完全不设防,根本不似江湖中人,可以肯定只不过短短的时间里,自己几乎已经喜欢上他了。
“传说果然没有错。我现在一点都不怀疑了。”她带一分怜爱地看着解意。
解意端起茶杯喝一口,说:“江湖传闻,不可轻信,一定很夸张了。”
面对着同样是传奇中的一分子,解意发觉要喜欢上对方是很容易的。卢玉敏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子,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是那种常见的少妇的打扮。她化了些淡妆,穿咖啡色套装,衬衫上有一些边流苏之类,使她显得丰满起来。
她不是特别的美丽,不是那种公认的美人,可是她的自信使她显出了十分引人的魅力。她脸上的线条略见硬朗,不似随波逐流之人。解意明白这是个真正的实力派女老总,不是个掩人耳目的摆设。
“我倒觉得很实在。”卢玉敏含笑再肯定。
解意听过很多类似的说法,不过全都没去细问过。此时,他忍不住好奇起来:“那些传闻……都说些什么?”
“都说解总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卢玉敏的语气里没有一点讥嘲,只有赞赏。
解意吓一跳:“什么?这可说得太过分了。要说美丽,我连卢总都比不上,怎么敢说什么倾国倾城?”
卢玉敏笑道:“我自认不是美人,可也从来没有自卑过,所以你不必夸我。解总,你是个美丽的男子,实在不必太自谦。”
解意连连摇头:“不不不,卢总,你要再这么说下去,我要无地自容了。”
卢玉敏笑说:“我想这句话里大概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讲你很少笑吧。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确特别的美。”
解意举手投降:“好了,卢总,再这样下去,我绝对落荒而逃。”
卢玉敏开心地道:“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解意立刻赞同:“对,我现在觉得做不做工程已经不重要了,让我们做个好朋友好吗?”
她们伸出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似签下了一个盟约。
咖啡端了上来,卢玉敏将奶精和糖放进杯子里,边慢慢搅着边说:“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见见你。”
解意一怔:“见我?为什么?”
卢玉敏喝一口咖啡,看着他,惬意地笑起来:“传说听了很多,再加上连林思东这样的人都不惜为你演了一出‘烽火戏诸侯’,所以太想看看你的真人究竟是怎么样的。”
解意思忖良久,仍然摸不着头脑:“我倒真是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你想看我又是为什么呢?”
卢玉敏微笑着不语。解意也不便催,只好慢悠悠地喝着茶。
卢玉敏看着他晶莹的肌肤,叹一口气:“我不是没有见过美人,海南岛是著名的美女如云之地。可是我见过的美男美女都是如此苍白。只有你,才是真正的美丽,会让人心甘情愿地陷溺下去。”
“可否停止赞美我?”解意好笑地说。“我忍不住要怀疑你说这些话的动机了。”
卢玉敏笑着摇摇头,终于问:“你和林思东好吗?”
解意面不改色:“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事了吗?”
“呵呵,欢乐大厦那样大的工程都全部给了你,整个商界都传遍了,早就沸沸扬扬了。”
“真的?唉,最近我太忙了,都没有时间去外面走走,也好听听别人怎么说。”
“还不都是老一套,高贵的人将之认作‘才子佳人’一段佳话,低劣的人无非是那些不堪入耳的语言,将自己的失败归结到没有狐狸精的手段上。”卢玉敏一针见血。
解意也忍俊不禁,知道她说的全是真实的事。现在社会里,人们仿佛是越来越脆弱,越来越不敢承担责任了。
“林思东待你是没说的。”卢玉敏笑。“我只是想知道你待他如何?”
解意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半晌,忽然说:“喂,你不是要告诉我你是他的前妻或者是现任的夫人吧?”
“聪明。”卢玉敏对着她一竖大拇指。“不过,第一,我不是他的妻,以前的现在的都不是;第二,我的确曾与他做过朋友,但并没有发展到如你们这样的境界。你放心,我们不是情敌。”
解意只是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若与你还是朋友,我是求之不得。”
卢玉敏会意地笑起来:“吃不消吧?”
解意笑而不答。
卢玉敏侧过头去看向窗外永远的人流车流,眼里闪现出几缕遥远的回忆。
“林思东是个非常不错的男人。”她悠悠地说。“他非常成功,非常有实力,是很多女人梦想不再艰苦奋斗而享尽荣华富贵的首选桥梁。不过那时候,我放过了这个机会……”
当年,十万大军下海南,她也是其中之一。当她揣着以自杀数而换得的离婚证书和仅有的5块人民币下了船,踏上这块陌生的是未曾见过的热带风光的海岛时,她十分茫然。
到海南的人才太多了,她不过是一个莫明其妙的文秘专业的大学毕业生罢了。而在这里,往往一个职位,有数个大学生,甚至硕士、博士在争抢,她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后来她去了一家期货公司做经纪人。她不懂什么叫期货,不过先进去的师兄师姐告诉她只要能拉进来客户就成。于是,她开始拚命奔波起来。
那是一段极欲忘记却依然常常进入她梦里的日子。在酷烈的阳光下,她瘦弱娇小的身躯踩着一部破旧的单车从一个公司匆匆赶到另一个公司。常常,她根本连人家的老板都见不到,就由接待员打发了。
她很快变得如黑炭一般。
拉不到客户,每个月底薪只有35,而且公司不包吃住。每她掏出钱买最便宜的盒饭时都非常害怕。她恐惧有一天口袋里再也没有一分钱,会被逼上要么死要么卖自己的绝路。
公司告诉他们新进的员工,如果一个月内拉不到客户,第二个月起停发底薪,三个月仍然没有客户,就请自动走路。
她常常夜挤在8个人合租一间的小屋里,躺在窄小的铁床上悄悄饮泣。她只觉得未来的所有日子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然后有一天,她鼓起全部勇气,闯进珠江大厦。她知道这里的公司无一不是实力雄厚的大型集团,象她这样的业务员根本见不到真正的老板。以前她觉得自己不能够不自量力,从来不曾进来过。可是反正都是死,她反而豁出去了。
她先在一楼大堂,将墙上嵌着的每一层楼的公司名称抄在小本子上,准备一层一层地去碰运气。
她选择了欢乐集团作为第一站,大概是因为“欢乐”这个词让她渴望很多年了吧。
电梯门打开时,她为扑面而来的隐隐的豪气而感到阵阵颤栗。秀气的接待小姐并没有因为她寒酸的衣着而态度有异,仍微笑着迎上来,客气地问她:“请问这位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她嗫嚅半晌,有些畏缩地说:“我想找你们老总。”
小姐耐心地问:“约好的吗?”
她摇头:“没有。”
小姐仍然十分客气:“如果没有约好,恐怕我们老总抽不出时间见您呢。这样,您看好不好?请您留下您的名片,稍后我们再与您联络。”
卢玉敏自知已毫无办法再取得一些些进展了,只好不知所云地支吾两句,便想离开。
电梯从下而上,停停开开,越过这一层上到顶层,才慢慢往下来。她无聊地站在电梯口,沮丧万分,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电梯即将停在这一层时,从里面涌出来一大堆人。她连头都不想抬,毫无生趣地踏进电梯。
那群人中有一个人抢上前来按住开门钮,然后恭敬地说:“林总,小心一点。”
一听是个“总”,她忙抬头细看。眼前站进来一个高大魁伟的男人,气宇轩昂,那份气势使每一个他身边的人都顿时显得渺小起来。她有些被吓住了,圆睁着一双大眼看了看他,连忙低下头。
那个男人根本没有注意她,只顾与身边的人说:“……那块地的情况要实地看了才会清楚。”
听的人都连声称是。
从周围的人对他的尊敬态度,卢玉敏立刻判断出他就是欢乐集团的老总。她咽了口唾沫,心跳急剧加速。她决定冲过去试一试。第二十二章
他们走出电梯,大步流星地往外赶。卢玉敏跑上去挡在那个最高大的男人身前。
“林总,请您……等一等。”她被晒得黝黑的脸刹时间涨得通红。
那男人停下脚步,看看她,有些不耐烦:“小姐,你是谁?”
她笨手笨脚地往外掏名片:“我是富达期货公司的……”
不等她说完,那男人已朝旁边一摆头:“显强,你来理。”说完,他拔腿便走。
她刚想追,旁边那个年轻男子已跨上一步拦住了她。“小姐,林总有急事,请你不要打扰他。”他的语气很和蔼,可是却不容置疑。“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们集团的公关部预约时间。”
卢玉敏咬咬牙,奋力一把推开他,冲了出去。
那位林总正要上一部奔驰,她伸手拉住了他刚打开的车门。
男人脸上掠过一丝怒意,象蓝天里忽然飘来的漆黑的云般,带一点不可测的恐怖。
卢玉敏看着他,死死地咬着唇,胸脯因急促的喘息而剧烈起伏。
他上下打量了她两遍,忽然说:“想让我委托你做期货是吧?”
她点点头。
他嘴角一咧,露出略带邪意的微笑:“小姐,如果真想让我做期货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卢玉敏满含希望地看着他居高临下的脸。
他坐上车,说:“我要去桂林洋,你也上车吧。
她一愣,随即小心地说:“如果您太忙,或者……或者我们改天约个时间?”
“我没有时间。”他关上车门,吩咐司机开车。
整件事情已容不得卢玉敏细想。她拉开车门,坐到了他身边。
接着他的那个助手也过来坐在司机旁边,对于她的存在,前面两个人完全没有表示,仿佛车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人。
旁边的男人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并不理她。她手足无措了半天,才勉强坐稳。她从来没有出过海口,很快便开始欣赏起路两边的风景来。
从府城到灵山,路两旁开始出现低矮破旧的屋子,然后转进一个土路,经过一个大大的写有“欢迎进入桂林洋开发区”的牌楼,汽车迅速地向海边接近。
到了目的地,身边的男人对她扔下一句“你呆在车里”就下去了。他们打开一张大大的图纸,对着一块地指指划划,然后东走西看,讲了半天。接着,男人又上车来。
如此转来转去,停停看看了几,天色已经灰蒙蒙。然后他们去吃海鲜。桌上一群男人不知从何找来一堆女人,陪在旁边嘻嘻哈哈。她不太懂,只好沉默。
席间,那个林总只有一将一只虾放进她碗里,说:“多吃一点。”
她连忙欠欠身以示感激。林总已跟别的姑娘调笑起来。
然后是唱歌跳舞,她表现得很拘束,林总也不勉强她。
直闹到夜,男男女女们仿佛很有默契似的陆陆续续就不见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低下头来看看她,很随便地说:“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她只好跟着他不辨东西地上了楼,进入一个华丽的套房。
他打开空调,然后疲倦地坐到沙发上,开始脱衣服。她慌乱地低下头不敢看,脸又涨得通红。
他边脱边说:“我已经在期货上投了1万美金了,目前没有打算再投入。”
她心里咯噔一下,感到的失望和再也无可抑制的疲惫。她没有说话。
他顾自说:“不过我看你倒象是个干事的人,有没有意思换个环境?我看你不像是块抛头露面干推销的料。”
她抬起头来,似乎有些懂了。
他在浴室门口说:“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不愿意,我通知总台给你另外开个房间。”
在他洗澡的短暂时间里,她迅速思考起来。她觉得,既然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似乎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他走出来时,发现她的畏怯仿佛消失了,脸色变得安宁,便温和地问她:“想得怎么样?”
她说:“我想过了,我不愿意。”
他笑一笑,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好。”ニ立刻拿起电话打给总台,给她重又订了一个房间。“你过去吧。”他说。
第二天,每个人的脸上都闪过一缕会心的微笑。林思东淡淡的,完全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示,只仍然让她跟着他们的车回了海口。临下车时,他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递给她。
她不要。所谓无功不受禄,她并没有跟他做什么,不应该要他的钱。他微笑起来:“拿着吧。一个女孩子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够坚持原则,我很欣赏。放心,这点钱不算什么,没有什么附带条件,以后我们也许都不会再见面了。”
经济上极端的窘迫终于让她接过了钱。她下了车,站在路边看着他的车绝尘而去,心中百感交集。
以后,果然都没有再见过他。不过,这经历直接改变了她对整个生活的信念以及事原则,因此而让她走到了今天这样的高度。
“我很感激他。”她说。“他是个骄傲的男人,不喜欢强迫女人。在现在的社会,这大概就可以算是个好男人了吧。”
解意却知道林思东其实根本不喜欢碰女人,却不知那么干是为了什么。看得出来她心里对林思东的感情,他不动声色地问她:“那你后来为什么不去找他?”
卢玉敏神情复杂地出了会儿神:“我也曾经想过,可是面子问题吧。既然拒绝了他,又重新去找他,太让人瞧不起了。而且我也打听过了,他是个十分多疑的人,尤其是特别霸道,几乎没人人能够忍受他。再到后来,我觉得事业比情感更重要,所以就不再去想他了。”
解意却只是微笑。
卢玉敏再仔细打量一下他,见他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生机勃勃,一点没有萎顿烦乱的征象,与传说完全对不上号,不由钦佩万分:“我想林思东终于找到他要的人了。他一定很快乐,难怪他毫不犹豫地把欢乐大厦给了你。”
解意无法反应,突然笑起来:“看起来我有必要检讨自己的智慧了。我真的不明白。”
卢玉敏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想问个清楚。她倾前身去,小声问:“林思东还是那么霸道吧?”
解意暗笑,不解地问:“你指哪方面?”
“各方面。”卢玉敏也笑,感觉自己有些幼稚,像个刚涉情场的初中生。不过她的确很好奇。传说毕竟是传说,今天终于见到与传说有关的人,当然要趁机问一问。
解意据实以告:“我想他没有什么改变。他现在体力与智慧应该都于一生中的巅峰状态。”
“乖乖。”卢玉敏忍不住顽皮地吐吐舌头。“你真了不起。”
解意脸微红,随即恢复常态,耸了耸肩。
卢玉敏感觉出他这一瞬间忽然焕发出的更加美丽的神采。“你很爱他吧?”她问。
“我不知道什么叫爱。我没爱过。”解意淡淡地笑。“怎么每个人都要问我这个问题?”
“那肯定是因为每个人都看出来了。”她说。“你的生命在为他燃烧呢,那么炽烈的火焰,真是光彩夺目。”
解意愉快地仰头笑起来:“你真像个艺术家,有着诗一般的语言。”
“我说的是真的。”
解意感到有些招架不住了:“拜托,卢总,我这个人口齿不灵,说不出这么如火如荼的话来,无法投桃报李,你就饶了我吧。”
卢玉敏兴高采烈:“林思东一定很爱你。”
“什么叫做爱?”解意不由得真诚地问。“我真的不明白。”
卢玉敏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
“真的。”解意认真地说。“我真想知道什么样子算是爱。”
“哈。”卢玉敏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林思东真是好福气。”
他们聊得忘了时间,不觉天色渐暗。卢玉敏的手机响起来,是她的助理白菁菁。
“卢总,你与远大集团程总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白菁菁提醒她。
“好的,我马上就去。”她放下电话,意犹未尽地看着解意。
解意善解人意地说:“你正在进行那么大的项目,一定很忙。我们改天再聊吧。”
“工程的事……”卢玉敏思忖着。
解意立刻说:“我们今天不谈工程。你不必管我,按你自己的意图办好了。”
卢玉敏爽快地笑道:“好,希望能够尽快再见到你。”
“我也希望。”他站起身来与卢玉敏热情握别。
卢玉敏紧握着他的手:“无论我们这一能不能合作,我都期望我们能够做永远的朋友。”
“当然。”解意客气地回答。
目送卢玉敏下楼,他重又坐下来。窗外夕阳西斜,光芒更加清淡无力。解意看到卢玉敏那部蓝色的宝马拐进车流中,心里的笑依然未褪。
他拿起电话:“郦郦,我在国商二楼,你过来一起吃饭好吗?”
“阿意,今天恐怕不行呢。”郦婷闷闷地说。“老邢过来了,我得回去陪他吃饭。”
解意愣了一下:“你还没有跟他分手啊?”
郦婷显得心烦意乱:“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对程远,我一点把握也没有。至少老邢给我的东西比他多得多……唉,总之我不知道了……”
解意轻轻摇头:“你啊,好好的事,都让你弄得一塌糊涂。”
“别提了。”郦婷似乎在电话那头砸东西。“幸好这老邢只是路过。他要赶到沈阳去,只在这里呆两天就走。等他走了再说吧。他在那边的公司好像出了事,我不想在这个时候乱他的心。”
“好啊。”解意轻声地应着。“有什么事尽管说一声。”
“真的可以?”郦婷满怀希望地问。
“真的有事啊?”解意笑道。“说说看。我尽量帮就是了。”
郦婷略略犹豫了一下:“我说了,你办不办不要紧,可千万不要骂我。”
解意有些好奇了:“什么事啊?放心,我保证不骂。”
“这两天替我缠住程远。”她带点乞求地说。“我怕他找我,又怕他知道我和老邢在一起。你替我看住他两天,让他没有时间找我,好吗?”
解意一怔,却真的不想再接近程远。他淡淡地说:“你派两个美丽的小姐去不就行了?”
“唉,那些小姐,送她们到程远面前,那还不把他当肥肉一口吞了。你是林思东的人,程远多少会有顾忌。而且你的自制力我是绝对信得过的。”郦婷娇俏地笑,有些撒赖。“帮个忙,好吗?”
解意叹了口气。郦婷真的是太天真了。他想了半天,终于答应了:“好吧,我去办。你最好伪称这两天去广州什么的,这就比较好交代了。”
郦婷大喜:“好好,谢谢你。”
解意挂上电话,吩咐服务小姐拿一份快餐来,对着血红的夕阳草草地吃着。
渐渐的,厅里的客人多了起来。他一个人坐在落地玻璃窗边,暮色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孤独静静地包围着他。外面仍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仍然是拥挤的车流,却没有一点声音传进来。天边灿烂的晚霞里有一片特别浓厚的乌黑的云,镶嵌着一道耀眼的金边。
他苦笑。多少年了,常常在这个时候,他感到特别的寂寞,有时几欲发狂。他的职员们各各带着女友出去逛街看电影,只有他,时常不知该到哪里去该干什么。
已经有多久没有摸过书了?他想。第二十三章
马上就是圣诞节了,空气里都是一种掩不住的热闹。解意开着车,载着蒋涟、于明华,一路有说有笑地直奔南海大厦。
袁文谊和张海等在大厦门口,另外还有两个女人。一见他们的车,那几个人便迎了过来。
解意下了车,蒋涟忙介绍说:“这是我们解总,这是袁总,这是张总。”
那两个女人穿着贴身的长裙,勒得胸部高耸,脸上浓妆艳抹,做派颇像歌舞厅里的小姐。他们都不知道这两个女人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解意很客气地虚抬了抬手:“这两位是……”
“哦。”袁文谊慌忙说。“这两位是负责这个工程的孙总的朋友,姚晓莉和李蓉。”
解意一挑眉。两位?而且看他们手挽着手,十分亲密无间的样子,仿佛毫无芥蒂。这位孙总虽然品味不敢恭维,倒是个情场高手。他想着,热情地笑着与他们握了握手。
像接力赛一样,袁文谊和张海介绍他们与甲方老总的女友认识以后,便功成身退,揣好了承诺书,对解意说:“解总,我们就不上去了,姚小姐和李小姐会带你们去的。”
解意礼貌地对他们点点头:“好的,以后有什么消息,你们可以直接和小蒋联系。”
解意不疾不徐地跟着两个妖娆的女人身后,进了电梯。姚晓莉个子高大而丰满,看了解意半晌,有些羡慕地说:“解总,您可真是年轻漂亮。”
解意轻笑道:“哪里?姚小姐和李小姐才称得上年少美丽,我是老了,又是男人,哪里佩得上那样的形容词?要像你们才潇洒大方,我们讲是讲在做一份事业,其实不过是苦苦维持。这个工程,只怕还要靠两位小姐多多帮忙呢。”
娇小的李蓉连忙说:“哪里哪里?我们一定帮忙。只要你们拿到了工程,才会有我们的好嘛。”
解意扯着嘴角,做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当然,我们只要拿下这个工程,肯定不会忘了你们的,一定重谢。”
说着,电梯门开了。两位小姐争先恐后地走了出去,也不管他们,直接进入了公司,想必都想抢先一步找到自己的男朋友吧。
解意与蒋涟、于明华相视而笑。那个负责人,只怕不怎么高明。
蒋涟先进了公司去找那个姓孙的主管工程的老总,解意再带着于明华缓步进去。
蒋涟带着一个极瘦的中等个子的男人走了过来:“解总,这是敏新实业开发总公司的孙总。”
那位孙总立刻趋前来与解意握手:“久仰久仰。我叫孙明。”
“幸会,我是解意。”解意抽出被他握得紧紧的手,客气地微笑。
“请坐请坐。”他指着办公室一角用来接待用的一圈黑色的皮沙发。
解意点点头,过去坐下。孙明顺手拖过一旁办公桌旁的灰色椅子坐下。姚晓莉与李蓉给他们端茶过来。
“谢谢。”解意欠欠身。
于明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资料:“孙总,这是我们公司的资料。上我们来在你们白总那里已留了一份。”
“哦,我没有看见。不过,这个工程是由我负责的,以后你们不用去找老白了。”孙明大略翻了翻资料,便放到了一边。
蒋涟事先已准备了一番,此时先趋身向前问道:“孙总,请问贵公司的南方食品城是建在哪里的?以前报纸上登过,不过我没有注意。好像不在海口吧?”
“在金盘。”孙明立刻说。“我们在那里搞了一个食品城,主要生产饮料,以及相关的其他土特产品。因为是搞农业开发项目,所以贷款还是比较容易的。这点我想解总大概也知道,海南再开发,到底原来还是农业与渔业并重的地方,一下哪里改变得过来?”
解意表示赞同:“是啊,海南地热带,生长着许多其他地方没有的植物,搞农产品加工,的确是个好路子。你们公司看得很准呐。”
“是啊。”孙明两手互握,长长的手指互相交叉着,瘦瘦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显得温文儒雅又略带神经质。“所以这个项目我们尤其要求快,因为资金到得比较快,如果工程进度慢了,无形中银行利息就增加了。”
解意点头:“这个我明白。”
“至于具体情况吗?”孙明思忖着。“是这样,我们首先要求对方打万质保金。”
解意立刻问:“打到哪里?”
“嗯,打到我们公司。”孙明的眼睛在镜片后闪闪发光。
解意微笑着摇头:“这是不可能的。”
孙明一怔。最近要工程的公司几乎都疯了,仿佛由着甲方提条件,怎么样宰他们都可以。这个光彩照人的年轻老总,虽然年纪轻轻,却有点不好对付的样子。“为什么?”他有些不安。
解意觉得这人十分不老练,反而有些放心。他耐心地说:“孙总,这一年来,有很多工程因为甲方没钱,就采取打质保金的手法。甲方把乙方的钱再打给乙方,作为工程款,等到这部分钱用完了,他们的后续资金又跟不上,工程只好被迫停工。乙方要求退质保金,甲方根本没有钱。这下乙方就惨了。很多工程公司就是这样被拖垮的。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孙明想了半天,问他:“那你觉得该打到哪里呢?”
解意肯定地说:“如果一定要打,只能打到共管账户,而且开户的银行由我们指定。”
孙明歪着头想了很久。姚晓莉和李蓉过来坐到他身边。
解意笑着说:“其实打质保金没有什么意义。你们也动不了,我们又陷下去一大笔资金,大家都没有好。”
姚晓莉侧身往孙明身边靠了靠,抢着说:“是这样的,孙总的意思是,来要工程的公司那么多,又不可能一一去调查他们的实力究竟怎么样,所以索性让他们打质保金。谁有这个能力,就交给谁做。”
解意闻言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个好办法。现在能一下打出万的工程公司是很少的了。不过,我们是没有问题的。”
孙明立刻钦服地说:“当然,解总拿下了欢乐大厦,资金与实力我们都信得过。不过,为表示一视同仁,质保金只怕还是得打,至于您提出的条件嘛,我们可以商量。”
解意笑一笑,看看表:“好吧,看孙总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再约地点详细谈谈。”
孙明欣然起身送他们出去。
解意进了电梯,转身对孙明说:“孙总,我们公司的资料里有我的名片。欢迎您随时与我联系。”
孙明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当然当然,一定向解总请教。”
“不敢不敢,应该是我们请孙总多多指教。”
蒋涟松开按着的按钮,电梯门关上,向下驶去。解意说:“小蒋,你去摸摸那两个女人的情况,最好能够你想办法查一下这个孙明的资料。小于,你去查查工程的真伪。”
两人分别答应着,沉思起来。オ
冬天的海在傍晚低矮的天空下呈凄凉的铅灰色,随着强劲的风一波一波地拍上沙滩。
沙子非常细,人踩上去就往下一陷,鞋子里便有沙粒灌进来。
海边没有什么人,只有零零落落的几只倒扣在沙滩上的小渔船,衬着远沙丘上的小树苗,有种苍凉寂寥的感觉。
这是在秀英的海滨浴场。冬天照例是冷清的季节,连夏天里卖游泳衣、浴巾、小食品的各色摊子全都不见了。
程远与解意慢慢走在沙滩上,风迎面吹打着他们的脸。远从岸边伸展到海中的长长的堤边停泊着几艘大船。水中的雾气使船显得隐隐约约,随着海浪的起伏摇晃着。
程远站在海边,极目远眺,仿佛想望过遥遥的云水之间,看回故乡去。
解意露出了一丝倦意。晚上他还要与孙明在泰华酒店的咖啡厅里约谈。对于孙明这个人,他的直觉是此人十分幼稚。可是在海南,能够坐到这样的高位,主管这么大的工程,肯定不会是一个幼稚的人能够承担的。所以他觉得自己更加要提高警惕,步步为营。
在这样忙碌的时候,还要与程远敷衍,他觉得真的有些累了。
程远忽然说:“我昨天晚上给你打过电话,你不在。”
解意想了一下:“我在外面玩。”
程远转头看看他,暧昧地笑笑:“玩?一夜没回家吧?”
解意有些不舒服,他有什么资格打探自己的私生活?不过,他仍然微笑着:“你又在开玩笑了。昨天一个人觉得闷,出去打牌机去了。输了5多,打到半夜才回来。”
“是吗?”程远显然不相信,但不准备继续问。“林思东还没有回来吧?”
“还没有。”解意笑。“好像到日本考察去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有没有感觉很寂寞?”程远不怀好意地朝他低下头去。
“没有。”解意朗朗地笑道。“每天都有很多事做,没有时间去感觉。”
程远不相信地轻问:“真的没有?”声音里充满了挑逗。
解意丝毫不为所动:“我们是小老板,凡事必须亲力亲为,哪像你,下面有一大堆人帮你做,你这个大老板每天都可以不上班,只去钓钓鱼,泡泡妞,打打高尔夫球就可以了。”
“我哪有这么好福气?”程远忍俊不禁。
解意斜斜看他一眼:“郦郦不在海口,你有没有去勾兑卢玉敏啊?”
程远赶忙否认:“没有没有。”
“应该去啊。”解意笑盈盈地说。“卢玉敏不错,是好太太的人选,你可以考虑一下。”
程远颇有些啼笑皆非,转头看了他半晌。他穿一件灰色的风衣,腰带随意地打了个结。柔软的黑发在风中飞舞,衬得他脸白如玉。此时他带些揶揄的淡淡的笑意,使他倍添妩媚。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在鼓励我去泡卢玉敏了?”程远逗他。
“我没有。”解意立刻否认。“你本来就在做,我只不过说一个事实而已。”
程远抬手,用力搂住他的肩:“你完全不想想你的朋友了。她要伤心怎么办?”
“跟了你是注定要伤心的。”解意想挣脱他的手。“长痛不如短痛,郦婷早一点离开你,还可以有个好一点的归宿。”
“你就这么不看好我?”程远有些好笑,抬起另一只手,紧紧地圈住他的身体。“也许你可以试试。我其实可以做个好男人。”
解意往后退,试图躲闪他俯下来的脸。“别这样。”他说。“光天化日之下,我不喜欢这样子。”
“又没有人,怕什么?”他紧逼着他,寻找着他的唇。
解意有些火了,奋力推开他,急怒中脚踩在沙窝里,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程远顺势压住了他。
他紧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柔软。他吻着他细腻的脸颊,这才领会出什么叫肤若凝脂。
解意躲闪着,推拒着,越挣扎越往沙堆里陷。渐渐的,他失去了力气,只好静下来。
程远以为机会来到,伸手去拉他风衣上的拉链。
解意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
程远不去理会,只固执地吻上他的脖颈。解意的风衣里面还穿着毛衣与衬衫,他再也难以作为,况且也不敢真的在大白天里强迫他。不过,只这么亲吻一下,他都像如了愿一般,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
他抬起头来,温柔地看着解意,却见他眼里透出的忧伤。
解意淡淡地问:“是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一切都必须通过身体的接触来维持?”
“当然不是。”他理智地回答。“可是,如果没有身体的吸引,某些关系是无法维持的。”
解意有些痛楚地闭了闭眼睛,呐呐地问:“是不是强迫一个人就范,会有很大的成就感?”
程远看着柔细的沙子在他周围轻微地流动,忍不住低头碰碰他的唇。解意本能地想闪开,却被他有力地固定在沙滩上。
“我从来不强暴人的。”程远柔声说。“并不是征服了每一个人都会有成就感的,因为这个世界上,贱人太多了。但你是不一样的,我身不由己。我不愿强迫你,宁愿被你征服。”
解意已判明他不会再有更多的异动,这才放下心来。听了这话,他笑起来:“我可不抱任何信心。有谁可以征服你呢?除非是你自己。”
“没错。”他抬手替他撩开零乱的黑发。“事实上你已经征服了我的心。”
解意忍不住哂笑:“你也有心的吗?”
程远凝目看了他良久,站起身来,顺势拉他起身,替他细心地拍去身上的沙子。
程远认真地说:“以后我再也不碰你了,除非你同意。不过我对你是真心的,希望你能够考虑考虑,跟着我。”
解意没有一点商量余地地摇头:“程远,我们没有缘分。如果我在认识林思东以前就认识你,也许我真的会跟了你。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不相信你会爱我,我也不相信我会爱上你。我更加不相信我们之间会有一个稳定而长久的关系。既然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何必去强求呢?如果你只是找个合适的伴侣,我倒是觉得卢玉敏更适合你。”
程远看着他。在灰色大海的背景中,解意那双黑黑的眸子里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苍茫。他退后一步,洒脱地笑起来:“好吧。我听你的。不论将来我与你的结局会怎样,我们都仍然做朋友,可不可以呢?”
“当然。”解意也朗朗地笑起来。“我希望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那么,南方食品城的工程,你还要跟我抢吗?”程远边走向自己的车边说。
解意跟在他身旁,毫不犹豫地说:“那是肯定的。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大家各凭本事。”
“好。”程远豪爽地拍拍他的肩。“就算最后败给你,我也觉得虽败犹荣。”
解意握着他的手,温存地笑:“这败的多半是我,但是败在你手上,我是‘胜固欣然,败亦可喜’。”第二十四章
泰华酒店的咖啡厅里没有什么客人,只有几桌住在这里的外国人喝着咖啡。
角落里有个穿曳地长裙的女子正在弹着钢琴。灯火辉煌之中,整个厅里有种高雅雍荣的气息。
解意走进去的时候,孙明已坐在那里等着了。解意微笑着脱下风衣,坐到他对面。他白色的丝衬衫外罩着米色的毛衣,下面是一条匀称的黑色长裤。在柔和的灯光下,他显得十分温和优雅,叫人想象不出传说中的锐利与精明。
孙明的眼睛眨了眨。解意先笑着说:“孙总,您等久了吧?”
孙明礼貌地欠欠身,笑道:“没有没有,是我先来了。”
“炭烧咖啡。”解意向服务小姐说道,然后转头问孙明。“孙总吃饭了没有?”
“吃了吃了。”孙明连忙回答。不知怎么的,面对他,他忽然感到有一种手足无措感。
解意的双眼闪着晶亮的光仔细打量着他。他穿着一套蓝色的西装,牌子虽然不是名牌,可是倒也熨帖。他有些瘦,配着白衬衫领带,倒也是一丝不苟。
解意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好自己笑着找话题:“听口音,孙总像是安徽人。”
“是是是,我是芜湖人。”
“我说呢,口音与南京有些像呢。”解意闲闲地喝了一口咖啡。
“是吗?芜湖与南京挺近的。”
“可不是,大概比南京到上海还要近吧?”
“对对。”孙明两手交叉着抱着膝盖,有些紧张地笑着。“解总对那边很熟啊。”
“哦,是听说,我还没有去过安徽呢。下有机会一定到芜湖去看看。”
孙明仿佛总算缓了过来,开始洒脱起来:“欢迎欢迎,解总一定要去,在芜湖我还是有些朋友的。”
“好啊。”解意若有所思地静了一下,忽然转入正题。“孙总,这个南方食品城的工程,发展商好像不是你们公司吧?”
孙明一怔,随即趋身向前,仔细解释起来:“是这样。这个工程是我们公司与另外两家公司合伙做的。后来另外两家公司欠了我们的钱还不上,就说把这个工程让给我们发包出去,算是补偿。”
“这样啊?”解意点点头。“孙总,关于质保金,我们绝无问题。我们要求打到市建行直属一支行。这是国家专业银行,比较慎重,不会让任何人有空子钻,这样你我双方都放心。你看呢?”
“好好好。我看没什么问题。”孙明犹豫了一下。“解总,我有个其他的建议,您可以参考一下看行不行?”
“好啊。”解意一脸的兴趣盎然。“孙总还有什么更好的想法?”
孙明又思虑了半晌,方端起已经冷了的咖啡喝了一口。“解总,”他削薄的唇沾了几滴咖啡,在灯下闪着光。“不是个小数字,像这样放在银行里就等于被套死了,又没有多少利息,其实你可以先拿这笔钱去做其他的项目……”他止住,又思索起来。
解意觉得他前言不搭后语,只好微笑:“孙总,我也不想把这么一大笔资金套进去,可是这是你们公司要求的。不如你向你们公司老板建议一下,取消打质保金这一条。”
“当然当然,这我可以尽量建议。”孙明思忖着,一双眼睛在镜片后面一闪一闪地放着光。“解总,您这万,其实可以做很多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替您仔细筹划一下。”
“谢谢。”解意好笑地靠到椅背上。“不过,目前这笔资金,我还是宁愿用来拿你们公司的这个工程。如果孙总愿意帮我的忙的话,不如我们尽快签合同。孙总那6个点的费用我们一定如数支付。”
“这样啊。”孙明又陷入了沉思。
解意感觉特别好笑。孙明这番话仿佛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着想,全然没有想到一切条件都是他提出来的。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实在是有些奇怪,完全不像一个老练的生意人。
孙明反应过来,看着在柔和的灯光下耐心地等着他开口的男子,忽然说:“解总很漂亮。”
“谢谢。”解意客气地欠欠身。
“解总有家了吗?”孙明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暧昧的期盼。
解意抑制住心里的不悦,点点头:“有了。”
孙明一脸的遗憾:“真可惜。”
解意只好谦逊地一笑:“我是个平常的人。孙总的夫人一定很出色吧?”
“我已经离婚了。”孙明说。“我老婆一点也不了解我。”
怎么又是如此滥的借口?解意暗笑,脸上作同情状:“那孙总实在太不幸了。不过也好,海南美女如云,说不定孙总这下因祸得福呢?”
孙明果然一副凄凉的神情:“唉,在海南,哪里去找真感情呢?”
解意微微一哂:“我看今天姚小姐和李小姐都不错,随便哪一个都是很好的贤妻良母呢。”
孙明长叹一声,很一言难尽的样子:“素质太低。”
“慢慢培养嘛。我看她们跟着你都还是很听从你的,这就可以好好栽培一下了。反正在海南嘛,先有个人混着也好,至少不寂寞。”解意言不由衷地温言安慰。
孙明垂着头,好不容易抬起眼看着解意:“解总,其实我跟她们没什么的。那个姚晓莉,是我在名流俱乐部里碰上的。她愿意跟我学些东西,我就带她出来,让她到我们公司上班了。至于那个李蓉,是小姚的老乡,从家里跑到岛上来投奔她。她自己还顾不过来,就带来见了我。我也是心软,就让她一起到公司里上班了。”
解意听他安插一个人这么容易,倒也佩服。这年头,想在竞争激烈的私营公司里,安插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还真不容易。
“你们卢总很信任你吧?”解意问,借机岔开了话题。
孙明立刻兴奋起来:“当然,我们卢总对我是非常信任的。卢总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人,雄才大略,而且肯放权给有能力的下属。这个工程这么大,卢总都让我一个人总负责,另外派了几个工程部的人,都只是来协助我。”
“那么具体的合同是不是由你来签呢?”解意边问边招手叫服务小姐过来,再要一杯咖啡。
孙明得意洋洋地说:“当然是我来签。”
“哦。”解意感兴趣了。“你们卢总给你写了法人委托书了吗?”
孙明一怔:“还要法人委托书?”
解意简直忍不住想挖苦他两句了。这么大一个公司的副总,连这个基本常识都不懂,还可以混下去,真是匪夷所思。
优美的钢琴隐隐地传来,不绝如屡,让人闻之顿时心平气和。
解意想想自己手下的人,也是各有所长,却都不是全才。说不定孙明在某些方面十分有才华而自己只是感觉不到而已。卢玉敏看上去并不愚蠢,那么既然委孙明以重任,一定有他的道理。
思及此,解意心意顿平,耐心地继续给他解释:“你不是公司的法人,如果你代表公司与我签协议,在法律上是不成立的。如果你有法人委托书,那么这份合同在法律上就站住脚了。所以,如果是你和我签这份合同的话,一定要有法人委托书。”
孙明立刻懂了,连连点头:“这个没问题。”
“好。”解意笑问。“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签呢?”
孙明一愣:“解总真是名不虚传呐。”
解意爽朗地笑起来:“哪里哪里?改革开放嘛,不是说要‘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吗?人家有圳速度,我们也来个海南速度,不好吗?”
孙明也笑了:“这样吧,明天我到公司以后,和我们卢总研究一下,再通知你。”
解意点头:“好。孙总看要不要约你们卢总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沟通一下?”
孙明连忙摆手:“不必不必,我们卢总既然全权委托我,就不需要再打扰她了。”
“确定不要?”解意有些纳闷他的工作作风。
“真的不要。您知道,我们卢总因为是女同志,一向不喜欢出来应酬。”孙明的脸微微有些泛红。
解意只好耸耸肩:“好吧,就听你的。那我明天就静候佳音了。”
孙明尽量郑重地说:“我一定努力。”
解意忽然又说:“另外,我想看看你们那个工程的蓝图。”
孙明又一愣,赶快说:“有有有,明天就可以给你们看。”
解意这才满意了。没料到事情这么顺利,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他告辞出来,上了车,对着漆黑的夜空,忽然静静地笑起来。程远,你进行得如何呢?
泰华酒店的咖啡厅里,孙明沉思了一会儿,起身用吧台上的电话打了出去:“老黎,一切顺利。这个解意很敏感锐利呢,我差点就应付不过来了。”
黎云安略显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喂,老孙,现在怎么样?”
“我看他一点都没有怀疑,不如趁热打铁,赶紧搞定,免得夜长梦多。”
黎云安考虑了一会儿,果断地说:“好,这样也好,你抓紧进行吧。”
孙明犹豫了好一阵,有些忸怩地问:“你们解总实在是很年轻漂亮。他说已经有家了,是不是真的?”
黎云安嘲笑地说:“你别在那里做大头梦了。人家的情人是欢乐集团的老板,你有什么资格跟人家比?况且,你也喜欢男人的吗?我倒不知道。”
“真的?他的身价那么高啊?”孙明有些吃惊也有些忸怩。“我还是喜欢女人多一点,不过你们解总长得真是比女人还漂亮。”
黎云安哼了一声:“好了,我劝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按着我的计划去做。大家都早点弄些钱放在手上,也放心些。现在在海口,钱是越来越不好挣了。”
孙明连忙称是:“好的,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也不过是随便说说,可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行了,就这样吧。记住,少做梦,多做事。”黎云安迅速地挂断电话,显然有人进屋了。
孙明叹口气,对着早已冰凉的咖啡发起呆来。第二十五章
今日是个难得的阴天,人们仿佛都松了口气,终于知道炎热已渐渐过去,将要进入凉爽惬意的冬季了。沁人心脾的清凉的海风毫无阻滞地迎面吹来,使每个人都感到特别的愉快。
马上就是元旦了,紧接着就是春节,人们正陆陆续续返回家乡探亲,路上的人和车都不再那么多,走在街上,有种清爽的感觉。
早早的,黎云安便打扮停当,坐上车前去解意的别墅迎接新娘。
杨羚的父母兄弟均从大陆赶来,见了他几面,一起吃过两顿饭,对他也说不上满意不满意。他的外表的确不怎么起眼,但谈吐却透露出超出常人的智慧。他们无所置喙,表示只要女儿喜欢,他们也没意见。解意安排他们住在公司宿舍里,在今天大喜的日子,又将别墅暂借给他们作为娘家。
这个婚礼让解意大费了一番心思,动员了他所有的关系,尽量做到完美。杨羚一家至为感动。可是,黎云安却感觉到了他的疏远与冷淡,表面上藉让他专心筹备婚礼,实际上却把他的权力逐渐转移到蒋涟和于明华手上。他觉得有种虚浮感。
此时,他西装革履,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坐在解意为他借来的缀满了鲜的金色劳斯莱斯房车里,强压住动荡不安的心,告诫自己一定要专心先把这个婚礼完成。
随着那辆海南省独一无二的高级车,紧跟着是一串奔驰、林肯、凯迪拉克、宝马、凌志、皇冠、本田王,浩浩荡荡,蔚为壮观。最前面有辆丰田十二座面包,后盖打开着,海南省电影公司的摄影师扛着摄像机将这一切均记录下来。
解意没有开那部惹眼的“火鸟”,而是安静地坐在于显强开的奔驰S32里。他看着车队到别墅,按照杨羚家乡的风俗进行了一系列的动作,黎云安才和杨羚喜气洋洋地出来坐上车。
杨羚穿着雪白的婚纱,愈显娇美,紧握着黎云安的手,小鸟依人的模样让黎云安开始感到真正的喜悦。他们的朋友都在热闹地起哄。
解意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却面无表情。那种静,给人一种远离此情此景的感觉。
车队刻意地沿着海口市的所有主要街道开行一遍,一路上引来无数路人驻足注目。一对新人觉得很风光荣耀,得意地依偎在一起。
于显强看看冷静的解意,轻轻问:“大哥,好像你挺不开心的样子,怎么了?”他想,是不是他触景生情,心里不高兴。
“怎么会?”解意微笑。“我很开心。婚姻是神圣的。一个男人愿意与一个女人结婚,实在是值得褒奖的。”
果然。于显强想。他是在感伤他自己吧?他与林思东是永远也不会有婚姻的。于显强侧头看着身边这个明丽清秀的男子。他穿着一套华伦天奴的套装,天蓝色的丝衬衫,海蓝色的外套和宽松长裤,使他显得容光焕发,但他眼里仍然充满了那种永远的冷冽疏离。多么美的人呵……他在心里慨叹。
这时,程远开着车到海景湾别墅荔枝园门口等着卢玉敏。他知道郦婷就在这里的牡丹园住,不过既然郦婷告诉他说到广州去两天,他就没什么顾忌了。再说他是艺高人胆大,就算迎面撞上他也不怕。
他悠闲地靠在座椅里,点起一支万宝路。他惬意地微笑着,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郦婷的顾忌也不过是想在解意心里留个好印象罢了。
这个影子留在心里一直无法抹去,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的。自从他离婚以后,根本就不再相信感情。他一直认为,有了钱是什么都可以买到的,也许只除了真情。可是这个世界上,有真情吗?
解意大概是个特例吧。他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让他愿意不惜代价得到的人。
他调查过他,知道他曾经说过:这个世界,其实每一个人都是有价的,只不过是多少之别。这句话真真正正地是个真理。就像他从来不讳言自己是个情场浪子一样。
那么多女人男人前赴后继地向他搔首弄姿,他就像在看一台戏,觉得精彩或者平庸,却均与自己无关。也许他会看完也许中途退场,全凭当时心情,而一点也没有参与进去的欲望。
只有解意,直觉上给他一种神秘的感觉。他的冷淡与极有分寸的疏远更加激起他探索的意愿。他十分十分想与他的生活轨迹交汇甚至融合。
虽然在这个大舞台上,解意是个表演最出色的明星,可是却让他有个感觉,其实他是个抱着胳膊站在远远的台下的淡漠的看客。他的身体在一边演而他的元神却在一边冷眼旁观。
他喜欢那个在人前永远光芒四射的男子,更加喜欢那个隐在黑暗中默然的男人。他愿意有这样的人与自己分享生活中的一切甘苦成败,尤其是愿意有这个一个看透生活而又热爱它的人与自己共渡后半生。
可惜,他发现迟了。
他开朗地笑着,一瞬间整个人都充满了魅力。
今天阳光很好。虽然已是冬季,可是淡淡的阳光仍然毫无遮拦地洒下来。别墅周围翠绿的草坪色泽十分柔和,像女人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眼睛。
卢玉敏走了出来。她显然精心打扮过,一身浅咖啡色薄呢套裙,一根腰带系出她纤细的腰身,短裙下是一双修长的腿。头发在脑后挽了个低髻,前面有一丝留海似乎烫过。脸上似乎没有化妆,显然是本色的细粉造出的效果,紫红的眼影与玫瑰红的唇彩更衬得她一张脸细腻而精致。
程远瞧着她,心里有些失望。到底不年轻了,而且有过婚史,生过孩子……
他摇摇头,自失地一笑。他振作起精神,微笑地替她推开车门。
卢玉敏拿着一只黑皮包,含笑向他走来,步履间除了一个自信的女子的轻盈外,还多了一份成功的企业家的坚定。
程远悠然地坐起身,看着她坐上自己的车子。如果不去想解意,她仍是很出众的。
“今天天气很好。”他说。“想去哪里玩?”
卢玉敏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玩吗?我还以为你要和我谈工程呢。”
程远笑起来,开着车出了海景湾。他笑道:“远大集团虽然不是什么实力多么强大的公司,到底还是有些根基了。我们在全国好些地方都有房地产项目在上,装修已经是副业了。说实话,集团里有人负责装饰业,除了重大的项目,一般我都不出面。”
卢玉敏也笑:“这我知道。所以我十分纳闷你怎么会亲自出马约我。”
程远斜斜看她一眼,眼光里满是欣赏:“卢总,你好像忘了你是个漂亮的女人。我觉得假日约一位单身女士出来玩,是很正常的。”
“啊。”卢玉敏这才反应过来。“我可并不漂亮。不过,如果不是要谈公事,我可穿得太正规了。”
程远笑说:“现在有什么衣服可穿呢?无非是男人西装,女人套装,千篇一律,可也无可奈何。海口宾馆门口那些女人倒是个个穿得枝招展,却总让人感到是毒蘑菇,完全不敢领教。”
卢玉敏闻言笑出声来。
程远将车开上滨海大道,往秀英方向驶去。他想起解意,他的衣着永远没有什么特别的款式,却给人千变万化的感觉,就像他的人,不刻意做作,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他轻叹一声,也许不应该再想他了。
“我们去哪里?”卢玉敏问他。
程远问她:“去过临高角吗?”
“没有。”卢玉敏摇头。“只听说当年解放军解放海南,就是从那里登陆的。”
“对。当年在那里死了成千上万的人,无数的血染红了大海。据当地人传说,台风到来的时候,那里时常有白骨浮起来。还有一些游泳的人会莫明其妙地溺死,好象是以前死在那里的人找替身好早日投胎,重新做人。”
卢玉敏瑟缩了一下:“听来有些可怕。”
程远兴致勃勃地说:“别怕,你看今天阳光多好,料那些鬼都不敢出来。其实临高角非常美丽,尤其是那海滩,实在是干净,完全不像这里的海滨,脏死了。”
卢玉敏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脸,心里一动。
黎云安的迎亲车队终于停在了新房下面。这是位于高尚住宅区滨海新村的一套豪华套间,是解意替他付的租金,然后他自己做了点简单的装修,配备了各种家用电器,挺像个家的样子。此时,新房里披红挂彩,一片喜气洋洋。黎云安的朋友充当着侍者,迎送着贺客,递烟倒茶拿糖什么的。又有前来的贺客不时要他们俩做各种夸张的节目。笑声不时轰然而起。
解意坐在阳台上,顺手从旁边堆着的啤酒箱里拿出一听啤酒喝着。进入新房,新人交换戒指之前,他作为新人的老板被拥到中间,定要讲几句话。他尽责地用最热情洋溢的言词做了一番祝福,便立刻退了出来。静静地坐在热闹现场之外,他感到轻松,有种超脱的愉快。
于显强注意到他的退避,不声不响地跟了出来。他坐到他的身旁,也拿起一罐啤酒喝起来。
解意并不与他说话,只默默地看着外面。阴凉的空气十分纯净,淡蓝的天空里只有几丝纯白的烟云在懒懒地飘动。路边高高的椰子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着。远远的有一两声汽车喇叭传来,更显出这里的安静。他喜欢这种远离现实的静寂,可以悠闲的什么都不做,只慢慢地喝酒。
于显强看着他在鲜艳的衣着上有些苍白的脸,实在不忍,轻轻说:“大哥,不要这么不高兴,好吗?”
解意迷朦地看他一眼,又把眼光茫然地投向远。良久,他方淡淡地说:“我没事。没有什么不高兴,真的?我只是经过太多这种热闹场面,很疲倦。”
于显强朦朦胧胧地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想了半天,只好说:“那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再等一下。别让黎云安扫兴。”
“其实你对小黎还是这么好。”于显强十分不解。
解意不想解释,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小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留住小黎的心,让他能够安心且忠心地继续在我公司干。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他顿一下,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倒要看他怎么背叛我。”
于显强不安地张张嘴,欲言又止。
“显强。”解意看着远方的天际,淡淡地说。“显强,希望到时候出卖我的人中,没有你。”
于显强闻言一阵冲动,一把握住他的手:“大哥,你放心,我不但不会出卖你,而且谁敢出卖你,我都会替你出气的。”
解意终于转头看他,脸上恢复了一点生气。“谢谢。”他轻轻地抽回手。
有个温柔的身影出现在阳台门口,两人一齐转过脸去,原来是郦婷笑盈盈地站在那儿。这她居然没有打扮得枝招展,只穿了套浅粉色的套装,内着白色丝衬衫。脸上化了淡妆,头发披垂下来,乍看上去,倒有一点出尘的味道。
于显强站起身来:“郦总,您来了。”
“是啊。”郦婷喜滋滋地走过来。“怎么?躲在这里喝酒?”
于显强笑:“是啊。你们聊吧,我出去看看。”
郦婷闪身让路:“好啊,里面正上演好戏呢。”
果然,里面轰响着阵阵喧闹欢笑。于显强从拥挤着的人堆的缝隙里依稀看见黎云安抱着杨羚的腰在表演“海底捞月”,周围的人纷纷纠正着他们的姿势,总之一定要亲到嘴。他笑笑,走过去。
郦婷坐到他坐过的凳子上。“怎么了?不高兴?触景生情?”她带点关心地问。
“你怎么来了?”解意不答反问。
“来捧你的场啊。”郦婷拉过一听啤酒喝一口。“你不是讲要替那个姓黎的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么?我也来帮你一把。我带了几个能说会道外加专会欺负‘菜鸟’的小姐来,让她们去闹去。”
解意笑起来:“你倒聪明,挺会搞事。”即使笑起来,他的眼睛依然是冷冷的。
郦婷倾前去仔细打量着他:“你真的是不高兴,到底怎么了?”
“没事。”解意偏偏头,神情有些恢复。“倒是你,怎么风格忽然变了?”
郦婷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娇俏地一歪头,笑问:“好看吗?”
“不错。”解意仰头将啤酒喝干。“只不过不太像你。”
“是程远给我买的。他说这样打扮好看,而且比较你个女实业家一点。”郦婷说话时兴致勃勃。
“瞧你一副堕入爱河的样子。程远的魅力真这么大?”解意伸手捻了捻她身上衣服的料子。“嗯,倒是正宗的夏奈尔。那小子还蛮有品味的。怎么?迷上他了。”
郦婷为他的话心生欢喜,有些羞意地一笑:“什么呀?是他迷上我了。”
“得了,那个Playboy,我才不信他会迷上哪个女人呢。骗你的啦,别信。”解意转身又欲拿酒。
“好了。”郦婷阻止他。“这种酒有什么喝的?你真想喝,到我那里去。”
“哪里?程远的家?我才不去呢。”解意料到她已经住进去了,不以为然。
郦婷自知理亏,连忙哄他:“好了好了,别生我的气。人家也没认真嘛。只是现在跟他在一起,觉得很开心,所以就在一起了嘛。你说的,别相信永远,天天开心就行了。”
解意斜斜地瞄着她温婉的神情,忍俊不禁:“现在蛮像个小媳妇的。可怜小张,‘春心莫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郦婷先被他逗得噗哧一笑,继而想起张唯勤,神色一黯。解意起身拉她:“好啦,别感伤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用多想了。走,到你那里去喝酒,最好能找个美少年来陪陪我。”
郦婷被他逗得开怀大笑起来:“于显强不行吗?”
“我不吃窝边草的,你还不知道?”
里面正上演“雾里看”的节目,一对新人给喜气洋洋的一群年轻人折腾得狼狈不堪,又羞又窘。解意站在最外层,笑笑的。黎云安马上看见了他,连忙硬挤出来,谦恭地说:“解总进来坐。”
解意笑着柔声道:“不了,我和郦总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黎云安闻言忙回头叫杨羚:“解总要走了,我们去送送。”
待他们将他送到楼下,郦婷去开车的时候,解意拍拍黎云安的肩,以领导关怀的口气说:“成家了,责任就重了。以后也要尽量求安定。即使不为你,也要为杨羚,为将来你的孩子。啊。蜜月准备去哪里?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解总,”黎云安一副被感动的模样。“解总,今天全靠您帮忙,我和阿羚都感激不尽。现在公司正忙着,型材已经陆陆续续到了,制作安装工作全面铺开,大家忙都忙不过来。我跟阿羚商量过了,暂时不渡蜜月,等工程完工以后,再出去专专心心地玩。”说着,他与杨羚相视一笑。杨羚满面情与幸福。两人一副伉俪情的样子。
解意一脸的感动:“别这样。人一生中也许不止会有一婚礼,可是第一是最重要的,怎么能不渡蜜月呢?要去的。这里我会全天候盯着,不会有事。工程队又买了两套设备,全力赶工,一切都上了轨道,没什么问题。你们去吧,放你们一个月假,薪水照领。”他又拍拍黎云安的肩,然后上了郦婷的车,扬长而去。
杨羚倚靠着黎云安,娇柔地说:“云安,解总对我们真好。那我们这个月到哪里去呢?”
“你想去哪里?”黎云安随口问她,眼睛一直盯着远去的车,脸上阴霾密布。
“我想参加新马泰港十五日游,我还没有出过国呢。”
“嗯……”第二十六章
程远的车子一直在宽宽的公路上高速行驶着,两个多小时里,程远与卢玉敏很少交谈,偶尔议论一下正在放着的唱碟里歌星的歌好滥,或者谈几句海南的形势越发低迷了什么的。有时经过一个小小的县城,路边一个个小饭店门口都是女人在做幌子,他们也会表示出不以为然。
到底都是走到了某一个高度的人,他们对很多事的见解都很相近。一种融洽的气氛飘散在车厢里。
将近中午,程远带着卢玉敏到了临高角。
这里以前是一个十分贫穷落后的蛮荒之地,现在却成了度假胜地。除了美丽的长长的海滩外,这里还有真正的零零落落地散布在海边的碉堡。
当汽车转入小路,行驶在弯弯曲曲两旁尽是长草的小路上时,清爽的海风通过天窗吹了进来。高高的草在风中摇摆着。
接着看见了浅蓝色的大海,还有路边不时闪过的一个个已经残破的碉堡。卢玉敏欣喜万分地问:“这碉堡真的是当年国民党建的吗?”
“当然是真的。”程远象回答一个小妹妹的问话似的耐心而柔和。“这里不必用这种东西来招徕人。它有自己的特色,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嗯,话里有话。”卢玉敏笑眯眯地看着他,已经知道特色是什么了。只不过,在这种穷乡僻壤,这种地方有生命力吗?
很快,汽车进入一个竹门,停在停车场里。停车场已经有了好些高级车,显然这里门庭若市。
程远锁上车,带她沿一条石板路走进另一个华丽的竹楼门。在并不生长竹子的地方出现这样的装饰性建筑,实在有些不伦不类。卢玉敏暗笑。
他们缓步走在石板路上,程远简单地向她解释。因为没有城市的管束严格、打击严厉,故而这里现在已成为城里大中小款节假日常来的地方。尤其是常常有些高级车,到了这里后,一律会卸下车牌扔进车尾箱锁好,男人们才会进去。
“你看,这里的车一律都没有车牌。”程远声情并茂,做着卸车牌的动作。
卢玉敏转回头仔细一看,果然如此,不由笑着摇摇头。
在平时,有些特别需要勾兑的客人,也会被主人带到这里来。这个度假村里,一向是张灯结彩,充满了奢侈的带着醉意的迷离。一个一个小竹楼静静地坐落在海边。每一个竹楼里都有一个女孩子。
程远指着现在很安静的院落里散落着的竹楼说:“晚上,客人可以去敲任何一个楼的门,开了门见了那个女孩子后,如果不满意,可以下来再去敲另一扇门。”
“这世界对你们男人实在是太宠爱了。”卢玉敏摇摇头。“你去敲过没有?里面的女孩子到底美不美?”
程远赶忙分说:“我可没有。原则上我对所有的鸡都没兴趣。”
卢玉敏笑笑,不欲在这问题上与他继续探讨。男人通常很难在一个女人面前说实话,除非他对这个女人完全不在乎。程远现在明显地对她很有兴趣,所以没有必要再谈论这种事。
他们沿着石板路一直走到沙滩上。
阳光明媚。海水是碧蓝碧蓝的,清清地在太阳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十分美丽。白色的海滩长长地伸展出去,如一弦弯月。
空气干净极了。卢玉敏地呼吸着,一时间有种被迷惑的感觉。这里完全像个遗世独立的桃源,让人放松。
程远回手指指身后的高岗:“你看在那里盖幢别墅怎么样?”
卢玉敏回头看看,再看看旁边山坡上的碉堡,想了想说:“如果是阳光灿烂的白天,一定美极了。不过,如果到了晚上,特别是一刮台风,那就要吓死人了。”
程远戏谑地说:“有我陪你,怕什么?”
“你?”卢玉敏完全不信。“那你夫人怎么办?”
“我没夫人。”程远极目远眺,海天一线,都是湛蓝湛蓝的美丽。
“什么意思?”卢玉敏微微皱眉。
“我早离婚了。”程远继续往一边走着,站上一块突兀地立在沙滩的礁石,张开手臂,任风迎面吹来。
卢玉敏心一动,跟着他站上去。
“我记得你也是离了婚的,是吗?”程远仍然看着海,平和地问。
“是。儿子归他。”卢玉敏十分平静。
“我也是。”程远忽然嬉皮笑脸地转过头来。“怎么样?我们赶紧结婚,也许快马加鞭的,还可以生一个。”
卢玉敏愣了一下,也毫不示弱,笑眯眯地说:“好啊,我没意见。”
程远试探地搂住她的肩:“那就一言为定。”
卢玉敏没动,仍然笑哈哈的:“谁怕谁?结就结。只怕你到时候就溜掉了。你们男人不是常说婚姻是枷锁是牢笼吗?你愿意自己把自己困进去。”
程远笑道:“老了嘛,快动不了了,赶快找个老伴要紧。”
卢玉敏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可要想清楚,如果跟我结婚,就不许在外面沾野沾露水的,你办得到吗?”
“一般说来没问题。”程远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我也累了,找个老婆好好过日子,总也算是个家吧。”
卢玉敏转身跳下巨石:“好吧,这个问题我们回去以后可以好好讨论。也许签个协议?”
“我没意见。”程远忍俊不禁。“不过这个协议吗,只怕要你起草。我可没这本事。”
他们开心地并肩往回走。走到靠墙的一排房子时,听到一阵女子的叽叽喳喳声,程远便走了进去。
卢玉敏看他一脸好奇,不由摇摇头,只好也跟进去。
里面是草席搭出来的一个个小屋,里面是一张张紧挨在一起的简陋的小木床,重重叠叠的,中间只有刚够两个人紧靠着站立的空地。床上坐着几个小姑娘,都穿着睡衣,有的在打毛线,有的在看杂志,有的在聊天,不时嘻嘻哈哈,倒也轻松自在。
程远吊儿啷当地往她们中间一坐,兴致勃勃地问她们:“在这里过得好吗?”
几个女孩子一看他就知道是个有钱人,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
“还可以。”
“不过,像你这样的大老板就很少来。”
“老板是来游泳吗?”
“有没有带客人来?”
卢玉敏靠在门口,微笑着看他表演。
程远熟练地笑着轻轻闪开她们靠近的身子,问道:“老板包吃住吗?”
“是啊。”
“从哪里来?”
“安徽凤阳。”
“都是吗?”
“都是。”
“怎么想起在这里做?到过海口吗?”
女孩子们都摇头:“没有。我们是这里的老板到家乡去带过来的,除了这里,我们哪里都没有去过,也不敢去。”
程远笑着点头:“钱好挣吗?”
“现在不太好了。”
“老板们只有周末节日的时候才来,平时客人很少。冬天尤其少,只有熟客才来。”
女孩子们大概寂寞久了,倒也跟他聊得亲如一家。
“你们在这里做些什么项目?”程远如节目主持人一样左顾右盼,亲切地询问。
卢玉敏感到好笑极了。不过说来也奇怪,程远身上那种满不在乎的味道倒是很容易演变成一种亲密无间。与他在一起,完全感觉不到压力。
女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回答他:“陪洗澡、按摩、游泳。”
“陪洗澡是什么价?”
“一一小时,老板收费1块。如果要做别的,双方商量着定。”
“哦,那你们跟老板怎么分成呢?”
“三七开,我们拿三成。如果客人另外给小费,全部归我们,老板不要。”
她们看程远兴味盎然的样子,就有人去拉他的手:“老板,洗个澡吧。”
程远赶快站起身来,一指门口的卢玉敏:“今天老婆在这里,改天吧。”
女孩子们看看卢玉敏,婉惜地哦了一声,纷纷散开,继续做起自己的事来。
程远拉着卢玉敏出来。她笑不可抑:“不如我在车里等着,你在这里洗个澡。”
程远也乐不可支:“不至于不至于,我又不是色中饿鬼。我们的身体还是蛮高贵,哪能由着这些莫名其妙的小娘子胡乱揉搓?”
卢玉敏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好玩,至少他不虚伪,而且虽然他嘴中时不时说些乱七八糟的语言,却并不给人邪气的感觉。她相信气质是从内心的真实信念里产生出来的。由此她感觉这个男人还是可以尝试着认真接触的。
程远发动车子,对她说:“我好饿,带你去海边吃海鲜。”
车子高速冲上小道,并不因弯道而减速,挺像他的人,永远生机勃勃,不为一切阻碍所惧。
她正想着,却听他问道:“哎,说真的,你们那个工程到底可不可靠?”
卢玉敏迅速恢复了精明:“怎么这么问?”
“我调查过,总是稀里糊涂不清不楚的。我感到很奇怪。”
她想了半天,决定告诉他实情:“这个工程,实际上是孙明带来的项目。孙明刚到我们公司不久,当时进来就说有这么个工程。然后他又做了个详细的可行性分析报告,我看了,觉得不错,就交给他具体操作了。”
程远点点头:“是这样啊,怪不得。”
卢玉敏看着他开出临高角,开上一条黄土路,淡淡地说:“如果你想做的话,我可以给孙明打个招呼。”
“那倒不必。”程远将车开得飞快,后面扬起满天尘土。“这个工程我的下属在办,看看情况在说吧。倒是你我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
卢玉敏一本正经的样子问:“我们会有什么事吗?我怎么不觉得?”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还是先约会一段,再谈婚事?”程远朝她眨眨眼。
卢玉敏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二十七章
解意在床上睁开眼,懒懒地翻了个身。清晨略带凉意的空气涌进来,白色的轻纱窗帘轻轻飘动着。外面十分安静,偶尔有车的打火声,然后是轻微的车轮滚动声。
天色已大亮,解意却不想起来。他已无多少睡意,只是懒,不想动。
这时,床边的电话响起来。他拿起电话,睡意朦胧地问:“喂,哪位?”
“还没有起来啊?”林思东活泼的声音传过来,似乎近在咫尺。
解意懒洋洋地笑起来:“你在哪儿呢?”
“我在东京。”
“怎么这么早?”
“还早什么?日本人的做事效率你是知道的。我已经吃过早饭了,马上就要出去参观。”
“你什么时候回来?”解意再翻个身,慵倦地问。
“定在后天,不过可能我会在韩国停两天。”
“哦,然后呢?是不是就回来了?”解意仍闭着眼睛。
“不,我先回北京。”
“好呵。”解意忍不住长长地打了个呵欠。“快点回来吧。”
林思东嘿嘿笑道:“你看你,还在犯困啊?唉,还是社会主义好啊。”
解意哧地一笑:“得了,国际长途呢,还是省省吧。”
电话里听到敲门声,接着听到日本人恭敬的声音:“林さろ,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林先生,早上好)。”
林思东急急地说:“好了,我要出去了。你在家乖乖的,听到没有?”
解意哈哈笑道:“好,放心。”
放下电话,他再无睡意,起身站到阳台上,大力抡了抡胳膊,扭扭腰,弯弯身,再跳两下。活动了一会儿,他觉得已是精神百倍,这才回到屋里翻着今天的行事历。
看完以后,他拿起来电话打给卢玉敏:“卢总你好,我是解意。”
卢玉敏十分高兴:“解总,自从上见面,一直没时间再见,你好吗?”
“我很好。你呢?”解意笑问。
“很好。”卢玉敏显然十分开心。
“今天是平安夜,有没有时间一起玩?”
卢玉敏犹豫了一下:“恐怕没有时间,我已经约了人了。”
“哦。”解意会意地连忙说。“没有关系,以后吧。”
卢玉敏再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好啊,其实我是很想见你的。只是时间太少了,有些分配不过来。”
“不要紧。我明白。”解意赶忙安慰她。“哎,对了,你们公司的工程进行得怎么样了?”
“这个工程我是交给孙明在负责,我自己没管,目前还不太清楚。”卢玉敏有些为难的样子。
解意半开玩笑地说:“怎么?在理大事?不是终身大事吧?”
卢玉敏也半真半假地笑道:“很可能,总之比这个工程还要重要。”
“好,我明白了。你去忙吧。等你忙完了,我们再好好聚聚。”
挂上电话,解意出了会儿神,看来程远倒是进展顺利。他好笑地摇摇头。像程远这种男人,是注定在情场上战无不胜的,幸好自己立定了心思不与他过招,不然只怕也难以幸免。
等他到达公司,蒋涟和于明华已准备好了一切,在等着他了。他们立刻按约定时间出发,到了敏新公司。
孙明与白菁菁等在公司的会议室里。于明华拿出起草的工程承包协议书给他们看。
孙明首先对题目表示异议:“我们公司的意见是以转让协议书的形式签约。”
蒋涟抢先说:“那不行,既然你们是甲方,怎么可以说是工程转让呢?如果是工程转让,那么我们必须见直接甲方才行。”
孙明怔了怔:“那,好吧。”他继续往下看。
解意发觉这个人其实完全不懂行,却被派来主管工程,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基于对卢玉敏的信任,他仍然决定按自己的想法进行。
孙明看完,想了半天:“原则上我没有什么大的修改意见,只是细节上,如工程款的给付方法,我们有不同意见。”
“这没有问题。”解意干脆地说。“你们尽管提。”
孙明便提笔在合同书上修改起来。白菁菁是个岁的沉稳的女人,坐在解意对面,看着他很客气地夸道:“解总,你真是十分年轻漂亮。”
“谢谢。”解意欠欠身,带着适度的微笑。“白总非常能干呢,是个全才,可惜先让你们卢总找到了。如果什么时候白总想跳槽的话,请首先考虑我们公司。”
白菁菁含着笑,脸上有种钦服的神情:“久仰解总的大名,真是名不虚传。”
“千万别这么说。我知道江湖上是怎么传我的,实在让人哭笑不得。这些话都不能信。”解意礼貌地笑,觉得脸上肌肉很累。
孙明修改完,递给白菁菁看:“你看一下吧。”
白菁菁认真地看着,看得很慢。
孙明掏出烟,拿出一个一性打火机点着,往桌上一扔,叹道:“打火机老是坏,很讨厌。哦对了,解总,昨天我在国商瞎转,看到那里有那种都彭打火机,真是漂亮极了。”
蒋涟抢着说:“那个我知道,那种打火机,一个要六千6多。”
“是吗?”解意不动声色。“那小蒋你下午陪孙总过去看看。”
孙明看看白菁菁,连连摆手:“不不不,解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没有什么意思啊。”解意笑。“只不过让小蒋去看看而已,也许我喜欢呢?”
孙明也只好笑:“解总喜欢打火机做什么呢?你又不抽烟。”
“停电时用来点蜡烛。”解意笑眯眯地说。
蒋涟和于明华都朗声笑起来。
白菁菁也跟着笑。她把合同递还给孙明说:“我看没什么问题。”
“好。”孙明交给解意。
解意看了看她修改的地方,又交给蒋涟和于明华看了看。大家一致都表示没有问题。于是孙明拿过来去打字室把合同重新打印一遍。
白菁菁显然对解意很感兴趣:“解总到岛上多久了?”
“6年了。”
“哦,那是老海南了。”
“不敢当。当年第一批闯海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回大陆了,像我们这些算是陷在这里了。”
“解总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呢?”
“上海。”
“哦?那是个好地方呢,解总怎么舍得离开的?”
“越古老的地方规矩越多,越不容易闯得出来。海南不一样,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白菁菁有体会地连连点头。ニ锩髂米藕贤的校稿进来给解意看。解意仔细地看完,改了几错误。孙明又拿回打字室。ソ庖饪纯从诿骰,他赶忙笑着说:“白总今天有没有时间?我们想请白总一起出去轻松轻松。”白菁菁极世故地微笑道:“恐怕不行,今天我先生那边有个应酬,我必须出席。”ソ涟有些惊奇:“白总的先生也在这里?”ァ笆前 K自己做一点小生意,是专门代理美国的洁具的。今后还得请贵公司请解总多多关照。”白菁菁热切地说。ァ澳堑比弧H绻做了贵公司的工程,那我们不是一家人了嘛。”蒋涟满腔热情的态度使人倍增好感。ヒ惶说到工程,白菁菁的神色微微有些异样,但随即恢复了正常。“是啊。”她说。ニ锩鹘来,拿了一式四份合同书。双方正式签约后,他递给解意一张卢玉敏亲笔签字盖章的法人委托书。
解意仔细看过后,交给于明华放进公文包。
解意看看表,已是中午了。他站起身来,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吃个便饭吧。”
“谢谢了,不过公司还要开会,不能去,以后吧。”白菁菁起身与他握手。
“那太遗憾了。那就以后吧。”解意往外走。
孙明跟在他身旁:“我送你们。”
他客气地送他们到了电梯前。解意看看四周没人,小声对他说:“下午蒋涟过来把东西给你,你选个地方吧。”
“好的,到时候到我的办公室吧。”孙明再三强调。“说好了,钱必须是旧的,而且不连号。”
“你放心。我们不是第一了。”解意淡淡地笑。
蒋涟重重地一拍他的肩:“孙总,你放心。下午我一个人来。除了你我之外,绝没有第三者。大家神不知鬼不觉。”
孙明脸微微泛白,但还是控制住自己,斯文而不失热情地笑着点头称是。
电梯门开了,蒋涟对他做一个神秘的表情:“今天晚上一起去玩玩,怎么样?不带家属。”
孙明终于被他逗得轻松地笑起来:“好的。到时候见。”
电梯里人很多,解意一直沉默着。于明华和蒋涟有意无意地护着他,怕他被陆续进来将电梯塞得满满的人挤着。
上了车,解意从皮包里掏出一台十分小巧的录音机交给蒋涟:“小蒋,记住下午交钱给他的时候,一定要把全过程录下来。你特别要注意,一定要记住,跟他讲话时,要把钱数‘1万块’和‘按你的要求’这两句说出来,让他肯定。”
蒋涟接过录音机放进西装内袋里,郑重地答应。
解意发动车往公司开去。
想了想,他又说:“小蒋,一会儿你到会计那里去领1万块钱,晚上带那帮王八蛋去好好闹一下。另外,你们带上相机,给孙明拍一张清晰的正面照,我想查一查这个人,不过记住要做得自然。小于也一起去。”
“好。”两人一扫往常的嬉皮笑脸,十分严肃地答应着。第二十八章
海口的平安夜,到都是热闹气象,仿佛所有的人都出动了。富人可以进酒店吃海鲜吃野味,进KTV欢歌狂舞,或者打保龄球。穷人可以看露天电影,甚至只是逛街,什么都不买,也好象欢乐无比的样子。
只有解意,一个人闷在屋里半天,只好跑到郦婷那里去喝酒看节目。
郦婷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暇理会他。没有了张唯勤,她简直有玩不转的感觉。
解意喝到午夜,醉醉地回到家。他轻飘飘地摸索着上了楼,倒到床上,觉得难过极了。
有一种孤独,是椎心刺骨的感觉,越来越难以忍受。这种孤独不是呆在人群中就可以消失的,也不是有个人陪在身边就可以解除的。那是一种根蒂固的概念,是确定自己一生都难以得到安定的那种飘泊感。
他躺在床上,感觉到仿佛整个海岛都在海上飘浮着,在随着风渐渐飘移,离他的家乡越来越远。他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到那里了。
来自南海的风穿过敞开的落地玻璃窗,轻轻从他的身上抚过。
他终于沉沉睡去。可是即使在梦里,他仍然是独自一人置身于一无所有的独木舟里,四面皆是茫茫大海,无边无际,不知道岸在哪里,更不知道要飘泊到何时才能够上岸。オ
一过圣诞节,便开始下雨,冷冷的雨哗哗地直落下来,终于逼着人们穿起了毛衣。
欢乐大厦工地上,整个建筑气势恢宏地直逼蓝天。但每层楼都是开放式的,边框全都空着,无遮无拦,只有密密麻麻的脚手架仍然围绕着楼的四周。
最高层上,解意带着安全帽站在楼边上与蒋涟、于明华和长宁施工队的张队长一起对着图纸研究详细的安装步骤。整层楼都轰响着砂轮切割型材的声音,到是喷溅的火。解意满不在乎地站在楼层边缘,无视身边飞溅的火,与他们专心地讨论着。
林思东一上来便呆住了。看着解意脚后不到一米的空虚,再看看他身后湛蓝的天空,他的心不由颤抖起来。千万不要后退。他在心里叫着,可是不敢出声,生怕惊了他。他悄悄从旁边迂回过去,直到解意身后,轻轻拥住他,这才发力将他推到楼层中间。
解意一惊,待站定了,挣扎着回头一看,笑起来:“是你啊,一回来就吓我一跳。”
“你才吓死我了。”林思东心有余悸,紧紧拥住他。“你看你刚才站的地方,多危险。从这里摔下去,只怕真会粉身碎骨。”
解意在他有力的拥抱中动弹不得,只道:“没事,以前每个工程都是这样的。我是干这行的,肯定会注意。我知道背后是渊,当然不会后退一步。”
“一切都不是那么笃定的。”林思东越想越后怕。“你看你身边的火,如果突然大起来,你敢说你不会本能地退后回避?如果是那样,后果如何?”
解意被他越抱越紧,快喘不过气来了。“不会的,砂轮切割型材的火就只那么大,不会再大了。”他温顺地让他抱着,轻声说。
“不要跟我辩了。你答应过我不再做危险的动作的。”
解意被他一讲,眼前立刻浮现出在西安秦始皇陵上的柔情,整个人都软下来。“好了,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了。”他不顾整层楼那么多工人的眼光,抬手环抱住他的腰。
林思东紧拥着他,低头紧贴着他温凉的脸颊,默然感受着他柔软的心,良久不语。
站在楼边的那3个解意的下属相视一笑,分头去督促停下手看热闹的工人继续干活。林思东身边的于显强也赶忙溜走了。
林思东牵着解意的手带他进了升降机,从38层下来。他们一直默默对视着。周围他们的下属纷纷闪避自己的视线,转身往外看,免得惹恼了这两个暴君。
林思东带着他出来,走到停车场,专注地看着他问:“你的车我的车?”
解意明白他的话意,笑笑:“坐我的吧?”
林思东顺从地坐上那部火红的“火鸟”。
车如船一般轻灵地滑入车流中。
林思东一直看着他雪白的脸,只觉周身的火焰愈燃愈旺。解意专心地开着车,尽量不看他,可是全身分明被他急剧放射出的渴望燃烧起来。他只觉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注满了林思东的激情,又酸又软,只想立刻躺下来,什么都不顾了。
车摆脱了市中心的铁流之后,立刻如离弦之箭飞回了“碧水园”。解意刚打开别墅门,便被林思东一把推进门去。
他迫不及待地一脚踢上门,便立刻吻上解意,并伸手焦灼地撕扯着他的衣服。解意激烈地回应着他的吻,配合着他的动作很快褪下了所有的衣物,接着狂乱地撕开他的衣服,迅速地替他脱下。激情的燃烧使他们呻吟出声。
林思东一把将他推到沙发上,疯狂地进入他的身体,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解意又是疼痛又是快乐,不由得轻轻叫了起来。
林思东抬起头来,专注地看着此时异常温柔的他。身下的人温润如玉,头枕着凌乱的黑发,墨黑的双眼闪着晶亮的光,红唇湿漉漉的,是至的诱惑。他的动作变得轻柔起来,俯头亲吻他的唇。
解意疲惫至极地躺着,感受着他的眷恋,心底的满足化作了一声叹息。
林思东听出他叹息声里的愉悦,抬头轻笑着看他:“好吗?”
“好。”他温柔极了。
“爱吗?”
“爱。”解意点头。
林思东闻言一把抱住他的腰。这个字又在他胸中烧起了一把熊熊烈火。
解意实在累得动弹不了了,只觉得这把火烧得他周身灼痛。这种痛楚中的欢乐是他从来不曾感受到的。他放松自己,用心地承受着身上的人倾泄出的无休无止的爱,敞开心胸拥抱着那种欢悦。他觉得自己像条被扔到陆地过久渴极了的鱼,现在突逢甘霖,真是如鱼得水,快乐无比。
天已黑尽,林思东仍然昂扬地纠缠着解意甘香的身体。从一楼一直做到三楼,终于做到卧室的床上。他觉得自己勃勃的生机已触到解意的心门。他紧紧咬住身下人的肩,平息着自己疯狂的想大声喊叫出来的欲望。一丝咸腥流进他嘴里,使他狂乱的脑中更添几分痴迷。
解意紧紧抱着他,痛得轻哼,剧痛中仍然感受得到被他激发出的欢快……
黑暗中,他们的衣物散乱在客厅的地毯上。一楼的地上、沙发上,二楼的楼梯上、地上、桌上,三楼的楼梯扶手上、沙发上、床上,俱是他们爱的痕迹。整幢楼仿佛都在夜色中燃烧。
别墅周围的、草、树都在雨中静止着,似乎在倾听他们爱的呢喃。
林思东终于满足了自己炽烈高涨的欲望,翻身下来,搂住了他。解意侧身靠在他怀里,夜色中倦极了的神色柔媚动人。
林思东轻轻吻吻他的鼻尖,问他:“想我吗?”
“想。”解意累极了。此时此刻,他不想再耍招。
“我也想。”林思东闭着眼,轻轻说。“特别是晚上,想你想极了,好难过。
“我也是,难受极了。”
林思东明白他有心障,此时听他如此坦白自己的心意,十分感动。他紧紧搂住他,边吻他边说:“小意,答应我,一辈子跟着我。”
“好。”解意仍然闭着眼,唇边泛起一丝轻笑。“我答应你。”
“真的?”林思东抬起头来仔细地看他。“真的跟我一辈子?”
“真的。”解意唇边仍挂着那缕笑意,妩媚极了。
“一辈子?”林思东不敢置信。
“一辈子。”解意睁开眼,迷蒙的眼光毫无犹疑地看向他。
林思东一阵激动,不能自己地压到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端详着他:“真的?”
“真的。”解意喜欢此时这种倍显亲密的沉重。他温柔地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插入他的大手,与他的手指交缠着。
“为什么?”此时,林思东忽然变成了初恋中的少男,不敢相信一直苦苦追求的幸福竟会突然到手。
解意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什么为什么?这可不像你问的话。”
林思东也忍不住笑了:“我只是不敢相信冰山也会有融化的一天。”
“那是因为你比十个太阳还要热。”解意笑着,抬头吻吻他的唇。
林思东也笑,轻轻吻上他往外渗着血的齿痕。“告诉我为什么?”他轻柔的声音里仍充满了霸道。
解意笑着摇摇头:“因为你让我开心。生命是如此脆弱。我要的不多,只要开心就好了。”
“真的?”他继续吻着他的胸、颈,最后吻上他的唇。
“真的。”他在他的唇齿间肯定。
“好。”他抬起头,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会让你一天比一天开心。一辈子开开心心地,跟我白头偕老。”
解意不相信这样软弱无力的保证,却不愿辩驳,只笑笑,回吻他。
他们缱绻着,如此的鹣鲽情。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来,仿佛在为他们唱着情歌。
林思东向往地说:“如果人可以不吃饭不睡觉多好,我愿意就这样与你做爱,一直做到地老天荒。”
解意吃吃笑道:“1年后的考古学家将我们发掘出来后,研究时一定伤透脑筋。这两人是两个男人,毫无疑问。不过,根据姿势,却不知是饿死的,还是纵欲过度死的。”
林思东在大笑声中欢快地结束了这的欢爱。抱着他静止下来后,想起他的话,仍止不住地笑。
床头柜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他俩互相看看。林思东说:“你接。我刚回来,多半是找你的。”
解意从他身下伸出手,想去拿电话。可他不起身,解意就动弹不了。他微笑着看他,示意他起来。林思东摇摇头,替他拿起电话来,放到他耳边。
“喂,哪位?”解意轻声问。
话筒里面传来于显强的声音:“解总,请问林总在你那儿吗?我有急事找他。”
静夜里,他的声音特别响,林思东也听见了,便把电话拿到自己耳边:“我在,什么事?”
“哥,嫂子急坏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于显强的声音十分焦急。“我一下午一直打你的手机,可你一直不接,后来又关机了。嫂子一直问我,担心你出事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
林思东闻言看看解意。解意在他身下耸耸肩,表示不介意。
“好啦。你告诉他,我在陪一个很重要的客户打麻将,可能要玩通宵。”
于显强犹豫了一下:“林总,别怪我多嘴,到底嫂子今天第一天到,你这样……不好吧?”
“没事,她理解的。”林思东倒真不怪他罗嗦。毕竟他也觉得自己的妻子没错,可是现在他实在不想离开解意。
等他挂上电话,解意讥嘲地笑:“陪客户打麻将?嗯?”
“本来就是嘛,我又没说谎。”他又抱住他。“我们今天不是一直在打吗?一番、两番、三番、四番、五番、六番、海底捞月、杠上开……”随着自己的话,他再进入解意的身体,做出各种相应的动作。
解意忍不住一直笑一直笑。
良久,他抱着林思东的腰,亲昵地说:“回去吧。”
林思东一愣:“干吗?你赶我?”声音里满是撒娇的味道。
“不是。”解意哄着他。“小于说的不错。你太太今天刚到,你还是该回去陪陪他。”
林思东呆呆地看他半晌:“你太洒脱了,我怀疑你根本就不爱我。”
解意啼笑皆非:“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要真赖着你,你又要烦了。难道这样不好吗?你本来就是你太太的人,这点你多向我强调过。”
“乱讲,我没有。”林思东撒赖地紧抱住他,不肯走。
“好啦,来,我送你回去。”解意推他。“别让你太太心痛。女人伤心是很难过的,我不愿意你太太被我伤害。”
林思东想了想,终于起身。解意此时才感觉出胸骨的剧烈疼痛。他们下了楼,穿好衣服。解意开车送他回去。
一路上,林思东一会儿抚抚他的脸,一会儿拂拂他的头发。汽车的挡风玻璃上,雨刮“哒哒哒哒”地扫着晶亮的雨珠。车里非常的静,弥漫着他们之间的情。
到了林思东原来住的别墅区门口,解意停下车来。林思东坐着,不肯下去。
解意探身过去,替他打开车门,像对一个缠人的孩子似地,轻轻推一下他的肩,柔声道:“好了,到了,回家去了。”
林思东不情愿地握住他的手,倾身向他。解意很自然地以唇接住他轻悄的吻:“晚安。”
“晚安。”林思东下了车。“我明天来找你。”
解意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向仍亮着灯的别墅走去,这才倒车往回开。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撑着头,一路上一直噙着微微的笑意。
雨仍在下着,却变小了,在他的车灯里纷飞。
这样温柔的雨呵……第二十九章
当小鸟在窗外的枝头开心地鸣叫的时候,解意被床头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他闭着眼摸到电话,睡意犹浓地问:“喂,哪位?”
“睡美人,睁开眼。”林思东戏谑的声音传过来。
解意仍懒洋洋地闭着眼,轻轻笑起来,笑声低低的,充满了柔腻,使林思东血脉贲张。
“不许这样笑,小妖精。”
解意仍轻笑着,满是煽情的清朗。
林思东不由得告饶:“好啦,拜托你不要这样笑了,笑得人心里痒痒的,真想马上飞过来咬你一口。”
解意笑得腻腻的:“这么胆大?不怕你太太听见?”
“她下去做早饭去了。”提到妻子,他的口气正经了些。声音淡淡的,是那种提到天经地义就是一家人的味道,给人一种老夫老妻恒久不变的感觉。
“今天你们准备去哪儿玩呢?”解意温和的口气也是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她生病了,今天不准备出去。”
解意关心地问:“怎么一来就生病呢?你带她去看了没有?”
“她是老毛病了。昨天上飞机时穿得太多,一到这里又热,脱了衣服却又在下雨,所以就病了。没事,她带了一口袋药来。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哦。”解意动了动头,让自己枕得更舒服一点。
“你呢?今天干什么?”
“当然是干工作。型材到了两批了。玻璃也开始在洛阳装车了。工地上很忙,我需要亲自去盯着。为你做的工程,更不能马虎。”
“算了,今天别去了。我们去逛街。”
“你太太生病,你还去逛街?”解意闭着眼,好笑地问。
“是她叫我去的。她叫我带女儿去逛逛。”他一副模范丈夫的样子。
解意微感意外:“哦,女儿也带来了?两个都带来了吗?”
“是啊。他们放寒假了,所以带过来玩玩。”他的语气里对女儿满是宠溺。
“好啊,那你们去逛吧。”
“不,你一起去。我只带小女儿,大女儿要显强带他去游泳。”
“她会不会告诉你太太?引起麻烦就不好了。我不喜欢将一件事搞得太复杂。”
“不会,她最贴我,再说,我又没跟阿姨,是跟叔叔一起出去,她不会觉得异样的。”
ソ庖庑Φ溃骸昂冒伞D忝且恍∈币院罄凑饫锝游野伞!豹
“成。我们打的过来。我的车给女儿用了,。另外一部车留在家里给我媳妇备用。我们坐你的车出去吧?”
“好的。”
当解意瞧见牵着林思东的手从车里出来的那个如似玉的小姑娘时,觉得很惊奇。小女孩长得娇小玲珑,一点也不像父亲。漆黑的头发,衬得小脸更形白嫩。穿着白纱堆叠的公主裙,下着小白袜红皮鞋。紧紧拉着林思东的手,神态间充满了依恋。
林思东一拉她的手:“叫叔叔。”
小姑娘怯怯地叫一声:“叔叔。”
“哎。”解意蹲下身,轻轻抱了她一下。“真是个小天使。”
小姑娘被他的赞美喜得涨红了脸。“叔叔好漂亮。”她的心立刻就被收买了。
解意轻笑:“这么美丽聪明的孩子。请问小姐芳名?”
“我叫晶晶。”
“啊,六个太阳?很漂亮的名字。”解意对着天真美丽的孩子一向不吝溢美之词。
他打开车门,林晶晶看着眼前只有在电影里才看见过的汽车,兴奋地叫起来:“爸爸,这汽车好漂亮。”
解意看着林思东抱着雀跃的女儿坐进车里,边发动车边说:“喜欢吗?”
“嗯。”林晶晶使劲点头。
解意笑道:“等你长大了,叔叔送你一部。”
“真的?”林晶晶扑闪着乌黑的大眼睛。
“叔叔从不骗小孩的。”解意的声音里也满是宠爱。
林思东闻言低低地问:“那小孩的父亲你骗不骗?”
“你猜呢?”解意斜斜地睨他一眼。
林晶晶听不懂,也不管,一把抓住父亲的手,充满渴望地问:“爸爸,叔叔说要送我这车,我可不可以接受这样的礼物?”
“可以,不过要等到你长大。”林思东爱怜地轻轻拧拧他的脸。
“那什么时候才叫长大?”
“嗯……等到你满2岁吧。”
“那要……2减8,那要再等12年,对不对?”
“对的。”
林晶晶小小的脸对着车窗外,充满了遐思。解意与林思东相视一笑。半晌,小女孩方大声叹息道:“真想快快长大。”
解意笑:“会很快的,快到你巴不得时间停下永远不走。”
很快到了DC城,他们把车停在门口的停车场,相偕着走了进去。
这是个大型的商城,里面什么都有卖的,真假都有,高中低档也有。他们逛着,一向都在免税商场或者大型的商厦买东西的他们并不太想在这里买什么,但这里恒常是人潮汹涌,热闹异常。孩子总是爱热闹的,他们也愿意走走看看。两个人都是身著名牌,显得气势不凡,再牵着一个如似玉的小女孩,十分惹人注目。
走到一边的亚太金行,林思东忽然想了起来,进去看着玻璃柜里的各色钻戒。解意便也跟着看起来。“挑一个。”林思东对他说。
“算了,让孩子看见不好。”
“没事,你挑一个。我应该送你个戒指的。把你套住。”
解意轻笑,低头仔细打量着那些反射着五色纷呈的光彩的钻石。
林思东指着其中最大一个标价3多万的方钻:“这个好不好?”
“不好,我怕指头被人家砍掉。”他笑,指着另外一个造型独特但钻石不大标价3万8的戒指。“我就要这个好了。”
林思东叫小姐拿出来,给解意带上,端详了一下,低头问女儿:“好不好看?”
“好看。”晶晶直点头。
“好了,就这个。”林思东爽脆地拿出个人支票簿。“打不打折?”
小姐微笑地说:“我们打九折。”
“只打九折?你们老板在吗?”
小姐忙转头找经理。
“算了……”解意欲阻止他。
“你别管。”林思东轻声说。“等着看。”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矮矮的大腹便便的男人,一见林思东,老远便伸出手来,哈哈大笑:“老林,哈哈哈哈,稀客稀客。”
林思东一把握住他的手,顺便砸了下他的肩:“老赵,今天来光顾你了。”
“荣幸荣幸。”说着他注视着解意和林晶晶。“怎么?今天带了一个小美人来?”
“是啊。”林思东豪爽地笑着,顺手抱起晶晶,然后指指解意。“我朋友解总,我女儿晶晶。”
赵老板立刻抢过晶晶来抱住,再腾出一只手来与解意握手:“解总,幸会。晶晶,喜欢什么?在赵伯伯这里尽管拿。”
“好,你赵伯伯说了,快去挑,拣大个的石头拿。”林思东一脸鬼祟地对晶晶眨眨眼。
晶晶咯咯笑着,果然跑去一个柜一个柜看去了。
赵老板问他:“怎么?看中什么了?”
林思东指指解意手指上的钻戒:“想送他个玩艺,你看付你多少?”
赵老板看看戒指,略一沉吟:“给个半价吧。”
“那不行,付你七折吧。”林思东拿起笔准备写金额。
“不行,没有赚你的钱的理。你要付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兄弟。算我送解总的见面礼好啦。”他看看在旁边笑着一言不发的解意。
“好了,已经领你的情了。别忘了还有晶晶要的一份。六折吧,你也赚一点我也赚一点。你不要再讲了,否则我就付全价了。”
“晶晶那份另算,是我给她的见面礼。说不定我还认她做干女儿呢。好了,就依你,六折吧。”
林思东写好支票,撕下来给他。这时晶晶从一边飞跑过来,拉住林思东的手。
“挑好了没有。”赵老板躬下身来问他。
晶晶点点头,一副想说又不敢的样子。赵老板失笑:“别怕,好姑娘,告诉赵伯伯,要什么?”
晶晶抬头看父亲,林思东肯定地点头。她才一言不发地拉着林思东到了一边专卖珍珠饰品的专柜,指着里面的一根项链。
那根项链是纯正的海水珍珠串成的,一颗颗都小小的,大概是5毫米的那一种,不过都圆溜溜的,煞是好看。一看标价,才2块。林思东大笑:“你真是个好姑娘,挺会替你赵伯伯省钱的。”
“去你的。”赵老板立刻叫小姐拿出那根项链替晶晶带上。“看,衬着她的裙子,多美。我们晶晶很有审美眼光的,不像你的农民老爸,老土得要死。”晶晶喜欢得小脸通红,忙跑到一边照镜子去了。
“是啊,谁会比你有文化呢?小谢,你知道吗?过去老赵还是全国有名的作家呢,有部小说好像还得过奖,哎,是什么奖来着?”
“得得得,好汉不提当年勇。”老赵一挥手,一股往事不必再提的洒脱。
“行了。今天再到别去逛逛。老赵,改天我们再聊。”林思东不再多说,与他握手道别。
“好。”
林思东拉起晶晶的手,往外走去。
悠闲地沿着喧闹的大街走着,温暖的阳光轻轻地洒在他们身上。解意的眼光朦胧着,看着四周人来人往。这样悠闲平静普通平凡的生活,实在让人感到无欲无求的快乐。身边小女孩软软柔柔的小手握在他的掌中,有个这样美丽而听话的孩子实在是不错的一种享受。
他模糊地想着,看了看晶晶另一手拉着东张西望的林思东,心里有种甜丝丝的感觉。
晶晶好像看见了什么,拉着他们往路边的一家睡衣世界走去。里面全是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睡衣,置身其间,充满了温馨的感觉。晶晶一直盯着门口模特儿身上的一套浅蓝色的丝绸睡衣看。他俩便由着他看。这时,里面的领班迎过来,显然判断准确,弯下腰用轻柔的声音问:“小妹妹,这套睡衣很好看,想买给妈妈吗?”说完抬头对着解意一笑。
晶晶抬头看向林思东:“爸爸,买给妈妈好不好?”
林思东看看,便点头:“好。”
那领班连忙叫另外的小姐拿出来包装好。林思东走去收银台付钱。晶晶仍紧紧牵着解意的手四看。领班将购物袋提过来递给解意:“您真好福气,女儿这么漂亮。”
解意并不解释,只笑笑,对他点点头。
三人走到外面大街上,林思东忽然想起来,问他:“哎,你那个敏新公司的工程怎么样了?”
解意嘴角噙了一缕颇有意味的微笑,懒懒地拂一拂头发:“已经签了约了,不过我没有按他们的要求打质保金。”
林思东关心地问:“怎么呢?”
解意抿抿唇,俏皮地笑道:“事情本来进展得异常顺利,他们公司那个孙明,完全是个外行,又贪小钱,又没有主见,太容易进攻了。更何况,”他斜睨他一眼。“那卢玉敏想报你当年的知遇提携之恩。”
林思东偏偏头,似乎想闪开他戏谑的目光,接着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别逗了,我根本不认识她。”
“这我相信,你是早把她给忘了。”解意牵着晶晶的手,小心地挡开迎面过来的人。
“那这个工程看来你是笃定拿到手了?”
“那倒没有。”解意微眯起眼,很疲倦的样子。“那个孙明,我觉得他有些不地道。本想仔细问问卢玉敏,不过她最近在和程远约会,挺忙的,所以就没有打扰他。”
“什么?”林思东讶异地张大眼,随即放声大笑。“这真是天大的新闻。程远那小子,一点信儿都不透,太不够朋友。我回去就找他算账。”
解意笑道:“卢玉敏说程远向她提起结婚的事情,她当然有些犹豫。你知道程远是有名的公子,他的话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依他们目前的情形,好像有些像真的。”
林思东摇着头:“真不可思议。当年程远离婚离得真是血淋淋的,伤透了心,我还以为这辈子他再也不会结婚了。他总说女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结果最后还是要再走这条路。其实,卢玉敏这人不错,至少带出去不会给老程丢脸。”
解意沉默起来,心里有些别扭。走了一会儿,他说:“你在安徽芜湖有没有什么朋友?”
“怎么呢?”
“我想查查孙明这个人。”
林思东想了想:“行。我在安徽省公安厅有个朋友。你把那个人的资料拿给我,我通过他去查一下。”
解意笑着点点头,心情要好一些了。
林思东看看表:“我们回去了。快中午了,晶晶妈妈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我们就不陪你了。”
解意无言地笑着点点头。开着车回去的路上,只有晶晶一个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以及林思东有一搭没一搭的答话。
到了别墅区门口,解意停下车,对着晶晶展开一个最灿烂的笑容:“晶晶,再见。”
“叔叔,再见。”晶晶迫不及待地拉着林思东跳下车,飞快地向别墅跑去。远远的,就听见她兴奋的叫声。“妈妈妈妈,快来看,我叫爸爸给你买的衣服,好漂亮。”
解意看着他们父女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疲倦。第三十章
程远开着车疾驰在滨海大道上。
解意的火红色跑车实在是太耀眼了,程远一眼便看见了车里那个着青色西装的梦中人,连忙靠过来停了车。
直到他的车紧贴着解意的车停住,解意才回过神来。看着神采奕奕的程远,他笑了笑。
“小解,怎么了?不舒服?”程远看他脸色有些发白,关心地问。
“不。”解意连忙说。“我没事。”
程远点了点头,洒脱地笑问:“你还没有放弃南方食品城?”
“你呢?”解意意味长地看着他。“听说你现在在走桃运?”
程远哈哈大笑:“好像有这么回事。”
“所以啊,”解意笑眯眯地说。“我拿什么跟你争呢?你是钻石王老五呢。而且你们远大装饰集团在圳是数一数二的,现在一伸手便捞到了海南来,在装饰业里仍然是大哥大。我是望尘莫及的。”
“哪里哪里?南方食品城的工程太小了。”程远乐呵呵地道:“我还要靠解总赏碗饭吃呢?”
“此话从何说起?”解意一挑眉。
“你们已拿下了欢乐大厦的全部工程。你拿到了一块大肥肉,是否可以考虑让我喝一碗汤呢?”
“程总过谦了。这种小CASE哪里会放在程总眼里呢?在你只怕不过是鸡肋,我们可是靠这个工程吃饭。”
程远潇洒地笑起来:“好了,工程的事可以缓谈,我们还是朋友吧?”
“当然。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好啊,如果真有那一天,第一个就给你发喜帖。都中午了,我们一起吃饭吧。”
解意想了一下。刚才跟他闲谈了几句,反而冲淡了对眼前境的迷乱。他于是点了点头:“好,去哪儿?”
“国商吧。去吃西餐自助餐。”
“好,你的车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
坐在国商二楼的西餐厅里,程远仍然半真半假地向他投射一个又一个的魅力炸弹。解意对这些伎俩实在是司空见惯了,反而恢复了自然。他技巧地抵挡着他的攻击与引诱,巧妙地与他周旋着。这样的斗智是他喜欢的生活方式。他笑得很开心。
这时,自动扶梯上,于显强和林思东的大女儿林丽丽一起上来,也走进了西餐厅。一眼看见程远与解意,他们都一愣。林丽丽扭头便走。于显强不解地追上她:“丽丽,怎么了?不是说要吃海南的西餐吗?”
“我才不吃呢,一看见那个不要脸的男人,我就饱了。”这个才15岁就已有1米7高的女孩子恨恨地说。
于显强大吃一惊:“丽丽,你在说什么?”
“叔叔,我爸爸昨天是不是在他那里?昨天晚上他送我爸爸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他还和我爸爸接吻,哼,真不要脸……”说到最后,她已气得要哭了。
“别这样,丽丽,你误会了。千万别让你妈妈知道,她身体不好。”于显强小心地劝解着。“你爸爸只是一时的迷惑,很快就会平息的。他决不会离开你们,这点你一定要相信。”
“我只是气不过。”林丽丽气得跺脚。“我妈妈这么好,千里迢迢地来这里,还在生病,我爸爸就去那个坏男人那里,还不肯回来。”
“不是的,你爸爸不是那样的……”于显强词穷。
“我不吃了,我要回去。”她转身便往停车场走。
于显强只好开车回别墅。林丽丽一阵风似地冲进门,一眼看见妈妈和爸爸、妹妹坐在餐桌边,有说有笑地吃着饭。她连忙强行抑制住心里的怒气,跟他们打招呼:“爸,妈,我回来了。”
好不容易等他们吃完了饭,趁着妈妈在厨房里收拾的时候,她一把将林思东拉进二楼自己的房间。“爸,”他的神色十分严重。“爸,昨天你回来的时候,我看见那个送你回来的男人了。”
“哦。”林思东按捺住心中的惊异,不动神色。“你要说什么尽管说。”
“爸,我不赞成你跟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在一起。”
“丽丽。”林思东厉声阻止他。“一个女孩子,不准说粗话。”
“不是吗?他昨天才跟你在一起,今天又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有说有笑,不是无耻是什么?”
“什么?”林思东一皱眉。“你说什么男人?”
丽丽看着父亲的反应,很满意。“不信你问叔叔,我和他一起看见的。刚才那个男人和一个男人在国商二楼的西餐厅吃饭。他们又说又笑,开心极了。爸爸,你上了那个男人的当了。他在骗你呢。”她声情并茂地添油加醋。
林思东想了一会儿他这番话的可信度,强自平静下来:“你叫叔叔上来。这件事不准让你妈妈知道?”
“你放心,我知道。爸爸,我只想你对妈妈好。”得意地说完,她下去了。
林思东烦躁地抽出一只烟点上,窗外的阳光也突然变得吵闹起来。于显强刚上来,林思东便迫不及待地问他:“解意是不是跟个男人在一起?是谁?”
于显强尽量使声音淡化:“他们只是吃个饭。表哥,你不要太紧张。”
“我问是谁?”他的声音里已充满了怒气。
“是程远。”于显强无奈地说。“表哥,其实我看他们没什么的……”
林思东一下便打断了他:“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他突然感到一种危机。解意这样的美男子,自然是人人都想到手的。其他人也许他可以不在意,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绝对自信。可是像程远这样的人,实在是劲敌。他的实力与自己不相上下,年纪比自己还轻,搞男人女人的记录比自己还辉煌。这样的敌手,实在不可小觑。虽说他目前似乎在跟卢玉敏勾搭,但难保不同时也对解意用心思。他以前不也是如此吗?
而且对于解意,他实在把握不住。从昨天直到刚才他还以为已经得到了解意的心,原来不是的。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如果真如此,这个人可就丢大了。
越想越坐立不安,他终于起身直奔下楼。匆匆跟妻子交代一句有应酬,便从于显强手中拿过汽车钥匙,刻意忽略丽丽恼怒的目光与晶晶的疑问,他上车疾驰而去。
解意与程远吃完饭,便也让他明白了事不可为。两人友好地分手,相约以后有好项目可以合作,便各自回家。
解意在音响里放上一张英文唱碟,将声音旋小到若有若无,然后换上睡衣,懒懒地躺在床上。他觉得很累,决定小睡一下再说。
林思东轻轻打开门,怀着捉奸的心情,蹑手蹑脚地走上三楼,纯羊毛地毯将他的脚步声吸收尽净。他无声无息地进入卧室,却只看见解意一个人慵懒地躺在阳光里。
斜斜西射过来的阳光将雪白的床单与枕头衬得更加洁净,躺在其中的男子微微蹙着眉,怀里抱着枕头,斜斜地趴在床上。他的身体扭曲着,柔媚的腰线让林思东忽然兴起了又恨又妒的一种心绪。他悄悄地走上去,一下扑到他的身上。
解意一惊,挣扎着欲回身。林思东一手死死按着他,一手一把撕下他的衣服,根本不容他明白过来,已强行进入了他的身体。
解意感觉到那种熟悉的触感,这才平静下来,努力放松自己。他发觉身上的人今天暴烈得毫无道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还是乖乖地让他先做完再说。
随着强烈的恨与妒的情绪发泄殆尽,林思东慢慢平静下来。他从后紧抱着解意的身体,抬头看着西斜的阳光,猛然想起过去某一天的清晨,他曾幻想过与这个男子在阳光中做爱。他的心一下柔软下来。
解意感觉到他的变化。他趴在床上,两手抱着枕头,脸靠在枕上,闭着眼享受着这样的和风细雨。阳光照在他赤裸的身上,感觉倍加温暖。
“今天你为什么跟程远在一起?”林思东吻咬着他的耳垂,轻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解意终于明白了他刚才的失常所为何来。这样的醋意,使他宛尔。“你派了侦探跟踪我啊?”
“是啊,所以你要当心。我不在的时候,千万不可惹事。”林思东在他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解意懒洋洋地笑道:“只不过吃顿饭,你不必如此大惊小怪吧?”
“吃饭都不准。以后跟谁吃饭,先要请示我。”他半开玩笑地说。
“好啊。”解意迷迷糊糊地答道。
林思东听了,不由得心里一阵痒酥酥地,忍不住又咬了他一口。
解意轻笑。
夕阳西下,阳光渐渐变得无力起来,林思东一直俯在他身上,紧紧地抱着他。他一边轻吻着解意光洁的脸,一边情地说:“真的,小解,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不巧得很,我一家都来了。而且我大女儿昨天也看见你了。她正是半懂不懂的年纪,我怕她会出什么事。明天我就带他们母女三个出去玩,沿着岛玩一圈。我们计划在这里呆半个月,然后回去过春节。这半个月里,你忍一下好吗?我大概很少来看你,你自己好好呆在家里。等春节以后我过来,一定好好陪陪你。”
“好。”解意懒懒地笑。
“记住,千万不要惹事,千万千万。”林思东郑重地告诫他。
解意忍俊不禁,无奈地拉长了声音说:“好的――”
林思东将他抱得更紧:“小解,你真是天生尤物。我们在一起一辈子好吗?”
解意不答他。在黄昏惆怅的暮色里,他感受着他霸道的包裹与充满爱意的占有。
隐隐的,传来他最喜欢的悠扬的情歌。
“Oceansapartdayafterday,
AndIslowlygoinsane。
Ihearyourvoiceontheline,
Butitdoesn′tstopthepain。
IfIseeyounexttonever,
Howcanwesayforever。
Whereveryougo,
Whateveryoudo,
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
Whateverittakes,
Orhowmyheartbreaks,
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
Itookforgrantedallthetimes,
Thatthoughtwouldlastsomehow。
IgearthelaughterItastethetears,
ButIcan′tgetnearyounow。
Iwonderhowwecansurvivethisromance,
ButintheendifImwithyou,
I′lltakethechance。
Whereveryougo,
Whateveryoudo,
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
Whateverittakes,
Orhowmyheartbreaks,
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
Waitingforyou。”
(大海相隔日复一日,
我已慢慢的失去了理智。
电话那端传来你的声音,
但是那并不能减轻我的痛苦。
如果我久久才能见你一面,
我们要如何谈起永远。
无论你去了哪里,
不论你做了什么,
我都将在这里等待着你。
不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或者是伤心欲碎,
我都会在这里等待着你。
我一直认为,
我的想法能持久不变。
曾经欢笑,也尝过了泪水,
但是现在我却不能靠近你。
我不知道该如何保住这段感情,
但如果最后我仍能和你在一起。
我将不会放弃任何机会。
无论你去了哪里,
不论你做了什么,
我都将在这里等待着你。
不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或者是伤心欲碎,
我都会在这里等待着你,
等你。)第三十一章
两大主材陆陆续续运到,另外在海口订购的进口玻璃胶、结构胶也都开始交货。丽都公寓的水电工程也重新开工了。
这一阵解意实在累极了,白天在工地理各种各样的事情。晚上还要设计欢乐大厦的内装修,以赶在与香港金氏设计事务所比稿的日子完成。仅仅是劳累与食欲不振,就让他看着看着瘦下去。
林思东一直带着妻女在进行环岛游,很其乐融融的样子。然后想到解意孤单,每天晚上都会给他打电话来,仿佛挺心疼的。
其间黎云安多到公司来要求上班,但均被解意拒绝了。解意对他说,反正快到春节了,他不如度完蜜月再加春节,然后再来上班,能够比较专心一点。
黎云安敏感的心更加心虚恐慌。万般无奈之际,他去找于显强。昔日他在于显强面前趾高气扬,一副成功的策划者,连于显强的富贵都是他给的样子。现在却低声下气地去求他,那样的屈辱,是从来不曾感受过的。
于显强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朋友,听着他的要求,想起了解意的话,不由摇头:“小黎,不是我说你,你现在的要求实在是太不现实了。你想,你要求我暂缓拨给你们公司工程款,怎么可能呢?第一,有合同的规定要执行,我们不能违约。第二,我们林总现在爱你们解总一直爱到骨子里去了。你让我一下得罪两个老总,还让我活不活了?而且我也做不了最后的主。退一万步讲,今天我在验收这道工序的时候故意找碴,不签字,也不打款。我敢向你保证,明天林总一准打电话到公司,先是叫出纳立刻划款,然后就是狠克我一顿,轻则骂得我狗血淋头,重则说不定打发我回家,不要我再呆在公司了。小黎,换了你,你会干吗?”
黎云安呆在那里,看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于显强,明白他已抢先一步被解意收买了。直到此刻,他才开始佩服解意。过去,这个人始终表现得像是被他控制于股掌之上,一直不动声色,仿佛在被他牵着鼻子走。可是真到了关键时刻,才显出了大将风度,轻而易举地就颠覆了他辛苦打下的江山。这场战争,是他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可是他服气却不甘心。
对面于显强仍然在苦口婆心地劝他:“我说小黎,你们解总实在是个很不错的人。以前我没有接触过,不了解。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合作,我发觉他非常的善解人意,而且风度十分好,对下属员工也很体贴。你跟着他干应该是很可以的。而且据你所说,他对你言听计从,给你的待遇又非常好,你何必跟他顶着干呢?也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你回去跟他认个错,相信他不会计较的。毕竟你帮他的公司也立下过汗马功劳。如果需要我出面做你们的中间人,居中调解一下,我是很愿意的。”
黎云安强自振作了一下,勉强对他笑笑:“谢谢你,小于。我回去再想想,考虑好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吧。”于显强起身送他。
将到电梯口时,正碰上陈兴送蒋涟出来,两人都挺高兴的,似乎合作得很愉快。蒋涟一见他,便高兴地跳过来,一拳打在他肩头:“哥们,你可玩得挺开心,我们都快累死了。什么时候来上班?”
黎云安努力笑笑:“快了。这一段辛苦你们了。”
“倒也不是太辛苦。”蒋涟说得兴高采烈。“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顺的工程。甲方工程部一路大开绿灯,完全没有刁难人的小动作。解总跟他们林总关系搞得非常好。现在,说起是新境界公司的人,欢乐集团上下都很给面子。现在工程进展得很顺利,甲方也不拖欠工程款。干起来很顺心,只是身体上累点,那没事。我们都年轻,这点苦累根本不在话下。况且解总也一直跟我们一起钉在工地上。大家都觉得从来没有干得这么爽过……”
看着直爽的蒋涟说得眉飞色舞的样子,黎云安觉得双耳嗡嗡作响,本能地拒绝听这些好消息。他现在直想将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公司亲手扼杀掉。
他加到家里,将整件事的前前后后翻来覆去想了不知道有多少遍,终于明白已不能够挽回什么。现在,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尽量跟解意多要钱,然后与他分道扬镳。
当他想定,重新出现在解意面前时,笃定的神情倒让解意提起了全部的精神,准备对付他。
“我要我应得的那一份。”他不再讲什么前因后果,只定定地说这么一句。坚定的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响。
解意毫不犹疑地说:“可以。目前这个工程,我们收到的工程款是八百万,除掉已付和未付但必须付的这部分工程的佣金,我们公司的纯利润是1万左右,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根据我的承诺,这部分利润中可以分给你5%作为奖金。我马上开现金支票,你去银行提。”
黎云安没想到他只给这么一点,顿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激愤地涨红了脸:“开玩笑。5万块就想打发我,你以为我是叫子?”
“是你自己这么认为。”解意神色间依然是恒常冷冷的静静的,丝毫不以为意。“如果你认为我这样做不公平,我可以召开全公司员工大会,将这种分配方法公之于众,只怕人家还会认为你拿得太多了。”
当然,一共把利润的2%作为全体员工的奖金,而他一个人就拿了其中的5%,另外1多个员工才分剩余的15%,谁会服气呢?虽然说每个工程他出的计谋最多,可是现在他已经在公司里站不住脚了。墙倒众人推,他并不幻想有谁会出来仗义执言,将原本自己可以得到的利益让给他。思想到此,他忍了又忍,终于决定低头:“解总,也许我以前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我自认每做的都是为了公司好,或者说为了您好。或许我有时候把握不好分寸,做过了头,但我不是有心的。我请求你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计较。”
解意的语气也缓和下来:“我没有跟你计较。如果我跟你计较,这5万块我根本可以不给你。现在,我们到底宾主一场,大家好来好散。这样吧,我私人再加5万,算是送你和杨羚新婚蜜月的礼物。”
这仍然离黎云安的要求太远:“解总,我真的需要钱。不瞒您说,杨羚已经怀孕了。海南的医院您也知道,医疗费那么贵。这么点钱,将来他住院、生产、坐月、养孩子,真的会不够。而且……我想我也再找不到像您这么好的老板了。请求您真的能体谅体谅我。”说出这么低声下气的话,他的自尊在悄悄地哭泣。
解意只是冷淡地打量了他一下:“哦?杨羚怀孕了?你动作倒真快。这样吧,我再加5万,算是给你孩子的见面礼。就这么多了。”他准备写支票。
黎云安做着最后的努力:“解总,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向您道歉,不知道您会不会原谅我?我想继续留在公司。”他被羞辱烧红了眼睛,可是却不得不逼着自己低头。
解意冷冷地看着他:“现在你这么说,你觉得我还敢相信你吗?”想着他对自己的出卖与算计,他觉得怒火中烧。
黎云安忍无可忍,重新再忍:“解总,我是真心的。我可以改,以后一切都听您的。”
解意向后一靠,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那个显得猥琐不堪的男人。“我从来不缺只供使唤的马仔。”他冷硬地说。“我要的是一个可以替我谋划又对我忠心耿耿的人。你已经没用了。”
至此,黎云安感觉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加倍的羞辱了。他决绝地说:“好,既然这样,我要我应得的利益。这个工程总造价一共8万,保守估计你可以净赚15万,除掉回扣,你至少还会嫌1万。1万的5%是5万。你开张5万的支票,我马上就走。”
解意闻言仰头打个哈哈,感到十分好笑:“这种梦我也曾经做过,但只是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像你这样三十几岁的人了还会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特别是在海南这种充满现实没有梦想的地方,真是异数。内装修的工程我还没签合同,你就要拿利润。你走遍天下去打听打听,有没有这个理?”
黎云安变得十分执拗,直冲脑门的忿怒使他说话变得恶毒:“凭我的策划,你没有理由拿不到其余的工程。这几个月来,你一直睡在林思东的床上……”
一记有力的耳光扇到他脸上,一缕鲜血慢慢从他嘴角流下。解意狂怒:“我为什么会在他的床上,你最清楚。是你把我出卖给他的,你还敢在我面前提起。现在,你立刻滚出我的公司,永远不准再踏进公司一步。”
黎云安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脸痛到麻木。他霍地站起来,重重一拍桌子:“姓解的,你真以为你是个企业家?你其实是个男妓!”
解意定定地靠着椅背,出奇地冷静:“说得好。那你又是什么呢?你不过是男妓脚下的一只狗。”
“就算我是条狗,你还不是一样被我骑在身上过。你这个人尽可夫的男娼!”黎云安气急败坏,真是豁出去了。
“你说的是趁我酒醉强暴我的那一吗?哼,我那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而已。”解意冷笑。“你以为你说我是娼妓,你就可以升格做嫖客了?别做梦了。狗就是狗,永远不会变成人。不管你曾经怎么样,我依然是你的主人,你不过是我的奴才。我让你碰,你才碰得到,不让你碰,你永远只能伸长了舌头涎着脸站在一边看。”
黎云安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男人竟然刀枪不入,气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这个无耻的东西!”他呐呐地骂着。
“你有耻得很。我看你巴不得变成女人,好立刻去勾引天下的男人。可惜你如此丑陋,只怕男人见了你,立刻躲开八丈远。”解意痛痛快快地渲泻着心里的怒气。
黎云安一时间无辞以对。良久,他拿出一叠照片:“别以为你跟定了林思东,我将这个交给他,依他的脾气,你猜他会怎么样?”
解意拿起照片,冷冷地看了一眼,又扔回他面前。这些照片全是拍的他与马可、他与程远之间的事情。解意怒火满腔,直想杀了这个小人。“他会先杀了你,再杀了马可和程远。”他淡淡地道。他相信林思东的判断力。他对他的情感他应该能够感觉得到。他有生以来都没有动过情,现在却为他敞开了心扉,他应该会珍惜这种极之难得的情感,不会随便相信一个小人的挑拨。
黎云安一脸奸笑:“你这么有信心?好,我们就搏一搏。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用5万买回所有照片和底片。”他比解意更了解林思东。一旦这照片交给了林思东,解意就不会有机会了。
解意沉声一字一顿地道:“我限你1分钟内滚出我的办公室,1分钟内收拾好你自己私人的东西,滚出我的公司,从此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不然的话,我向你保证,这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你黎云安。”
这话他倒真信,这个人的狠劲一年多来真是见识多了。他不敢轻试,起身就走。
解意打电话给公司的人事部经理:“你现在立刻到黎云安的办公室,监督他收拾好自己私人的物品。凡属公司的一草一木都不许他带走,尤其是公司的文件,片纸只字都不准他带走。如果让他拿走一件公司的东西,你也跟他一起走吧。”
人事部经理被电话里浓浓的火药味惊得一怔,赶忙喏喏连声,放下电话直奔黎云安的办公室。
解意气得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一个水杯飞出室外,摔得粉碎。其他办公室的员工闻声,都赶紧埋头工作,不敢吭声。
解意的气终于平了一点。不想再呆在凌乱的房间里,他摔上门,开车呼啸着直奔黄金海岸俱乐部。サ谌十二章
郦婷正在办公室里发呆,见他来了,大喜:“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想起来看我?走,我陪你去喝一杯。”
等坐上吧台,拿起那杯黑色俄罗斯,他又放下了:“算了,给我来杯果汁。”
郦婷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不喜欢这酒?那换一杯好了。”
“不。”他摇摇头。“我戒了。至少暂时戒了。”
“怎么回事?”郦婷关心地问。
解意失笑:“什么怎么回事?我不喝酒了,应该是好事。你干吗很奇怪的样子?”
“突然改邪归正,必有古怪。快讲。”
解意笑一笑,接过吧台的男孩递过来的鲜榨椰子汁,喝了一大口,舒畅地长出口气:“真香。”
郦婷皱皱眉,推一推他:“快讲啊,不然赶你出去。”
解意沉吟一会儿,淡淡地说:“我觉得累,所以不再喝酒。”
郦婷一惊,将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大大慨叹起来:“真是天地变色,必有妖孽。你这样硬铮铮的强人居然也会觉得累。”她连连摇头。
解意忍俊不禁,轻轻踢她一脚:“我是什么强人了?别乱讲。”
郦婷叹口气:“你现在是好了。我最惨。”
“怎么了?”
“程远那个王八蛋,居然如此不给我面子。你知道吗?最近他挺鬼祟的。我昨天就跟着他,亲眼见他接了一个妖精一起到海甸岛。你都不相信,他们在海里就干起来了。我操。回来收拾东西我就走了。”郦婷恨恨不已。
“这种男人是这样的,你知道就好了。”解意耸耸肩。“哎,最近跟小张联系没有?”
郦婷沮丧地摇头:“不好意思联系,怕他不会谅解的。”
“你不试怎么知道?”解意说着拉着她回办公室,给小张打电话。
张唯勤却一直不接电话。解意又用自己的手机给他打,这他接了。
“小张,”解意温和地笑着。“最近好吗?”
张唯勤慢吞吞地,仿佛心里仍然不痛快的样子。“一般。”他说。
“这一段在干什么呢?”
“在大阳集团做国际合作部副经理。”
“那不错啊。”
“也没什么意思,不过就是个英文翻译罢了。每天的工作枯燥死了。”
“小张,你觉得我怎么样?”
张唯勤微微有些诧异:“解总当然是很出色的人。”
“你当我是朋友吗?”
“只怕不敢高攀呢。”
“你这小子,怎么突然变得对答如流了?”解意笑骂。“一句话,是不是当我是朋友?如果不是,现在就搁电话吧。”
张唯勤微一犹豫,道:“只要解总愿意,我当然求之不得。”
“好,这可是你说的。怎样?给我个面子?”
“好说,到底是什么事呢?”
“不要跟郦郦计较,回来吧。”
“这件事,只怕解总搞错了。”张唯勤困难地道。“郦总早已有人了,她那里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你错了,小张。”解意冷静地劝解。“人总有脆弱的时候。郦郦尤其是个感情动物。试想像程远那样的男人是很能给女人错觉的。可是郦郦不久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早就不在一起了。只不过郦郦怕你不肯再回来,又觉得对不起你,不敢跟你联系。其实你是个男人,如果你真对郦郦有感情,应该可以完全不计较的。经过这段波折,郦郦才会认识到你是最好的。这对你们感情的发展有着突破性的作用。你觉得呢?”
张唯勤沉默了,显然在想着他的这番话。解意将电话递给郦婷:“看你自己的了。”
郦婷接过电话,轻轻叫了声:“唯唯……”声音立刻哽咽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解意走出办公室,到前面吧台去,边跟少爷小姐聊天,边继续喝椰子汁。由张唯勤与郦婷这对欢喜冤家,他想起了林思东,嘴角不由浮现一缕微笑。
郦婷拿着手机喜气洋洋地走出来。解意笑问:“搞定了?”
“没有,他答应考虑考虑。”郦婷说着将电话还给他。“林思东打过来的。”
解意接过电话,林思东朗朗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小解,我下星期回海口。”
“是吗?”他边说着话边走出门去。“那好啊。”
“我刚才打电话到公司,董事们都看了你昨天交去的设计稿和文案,大部分都比较满意,只是有些细节还需要修改,但都不是大问题。他们已经决定用你的设计了。”林思东的声音满是快乐。
“太好了。我还以为要费很大的劲呢。”
“怎么会?有哥哥我在这里。你不是说过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吗?有我和你里应外合,当然是手到擒来。”
“不要脸。”解意低低地笑道。
“要脸干什么?我只要你。”林思东嘿嘿地笑着。“我下星期来跟你签合同。他们把协议传真过来,我看过了。没有什么对你不利的地方。你不用改了,就签了吧。”
“好。”解意顺从地答应。
“另外,安徽那边的朋友告诉我已经查到孙明的底细了,这小子是个经济诈骗犯,内地有通缉令抓他。我让这个朋友先放一放,你考虑一下,如果要暂时用他,不妨保他一下,如果不用他了,就把这功劳送给我朋友吧。我已经让他直接给你发传真了,你一会儿到公司去看看。”
“好,谢谢你。”解意有些诧异,但也并不着急。“我会斟酌着办。”
“我下星期签好合同后,就回去了。大概要过了正月十五再回来。你在家好好等我,啊?”林思东仔细地交待着,有种当他是一家人的亲密。
“好。”解意也异常地温顺。
“听显强说你最近越来越瘦,别太累了,注意身体。”他叮嘱着,如此一个伟男子,这样的温柔,叫人心折。
“好的。”解意极顺从。
“说爱我。”他命令道。
解意腻着不肯说:“这么肉麻,我不讲。”
“讲啊。”他固执地命令。
解意拖了半天,终于似耳语一般悄声说:“我爱你。”
“乖。”林思东满意地柔声说。“那就这样?我们下星期见?”
“好的,下星期见。”解意挂掉电话,仰头看着湛蓝的亮丽的天空,开心地闭上眼睛。
天已黑尽时,解意独自回到办公室。看着刚从安徽合肥发过来的传真,他的脸色十分阴沉。
他与林思东的朋友也详细谈过了,孙明的真名叫沈太福,是离芜湖约1公里的一个小城镇的居民。他在天津与一个朋友合伙做外贸生意,结果收了人家的2多万货款却给不出货来,便跑掉了。现在天津市公安局已经发出了通缉令,没想到他隐姓埋名跑到了海南来,不但不老老实实,还来这一套。
根据合同,他们现在已经该收到敏新公司的进场通知书了,可是一直杳无音讯不说,孙明干脆不见了踪影。
解意倒是不怕,因为这种事以前也曾经发生过,像孙明这么愚蠢的人,更加好对付。
解意打了两个电话,叫蒋涟带上工程部的两个孔武有力的下属过来公司,将安徽传真过来的通缉令给他们看了。蒋涟气得脸通红,立刻就要冲到敏新公司去。
解意阻止了他:“先去找袁文谊和张海。”
3个大小伙子气势汹汹地冲上袁文谊租的公寓时,他正和张海相对而坐。房间里烟雾弥漫,两人都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样子。
解意拦住自己的下属,斯文地叩门。
袁文谊打开门,一见他,便怔住了。
解意淡淡地笑问:“怎么?不让进?”
“不不。”袁文谊顿觉背上有了汗意,赶紧让他们进来。
张海也是惊诧莫名,但还是起身热情地让坐,又张罗着到厨房去找开水泡茶。
蒋涟一把揪住袁文谊:“老袁,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摆我一道,你真够朋友。”
袁文谊连忙赔笑:“蒋工,有话好说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
张海端了两杯茶出来放到他们面前,也是微微躬身,紧张地笑道:“对呀对呀,我们还不明白你们这是为什么呢。先坐下喝口茶再说。”
“小蒋,先坐下,有话好好说。”解意拍拍蒋涟,似笑非笑地说。“既然人都找到了,慢慢说不妨。”
蒋涟瞪着一双牛眼看了他们半天,这才气恨恨地坐下。
袁文谊和张海心里有数。两人对视一眼,神情甚是尴尬惊慌,期期艾艾地坐到他们对面,勉强着一笑。
解意看了他们一会儿,轻松地往后一靠,慢吞吞地说:“孙明到底是什么人这我不管。总之我不认他,我只认敏新公司。你们自己说,这个工程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文谊苦笑:“我们也是听孙明提起,本来也是太困难了,所以一听这么可靠这么好的工程,就顾前不顾后地瞎闹起来。我们也只是中介,完全不明白其中有什么手脚。”他一口气推得干干净净。
解意悠闲地架起腿,晃了晃,冷冷地看着他:“好吧,随便你们。你们说不说我都不能勉强。不过,如果现在说清楚了,就算了,我们就直接去找孙明那小子。如果现在你们还想护着他,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们大概没有听说过我的脾气吧?我要火起来,随便什么都是挡不住的。海南这地方,可能你们也知道,什么事情都是可能发生的。”
张海咽了口唾沫,看了看袁文谊,有些畏缩地低着头说:“其实这件事我们也是被人诳了。我们做这个中介,他们许愿给我们一人1万,可是现在我们也根本找不到他们了。”
“他们?”解意皱起了眉。“除了孙明还有谁?”
袁文谊小心地说:“还有你那个助理,黎云安。”
蒋涟差点跳起来:“老黎?你们胡说。”他不相信。
张海连忙细细解释:“真的。他和孙明是老乡。孙明一到海口就通知了他,还是他到秀英码头去接的。孙明进入敏新公司也是他出的主意。然后他找到我们,把这个计划简单告诉了我们。他原来工作的那家公司也是做房地产的,我们当年曾经想拿他们公司的工程,所以跟他混得比较熟。也是他通知我们到你们公司去提这个工程的。我们也没想到……”
解意脸有些阴郁,想了一会儿,缓缓问:“这个计划本来并不错,可是为什么偏偏找我呢?任何一家稍有实力的小公司都可能会上钩的。”
“我也这样说。”袁文谊立表赞同。“解总在我们这行的名声我们都知道。您不但能干,而且精明。我们根本不是您的对手,何苦去惹您?可是黎云安说海南所有的公司里,他最了解的是您。他非常清楚地知道你的弱点,所以把握是最大的。而且他还说您该给他的报酬没有给,他要借机讨回来。当然,这是你们之间私人的事,我们不参与。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们也就干了……实在是对不起。”
解意一摆手:“好吧,算了。走,我们去找孙明。”他起身便走。
袁文谊和张海忙不迭地恭送到梯口,转身抹掉一头冷汗。
上个星期他们才听说一件令人悚惧的事。一个也是做装修的同行因为好友的介绍拿到了一个小工程,在这样的非常时期,这样小的工程即使拿到,利润也并不算好,不过刚够吃饭,于是那位同行便瞒住了朋友。后来让这位好友知道了,他却并不去质问,只闷不做声地到酒店大吃大喝了一顿,然后去买了一把枪。他回家安顿好妻女,晚上到那个小老板家敲门。老板本人没有防备,亲自开门。他的好友一句话不说,当胸就是两枪。那位同行当场毙命,他的朋友自己去了公安局自首。
此时,海南经济继续下滑,国家已表示要继续紧缩银根,对房地产的贷款额度几乎为零。整个海岛都弥漫着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大集团纷纷撤资转投上海,只剩下一大批小公司苦苦挣扎。这群当初顺着海南岛房地产行情飚升而忽然冒出来的小老板,此刻退无可退,因为所有的资金都套在了这里,个个都窝着一肚子火。这个城市里现在到流传着枪击、抢劫、绑架、拐骗等等故事。给人的感觉仿佛四烽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烧到自己头上。
这种时候,袁文谊和张海一个不小心惹到了有名的解意头上,不要说他背后还有林思东撑腰,就算没有,要买通一个亡命之徒干掉他们也是十分容易的。
谢天谢地,解意不打算追究他们。
走到楼下,蒋涟十分不解:“解总,你干嘛放过这两个王八蛋?至少要逼他们说出孙明住的地方。”
解意看看他,笑起来:“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也被黎云安和孙明耍了。我没必要对付他们,不值得。至于孙明的住,我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知道此时黎云安没跟他在一起。我现在在等敏新公司给我个交代,如果工程依合同照旧,那么就让他滚吧。否则,我马上去找他。”
蒋涟想了一下,佩服地直点头,忽然问:“如果他跑掉了怎么办?”
“不会。他正被通缉,只有海南这块地方才好藏身。”
一行人上了车,解意对蒋涟说:“你们准备好。敏新公司的白助理约我明天上午到公司面谈。如果情况一落实,我立即给你们打电话。你们马上赶到南海大厦门口等我,一起去找孙明。”第三十三章
再见到白菁菁,解意仍如平常一般微笑,礼貌地与她握手问好。白菁菁则微带尴尬。
她带着解意到自己的办公室,热情地让座倒茶。
解意笑道:“今天怎么这样客气?你们卢总好吗?好久没见她了。”
白菁菁这才起身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稳重地笑道:“卢总去澳门了,大概下星期回来。”
解意轻轻颔首,暗笑卢玉敏滑头。他笑问:“白总,工程的事怎么样呢?按协议,我们现在就该进场了。”
“这就是我今天要向解总通报一下情况的。”白菁菁起身到办公桌上拿起两份资料递给解意。“解总先看看这两份东西,我们再谈好吗?”
解意接过,一份是“公司关于对孙明予以除名的决定”,一份是有关解除工程合同的协议书。决定里对孙明详细列举了15条重大错误,其中什么“常常进入声色场所,且欠债不付,致使当事人到公司吵闹,造成十分恶劣的影响”云云,解意见之不由失笑。
那份协议书很简短,除说明双方无条件解除前日所签订之工程承包合同外,还着重言明乙方为招待孙明所的费用,甲方一概不予承认赔偿。
解意有些不悦,好像一副摆明了怕他敲诈他们公司一般。卢玉敏也太仔细了,居然还来这一套。其实他只要开玩笑地说一句“这让孙明这小子给哄过去了,真是阴沟里翻船”什么的,也就算了。这也不是什么涉及千百万元的大事,谁还较真呢?
到底是小家子女人,终究不大气,所以他一直与男老板打交道,从来没有跟女老总们来往。难为他还大力想促成他与程远的好事呢。
想着,他挂着全无欢容的笑看着白菁菁:“白总,我不管孙明在你们公司的工作表现如何糟糕,我只看这个合同本身。孙明不过是个工具,或者说是个符号。你们卢总有正式的法人委托书,全权委托他代敏新实业开发总公司与我们新境界公司签订了这个合同,在法律上是有绝对效力的。孙明代表你们公司跟我签的协议,这本身是公司行为,而不是他的个人行为。如果这个工程本身不过是子虚乌有,那么你们是不是有欺诈之嫌呢?如果这个工程是真的,我可以要求继续执行合同。”
白菁菁一副果不其然的神情,正色道:“解总,这是我们公司的错误,偏听偏信了孙明这个害群之马。相信我,我们公司的损失比您要大得多。解总是做大事的人,无谓缠身在这种又烂又烦的小事里,凭白耗费时间,不值得。再说,真要打起官司来,这也不过是三角问题,您告我们公司,我们公司告孙明,纠缠下去了了无期,有什么意思呢?您说是不是?”
解意笑得有些懒洋洋:“白总,您这句话有些问题,我与你们卢总都是法人,如果要真打起官司来,当然只是你我两个公司之间的事。孙明不过是个自然人,你们之间的事情根本涉及不到我。这一点我明白,你们也清楚。不过呢,算了。你说得对,为这种小事,不值得。”
白菁菁松了口气:“外面的传说真是不错,解总是个真豪杰。”
“多谢多谢,多谢谬赞。”解意朗声笑着,在解除前工程合同的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白菁菁接过其中一份,含笑道:“谢谢。”
解意站起身来:“那我就告辞,代我问候卢总。”
“好的。我送您。”白菁菁恭敬地走在他旁边稍稍落后的地方。
解意身上飘过来一阵清淡的芬芳,使人不由有闲坐下看月影疏淡的感觉。白菁菁忍不住问:“解总用的是什么香水?香气太让人舒服了。”
解意微微转头:“哦,欢乐集团刚刚控股了一家化妆品公司。这是他们才研制出的新产品,名字叫‘水仙之恋’,还行吗?”在写字间柔和的灯光下,他的笑脸上有一层晶莹的光芒。
“太美了。”白菁菁由衷地说。“海口好像没有看到。”
“他们才在北京和上海试销,还没有推广到这里来。不过就快了。”解意按下电梯键。
白菁菁注意到他轻盈的体态和眉梢眼角异于寻常男子的那种坚定,不禁脱口而出:“解总,您真的很漂亮。”
解意走进电梯,回身对她十分客气地说:“谢谢。”
电梯门一关上,他便恢复了沉静。跨出电梯,他立刻拿出手机打给公司:“蒋涟吗?你马上过来。”
他坐到车上等着。想了想,他又拨了一个电话:“老陈,我们现在就去找孙明,也就是那个沈太福。等我把我的事情解决了,立即通知你。”
从安徽合肥市公安局过来的人是林思东的朋友,解意通知他带人过来抓孙明。他们前天到达海口。解意款待了他们之后,要求他们等他把事情解决后,再行动。
不到1分钟,蒋涟带着两个工程部的小伙子便坐出租车赶到了。
“孙明躲在龙舌坡。”解意边开车往府城方向驶去,一边说。“我刚与那边联系过,他现在在屋里。”
蒋涟懂事地忍耐住向他打听怎么得知孙明住的欲望,摩拳擦掌地准备到时候痛揍孙明一顿。另外两个小伙子听说可以过过手瘾,顿时也兴奋起来。
解意将车拐进一向被称作“鸡窝”的龙舌坡,七弯八拐地越走路越挤。这里尽是农民没有报建就擅自盖起来的违章建筑,但租金便宜,所以鸡婆盗贼民工什么的都混挤在这里,十分乱。但真要躲在这里,还实在不容易找到人。
解意悄没声地将车停在一座三层楼的民房前,与蒋涟上到二楼。他轻轻敲敲门,里面迅速把门打开了。
姚晓莉和李蓉站在门口,悄悄指指另外一个门。解意点点头,走过去猛地把门推开。
里面陈设极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两个旧木椅。孙明和衣躺在床上,两眼大张着,正呆呆地看着天板。
解意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他一怔,极镇定地慢慢坐起身来,下了床。他走到解意身前,还竭力想维持住公司副总的形象。
“解总,您来啦?”他这时才热情地笑起来,表情有些夸张。“我这几天都在生病,没有去公司。”
“是吗?”解意闲闲地踱进房间,拂了拂木椅上的灰尘,稳稳地坐下去,淡淡地看他表演。
“真的。”孙明急急地搜索着西装口袋。“我给你看我的药费单,光吃药就了好几千块。在海口,医药费怎么这么贵?”
解意叠着手看他摸遍了衣袋也没拿出什么来,微微一笑:“好了,不用找了,我相信就是。我公司的职员给你打了很多个电话,怎么你一直关机呢?”
孙明连忙从腰间取下手机,关上打开打开关上地弄了半天,又摇了摇,诸多含义不明的动作做完以后,才无奈地一摊手:“我说嘛,怎么这几天手机都没响过,原来是没电池了。”
解意越来越有兴趣,仍笑道:“好吧。这些都算了,我们不讨论。工程的事你看怎么办?按合同我们昨天就该进场了。”
孙明搓着手,原地打了个转,这才一脸焦急地说:“我也急啊。可是我昨天打电话到公司里请病假的时候,卢总说工程的事情先不忙,我们的资金还要迟两天才到。解总您看是不是可以缓两天进场?”
解意好整以暇地微微点头:“这也可以商量。”
孙明闻言大喜,立刻挺起腰一拍胸膛:“解总,您放心,这个工程我保证您能赚大钱。”
这么外行的话真是很少听到,解意哧地一笑:“我不是不放心你孙总,只是我刚才到你们公司去,听到的却是另一番话。我是头发长见识短那一拨的,希望孙总指点指点,我究竟该听你们谁的话?”
孙明愣在那里,一双眼睛呆在镜片后面,竟有些象死鱼眼。
解意脸一沉:“孙明,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在哄?嗯?我象是一脸蠢相的人吗?你吃错药了!也不打听打听,就敢惹到我的头上。”
孙明连忙关上房门,瞥眼间见厅里3三个敦敦实实的小伙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解总,有话好说嘛。”他坐到床上,面对着解意,差点想打躬作揖了。
解意冷冷地说:“听着,我在你们公司里已经看了你被除名的正式文件,也签了解除工程合同的协议书。你放心,我不会告你。在海南,这么小的事,这么小的数目,根本没有必要动到公、检、法。不过,我的损失你得全部赔偿。给你的1万块回扣一分不少地全都退出来,另外招待你吃喝玩乐了2万多,这个你也必须赔出来。我不为难你,一共12万,你拿出来,我们立刻走。”
孙明脸色有些发青,乞求道:“解总,我承认这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是被人骗了。那幢楼的全套图纸您也都看到了,不是我杜撰的吧?可是谁知道那幢楼的投资者有那么多,产权那么乱,所以才没有做成。”
“我不想听这些解释。总之我已说了不追究。”解意站起身来。“我只要你退钱。”
孙明想了半天,才道:“老实说,钱我已经得差不多了,买了个戒指、手表,就这些了。”他一边说,一边摘手上的钻戒、手表。
解意拿起戒指看了看,不屑地扔到床上:“行了,别演戏了。这戒指两颗芝麻大的钻,还是南美钻,根本不值钱,3块到底了。这表最多5块。”
孙明语塞,呐呐半天:“我的确……只有这些了。”
解意勃然大怒:“孙明,你的底子我一清二楚,别让我揭出来,大家面儿上不好看。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乖乖的老实坦白,还在和我耍样。你真的当我不敢动你?我告诉你,今天我只带了我的职员过来,没带海南人来,是给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他几步跨过去拉开门。“你不要逼我抄你的家,搜你的身。”
蒋涟闻言立刻和另外两个小伙子冲了进来,握紧了拳头立刻就要动手的样子。
孙明吓住了,一双小眼睛躲躲闪闪地,似在找藏身之地。
解意准备往外走。孙明终于叫住了他:“解总,您别忙,我……”到底不舍,他咬住了唇。
解意站定,回身冷冷地盯视着他:“怎么样?”
孙明长长地叹了口气:“好,我把存折给你,只求你取了钱后,给我留一点生活费。”
“我只要我自己的12万。”解意接过存折,打开看看,存款余额是1万。见是隐名储蓄,上面还有加密两个字,他便道:“你的印鉴呢?密码是多少?”
孙明叹了一声,驯服地拿出自己的私章,报出密码。
解意将存折交给蒋涟。蒋涟看了看,厉声问道:“你开户的银行在哪里?”
孙明吓得瑟缩了一下,低声说:“就在出去斜对面的建行。”
蒋涟哼了一声,叫上一个小伙子飞快地冲了出去。
解意不想再跟孙明罗嗦,转身出了房门。留下来的一个小伙子守在门口,看着孙明。孙明只好踱到窗边看着外面,借以躲开他的视线。
解意到了只有一个圆桌几张小木凳的厅里,坐到桌边。姚晓莉和李蓉眼巴巴地望着他,却不说话。
他沉吟了一会儿,低声说:“你们先下去,等在我车子旁边。”
两个人一听,忙进到另一个房间,提着刚收拾好的两个旅行袋走了。
屋里一时陷入了寂静,只听到桌上小闹钟嗒嗒嗒嗒走动的声音。
蒋涟很快进来,提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用报纸包着钱,沉甸甸的,像一块砖。
解意拿过他手中的存折,进了房间,扔到床上。孙明回过身来,神情苦涩地看着他。
他冷冷地说:“麻烦你转告黎云安,这念在我们宾主一场,我放过他。下他若再敢在我背后动手动脚,就不必再在这个岛上混了。”
不等他回答,他转身就走。蒋涟他们终于没能动上手,都意犹未尽地瞪他一眼,一窝蜂地跟着离开了。
孙明抖着手捡起存折,看了看上面剩的5块,苦苦一笑,掏出电话本查黎云安的传呼机号。
解意打开车门,看着两个彷徨无助的女孩子钻进车后座,然后转头对蒋涟他们说:“小蒋,你打电话通知那个安徽合肥来的老王,然后你们在这里等他们。把孙明的房间指给他们后,你们立即打的回公司。”
蒋涟应了一声,将塑料袋放到前座,带着两个下属隐在了一边。
解意发动车,凝神从龙舌坡曲曲弯弯地拐出来,这才放松心神,一边驾车一边打开旁边的袋子,拿了两叠钱出来,递向后面:“这钱你们拿着,一人1万。现在你们准备去哪里?以后打算做什么?”
姚晓莉与李蓉如久旱见到甘霖,喜悦无限地拿过钱来放进手袋。听到这一问,他们的笑脸倏忽便消失了。
良久,姚晓莉才涩涩地说:“我们不知道。”
解意想了想,问他们:“你们会做什么?”
后面两个女孩子面面相觑。“我们什么都不会。”李蓉说。
解意想看他们的样子也是如此,只好问:“那你们以前做过什么?”
姚晓莉倒也落落大方地说:“我以前在名流俱乐部坐台。李蓉刚过来,以前在老家当营业员。”
解意便问:“那是不是还打算回名流俱乐部呢?”
“不了。现在那边在修路,门前挖得乱糟糟的,根本没有什么客人去了。”
“那有没有什么其他地方呢?”解意一向对辛辛苦苦讨生活的女子,不论是什么身份职业,都十分客气。
姚晓莉想了半天,摇头:“一时想不出来,只好重新找了。”
解意温和地说:“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介绍你们去黄金海岸俱乐部做,我跟那里的老板很熟。”
姚晓莉听过这个俱乐部的大名,立刻雀跃:“好啊,我们愿意。”
解意笑起来,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顶看得开。他打电话告诉了郦婷。
郦婷正在海景湾牡丹园里收拾房间,闻言立刻一口答应,先打电话给值班的领班,然后允诺自己马上赶过去。
解意很开心。这么美丽的女子,在红尘万丈里煎熬了这么多年,对朋友仍单纯一如幼时,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他悠闲地开着车,唇边噙着一缕微笑。
一年又将结束了。从明亮的车窗看出去,外面仍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第三十四章
林思东回到海口,立刻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上午跟解意签完合同,就忙着安排交代公司里的各种事务,直忙到晚上,又去给几个省市主要领导人提前拜年。回到别墅后,丽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不许他去见“那个不要脸的男人”。他一给外面打电话,晶晶就跳着脚着急地问“是不是那个叔叔”,然后跟他抢电话要和“那个叔叔”讲话。怕太太知道,他只好忍住,没有去见解意。
第二天又到公司忙了一上午,方将一切事情办完。回到别墅,太太已收拾好了东西,正等他回来看是不是再带点什么回去。他便叫于显强出去买点最好的虾,带回去分送给五大银行的头。
正忙乱间,黎云安忽然来了,声称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谈谈。
林思东对解意的这个马仔有所耳闻,但知之不详。他对马仔级别的人一向不注意,因为完全不在一个层。这看在解意的份上,他仍然将他带到二楼的书房里,看他有什么事。
“我很忙。”刚坐定,林思东就直言不讳。“只能给你半个小时。”
“半小时够了。”黎云安极镇定。“我今天来,是想跟林总谈笔生意。”
“生意的事我现在没兴趣,等过完春节我过来以后再说吧。”林思东欲起身。
“林总请稍待。这笔生意关系着您跟解总之间的感情。”黎云安一脸诡秘。
林思东重新坐下,打量着他:“好,你说吧。”
“我手上有足够的资料,表明解总在跟您期间,还跟其他男人有染。不知道林总对此感不感兴趣。”
林思东不动声色:“既然是生意,当然要看了货,才知道感不感兴趣。”
“好。我可以给你看其中一张。”说着,他抽出一张大照片,两手提起来展开。
照片上,解意趴在床上,有个十分年轻秀美的男人赤裸着身子紧紧抱着他。
林思东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他暗自忍了又忍,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光有这些是不够的,还有呢?”
黎云安得意地笑着,又拎起来一张大照片。
这是程远。在夜色中,他将解意压在草地上,正在激情地做爱。
林思东立刻说:“好,我买了,你开价多少?”
“2万。”黎云安得意地收起照片。
“不可能,最多5万。”林思东充分展现出一个成功商人的精明。
“那我不卖。我可以将这些照片卖给报纸杂志,只怕不止2万吧?”
林思东脸一沉,冷酷地说:“你试试看。”
黎云安一怔,有些害怕了:“林总,我雇人拍这些照片都了6万多。您总不能让我一点不赚吧。”
“1万块。我一分钱都不会再加。”林思东重重的一字一顿。
“好。我要现金。”黎云安不敢再讨价还价。毕竟林思东的威势实在强多了,是他无法对抗的。
林思东拉开保险柜,拿出1万现钞扔到他面前。“拿来。”他命令道。
黎云安打开手上的公文包,将照片全部拿出来递给他。林思东板着脸一张一张地看着,不由得怒火中烧。黎云安看着他的脸色,不由得胆战心惊。
看完照片,他冷冷地对黎云安说:“行了,拿着钱,滚出去,我最恨出卖自己老板的马仔,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看着黎云安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去,他跳起来,顾不上回答于显强及自己妻女的询问,直冲上车,向“碧水园”飞驰而去。
解意开门见是他,不由得欣喜万分,掩不住的笑意吟吟。林思东等他关上门,一把抱住他,不由分说便充满侵略性地亲吻他。解意搂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林思东蛮横地将他往卧室带,一手去解他的衣服。
解意轻笑:“你不是今天走吗?”
林思东一边粗鲁地撕扯着他的衣服,一边脱口而出:“你是不是盼着我走啊?”
“什么话?”解意笑着回吻他。“胡说八道。”
林思东心里的怒气升腾,越来越浓烈,不可遏制。他用力将解意按在床上,身子重重地压上他。
解意看着他被情欲刺激得微红的双眼,愉快地笑道:“温柔一点好不好?”
“好。”林思东一手牢牢地按压住他的双手,另一手开始迅速地除去自己的衣服。
然而他的进入却充满了暴戾的意味,解意痛得哼了一声。
林思东看着他柔和动人的容颜,忽然想起了那些照片,不由得勃然大怒。他恨恨地低声问他:“你在别的男人怀里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贱相的吗?”
解意感觉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浑身冰凉。他所有的情欲都烟消云散,冷冷地问他:“你什么意思?”
林思东一边猛烈地贯穿着他的身体,一边狠狠地说:“我的意思你难道还不明白?背着我你的男人那么多,小白脸你也要,大老板你也要……在别人的床上你也行,在野地里你也可以……”
解意头一晕,身体无力地缓缓松弛下来。他看着他,良久,方决定做最后一努力。“你听谁胡说八道了?是不是黎云安?”他温柔的声音低低地从心底发出。“我对你怎么样难道你还不清楚?你为什么要轻信别人?”他的双手被林思东死死地按压在头顶上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看着林思东充满暴力的身体,他有些恐惧。
林思东只觉在家里就硬硬地顶在心坎的那口气此时怎么也顺不下去,什么话也听不进。他冷笑一声:“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惜我再也不会被你骗了。”他边说边粗暴地撕开他的身体,不管不顾地向他攻击过去。
解意只觉一阵阵难忍的尖锐的剧痛不断地向他袭来。他痛苦地拼命挣扎着,膝盖重重地顶上了林思东的腰部。
林思东大怒,猛地退出他的身体,将他拎了起来,一拳打上他的腹部。
解意痛得蜷缩起身子,但仍然勉力吼道:“你这个混蛋,滚出去。”
林思东将他一把摔到墙上,随后赶上去用脚狠狠地踢了过去。他皮鞋的鞋尖狠狠地踢在解意的胸腹之间,力道刚猛至极,痛得解意很快就感到神志模糊。
林思东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又一把将他拖到床上,然后将床边的电话线猛地扯下,把他的双手紧紧捆在床头,让他无法动弹。随后,他凌压过去,粗野地再撕裂解意已是遍体鳞伤的身体。
解意被痛醒了。他偏过头去,闭着眼,不再看身上这个突然变成了野兽的男人。他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突如其来的打击使他的心一下便痛到迸裂。
林思东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怒气支持着自己,使自己变得比往常更加粗野有力。他觉得以前对这个男人的疼惜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甚至是荒唐可笑。他疯狂地咬他、掐他、摇撼他、撞击他,低沉地吼着:“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最恨谁让我面子上搁不住,你就偏偏要做。我养你、爱你,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只希望你老老实实地只跟着我,这你都做不到,我一定要让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你这个婊子……”
“不要……”解意本能地抗议,声音却异常微弱。
“哼,不要?你是自己开了价,让我买下来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难道你还能拒绝么?”林思东狠狠地蹂躏着他。
解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仿佛悬在无底的渊上,以前依托着他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他缓缓地往下沉陷,身体开始分崩离析,碎成一片一片……
所有的痛都模糊起来。他依稀只感到有只饥饿的狼正按住他,在肆意啃啮撕扯着他的身体。这只高大强壮的饿狼强行撬开他的嘴,吸出他的舌头,并且还拼命地往外撕扯。他觉得舌头快断裂开了,有股甜腥味流进嘴里。狼嘴继而放弃了攻击他的脸,而一路向下,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咬住他的肩,最后咬住他的双乳拼命吮咬着,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被他吸出去了。由下面传上来的一阵阵激烈的痛楚牵扯着浑身的神经。他只觉得有一双命运的巨手地探进他身体里最娇柔敏感的地方,正用尽各种方法去撬开他的生命之门,从而可以尽情践踏他身体里的生命之源。
林思东强壮的身体沉重地压着他,胸腹之间的剧痛一阵比一阵激烈,仿佛正有千万把钢刀正在他的身体里面反复穿刺,一直痛到他窒息。
解意强撑着睁开眼,看到的是窗外满天金黄的流云与薄暮的光辉,随后,他便完完全全地沉入了黑暗中。
林思东狂乱地将下面的身体翻过来覆过去地折腾,似乎已不觉得这是一个生命体,只不过是他痛恨着的一个物件,他要将它玩尽玩残,让它永生永世不再能让别人握在手中。终于,他感到一个充满生机的城市在他持续不断的野蛮的攻击下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这才在一阵酣畅淋漓的发泄后安静下来。他倒在下面静默的身子上急剧地喘息着。
渐渐的,解意在他的重压下仿佛正无意识地呼出最后一口气。
良久,林思东恢复了精力,他抬起身子,到浴室去好好冲了个热水澡后,精神轻松下来,心情也好起来。穿上衣服,他走进卧室。
房间里场面十分凌乱,满地都是解意的衣服碎片,枕头、毛巾、被子都踢到了床下。解意一直维持着他放开他时的姿势,非常生硬不自然的样子显示着他已不能够自主地挪动自己的身体。解意闭着眼,紧皱的双眉与紧抿的唇全都表露出的痛苦,一缕鲜血从他被咬破的唇上缓缓流下,全身到都是乌紫淤青与从咬破的牙印中渗出的血痕。
林思东此时才感觉到自己破坏力的惊人,内心最最的地方有丝细微的抽痛。他不及细思这种感觉的由来,只忽然担心起他的安全来。他探探解意的呼吸,感觉只比平时缓慢一些,便放心了。见解意仍然紧闭双眼,以为他是愤怒中故意不理会自己,便嘲笑道:“你不用这样做脸色给我看。我给了你1多万,你却在外面偷人。现在我怎么样对你都不算过分。哼,像你这种跟了我以后还有足够的精力跟别人厮混的人,我就这么搞你一下,你就好像受不了的样子?唬谁呢?别装了。我告诉你,我既然钱出够了,就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必做梦可以躲过我。”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回到别墅,于显强与他的妻子已将行李全部收拾好了,司机开着车在门口等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坐上车直奔机场。途中,心底最那丝细微的抽痛驱使他打了个电话到解意那里,却一直没有人接。他的大女儿一直目光如电地逼视着他,令他无法再轻举妄动。
很快,飞机腾空而起,掠过解意的公寓,向北飞去。サ谌十五章
一路上,林思东都微微有些不安。接着,他忽然想起,自己一直捆着解意的双手,直到临走时都未解开,如果没有人去解开他,只怕他不冻死也会饿死。3个小时后,飞机降落了。他边走去等行李边打电话给于显强:“你马上到碧水园去看看解意,然后把情况告诉我。”
于显强立刻道:“是,我马上就去。”
天边如金蛇狂舞一般的几丝晚霞终于消失了,夜幕降临,不停变幻的霓虹灯投射到解意卧室的墙上,给沉寂如死的房间添了一丝生气。
解意一直挣扎在黑暗的渊里,拖着黑袍的死神坚持不懈地追赶着他。他逃着,头顶着硕大的泛着绿光的太阳,越过千疮百孔的大平原,从高高的悬崖上跳下,沉入沙漠的……
于显强开车到了碧水园,却没有别墅的钥匙。他焦急地猛按门铃,又打解意的电话,但门里却始终没有动静。
他连忙打电话给林思东。林思东毫不犹豫地命令他:“把门撬开,或者砸窗户。”
于显强立刻打开车的后备箱,找出千斤顶,身手矫健地翻过铁门。他将千斤顶顶住厨房窗户外的防盗铁栅,使劲将两根铁栏顶开,然后一缩身钻了进去。
凭着直觉,他直奔三楼的卧室。
刚刚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腥膻味便迎面扑来。他本能地冲过去推开窗,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床上。
惨烈残酷到极至的场面顿时让他倒吸了口凉气。
赤裸着被捆在床上的解意浑身是伤,紧紧地闭着眼睛,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从他下身流出来的血已经浸透了大半张床,他几乎是躺在血泊中。
于显强立刻扑上去,解开了他被紧紧绑住已经发紫的双手,随后扯过落在地上的棉被小心地替他盖上。
“解总,解总。”他轻轻地叫着。“解大哥。”
解意一动也不动,显然是昏迷了。
于显强不敢动他,连忙拨打了12,然后才去衣柜找了一套睡衣,小心翼翼地想替他穿上。但他的动作无论怎么轻柔,也仍然使解意嘴里的鲜血涌了出来。
于显强怕极了,顺手拿起枕巾替他擦着,可是犹如泉涌一般的鲜血却一直擦不完。于显强恐惧得掉下了眼泪。“解大哥,你不要吓我……”他轻轻地呢喃着。
很快救护车便赶到了,医生简单检查了一下,问于显强:“病人是怎么回事?他好像是受到了残酷的殴打和强暴,肋骨断了7根,而且断了后又受到外力的不断压挤,导致内伤严重,很可能有大量的内出血。他的肠壁也严重撕裂,出血严重。另外,我们怀疑病人的脾脏有可能破裂了,不过得到医院去做详细检查。”
于显强立刻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其他的以后再说,我们赶紧去医院吧。”
很快,他们便把解意抬上担架,用救护车送到了省健康医院,这里是全国的示范医院,风景优雅,医生的态度和技术力量都非常出色。
救护车刚刚停稳,医护人员便抬出解意,将他放上了手推车,直奔急救室。
于显强亲眼看见医生将一支硕大的空针插入解意的腹部,随后抽出的全是鲜血。
普外主任随后赶来,肯定地告诉于显强:“是脾破裂,还有其他脏器也因受到断裂的肋骨不断的挤压而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情况很严重,他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必须立刻动手术。”
于显强点了点头:“好,我同意。”
主任对他说:“你去办手续吧,先预付1万块。”
于显强看看窗外的夜色,连忙给林思东打电话:“哥,医生说,解总的肋骨断了7根,另外,由于骨折后受到长久的挤压,有很重的内伤,他的肠壁严重撕裂,还有脾破裂,失血太多,医生说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必须马上动手术。”
林思东怔了一刻,便立即说:“那快动啊。”
“要先缴1万块。”于显强说。“我手上没有那么多,银行已经关门了。”
林思东忽然急了,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你先想办法去借,明天就还人家,加倍还。”
“好。”于显强放下电话,想了一会儿,拨电话到黄金海岸俱乐部。
此时的黄金海岸俱乐部仍然热闹不堪,办公室却相对要安静许多。郦婷闷闷地坐在大班椅里转来转去,只觉寂寞得快发狂了。自从张唯勤离开她而她又离开程远后,日子过得实在是百无聊赖。周围有不少的英俊男孩、秀美歌手,她都觉得乏味极了。她清楚自己是喜欢唯唯的,可是他们的差距是那样大。无论是年龄、所受教育、过往经历,她自觉都不可能与唯唯匹配。以往,唯唯需要生活必需的金钱,而她需要稍稍带点真实的情伴,两人还可以在一起,只不过不谈爱情。可是,真要谈到婚姻,她是无论如何不敢冒这个险的。别的不说,1年后,她已人老珠黄,而他却是一个男人最黄金的时代,到那时再被他遗弃,甚至再说些不堪入耳的话,她又情何以堪?
不过,她真是喜欢他的。两人在一起也有两年多了……
小意说得不错,女人真是太容易动情了。郦婷仰头看向天板上的灯,苦涩地一笑。
电话响了,郦婷懒懒地拿起来:“你好,黄金海岸俱乐部。”
电话里的声音非常焦急:“郦总,我是于显强……欢乐集团的……你还记得吗?”
郦婷一下坐直了:“记得,怎么了?”
“是这样,郦总,解总受了重伤,现在在医院急救,必须马上给他动手术,但要预付1万块,我现在手上没这么多现金,银行又已经关门了,公司的钱也提不出来……”
郦婷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了,你在哪家医院?”
“省健康医院。”
“好,我马上就来。”
郦婷心急如焚地飞车赶到医院,立即找到了于显强,并去缴了费。
奄奄一息的解意这才被推进手术室。
郦婷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问于显强到底出了什么事,于显强却一问三不知。情急之下,她给张唯勤打了电话。张唯勤一听情态严重,立刻答应马上赶到。
郦婷在手术室门前转着圈,怕得一筹莫展。“小意,你怎么了?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她喃喃地念叨着,越想越怕,不由得泣不成声。
张唯勤跳下出租车,飞跑进去,一眼便看见郦婷靠在墙上无助地哭着,心里不由一痛。他一把抱住她:“别哭,别哭。
郦婷毫不犹豫地扑倒在他的怀里,哀声痛哭:“小意不知道怎么了,他伤得好厉害。我好怕。”
“别怕,别怕。”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坚持可怜的自尊了。无论如何,这一生他都要与她在一起。
手术进行了近1个小时。直到凌晨,解意才被推了出来。
于显强和郦婷都迎上去,拦住了外科主任。主任疲惫不堪,神情十分凝重,对他们说:“我们已经接上了他骨折的肋骨,摘除了他的脾脏,替他缝合了肠壁。手术很成功,但他失血太多,几乎流掉了全身一半的血液。目前,病人的情况仍然很危险。我们会全力抢救,不过,你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郦婷一听,立刻失声痛哭。
于显强面如死灰。
这时,林思东又给他打来电话询问情况。于显强有气无力地说:“医生……让我们……要准备好……后事……”
林思东大惊失色:“什么?有这么严重?”
当于显强详细地汇报着解意的伤情时,郦婷和张唯勤已随着解意进了高级病房。
开着门的阳台吹进来一阵阵冬天的风。解意的几丝黑发在苍白的额前飞扬,像落叶在风中颤抖。郦婷在一旁紧紧握着他的手,泪如雨下。
张唯勤一直搂着她,不停地安慰她。郦婷靠在他的怀里,显得特别柔弱无助。
“唯唯,回来吧,好吗?”郦婷轻声央求着。“以前是我不对,你原谅我。等小意病好了,我就往台湾给老邢打电话。我和他分手,什么都还给他,什么都不要。我跟你回去。好不好?”
张唯勤欣慰地将她抱得更紧:“好的。不过,你不会后悔吗?我什么都没有?”
“你有。你有很多知识,还有一颗真心。”郦婷看着昏迷中的解意,忽然悟到了许多东西。“生命是如此脆弱。以前小意这么告诉我,我不明白。现在我懂了。一生中有太多意外了,荣华富贵有什么用?有你的真心,我这一生已经满足了。”
张唯勤闻言激动地说:“婷婷,我一辈子都不会负你。生离死别我们看得太多了,华也已过尽。我们好好地做对平凡的夫妻,共渡这一生。”
“好的。”郦婷温顺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以后一切都听你的。我再也不要操心了。”
张唯勤体贴地将她放到解意病房里的另一张床上。这是间疗养病房,宾馆式的布置,空调、浴室、彩电、冰箱,应有尽有。他们包下了一整间。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回去替你将俱乐部的事交代一下,然后再过来。估计解总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会挺过来的,你不要担心了。”他柔声说,帮她盖上被子。
郦婷点点头,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已是冬天,热带地区的早晨仍然来得非常的早。清凉的海风伴着清脆的鸟叫声传进病房里。郦婷仍在沉睡中,从那微微有些泛黄的脸色可以看出她已筋疲力尽。
解意一直昏迷着,惨白的脸色比枕头的颜色还要白。一夜下来,他就被伤痛折磨得急剧消瘦,似乎全身都只剩下骨架子支撑着一层伤痕累累的皮。
于显强坐在床边,一直守护着他。看着他紧皱的双眉,于显强觉得自己的心里一阵一阵地绞痛。
直到第三天,解意仍然昏迷着,呼吸十分微弱。医生对他的状况一直不乐观,觉得他只怕是活不过来了。
林思东听着这一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扔下北京的生意伙伴,仓促飞回了海口。
躺在病床上的解意已经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他脸色灰白,两颊陷,昔日的容颜已不复存在。
林思东坐在病床边,凝神看着昏迷不醒的解意,心里满是悔意。他没想到自己会出手如此之重。
宁静的空气忽然出现了一丝悸动,林思东回过头去。程远出现在了门口。
林思东忽然想起了照片上他们干过的事情,恨恨地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看他。
程远走到床边,俯头静静地瞧了一会儿解意,不解地看向林思东:“你为什么会这么狠?”
林思东冷笑:“怎么?心疼了?”
程远立刻说:“对,我是心疼。难道你心里不疼?你还真下得去手。”
林思东怒发冲冠地盯着他:“你们背着我干的好事,你还敢来怪我。”
程远光明磊落地承认:“你不要弄错了,那事是我逼着他干的,是我强迫他的,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喜欢他,我爱他,我想要他。从头到尾,他一直在说‘不’,但他没我力气大,有什么办法?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他一点也没错。如果你要报复,尽可以冲着我来。”
林思东疑惑地哼了一声:“你不必为他打掩护了。”
程远冷笑起来:“枉自从不动心的解意竟然爱上了你。我告诉他,爱上你,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但他却执迷不悟,对我说他已经无法回头了。现在你看,果然是没有好结果。”
林思东听了这话,顿时感到震惊莫名:“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程远没好气。“他一直在拒绝我,即使是被我强迫了,也还是不肯跟我。你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却亲手毁了他,真是愚蠢至极。”
“那……那些照片……”林思东觉得自己的头脑一下子迟钝多了。“还有那个男孩子……”
程远仍然在冷笑:“是不是黎云安那个混蛋给你的?”
林思东点了点头。
程远冷哼一声:“他其实早就来找过我,想让我收留他,条件是,他会设计让你扔掉解意,再把解意卖给我,哼,被我拒绝了。他也不想想,我要追解意,自然是光明正大地去追,去做像他那样的卑鄙小人吗?”
林思东一挑眉,看了他半晌,立刻相信了。“这个混蛋东西,我不会放过他。”他从齿缝里迸出了这几个字。
程远转头怜惜地看着解意,轻轻叹了口气:“老林,你一向精明,对任何事情都洞若观火,这被一个无耻小人从中调唆一下就失去了判断力,确实让我很吃惊。你是关心则乱吧?”
林思东愣在那里,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程远笑道:“你是不是溜过来的?北京那边还在等你吧?”
林思东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叹息着站起身来:“老程,你说得对,我得走了。”
程远也笑:“为免你误会,我还是跟你一起走吧。”
又过了5天,解意才从昏迷中悠悠醒来。
郦婷正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大海。
医院是临海而建,窗外2米,大海一波一波拍打着沙滩。已有不少病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钓鱼。静谧的空气中微微流溢着消毒水的气味。
意识刚一清醒,浑身如被剥了一层皮般的痛楚便像八爪鱼般紧紧地将解意缠裹。他怔怔地看着墙上不停闪烁变换的光影,一动也不动。所有的剧痛使他已无法思考。朦胧中,他似乎又看到拖着黑袍的死神正在四寻找他。
解意刚刚动了下头,便痛得哼了一声。
郦婷立刻转过身来,走近他床边,关心地问道:“你醒了?”
解意立刻回忆起了昏迷前那血腥的一幕,不由得苦涩地微微一笑。
郦婷皱紧了眉:“小意,你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你们别墅是高尚住宅区,物业管理和保安措施都很好的呀,你家的防护设施不也很好嘛,怎么还会有人大白天闯进你家殴打你,强暴你?”
解意苦笑,声音微弱地说:“别问了。”
郦婷一惊,瞪大了眼:“难道是林思东干的?”
解意幽的眼瞳,跳跃着一簇痛楚的火焰。苍白的唇紧抿着,他拒绝回答。
郦婷怒哼一声:“这个人,我真看错了他,他简直是衣冠禽兽,不,是禽兽不如。”
解意轻轻地说:“别再提他了。”接着,他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郦婷看他又要睡了,忙叫他:“小意,小意,别睡。”
解意乏力地睁开眼看着她。
郦婷有些不好意思:“我怕你睡着后又要几天才醒过来。”
解意万念俱灰,却只是微微笑了笑。
他只希望从此再也不会醒来。第三十六章
林思东在家里过年,除了忙着拜访各级政府部门、各大银行、各主要客户外,就是忙着走亲访友。但是,每天傍晚,他必然与留守海南的于显强通一电话,询问欢乐大厦的工程进度及资金运作情况外,也每必问解意的情形。可是,自解意出院后,于显强便从来没有见过他,向蒋涟、于明华打听,也不知其所踪。林思东拨了几碧水园的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弄得他十分焦急不安。
当夜人静时,他特别想念至始至终都可以承受他回应他配合他的解意。情欲的火焰炽烈地燃烧着,他几乎想立刻飞回解意的身边,紧紧地拥抱他,让他在自己身下婉转呻吟,使自己的欲望能够彻底得到满足。他时常回味以前与解意的做爱,那种奇异的快感一波一波持续不断地强烈袭来的感觉至今想起仍余味无穷。那真是2年来身经百战的他从所未遇的欢快经验。他非常想念解意,非常想再凌虐那具充满抗拒却因被捆缚而无可奈何的身体。
回到内地,特别是夜晚十分清静的北方,他的头脑冷清明晰起来。最近几个月来,他一直与解意在一起,很少给他机会独过。他常常通宵达旦地硬缠住解意狂欢,虽然每解意都没有拒绝,但他的疲倦是可以感觉到的。他绝不相信在榨干了解意的每一分精力后,他还有余力在白天勾搭其他男人。
黎云安那个混小子,说那些话挑拨他们又是什么意思?他忿忿地猛挥了下拳。黎云安,你个不知死活的小混蛋,有你的苦头吃了。
已经夜了,他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床上,丝毫没有睡意。翻身抄起电话,拨通了海南的于显强:“显强,睡了?”
于显强睡意朦胧地“啊”了一声:“是啊,哥,您还没睡?”
“哎,今天下雪了,下挺大的,看雪,睡不着。”
他的话零零碎碎的,一时让于显强摸不着头脑,只好也谈谈天气:“今天海南刮大风,一整天都没出去。”
“噢,风挺大的?”
“挺大的。”于显强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终于清醒过来。他随意地与林思东搭着讪,等着他进入正题。
“最近看到解总没有?”
“没有。”于显强知道他肯定是问这个。“春节停工一个月,没事干,可能解总回家休养去了。上星期他们公司的蒋涟到我们公司来,提过有个珠海的材料商春节开车过来给解总拜年,并且邀请解总去澳门玩,不知他是不是去了。解总给他们公司的员工放假2天,谁也没有借口打电话给他。所以不知道现在他在哪儿。”
林思东掩不住的怒意又渐渐涌上来。他怎么老有这些麻烦事?虽然材料商巴结装饰公司是正常的事情,但搁在解意身上就让他生气。他强忍住怒火,问:“他们放假到什么时候?”
“我们公司通知他们正月十五开始继续工程,后天他们应该上班了。”
“那现在解意应该已经回来了,你再想办法和他联络一下。”
“好。”于显强敢拿自己的性命打赌,林思东已经陷进去了。他爱上了解意,自己还不肯承认。想了一会儿,他诚恳地说。“哥,说真的,那黎云安来找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其实你不该相信他的。你也许不知道,他以前是我的同学,我了解他,所以一直不肯理他。他拿出的证据是很没有说服力的。他们是小市民,难免会这样无聊。其实你不该相信他的。”
林思东早就后悔莫及:“那天要先问问你就好了。”
“你清楚就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回来以后再设法挽回吧。”于显强连忙安慰他。“解总是个心胸宽广的人,我想不会太生你的气的。”
林思东放下电话,决定一过正月十五就返回海南。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解意,想向他道歉,想更加爱他。
他要尽快回去。想着,他愉快地关上灯,躺上了床。
早春的海南一片生机盎然,阳光明媚而温暖。因为大部分的人都回内地过年了,路上车辆稀少,行人几乎看不见,显得特别清静,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洁净多了。
解意在自己义龙路的公寓里,满面不悦地捧着一碗鸡汤,看着电视机里卫视中文台正演着的老片子《推手》。
张唯勤从厨房里出来,看他一副端着一碗苦药的样子,不禁好笑:“解总,没这么夸张吧?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比较自信的,为什么你老这么一副苦相?太打击我的信心了。”
“天天都是鸡汤鱼汤,我腻死了。我想吃蔬菜吃水果。我再也不要吃荤的东西了。”他嫌恶地把鸡汤搁在桌上,看都不想看一眼。
张唯勤笑了:“鸡和鱼是肯定要吃的,汤是肯定要喝的。郦郦关照过,你的身体太坏,又严重贫血,必须天天进补。至于你说的那些菜,我可以做一些,等明天吧。”
解意坐得离那碗鸡汤远远的:“小张,你再为虎作伥,我就不准你来我家了。”
张唯勤好脾气地笑着,气质更见成熟。
解意歪着头打量他:“好像被郦郦调教出来了。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又钻出来了?”
“两年的感情就这么结束了,我不甘心。”张唯勤经过这波折,变得勇敢多了。“我想再努力一。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想我的真情总有感动郦郦的一天。”
“所以你又来死缠烂打了?”
“这是你教我的啊。你告诉我说:人不要脸,百事可为。我把脸抹下来揣在包里,就无所谓了。我才不怕郦郦的拒绝呢。她怕什么我清清楚楚,我会解开她的疑虑。”
解意看着他百折不挠的年轻英武的脸,叹口气:“郦郦总算苦尽甘来了。”
“是啊。”张唯勤幸福地笑着。“我终于说服她跟我回内地发展了。她最近正在跟邢老板联系,将黄金海岸俱乐部还给她。邢老板不愿意,不过好像郦郦说得非常坚决。邢老板也不坏,他说郦郦将黄金海岸俱乐部做得这么好,他会比照旺季时的利润额将一年的总额付给她。郦郦很感动,这段缘也算好来好散了。”
解意趁他感慨万千,没注意他,悄悄想溜出去。张唯勤抢前一步挡住了门:“解总,你可不能让我为难。郦郦说过,你的身体太弱,不能吹风,不能累,我绝不让你出门。”
“我快闷死了。”解意大大地叹了口气。“你别解总解总地叫了行不行?这是我的家,你别那么讨厌。你可以跟郦郦一样叫我小意,也可以叫我哥。我不介意被你叫老了。”
张唯勤一笑:“好,我叫你小意。等我和郦郦结婚了,可就是你姐夫了,辈份在那儿,你就别像现在这么放肆了。”
解意做个鬼脸,专心看起电视来。他对张唯勤挥挥手:“你走吧,别打扰我。我喜欢看这部电影。等看完了,我会睡一会儿,保证不出去,你放心。”
“那好,我先走了。记住你保证过的。”张唯勤说着打开门。
“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话不算话过?”
“好。饭菜在微波炉里,一会儿记得拿出来吃。”
“行了。你怎么这么婆妈?”
张唯勤一笑,关上门走了。
解意抱着抱枕,斜倚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窗外阳光和煦,好风如水,似乎噩梦已结束了。
在那家一天28元房费的观光医院住了一个月后,他便执意出了院。那时,他的身体极度虚弱,走不了几步就全身发软,上气不接下气,折断的肋骨仍在隐隐作疼。郦郦要他一直卧床休息,每天给他做各种补养的东西,吃得他想吐。
这段时间,他聚集了所有的力气去忘记那一天的痛苦经历。时光的沧桑造就他在“忘记”这一课上优秀的成绩。那一幕已被埋在心底,渐渐淡去。现在,当夜人静时,他已经可以睡着,不再做噩梦了。
此时的张唯勤和郦婷好得如蜜里调油,每天亲密无间地在一起,配合默契地照顾着解意,也理着在海南的善后事宜。解意看着在他的房间里上演的这幕爱情喜剧,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从痛苦中摆脱出来,他的心已成了灰烬,一切的努力与成就都显得微不足道了。他让于明华和蒋涟给欢乐集团正式发函,通知他们待第二期工程完成验收后,将解除与他们的合同,不再接第三期工程了。不过,他知道他的职员并没有去函,这样丰厚的利润他们怎么舍得?
他躲在自己的公寓里,每天都只是躺着,看外面的白云悠悠,心里的一丝隐忧始终挥之不去。虽然那个霸道的林思东还没有来找他,可他内心非常清楚,他是不会放过他的。但他一定要离开他。他不再相信所谓感情,他宁愿孤独地过完后半生,寂寞地走到生命的尽头。
气温冷暖适宜,正是出去游玩的好机会。解意站在窗前看着眼前宁静的街道,正在考虑要不要食言而肥,溜到海边去走走,忽然听见一阵斯文的敲门声。
这个郦郦,又来守他了。其实老来干嘛呢?还不如与张唯勤一起甜甜蜜蜜地去逛逛街。他感动而无奈地摇摇头,去开了门。刚打开防盗门,林思东伟岸的身躯便挤了进来。
解意退后两步,两只幽的眼眸里又隐隐地跳动着痛楚的火焰,原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变得更加惨白。
林思东注意到他那显得异常瘦削与柔弱的身体,上前想拥抱他。解意仓惶地退后,坚定地说:“我已不欠你什么了,你不能再碰我。”
“好,我不碰你。”林思东温柔地笑着。“你还生我的气吗?上我是听了小人的挑拨,一时控制不住,伤了你,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你别再生气了。我已让人布下天罗地网搜索黎云安那个王八蛋了,他逃不掉的,我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气。我这来找你,是有话和你说。我要和你一辈子都在一起……”
“不可能。”解意坚决地摇头。“我不想再见到你。你的工程我也不做了。下个月,第二期工程完成后,我不再接第三期工程。我们之间的一切恩怨也都结束了。”
林思东很意外他的反应,但第一个直觉就是绝不让他离开。他大步跨过去想攫住他。解意迅速地闪身进了书房,将门锁死。
林思东的野性被激发出来。他看着门,想起过去那些令他极度兴奋的经验,浑身的血液直冲脑门。他反锁好大门,好整以暇地边解开领带脱下外衣,边开始大力踢书房门。
解意无助地看着渐渐裂开的门,绝望充斥着他的心田。
门很快被踢开了,林思东带着一身野蛮的力量冲进来,站立在他面前。
解意沉默地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他,雪白的脸上,黑黑的眼瞳像一汪的潭,没有一丝涟漪。
林思东看着他煞白的脸,绽出几分微笑:“你在怕我?在我的印象里,你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为什么怕我?”
解意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别怕。”他走上前去,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
解意畏缩地向后退了一下,立刻便被他紧紧抱住。“我不会再那么厉害了。你放心,我会很温柔的。”他轻声说道。
解意神情一惨,一动不动地任他俯头亲吻。
林思东的唇慢慢游移到他耳边,狎昵地摩擦着:“宝贝儿,我已经忍了一个多月了,实在受不了了。来,我会小心的。”
解意奋力推开他,侧开脸:“我们之间已经恩断情绝了。你走吧。我们的合同解除了。”
林思东嘿嘿一笑:“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么大的工程,你说不干就不干,那么容易?我们是签了正式合同的。你是法人,我也是法人,我们俩签的合同在法律上无隙可击。你若不干第三期工程,应提前三个月通知我们,由我们甲乙双方一起商量补救措施。现在才说不干,我可以告你违约,要求你赔偿损失。欢乐大厦已经卖出去三分之二了,若我们集团晚两个月交房的话,购房户提出的一切赔偿要求都必须由你来兑现。你掂量一下,你赔得起吗?”
解意一窒,脑中飞快地闪过合同中所有的条款,最后泄气地用手撑住无力的头。
林思东见状得意万分,进而说:“我调查过你的家庭状况。你弟弟在国外读书,耶鲁法学院是吧?学费昂贵得很。而你父母都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如果你清资清产后仍然不能赔偿我公司的损失的话,你想他们会怎么样呢?”
解意终于明白自己陷进了一个永远拔不出去的泥沼。他认命地起身走到卧室,无言地去解衣服的扣子。
林思东从背后抱住他:“别生我的气,我是爱你的。我不想你离开我,难道你不高兴?”
一阵阵酸楚的感觉从解意的腹升到胸,又从胸沉到腹,周而复始,无法排遣。他顺从地任林思东脱掉他的衣服,将他放到床上。
这一,林思东的动作却是从所未有的温柔。
解意感觉到未愈的创口遭受撞击的剧痛,感觉到他紧紧的拥抱使自己快要窒息,感觉到他柔情的亲吻滑过他麻木的肌肤,感觉到他沉重的身体压迫着腹部长长的刀口……
林思东觉得自己像是在如丝如缎般的水中滑行,快感如潮水般向他静静地淹过来。他满足地贴在解意的耳边说:“小解,过几天我们在国商好好摆几桌酒席,请些重要的客人和你我的朋友,让他们明白你已是我的亲密爱人。这对你做生意有很大的帮助。欢乐集团的面子,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给的。”
解意不置可否地侧过头,从他宽阔的肩头上看出去。阳光真好呵。他想。这阳光总是别人的,永远都不属于我。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一个永远不会醒的噩梦……第三十七章
郦婷欢快地与张唯勤漫步在大街上,跳跃的步伐充满了幸福。她张着手,转了个圈,吸口气:“嗯,连空气都是甜的。”
张唯勤看着她稚气的举动,开心地微笑着。头顶上是湛蓝湛蓝的天空,有几丝轻纱般的如烟如雾的云悬在半天。薄暮冥冥,华灯初上,行人稀疏,两边的店铺也大都关了门。在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眼前这个他爱着的明媚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充满了缠缠绵绵的温柔。他觉得此时此刻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他此生的梦想就是在温暖甜蜜的风中,可以和她携手一直到老。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集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お
远远不知谁家传来隐隐的歌声,他们的心底都轻轻地和着唱下去。郦婷柔媚地转头注视他,他上前去牵起她的手,悠闲地向前走去。
在这个于热带远离大陆的城市里,他强烈地思念着家乡,想回到西南的大平原上,建立一个温馨的家庭。以他的学历背景,他轻而易举地可以在家乡的外资企业找到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他希望郦婷不必再工作,在家中好好休息,生个孩子,闲暇时在周围的自然风景区去走走,开开心心地过日子。郦婷已经答应了与他一起走。他们计划在将要去的都市附近的乡村里买两亩地,建一座木屋,屋子周围种、养鱼,再在屋后修一个小游泳池,屋子最上一层设计一间玻璃画室,她好在里面设计服装,满足他多年以来一直无暇实现的梦想。他想他此生再无所求。
天完全黑尽了时,林思东从沉睡中醒来,看了看表,拿起床边的电话打给别墅的于显强:“显强,我在解总这里,一会儿直接去南庄酒店,然后到黄金海岸俱乐部。你带北京来的客人这会儿出发吧,我到南庄去等你们。”
放下电话,他低下头去看身侧的解意,见他呆呆地看着墙上不停变换的光影,一动不动,便俯身轻轻用胡子茬摩擦他的脸:“还在生气呢?”
解意摇摇头。他已经想透了,既然他不肯放过自己,他也不再试图逃避。根据他的设计,整个工程做完,还有半年。那样巨大的痛苦他都已承受过来了,还有什么苦不能受呢?就再撑半年好了。
林思东高兴地翻到他身上,一边吻他一边笑:“像我这么高大威猛的男人,这么爱你,你当然不该生气了。”
解意浮起一丝苍白的笑容。他在林思东的重压下困难地呼吸着,却仍然不发一言。
林思东与他缠绵了一会儿,咬着他的耳垂说:“今天有一帮北京的客人与我一道来的。这群客人对我很重要,这几天我要陪他们玩,晚上就不来了。你一个人别乱跑,常想着我,啊?”
解意冷冷地看着窗外,不动,也不说话。
“对了,干嘛搬回来住。明天搬回碧水园去,听见没有?”林思东温柔而霸道地命令道。
解意倦怠地闭上眼,仍然不语。
“今晚我请他们到南庄吃海鲜,你也一起去,好吗?”
解意轻轻摇摇头。
“怎么不说话?”林思东辗转吻着他的唇,舌头伸进去交缠逗弄着他。
解意对他的挑逗完全无动于衷,仍然不出声。
“唉,成了哑巴美人了。”林思东叹道,两只大手上上下下地揉搓着他。
解意的身体不自禁地在他身下轻扭着,似乎想躲避他。
林思东停下动作,看了看表,想了一下:“我真想再爱你一,可惜时间不够了。明天,明天你等我。”他托起解意的脸,狠狠亲了他一记,翻身下了床,穿上衣服,匆匆离去。
身体坚锐的痛楚又在袭击解意。他咬牙忍耐良久,终于还是哼出声来。
外面渐渐有了热闹的声音,公寓区的人们纷纷邀约着出动去玩乐。解意这幢楼的下面传来刹车声,接着有个男人大声叫着他太太的名字。楼上有个女人探出头来,没好气地答:“干什么?”
那个男人笑道:“出去吃饭。”
“家里有饭,不去。”女人答得很干脆。
男人好脾气地笑:“走了。”
“我不去,叫你的情妇陪你去。”那女人一口东北口音,说得十分干脆利索。
下面好几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男人仍然无赖地笑嘻嘻:“好嘛,好嘛,一起去喽。”
接着听见几个女人上去,跟着又有几个人的脚步一起下来,似乎是将他的太太终于劝下来了。很快楼下听到那女人的大声斥责:“家里有饭不吃,跑出去干嘛?你钱多是怎么着?”
“好啦,好啦。”男人一直温存地笑着。“过年嘛,大家一起玩玩。”
接着是几部车子发动开走的轰鸣声,然后渐渐恢复了安静。
解意在黑暗沉寂里,呆怔良久,缓缓拉上薄被,蜷起了身子。
郦婷正与邢天裘从台湾派来的俱乐部经理办理交接事宜,一眼看见林思东朗笑着与一大帮人走进来。他豪气万千地叫阿怡把这里最美丽最红的小姐都叫来。他身边跟着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内地来的。骤然身如此灯红酒绿美女如云的地方,有些“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
郦婷忍住气看着他们进入最大的豪华包间,这才吩咐张唯勤去请林思东到办公室去一下。
林思东走进来,潇洒地笑道:“郦总,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郦婷阴沉着脸:“别来这套,收起你的笑脸。”
林思东一愣,收敛了笑:“怎么了?我记得我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吧?”
“不是我,是小解。”郦婷的眼里充满了痛恨。
林思东有些了解地一笑:“哦,今天我去看过他。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不过我们已经和好了。”
郦婷明白他所谓“和好”的意思,顿时大惊失色:“你又逼他和你亲热?”
林思东乐呵呵地抽出烟点上:“嘿,怎么叫逼?我们之间很好嘛。”
郦婷十分焦急地说:“你是禽兽吗?他被你打断了肋骨,踢破了脾脏,整个身体搞得七零八落,差点把命送掉,现在刚刚出院不久,身体还没有好,你就又去强迫他……”
林思东焦躁地打断她的话:“你说够了吧?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私事,与你无关。”
“无关?”郦婷大怒。“林思东,你还是人吗?你想过解意所经受的痛苦没有?是,我以前自私,想着你是我们俱乐部的大客户,害怕得罪你,所以一直不敢说出心里话。可是今天晚上,是我最后一天做这个俱乐部的老板,我再不怕你了。我要痛痛快快地教训教训你。你当初注意解意,我明白你不过是玩玩而已,小解也很明白,所以非常清醒地和你交往。我们都是照江湖的规矩在玩,大家都没有什么可怨可悔的。可是,后来,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动了真情。这么多年来,解意从来没有对人动过情,你是第一个。他的确有过不少伴,可是从感情上来讲,你是他的初恋。然而你却如此不珍惜他……”
林思东惊疑不定,喃喃道:“我不相信,你说他从未对人动过情,那他的第一呢?总是有感情的吧?”
“不,他不是。”郦婷豁出去了,将一切合盘托出。“他的第一,是被几个如狼似虎的男人轮奸的。你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一个毫无经验的男孩子,突然被几个凶残的男人按住,强行折磨了一夜直至昏迷……从此他没有对任何人动过情。”
林思东震惊莫明:“是……这样?我……完全不……知道……”
郦婷忍不住垂泪:“小解真的很可怜。虽然表面上他那么风光,那么漂亮动人,可是内心里却是一片荒漠。他谁都不敢相信,只当我是好朋友,可是我却又样样比不上他,什么都帮不了。是他把我救出了火坑,是他时时注意纠正我生活的道路,是他劝小张回来,是他让我明白了做个普通人过平凡的生活的快乐,可是他自己却……”她哽咽难言。
林思东沉默良久。“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他的心绞成一团。
郦婷呐呐低语,泪水不停地流淌。“你知道吗?小谢真的很爱你,可是你亲手扼杀了他的感情,残忍地摧毁了他的一切。”她泣不成声。“……你是个刽子手。”
林思东从所未有的在别人的指责前面不能自我辩护。“我……不是故意的。”他无力地说。
郦婷怒目瞪视着他:“你怎么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是听了黎云安那个狗东西的挑拨。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吃着小解的,还想沾小解的人,沾不到,就想控制他的公司,最后看什么都得不到,就去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小解坚信你是个意志坚强的人,他对你的感情你应该能够察觉,一个小人的挑拨是绝对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没想到,你会如此反应,如此待他。”
林思东沉吟良久,忍不住问:“那些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很清楚。那个男孩叫马可,原来是我们俱乐部的歌手。因为长得很干净,声音也很动听,常有些客人搔扰他。小谢看多了,觉得像他这样的孩子,条件这么好,被人作践太可惜了。而且他看好他会红的,只是缺乏外界的帮助,所以他决定向他投资。那些照片有些是马可到广州去发展,小解替他饯行时,黎云安那王八蛋悄悄跟踪他们偷拍的。有些是小解路过广州看马可时,那个混蛋雇人拍的。事实证明小解的投资眼光是很准确的。马可现在已经开始红了,唱片销得很好,小解不但已经收回了投资,而且开始赚钱了。说实话,我不明白,像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受一个小人的挑拨?那种照片能说明什么?你就那么容易相信,一心想置小解于死地。”
林思东后悔莫及:“我是一时昏了头,一听那混蛋的话,就怒火冲上心头,控制不住。”
郦婷看他半晌,叹口气:“也许你是‘当局者迷’吧。你们都是强人,我这个弱女子,也不能够说出什么是非来。只希望你做个真正的男人。如果你不爱小解,就放过他吧,如果你爱他,就好好待他。经过这的沉重打击,我觉得他的心全灰了,消沉得可怕。让他重新活过来,是太难了。”
林思东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会让他重新快乐起来的。”那种属于强者的不容置疑溢于言表。
“那最好了。明天我就和小张离开这里了。我们决定回他的老家结婚,一起过平凡的日子。这里我最放不下的就是小意,希望你说到做到,再也不要折磨他了。”郦婷诚恳地请求着他。
“我会的。”林思东对她笑笑。“你们结婚,我也没有什么礼物送的,明天我……”
此时张唯勤出现在门口,对他说:“不必了,祝福我们就行了。”
林思东真诚地对眼前这对走过华归于平淡的男女说:“祝你们白头到老,永远幸福。”
于显强了解地站在俱乐部门口,拦住了欲离去的林思东:“林总,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你绝不能现在走。里面的人已经答应我们回去后就打5万过来。如果你此时走了,这笔低息贷款也就告吹了。这对我们集团损失太大了。林总,你不只属于某一个人,你应该是属于欢乐集团的。希望你三思。”
林思东转身对着墙,地呼吸几口融着室内芳香剂的空气,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转头问于显强:“找到黎云安没有?”
于显强知道他已度过冲动的关头,会以大局为重,这才放下心来。“已经找到了。金龙刚才打电话来,说他们几乎每隔3天就换一个地方,现在住在邮电宾馆。而且他老婆已经到过秀英港,准备买船票,不过没有买到,可能他们打算坐船到广州。”
“一切都按计划在进行吗?”
“是的,进行得非常顺利。”
“好。”林思东满意地重又挂起风流戏谑的笑,走回包间。第三十八章
待他焦急地回到解意的公寓时,已是夜了。
解意静静地站在窗前,茫然地看着黑色的天幕上镶满了的星。一只烟横放在他身前的窗台上燃着,白烟不绝如缕地袅袅升腾,缓缓散入夜空。他穿了一件灰色的睡袍,两手无助地环抱着自己的身体。从背影看去,他显得更加弱不胜衣。
林思东面对着前面那个孤独寂寞满身满心皆是伤痛绝望的人,心里一阵酸楚。
他走到解意身后,轻轻抱住他瘦弱的身子。“小意,对不起。”他低低地在他耳边说。
解意的目光仍然没有焦点,呆呆地投射向窗外。此时的他,比过去还要冷冽,还要淡漠。
他抱起他,将他放到卧室的床上。解意没有挣扎,只是默然地看着窗外投进的路灯光,一言不发。
林思东将被子替他盖好,注视他良久,诚挚地说:“小意,我真的不知道……你放心,我会一生都对你好的。”
解意疲倦地闭上眼。他只觉得头一直在嗡嗡作响,晕极了。
林思东侧身睡到他身边,拉过被子一角盖上腰,目不转睛地看着解意更形刻的脸部轮廓。他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他冰凉的手。
海南初春的夜充满了生机,可是在黎云安的心里却如有千万追兵在后面似的,觉得杀机四伏。自从上星期他听说自己的行为给解意造成的可怕后果之后,就害怕极了。他带着杨羚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然后又听见海南黑白红三道都大举出动在找他的风声,他变得更加慌乱。
杨羚的肚子已大起来,每天跟着他提心吊胆,见他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以前对他的崇拜一扫而光。他们开始吵架。
他绞尽脑汁想离开海南的主意。飞机是肯定不敢坐的,一定有不少人守在那里等着抓他去换钱。林思东已悬下重赏缉拿他。整个海南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比抓公安部通缉的重案犯还严密。这大概是第一黑道与公安局携手合作办一件事吧。林思东是志在必得的。
黎云安是真的怕了。
他非常后悔自己的不理智。前思后想了几天,他决定乘船离开海南,再坐火车进入内地,便可以摆脱林思东的追捕了。每天在秀英码头都有人山人海的人坐船,比较好混过去。
他让杨羚去买票。杨羚出去了很久,使他如坐针毡。他现在只剩下她和她肚里的孩子了。她千万不要出事啊,他暗暗祈求天地四方诸般神明。
杨羚挤在买票的人群中,四周围尽是汗味烟味以及因多日未洗澡而发出的臭味,刺鼻熏目。买票的人大我是民工,完全不顾她是即将临盘的孕妇,一样的努力往前挤着。她身不由己地被人前推后拥,到底没有挤到售票窗口,便被挤了出来。
她茫然地看着人群,肚子在隐隐作痛,腰又酸又胀,浮肿的脚被鞋夹得非常疼。她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杨羚。”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温和的声音。
她转过头去,一眼看见于显强。他身着银灰色双排扣西装,雪白的衬衫系着银色的领带,皮鞋锃亮,浑身上下纤尘不染。他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握着手机,站在她面前,和蔼地微笑着。身这样脏乱嘈杂的地方,他却更加显得高贵气派。周围的吵闹和来来去去的人群仿佛只是一个背景,把他衬得更形出众。就如那么多人都不过是一出戏的服装、道具、灯光、音响等等闲人,只有他才是这出戏的主角。
杨羚的眼睛湿了。以前黎云安何尝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虽然其貌不扬,可是永远给人干净清爽一丝不苟的感觉。他虽然态度十分谦恭,然而在任何场所他都奇妙地起着一种枢纽的作用。她就是这样渐渐爱上他的吧?可是现在呢?他整个人已经垮下来,看上去也不过是个潦倒的男人罢了。抽掉了气质,他也就是一个丑陋猥琐的人。在海南,她谨慎了又谨慎,终于还是选错了人。
于显强走上前来,关心地轻轻搀着她:“小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跟这些人挤?你得顾着孩子啊。看看你现在的身子,万一被他们挤得摔一跤,早产了怎么办?来,跟我出来坐坐。你看你的脸,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杨羚心里一酸,拉过围在颈间的纱巾堵着嘴,一时泣不成声,泪如雨下。迷糊间听到于显强叹了一声,扶着她往外走。
她费劲地坐上于显强开来的“沙漠王子”,所有的嘈杂仿佛都被关在了车外。她一直哭着,满腹委屈都似乎在此刻倾泄而出。
于显强发动车子,就近开进金贸区,到了格林梦大酒店。
杨羚坐在豪华洁净的店堂里,如身在梦中,怔怔地擦干眼泪,看着于显强:“小于,你是不是来抓我们的?”
于显强洒脱地笑起来。他点上烟,说:“先吃点东西吧,不为自己也为孩子。”
杨羚有些神不守舍:“小于,我急死了,你是来抓我们的吗?”
于显强一边招手叫小姐拿菜谱,一边笑道:“我如果要抓你们,就不跟你打招呼了,直接跟着到你们的住岂不爽快?”
杨羚一听,果然,这才定下心来。翻着菜谱,她咽了口唾沫。已经连吃了很多天方便面,实在是馋极了。不过,看看价码,她还是忍耐着只点了两个稍便宜些的肉菜,便将菜谱递给于显强。
于显强看也不看菜谱,便流水价报出来:“一斤基尾虾,半只文昌鸡,半只烤鸭,一个葱爆蟹,素菜来个蚝油生菜,清炒西兰,汤就来鸡茸粟米羹,主食先来半打金银小馒头。”
“太多了吧?”杨羚有些怯生生地说。
于显强体贴地说:“你多吃点。你是一人吃两人补嘛,生个漂亮健康的孩子,比什么都好。”
杨羚又眼泪汪汪的了。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这般温存的话了?
于显强一句也不提追捕他们的事情,只不停地劝她多吃,流水价将鸡鸭虾蟹往她碗里堆。她是真饿了,也不管不顾地大吃起来。于显强偶尔吃些素菜陪她,讲些笑话天气小说电视什么的,气氛十分轻松。
看她吃得差不多,舀了碗汤慢慢喝着的时候,于显强点燃一支烟,闲闲地问了一句:“逃亡的日子不好过吧?”
杨羚一窒,一口汤哽在喉咙口半天咽不下去。她缓缓坐直身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于压抑不住滚落下来。
于显强拿起桌上的消毒手巾递过去。“老黎走投无路的时候,居然还有你坚持陪在他身边,福气也真好。”他温言道。
杨羚擦去泪,轻轻说:“你们真的不能够放过他?”
“只怕是不能。”于显强抱歉地说。“你知道,我和老黎是老同学,这工程我与他虽是甲乙两方,却配合得很默契。从感情上说,我是希望他能逃过去的。可是,从理智上讲,我清楚地知道他这再也没路可走了。”
杨羚急得不知说什么好,一直擦泪。孩子也在肚子里翻动得厉害,隔着衣服都能看到她腹部的起伏情状。
于显强轻轻拍着她的背,象哄一个小女孩一般。“别急别急,小心身体。”他缓缓地说。“老黎真是太可惜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硬要往这条道上走到黑,我劝过他多少了他都不听。”
杨羚哭道说:“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好吗?”
于显强温柔地笑着,伸手拿起纸巾替她擦泪:“别哭别哭,哭多了影响孩子的性格。来,听我说,我们只是要老黎一个人,跟你可一点仇怨都没有。你现在不是要替老黎想,而是要多替你自己和即将出世的孩子想想,明白吗?”
杨羚止住了啜泣,抬头想了半天,仍然不得要领,又急起来:“可是,没有了云安,我们母子怎么活啊?光住院生孩子还有坐月子就要几千上万块,以后孩子的抚养费,我的生活费……”她又急得哭起来。
“别哭别哭。”于显强十分耐心。周围的女服务员都羡慕地望着他们,巴不得自己是坐在他身边被他百般解劝呵护的女子。
于显强轻柔但肯定地说:“我们会做最好的安排。”
杨羚一听,抬起头来:“真的?”
于显强点点头:“只要你与我们配合,我保证你和孩子会继续活下去而且活得很好。”
“要怎么配合?”杨羚呆呆地听完,茫然地问。
“来,我详细告诉你。”他缓缓地仔细地轻声讲给她听。
听完,她仰起脸想了半天。于显强耐心地等着,偶尔夹一筷生菜送进嘴里。
半晌,本已平静下来的杨羚忽然又落下泪来。“我不忍心。”她低低地说。“也狠不下这个心。”
于显强从容不迫地递给她纸巾:“我能理解。你是个好姑娘,现在海南已经很难找象你这样的女孩子了。相信我,你这样做是最好的一条路。你不做,你和他连同孩子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你做了,至少你保全了你和孩子两个人。在这种情况下,牺牲他一个,是值得的。”
杨羚木着脸听着,泪已止住了。
“我相信,如果不是关系到黎云安自己的死活的话,他都会劝你走这条路。”于显强笃定地说。“你好好想想老黎的性格为人就明白了。你跟他这么久,也该学到一点点吧?”
果然,杨羚从头想起,黎云安走过的每一步都莫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将来的目标,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她冷静下来。
“如果我做了,可以得到什么?”她问,声音里完全没有了惶惑。
“2万。”于显强满意地笑道。“我们给你2万现金。你可以带着这笔钱回家去,买套小房子,做点小生意,暂时生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休养生息两年,可以找一个略略有钱的年纪稍大的男人嫁掉,你的后半生绝对会幸福无忧的。”
杨羚果然给他说动,不过试图讨价还价:“可不可以再高一点?你知道,出卖自己的丈夫,实在是……”
“他只值这么多。”于显强温柔地说,语气却十分强硬,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杨羚不吭声了。
于显强拿出两张船票:“这两张票你拿着。至于钱,你看是给你现金,还是给你办自带现金汇票,你回了家再到银行解付?”
“给汇票吧,我一个大肚子,带那么多钱太危险。”杨羚忽然仿佛成熟了许多。
“好的,我等一会儿就去办。”于显强点头,又再三提醒。“你一定要注意,神情举止不能露一点破绽。老黎是个十分敏感精明的人,别让他看破。”
杨羚已下定决心。“你放心。”她镇定地说。
黎云安独自在小小的房间里转着圈,时时疑神疑鬼,以为杨羚已遭不测。终于等到晚上,她回来了。
“怎么去那么久?”他迫不及待地问。
杨羚神色自若地说:“买票的人太多,不敢跟他们挤,就等到现在。”
黎云安不敢过于责怪她,只好说:“吃饭吧。”
两人默默地泡了碗方便面吃,黎云安问她:“买的哪天的票?”
“明天的。”
黎云安露出一丝笑:“那就好。等会儿要收拾东西了。”
“嗯。”杨羚听话地点点头。
第二天,杨羚当着他的面将那几万块钱装进一只小小的密码箱,递给他提着。他很满意她的忠贞。其他很多东西都不带了,反正有了钱,可以再买。
他们坐出租车来到秀英港。看着人来人往,黎云安觉得安全。他用一条大围巾包住了大半个脸。在外人看来,颇有点掩耳盗铃的味道。可是他自己身在局中,觉得这样就没有人能认出他了。
杨羚东张西望着,有点心不在焉。她的大肚子是个非常显眼的目标,无所逃循,无法隐藏。
很快到了上船的时间了,他们准备进去。突然有三辆警车呼啸着包围了他们,一群警察出现在他们周围。他们手上均提着手枪指着他们。黎云安手一软,提在手里的箱子落在地上。一个警察抢上前去将箱子提在手中,示意他们上警车。
警车开往海口市公安局。黎云安脸色变得死白,一颗心剧烈跳动着。落到公安局手里,比落到黑道手里要让他安心一些,至少警察不会太乱来。
杨羚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神色泰然。他此时才忽然佩服起她的心理承受力来,发觉以前自己真小看了这个依人小鸟般的女人。
到了市局刑警大队,他们拿起黎云安的箱子,命令道:“打开。”
黎云安打开密码锁,将箱盖打开。除了钱,里面并没有什么,这他很坦然。
警察将钱一叠一叠地拿出来放在桌上,随即熟练地摸着箱底,然后拿出刀来一划。箱底居然有夹层,里面是一袋一袋的海洛因。
警察将其中一袋割破,用刀尖挑起一点来,用打火机烧了一下,凑近去闻闻。“是。”他肯定地说。
“你被逮捕了。”其中一个上司模样的警察厉声对他说。
他顿时只觉天旋地转。昏眩中他听到警察在问杨羚:“你是他什么人?”口气颇和蔼。
“我是他妻子。”杨羚很冷淡地说。
“你知道他贩毒吗?”
“不知道。”
“好,你可以走了。”
听到这里,他心里又生出了一线希望。他扑向前去紧紧握住杨羚的手,叫道:“好阿羚,你去找林思东,将钱全都还给他。你告诉他我知道自己错了,求他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只要他放我一条生路,要我怎么样都行?”
杨羚默默地看着他,有些怜悯,但坚决地挣开他的手,向后退去。
黎云安愕然。
杨羚退到门口,于显强出现在她身边。当着他的面,于显强将一张自带现金汇票递给她。
黎云安一切都明白了,无力地颓坐到凳子上:“你……”他终于尝到了被最亲近的人出卖的滋味。
“对不起,我不想让孩子也跟着你一起死。”杨羚的泪夺眶而出。“跟你在一起,我们是走不出这个岛的。这是我和孩子唯一的生路。”
黎云安的眼里也满是泪光。他哽咽着说:“是,这是你唯一的生路,可是你是我的妻子啊,怎么能这么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跟在你身边学的。”她抽泣着说。“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家三代单传。我会把你的孩子生下来,把他养大。我保证,孩子一定姓黎。”说完,她转身决绝而去。
于显强淡淡地看了他良久,摇头道:“你知道吗?你一举断送了2个人,解总,和你。你太愚蠢了。”
黎云安欲扑到他面前去哀求,他已迅速离开。
黎云安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大堆海洛因。他是律师,知道现在等着他的只有一条路――
死路。第三十九章
春末时分,太阳已过了赤道,开始火辣辣地泼洒下无穷无尽的热力,直到北回归线。在这个热带的岛上,白天只要出门,满世界便都是明晃晃的白的阳光,热气蒸腾,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使人避无可避。
解意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开着车往欢乐大厦的工地驶去。他没有开那辆林思东送的红色跑车,而是开着自己的银灰色宝马。火辣辣的白色骄阳下,一切事物都显得更加鲜艳夺目。解意冷冷地坐在清凉的车里,对外面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停好车,解意走进工地,顺着楼梯走到楼。他们公司的现场监理办公室就设在这里。他走进去,看见蒋涟、于明华与工程部所有的员工都已到了。
看到他进来,蒋涟递给他一个安全帽,然后跟着他开始验看施工情况。
他穿着不宜在工地穿着的白色麻质衣裤,脸色苍白,即使在燠热的天气里也让人感到一种幽幽的凉意。他大步穿行在挥汗如雨的工人中间,动作敏捷沉稳。他的眼光锐利地逡巡在一切的细节之间,沉默里给人一种沉重的压力。
忽然,他站住了,旁边一个工人正在切割一张水曲柳层板,只见他一脚踩在上面,挥刀就锯。从中间一锯两半,他提起一半往墙壁上比了比,又锯。他也不划线,显得漫不经心,胸中毫无计算。明明墙上只剩了一小块地方没有贴上,他却在一整块板上横切竖锯,搞得七零八落,这才算弄好。
解意俯身提起一块剩了一大块的三角形的余料,过去扔到他面前:“在这块料上割下来不行吗?”
那个工人转过身来看看他,认得他是自己老板的老板,嗫嚅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这块不够。”
“不够?”解意一下提高了声音,怒道。“你是嫌麻烦,反正买材料不要你的钱是不是?蒋涟,这层楼是谁在管?让他先教会这个人用尺子,量会了尺寸再来上班吧。”
蒋涟忙在后面道:“这是小李管的,解总也知道他一向是很优秀的施工监理。这帮工人都是这样的,稍不看紧一点就乱来,都怕麻烦,想干快一点多拿一点钱。”
解意呼吸了几下,这才平复下来,哼了一声:“小蒋,这样一座大厦,每个人都浪费一点,加起来只怕几十万都打不住,你一定要定出更加严格的措施来。像这样的人,下再看见他这样做,立刻炒掉。现在世界上,也许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是。”蒋涟忙对那工人说。“记住,我们不光是看进度,还要看质量和节约情况,综合计算工资。以后绝对不准这么浪费了。”
那工人连忙答应着,捡起那块余料,拿出尺子比划起来。
解意继续往前走,脸色仍然阴沉。蒋涟与于明华跟在他身边,感到心里十分压抑,却并不以为过分。
这两个月来,解意几乎每天都要到工地上呆很长时间,直到累得精疲力竭才回家。蒋涟他们都劝他不必这样,因为他们都是老手,照着图纸装修,每个细节他们都会仔细做好的。但是解意根本不听。
最近,解意的头脑异乎寻常地清醒。他频频对自己的设计提出修改意见。这些意见精彩纷呈、美不胜收。提交到欢乐集团的董事会上时,所有董事都一致击节称赞。
在他的督促下,整个欢乐大厦的内装修工程以惊人的速度与完美呈现在众人面前,每个细节都精美到极致。
他头脑中的才华似乎此刻才得到了最透彻的发挥。在极端的沉默中,他精确的指挥与纵横的才气感染了每一个下属与工程队的工人。欢乐集团上上下下都对他们满意极了。工程进展得极其顺利。
蒋涟他们看着这座渐渐成形的华美的建筑,脸上总是挂着掩不住的兴奋之情。他们主动加班,日日夜夜守在工地,不断地增加自己的工作,以期分担解意的压力。
从下到上看完以后,已是中午。解意进入升降机,从顶层往底层降落。他疲惫地勉强支撑着,眼前金星乱冒。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大蒸笼里,眩目的阳光熏烤着他冰凉的身体,似乎要把他融化。
蒋涟看着他脸色越加灰白,浑身都是倦乏,十分担心。
下了升降机,蒋涟关心地问:“解总,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
解意摇摇头,努力振作起来说:“你们去吃饭吧。今天我不在工地了,回去休息。”
于明华急忙点头:“好的,你放心,有我们在这里,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解意乏力地笑笑:“我没有不放心。”
他脚步虚浮,好不容易走到车边,开了车门,坐进去,全身顿时松泄下来。他挣扎着打开冷气,然后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立刻,剧烈的晕眩感困扰住了他,他觉得自己身漩涡,身不由己地旋转着,再也无法停止。
林思东在家等不到解意回来吃饭,往他公司打电话,说他出去了,打他的手机,却一直没有接。他有些着急了,连忙赶到工地,找了半天,才找到蒋涟。
蒋涟正与自己工程部的职员一起吃饭,看到他来了,连忙起身笑着迎上去:“林总。”
林思东微笑着对他点头:“小蒋啊,正吃饭呢。”
“是啊,林总吃了没有?”
“我在等你们解总,他跟你们在一起吧?”
蒋涟一愣。“他早回去了啊,走了有……”他看看表。“快一个小时了。”
林思东毫不掩饰焦急之情:“他是开车走的吧?”
“是啊。”蒋涟也着急起来。“解总今天脸色很不好,像是在生病的样子,会不会去医院了?”
林思东转身便走,准备到几个医院去看看。蒋涟身后一个职员忽然说:“我刚才还在后边停车场看到解总的车。”
蒋涟急忙叫住林思东:“林总,解总的车好像还在后面的停车场。”说完,他已拔腿往那边跑去。
林思东也急急地往那边赶。
果然,在后面的停车场里,那辆银灰色的宝马正静静地停在那里。他们冲到车旁,看到解意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像是睡着了。
林思东心里一跳,拉开车门就摸上解意的额头,另一手去握他的腕脉。
解意一惊,本能地一缩身子,困难地睁开眼,见是他,又闭上了。
见解意并无大碍,林思东不想让他的马仔们看到他们相的情状,回头对蒋涟说:“你们去吃饭吧,我送解总回去。”
蒋涟自然懂得他的意思,立刻叫上所有人离开。
林思东见周围已没有人,这才俯身关切地问:“小谢,你怎么样?”
解意淡淡地说:“有些累,没事。”
他拍拍他的肩:“来,你坐过去,我来开车。”
解意下了车,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林思东发动车往碧水园开去,一边开一边担心地不时看他。
解意仍然闭着眼,疲态尽现。
这些日子以来,不管他做什么,解意都非常沉默。常常在夜半时分他会忽然感应到什么,猛醒过来,就会看见解意大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窗外的黑暗。或者,清晨他睁开眼,却会发觉解意站在外面的阳台上,默默地看着遥远的天边,那身姿,似乎已站了很久很久。
他有时候忍不住,仍然会与解意做爱,但身体下面的那个身子却仿佛已经死了……
在这个逐渐炎热的季节里,几乎每个人都是挥汗如雨,只有解意,全身都是冰凉的,虚弱的身体始终没有恢复。虽然吃下去不少补品与高级的进口药品,他的身体却没见什么起色。仿佛他的心拒绝合作,所以身体也拒绝药力的进入。林思东请了若干名医对他进行诊断治疗,却均告无功。
医生建议林思东带解意去看看精神科,但解意根本一句话都不跟心理医生说。
林思东担心极了,可又束手无策。
林思东感觉得到隐隐流动在解意极度沉静的表面下的一股力量。他不清楚那是什么力量,但每当他看见解意似乎永远都不会再有笑容的模样,就心痛如绞。
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控制这个清丽动人夺人眼目的男子了。相反地,他已落入了对方恒常冷漠的泥沼里。他曾提议带他出国去玩,地点随他挑。解意一言不发,只用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他便投降了,立刻放弃了这个建议。
他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恢复成以前的那个解意。他不奢望他会再像在西安前后那段日子与自己的柔情蜜意,但哪怕只是过去那个永不动情但雄心万丈的滑不溜手的人,他也满足了。
可是,解意真的仿佛心已化成灰,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伸过手去握住解意的手。解意一动不动,纤长的手指静静地憩在他的大手里,温凉柔软。他的心微微牵动。此时此刻,真有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他们仿佛共坐着生命之舟,航行在阳光的河流里。
路边,连绵不断的高楼大厦被太阳染得颜色鲜明,绿色的椰子树叶静默地向空中伸展。没有一丝风,所有的人似乎都躲在阴凉。人行道上行人稀少,撑着伞匆匆而过,骑着单车的人戴着斗笠,臂上套着长手套,以防止阳光的侵害。
整个世界都静极了。
偶尔路过一个个大酒店,门前的停车场仍然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似乎昭示着大家依旧在努力维持着市道的荣。
林思东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放开解意的手,掏出来接听:“喂。”
“老林啊。”程远笑哈哈地说。“过来吃饭,老于老秦都在这里,下午大家都没事,打打麻将玩,怎么样?”
“这……”林思东看看解意。“小解很累。”
“那有什么关系?”程远爽朗地道。“过来在这里睡好啦,反正有的是房间。”
林思东想了一下,与解意呆在家里,他又不讲话,闷得厉害,不如到程远那里,人一多,热热闹闹的,说不定反而能让他开心起来。“好啊。”他笑。“我们马上就到。你那里还有什么人?”
“当然还有老于老秦的‘情况’了,都是小美人儿。”程远在那边哈哈大笑,接着听到旁边有人似乎在笑骂他。
林思东也开怀地笑起来:“喂,你的呢?”
“都跑光了,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程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那个未婚妻呢?”
“哦,她到新疆搞钱去了。”他不想多说。“喂,快点来,见面再聊。”
林思东笑着放下手机,伸手握住解意的手。
解意听说要到程远那儿去,只得努力振作起精神来,睁开眼,伸了伸腰。第四十章
程远一看解意,便皱起了眉:“怎么回事,老林?小解怎么这么瘦?脸色也这么坏?”
解意笑笑:“工程全面展开,马虎不得,所以累了一点。”
程远笑道:“让你分点给我做,你又不肯。”
“算了吧。”解意有了点精神。“你这人,现在是月正春风的时候,哪儿有空做工程这种小事情?”
程远乐不可支:“是啊,偶尔做做贾宝玉倒也乐趣无穷。”
解意边笑边往里走。林思东很高兴,能重又见到这种明媚的笑靥,真像是夏天里喝了一大杯冰水一般舒畅。
一顿饭下来,程远熟不拘礼,与林思东一左一右,使劲劝解意多吃。解意勉为其难地吃了一点,便放下碗,走到客厅的酒柜旁,自己倒了一杯酒喝起来。
老于老秦都是做房地产的大老板,最近在海南套住了不少资金。不过他们都实力雄厚,总有办法解除困境。因此倒也洒脱豪爽。他们身边都跟着个美丽的小女孩,大概也就是2岁刚出头的样子,穿着小背心牛仔短裤,露着浑圆的胳膊腿,戴着细细的金项链金手链金脚链,胸脯饱满,腰肢细细,皮肤被晒成浅棕色,头发剪得短短,嘴唇红润,牙齿雪白,真是青春洋溢。
两个女孩子很大方,当着其他人的面与老于老秦打情骂俏,各种略带粗口夹杂着淫猥的话熟极而流地滔滔而出,丝毫不见一点避讳。
老于5余岁,已经瘦成了人干,老秦则胖胖的头发已谢了顶。两人边大口吃饭边嘻嘻与他们调笑着,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程远看解意坐得远远的,便轻声碰碰林思东:“瞧,像这样两个小美人陪在身边,日子不也一样好过。你看你们两个熬得,个个都瘦得像鬼一样。”
林思东瞟他们一眼,无动于衷地说:“这种小孩子,要来干什么?最多上上床罢了。跟她们连话都没有什么可说的,场面上更加带不出去。”
程远微笑:“还是可以用一用嘛,让小解休息休息。”
“你个王八蛋。”林思东笑骂。“小解一直在休息,不用你来操心。拿来用一用的人当然有,你知道我不喜欢女人,不过用过以后我根本记不起他们长的什么样子了。我现在担心的是小解的精神状态。要不然你去试着劝劝他。”
程远欣然从命:“好,我试试吧,可不敢保证有效。”
饭吃完了,他们扔下碗,上了3楼。解意顺手操起酒瓶酒杯跟上去。
个男人在客厅里摆下战场,程远的马仔赶快倒上茶来,然后退下楼去。
解意坐到会客室的沙发上,自斟自饮,懒洋洋的,脸色青白。两个年轻女孩子正嘻哈笑闹着四乱窜,声音如银铃一般,明媚而佻达。
解意看着窗外阳光灿烂,心里一片空白。
外面隐约听到程远揶揄的话:“老于,老秦,那两只小雏鸡只怕从你们那里弄走了三、五十万了吧?”
两个男人打着哈哈。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索性躺到沙发上,这很顺利地睡着了。
林思东心神不属,连输一圈。他叫了两声“小解”,不见回答,立刻起身去看,见他已睡熟,这才松了口气。
“老程,”他出来轻声问。“你有没有薄被?”
程远去卧室拿了条毛巾被出来递给他,看着他小心地盖在解意身上,想取笑两句,却在此时看到他脸上现出罕见的缠绵温柔的神情,再看看睡在沙发上显得安恬而又蠃弱的丽人,有些感动,便忍住了到口边的话。
解意的轮廓因消瘦而更见刻,此时苍白的脸上满是慵倦,尤令人疼惜。
他此刻正在诸多噩梦中挣扎奔逃,觉得经过了漫长的拚搏终于醒来,却更累了。他坐起身,看看表,只睡了半个小时。真是长日难竟啊。
耳边传来两个小女孩的窃窃私语声,听真了,竟是在讨论两个男人的床上工夫。
解意失笑。现在的女孩子,多么干脆,完全不把这类事当真,几乎可以当众表演。他自己却是根本说不出口,多么狷介。这就是代沟吧。
两个女孩看他醒了,立刻亲热地移过来,与他攀谈起来。他们当他是林思东较为重视的固定情人,认为他虽然貌美,到底年纪大了,能够让林思东这样的大老板刮目相看,当然是手段高明的缘故,因此诚心向他请教。
“哥哥贵姓?”听得出来他们仍很天真。
解意极力提起精神,但眼睛仍然睁得很吃力。“我姓解。”他说。
其中一个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来递给他:“解哥哥很累吧?来,抽一口提提神。”
解意此时对什么都淡得很,拿起烟点上。
左边的女孩子夹着烟的手一指右边的女孩说:“我叫阿玲,她是阿秀。”
解意客气地点头说:“你们好。”
两个女孩子都已脱掉了鞋袜,盘腿坐在单人沙发上,手指甲与脚趾甲都涂着鲜红的甲油,骚媚得不得了。
解意只是笑,烟顺着喉咙口进入肺部。他感到熨帖无比,有些神情恍惚。
“解哥哥跟着林总多久了?”阿玲好奇地问。
解意只得笑:“有些时间了。”
阿秀羡慕地说:“林总对你很好吧?”
“我不清楚。”解意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生活中,所有的人都有一种起码的质素,知道不窥探朋友的隐私。他从不与不懂事的人来往,尤其是小孩子。
阿秀继续以熟络的口气说:“看得出来,林总对你很好呢。哎,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不太多,够用。”解意淡淡地答道。
“你住在哪里?是林总那里,还是他送了你房子?”阿玲十分起劲。
解意笑笑,看看烟,神情更加迷茫:“这烟是什么牌子?抽起来很舒服。”
林思东似乎在外面听见了,心里一紧,立刻冲了进来,看见他手里的烟,劈手一把夺过,回手就给了阿玲一个耳光。
外面的3个男人都进来了。
解意淡淡地看他一眼,起身就走。
林思东怒道:“老于,你的妞爱吸什么我不管,不过她若来害我的人,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阿玲已吓得哭起来。老于上前去,也是责备的口气:“你这个孩子,自己吃就算了嘛,怎么乱给人呢?”
解意走出别墅门,上了车。正欲开走,程远已追了出来。他攀住车门,神情恳切地看着他。
解意想了想,开了门。程远坐上车来,把门关上。
两人一时都沉默不语。
林思东到三楼阳台下往下看,见车并没有开走,且程远坐在里面,便没有下去,只余怒未息地坐到客厅牌桌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阿玲怯怯地出来跟他道歉。他和蔼地对她微笑:“好了,我也是一时心急,别生气。”说着,他拉开麻将桌的抽屉,拿出一叠钱来递给她。
阿玲接过,开心地笑起来。
林思东看着她青春的脸,叹了口气:“阿玲,你这么年轻,染上这东西,一辈子就毁算了。下个决心,让老于送你到秀英,戒了吧。”
阿玲知道他是说设在秀英的戒毒医院,低下头,却不吭声。
老于只好说:“我送她去过两,在里面倒是戒掉了,一出来又复吸。你知道这个环境,根本没办法戒彻底。”
林思东只好不说什么了,笑着洗牌:“来来来,我们3个先打吧。”
此时,程远看着解意毫无生趣的脸,轻声说:“你别怪老林粗鲁,他是为你好,那烟有毒。”
解意沉默半晌,说:“我知道。”
程远看着他没有一点欢容的样子,不解地问:“这是怎么了呢?有多大的事也可以化解的嘛。我知道老林爱你如掌上明珠,你也爱他。两个人既然有感情,又有缘在一起,是很不容易的,怎么会闹到这个样子?”
解意转头向窗外,良久方说:“我累了。”
“是身体累还是心累?”
“都累。”
“为什么呢?其实你和老林满配的。”
“缘已尽,一方却一定不肯放手,如果是你你累不累?”
“我看不出来。老实说,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问题。”
解意回头,两眼无神。他的声音极轻极轻,似疲倦已极:“我一直不知道什么叫爱,现在明白了。爱其实跟毒品没有两样,当时也许感觉腾云驾雾,神仙伴侣,醒过来后便清楚知道有害无益,然而却总是戒不掉。我现在想戒了,他却缠住了我,不肯放过。”
程远忍不住笑起来:“这个比喻有些不恰当。你大概是累了,休息一段也许就好了。”
解意摇摇头:“已经病入膏肓了。有些大智大勇的人,譬如说你,索性把这种毒当生活调剂品,一直吸下去,死了拉倒。我却做不到。”
程远看着他无助的样子,不禁满心怜惜:“要不然离开这里一段日子?”
“去哪里?”解意茫然。
“我在成都买了块地,正在兴建大型商城,你去看看,替我设计一下。”程远温和地建议。“那里自古便是富商云集之地,可谓十里锦绣。人们生活悠闲,不喜争斗,到是茶馆,随时坐满茶客。街上永远堆满了人,商场里永远熙熙攘攘。假日周末大家商量的都是到什么地方去玩。城外风景多种多样,人们生活多姿多彩。我很喜欢那里。你可以去渡个假,休息一下。”
解意微笑:“听你一说,倒象是世外桃源。”
程远也笑:“我觉得也是。很多外地人去了以后不愿意离开。那儿的人多秀气开朗,女孩子美丽热情。我都考虑把基地移到那边去。”
解意温婉地拒绝:“欢乐大厦正做到要紧,离不开。以后吧,有机会一定去。”
程远拍拍他的手:“开心一点。林思东对我说,他这误会了你,让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他其实一直很后悔。相信我,他能那样说已经很难得了。凭他的实力,已经不必向任何人道歉,因为他输得起。他的脾气我也知道,想必你是很吃了些苦。不过现在既然误会已经消除,你不妨把过去完全忘掉,重新来起。”
“我已经没有力气从头再来一了。”解意极目远眺,天空清朗无云,一碧如洗。他的声音平静,完全没有喜怒哀乐。
程远安慰地说:“没事,你只是太累,再过一阵就好了。”
解意沉默下来。虽然曾经与程远有过一度春风,但他们仍然只是普通的朋友,没有理由让他为自己的事操心。
程远看着他俊俏的侧脸,心里温柔莫明。“我知道林思东为什么不愿意放你离开。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你太出色了。”他轻声说,想抬手抚上他的脸,但最终记起了自己“再不碰他”的承诺,只得垂下了手。
“我有什么好?”解意苦笑。“像里面那两个小姑娘,多么年轻美丽,明快爽朗,无忧无虑。他们涉世不,也就没有什么大的企图,容易满足。只要稍加抚慰,便把你们侍候得无微不至。在虚伪的商场上混久了,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能够提神醒脑。”
程远笑了,缓缓地说:“所以你很可爱,因为你总是看到别人的优点。那样的女孩子,不过只是解闷的工具,可是真正解闷过后,心里常常反而更闷。在海南,像他们那样没有大脑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一点都不稀奇。但你是稀有动物,人们总是酷爱珍藏别人难以到手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人们要猎杀大象、犀牛、虎豹、麋鹿的原因。”
解意一时怔住了,细思良久,这才轻轻轻轻地笑起来,带一丝绝望之后的洒脱与淡漠。
许多许多,当林思东对他无比温柔体贴的时候,他也暗暗问自己可不可以像忘掉以前许多痛苦的境遇一样忘掉那一段噩梦般的经历。他尝试过,可是做不到。多少年了,他如此期待渴望着品尝到爱的美酒,可是爱情原来只不过是危险至极的毒素。
他生平第一动了情,且决定赌这一记,所以完全不加控制,对林思东这样一个危险人物一点没有设防。而林思东这做得实在是太彻底了。他至今仍然能够清楚地记起那种心痛的感觉。那种震撼着每根神经的痛超越了任何肉体上的痛苦,将他的心绞得寸寸碎裂。他仿佛能看到自己一颗火热的心迅速变冷,然后结冰,然后砰然绽开,带着鲜红的血一块一块地掉落进不知名的虚空,再也无寻觅。
太阳从容地隐进了蓝天,整个世界飘荡着淡淡的青灰色的暮霭,树枝间仿佛有轻烟袅绕。有微风从天末吹来。
解意推开车门,站到安静的马路旁。在这个晴朗没有一丝阴霾的天地里,他胸中只觉空荡荡的,不知该何去何从。
天地如此辽阔,却已无立足存身之地。第四十一章
随着时间的飞逝,流火烁金的盛夏到来了。太阳无休无止地从头顶直射下来,似在试练人类的忍耐力。
除了已到饥饿边缘而不得不顶着烈日出去奔波的人外,大多数人都宁愿呆在室内。上班的人中午都不出来,叫了盒饭送到办公室,吃了后找个离空调近一些的地方睡一会儿。因此,饭后的时间,写字楼里特别静。
解意坐在办公室里,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假寐。
欢乐大厦的装修工程已进入收尾阶段,蒋涟和于明华对这部分工作驾轻就熟,他也就很少去了。
室内宽大的铁灰色的大班台上很干净整洁,靠墙堆放着一堆卷宗和图纸,前面笔筒文具盒电话都放得疏落有致,色彩均为沉着的铁灰色。黑色的沙发放在浅灰的墙边,窗上挂着灰色的窗幔。整个办公室没有一点嚣张的味道,使来访者感到轻松适意。
屋里很静,只有空调极轻微的嗡嗡声。阳光被窗幔隔在外面,室内灯光柔和地轻洒下来,极佳地掩住了解意憔悴的脸色。
门轻轻被推开,林丽丽扶着她略带畏怯的母亲进来。厚厚的灰色地毯使她们的脚步没有一点声息。
走到桌前,林丽丽与母亲对看一下,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他们都有些紧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叫醒对面那个“狐狸精”。
林丽丽看桌上反扣着一本薄薄的小书,书名是《间集》,不由好奇地拿起来。翻过来,大概是那个女人正看到这一页吧,想着眼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去。
寂寞芳菲暗度,岁华如箭堪惊。缅想旧欢多少事,
转添春思难平。曲槛丝垂金柳,小窗弦断银筝。
院空闻燕语,满园闲落轻。一片相思休不得,
忍教长日愁生。谁见夕阳孤梦,觉来无限伤情。
年轻的少女一向不耐烦看中国古典文学,此时忽然瞧见如此优美的文字,一时呆住,反复咀嚼,忽有一种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遗憾。
解意疲倦地睁开眼,看见桌对面的两个人,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们是……”他站起身来。
林丽丽吓了一跳,顿时想起到这里来的原因,立刻扔下书,理直气壮地说:“我爸爸是林思东,这是我妈妈。”
解意眨了一下眼,困倦地绽开一个微笑:“哦,林太太,林小姐,请坐。”
林丽丽没想到他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示,正想发作,林太太已经坐到沙发上去了,她也只好跟过去坐下。
解意起身,温和地问:“喝什么茶?红茶?绿茶?还是茶?”
林太太和蔼地说:“不用麻烦了。”
解意去拿杯子:“北京人一般爱喝茶,就喝茶好吗?”
“好。”林太太笑着点头。
林丽丽哼一声:“你倒是了解北京人,就会拍马屁。”
林太太喝止他:“丽丽,女孩儿家,说话斯文一点。”
林丽丽不服,又不好当着外敌的面与母亲辩驳,只好愤愤地一扭头,不理他。
解意将两杯茶放到她们面前,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轻轻问:“林太太,找我有事吗?”
林太太是个和气的妇人,明显的已有了老态,鬓边已见白。她的衣着十分朴素,只无名指上戴了一个红宝石戒指,略见富态。她和善地微笑着说:“我听说老林有你这个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解意一脸倦容,闻言欠欠身,说:“很抱歉。”
明显的,林太太喜欢眼前这个男子。他的外表十分英俊清秀,眉眼之间却没有一丝媚气,完全不是林思东以前混的那种轻浮佻脱的男孩子。出了电梯,一路过来,可以看出他不但有自己的事业,而且成就还不小。事实上,她宁愿自己丈夫的外遇是这样的人。
林丽丽已是按捺不住,一手指住解意,喝道:“妈妈,你还对这种贱人这么客气。”
“丽丽,讲点礼貌。”林太太不悦地说。
“他明明是男人,却来抢别人家的丈夫,根本就是个卑鄙无耻的人。我为什么要跟他讲礼貌?他跟那些站在马路边的妓女有什么区别?不过是高级一点而已。”林丽丽将来之前姨妈骂的话照样一齐端出。“变态,下贱,无耻……”
“丽丽。”林太太气得涨红了脸。
“妈妈,你太善良了。你还对他这么讲礼,他跟你讲过礼没有?明明你是爸爸的合法妻子,他凭什么插进来?还不是看上了爸爸的钱。”林丽丽满是鄙夷不屑。“不是吗?他跟那些男妓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的为了钱就跟爸爸上床……”
林太太回手给了他一耳光:“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脏的话也说得出口。”
解意忙说:“林太太,别打孩子,有话慢慢说。”
林丽丽一手捂脸,一手拿起茶杯就朝他泼过去:“我不要你假惺惺。就算我妈妈打我,也是我们林家的事,你是我们家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说话?”
茶水茶叶一时淋了解意满头满脸满身。林太太吓了一跳,起身上前查看:“怎么样?烫着没有?”
幸好水已变温,没有烫着。解意被水一淋,倦意好像消褪了许多,反而精神了一些。他握住林太太欲替他拂去茶叶的手,笑道:“别怪孩子,我没事。”
林太太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脾气太倔了,我都管不了,只有她爸爸才叫得住她。”
解意放开她的手,自己擦去脸上的茶水,对林丽丽微笑着说:“你的脾气倒跟你父亲像了个十足十。”
林丽丽一时冲动之下做出来这样的事,自己都愣住了,继而又有些怕。听了解意的话,他一时不知所措。
“放心。”解意安慰他。“今天的事除了我们3个人,谁都不会知道。”
林丽丽这才放心了,嘴上却仍不肯服输:“我才不怕呢,谁要你替我瞒我爸爸?”
林太太回头道:“丽丽,不准再放肆。”
林丽丽一想不对,立刻提醒他:“妈妈,你忘了我们今天来是做什么的?你干嘛一直骂我?你该骂的是他。”
解意靠在沙发背上,倦意重又袭上来。他竭力忍耐着。
林太太也坐回去,想了一会儿,方缓缓地说:“解总……”
“叫我小解吧。”解意轻轻说。
林太太点点头:“解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我的身体本来一直不好,所以我一向不太管老林在外面的事。我与他结婚近2年了,他一直把我们母女照顾得很好。他只要在北京,每天晚上都是要回来的。如果到外地工作,那么不管他在哪里,只要是在国内,他必然每天都要打电话回家,而且几乎每个月都要回来看我们,在家里陪我几天。对两个女儿,他也安排得很好,除了让他们生活得很好外,也完全没有放松过对他们的教育。他是个很好的父亲,也是个不错的丈夫。”
解意撑着头凝神听着,不时点一下头。
林太太叹口气:“我的身体不争气,所以也不怪他在外面有人。以前他虽然有人,但都很短暂,又都是男人,我只是隐约猜到,他也从来没有提过。我们仍然相得很好。有时候我想,男人是这样的,我已经老了,现在什么都不缺,还去多想什么呢?这个家总是在的,他也很维护这个家,我想就够了。总有一天他也会老的,那时候也许他就会安定下来,我们两个老人做个伴,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林丽丽呆呆地听着,以前从来不知道看上去恩爱如恒的父母,内里的实际情况却是这样的。小女孩一向把爱情看得浪漫无比,期待着快快长大,英俊的王子会骑着白马带着玫瑰到面前来表达他的仰慕。可是现在,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解意勉力睁着眼睛听着她絮絮地诉说着夫妻间的琐事。林太太的眼里闪着温柔的光辉,仿佛年轻了许多。解意在心里苦笑。从这样与世无争的善良妇人手上偷感情,的确是无耻卑鄙,夫复何言?
林太太忽然有些瑟缩:“解先生,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不是那种在外面乱来的人。你跟老林的事我本来不想管的。我想,你那么年轻,又那么漂亮,还那么聪明,跟老林在一起还不是玩一玩就罢了。等把他的欢乐大厦做完,你们大概也就分手了。”
瞧,终于还是要侮辱他。解意牵动嘴角,笑一笑。
林太太激动起来:“可是,他上星期回家去对我说,他要把我和孩子送到国外去定居。”
解意抬起眼,有些意外。
林丽丽的眼圈红了。
林太太落下了泪:“我问他为什么。我不喜欢去国外,一句话都听不懂。可他坚持一定要送我们去。后来我妹妹过来,对我说,他是想跟你长久地厮守在一起。”
解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喃喃地说:“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林太太已泣不成声:“解先生,我想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请你一定要实实在在地告诉我。”
“好的。”解意毫不犹豫地答应。
林太太有些害怕地盯着他:“解先生,你……爱我们老林吗?”
解意一听,脸色顿时阴下来。良久,他摇了摇头:“不。”
林太太不相信:“我不信,那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们。难道是他嫌我没有生儿子?我知道他一直想要个儿子,可是我肚子不争气,生了一个生两个,结果都是女儿……”
林丽丽已惊得张大了嘴。解意这时才看出来这位中年妇人实在是有些糊涂了,怎么可以当着孩子的面说这样的话?他连忙打断林太太,温和委婉地循循说来:“也不是这样的,有了女儿再想要个儿子,有了儿子就会再想要个女儿,这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其实林总是非常喜欢丽丽和晶晶的,要送他们出国大概也是为了他们将来的前途着想。孩子小,对知识吸收得快,语言关容易过。”
林丽丽一想很对,这才缓过来。她恳切地对解意说:“解叔叔,你离开我爸爸好不好?你如果离开了他,我爸爸就不会离开我们了。”
林太太茫然地自言自语:“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从来都说外面的人不过是一件东西,就象床上的褥子,沙发的垫子,只不过是生活中有这个需要,睡过了用旧了就扔了,可以随时更换,根本想都不会去多想。只有自己的结发妻子和自己的孩子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可是他为什么忽然想起要送我们出国,要去跟外面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做长久夫妻?他这是为什么?”
“妈妈。”林丽丽那么痛恨解意,听了这些话都觉得难堪了。
解意脸色沉郁,显得更加疲倦。他并不打断这位急痛攻心语无伦的妇人的话,也不分辩。
林太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理女儿:“他也不想想,你们做这一行的,哪里会对他认真?我在北京就看过他好多朋友最终上了当,都跟他说还是原配夫人好,他也这么说。可是现在他不也犯糊涂了吗?我知道我不能够满足他的需要,可是我并没有阻止他和你上床啊……”
林丽丽闻言羞得脸通红。解意起身拿出一个皮夹,掏出1块钱交给他:“丽丽,帮我到下面的时装店买套衣服行吗?一会儿我好换。”
林丽丽求之不得,急忙接过了钱,问道:“买什么样儿的?”
“你看着办。”
林丽丽答应着,急急出门而去。
解意这才坐下来,微笑着拿起林太太的茶杯去加开水。然后他过来,温存地说:“继续说吧。”
林太太满是期盼的注视着他:“解先生,你知道,我们这个家全靠老林撑着。他如果离开我们,这个家就散了。晶晶还小,我们都瞒着她,丽丽急得一直在哭,我也有好几天睡不好觉,身体坏得一塌糊涂。老林回来跟我讲完这些话,总共呆了不到两小时,就走了。以前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丽丽问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你叫我怎么说?叫我怎么说?”她啜泣起来。
解意拿过纸巾盒子,扯出两张递给她。她一把抓住解意的手:“解先生,我求求你。你劝劝老林,我们还是继续像以前那样。你和老林在一起,我绝不阻拦,只要不让女儿知道就行。我们这个家仍然在北京,孩子们继续上她们的学。好不好?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啊。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解意拿开她的手,将纸巾塞到她手里,肯定地说:“林太太,你放心,我答应你。”
“真的?”林太太喜出望外。“你不会要老林离婚吧?”
“不会,你放心。”解意肯定地说。“你刚才说得对,等把他的欢乐大厦做完,我们也就分手了。”
林太太这才放心了,喜极而泣:“谢谢你,解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解意只得苦笑。
林丽丽提着装衣服的口袋进来,见妈妈已恢复了常态,这才放下心来。
解意接过袋子,温和地说道:“谢谢。丽丽,陪你妈妈回去吧。你放心,你爸爸不会离开你们的。”
林丽丽喜悦地差点跳起来:“解叔叔,你答应离开我爸爸了?”
“是。”解意点头。“我答应了。”
林丽丽欢喜地去扶母亲。林太太温驯地随她起身,跟解意告别:“解先生,请原谅我们今天来打扰你。”
解意拿起那本《间集》,问林丽丽:“喜欢吗?”
林丽丽点点头。解意递过去:“送给你。回去好好读书,别让妈妈操心。”
毕竟是孩子,林丽丽雀跃着接过,谢了他,与母亲一起走了。
解意撑起身,换过衣服,用纸巾擦干头上的水渍,便已倦得不行,只得重又睡过去,可是仍然睡得不熟,半睡半醒的样子,却又做着混乱的梦,勉强醒来后,觉得比没睡的时候更累。
这时,林思东正坐在对面看着他,沉思着。解意缓缓坐起来,脸色更坏。林思东看了他半晌,将他搂过来紧紧拥住。
解意任他抱在怀里,却感觉离他十分遥远。
林思东吻吻他,轻轻说:“小解,忘了过去吧。让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解意沉默良久,微微摇了摇头。
林思东将他抱得更紧。半晌,他抚着他的头发,温柔地说:“黎云安今天被枪毙了。他死前传出话来,说想见你一面,我没理他。”
解意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将头扭到一边,什么也没说。
“我终于替你报仇了。你这下该高兴了吧?”
解意仍然沉默不语。
“程远那小子好像又和小卢吹了,目前带着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玩得兴高采烈,也不再提结婚的事了。”林思东好笑地说。
解意神情冷淡,显得全无兴趣。
“来,我们出去吃饭。”林思东拉着他的手,带他出了公司,坐上车。“我们去吃野味好不好?”
解意不置可否,倦意浓地撑着头。
林思东注意到了他的倦态,关心地说:“你太累了,等开完了欢乐大厦的落成典礼,我带你到国外去好好散散心。”
解意听着,脸上毫无表情。他淡漠地望着车窗外华的街景,双眼涣散的焦点忽然有些集中起来。
林思东细心地注意到了,连忙刹车。“是不是要买什么东西?”他体贴地问。
解意推开车门,走到路边的音像店。店铺上端热热闹闹地挂着一长串一个男歌星的大幅宣传画。
林思东觉得眼熟,仔细一看,原来是与解意同在照片上的那个秀美动人的男孩子。他有些吃醋,但回心一想,如果解意还会对一件事有感觉,至少还有希望救活他的心。
此时,看见他面对着马可的脸有了点感觉的样子,他连忙买下那盒刚出炉的音带。
解意跟在他身边上了车。
林思东发动车子,将CD塞入音响。
车里响起悠长的音乐,是小提琴独自奏着飘渺的前奏,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出现:“我是在黑夜里认识他的。他说我像阳光。可是在我心里,他才是热带的阳光,终年四季,照耀在我的生命里。”
解意看着车前方,沉默着的容颜柔和起来。林思东感觉到那一种隐在他心底最的力量在渐渐上升。
清朗飘馨的声音传出,弥漫着整个空间。オ
你问什么叫做爱
要我不必再表白
你说太阳从来不会耀黑夜
冰山融化会变灾害
都市华看老了青春
多少颜色染白了少年
当你笑看红尘欲归人
请让我说出我的爱
你问永远是多久
永远就是与你一生共白头
当我走到生命尽头
还能握住你的手
世界变化太匆匆
朝颜才放便落红
若你终究看尽千帆皆不是
请回首――
我总等在
你的身后お
林思东看着行人零落的街道,自言自语:“海南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小解,跟我去北京吧。”
阳光更加炽烈,似要将这个世界彻底燃烧殆尽。路上车流匆匆,那情景更像大难来时各自飞。
解意长吁口气,轻轻摇摇头,闭上眼睛。第四十二章
欢乐大厦提前完工了。欢乐集团与新境界公司上下,以及有关的主要材料商均是一片欢呼。随着新境界公司将场地完全清理干净,欢乐集团公关部策划落成庆典,林思东开始忙碌不堪,再也无暇守住解意。
他几度北上,通过各种关系和渠道力邀最高层领导赴琼剪彩。在海南,鉴于欢乐集团的实力与几年来对海南的建设所做出的贡献,省市各级领导都已答应出席庆典。
夕阳西下,通红的晚霞在天边燃烧。欢乐大厦前,欢乐集团公关部的职员在布置庆典会场。虽然忙碌却洋溢着快乐的气氛。
将要入夜了,解意在暮色里看着蒋涟将一面金色铭牌嵌入欢乐大厦入口旁边的墙壁,面色沉静如水。铭牌上面用鲜红的隶书写着“设计装修海南新境界装饰工程有限公司”。
公司里所有的人均聚在这里,喜气洋洋地看着整个工程的最后一项工作完成。当蒋涟松开手,铭牌和谐地生根在欢乐大厦时,他们欢呼起来。于明华拿着一瓶大香槟,此时“嘭”地打开盖。众人举起酒杯,响亮地碰在一起。
解意喝干杯中的酒,向外走去。走到门前宽阔的广场,他抬头上望。
欢乐大厦直插云宵。独特的外观,纯正的色彩,给人一种向上无限伸展的感觉,气势十分恢宏。在有着众多高楼的海口市区,这座建筑非常引人注目,完全与众不同。完美的设计,精细的安装制作,使它无隙可击。
解意一层一层地看上去,印证着自己的设计。当看到楼顶那根高高的避雷针时,他只觉双肩上的重负在渐渐卸下。长出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再也无力支撑下去了。
这是我一生中最杰出的作品。他回头再看它一眼,上了车。
蒋涟追过来:“解总,你去哪里?”
解意看他一眼,不语,发动车子。
“明天要开落成庆典,你一定要记着来。”蒋涟再三叮嘱。
解意一言不发,开车绝尘而去。
林思东忙着陪同、招待前来剪彩的领导们,实在没有时间去顾及心里对解意的惦念。忙中他吩咐于显强抽空打电话找一找解意。于显强遍寻不获,问蒋涟,得知他一直在欢乐大厦忙到傍晚才走,便有些放心,忙转告给林思东。
解意开着火红的火鸟跑车,一直开向市外,最后上了中线高速公路。跑车像一道红色的闪电,直射向三亚。
热带夏季的夜色来得非常迟。夜色中,高速公路上很少再见到车。解意一直踩着油门,双手稳稳地掌着方向盘。指针一直在上升,直到16码。车非常平稳,感觉不到高速下的失重。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前方急速扑过来的景物,心里十分平静,再也没有时时刻刻煎熬着他的痛楚。
无数男人的脸从他车旁闪过,……马可,林思东,程远……,随即被远远地抛在车后。
旁边座位上的手机响起来。他看看,拿起来听。
“喂,阿意吗?”是马可的声音。
“是我。”他平静地答。
“你在哪儿?”他急切地问。
“你在哪儿?”解意淡淡地。
“我在海口。阿意,我来看你。”马可的声音充满了的情感。
解意却心如止水:“马可,你的歌我听了。你已经走向成功了,继续走下去吧。”
“让我见见你,我回来就是来找你的。”马可焦急万分地说着。
“我现在不在海口,要去很遥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音像公司的股份,我已经托律师办手续,送给你了。”解意的声音很低沉,仍然悦耳动听。“马可,走你自己的路,忘了我吧。”
“不……”
解意关掉了电话。
夜色渐渐沉,公路两旁栏杆上的小灯似流星一般从车旁闪过。“火鸟”像一支火箭刺破茫茫的黑夜,奔向天尽头。
灯火璀璨中,林思东筵开二十桌,宾客全是政界显要、商界巨头以及全国的主要媒介。他频频举杯,神情间充满了志得意满。
夜色渐浓。
子夜时分,当林思东疲惫不堪地回到别墅时,已是酒意浓。他昏昏然地被于显强扶上楼,倒头便睡。
已近三亚,解意开车拐入一个出口,驶出了高速公路。他凭着记忆在丛山中旋转着一路上行。
路两边黑黢黢的寂静异常。
开到了山脚,再往上便是一个个舒缓的弯道。解意却仍保持着高速直冲上去。他似一个优秀的赛车手,开着车急速地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向上冲。经过无数的转弯,车子终于到达了山顶。他吱地急刹,将车停在了高高的雕塑旁。
这便是“鹿回头”。
他坐在车里,疲倦地靠在椅背上,看着那石刻的扭过头来的温柔的鹿。
神话故事里,猎人追赶着一头美丽的鹿,直将它追到这个绝路上。当猎人举起弓箭时,鹿忽然回头,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从此猎人与少女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他们便是今天黎族的祖先。
我是再也无法回头了。他静静地想。
夜色中,雕塑荡漾着柔美。整个故事像活起来一般从他眼前流过。他觉得自己慢慢开始变暖,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微微的笑意。
他下了车,站在悬崖边上,极目远眺。黑暗中,三亚的整个市容尽在眼前。已是凌晨了,整个城市都在沉睡中,只有灿烂的灯火在温暖地、绚丽地亮着。这个“东方夏威夷”,即使在沉的睡眠中,仍然充满了无穷的美与柔情。
他看了良久,只觉心里越来越安静。山下一片黑暗,却有种苍白的魅力,令人向往。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强劲的山风扬起他薄薄的衣襟,黑色的头发在风中猎猎飞舞,像黑色的火焰在燃烧。
他感到无拘无束的快乐,忽然放声长笑。下面的林中,有夜鸟被惊起,在黑暗中飞向天空。
夜色中,那辆美丽绝伦的“火鸟”沿着一道优美的弧线在夜空中发出了最后的闪光。
尾声
欢乐大厦的落成庆典上一片欢腾。现场人山人海,观看着典礼。
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主要领导人高度赞扬了欢乐集团对海南的建设做出的贡献。省市领导也相继讲话,都纷纷赞美欢乐集团的非凡成就。
然后,几位领导站成一排将一块红绸剪成几截,大家热烈鼓掌。于是,公关小姐领着各位来宾进入大厦进行参观……
直到中午,领导们才陆续离开。典礼算是正式结束。
林思东站在欢乐大厦前面的广场上,强烈地思念着一直找不着的解意。
他暴露在盛夏正午最猛烈的阳光里,背后是他事业的巅峰之作。可是他却忽然觉得无力承受这样耀眼的阳光。
他转过身去,以背负载阳光。
(敬请关注第二部)